《神君脑袋又进水了》 天界招聘大会 洒金印花短笺上,古朴拙雅的六个大字——天界招聘大会。 往下细看:招收打杂工人若干名。 要求:踏实肯干,心地纯良,未入六界户籍。 地点:天界一条街 绛儿手里捏着招聘信,站在街心,展目四望,只见两道琳琅商铺,热闹非凡,满耳叫卖吆喝声。若不是那仙雾袅袅,满天飞越的神仙,她定以为正身处人间最繁华的长安街。 但这里不是人间,这里是天界。 这是天界最繁华的一条街,这条街的名字就叫“一条街”。 一条街,这名字并非随意取之。 缘由说来倒有趣。只因万万年来,六界飞升而上的仙人不断增多,天庭官职人满为患,官位供不应求。 天帝吸取老祖宗的教训,总不好封他们个管马的官职,生出一段大闹天宫的祸事,到头来再请佛界出手,真真把脸丢光了。只好先让他们闲赋在家等待授官,故天界出现大量闲散神仙。 如今六界和平,神仙们免不了长日无聊,跑下人间游玩取乐,惹下不少至今仍流传在人间话本上的风流事。 天帝大为苦恼,号称天庭“智多星”的太白金星于丹犀前,上禀天帝:不如仿制人间,有官既有商,在天界开设一条商业街,既解决就业问题,又增添天界乐趣。 天帝大叹:爱卿,真乃妙计也!不知这条商业街取何名为妙? 只这一问,便让天庭这帮官员为商业街的名称争了七天七夜,打得头破血流。 争了七天七夜,并不是因取名这事多么重大,而是如今六界和睦友爱,惯常无甚要事发生,便是太白金星的猫偷吃了玉兔的胡萝卜都能吵个八天八夜,如此看来,取名这事仍算不得大事。 再说为何打得头破血流,只因官员中有位司管天界天兵天将、脾气火爆的炎鸣神君,旁人若不同意他提议的名称,他便挨个揍过去,于是天庭取得了一致意见。 便是炎鸣神君所提议:一条街。 一条街,多么大道至简的名称。那些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神官仙官们连连点头赞同。 这其中种种缘由,绛儿自然不曾知晓。 她只知有了这一条街,开设了这许多商铺,天界便需要不少打杂的小妖小仙。 毕竟天界的神仙要么是上古流传的家族,要么是各界大能飞升封仙。断不会去干端茶送水等活计,故每百年便往六界招收打杂工人。 为天界打工,福利自然不会少。其中入仙籍便是最具诱惑力的一项。 绛儿正是冲着入仙籍而来。 此时耳际充斥着各类招工信息。 “天界第一食铺招收红鲤鱼精、虾精、蟹精等水产精五名!” “天界第一客栈招收木头精、瓷器精各两名!” …… 绛儿一路走一路听得后背发凉,食铺招水产精怪岂非要做桌上一道海鲜全宴?客栈招收木头精、瓷器精岂非要做任人随用的木凳、碗碟? “六界第一医馆招收药用植株一名!” 此话一出,药用含羞草精绛儿只觉通身窜过一股寒流,在烈日高照下打了个寒噤。 摊开发凉的手心放在眼前,瞪大了眼睛瞧着,在暖阳照耀下,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只白生生的小手,而是一株干瘪、枯黄的躺在不见天日药格内的药材。 再往前望去,“六界第一医馆”金灿灿的大招牌下,此时正挣破头欲入职医馆的药用精怪们,已像是全变成堆在药袋子内的治病良药。 “姑娘别再犹豫了,只有这处招我们药用植株。”一道温润的语声唤回绛儿的思绪。 她转头一瞧,只见是个少年,少年面上的笑容和他的声音一样亲切温润,一袭宝蓝长袍衬得他分外斯文、秀气。 他微笑道:“在下名为蓝半,乃青城山中一棵包治百病的板蓝根。冒昧相问,姑娘芳名,仙形是何?仙乡何处?结丹化形几年?” 他温柔凝注着绛儿。 绛儿受着他灼灼目光,不禁垂下头,面色嫣红。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心下明了:医馆只招收一名杂工,站在此处的精怪自然人人都是竞争关系,这少年正打听她的实力呢。 绛儿不想回答,只因她的实力太低。 她原是生长于南海水岸的含羞草,降生天地不过百年,因着叁个月前一场大机缘得以结丹化为人形。 但凡精怪,莫不需要刻苦修炼数百年岁月方有机缘得化人形,像绛儿这般只吸收日月精华修炼的植株,更是要花上千年的功夫,方可凝聚全身修为,结丹化人形。 绛儿只用了百年,实在太快,化形不过叁个月,实在太短。她的实力可想而知是实在的低。 那板蓝根少年仍瞬也不瞬地凝着她,好似没看出她的为难。 绛儿只好硬着头皮,细声细气道:“我名为绛儿,是南海……” 话方出口,只听一声来自负责招工的仙使洪亮吆喝:“还有报名否?如无,测试开始!” 绛儿如蒙大赦,话锋一转道:“抱歉,我该去报名了。” 板蓝根少年没打听出绛儿情况,未见遗憾,仍含笑作礼道:“姑娘,请。” 绛儿微向他点头,脚步轻快而走,连方才沦为药材的惊惧都忘了,急忙挤入人群,进入医馆报名。 板蓝根少年负手盯着那离去的青衫少女,目中光芒闪烁,隐隐不屑。 心内哼道:想来是寻常的草精,不足为敌。 * 医馆内。 一名须眉皆白、笑容可亲的长者,干燥、厚实的手接过绛儿递来的报名表,扫了一眼。 吹动花白胡须,心道:化形叁个月的小娃娃也要来争一争这打杂工位置,看来这天界仙籍越发是个香饽饽了。 抬眼瞧那文弱清秀的小姑娘,他与她之间修为差距有如天堑,仅一眼便瞧出她的本体。 心内更是暗暗摇头,含羞草药用价值不高,随之而来其修炼天赋一般并不可观。 绛儿感受到这位花白胡须长者的目光,怯怯地抬眼对他微微一笑,“伯伯好。” 长者点首,暗道:似是个有礼貌好脾气的孩子,倒适合在医馆工作。只可惜…… 他举目四扫医馆内挤满多则千年修为,少则五百年修为的诸草药精,哪一个都比她强。 长者心下思量间,医馆招聘报名已结束。 自医馆门口复响起洪亮的声音:“六界第一医馆招工测试第一场,预备!” 话落,众人一窝蜂往外冲,在医馆门口不约而同排成行列,人与人之间隔着叁尺,百余人整整齐齐站立,面上兴奋期待。 绛儿不明所以,暗自思衬:是了,我来此处不过是匆忙决定,而他们定是准备已久,故如此熟悉流程。 纵是她化形方叁个月,也明白六界精怪入户籍有多难。 她得化人形之后,本想入妖籍好去龙宫寻那渡化她成人的恩人,无奈入妖界户籍的条件是需要千年修为,没有户籍便没资格拜访龙宫。 千年,她报恩心切如何等得起,恰巧碰上天界招聘大会,入职可获仙籍,有了户籍便可拜访龙宫寻她的恩人。 绛儿想着那位渡化她的恩人,暗暗给自己打气,定要进医馆入仙籍。 她懵懵懂懂随着人流站定在队伍后方,都快排到了街心。 殊不知大家伙儿都争着往前面排,好在医馆馆主黄参真人面前露个脸,说不定他老人家一个顺眼,便看中了自己。 实则天界招聘,公平公正,一切以测试结果为准,然而人心中侥幸走大运心理总免不了的。 队伍排列齐整。 招工仙使洪亮的语声又起:“第一场测试,植灵药!” 入医馆自然是做药童,乃至往后做医者,认识草药、种植草药是基本技能。 只听洪亮声音又道: “每人分发‘随心种子’一枚,各凭力量栽种,催生草药,结果以草药品种、年月最佳为胜。” “随心种子”顾名思义,便是栽种者将种子植入灵土中,随着心意使其生长出想得到的草药。 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随心所欲,生长的药草受限于栽种者的修为、医道天赋等因素,五百年的板蓝根精寻常种不出六百年的板蓝根药草,故以“随意种子”测试实乃一个好方式。 绛儿接过最后一枚“随心种子”,测试便开始。 “植灵药,限时一炷香,启!” 只见仙使指尖升起一团赤色火苗,倏而飞向放置医馆大门中央一柱手臂粗、一人高的金黄香柱上,燃起柱头,闪着火星。 众测试者纷纷盘腿而坐,闭上双眸,调息运气,心念一动,手心的“随心种子”忽而消失,进入体内灵府。 绛儿依法炮制,心神进入灵府内。 她的灵府将将一间石室大小,其内生长着稀稀疏疏的野花野草,全是她无事时,在那灵府中央一尺长宽的黑泥灵土中栽种而出。 黑泥灵土是他们药用植株灵府中天生自带。 绛儿盯着那枚土棕色的“随心种子”,正不知如何动作。 她生长于天地,无父无母无师无长,从未有人教导她如何修炼。因着那场大机缘,更是不过吸收了百年日月精华便化人形,哪会什么练功法门。 好在那枚土棕色的“随心种子”方进入灵府,便似鱼儿遇水,一头扎进黑泥灵土。 绛儿见此,凭着感觉调动心念,把全身灵力往灵土上输送。 分心思量:方才仙使说种植出品种最佳为胜,那么还有什么比百草之王——人参更好的药草吗?想来是没有的了。 她做出种人参的决定,当然也因没有人告诉她这“随心种子”的受限。 想毕,绛儿凝心静气,全神贯注驱使着体内淡淡的青翠灵力撒入灵土,催生“随心种子”生长,期待着它破土而出。 …… 再长的时间都会过去,而况不过一柱香时辰。 绛儿虽紧闭双眸,亦可感知外面的状况。 头先大家伙儿个个凝息栽种,寂静无声,随着时间流逝,正中央的香柱越变越矮,身边渐渐从低微的吵杂声变为人人讨论。 尤是那板蓝根少年的声音,得意而响亮:“诸位过奖过奖!不过区区叁百年板蓝根药草,怎可跟诸兄比较。 ” 一道浑厚的语声奉承道:“蓝兄莫要过谦,莫说蓝兄种出的这株叁百年岁月灵药无人比得上,便是这板蓝根品种,也无人能及蓝兄。” 板蓝根少年笑得越发得意,仍不忘谦虚,“兄台的百年当归亦是难得的好药材。” …… 此时香柱只余一指长度,白胡子长者黄参仙人负手在前,瞧着稍微有点修为的精怪都已种出药草。尤是那名板蓝根少年确有极佳的修医道天赋。 只是…… 黄参真人望着板蓝根少年面上虽温润,内里却自傲得很。天才少年自傲本不是什么大事,奈何他的医馆里有着那位常客,他那等火爆脾气,若是谁人在他面前现出傲气可又是一场好闹的。 黄参真人想起那位小祖宗便一阵头疼,额角青筋直跳。 目光落在最后一排那道青衫少女上,想来只有这等乖巧孩子才不会招惹到那小祖宗。 随即看见她盘坐在地,双眸紧闭,秀眉微蹙,显是催化种子生长非常吃力,只好遗憾叹了口气。 绛儿耳听众人议论,似人人都完成了栽种测试。心里急得要命,她莫说种出何样品种的药草,到了此时,她的种子在那黑土中只冒出一个青翠小绿芽! 结束时间渐近,绛儿只觉口干舌燥,心内越发焦急,拼命催动体内灵力入黑土,暗暗呐喊那株绿芽快快长大,奈何她修为低微,长时间输送灵力下,灵力已近枯竭。 绛儿心神感知到体内只余些许星星点点的翠芒灵力,而那绿芽一点生长的趋势皆无,心下说不出的失落。 第一场测试便要败了吗?她的恩人,她已无望见到她的恩人一面了吗? 六界小霸王 香柱已将燃尽。 众人忽齐齐停下语声,数道目光落在独自盘坐街心的青衫少女身上。 所有测试者只余绛儿还未种出草药,眼见香柱的星点渐息,不少人暗暗摇头。 甚至有好事者喊道:“喂,不行就放弃,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板蓝根少年立时出言道:“兄台莫急,时辰未到。” 含笑的脸上望着面色直发白的青衫倩影,笑容更深,心道:原以为是寻常修为的药草,不想修为竟低到连用“随心种子”都种不出一株草药,看来本场必是我胜了! 那好事者道:“看她这柔弱样,定种不出甚么好东西,早些评胜负,何必相等。” 板蓝根少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不觉都点点头,无不想早些揭晓本场测试胜负。 不善的声音传入耳中,绛儿急得满头是汗,仍自拼命催动灵力入黑土,然而不满语声的不断增多,直把她焦得心烦气躁。 她虽不解为何众人催促,明明未曾听仙使宣布时辰已到,却也被那朝着她道道不悦、嘲笑的声音说得羞赧。 那因灵力使用过度而发白的小脸上,交织着羞郝发红的神色,阵红阵白。 黄参真人把绛儿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知她此刻不过是负隅顽抗。却看不得那么多个大汉欺一个小姑娘,清咳一声,欲为她解围。 那不过是道轻轻的咳嗽声,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里,这便是仙界真人的威力。 在巨大的修为差距之前,强者为尊,众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向黄参真人。不少人正自以为黄参真人要宣布测试结束。 虽然香柱的星火还差一点点未燃尽,但等那么片刻与即刻结束没有差别,没有人会认为青衫少女有胜出的可能。 黄参真人是个活了数千的神仙,哪会不知他们的想法,满面红光中笑容和蔼:“诸位,稍待片……”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尖利高叫,传遍云霄:“快躲起来!炎鸣神君又和人打架往这边来了!” 黄参真人一贯温和的面容,甫一听“炎鸣神君”的名号,突变煞白,忙朝众测试者喊道:“快!快快躲入医馆!” 霎时间,嘈杂惊呼声中,众人慌忙躲入店铺屋子,天界长长的一条街,原热闹非凡、人流不息的长街上竟片刻之间变得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众测试者躲入医馆,心里兀自怦怦直跳,只因“炎鸣神君”这四字。 炎鸣神君,无人不识无人不知的——六界小霸王。 在六界内若有谁不知炎鸣神君“小霸王”的名号,那便是混得太差,若听见他在打架还不躲得远些,那便是无知透底了。 好巧不巧,绛儿便是那混得太差、无知透底的那一个。 黄参真人撤入医馆,到得门首一转身回望检查是否落下人。 只这一望,便把他看得心胆俱落。他惊慌地看着那株含羞草姑娘仍独坐偌大、空荡的街心,紧闭双眸,仿若不知那要命的小祖宗将要来到。 事实上,那小祖宗已到了。 随着一声长笑。 赤红的烈焰如浪涛席卷整个天空,可怖的力量笼罩一条街这方天地。 只见天空之上,一个高大潇洒的身影,火红的头发飞扬,银白的袍子闪动金芒,手持法器开天巨斧,如雷贯耳的声音:“哈哈!痛快!痛快!只不过,你我百年未见,你这实力大减啊!” 这等气势,这等力量,不是炎鸣神君,还能是谁! 如雷如电的声音从天际传下来,只一听炎鸣神君话声,便足以令每个人耳畔如有轻雷隐隐,撼动心头。 众位初见神君的测试者无不讶然心惊:炎鸣神君不愧是炎鸣神君,修为竟恐怖至此。 本已见惯了炎鸣神君打架的黄参真人,此时看到他今日的对手乃魔君,不时必是一场大战,急得火烧眉毛,待要出门把坐于街心的绛儿一把揪回来。 要知此等恐怖存在的人物对战,随随便便一点力量波及她,她立时便会灰飞烟灭。 医者仁心,黄参真人顾不得危险,正欲纵身往外救人。 可惜……可惜……已晚。 年轻的魔君听了炎鸣神君那句话,恨得直咬牙。如今六界和平,他舒舒服服在魔界当魔君,哪像他这小子天天寻人打架,自然渐渐不及他。 今日他刚来与天帝下了盘棋,喝了盏茶,惦记着不能遇上某个麻烦的家伙,告辞赶回魔界,哪知千躲万躲还是被这小霸王碰上了。 说没两句话,便大打出手,实在令人头疼。 两人相识多年,这小霸王的越打越起劲儿的脾气他还有不了解的?故他无心与他动用真力,敷衍陪打了一会儿,哪料这小霸王越打越来劲,两人一路打至天界一条街上空。 魔君知这家伙不尽兴是不会撒手的,旋即凝聚魔力,黑煞煞力量轰向击来赤红神力,二力轰然相撞,惊天动地。 炎鸣神君见魔君使出真手段,心内一喜,正挥动巨斧追击。忽一个余光间暼见下方街心坐着个小精怪。 方才神力与魔力碰撞,飞溅而出的一丝赤红火焰,眼见直往那青衫小精怪砸去。 炎鸣神君暗呼:“糟糕!” 他虽好战却不嗜杀,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精怪,一眼便能看出不过百年修为的小精怪,他也不想随意杀之。 此时他断定青衫小精怪绝遭受不住小火星内含的力量。 当即丢了魔君,心念微动,把那砸向青衫小精怪的火星攻击力迅疾收回。 奈何火星去势已成,即是攻击力收回,那火星的力量也足以造成小精怪重伤。 眼见燃着烈焰的火星直撞一动不动的青衫小精怪。 炎鸣神君飞落而下,看那小精怪状况,他日日在天界打架,可没想到天界有这般脆弱且见了他还不躲小精怪。 …… 此刻,一条街天上地下的目光再次聚到绛儿身上。 在烈焰火星的映衬下,那青衫身影愈发单薄、脆弱。 众人皆暗暗扼腕,这小精怪怕是难逃此劫了。 这惊险说来话长,实则不过瞬息。 绛儿不久前心神还在灵府奋力催生种子生长,猛然间人群躁动,倏而人声尽数消失,接而耳际充斥激烈的打斗。 她虽闭着眼,仍能感受到灼灼热气,带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她想逃,立刻就想起身跟着众人逃入医馆内。即使放弃这次测试,失去入仙籍的机会。 毕竟没有什么比生命来得更重要,怎料她消耗灵力过度,欲要起身时,却被天上威压制住动弹不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四周一片惊呼、叹息声中,绛儿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向她当头袭来,气息滚烫灼热,其中力量足可毁灭她。 危急之间,人在生死关头的勇气不可估量,蚍蜉犹敢撼树,绛儿为何不敢对上这一击? 凭着本能,凝聚最后的灵力,迅速将双手向危险力量来处拼尽全力击出。 霎时间,熊熊烈焰吞噬了闪着淡淡翠芒灵力的青衫身影。 满街一片哗然。 这个小精怪死了? 炎鸣神君轻皱眉心,他早已收回火星内攻击力,火焰怎会还把她吞噬掉? 落在她面前凝眸细瞧。 绛儿此时只觉一股巨大、狂躁的力量从接住大火球的手心处源源不断闯入体内。 庞大的烈焰般熊熊燃烧的力量争先恐后地顺着她的经脉往灵府内冲。 绛儿面对着这突如其来、横冲直撞的力量顿感惊恐不已。慌忙调动少得可怜的灵力与之对抗。 怎奈这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争辉,狂躁的力量如洪水席卷,挤满她的经脉往灵府冲撞。 炎鸣神君弯腰俯身瞧着这被火焰包围的小精怪,发现其中端倪,原来不是火焰在吞噬她,而是她在吸收火焰内的神力。 瞬即面色微变,暗道:这小精怪敢吸收我的神力! 要知他的修为与这小精怪之间的差距有如汪洋与水滴,他随手溢出的神力若进入她的身体,她定会因承载不住自爆身亡。 炎鸣神君连忙抬手拂掉她身体外仍燃烧、未被吸收的力量。 只是那被她吸收入体的力量,他一时无法决定是否抽出,强行抽出融入体内的力量将会对这小精怪造成极大的伤害。 正自思量,面色又变。 他清晰地感觉到小精怪把神力内的狂躁力量,轻轻松松给化解了。那可是连他化解起来都颇为头疼的东西。 正闭眸的绛儿自然感受不到炎鸣神君就在他面前,她眼下不知为何,那疯狂涌入体内的力量停止了进来。 心下一喜,赶忙把已进入体内的力量引导着它们沿着经脉慢慢进入灵府。 猛地又惊又喜,本狂暴的灵力随着慢慢流过经脉,渐渐变得安分,再至进入灵府,那力量竟变得像只小奶猫般温顺。 看到此景,暼见那刚长出小绿芽的“随心种子”对着刚进入的力量晃动脑袋,似嗷嗷待哺的婴儿。 绛儿灵机一动,心内对漂浮在灵府的烈焰力量命令道:快入灵土,种出最好的人参! 这话宛如战场上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闯进来的力量争先恐后扎入灵土。 片刻间,那株小绿芽肉眼可见的从幼芽生长成五六片复叶,继而开出青翠花朵,从乌黑灵土内冒出淡黄色、半透明的参身,瞬间饱满成熟。 绛儿修为虽低,但对自己的同类植株草药还是十分熟悉的。 她打眼一瞧,是株五百年大力人参! 绛儿惊喜睁开眼,双目亮晶晶往香柱处望去。 只见那那香柱上仍余些许暗淡星点,她准时完成了测试。 顿时暗松口气,哪知她一口气没松下来,微一抬头,猛然“啊”地失声轻叫。 眼前突然冒出一张俊朗的脸,凑脸在前正注目盯着她。 绛儿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脸,只见那脸上神情格外认真,一双俊美极了的双眸凝注着她,一时四目相视。 绛儿目光撞进那双威光棱棱的眼内,心中似被烫了一下,急忙垂下眼帘。 不自觉屏住呼吸,只感那俊美男子弯腰俯身盯着她兀自喃喃,好看的嘴唇微动:“奇怪。” 绛儿不禁羞红了脸,垂下粉颈怯怯避开男子的目光。 落在他银白色的衣角上,缎子看起来柔软而轻薄,卷起的衣角边缘闪着雷电般的光芒,耀目无比。 就像他的人光华耀目。 那俊美男子正是炎鸣神君,他左瞧瞧右看看也没找出这草药化形的小精怪有什么特别。 片刻便丢开了好奇,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心想方才与魔君那一战太不尽兴,体内仍有好战的力量叫嚣不停。 想着,炎鸣神君四下一瞧,目光落在医馆处,只见花白须发的黄参真人匆匆奔来,炎鸣神君叹了口气:“只好又去泡泡那水,吃根人参解闷了。” 黄参真人忙忙上前见礼:“小仙见过神君。” 炎鸣神君淡淡“嗯”了声。 正待转身,忽见青衫小精怪手上拿着株干巴巴的人参邀功似的送到黄参真人面前,娇细的语声带着激动:“伯伯你看!这株人参如何?” 说着,一双水眼期待地望着黄参真人,想象着他金口下定这棵草药乃本场测试最佳。 黄参真人接过这棵人参,一看便知乃五百年的上品大力参,不敢相信这是这株百年修为含羞草所种。 黄参真人方要道声“好”,却听在旁炎鸣神君突地哈哈大笑:“这小草有意思,把你老头子种出来了。” 因祸得福 绛儿闻言,疑惑眨眨眼。 瞧见黄参真人本是红润的面上发青发紫,忙道:“伯伯,这人参不好吗?” 此时众测试者已跟随出来,听了炎鸣神君的话,暗暗咋舌,小霸王的爱惹事的脾气真是名不虚传,打趣人信手拈来。 又听了青衫少女的话,不禁疑道:这姑娘真傻还是假傻,连黄参真人是株五千年人参都不知晓。 绛儿是真傻,她连炎鸣神君都没听说过,还指望她听闻黄参真人的本体? 黄参真人自然了解这一点,温和笑道:“好,好孩子,这人参很好。” 说着,对众人说道:“测试者绛儿植五百年大力人参一棵,夺本场最佳。” 此话一出,方才遭受炎鸣神君带来的一场心神冲击的众测试者回来神来,想起此行的目的,这时听了这结果,见获胜者不是自己,不禁都黯然神伤。 尤是那板蓝根少年本志在必得,哪料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夺去,手里捏着他那棵叁百年板蓝根,心下不甘,上前对黄参真人道:“禀真人,在下有疑义。” 黄参真人恢复平和神态,抬手捋着胡须,道:“你说。” 板蓝根少年对绛儿微一拱手,目光如刀般盯着她,不复温润如玉,声音也冷冷道:“不知绛儿姑娘修为是否有千年?” 绛儿见他发难,知他不会善罢甘休,但人参确实不是她凭自己实力栽种,不觉紧张地抿了抿唇,思量如何回答。 板蓝根少年见她文弱羞怯,进一步道:“若无千年修为怎么可能在这一炷香内栽种出五百年上品大力人参。” 此话一出,众落败测试者立即附和。 绛儿不知如何回答。 板蓝根少年越发认定她是个好拿捏的柿子,咄咄逼人道:“莫不是姑娘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绛儿睁大眼眸,“我没有用见不得人……” 解释的声音仍细声细气。 一道不屑的“切”的语声立即覆盖住她的声音。 绛儿转头一瞟,竟是那俊美男子。 炎鸣神君道:“什么见不得人?” 说小精怪借他的神力栽种而出的人参见不得人,四舍五入就是说他的神力见不得人。 小霸王不高兴了,斜眼一掠那少年手上的板蓝根植株,“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 板蓝根少年打死也没料到神君会为这小姑娘说话,被他的眼神一刮,冷汗连连,哈腰道:“神君说的是……是小人逾越了。” 他面上假情假意的诚服哪里能瞒得过炎鸣神君的眼,炎鸣神君轻哼一声,转身走向医馆。 这等微不足道的小精怪还配不上他花费心神。 黄参真人见此,郑重宣布道:“本场绛儿胜!” 说毕,将人参交与仙使,跟着炎鸣神君入了医馆,小祖宗既来,天大的事他都要先放一放,何况是招收一名小杂工而已。 绛儿听言,不觉喜笑颜开,她离见恩人又近了一步。 一家欢喜百家愁,其余输了本场测试的精怪们一个个垂头丧气。 好在没一时,仙使洪亮的语声复起:“第二场测试,行医治病。” 宣毕,众测试者顿时又精神抖擞,这次测试共有叁场,他们虽败了一场,但仍有机会取得入医馆资格。 行医治病,这自不用说,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何入医馆。 这也是医馆只招收药用植株的原因,药用植株化人便具备治愈能力,但能力的大小还需取决于修为与功法术诀。 绛儿在南海水岸徘徊时,曾救治过不少受伤的小鱼小虾,颇有疗效,但也仅限于此。 她心下嘀咕:不知这回要治的是什么样的人,人她还没治过呢。 想着,已听仙使说道:“每人择屋内一名伤者治疗,优者胜。” 说毕,众测试者便往仙使所指房屋冲去。 宽阔的房屋里,横竖整齐排列一百零叁张病榻,榻上躺着男男女女一百零叁位伤者,修为或高或低,伤势或轻或重。 众测试者一如既往火急火燎抢占伤者。 绛儿懵懂走入,看见有人为选同一个伤者大打出手,心内疑惑,她记得她为了准备应聘而在人间买了一本医书,上写:伤患无论何因,一视同仁。那选谁都一样。 思量着,寻找还未有人救治的伤者。 那板蓝根少年一入内便抢了个伤情严重的人,但他的天赋灵力对医治其症状简直信手拈来。 催动灵力随手在伤者身上一拂,其身上内外伤势立时愈合。心内喜滋滋,方才落败的忧郁一扫而光,整个人都洋洋得意,只觉胜券在握。 转念一想,方才被那小姑娘夺走的胜利,复愤愤不平。 那小姑娘修为低微,刚才走了一场好运,这回实打实的治人救病,拼的便是天赋、修为,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但……万一她又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晦暗眼中闪过一丝阴沉,望见绛儿快速扫过一张张病榻,目光落在唯一一位未被救治的伤者上。 此时绛儿正往那最后余下的伤者走去,突地一道蓝色身影闪过,占据住医治伤者的位置,作势治伤。 绛儿定睛一瞧,是那板蓝根少年! 绛儿纵是再好的脾气也看出他是与她故意作对,他把最后一名伤者抢走,让她治无可治。 欲要上前对峙。 忽地,嘲讽的“啧啧”语声传自门口。 绛儿望去,正见一名身形瘦长的青年斜斜倚在门框,抱手瞧着这出好戏。 白净的面容上,右颊突兀的一道伤疤,鲜血淋漓,血肉中诡异地隐隐缠绕着金色火焰与煞煞黑气。 绛儿垂眸望着他双脚站在门槛内,灵眸一转,朝他一福身:“仙君你好。” 青年连忙回礼:“姑娘抬举小人了。小人名为昆海,乃炎鸣神君身边一个小跑腿的。” 说着,嘿嘿一笑。 绛儿见他和善,心中念头跃跃欲试,腼腆回他一笑:“仙君可否让绛儿为仙君治病?” 昆海眉梢一挑,“治病?” “嗯。”绛儿轻轻点头,纤手指向他右颊伤疤。 昆海恍然,他跟在炎鸣神君身边伺候,被误伤是常有的事。此时这小姑娘要为他治伤,莫说他是神兽鹏鲲之体,便是修为比不上炎鸣神君,也比眼前这姑娘高一大截,而况神君的神力与旁人不同,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想着,下意识摸脸上新疤,绛儿见此怕他碰染伤口,连忙一手阻止,一手掌心闪动莹莹翠色光芒。 轻柔覆住白净面容上的长疤。 “姑……姑娘……”昆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柔软的手心吓得舌头直打结。 绛儿神情认真,一双盈盈水眼凝注那道疤痕,像是世间最温柔的母亲对待她最疼爱的孩子,动作那么细致、神情那么温柔。 绛儿掌心青翠光芒不断闪动,灵力源源不断涌入伤口治愈。 只是那伤口甚不听话,她已使用不少灵力,伤口却只愈合了一小指指节长度。 绛儿不觉秀眉蹙起,催动灵力抚平伤口。大感这治人和治小兔、小鱼果然不同。 现下她使出的灵力早足以治愈百只小动物。 昆海若是知晓她此时想法,定是心内一阵吐血。她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拿小兔小鱼和他化人形千年的神兽相提并论,也只有她这愣头青想得出来。 绛儿灵力用得越来越多,眼见伤口愈合得越来越慢,不知怎么回事,急得踮起脚尖凑近细瞧个究竟。 少女气息抚在脸上,带着淡淡的草药味,饶是昆海这平日里五大叁粗的心思,此时眼角觑见小姑娘长长睫毛闪动,似挠在他脸上。 一张白净面容渐渐烧得火红。 “好了!”绛儿收回手,盯着裂开的伤口恢复如新生婴儿嫩肉,放下脚跟,轻吐口气。 她将体内灵气快要用尽,终于把这道伤治愈。 这般艰难的治愈,想来修为定有增长。闭眸查看体内灵气,果然灵气恢复速度变得更快。 治伤是她的修炼方式之一,比之吸收日月精华,种植药草更能增加修为。 植株类修医道,治疗伤者会消耗灵力,但治愈之后修为增长,收获更深厚灵力。 绛儿探查毕灵气情况,喜从心起,嘴角不觉漾起甜甜笑容,睁开双眸,正见昆海一张通红的脸,随即疑惑道:“仙君你怎么了?” 他又不是含羞草,怎地无缘无故害羞脸红? 昆海一手虚握拳置于唇前,清咳一声,抱拳道:“姑娘还是称我昆海吧。多谢姑娘相治。” “不客气。”绛儿修为增长,还解决了无人可治的麻烦,心中欢喜对他能够解围更是感激,笑得更甜。 昆海忍不住假意再咳几声,她眼内愈纯净,他愈遭受不住,移开目光。心内“呸呸”两声,唾弃自己:人家诚心诚意给你治伤,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随即又好奇,他的伤口是神君所致,一般仙医都没法下手,这小姑娘修为虽低,却有几分本事。 想着,这一幕已落在众人眼中,绛儿治伤完成得慢,众人早完成测试。 那仙使站在一旁监督众人,昆海一进来他便注意了。 仙使之间也有等级高低,他不过是一条街的一个招工仙使,而昆海在炎鸣神君身边做事,又有远古神兽血脉,一般仙人见到昆海都要客气上一句,何况他一个小小招工仙使。 见昆海为绛儿打抱不平,绛儿继而为他治伤,倒也未敢阻拦。 令他没料到的是绛儿竟然能治愈炎鸣神君所致伤口,看来医道天赋实在不低,足以胜过在场所有人,黄参真人应当会很满意。 想着,开口道:“本场测试,绛儿姑娘胜!” 他想这结果既为黄参真人挑选了一个好帮手,又卖了昆海一个面子。 不想测试者中又有人反对。 板蓝根少年首先愤然而出:“她凭的甚么?一道脸上的伤疤也算得最优?且治的人还是不知哪里来的,说不定早已她合谋好!” 若他本场又输,那可真是无缘仙籍,到了此刻,他伪装的儒雅面具维持不住,面目狰狞。 那仙使方才把他手段看得清楚,纵使获胜的人不是绛儿,也绝不会是他,仙界不需要这等玩弄卑鄙手段的小人,冷冷道:“本仙使所言规则你没听清?每人择屋内一伤者治疗,违者永不得入仙界。” 屋内,昆海自然站在屋内。 择一伤者,板蓝根少年抢了两个治疗。 违者永不得入仙界,这是仙使见了这少年狂傲心生不悦,他自添上去的,他有权驱逐在仙界有污点的小精怪。 这话像响亮的一巴掌,狠狠掌捆在板蓝根少年脸上。 转动阴沉的脸,恶毒地盯着绛儿那张素净小脸,因不甘心而扭曲了他秀气的五官,嘶喊道:“妖女!妖女!” 大喊间直扑过来。 这如地狱恶鬼般的人直把绛儿吓得面色发白,连连倒退躲避。 那声音更歇斯底里,“你用的什么手段串通天界的人,是用你那身……” 入职医馆 “啪!” 响亮的一巴掌,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板蓝根少年登时被拍飞,整个人砸向屋墙,鲜血剑射般喷出。 昆海眯了眯眼眸,闪着危险的光芒,“我天界岂是你这等心思卑贱之人能辱!” 少年颓然自墙滑落,似一摊烂泥倒在冰冷的地上,目露恐惧,他方才一时激动竟忘了这里是天界,随便哪一个人都能捏死他的天界。 听了那瘦长青年的话,不禁怕得浑身发抖,早已懊悔自己口出狂言。想要求饶,奈何体内五脏六腑疼得似被一手大手寸寸撕裂,动弹不得。 吐满鲜血的嘴张了张,只发出艰难的“格格”语声。 昆海冷哼一声,抬起手仙力一闪,那少年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连滴落地上的血渍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众测试者被眼前状况骇得目瞪口呆。 绛儿呐呐道:“他……” 昆海转过头朝她笑道:“不过略施惩戒,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把他送回山中再修炼个百千年吧,这等心性在哪儿都是祸患。 那仙使见此,继而朗声道:“本次测试为叁场,绛儿姑娘已连赢两场,第叁场也无举行必要,感谢各位今日莅临天界。” 众人听说,纷纷为自己落选叹气,方才他们见了昆海随随便便一挥就把千年板蓝根精打成重伤。 修为之高,也没人会认为绛儿治愈他的那一小道伤疤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至少他们都做不到。 但绛儿的修为连他们都可以瞧得出的低,心底还是隐隐不甘,踌躇在地不愿离开。 仙使和昆海都是识眼色的人,知道绛儿修为确低,无法服众,这么多人他们也不好厉喝赶走。 正为难间,忽听一道和蔼的语声,“不错!净化之力。” 众人闻声而去,只见黄参真人满面欢喜慈爱地牵起绛儿的手,粗厚的手上闪动棕黄仙力进入绛儿体内探查,连连点头声道:“你这小丫头好运道,竟有千年难得的净化之力。”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昆海等不修医道的还好,百来位修医道的测试者无不悚然震撼。 治愈之力是每个修医道之人皆具备的能力,治愈能力的高低取决于修为的强弱、医道天赋。 这也是第二场测试以治愈病人决胜负的原因。 按常理自然是强者为胜,公平公正,但常理之外总有逆天的存在。 净化之力,医道中的逆天之力,治愈之力与净化之力二者相融,对于一般伤势可跨越同阶几百年修为治愈病人,若带有邪魔污恶之气的伤口,寻常医者轻易不敢碰,稍有不慎沾染邪魔之气,祸及自身难以自保。而净化之力却是邪魔之气的天敌, 当年上古歌神所修非是医道,但乐音中具备净化之力,一只翠笛,一首乐音下便拯救了千千万万民众。 当然这只是医道之中的逆天力量,于战斗之中提升力量的作用不大。 但对于众测试者已输得心服口服,即便这个天才未成长,但她终究是上天赋予可遇不可求的天才。 众测试者叹息着退去,又嫉恨又遗憾,嫉恨的是得到上天青睐之人为何不是自己,遗憾的是无缘渴念的仙籍。 绛儿睁大了眼睛,觉得似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有点不敢相信。 最后一名病人被板蓝根少年抢走时,本以为这场测试中她连争夺的机会都没有了。 虽然灵光一闪为昆海治病,好让自己不落得个成绩零蛋的下场,没想到他竟然是最难治的。 还有老伯伯说她有净化之力,好似很是厉害的模样。 她于修炼一道无人带领,此时满心欢喜中一头雾水。 “恭喜绛儿姑娘。”仙使和昆海朝她客气拱手道。 “谢谢。”绛儿不好意思道,随即问出心心念念的话:“那我可以入仙籍了吗?” 仙使和昆海见她一派天真,对望一眼。 心道:这姑娘真是撞大运了。 要知来此应聘的精怪多是精心准备,入仙籍条件更是一清二楚。 绛儿见他二人神色不对,脑际一亮恍然大悟,立时黯然道:“对了,是有机会……” 招聘公告上只说了——有机会入仙籍。 果然从古至今,打广告的噱头都是大字标注有机会获得某某重大福利,这机会有多大不好说,惯常小得可怜。 绛儿不死心问道:“那我百年内能入仙籍吗?” 百年内找到恩人报恩,还不算太晚吧? 昆海和仙使二人面对小萌新的天真问题,不约而同假咳一声。 仙使朝昆海使了个眼色。 昆海只好对绛儿道:“不如先和你师尊到医馆看看。” 说着,又抛给黄参真人。 既准备在黄参真人手下做事,便算他的半个徒弟。 这也是六界招聘大会令人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能拜一位仙界大能为师,是莫大的机缘。 黄参真人刚收了个满意的徒弟亲善地点首。 绛儿“嗯”了声,心里嘀咕:看来是很难入仙籍了。 随着黄参真人和昆海入医馆,方一踏入门,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儿在耳边响动。 绛儿侧头一瞧,是只金色铃铛儿,闪动着美丽的光泽。 “欢迎~” 绛儿唬了一跳,铃铛儿竟会开口说话! 昆海笑道:“这小铃在此迎客五百年,第叁百年时已修出灵智。” 绛儿心内纳罕:不愧是天界,铃铛儿都不同寻常。 想着,跟随昆海入医馆。 不想当头便见到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让她恨不得逃离天界的一幕。 只见那火红头发的俊美男子迎头正出门,见到几人,伸手随意揪下黄参真人一撮花白的胡须,放在手里,瞬然变幻成像刚从泥土里拔出的暗黄色胡须根。 炎鸣神君仰头,张嘴,胡须根丢入口中,一边嚼着人参须,长眸淡淡斜睨绛儿,道:“新收的小徒弟?” 绛儿看着他嚼动的动作,心底发寒,吓得面色煞白。 噩梦成真了!在天界打杂会被吃掉。 对上他瞟来的眼光,仿若下一个吃的就是她,绛儿只觉双腿发软,恨不得肋生双翅逃走。 黄参真人似对被炎鸣神君拔胡须习以为常,笑道:“正是,往后神君多担待。” 炎鸣神君应道:“好说,好说” 转过头来,打量了绛儿一眼,道:“叫什么名字?” “我……我……”绛儿吓得结巴。 炎鸣神君见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睁得老大,眼里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大概是他的神威吧,炎鸣神君如是想道。这样脆弱的小草怕他也正常。 他不过是给了老头子面子随口问绛儿,也没兴趣追问一个小杂工叫甚么名。 拍拍银白衣袍,拂去不存在的灰尘,扫了昆海一眼,“走了。” 昆海点头,匆忙对绛儿道:“绛儿姑娘再见。” “再见……”绛儿僵硬道,她不是很想再见,准确的说是不想再见他的主人,会吃人的主人。 送走二人,黄参真人察觉绛儿面色不虞,很少人见到炎鸣神君时面色还能好看的,安慰道:“往后见那小祖宗来你躲远点就是了。” 绛儿连忙上前恭恭敬敬拜了叁个大礼:“见过师尊。” “好,好!”黄参真人感叹道,这样乖乖巧巧的孩子很合他心意,尤是刚送走那小祖宗,这两人就是两个极端。想着,黄参真人越发对绛儿喜爱起来。 手中仙光一闪,现出一个纹样精致、流光溢彩的囊袋,一本古朴扉页书籍。 交与绛儿,慈祥道:“此袋名为大千袋,炼至极品可容下大千世界,但为师修为有限,这只是个上品法宝。 书也只是普普通通功法,你初入此道先学些简单的。老头子我修为不高没甚么好东西送你,这两样正好你需要,便算你我见面礼罢。” 绛儿慎重接过,心情激动。 她在南海时曾见过两只妖为夺一个下品法宝打得你死我活,可见法宝对于修炼之人有多珍贵。 师尊一出手便是上品法宝,他说的普普通通绛儿是不信的。 感激道:“多谢师尊。” 黄参真人摆摆手,“不必客气,你也累了一天,休息去吧。后院碎星院便是你的居处,缺什么跟我说便是。” 绛儿手捧法宝、功法,心头涌起一股温暖之意。 她生于天地,无父无母,至化形后仍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哪里会有人关心她,给予她一个住处。 师尊待她实在太好了。 怀着感激的心情,方要告退,忽想起一事,犹豫问道:“师尊……” 黄参真人道:“何事?你问吧。” 绛儿道:“那位红头发仙君……” 黄参真人知她对炎鸣神君一无所知,还是与她解释清楚为妙,省得她战战兢兢,或是不小心惹到那小祖宗。 遂道:“是炎鸣神君,他乃祝融先祖嫡系一脉,父亲是火神族族长,母亲是雷神族公主,现在掌管天兵天将,司管天庭战事。唉!唉!他脾气打小就火爆,当下六界和平,全无战事。这小祖宗哪里是闲得住的性子,日日寻人打架,六界上上下下没人收得住他,往后他来你别去招惹他便是。” 绛儿一棵含羞草,胆子和草一样弱小,她当然不敢招惹他,像他这样比师尊还大的人物,想来一拳能打死几百个她。 惴惴不安,轻声问:“他经常来吗” 黄参真人朝她安抚一笑,“莫忧心,他虽脾气坏了点,心性不坏,往常做事谨慎些便好,且安心。” “可……可他吃师尊……”绛儿一想起他嚼人参的样子,连那好看的下颚都变得可怕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黄参真人这才看出这小丫头真正在怕什么,哈哈大笑道:“我的参须经常要去除,生长出新的。” 他对他的本体并没有任何掩饰之意。 绛儿闻言,悬在空中的心落下了一些。 心下还是警告自己一定要离炎鸣神君远远的,保命重要。 想着,与黄参真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转到后院。 后院甚是宽阔,叁处雅致别院,一座阁楼,花木扶疏,路侧植满灵花奇草,幽香扑鼻。 一路行进碎星院,对面便是阁楼,日光下悬在阁楼的牌匾金灿灿的发着光——“聚月楼”。 绛儿只瞧了一眼,赶忙关上院门,不再去看那阁楼一眼。只因方才师尊告知她,那阁楼内有一处月华池,月华池连接着月宫,水流缓缓流动,聚满皓月之精华。 炎鸣神君常去那儿沐浴,据说对他身体大有裨益。 皓月精华,这对绛儿这株植物很有吸引力,尤其是她打听得入仙籍的条件——修为达到元婴期就可申请天界临时户籍。 是的,临时户籍。 要跟天界这庞然大物沾点关系可不简单,幸而绛儿询问过师尊,临时仙籍也可以拜访龙宫。 如此,她就有动力朝着报答恩人的目标行进了! 结丹之后是元婴。 绛儿兴致昂扬,仿佛明日就能达到元婴。 大约是南海那场大机缘,使她没尝到修炼的艰难。 所以她才会生出达到元婴期并不难的想法。 绛儿盘坐在屋内床榻上,翻开人参师尊送她的功法。 准确的说是新手入门指引。 绛儿翻来封面,上印“修仙手册——医道版”。 寻到结丹期页面处,她知晓自己正处结丹期,但不知具体几阶。 只见淡黄的纸张上写道: 结丹期,共有十阶,愈往上愈难升,突破第十阶,晋升元婴期。 绛儿一瞧,照着上面写察视自身实力的方法,凝神聚气,静心探视。 结丹二阶。 绛儿:…… 有点失望,旋即又想:我化形不过叁个月,便升了一阶,想来十阶也很快…… 翻书又看。 寻常修炼者从结丹至元婴,需五六百年;天赋较佳者,需叁四百年,天赋异禀者,仅需百余年。 这个仅需……是绛儿给自己去寻恩人的最晚时限。 虽然今日听说她有甚么净化之力,然而她生性柔和保守,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那天赋异禀者,至多痴想她是否能努力达到那天赋较佳者。 心头一腔热血浇灭大半,却仍不能打灭她的斗志。 暗自思量化形叁个月升一阶,是在何时升的?若是能抓住修炼诀窍,修炼速度会不会快些。 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或许是在接住火球那时,但那力量好似不属于她,或许是在治疗昆海仙使之后。 总之接触到修为越高的人,她获得的裨益越多,增长修为越快。 是否可以常去医治他们?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炎鸣神君,她不敢惹…… 昆海仙使,她还是离远点,他的主人可是炎鸣神君…… 一句话,炎鸣神君不能惹,不能近。 神体 绛儿终于体会到了修炼的艰辛。 尤是她这样急着提升修为的练法,初时她瞧见人参师尊炼丹,在书上曾看过有的丹药吃下一颗能增长百年修为,她蠢蠢欲动哪日表现好些,向师尊求一颗吃。 哪知她还没开口师尊便看穿她的心思,语重心长对她道:“你根基本就不稳,现在更不能依靠丹药,若要在此道行得远,还需脚踏实地。” 绛儿受教点点头,羞赧脸道:“是,谢师尊教诲。” 绛儿只好在医馆内,治疗那些修为不甚高的伤者,有多少便接下多少,即使是用了人参师尊都赞赏的勤奋,绛儿的修为提升得依旧不尽人意。 她能够治的,多是一条街的杂工,或在上仙上神身边伺候的仙使仙娥。 他们虽能自愈,却需耗费元神。 只有修医道者,治愈伤势耗费的元神灵力,能够快速恢复且从中获得裨益,旁的修炼者轻易不会自己治伤,修为越低越是如此。 至于一些修为颇高的神仙,绛儿这几日冷眼相看,他们来医馆完全是闲着无聊,体验烟火气息。 但那位炎鸣神君看起来却不是,他时常来医馆,先去月华池泡上一个时辰,再出来气一气黄参真人,若碰上绛儿在旁帮工,又拿话把她逗一逗,真是位静不下来的主。 好在绛儿性子恬静、温和。规规矩矩地回答完炎鸣神君不时无厘头的问话,便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低头做事。 炎鸣神君懒懒躺在椅背上坐了一会儿,长长打出个哈欠,自觉没趣,见昆海和那小草坐在一处,小草替他疗伤,二人有说有笑。 炎鸣神君“切”了声,他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静了片刻,他那屁股像是尖的,永远坐不住片刻,没一时便想起他给南海太子下了战书,立时站起,阔步出门。 昆海看见,连忙起身,“绛儿,我走了。” 说着,放下五颗光华流彩的水晶石在桌面上。 绛儿揩了揩额上的细汗,忙推回:“昆大哥不必……” 炎鸣神君来医馆的次数多,绛儿得以给昆海治过几次伤,两人一回生,二回熟倒成了朋友。 绛儿给人治病,每次收一块光芒暗淡的灵石,灵石相当于人间的银钱,在六界修炼者中流通,光芒愈灿烂,价值愈高。 昆海每次都会付五块光芒闪耀的灵石,绛儿殷勤为他疗伤,多多少少打点能多提升修为的小心思,自然不好再多收诊费。 怎奈她话刚出口,昆海早已跟随炎鸣神君出去,不见人影。 绛儿只好作罢,坐回凳上调息察视灵气。 昆海跟出门外,知晓神君要往南海去,摇身一变,一头十丈见方的威猛鲲鹏现出。 炎鸣神君轻轻往上一跳,驾着鲲鹏飞在云海中。 飞行片刻,冷不丁的一道声音:“你是不是看上那小草了?” 鲲鹏差点跌落云头,哭笑不得道:“神君这是哪儿的话,我和绛儿只是朋友。” 炎鸣神君心里不信,连姑娘都不叫了,还说是朋友,告诉他难道他会反对吗?他这主人在他心中这么不善解人意吗? 想着想着,入了南海地界。 炎鸣神君就要和南海太子痛痛快快打上一架,立时把方才的操心下属终身大事的心思丢得干干净净。 * 绛儿从大千袋里取出一颗暗淡的灵石,到隔壁食铺点了道“红烧月亮”,那皓月精华淡得要命,还不及她院子对面聚月楼内溢出的一丝一毫。 心里嘀咕着,耳内钻进旁桌食客的聊天声。 “炎鸣神君又去佛界找十八罗汉动手了,你猜这回谁胜。” “嗬,你这话,罗汉有十八个,神君只有一个,还能是谁胜。” “非也,炎鸣神君一个抵二十。” “哈哈,所言确是。” 绛儿听着,不由感叹。 炎鸣神君,她来天界有数月,已了解那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炎鸣神君是多么响当当的人物。 她的生活简直充满了炎鸣神君。 有人来治伤,十个有八个是观战炎鸣神君打架时波及受伤,还剩两个是和炎鸣神君打架的;师尊心情不好,便是炎鸣神君又来气他了;她每日痴痴望着聚月楼,师尊已允她炎鸣神君不在时她可进去修炼,但她不敢…… 这时又听道:“上回神君在佛界打了数十个日夜,把十八罗汉轮了好几遍,还是佛祖出手将他撵回来的。” “嘿!可真是个小霸王。” 数十个日夜? 绛儿心动,直至回到院子内,低头在灵土中栽种灵药时仍想着这事。 已是夜晚,整个聚华楼都裹着一层柔和的、晶莹的月华,那诱惑力就像摆在哮天犬面前一只能看不能吃的红烧大鸡腿。 炎鸣神君已有五日没来医馆…… 他不在天界打架,来治伤的人越发少了…… 如今我仍是结丹二阶…… 种种迫使,让绛儿蠢蠢欲动起来,自问道:“就进去一会儿没事吧。” 绛儿提着她的小胆子进去了,战战兢兢在月华池吸收了一个时辰的月之精华,心满意足。 她从未“吃”过这样纯正的月华,她从来只能遥遥望着月亮,沾一沾她洒下的淡淡月色。 查视大有增长的灵力,绛儿喜不自禁,她真希望神君多出去打架。 绛儿尝到了甜头,次日又提着大一点的胆子吸收上一个时辰多一刻钟的月华。 直至她乐滋滋地每日吸上叁个时辰的月华时,炎鸣神君回来了。 绛儿垂头丧气,连给昆海仙使治伤都少了点热情。 炎鸣神君自聚华楼走到前堂,探视属下的终身大事情况。 见绛儿蔫蔫耷耷,疑问道:“你家这小草没浇水吗?” 这话是对昆海说的,昆海思及神君上回乱拉红线,这回还当着绛儿说的话如此直白,吓得舌头打结道:“神君,莫、莫……” 莫半天莫不出个所以然,炎鸣神君深觉这蠢鸟和这傻傻的小草顶般配,暗暗点头,拍拍他的肩:“今日不用急着回来了。” 说罢,觉得做了件大好事,扬长而去。 昆海被主人当着绛儿的面这样打趣,无奈又心虚,偷偷觑了绛儿一眼。 正见她垂头,似很是羞然。 昆海大为自责让姑娘家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清了清嗓子正要道歉。 不料绛儿先开口:“昆大哥,神君下次什么时候才出门?” 昆海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暗想瞧瞧主人把人姑娘吓成什么样了,遂道:“很快。”露出个安抚的笑容。 绛儿立时扬起一个大笑脸:“真好,神君真有本事,能与六界这么多厉害的大人物交手。” 昆海:“……”你直说不想见到他吧。 * 有了昆海这个神君“行程警报器”,绛儿修炼一途顺风顺水起来。 神君在天界,有治不完的伤者,神君不在天界,有吸收不尽的月华。 绛儿心想,这般修炼下去,就算不能早早去寻恩人,想来也不会太晚。 古语乐极生悲说的便是绛儿。 据昆海仙使递的小消息,神君动身往南海走几日。 绛儿听说,半忧半喜,忧的是她也有些思念她的生长地——南海,喜的是她今日再去吸收一晚月华应该能升到结丹四阶。 离回南海找恩人又近一步,绛儿的忧思一扫而光。 来至聚月楼内,阁楼四面包围着中央十余丈长宽的月华池。月华池,虽名为池,但更像一处浅潭,微风吹过,吹皱一池明镜般的水,月光之下,闪着粼粼的光辉。若躺在池子岸沿,沐浴月华,仰头便是满天星斗,美不可言。 绛儿熟门熟路地幻化出原形,细小的茎扎入池水当中,池中月华浓郁,绛儿似吃到第一口人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满足而愉悦,舒展开翠绿的嫩叶,嫩叶呈手掌状排列,映衬着中央一朵缓缓绽放,粉紫色的绒球很是娇艳,正是绛儿盛开的花朵。 满池月华中,亭亭玉立的含羞草秀气、纤弱,绛儿心神沉浸在体内,感受着吸收愈多月华,灵力渐渐壮大、凝实,不知过了多久,灵力突然冲撞入灵府。 绛儿心知时机到了,竭力安抚暴躁的灵力,体外疯狂吸入月华,青翠色的灵力忽然凝聚成一团,“砰”地在灵府中爆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似是在冲击下龟裂、瓦解,灵府肉眼可见的扩大,扩大叁丈有余。 结丹四阶! 绛儿欣喜若狂,她在医馆日以继夜的修炼,终于升了两阶。 这比她在书上看的所需时日快了太多,然她不认为这是自己超出常人的天赋,她知晓这是她的外部环境太过优渥。 连接月宫的池子,治疗远古血脉的神兽,黄参真人的提点,她绞尽脑汁的修炼…… 她的短期提升皆离不开这种种因素。 沉浸心思间,绛儿忽听到池水拨动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呆住了,人傻了。 一个男人。 一个赤裸的男人斜坐在池子内,银白色的衣袍褪落在地,柔顺的红发披散在宽厚的肩膀。 他结实的上身斜靠在池沿,水珠沿着紧实起伏的胸膛、顺着腰腹完美的线条寸寸流下,勾勒出他健硕的身材,直到窄窄腰际,没入水中化为一体。 月华照映着水,影影绰绰晃动着腰下身体,瞧不清楚,绛儿脑子不听话地冒出一句话:那也定是结实臀部、有力的长腿。 绛儿躲在草丛里,痴痴凝注。 火焰般的长发,衬得他面容似美玉般莹白无暇,舒适闭起的星眸,让他少了平日里使人不敢靠近的锋芒,变得柔和、温润,挺秀鼻子轻轻呼吸。 一刹那,桀骜不驯的战神变成落入华池的美神。 目光落在他那水润的唇瓣,看起来比桃花瓣还香甜,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动人心魄。 只可惜,那张好看的嘴说出来的话足以骇死草。 “小草。” 低沉的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听在绛儿耳里,如遭雷击,整个草身剧烈一抖,紫红色的花朵瞬间枯萎,嫩叶迅速收拢,亮泽的叶子黯淡无光,整株草蜷缩作一圈,瑟瑟发抖。 炎鸣神君睁开眼,精光闪闪,又恢复了六界小霸王凌厉锋芒。 目光投在隐在草丛中的一株含羞草。 方才他倒真没注意她在这里,她修为过于低微,又是株草不惹人眼,他未细查就入了月华池。 想着,不觉盯着那株恐惧得颤抖不止的绿草片刻。 绛儿只觉这片刻仿佛千百年,神君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像用火在烧她,心内焦急、懊悔、 羞臊、害怕,如果草脸红会变色,那她早已是株红草。 她亵渎了神君的神体,神君会不会吃了她?她又没有人参师尊好吃,难道要把她一脚踩死? —————— 你们看到的是不是段与段之间空了两行?觉得间隔大吗?后面改空一行好点还是现在这样。 蠢鸟 绛儿胡思乱想,只觉烈油烹心,等待着炎鸣神君降罚。 仿若等了万万年,她终于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神君从水里站了起来。 绛儿把自己蜷缩得更紧,脑袋已经一片空白,无论神君要对她做什么,她都只能认罚,反抗不得。 炎鸣神君带着一身水珠,慢步走向岸台,他断定那株胆小如针的草绝不敢看。 弯腰捡起衣袍慢条斯理套上,乜斜一眼水岸边缘的草丛,见那整片草丛都跟着她颤抖起来。 他心里轻哼了一声,我虽好战又不滥杀无辜,有这么可怕吗? 长久的沉寂。 绛儿等了许久许久,耳听四周风声,已无人声。 悄悄展开一片叶子, 没人。 盛开花朵滴溜溜四望。 还是没人。 绛儿如获释刑,长舒一口气,轻声道:“神君没找我算账。” 话声未落。 空荡荡的阁楼猛然传来一道似含怒意的的声音:“谁说的?有色心没色胆的草。” “啊!”绛儿脱口惊喊,整株草叶片倒立,茸花炸开,结结巴巴:“神……神君……” 举目四寻,不见神君的踪影,绛儿心中打鼓,神君回来找她算账了吗? “哈哈哈!”得意的笑声,像是就在面前看绛儿这副窘样。 绛儿满心惊慌,放弃寻找,以她和神君的修为差距,神君就是站在跟前朝她扮鬼脸,她也看不见。 炎鸣神君果然隐了身影在绛儿跟前,但他没有扮鬼脸,这样有损神威的事情他才不干,他只围着绛儿左左瞧瞧右看看,确认把她吓得不轻,终于满意离开。 绛儿感觉四周隐隐威压散去,知晓神君离开,心内一阵复杂,忽然感觉神君像她在人间遇到过的喜欢恶作剧的流鼻涕小孩一样。但一想到他一只指头就能碾死她的恐怖实力。 好吧,神君还是高高在上的炎鸣神君,虽然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很温顺、很好看,虽然他有时幼稚得像孩童。 但他还是凶巴巴,实力恐怖的神君。 * 绛儿的修炼速度又慢了下来。 聚月楼,就是拿鞭子抽她去,她也不敢再去。 昆海仙使她也不敢往前凑上去治疗。 有炎鸣神君在的地方便是她的雷中雷之地。 昆海仙使不知其中曲折,只道是因上次神君开那样的顽笑,绛儿才疏远他。 寻了个空隙揪住绛儿问道:“妹子最近很忙?” 绛儿垂首含糊应了声:“唔。” 是挺忙的,炎鸣神君近来长居天界,每日受伤的小仙不少。 昆海眯了眯眼,往常她忙的时候也抢着给他治伤,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无心打听绛儿的隐私,只想让她为他疗伤。 虽然她修为较低,但治愈神君所伤的创口很是有效,比之黄参真人还有几分可赞之处。 昆海清了清嗓子,“咳咳,神君近日……” “行程警报器”昆海又要出卖神君的行迹。 绛儿顿时来了精神,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上次昆海明明说神君去了南海,却出现在月华池一事,她未曾问过昆海消息为什么是假的。 迁怒于人的事,她不会做。 “神君又要出去了吗?”语声兴奋,实在神君一来医馆她就坐立不安,他每看她一眼,她都觉得像是刀子在薄薄的脸皮上刮过。 昆海咳了一声,伸出受伤的手臂。 绛儿了然,手心闪出一团翠芒,轻柔的小手覆盖上缠绕火焰之色与黑气交织的伤口,施展用得熟练的“仙露术”,莹莹碧色光芒撒入伤口。 绛儿习得治愈外伤的术法“仙露术”后,给昆海疗伤使用的灵力仅是原先蛮干的一半。 昆海只觉一股凉意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舒适畅爽,不像是在治伤,倒像在做按摩。 绛儿在行医一途已踏入门槛,自然明白“仙露术”的功效,趁着昆海身心放松,问道:“神君出去多久?” 昆海下意识回道:“十天半个月吧。” 绛儿心下高兴,她又有十余日舒心日子了。眼珠滴溜溜一转,又低声问:“为何神君所致的伤势总隐隐有一股黑煞煞之气?” 神君脾气虽坏了点,但这黑煞之气乃邪魔之气。不是魔界那种魔力,而是心思不正,充斥怨气,不祥的邪魔之气。 神君的神力内怎么带着这等不祥之气?这疑问早在她心底存了许久,绛儿不相信是因神君心坏意邪才造成,这时忍不住相问。 “那是因为……”昆海舒服得过了头,听了便回答。 “蠢鸟!”勃然大怒的声音,那气势暗含威压,直扑过来。 昆海如遭当头一棒,跳了起来,望向突然出现的银衣红发身影,只见神君脸色黑如锅底,昆海心惊胆战:“主、主人……” 炎鸣神君冷冷扫了眼绛儿那只白嫩的小手覆在昆海的手臂上,方一见到他头便垂得低低。 炎鸣神君气不打一处来,满身怒气,拂袖离去。 一路走,一路在心内怒哼:该死的蠢鸟!女人摸摸个手就能把他主人出卖了! 昆海吓得腿脚发软,看着主人含怒离去,害怕又惊讶。 从前他若犯了这样的大错,神君怒意之下,他少不得承受神君的怒火,让他伤口满身,躺在医馆内大半年的怒火。 这一回不知怎么手下留情了。 绛儿亦吓得不轻,她没见过神君发这样大的火,想到事因她而起,赶忙向昆海道歉:“对不起……昆大哥,我不知道不能问……” 昆海能跟在炎鸣神君身边,到底也不是一般人,很快恢复神色,见绛儿满脸愧色,安抚笑道:“无事,你初来天界不知,不知者无罪。只是往后断不能在神君面前提起。” 绛儿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咬着嘴唇点点头,“定不敢的。昆大哥回去后,神君会不会责罚……” 方才那样大的气,又是炎鸣神君这样暴躁的人。 昆海道:“放心,神君有怒便当场发作,不会事后追究。” 实则心里急得很,说完便告辞回神君府邸,差点惹下大祸,还是回去来个负荆请罪为妙。 绛儿怔怔望着昆海离去的背影。 昆大哥真是个好人…… 神君好像也是个好人…… * 神君不在天界的日子里。 每日来医馆的不过寥寥几人,来的最多的是隔壁食铺的厨师“红璃”,她做菜经常被烫伤。 绛儿听说她本是南海的一条红鲤鱼,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绛儿喜得与她多亲近了几下。 红璃是一个小八卦,从前在南海,没有她不知晓的八卦。绛儿乐得连问她龙宫的情形。 红璃也未入户籍,进不得龙宫,但这不妨碍她抓住第一手八卦。 “那时我常常在海岸看见南海太子和神君交手,哟,那俊美得和我们炎鸣神君配一脸。” 绛儿:“……南海太子不是男孩子吗?” 红璃脸上闪耀着诡异的光,“男孩子、男孩子又如何,神君天上地下举世无双,与南海太子青梅竹马……” 绛儿:“……” 绛儿和红璃聊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这红璃就是炎鸣神君的头号“迷妹”,绛儿恰恰最不想聊炎鸣神君。 送走红璃,绛儿自转到丹房炼制丹药。 种植草药,炼制丹药也是绛儿提升修为的方式之一。 医馆内清闲时,种好草药便扎进丹药房内,回忆着人参师尊对她的教导,磕磕绊绊炼出几颗奇形怪味的丹药。 黄参真人初初看到她的成果时,还以为她会深受打击。修医道者,多多少少都会对自己在医道上的天赋存着些傲气,练出这么些个不忍直视、吃之味怪的东西,难免自尊心受伤。 绛儿却一点也没有,依旧宁心静气坐在丹炉前,认真细致进行每一个复杂步骤。 人参师尊捋着花白胡须点点头,医道一途有时枯燥乏味,她这样不骄不躁的沉静性子倒十分适合修此道。 转眼过去十余日,绛儿的生活可用叁点一线形容。 后院种草药,炼丹房炼丹,医馆前堂治伤。 黄参真人知她急着去报恩,但修炼一时欲速则不达,瞧她这几日精神有些恍惚。 遂寻了个由头道:“馆里缺了几味药材,你明日到叁绝山采回来。” 绛儿问:“叁绝林?” * 叁绝林。 位于魔界、妖界、天界叁界处,只因魔君、妖王、天帝都说自家地界内拥有的天材地宝是最绝的,谁也不服谁,故名叁绝林。 叁界之主话虽是如此说,但六界之人皆可在叁绝林随意走动,任意采摘,其内天材地宝都是无物之主。 绛儿受了人参师尊叮嘱,只能在林子外围走动,切不可入深林。 绛儿背着竹编小药篓子乖巧点点头。 踏在林间小径,绣花缎鞋沾上点点晨露,远远望入深林,佳木葱茏,遮天蔽日,云雾飘渺,鸟鹤齐鸣,平添股神秘之色。 那林子深处有什么危险呢? 绛儿心想。 好奇是人的天性,是否敢于探索奇异也取决于人的本性。 绛儿本性胆怯,她不敢。 乖乖背着背篓行走在苍松翠竹间,细心寻找师尊所需的草药。 没半日,她便采了满满一篓。 手背揩去额上细汗,正要回去交差,忽见前方草丛内隐隐闪耀着七彩光芒。 绛儿心生好奇,拨开草丛,惊喜得张大樱唇。 只见一株生长茂盛七星龙骨草药 绛儿仔细辨认,七道龙骨柱并生,柱头星星般的棱角闪耀七种光芒。 正是炼制突破元婴期时辅助丹药——元婴丹所需最紧要的药材。 最需要的东西是最珍贵的,七星龙骨之于元婴丹最珍贵,元婴丹之于绛儿最珍贵。 绛儿喜不自禁,取了药锄蹲身将它谨慎挖出。 不想方一触碰到那叶片,七星光芒大作,霎时将绛儿吞噬。 一声尖细的惊叫之后,山林又恢复了寂静无人声,仿若从没人踏足过…… 温婉女人 筝音,美妙的筝音传入耳内。 绛儿睁开眼,只见一双纤长、素净的手抚在古朴瑶筝上,轻轻拨动,流转的乐声温婉而幽怨。 绛儿不由顺着那双美胜春葱的玉手往上瞧,眸中闪过惊艳。 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微微抬头,朝绛儿微微一笑,柔软的纱衣轻盈地裹在她婀娜的身上,她已是个成熟、知性的女人。 她的人比乐声还要温婉,她的声音比筝音还要美妙。 “姑娘,坐。” 温婉女人坐在石案上,春水般的眼波往近处石凳一瞟。 绛儿听了她的话如沐春风,痴痴地坐在石凳上,石凳有些冰冷。 她已忘了问她为何会来到这里,她只知这里雅致、清幽让人忍不住多坐一会儿,流水声、鸟鸣声从温婉女人身后丛丛修竹中传来,使人身心放松。 伴着细腻哀长的筝音,绛儿已痴了。 “我为姑娘抚一曲可好?”女人语声如仙乐。 绛儿怔怔望着她,“好!” 绛儿只觉无论她提什么要求,她都不会拒绝,拒绝这么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 女人柔柔笑着,拨动筝弦。 绛儿闭目聆听片刻,睁开眼,忽见一个头生两角、丰神如玉的公子走近,斯斯文文向她作了揖,声若山间清泉:“绛儿,你终于来了。” 绛儿慌忙起身,端端正正地福身,疑问:“公子识得我?” 那公子脸上闪过一瞬诧异,随即柔笑道:“怎会不知,你寻我已久,我心内感念。” 绛儿惊喜道:“恩人?你……你是我的恩人?” 公子笑得更温柔,“当时随手为之,未曾想能渡化你。” 绛儿激动道:“恩人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公子脸上双颊忽现红晕,道:“你一心寻我,所作所为我皆知晓,我、我的心难道是草木?” 绛儿意外地“啊”了一声,原来她的恩人知道她为了报恩做的一切。此时只觉心底说不出的满足、喜悦。 只听那公子又道:“绛儿与我回龙宫好不好?” 绛儿道:“龙宫?可……可是我没有户籍。” 公子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深情凝注着她的眼,“无妨,一切有我。” 修长的指节把她握得好紧,绛儿垂下头,羞红脸:“不,不了。我很快就能去龙宫,定堂堂正正的报答公子的恩情。” “你我之间还要谈这些吗?”公子见她不答应,声音急切。 绛儿轻轻抽回手,垂首摇摇:“师尊说要脚踏实地,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再报答恩人的恩情。” 公子俊秀的脸上现出失望之色,“我们已相见,何必再等?” 说着,修长的手黯然抚上心口:“难道绛儿忍心让我遭受百年思念之苦吗?绛儿不想与我一道……一道在龙宫……” 上前几步,急切地又要抓住绛儿的手,抓住她的心。 绛儿倒退几步,惊慌跌坐在石凳上,“恩情我会报,公子莫再说那些话。” 语声很细,态度却很坚定。 公子眸中流露出受伤之色,“你不信我?我必待你好的……” “不必!”凌厉的声音凭空落下,如雷如电。 赤红的火焰席卷而来,整个洞室照映这血色火光。凶悍的神力猛虎一般扑食那斯文公子,熊熊火焰吞噬他的整个身体,瞬间便被燃烧得灰飞烟灭,只余下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洞室内。 绛儿骇得睁大双眸,盯着银衣红发的杀神,嘶声道:“神君,你、你为何杀他?” 炎鸣神君满面怒气飞落在她面前,“南海太子,本就是我仇敌,杀就杀了,需要理由?怎么你心疼?” 宽厚的手不悦地捏住她的下巴,指节用力,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她捏碎。 绛儿痛得双眼蓄满泪花,“神君……疼……” “疼?我杀了他,你恨我。”炎鸣神君眼中布满血丝。 绛儿满含泪水,贝齿紧咬唇瓣,“不,我不恨神君。” 炎鸣神君怒喝:“你说谎!我杀了你心爱之人,你不恨我?” 绛儿骇得发抖,“我、我没说谎,神君是个好人。” 炎鸣神君冷笑:“我是个好人?” “你当然不是个好人!他本就不是南海太子!你也不是神君!” 绛儿面色瞬变,羞怯面容上带着几分冷然,手心紫色的灵力猛然往炎鸣神君身上轰击。 “炎鸣神君”猝不及防间被紫色灵力击得倒退几步,瞪着绛儿,恨声道:“你敢打我?” 绛儿飞身而起,凝聚紫色灵力,变幻手势,灵力化作数十锐利紫箭爆射向“炎鸣神君”, 她攻击时灵力会变成紫色,她很少动用,此时却不得不动用。 “我打的不是神君,是你这等害人的邪魔!”绛儿灵力如漫天花雨,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那“炎鸣神君”浑身散发出黑煞煞气息,喝道:“你好大胆,怀疑本神君的身份。” 绛儿瞧见那黑气,微一愣神,那是神君神力内所含的黑气。他与神君有什么关系? 绛儿微一分神,一道翠绿灵光如刀般疾射而来,绛儿瞬时偏头躲过,右颊划过一道血口。 草木之力?那道灵光中含有草木之力。 绛儿脑内闪现温婉女人身后那丛修竹,登时怒从心起,“妄你为花中君子,竟作这等害人勾当!” 她脾性向来温和,只因她看不得本应高洁的同类坠入邪道。 那“炎鸣神君”有些发慌了,仍嘴硬道:“本神君乃九重天上神,甚么花中君子他也配与本神君相提并论。” 绛儿见他执迷不悟,怒而凝聚近百紫色灵箭,恨声道:“神君才不会滥杀无辜,我心底感激恩人而非爱慕!你的演技可真是拙劣!” 紫箭暴雨般落下,“炎鸣神君”被击落在地,紫箭射入他的躯体,躯体化作一杆绿竹,周身萦绕着诡异的黑气,发出渗人的“嘶嘶”声。 绛儿冷眼看着,怒意过后,生起后怕,这本是一个局。 她盯着再次出现的女人。 那女人笑得仍那么温婉,语声仍如春风,像是根本不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只是一曲作罢,笑道:“姑娘以为妾抚得如何。” 绛儿盯着她身后的修竹,“很好,很好的戏。七星龙骨本就是你们故意引我而来。” 女人微睁双眸,深深凝着绛儿,歉然道:“伤害姑娘本非我之意,我、我也只是困在这里的苦命人。” “所以拉我来送死?”绛儿没好气道。任谁被玩弄后都不会有好脾气。 女人惨然道:“姑娘怪我也是应该,只是、只是,只有姑娘能够救我,我一个人这冷冷的洞室上千年,我太寂寞了……才出此下策,那竹妖并非我所控,姑娘应知……应知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喃喃着垂首落下一串泪珠。 绛儿的火气全被那泪珠抚平了,又恢复平日文弱模样,见到旁人的可怜之处,生出恻隐之心,柔声问:“你为何被困在这里,困住你的是谁?” “是……”女人方一开口,忽浑身被黑煞气息纠缠,她面色痛苦,像个濒死的人仰起脖颈,喘不过气。 绛儿一惊,那是比神君身上黑气还浓郁十倍的黑气。 她心内打鼓,不敢立即上前施救,她没有把握能化解这浓郁黑煞之气,可能反被它所控。 “救……救我……”女人喉咙内艰难发出几个音节,秀丽的面容渐渐狰狞、发青。 绛儿看着她快要死去,顾不得许多,上前抓住女人的手,青翠的治愈之力奔涌入她体内。 那黑煞之气爬下女人的身体,顺着绛儿的手臂蔓延而上,片刻间,黑气全部纠缠在绛儿身上。 纤弱身子被黑沉沉云雾笼罩着,时而隐隐看到其内的青衫,绛儿紧蹙着柳眉,额角冒汗。 女人得以获救,冷然地看着黑雾内的青衫少女。 心道:倒是个心思纯净的孩子,看来这回它是要栽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工夫,那黑雾渐渐被翠芒净化消失。 绛儿睁开眼睛,盯着女人,“你是可怜人,却也不是好人,送我出去。” 女人望着她澄澈的目光,黑雾没能让她的心乱一分,柔笑道:“我本不过是请你来听一曲,自然要送你回去的。” 绛儿站起发软的身子,方才她净化那黑雾,耗费灵力过度。 女人转到修竹后面,打开一道竹门,温声道:“今日见到姑娘很开心,欢迎你以后再来我家做客。” 绛儿凝注着她秀美的面容,眉间有化不开忧愁寂寞,她回头一望这洞室,依然是雅致、清幽,但若是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该是何等的孤独。 女人的眼角渗出泪水,“你是个好姑娘,我有五百年未见过人,引你来不过是为了说说话,我也不知它要这样伤害你,你、你别怪我……” 强硬、欺骗的手段不能使绛儿屈服,但泪水与怜悯却能让她心生同情,回道:“若我以后能够打败它……” 她当然知道那黑雾只不过是真正困住女人幕后黑手的一点力量,它便是那黑煞之气的主人。 她本还想问这黑气与神君有何关系,但她看到女人美得足以令任何男人动心的玉容时,她突然闭上了嘴。 女人哀愁时的声音更添一番风味,她送别绛儿,感动道:“你能有这份心,我在这孤室里也算有了慰藉,它……它……你不是它的对手,回去后莫再想了。” 说着,泪水已流下。 绛儿心内酸涩,怕自己一心软又要答应她什么要求,忙告辞出门。 竹门轻轻关上,绛儿仿佛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哀愁的目光。 她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荡荡、泥洼洼的土洞。 方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不真实的梦境。 但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是真实的。 绛儿立在洞口,猛然回身,双瞳因恐惧放大,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她头上。 只见一头巨狼直冲过来。 地灭黑草狼!修为堪比地仙的猛兽地灭黑草狼! 它在急奔,每一步都震地动天,健壮的四肢所踏之处,花草立时化为黑灰,呜呼鸟禽飞兽逃命。 它朝着绛儿奔来,发着幽绿光芒的狼眼像是盯着濒死的猎物,叁步、两步…… 它扑食过来了! 绛儿心如死灰闭上眼,巨大的实力差距之间,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心悸 今日的叁绝林不太平。 林子深处,鸟兽仓皇齐飞,若林木花草也能逃跑,这叁绝林深处早变为一片荒地。 只因今日是一群人的狩猎日,一群任何一个人都能让六界头疼的顽劣少年少女。 尤其是当之无愧的六界小霸王炎鸣神君还在其内,这样一群人到哪里都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何况他们正在追逐一只猛兽,一只逃窜的猛兽——地灭黑草狼。 谁第一个一击打死它便夺得今日狩猎魁首。 追击地灭黑草狼的路上,一路回荡尖叫兴奋的声音,足有十余人兴奋追捕的声音。 炎鸣神君懒懒地落在他们后头,他已经答应今日不出手,只要他出手总是夺得魁首,这样的比赛对于其余人来说不是很有意思。 炎鸣神君也觉得轻而易举的胜利不是特别有意思。 唉,无敌是多么寂寞。 炎鸣神君望着前面奋力争夺今日胜利的小伙伴们,那地灭黑草狼已被逼到绝境,不久便能分出胜负。 他瞧了一眼即将地灭黑草狼,只一眼他心内便紧紧抽了一下。 那地灭黑草狼张开血盆大口,临死前想一尝猎物的美味,那猎物是一个少女,一个青衫文弱少女。 炎鸣神君想也未想,登时飞冲越过众人,右手拦腰抱住青衫少女,同一时刻左手挥出烈焰,暗含怒意,迅猛出击。 瞬息之间,地灭黑草狼仰天惨叫,应生倒地。 众人只见眼前红光一闪,猎物瞬息致死,便知是谁出手。 其间一黄袍少年最先反应过来,嘟嘟囔囔道:“搞什么啊炎鸣,说好今日不出手,让兄弟们拿个魁首过把瘾的。” 一个白衣少女瞧清炎鸣神君怀里抱着个人,道:“早就叫你们不要把它往外赶,这里时常有小仙来采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绛儿脑袋晕乎乎的,前一秒已准备命丧黄泉,下一秒就听到一道熟悉的语声:“没事吧?” 绛儿颤动长睫,睁开双眸,入眼一张俊逸、熟悉的面容,他低眸望着她,眸中残带着一丝焦急。 火热的体温,她被神君抱着,绛儿抬首对上他的目光,面颊刹那烧得滚烫,涨红脸垂首道:“没……没事,谢谢神君。” 黄袍少年稀奇地盯着炎鸣神君搂着一个秀秀气气的少女,不满之气瞬间消失,这事可比夺得魁首有趣多了,嘿嘿一笑:“哪里有什么小仙,是草药成精了吧。” 炎鸣神君闻言,转头便狠狠瞪那黄袍少年。 黄袍少年更觉有趣,朝他咧嘴一笑。 绛儿只觉抱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忽然一件红缎披风盖在她身上。 神君有力的指节拉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绛儿低着头,看着他厚实的手掌在她眼前,长指翻动,系好缎带。 神君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额上,痒痒的。 她的心不知怎么,不听话地快速跳动。 医书上说,这叫心悸。绛儿如是想。 这时的神君明明很好,他救了我,我又不害怕他,我为什么要心悸。她不解。 炎鸣神君把她整个人包得密不透风,低首凝着她脸上一道细长的血痕,眉心轻皱。 这自然不是地灭黑草狼所致,他侧头扫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土洞,转而抬起手,伸出白玉般的食指,指节微曲,轻轻刮过她脸上的血痕,伤口瞬间痊愈。 对那白衣少女,淡声道:“医馆,送她回去。” 绛儿怔怔愣愣,直到一双莹白的手牵起她的手,绛儿才回过神来,看到一个白衣如雪、冷若冰霜的少女,牵着她的手上戴着湛蓝的晶莹的手镯,绛儿轻声道:“谢谢上仙。” 她认识的人不多,她不认识的、比她大的人物她都叫上仙。 白衣少女扑哧一笑,冷冷的面容霎时像是四月的桃花绽放那般娇艳,看着她的眼内更似冰雪初融,俏声道:“我叫琳雪,你叫什么名字?” 绛儿欣喜道:“是琳雪神女?” 琳雪满含笑意地点点头,“是的呢,姑娘认识我吗?” “当然。”绛儿欢欣回道,琳雪神女是炎鸣神君真正的青梅竹马,司管天下霜雪的琳雪神女,众多小仙小神心目中的圣洁的女神,绛儿怎么会认识呢。 又急忙回道:“我叫绛儿,是在一条街医馆打杂的。” 琳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道:“原是绛儿仙子。” 看着她身上紧裹的红缎披风,这可是难得的绝品法器,炎鸣神君平时最喜欢穿着它耍威风,宝贝得要命,现在就这么随随便随地往这姑娘身上一披,就为了阻绝任何人看出她的本体。 果不其然,损友凑一窝,身后响一阵起哄声说出了琳雪的心声:“咱们炎鸣神君什么时候也会怜香惜玉起来了,哈哈!” 接着当然得不到回答,而是遭受炎鸣神君一阵气急败坏的毒打。 绛儿缩在披风,听到他们的话,脸上又一阵发烧,衣袍内的仍带着体温,属于炎鸣神君的体温、气息包裹着她。 绛儿又心悸了。 * 绛儿回到医馆,为免师尊担心,先溜回后院把神君的披风迭起好放。 再从大千袋内取出装满草药的药篓子。 黄参真人本就是乱寻个由头让她出去散散心,看了眼药篓子,让她休息去。 绛儿应声,转身跑到丹药房内,取了颗定心丸扔进嘴里。 嚼动叁两下入肚,伸手抚上胸口,心跳果然正常了。 暗松口气,回到房中取出神君的红缎披风,火红的披风比神君的头发还要红。 若是穿在神君身上定威风无比,绛儿想着,自我认同地点点头。 于是这件威风的披风被扔进了木盆、沾了水、搓上了皂角,被挂在院子中,晨风把它往西吹,它就往西边荡,夜风把它往东边刮,它就往东边摆。 它终于干了,绛儿细心地将它收迭起来,等待神君来医馆,好把干干净净的红缎披风还给他。 左等右等,却等来了嫦娥与后羿吵架的消息。 绛儿望着聚月楼暗淡的光亮,便知嫦娥姐姐心情不好,不知这次是因为后羿多升了一个时辰的太回家迟了阳,还是嫦娥心爱的玉兔又跑丢了。 绛儿只知月华池没有皓月精华,神君便不会来医馆。 绛儿把披风收进衣柜内,又过起每日治伤、炼药修炼日子。 今日,小八卦红璃又来了。 绛儿施展“仙露术”抚平她的伤口,听着她治伤也不能安分的嘴道:“玉兔精又找炎鸣神君打架了,神君不小心伤了她,嫦娥对后羿发了好大的火。” 这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信息,绛儿都不知从何处问起。 那就从最好奇的问起,“玉兔为什么找神君打架?” 红璃盯着绛儿一副见鬼的表情,“嘿!稀奇!天界还有人不知道这事,自然是玉兔精爱慕神君。” 绛儿没法把爱慕和打架联系在一起,又发出疑问。 红璃深恨自己的八卦事业没有深入传播到医馆,遂详细道:“炎鸣神君的父亲是火神族族长,母亲是雷神族公主。” 绛儿点点头,“这我知道。” 红璃道:“那你知道他们二人是如何结为仙侣的吗?” 绛儿摇摇头,她一心埋头修炼,食铺都很少去,没听说过这等八卦。 红璃嘿嘿一笑道:“那是雷神族公主追着火神族族长打个百天百夜,两人打到最后生出爱慕之情。” 绛儿:“……”真够特别的方式。 红璃接着道:“所以炎鸣神君深感父母爱情伟大,放言要做他的仙侣,必须把他打趴下。” 绛儿:“……”神君的脑回路可真够奇特。 绛儿明白了玉兔为何打神君,又问道:“那嫦娥为何跟后羿吵架?”他们夫妻一吵架,白日黑夜天色便都阴沉沉的。 红璃反问:“后羿上仙是做什么?” 绛儿道:“溜太阳的。” “……” 红璃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心下想想说着还挺形象,每日可不是把太阳从东边溜到西边嘛! 摇摇头,不能被这傻丫头带沟里去了,赶忙道:“后羿上仙掌管太阳,与火神族关系非同一般的密切,他火神族的炎鸣神君伤了嫦娥心爱的玉兔,嫦娥自然要与后羿吵架。” 绛儿点点头,又道:“人不是炎鸣神君所伤?为何不找神君?” 红璃放弃拯救绛儿这颗木头脑袋,干脆问什么便答什么:“谁敢找神君算账去,就是告到天帝前头,天帝都不会责怪神君一二。” 红璃说着,双眼闪闪发出光,深觉自己的偶像实在是威风了。 绛儿道:“嗯,神君是个好人。” 纵使红璃有八百层粉丝滤镜,她对这句话都不敢苟同,天天招人打架生事的好人? 两人正聊的欢,忽听门口小铃铛儿的声音:“欢迎神君~绛儿姐姐天天在等你。” 只见门首一道颀长人影,银衣红发,遮住了门外的日光。 绛儿一愣,这只会说欢迎小铃铛儿怎么变得多话起来了。 殊不知铃铛儿天天瞧绛儿勤加修炼,它自己也被点燃起热血,有人经过门口它就竭力吸一口最饱满的仙力、神力,提升了不少修为。 它视绛儿姐姐为楷模,自然转动它的铃铛儿头关心她的学习对象绛儿姐姐的生活。 绛儿愣神间,炎鸣神君已阔步行到她面前,问道:“你天天等我?” 不待绛儿回答,红璃已激动得参见神君。 炎鸣神君朝她微一点头,淡淡地“嗯”了声。 绛儿反应过来,道:“嗯!天天等神君。” 这话直白得炎鸣神君城墙一样厚的脸皮都要红了。 -------------------------------------- 绛儿:嘀——好人卡。 英明神武的神君 绛儿恍若未觉,道:“神君稍等,我回后院拿衣服。” 说毕,脚步轻快奔向后院,从衣柜顶层珍重取出放置数日的披风,回到前堂时红璃已不在。 炎鸣神君懒懒地坐在他常坐的那张罗椅上,瞧着那株小草把迭得整整齐齐的红缎披风递给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细声细语道:“谢谢神君上次相救。” 绛儿对帮助过他的人总是心怀十分感激,更何况救了她生命的人。 炎鸣神君随手拿起披风一角,抖动开来,红袍飞舞,飘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掺杂着一丝皂角味。 他嘴角一僵:“洗过?” 绛儿认真点点头,“洗了!洗得干干净净。” 她的声调都提高了,仿佛对这个行为很自豪满意。 绛儿自然满意,神君借她衣裳,她自然要清洗得干干净净还给它的主人,她为人不久,但也知这是基本礼貌。 炎鸣神君见她神色郑重,一派天真,只好扶着额角叹息,说不出一句话。 他这件圣天红缎披风乃鬼界炼器大师一生中最满意的防身法器之一,它自出世以来就没受过下水被皂角搓洗的委屈。 绛儿见他面色不对,弱弱道:“我……我不该洗吗?” 炎鸣神君抬眸望着她,只见她面颊瘦白,微微垂下眼帘,长睫映下一片阴影,神色惶恐。 直来直往的小霸王炎鸣神君,平生第一次把气吞在肚子里,淡淡道:“不是。” 绛儿暗松口气,看来她没做错事,抬眼见神君抓起红缎披风起身。 绛儿心想月华池神君是用不上了,仔细一想竟不知神君这次为何而来,来不及细想,抬步欲要送他出门。 炎鸣神君站起身,正待转头,他也不知道他跑这一趟是来干什么的,大约是有些日子没气黄参真人了。 想着,转身间看到绛儿那只方才因愧疚绞在一起的小手。 一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轻柔覆盖过无数伤口的小手,还让昆海那厮差点出卖他的小手。 炎鸣神君的脾气说变就变,顿感气不打一处来,复重重坐在椅上,冷冷道:“帮我治伤。” “啊?”本就不十分机灵的绛儿疑惑。 她上上下下打量神君,没有一处伤口。 炎鸣神君已经伸出右手,放在药案上,就在绛儿平日里治昆海的地方。 斜斜地睨着她犹豫的脸色,“你不愿?” 绛儿被弄得一头雾水,“我法力低微,神君待师尊回来……” “就要你。”炎鸣神君没好气打断道。 绛儿也不知他这气从哪里来,虽然神君救过她,她认为神君是个好人,但修为差距和神君的名声面前,绛儿难免还是怕他。 嗫嚅道:“我帮神君治,那……神君会不会吃我?” 炎鸣神君嘴角一抽,“本神君看起来很嗜杀吗?” 绛儿摇摇头,全因她刚入医馆时见他吃人参师尊那一幕实在给她的心灵里留下巨大的阴影。 仍不安心确认道:“不吃?” 炎鸣神君升起几分不耐,这小草怎么总那么能戳他的肺管,而且往日若有人跟他墨迹这般久,他早跳起来拂袖离去。他今日怎么还有耐心坐在这里跟她说话。奇怪奇怪,今日实在太奇怪。 叁分对着绛儿,五分对着自己的奇怪,炎鸣神君重声道:“不吃!不吃!” 绛儿吓得一瑟缩,只好慢慢伸出白生生的玉手,指尖萦绕着点点青翠光芒,轻柔覆上神君的手腕。 绛儿猜测神君既无外伤,那便是内伤。 神君那样厉害,绛儿能想到神君会受的内伤只有那黑煞煞的邪气。 想来神君每次去月华池沐浴,定也是借助温和的月华之力抚平他体内狂躁的邪气。 想着,绛儿手心包覆在神君的手腕上,施展治愈内伤、净化邪气的“仙灵术”。 炎鸣神君任凭那灵力进去,以两人的修为差距,绛儿就是把全身灵力都输进来,对他的伤势也没一点用处。 他本是头脑一热让她治伤,此时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腕,手心凉凉的不觉让他感到一丝舒意。 这便是医者的本事?炎鸣神君心想,随即又否定,他六界小霸王修什么道的没见过,就是那人参老头子也没这让他心烦气躁时平静下来的本事。 想着,翠绿色的灵力光芒飘飘忽忽进入他的体内,在他赤红的神力的包围下,显得脆弱不堪。 但翠芒所经之处,都流淌清凉的、春风般的绿意,竟似能够安抚狂躁的灵力。 就像是她的人,看着娇娇弱弱又能令人心生舒意。 炎鸣神君盯着她专注的脸,五官清秀,皮肤细腻。突然开口道:“那日是她伤了你?” “啊?”绛儿正凝心施展仙术,片刻才明白他问的是谁,心里早已隐隐猜测神君与那温婉女人有关系,回道:“不是,不是那个漂亮姐姐。” 炎鸣神君冷哼一声,绛儿抬头,目光突然撞进他的眼里,捕捉到一道转瞬即逝的痛苦之色。 她识趣地闭嘴,不再说话,省得又惹得他不高兴。 神君的心情比天气还善变。 半晌,炎鸣神君又问:“你遇到了什么?” “一个弹筝很好听,声音也很好听的姐姐。”绛儿低声道。 炎鸣神君语气不耐,“我没问她!” 绛儿心内一唬,神君的声音都像带着神力,一不高兴就能化作攻击力。 只好如实道:“遇见了一个俊美的公子。” 炎鸣神君哼笑一声:“果然是棵小色草。” 要知那洞内之物最善探视人心,一个人最渴望的,一个人不想见的它都能变幻出来。 绛儿想起自己做下偷看神体的亏心事,瞬间涨红脸。 炎鸣神君又问,“还有呢。” 这棵小草最渴望俊美的公子,那最不想见的是什么? 绛儿答道:“还有神君。” 炎鸣神君:“……”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一个很凶的神君。”绛儿补充道。 炎鸣神君语气又不好了,像是咬着牙发出的声音:“我知道了!” 绛儿扁扁嘴,心道:这个神君也没好到哪里去。 “是我伤的你?”炎鸣神君不甘心,他不相信他在这棵小草心中的形象有这么坏。 刚问完,那小草就轻轻点头。 绛儿刚点完头,立时感到神君体内的神力狂风般暴躁起来。 她连忙调动更多的灵力进入安抚。 犹豫着抿了抿唇道:“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神君,神君才不会这么坏。” 说完,绛儿只觉那神力片刻被抚平,奇怪地看向炎鸣神君。 炎鸣神君就像只炸毛的猫刚被抚顺毛,脸上犹带着傲娇之色,“哦?是吗?” 绛儿忽然福至心灵,他学会了顺毛手法,笑盈盈道:“自然,神君是个大好人。”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老祖宗的智慧诚不欺绛儿,神君脸色已变和缓,哼道:“算你还有点眼力。” 顺毛的神君闭眸感受的丝丝清凉流淌体内,体内深处那黑煞之气虽未渐少半分,却觉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不想过没多久,他听到那小草急促的呼吸声,慌忙睁开双眸,利刃般的目光爆射而出,确认附近并无危险,这才敛起凌厉气势。 见她脸色苍白无比,满头大汗,他微微一愣,瞧见她手上的翠芒暗淡,这才反应过来。 他出生即是上神修为,绛儿这样低的修为,他未曾了解过,没想到力量片刻就将用尽。 道:“好了,不用治了。” 绛儿收回手,喘气道:“神君好了吗?” 炎鸣神君看着她微微仰视他的小脸,脸色虽苍白,笑眼内却晶亮十分,长睫挂着莹莹汗珠,笑容说不出的甜。 雷击风行炎鸣神君、声大如雷的炎鸣神君,用平生最低的语声道:“好了。” 说完又觉自己有损神君威严,补充道:“真慢。” 绛儿笑盈盈抬袖擦额上的汗,无论神君说什么,就算是骂她,她都能够笑盈盈的。 因为她方才察视灵力,她为神君疗伤,增长的修为比她勤炼叁个月还要多。 绛儿欢喜地看着炎鸣神君,眼波明亮,只觉得炎鸣神君变得可爱了。 炎鸣神君这株脆弱的小草盯得发毛,“看什么!” 绛儿叹道:“若是神君能常来医馆便好了。” 炎鸣神君心内复杂,古怪地瞧了绛儿一眼。 拿起红缎披风,异常沉默地走出医馆。 那铃铛儿又响起叮铃铃地送客声:“神君再见。” 这铃铛声更添神君心中的复杂之色。 他回到府邸,立刻找来昆海,问道:“你还喜欢那株小草吗?” 昆海一听这话,差点给他跪下了,“我的神君啊——您能不能不要再乱拉红线啦——我和绛儿是朋友,朋友。” 炎鸣神君难言的神色终于消失,淡淡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 心下思衬:既然我的下属不爱那小草了,那他知道小草爱慕我应当不会伤心。 炎鸣神君虽凶名在外,但长得好,家世好,修为高。桃花从来没少过,本来一株小草日日等他,希望他常来医馆,能够多瞧上他一眼,心底怀着对他的爱慕这事,他应当没心思在意。 谁叫蠢鸟喜欢小草,我才会管这事的。 英明神武的神君如是想道。 完全忘了,在绛儿的幻境里最不想见的那个人是谁。 —————————— 绛儿:炎·无情升级工具·鸣 炎鸣:呵呵,爱慕本神君也没机会 太白金星的猫 嫦娥姐姐和后羿又和好了。 聚月楼内夜晚的光芒都闪耀得溢出阁楼外。 绛儿馋,很馋。 神君不知在忙什么,虽在天界,但已有很多日都没来医馆。 绛儿盯着那浓郁的月华无人使用,深感暴殄天物。 怀着这样的心情,绛儿托一个小仙送信给昆海仙使。 小仙到炎鸣神君府邸前,探头探脑半日也没找见昆海仙使,反倒被炎鸣神君撞上了。 小仙瑟瑟发抖见礼,“神……神君……” 炎鸣神君“嗯”了声,随口问:“在此何事。” 小仙道:“有信送给昆海仙使。” 炎鸣神君道:“他没在,我交给他。”说着,随意伸出手把信一接,随意地那么一问:“谁的?” 小仙回道:“医馆绛儿的。” 轻飘飘的一张纸笺忽然变得万斤重,炎鸣神君鬼使神差地取出块流光溢彩的灵石给那小仙,“不用说是我接的。” 小仙恭恭敬敬接过,抬头谢赏,对上神君的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渗人无比的笑容,吓得谢字都说不出口。 炎鸣神君没有心情理这小仙,他捏着粉色的纸笺,带着一股无名火踏进府邸,若是昆海在,他又有一顿好受。 炎鸣神君进了书房,把信笺没好气地往桌案上一丢,那青春少女般的粉色纸张刺得眼疼。 炎鸣神君心烦气躁来回踱步,心内冷冷道:没想到那小草竟是个叁心二意的主! 他越想越气恼,目光总不离那粉丝信笺上,其实他不用拆开,只要心念一动便能看见里面的内容。 那小草写给昆海的信。 他想看吗?他好像有点想。 心念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动了。 炎鸣神君扫了一眼信上内容,只一眼,一腔怒火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上只有一句话: 昆大哥,神君什么时候再来医馆? 炎鸣神君整个人忽愣愣的,愣愣地坐到太师椅上,愣愣地想: 这小草竟然对我痴情至此,可惜我对她无意,看来她一腔真心要错付了。 错付真心的当事草绛儿并不知道她找“行程警报器”昆海问个消息能惹戏精神君搭了个戏台。 下午她收到昆海的回信说神君近期都不会来医馆了。 绛儿白日在前堂忙完,晚上乐滋滋往月华池吸收月华。 她虽打过多给神君治伤提升修为的主意,但那可是喜怒无常的炎鸣神君,上回是他兴起让她治了一回,想来不会再有下次。 绛儿也知道她那点微弱的修为对神君根本没起效,神君也没空陪一株小草修炼,遂放下了这个念头。 * 神君没来医馆,医馆仍有神君的传说。 一大清早,一位白发苍苍、神情慈祥的老伯伯抱着只黑猫来寻人参师尊。 老伯伯长长叹气:“唉!唉!这猫儿昨夜出去,不知着了什么疯竟跑到小魔星府邸上,这腿给它打折了。” 老伯伯说着,一手抚摸猫背,顺着色泽暗淡的黑猫直摇头。 人参师尊如遇知音,紧握老伯伯的手道:“金星,我都明白。” 绛儿在旁侧头一想:原是太白金星上仙。 又听人参师尊道:“绛儿,带猫儿下去治。” 绛儿听言,过去接过那黑猫,瞧见它腿上伤口交缠着烈火与黑煞之气,便知是炎鸣神君的手笔。 绛儿也很习惯,或者说她日日治疗的都是这样的伤口。 抱猫儿到侧室,放到病榻上。轻柔地托起受伤的右腿,温声道:“猫儿很快就好哦。” 黑猫一双亮炯炯的眼睛盯着她。 绛儿对她抿唇一笑,手上青翠光芒闪动,小心覆上猫儿右肢上的伤口。 耳内听到大堂上人参师尊与太白金星互诉苦水。 原来太白金星在天庭中最喜当和事佬,而六界最大的、最不和平的因素便是小霸王炎鸣神君。 他手下又掌管着天兵天将,甭管什么事,他一挥手便呼啦啦地听他指挥。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凡事和小霸王沾边的事,太白金星就没和成过,他的和平事业自小霸王出生以来一度遭遇滑铁卢。 偏偏昨儿他的猫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往小霸王府邸里跑,被打断了双腿,他更是有一肚子苦水倒不出。 绛儿听得入神,突地一道男声在耳边响起:“我是着了那玉兔的魔了才找神君。哼哼!仙界不知多少仙子爱慕神君,她一只小小玉兔精也痴心妄想……” 愤愤不平的语声自猫儿嘴里吐出来,绛儿唬了一跳,连忙收回手。 那猫儿亮炯炯的双眼看向那吓骇的小仙:“哼,低微的小仙看不出本猫已化了人形。” 绛儿撇撇嘴,见伤口已治愈,懒得理他便转身做自己的事情。 她性子胆怯可不代表任人欺负。 那黑猫忽化身为一个风流少年,沙哑的嗓音道:“喂,跟你说话呢,我可是太白大仙身边最疼爱的猫儿。” 绛儿对不礼貌的人通常以不礼貌的方式——置之不理。 黑猫侧头瞧着她忙碌的纤巧背影,宛若春天的柳条儿,虽不饱满,但别有一般风情,挠得人心痒痒的。 黑猫想起她方才温柔地为他治伤,那动作轻缓、神情柔和,仿佛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人。 他追求玉兔数百年,一直都是冷脸贴屁股,忽然有个女子这样对待他。 心中微微一动,转动明亮的大眼睛,有礼有节道:“方才原是我鲁莽,绛儿仙子可不要怪罪。” 绛儿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若逐个都与他计较,那她每日能气死,回头道:“无事。” 黑猫瞧着她那素净的小脸,柳眉低顺,樱唇微启,玲珑鼻头轻轻一皱,带起眼波流转的水眼弯成月牙儿。 黑猫看痴了,数百年苦追玉兔的心思突然有了转变:既然山珍海味吃不着,尝尝清粥小菜也不错。 黑猫心思已定,数日来不断往医馆跑。 黄参真人不甚在意,不过跑来只猫算不得什么大事。 绛儿更不放在心上,她一心想着如何修炼提升修为,每日分神出来的事情便是找昆海大哥,让他跟着神君训练天兵天将时,向受了伤的天兵天将多推荐他们来医馆,找她不收钱。 这事落在炎鸣神君眼内,面上又涌现复杂表情,这小草为了为他分忧,竟去治他属下而不要钱。唉!唉!还是让小草早点认清现实。大手一挥说道谁也不许去医馆治疗。 昆海帮忙推荐几天后,绛儿未接到一个伤兵病人,看来这个寻找伤者的方法行不通,只好炼了数粒特制清心丸送给昆海道谢。 如今绛儿已能鼓捣些丹药,因着她每日接待的伤者多多少少带点神君的黑煞之气。 绛儿便往清心丸注入自己的灵力,果对黑煞之气有些效果,若捏碎抹在伤口数日可愈合,若吞下入体可平复体内狂躁。 且绛儿发现将灵力注入丹药治愈病人,所获的修为增长比炼制普通丹药多,故她乐此不彼地研制起来。 绛儿每日的心事除了修炼之外,这几日又多了一桩,原本只是来医馆和她聊聊天的黑猫这几日变了。 绛儿在丹炉边看着火,那黑猫便蹲旁边看着她,道:“你每日费尽心神炼这清心丹还不如让神君少打几次架呢。” 绛儿淡淡瞥了他一眼,“神君如何做岂是我能管的?” 黑猫嘿嘿一笑,“是,我们绛儿很有自知之明,不像那玉兔日日痴心妄想嫁与神君。要我说能配得上神君的只有琳雪上神,她一只小小玉兔精也配与琳雪上神比?” 琳雪上神那可是他遥不可及的女神。 绛儿想起琳雪上神绝丽的身影,白衣倩影与银衣红发很是登对。 绛儿点点头,心道:能打倒神君的大约只有琳雪上神了吧。 黑猫凝着她映着火光的侧脸,清丽恬静,皮肤柔腻得吹弹可破,不由心中一荡,伸出手,指尖将要触碰上那细腻的皮肤。 猛地,一道紫色灵力击向那伸来的猫爪。 绛儿看向他冷冷道:“师尊允你在此,不是做这等事的!” 黑猫见她柳眉倒竖,便知她是动了气,讪讪道:“开个玩笑。” 绛儿转回头继续盯着丹火,火光之下的脸不再恬静,紧绷着一张脸。 她为人虽不久,里头的人情事故也懵懵懂懂,但她清楚这黑猫的行为就是下流! 黑猫自知鲁莽,吓着了这只小白兔,忽然间向来喋喋不休的黑猫沉默了起来。 绛儿看着火候差不多,起身到前堂取几味药材。 黑猫颠颠跟上,嘴巴又闲不住道:“绛儿妹妹,我知一样法子,今日便能拿取天界临时户籍,你可要听。” 绛儿本不欲再理他,此时一听,心动不已,问道:“是什么?” 黑猫早听说她心心念念入仙籍,他不觉奇怪,来天界打杂的多半是为仙籍而来。 他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坐下听我说。” 今日便能入仙籍,明日就能寻恩人,这诱惑对绛儿来说太大了,把炼制丹药的事丢到一旁,手里还握着几株药材,乖乖坐下。 黑猫凑近她道:“这事儿啊好多一条街的精怪们都知道,特别是女精怪?” 绛儿疑道:“为何女子便特别,我怎么不知?” 黑猫见她无邪模样,心下想着自己的主意或许不太亏,说道:“天界有临时户籍和正式户籍你知道?” 绛儿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她日日为入临时户籍努力着。 黑猫道:“你初来时对门绸缎铺的山茶花精你现下还瞧见吗?” 绛儿不知这与入户籍有何关联,摇摇头道:“好几日未见她了。” 黑猫神神秘秘道:“她啊,前几日入了临时户籍,到上仙们身边伺候去了。” 绛儿惊讶地“啊”了一声,“怎么会,她、她怎么会这么快便到了元婴。” ------------------------ 没人看了吗?没收藏没留言呢T.T 写得不好提提意见也可以哇 女人最大的武器 黑猫伸出一根食指摇摇,道:“她没升元婴期。” 绛儿大感不解,“那……那是为何?” 黑猫眼珠往四周滴溜溜一转,四下无人,这才道:“她攀上了天帝身边的洁地使。” 绛儿问:“是天帝身边扫地的吗?” 黑猫点点头,“正是。” 绛儿问:“那又如何?” 她急切地想知道如何入临时仙籍,偏这只黑猫说了半个都没说到重点,还同红璃似的讲起八卦。 黑猫见她真的一无所知,心底那念头更浓,“天帝身边的洁地使有正式户籍。” 绛儿道:“哦。” 心想怎地还不讲怎么今日入临时仙籍。 黑猫见她兴趣缺缺,连忙道:“那白茶花精便是与洁地使结合才获得临时仙籍。” 一条街里的精怪想走捷径的可不少,他堂堂太白星君身边最宠爱的黑猫,自然少不了各类精怪来勾引,但他向来看不上。今日他若不是惹绛儿生气,才会透露风声欲给她个机会。 哪知绛儿问道:“什么意思?” 她天生地长,人伦情理一概不知,化人以来就在这医馆跟着个老头子埋头修炼,男欢女爱她哪里知晓。 黑猫头先以为她装得纯真,现下却肯定她是确实心思单纯,对她越发满意,道:“便是结为仙侣。” “哦。”绛儿恍然道,这个她知道,结仙侣就是做夫妻,具体怎么做夫妻,她便不知道了,所以才会听不懂黑猫说的结合是何意。 绛儿接着疑道:“但这跟我入临时户籍有什么关系。” 黑猫被她打败了,扶额道:“未入户籍的精怪只要和有正式户籍的仙使两相结合,成为仙侣,精怪便能够获得临时户籍。” 说着,得意洋洋地伸指一指自己的鼻头,“而我有正式户籍,还是堂堂太上老君身边爱宠。” 他原本只想给绛儿个机会,现在见她竟没有感激涕零,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非把这株含羞草拿下不可。 绛儿闻言,遗憾叹气,“原来还是要升到元婴期才能拿到临时户籍。” 黑猫急了,双手一把抓住她纤瘦的肩头,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道:“你与我结为仙侣,今日不就能入临时户籍了!” 绛儿被他吓了一跳,圆睁双眸,惊讶地看着他。 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两情相悦的人才会做仙侣,回绝道:“我不喜……” “欢你”二字还未说出口,忽地一道灼灼燃烧烈焰从门首处凭空疾飞而来,瞬时燎烧黑猫抓住绛儿的手,蔓延至手臂。 黑猫惨叫一声,立时变回原形,惊恐地看着门口那个仿若杀神的人影。 银衣红发,炎鸣神君! 炎鸣神君脸色阴沉,气势汹汹走入,抬起锦靴,一脚将黑猫踢出门外,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大堂内。 “神君?”突如其来的变故,绛儿还未会过神,仍圆睁着水眸看着他。 炎鸣神君仿若全身都燃着烈焰,吓煞人也。 绛儿不自觉往后缩了几步,“神、神君怎么来了?” 炎鸣神君眼内也燃着火,灼灼燃烧地盯着她,说话的语气也很冲,“我来,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绛儿摇摇头,认真道:“没有,我没在治病人。” 炎鸣神君盯着她纯净、澄澈的眼眸,像是重重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额角青筋暴跳,在心内怒吼:为什么一见这株草我就总在忍气! 一腔怒火无处可发,气闷地重重坐在椅上。 绛儿瞧出神君心情又不好了,猜是他体内神力又被黑煞之气纠缠,试探开口道:“神君不去月华池吗?” 炎鸣神君咬牙切齿,“不去!” “哦。”绛儿道,又鼓起勇气问了句,“那我帮神君治伤?” 炎鸣神君就像个快吹破的气球,绛儿这话就是吹破气球的最后一口气。 炎鸣神君爆炸开来,小霸王脾气终于发作,跳了起来吼道:“不治!不治!快滚!” 绛儿唬得心胆俱落,她好心好意关心神君伤势,这回可没打着提升修为的心思,神君何必这样凶她。 想着,心尖又酸又疼委屈出一汪泪水在眼里打转,抿了抿唇,默默无言低头入丹房。 呆呆坐在炉鼎前的矮凳上,脑中还存着神君暴怒的模样,师尊说要以仁爱之心治愈病人,绛儿看神君这样凶的病人他的病她是治不了。 绛儿越想为医之道实在艰辛,她不过化人数年,与人为善,却有这样多的人为难她,不是心怀坏意的黑猫,便是凶巴巴的神君。 绛儿一想到神君朝她发怒的可怕模样,顿觉草生艰难,一串串晶莹的泪珠落在衣襟上。 …… 小霸王发火那是常有之事,此乃六界共识。还有一个共识便是,炎鸣神君发火时一定要远远躲着,即便你是洛神再世,他也能对你那张绝美的脸吼一顿。 炎鸣神君吼哭过不少美人,他看美人落泪只有一个想法:切,好弱。 但他看到小草眼内蓄着泪水时,忽然慌了,怼天怼地的小霸王慌了。 她薄瘦伤心的背影离去,他已经后悔了。 忙忙跟进丹房,他看到小草落在面颊上的泪珠,他的呼吸忽然停顿了,怒火被骂那泪水浇得一丝不剩,生出一股手足无措之感,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 炎鸣神君蹲下身,与她平视。伸出修长的指节小心翼翼地捏住柔软的发梢,轻轻扯了扯引起她的注意,“喂,你别哭了。” 哪里还是气焰嚣张的小霸王,就是一只落水的汤鸡。 绛儿坐在矮凳上背过身子,盯着着丹火,还在感叹艰难的草生,一点想理他的心思都没有。 炎鸣神君见她不回答他,心想小草从来都是礼貌又柔弱的性子,不会在别人跟她说话时连应都不应答一声。 望着倔强的后脑勺,那被他扯过的发梢倔强地晃动,像她此刻的人。 神君心烦气躁,不是往日那种打一架就可以发泄的心烦气躁。是乱麻麻的抓心挠肺的无处可泄的烦躁。 他盯着她气鼓鼓的纤瘦背影,像是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理会他。 神君又变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蹲在地上,他惆怅了,挣扎片刻,终于还是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凶了小草,害怕小草一辈子都不理他占了上风。 他用一种平生以来没有过这么的柔和语气,“我方才一时冲动,说错了。” 这也是炎鸣神君第一次承认自己的有错,说得音节僵硬,像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他脖子逼他说的。 但绛儿在思考草生,怔怔愣愣不关心威严神武的神君破天荒对人低声下气,只是泪水涟涟地在素白的面颊上流。 这泪水把神君的威严冲淡了,沉默许久,神君的威严冲跨了。 炎鸣神君挪动身子,一双锦靴擦鞋地面,发出沙沙声,面对着那张哭花的素面,他已经不知道威严是个什东西。 一张脸凑在绛儿跟前,赔笑道:“绛儿姑娘,别气了。” 这是神君第一次叫绛儿的名字,绛儿听到,缓缓回过神来,眨眨泪水模糊的眼,映进神君绝色面庞,对着她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消了。何况她又没生神君的气,瓮声瓮气道:“我没生气。” 看到小草止住眼泪,炎鸣神君的乱糟糟的心中疏通了些。 “方才发火也不是因为你……”炎鸣神君解释道,他也不明白他在看到那只黑猫碰到她时,发那么大的火气,还吼了小草。 绛儿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神君是炎鸣神君。” 神君常常发火,谁也不能去细究炎鸣神君为何发火,也不能说他不对,没结果。 炎鸣神君听言还以为是称赞的话,心境稍平,此时他觉得对这株风吹可倒是恃强凌弱,这是不对的行为才会道歉,绝不是怕看到她的泪水。 试图挽回神君尊严的炎鸣如是想道。 嘴上仍不敢过分,“嗯。” 绛儿用衣袖楷干泪水,收拾心情,她希望以后少感慨点草生,那又酸又苦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心道:若是恩人知道他渡化了这样一个爱哭鬼定是后悔的。 想毕,重新振奋起来。起身把烧糊的丹药倒出,重新配制药材,燃起丹火,炼制丹药。 炎鸣神君见此,才想起他此来的目的。 他本是瞧着昆海有几颗当糖豆吃起来不错的丹药,拿了来吃。随口一问,得知竟是绛儿所炼。他心内升起一丝愤愤不平,这棵小草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爱慕我,光给那蠢鸟送药,怎地我没有。 转念一想:是了,姑娘家总有些矜持,何况那小草是棵含羞草,她把药送给昆海不就是为了引起我注意,使我去医馆吗? 想着,站起身拍拍屁股,赏脸地光顾医馆一趟。 不料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人家要和她结为仙侣的事。 接下来……接下来不提也罢,他的神君威严今儿个算是栽倒在这儿了,小草定以为他对她是有意的,唉!唉!又错惹小草真心。 绛儿专注放入分量事宜的药材入药炉,哪里知道她旁边的神君心内又搭起戏台热热闹闹开唱。 绛儿放入药材,盖好丹炉盖子,调好丹火,老僧入定般盯着药鼎。 炎鸣神君思衬这小草怎么不说话,难道还在生气? 清咳了声,语气颇为不自然道:“你想入仙籍?” 绛儿闻言,点点头:“是临时仙籍。” 一出生就是神族中的贵族的炎鸣神君不知道仙籍还有临时这一说法,但他也不好去问棵刚入天界数年的小草,如此有损他神君威严。 偷眼觑了觑她小脸,眼角、鼻头还红彤彤,面色却已恢复柔和恬静,不像还在生气。 心底惦记着他才多少日不来就给黑猫钻了空子,她师尊不在,他作为天界的老人有必要教一教刚入门的新人,遂语重心长道:“有一些小精怪不走正途,你千万别学他们弄这些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 绛儿如今知道了,在天界打杂的未入仙籍者和拥有正式仙籍者成为仙侣可获得临时仙籍,侧头疑问道:“结仙侣是歪门邪道吗?” 炎鸣神君本欲脱口而出“自然不是”,凝着她侧看过来的脸颊,茫然得一派天真,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为免她被不轨之心的人骗了,譬如今天,现在他想起黑猫的烂爪握在她的肩头,还恨得直咬牙。 为保护天界纯真少女,伟大的炎鸣神君少不得牺牲自己说说谎话,“自然是歪门邪道。” 绛儿见神君说得郑重,她也跟着郑重点点头,“我明白了神君,我会勤加修炼,不会走歪门邪道。” 说着,对炎鸣神君笑了笑。 心里嘀咕:神君可真奇怪,方才还那么凶我,现在又对我这样好,提点她修炼正途。 炎鸣神君见到她的笑容,春风般拂过,心内的郁气彻彻底底消失。 忧心纯真少女被拐骗一颗大石落下,炎鸣神君这才想起自己还蹲在地上,未免太失神君风度。 四下寻不着凳椅,唯一的矮凳正在小草的屁股底下。 炎鸣神君今日有了个很深的领悟,小草太脆弱了,还是让着她点的好。 不然又变成一个哭包,打不能打,骂不能骂那可如何是好。后羿大叔说得没错,眼泪是女人最强的武器。 炎鸣神君赞同点点头,站起身来让那棵小草好好坐着。 他负手在房内踱步,目光在丹房四面墙上来回打量,只见每面墙都是排列满药柜,每格药格子上标注着里头放的各类丹药。 本来修为逆天的神君是不用吃甚么丹药,但他一想到昆海有。清咳了声,假装随意问道:“那糖丸是哪个?” 绛儿一面看火,一面道:“糖丸?没有糖丸,只有药丸。” 炎鸣神君心想这小草变了,竟学会了欲擒故纵,赏脸解释道:“便是那吃下去清清凉凉的药丸。” 绛儿恍然,“是清心丸,我特地为化解神君神力中黑煞之气改制的,里面有我的灵力,神君觉得是不是和一般的清心丸不同?” 绛儿对消费者进行食用后调查问卷,如是问道。 炎鸣神君又没吃过这种低等丹药,哪里知道原来的清心丸吃下是何感觉。 听了绛儿的面色霎时又变得古怪起来,半晌才问道:“特地为本神君改制的?” 绛儿仰起脸看向炎鸣神君,被火光映得通红,照得水眼汪汪,骄傲道:“嗯!是的!” 她所治的伤者大多是因神君所致,她作为一名负责任的医者自然潜心攻克疑难杂症,凝心研究神君体内神力古怪,改造清心丸,可不是特意为着神君改制的?谁让他是头号制伤者呢。 绛儿一腔医者仁心,听在炎鸣神君耳里,城墙般的脸皮奇异地浮出两抹红晕,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你、你修为低微,是打不过本神君的。” 虽然小草这么直接的告白,但他是不会动心的! 要做他的仙侣非打趴他不可,小霸王放出的话从来没有更改,他是有原则的!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绛儿不知所以然,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是自然,神君法力无边。” 炎鸣神君脸上奇异的发烧还没褪去,他背对着绛儿,一张脸都快贴到药格子上,脑袋里晕得像团浆糊。要找清心丸在何处,看了半天一没看进一个标签,脑袋里嗡嗡的都是小草说“特地为他炼制”的话。 绛儿恰好炼出一炉清心丸,放在托盘上嗅了嗅,惊喜道:“太好了,是中品。” 献宝似地捧给炎鸣神君看,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神君你吃吃看,是不是药效更好了?” 炎鸣神君早被她声音吸引,此时见她一双水眸怯怯地期待望着他,他勉为其难地捻了颗放入嘴里。 嗯,一颗更清凉的糖。 “怎么样?怎么样?”绛儿急切地想知道劳动成果获得的评价。 炎鸣神君看着她满脸企盼,若他说这只是颗更凉的糖,她定是失望的,遂道:“甚好。” 绛儿听言,一阵欢喜,转头将新制的丹药放入两个瓷瓶,一个递给神君,笑道:“这个送给神君。” 炎鸣神君盯着她眯了眯眼眸,这小草表面看起来文静,心里头倒是火热、大胆。 伸手接过瓷白的玉瓶,指尖微微触碰到她的纤手,只觉她握住瓷瓶的手,比那瓷瓶还洁白、柔细,炎鸣神君不觉心中一动。 这一动还没动完,绛儿就递过另一个瓷瓶,微微躬身道:“劳烦神君把它送给昆大哥。” “……”炎鸣神君的眉头突然两股扭绳似的纠在一起,“昆海?” 绛儿立刻点点头,又致谢道:“劳烦神君了。” 神君和昆大哥在她修炼一途上帮助很大,她是株懂得感激的草,好容易她有了神君和昆大哥需要的东西,自然要给最好的。 炎鸣神君的双眉已经拧成麻绳,手上两个瓷瓶立时消失在他的手心,道:“他不需要,本神君要出远门了,需用更多。” 绛儿意外地轻“啊”了一声,“神君要出远门了?” 她以前希望神君出远门,那是因为她怕神君,但如今她已经不那么怕了。 炎鸣神君见她不舍的神情,心里舒坦了些,道:“嗯。” “哦。”绛儿垂头丧气道,提供医馆最大订单的人走了,神君不在天界,医馆便陷入淡季,她的事业受阻,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炎鸣神君暗自好笑,这小草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比之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倒有几点可取之处。 想着,含笑安慰道:“你好好在天界炼丹,炼好了放着留给我,不能再给其他人。” 其他男人。 说着,抬起大手轻轻拍在她的右肩上,好巧不巧便是方才黑猫握过的地方。 “啊?”绛儿更吃惊。 炎鸣神君见不过让她为他炼制丹药就这样惊喜,深叹自己辜负了一颗少女心,摇摇头心想不能再让这株小草越陷越深,他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绛儿送他到门口,忍不住问:“神君什么时候回来?” 炎鸣神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小草难道要痴等他吗? 为免再勾起她的痴念,道:“未知,你……不必等。” 说罢,遗憾抬手拍拍她的左肩,又好巧不巧碰在黑猫抓过的地方,随后挥袖离去。 绛儿望着神君离去的高大背影,欲哭无泪,她精心炼制的丹药竟然不能用在伤者身上了,这对绛儿这样无私的医者,可真是不小的打击。 但这是神君的命令,不能违抗。她只好等神君回来再与他商量商量,她会给炼足够的药,送给别人不妨碍送给神君的数量。 炎鸣神君回头看见小草含泪相送,更是不由叹气他伤了一颗纯洁的少女心。 * 神君不在天界,绛儿修炼的速度大幅度减慢,但如今的成果她已很满意。 结丹六阶,日夜不停的修炼成果。 绛儿盘算着再升四阶便能去寻恩人报恩了,心头又涌起动力。 她掰着指头算,每日给神君炼制十颗丹药、医馆淡季只有一二个病人、后院的草药撒一遍灵力,接下来便是泡在月华池里度过了。 人参师尊常接天界以外的伤者,绛儿熟悉医馆工作后,师尊十日有八日不在天界。 淡季的天界,绛儿也想接六界中的单子,可惜她的本事还不够,入了临时仙籍才有资格代表天界医者去为六界中的伤患治伤。 绛儿如今的烦恼说来说去就是神君不在天界。 若是神君在天界,她忙得脚不沾地,修为提升得又快又稳。 所以绛儿盼望着,盼望着,当她炼到叁百八十颗清心丹时,神君终于回来了。 绛儿花了一块暗淡灵石从仙界报童处买了份报纸。 只见报头显眼的大字——今日最新要闻!炎鸣神君与琳雪神女第一百零八次大战即将开启! 绛儿继续往下看,一张大报洋洋洒洒写满炎鸣神君和琳雪神女从打出娘胎开始就互殴,至如今要到一百零八场战争的事迹。 绛儿:“……”琳雪神女这样的玲珑身材、稀世美貌,神君也下得去手。 看个半晌,终于找到了两人对战的地点——桃花叁谷。 绛儿决定去凑一凑热闹,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能捡到一些修为高的伤者。 随着她修为提升,治疗主动来医馆的人收获已甚微。 这回观战神君和神女,她决定给人免费治疗,分文不收。 思索着,往桃花叁谷赶去。 天界的地方取名向来是大白话。 桃花叁谷,叁座山谷上,果然漫山桃花,灼灼绽放。 只可惜,这样风景如画的山谷高高低低站满了人。 绛儿展目望去,只见中间较高的山谷空荡荡,她捏了个风行决,飞至上空往那瞧。 果见两道瑰影在牵山头,银衣红发,白衣丽容,正是炎鸣神君和琳雪神女。 绛儿找到他们,心下稍定,她的伤者群找到了。 那便是离对战处愈近,修为愈高,毕竟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无论是神君还是神女的误伤可都不是玩的。 绛儿眼见神君和神女旁若无人地在谈笑,想来不会马上就打。 她挤到战圈前方,观察地形好准备待会找到安全的地区治愈伤者。 方一挤到前头,便见一个口齿伶俐的面仙使摆着张大桌案,口中吆喝:“来来来,押宝啦!押宝啦!赌神女赢灵石放左边。”说着,一指右半边案面,只见案面上堆着小山般色泽晶莹的灵石。 那吆喝又道:“赌神君赢灵石放右边。” 绛儿往右半面桌案一看,惊得张大嘴,上头放着比左面多数倍的灵石,灿烂生辉,刺人眼目。 那口齿伶俐的仙使瞧这黄衣少女呆呆站着,一看便知是第一次来。 熟门熟路道:“姑娘要不要来押一押,一块灵石能赢百块。” 乖巧含羞草绛儿没见过这等玩法,不觉对仙使点点头。 仙使眉头一挑,“姑娘要押多少?押得越多赢得也越多。” 他也不问要押谁,反正只要她掏钱,无论谁赢他都能从中获得抽成。 绛儿将手伸进大千袋里,斟酌着拿出叁块流光溢彩的灵石,想着自己赢叁百块够了。 但凡赌鬼都以为自己押下的注都能稳赚不赔,绛儿还没入赌门就已经犯了这毛病。 手里握着叁块灵石,正要放在桌上,又自纠结起来,不知改押谁才好。 犹豫了半晌,在那仙使喋喋不休的巧嘴下,绛儿终于下决定放到神君那堆上。 “小草。” 凭空在耳际响起的声音,隐隐带着雷鸣,绛儿吓得把刚抬起缩回。 清心丹 “小草。” 凭空在耳际响起的声音,隐隐带着雷鸣,绛儿吓得把刚抬起缩回。 这是神君的声音,她转头前后左右四下寻找,哪里有神君的身影,往中间那空荡荡的山谷望,神君明明还在那里。 绛儿问笑眯眯看着她手上灵石的伶俐仙使,道:“仙使可听到神君的声音?” 那仙使伸指一指中央的山头,表示神君在那呢,没听到。 脸上笑容更灿烂,“姑娘既然想着神君,那便押神君吧。” 仰慕神君的小姑娘他见多了,但哪有几个能和神君说得上话的。 绛儿闻言,觑了附近的人几眼,好像大家真的都没听到,不由怀疑起自己幻听起来。 她修为仍低,哪里知道神君使出能瞒过在场任何人的密音术。 复抬起手将灵石放上,哪料又听到了声音,清晰、低沉,就在耳畔。 “小草过来。” 绛儿大感惊奇,转头四望。 那伶俐仙使都不耐烦了,他没见过押叁块灵石都能这么墨迹的。 不耐烦的人不止他。 绛儿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刺得她闭起双目,再睁开双眸时,正见琳雪神女冷艳的玉容。 绛儿忙道:“见过神女。” 神女朝她微笑点头,冷若冰霜的脸上,忽如春风吹过,开出比着满山桃花还灿烂的颜色。 绛儿看得呆住了。 “哼。”一道熟悉的语声,这回是真的在耳畔了。 绛儿转过头,便见炎鸣神君。 绛儿又恭恭敬敬见礼:“见过炎鸣神君。” 偷觑了神君一眼,神君脸色阴沉,便知神君心情又不好啦。却不知是为何。 “何时变成了个小赌鬼?”炎鸣神君盯着她问,目光落在她鲜艳的鹅黄色裙角上。 绛儿听他语气不好,垂下头,小手揪着衣角,低声道:“没有赌。” 炎鸣神君见她垂首,大胆地往她身上打量,原先穿着件宽松的青衫加上她的性子,总显得像个小女孩。 此时一套明亮、合身的鹅黄短裙,把少女青涩的身段勾勒出来。 炎鸣神君不满道:“没赌,穿那么短来这里做什么?” 绛儿讶然,重新检查一下自己的裙子,盖过膝盖的裙角,这和短沾边吗?只好忽略前半句,答道:“来看神君和神女。” 这回轮到炎鸣神君自动忽略后半句,只听到来看神君,阴沉的脸霎时如雨后初晴,心里跟只开屏孔雀似的得意洋洋,面上不显道:“那躲远点,你这样脆弱的草随时丧命。” 绛儿低头道:“好的神君,我会小心的。” 心里根本没听进去,躲太远根本捡不到修为高的伤者。 炎鸣神君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扯下肩头的红缎披风,一扬手便盖在她身上,“这回不许再洗。” “这……”绛儿只觉身上的不是件红披风,而是座大山。 抬起头望着神君,眼神哀求,细声道:“神君,不用了。” 炎鸣神君见她拒绝,不悦道:“怎么你还想让人看出草身,还是想被大火球砸?” “不……不是……”绛儿实在不知怎么开口拒绝神君的这番好意。 正僵在那涨红脸,忽听一道悦耳的声音,“说你是个木头还不承认。” 炎鸣神君一听琳雪的话,跳了起来。 他的脾气还没发作,琳雪已经抢着道:“谁不知道这披风是你的,你让人姑娘家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披着它走?” 炎鸣神君缓缓坐下,心想有理,若让这么多人瞧见,定以为我和这小草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她一向爱慕我,若是她当了真可不好。 坐定取下她身上的披风,伸指在她眉心一点。 绛儿只见周身忽然出现一个隐隐闪着蓝色的透明保护圈,惊喜道:“谢谢神君。” 随即又问道:“有了它,我还可以接近别人吗?” 炎鸣神君没把她这问题当回事,回道:“只要他不想伤你便可。” 此时他若是知道结果她给她个保护圈的结果是这样,他一定把保护圈弄得加牢加固的,连只蚊虫都靠近不了她。 绛儿心中欢喜,再叁谢过神君,只待战斗开始,她便可以放心大胆的捡伤者了。 * 两座较矮的山谷中已聚满了人,炎鸣神君和琳雪神女仿若未见,在那山顶悠闲谈笑。 炎鸣神君不时开了天眼往左侧矮谷上瞧,只见鹅黄短裙少女坐在一块大石头,悬空双脚,浅黄绣花缎鞋轻轻荡来荡去。 没事来看人打架的,十个有九个都是闲人,此时绛儿一张生面孔出现在山谷中,虽算不上绝丽,但也娇憨可人,便有不少人来搭讪。 炎鸣神君坐在山顶上兀地“哼”了一声,正和他说话的琳雪神女莫名其妙,注意到他频频朝某个方向瞟去,心下了然。 炎鸣神君道:“开始吧。” 琳雪神女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未升到正中央,道:“再等等,时辰未到。” 说着,忽想起什么,“听小敖说这回去南海,叁天你只打两天,有一天吃那甚么清心丸便了事?” 炎鸣神君心不在焉地点头。 琳雪神女秀眉微蹙,道:“若这些个东西有用,小敖与你到如今还用遭这份罪?” 炎鸣神君道:“我分了一颗给他,他也说有奇效。” 琳雪神女面现无奈,真是傻子凑一窝,这些年来天材地宝都用尽,清心丹这等低阶丹药对他们的伤势能起什么效,莫不是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才寻理由逃避。 遂道:“什么神丹妙药给我也瞧瞧。” 炎鸣神君道:“吃完了。” 琳雪神女越发笃定他开始逃避,道:“哦?是哪位大师炼制,我也去求一颗。” 炎鸣神君轻咳一声,面色颇不自然道:“不是什么大师。” 琳雪神女冷笑一声,“原来大名鼎鼎的小霸王也会有怕退的时候,你逃避伤势,你自己死了倒还罢了,让我和小敖心里不舒服那可真是天大的不好。” 炎鸣神君道:“我已说过多少遍,当年那件事是我们不对,你们本是受牵连不必再自责。” 琳雪神女怒道:“什么你们我们,合着我和小敖这么多年给你陪打,耗费心力为你寻良医良药倒是我们自作主张了!” 炎鸣神君叹了口气道:“阿雪,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琳雪神女抬头只见日当正午,忽地浑身爆发出湛蓝如莹的冰气,冰气化剑毒蛇般向炎鸣神君直刺而来。 炎鸣神君袖袍一挥,炽热的烈焰席卷冰剑,冰剑化水下落,还未至地,寒森森的冰气迅疾铺卷而来,带着刮人心肺的可怕力量。 炎鸣神君左手变幻,虚捏一把神力幻化而出的燃烧火焰的巨斧,仰天长喝:“来吧!” 只见整座山谷燃起浩浩荡荡的火焰,像是与天上的炙阳争辉,天地间一片诡异的血红。 琳雪神女周身飘着冰雪,深深地凝望双目已带着黑煞之气的炎鸣神君,焦急道:“阿鸣守住!” 炎鸣神君仿若未闻,强横的神力骤然朝琳雪神女扑来,庞大的力量不再是金色烈焰中隐隐交缠黑煞气息。 而是一股黑气,诡秘的黑气向琳雪神女席卷而来。 琳雪神女面色凝重,冰雪之力化作一张坚硬、巨大的冰盾,抵挡黑气的袭击。 她连连道退,一味的挨打,心中叹道:凭甚么小敖做的是打他的差事,我做的反倒是挨打的差事。 * 绛儿望着中央山谷上铺天盖地烈焰与炫人眼目的冰雪,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合上。 她距离百里之外、身带保护光环仍被山谷中散发的可怖力量吓得心惊,心道:这便是神君的实力吗? 绛儿忽然觉得神君往日对她一点都不凶了,这样强大的神君,没有在生气时动动心念将她抹杀已经是非常仁慈善良。 绛儿正沉浸在神君和神女精彩的对战中,眼望山谷中湛蓝如莹的冰气与炙热可怖的烈焰两相对峙。 绛儿法力低微,修的又是医道,这样恐怖的对战她看不出甚么门道,只懂得这很厉害,神女很厉害,神君好像更厉害一点。 果然,只听在旁的人叹息道:“倒霉!押错了,神君这回没让神女。” 一人接口道:“神君五回才有一回让着神女,你也敢拿五十块灵石押神女。” 又有一人嘿嘿笑道:“甭管神君让她几回,这小子就是想押神女赢,要我说你把这五十颗灵石塞给司仙使职的姑姑,做个神女旁边的洁地使,比你在这痴望好。” 赌了五十块灵石那人道:“就你绝顶聪明!神女不用仙使伺候都不知。” 嘿笑的人揶揄道:“那不如到神君府上去,如此便可瞧瞧神君与神女有多要好,死了你这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哈哈!” “你说谁是癞蛤蟆!” “你可不就是个癞蛤蟆精!” 吵着吵着,两人大打出手起来。 绛儿:“……”神君神女没误伤着你们,你们倒先自己给我送单子来了。 绛儿转了视线,向那一言不合,打得起敬的两人看去。 看了半天,两人一直在耍花拳绣腿,真刀真枪一样都没用上。 绛儿叹口气,订单产生失败。 正待再看中央山谷处,忽听一道惨烈的叫声。 绛儿忙忙看过去,只见一个灰衣男子身上沾了神君的烈焰,躺倒在地上打滚。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继续兴致勃勃地谈论神君与神女第一百零八次精彩对战。 ———————— 谢谢留言鼓励、送珍珠的大家哟! 死直男 绛儿见灰衣人抱头滚在草地上惨叫好不可怜,立时从大石块上弹跳而起,跑到那人身前,蹲身而下,手中闪动青翠光芒消去他身体上淡淡的火焰,安抚道:“我帮你治,你不要打滚了。” 那灰衣人只觉身上忽被阵阵凉意抚过,灼烧皮肤的烈焰霎时消失不见,张开眼只见一个清丽面容的仙子,她身上似笼着层迷雾,看不透她的修为,但见她手上动作也知她是个医者,坐起身来,愣愣道:“多谢仙子。” 绛儿点头“嗯”了一声,蹲身改为跪坐,跪坐在又软又厚的草地上,低首凝心查看他的伤口。只见他的腰腹上燎起一片火泡,触目惊心。 绛儿在医馆所治疗的都是受伤一段时间后才寻来医馆治疗,第一次亲身在伤情第一线,她格外凝重、认真起来,纤长的手指慢慢撕开灼伤处的衣裳。 那灰衣男子脸霎时比火焰烧他时还通红,“仙、仙子。” 绛儿并不觉有何不妥,人参师尊治疗伤者时便是哪处有伤口便撕开周围的衣裳。 灰衣男子当然也知道这是医者疗伤手法,但一个老头子扒他衣服,和一个美貌小姑娘脱他衣服能一样吗? 绛儿以为她的病人害怕,抬首笑道:“别怕,一点也不疼,很快就好。” 说着,手心带着一团翠色光芒覆上伤口,伤处一手盖不住,绛儿便轻柔移动,慢慢净化其内黑煞之气,愈合伤口。 * 炎鸣神君发疯般展开数轮攻势,体外溢出的黑煞之气渐渐消去。 任劳任怨挨了半日毒打的琳雪神女怒而咬牙道:“若是我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炼出清心丹给你应付,积聚了黑气全往我身上打,我定砸烂他的炉鼎。” 炎鸣神君也觉这回他把琳雪神女打得够呛,萦绕黑气的眼内已恢复清明,笑道:“事情已过去,阿雪宽宏大量,想来不会再追究。” 他难得说这么客气的话,只因他不敢想象这外表冷若冰霜的神女去砸了小草的丹炉,小草定是只敢垂头站在旁边委屈出一包眼泪。 想到小草的眼泪比想到纠缠他数年的黑煞之气还头疼,想着,不觉分神去找小草的身影。 琳雪神女听了这话,新奇这向来死鸭子嘴硬的小霸王也会说软话,正待揶揄他两句,忽地那息下去的烈焰又熊熊燃起。 只见那小霸王一张脸比黑煞之气还黑,丢下满含怒气的一句话:“不打了!”纵身往左侧山谷掠去。 琳雪神女顿感好奇,往山凹处一瞧,但见一个鹅黄色身影垂头跪坐在一个男子面前,一只玉手抚在男子腰腹处。 她知这绛儿姑娘是个医者,医者救人摸几下怎么了,他着什么急,关他什么事? 琳雪神女对那比打架时还气势汹汹的红发身影思索着,在看到他把绛儿姑娘纤细的腰身一抱便凭空消失在山谷中。 琳雪神女勾起红唇一笑,撕裂空间都用上了,那该是有多急啊。 有趣,有趣,看到就要有好戏瞧了。 * 绛儿人还没治好,忽觉腰间一紧,双眼被耀目的红光刺得直紧闭起来。 再睁开时,神君那张俊美的脸就在眼前,距离不到一拳之隔。 绛儿吓得倒退几步,“神……神君……” 说话间,便见四周彩云飘荡,前方一座宏伟的府邸,挂着古朴的木牌——董府。 绛儿跟着念了出来,“董府,是哪位神君的府邸?” “我!”耳畔声大如雷。 绛儿惊得瑟缩挪动脚步,离炎鸣神君又远了一点,嗫嚅道:“我……不知道神君之姓。” 炎鸣神君见她垂下泛着粉红脖颈,想到她方才就是这样摸在那不叁不四的男子身上,气不打一处来,道:“小小植株,果是没文化。” 绛儿头垂得更低,她又没读过书,只以为神君是祝融先祖的后代便姓祝。哪里了解到祝融的后代原来不姓祝,而是有八姓,如今只有“董”姓一脉流传下来。 炎鸣神君瞟了她这羞羞怯怯的样子一眼,他向来欣赏的是飒爽直率的人,最烦她这样畏手畏脚的人。 想着,觉得自己把她拉到府门这事莫名其妙,抬步就往府内走。 绛儿听着大门缓缓合上,抬起头不见神君身影,思量着神君应当无事寻她,在外静立了一会儿,踱步就要回医馆。 经过门口一对大石狮子,绛儿见它实在威猛,威猛的东西活的她是不敢碰的,死的她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的鼻子。 “吼!”狮口大张,把绛儿一口吞下。 “啊!” 一声悚然的惊叫传进府邸,炎鸣神君气哼哼抬步正要入房忽听这声尖叫,瞬时出府。 “小草!你在何处?” 话还没说完,他焦急的神色僵得比石狮子还僵硬。 只见那小草拿了颗灵石喂在石狮子嘴里,石狮子大嘴嚼动,硕大的头颅亲昵地蹭蹭她的手心。 绛儿听到神君的声音,转头笑得甜甜的,“神君我在这里呢,神君寻我有事吗?” 炎鸣神君心里“呸”了一口自己府门前这两头眼皮子浅的石狮子,一颗灵石都能被收买,丢人! 给自己寻个台阶下,僵着嘴角笑道:“有事,进来帮我治伤。” “好。”绛儿不舍地摸摸冰冷冷的石狮子头,只觉天界的一物一事都太神奇,石狮子也能开智,转念一想医馆里的铃铛儿都能说人话,何况是神君府邸前的呢。 绛儿跟随神君入府邸,一路瑶花琪树,其中有些开了智的纷纷向绛儿打招呼。 “你好呀,你是仙子吗?” 绛儿见一株海棠花展动枝叶朝她招呼,绛儿停下来,礼貌回道:“我是含羞草。” 花草丛中顿时炸开锅七嘴八舌聊起来,“是株含羞草!神君带了一个女害羞草回来。” “神君从来没带过女人回来。” “琳雪神女经常来。” “神君说琳雪神女不是女人。” “哈哈,神君真是个死直男。” …… 炎鸣神君见那小草落后好大一截,只好停住脚步等了一会儿,未料到她跟一堆花草聊了起来。 他外出回来,这小草竟不急着与他相处,倒跟堆破花破草聊起来,难道一堆没化人形的花草还比他有吸引力? 不觉凝神细听她们对话,这一听把他气得想连夜把整座府里的花草全铲起来。 又听那小草道:“我该走了,神君在等我,下次再和你们聊。” 多变的炎鸣神君的主意又变了,他还是把府内花草留到下回小草聊完之后再铲。 等等,他为什么还要下次让小草进他府邸,这次不过是他随口找的借口才勉为其难让她进府。 炎鸣神君胡思乱想的时间,两人已坐在房内。 绛儿从大千袋里拿出这些日子以来为神君炼制的丹药,瓶瓶罐罐摆满了一整桌。 绛儿重重强调道:“一颗都没送给别人。” 炎鸣神君看着这一桌她为他特地炼制的丹药,他本不过随口一说,未曾想这小草竟炼制了这么多,想来每一颗都蕴含着她等待他回来的思念滋味。 炎鸣神君想着,心里头莫名其妙的郁气稍缓。 绛儿见神君神色缓和,便想跟神君打商量能不能把丹药用在别人身上,为免惹到喜怒无常的神君,绛儿选择委婉道:“这些够吗?神君。” 炎鸣神君点点头,道:“足够。” 绛儿面上一喜,正要问他能否允许她送给别人。 炎鸣神君见她喜动颜色,心下忽然有些感动,小草就为了他一句话就这样日夜不停的炼制这丹药,他的一句足够便能这样开心。唉!这小草深情至此。 为免她痴心过甚,炎鸣神君道:“往后不必再炼了。” “啊?”绛儿又是一惊。只给神君炼制丹药虽然不能用在治疗别人身上,那好歹也能提升修为,现在神君叫她不要炼了? 忙道:“我要炼的,望神君宽容。” 炎鸣神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往后勿要怨我。” 绛儿一头雾水,连把清心丹用在别人身上都不敢提了,怕位高权重的神君一个不高兴就说:小草,要不你别在医馆干了。 那她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想着,连忙扯开话题道:“那我可以给神君治伤了吗?” 炎鸣神君看着她坐在比他稍矮的位置,娇俏的小脸上充满企盼之色,他无奈点点头。 又能给神君治伤,那足足增长修炼叁个月时长的修为,绛儿手足欢欣,白嫩的手掌覆在神君的手腕上。 炎鸣神君见她如此迫不及待,满心无奈闭起眼,好一个痴心的小草。 “神君的伤好了很多。”绛儿翠色灵力进入神君体内察视。 炎鸣神君半躺榻上闭眸回道:“你看得出来?” “当然!”绛儿骄傲道,她非但修为进步,治愈伤者也多了许多心得,何况是她天天研究的“神君伤”。 炎鸣神君淡淡地“嗯”了一声,在南海和小敖打了一个多月,回来又揍了阿雪一顿,黑煞之气可不减少了些。 绛儿一手将源源不断的灵力输进神君体内,抬眸偷觑了他一眼,见他闭目养神。 心中一动,悄悄地引一点点神君的神力出来,翠色灵力轻柔包裹住烈焰神力,绛儿偷摸般把他们牵引到灵府内放好。 炎鸣神君怎会不知她的小动作,但她的泪水在他心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守则:小草很脆弱,让着她点。 —————— 50珍珠了,看到有好几个小可爱几乎天天送,决定加更一章。下午还有今日更新一章哈。 我在 待这进入体内丝丝缕缕的凉意渐少,炎鸣神君便知快到了小草的灵力极限,闭眼开口道:“好了。” 此时的绛儿果然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她用手背拭去额上的汗,迫不及待合眼进入体内察视灵力。 只见体内灵府内青翠灵力如一个巨大的旋涡不断产生新灵力疾速恢复着,绛儿一看便知这样的恢复速度代表着何种修为。 太好了!又快要升一阶! 绛儿欢喜睁开眼,正见神君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盯着她看,绛儿欣喜得都忘了害羞,立时对他的大恩人一笑。 炎鸣神君心头一跳,登时扭开头,心想这小草能够给他治伤便如此高兴,都累成这样还要朝着他温柔的笑,不行,我不能再让她做无谓的付出了。 遂道:“天色不早,你回去吧。” “好,神君再见。”绛儿声音里都带着喜意。 收拾着站起来,走到门首,只见门外黑风大作,天地昏黑。 天界也像人间般有着春夏秋冬、晴雨风雷。 绛儿心中一凛,赶忙顿住脚步,忽地一道电闪雷鸣划破天际。 绛儿猛然如只中箭的兔子,逃窜而回,慌忙间抓住一样东西,瑟瑟发抖。 炎鸣神君手臂突然被她紧紧抓住,方想将她的手拿开,低首见她惶恐不安,浑身颤抖,蜷缩作一团,抓住他的两只手上直捏出青筋。 炎鸣神君心里难得泛起一股怜惜,轻声道:“小草怎么了? 绛儿侧头往门外望了一眼,只一眼便不敢再瞧,垂眸发抖道:“怕。” 炎鸣神君见她往日总喜欢发红的脸上只剩青白二色,温声道:“很怕?” 绛儿听着外头狂风呼啸、雷鸣大作,发白着脸,咬着嘴唇,牙齿都在打战,“很、很怕,会、会死掉……” 雷鸣电闪,是她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她最微小、脆弱时磨不去的阴影。 炎鸣神君见到她充满悲伤、恐惧,自己心里头忽然也有着说不出的发涩,慢慢伸出手,动作僵硬地轻轻抚着她纤瘦、发抖的薄背,“别怕,有我在。” 悄然捏了个术诀,门口轻声关上,将外头的风雨声屏蔽在外。 霎时间,渗人心的狂风暴雨消失,满室陷入寂静。 炎鸣神君用一种从未有过,低沉的、充满温暖力量的声音,低首对着把他衣袍都揪得发皱的绛儿道:“还怕吗?” 绛儿紧抓的手放松了一点,低声道:“没有那么怕了……” 炎鸣神君见她面上仍是又青又白,毫无血色,安慰道:“只是雷神在施法,小草不会死。” “会……小草会死……小草全部死光了……”绛儿的语声忽然开始呜咽,“南海的姐姐妹妹全部死了……连大树伯伯也死了……被雷劈死了……” “南海?姐姐妹妹?”炎鸣神君问。他认识小草那么久,只知道她是一株含羞草,是外来精怪应聘入职天界,倒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 绛儿悲戚地点点头,“嗯,南海,南海的水岸,我便是生长在那里,一片含羞草丛中。” 高高在上的炎鸣神君一出生就强大、地位尊崇、无所不能,他从没有了解过、体味过世上一株草的生命。 只听绛儿悲切的话声道:“我在含羞草丛中百年,最害怕的就是刮风下雨的天气,狂风把我们往东吹,我们只能往东倒,暴雨把我们往西打,我们只能往西趴,我们尽力蜷缩身体保护自己。但是天地间都是能让我们随时丧命的可怕力量,就算是一个凡人也能随意把我们踩死。” 炎鸣神君在安静地听着,他从前总嘲笑小草修为低微、脆弱不堪,这时在她悲伤的诉说当中,她发自内心恐惧颤抖的躯体,他才明白天地之大,他看到的只是强者的世界,他们翻手间毁天灭地。却不知这天地之中,有着多少生命一不小心被他们残害,存在着许多可爱的人苦苦挣扎,比如小草,她们天生弱势,随意被践踏。 “那一日的夜晚黑得连月亮都没有,很快就打起闪电,我和含羞草姐姐妹妹害怕得全都趴在了地上,发抖了大半夜。风雨没有停下,天空中开始打雷,好大的雷,好响的雷,它劈了下来,我的姐姐妹妹们叫得很惨,她们全都死了……” “我化为人形想找她们的尸体,她们已经化为灰烬,落入尘泥当中,就连五百年的大树伯伯都变成了一枯焦木……” 炎鸣神君听得心口发紧,不由问道:“那你如何……” 绛儿突然闭上了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她永远记得那道龙吟,在风雨交加、彻骨寒冷的夜,在那声龙吟之后,有一滴血,一滴热血,充满力量的热血滴到她身上,保护了她的生命,渡化她成人。 这也是她为什么如此的看重这份恩情,这不仅是渡化的恩情,还是救命的恩情。 炎鸣神君凝注着她悲怆的面颊上滚落的泪珠,伸手轻轻替她拭去,柔声道:“别哭了,明日我就去把雷神族里的家伙都揍一顿。” 绛儿闪烁着泪水,感激地看着他,哽咽道:“谢谢神君。”旋即又摇摇头,“那是雷神的职责,我们草木的生命本来就无足轻重。” “谁说的。”炎鸣神君脱口道,“我就觉得小草很重要。” “真的吗?”绛儿第一次听到有人肯定她的生命价值。 炎鸣神君目光凝注着着她,认真道:“真的。” 绛儿听这话,好像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安抚着她的心,忽然间便没有那么怕了。 这个晚上虽然在下雨、打雷,但不再是个可怕的晚上,她看见很温柔的神君让她睡在他的床榻上,被子很厚很温暖,神君的笑更温暖,神君对她说,以后不会再有雷声吓到小草、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小草。 * 炎鸣神君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那株小草每哭一次,他脑子就进一次水。 他望着刚从花园中聊天回来的小草,欢天喜地地对他道:“神君可以治伤了吗?” 他要不是脑子进水怎么会答应小草让她想来治伤就来,他的伤哪是这株草能治好的。 这株草这样爱慕他,每日都往他这里跑,连医馆的工作都丢在了一旁。 炎鸣神君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只能寻别的由头打发这小草,省得她每日耗费心神痴痴为他治疗。 清咳了声,“医馆不忙?” 绛儿小手覆在神君的手腕上,催动着灵力,回道:“神君这几日没打架呀。” 炎鸣神君一噎,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可真是他们医馆的招财大佛啊。 绛儿治疗完毕,查看日益增长修为又高了一点,高兴得蹦蹦跳跳出门:“神君我走了!明天我再来!” 炎鸣神君盯着熟门熟路离开的少女,心情复杂,心里想着自己和小草越走越近,小草若是和他表明心意他可怎么拒绝。 唉!小草的修为实在太低了,她便是痴恋到天荒地老也打不过我。 绛儿不知道她刚治完的神君搭了戏台还不够,现在戏园子都热热闹闹办了起来。 她回到医馆,向人参师尊大夸特夸神君真是个大好人。 人参师尊捻了捻他的花白胡须,吹了口起,胡须飘动,“小娃娃莫被大灰狼骗了。” 绛儿不以为然,随着她修为提升得越高,越接近元婴期,她就越觉得神君是个乐于助人的好神君。 想着,总要报答神君才是,又拿存在灵府内神君的烈焰神力出来研究一番。 她琢磨来琢磨去,若非自己渡劫升仙有足够的修为去治愈神君这一个法子,那只有揪出致使神君受伤的邪魔才有可能彻底化解融进神君骨血里的黑煞之气。 升仙,小小结丹期的绛儿升元婴期已是如此费力,升仙目前连想都不必想。 揪出真正的邪魔,小小结丹期绛儿更觉这是痴人说梦。 绛儿心叹:看来回报神君的恩情只能从长计议了。 想着,手上引出一丝烈焰神力进入清心丹,欲看看能否立刻化解那黑煞之力。 不料“砰”地一声,清心丸炸开,直将她的脸炸得黑糊糊,炸得一头秀发开了花。 绛儿:“……”神君的一丝神力都这么强。 心下嘀咕着,脑际忽一亮。 绛儿转头往丹房里取出数颗霹雳丹,摆在院中远远地把神君的神力融一丝入内。 “轰!”整座院里都抖了一抖。 绛儿早做好抵御那神力的防护,一面保护着自己,一面调动灵力护住院中花木,此时听到人参师尊的声音传出出来,“臭娃娃在做什么呢?” 虽然一草一木都未损伤,绛儿还是带着做坏事的心虚,弱弱回道:“没什么,师尊。” 接着,绛儿只取一丝丝少得可怜的神力融入霹雳丹中,经过数次实验,终于待她心念动时,霹雳丹才会炸开,一颗“神君牌”霹雳丹初步制成。 绛儿又摸摸索索,将霹雳丹内灌满神君的神力,炼制出五颗“神君牌”霹雳丹,心满意足地收入大千袋中,有着这样强大的武器,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有心试验它的威力,奈何她不敢,一丝神力已经让整座院子抖几抖,若是灌满神力的霹雳丹,那得炸了整个医馆,绛儿只好把它们收好,待遇到有机会时再用。 不想这个机会次日便来到。 玉兔 绛儿清晨开了医馆大门,将医馆凳椅、瓶罐等摆置齐整,边等客人上门边跟铃铛儿闲聊。 磨了一个时辰,未见有客人来,遂叮嘱铃铛儿若有来客就告诉他们她下午回来,便哼着歌儿去神君府邸。 绛儿远远看到神君府邸所居那片云雾,方待拨开彩云,忽地一个大石棍带着风声呼呼地往绛儿身上挥来。 绛儿对战经验少,躲闪不及,一人都抱不住的大石棍猛然朝着她的面门狠击。 猛击之下。 “啊”的一声尖叫,一道倩影如断线的风筝跌落十丈以外,口吐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绛儿已惊得呆在原地,目中盯着一个曼妙的身影,气势汹汹而来,颓丧而去。 那身影躺在云朵上,手上还握着那大石棍,吐出一口鲜血,跳了起来,明眸圆睁,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指着绛儿的鼻头,娇声叱道:“你!你!果然有点本事!” 绛儿醒过神来,原来方才这妩媚的女子想对她下狠手,不料她周身有神君的保护罩,以同样的力量反弹给她。 这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她嘴角虽流着鲜血,但绛儿才不会理她。 她跟神君约定的时间已近,早去一刻,得以多治疗一会儿,修为便多提升些,绛儿不愿为无谓的人浪费时间。 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 “站住!”那女子叉腰拦住她。 她就拦在近前,看来她此时没有攻击之意,不然保护罩也不会让她靠近。 绛儿只好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虽受了伤,却仍艳光照人,是个难得的美人。 耐下性子,“仙子何事?” 那女子娇声道:“你便是叫绛儿的?” 绛儿点头。 女子上上下下打量她,讥讽道:“姿色平平,羞里羞气,神君看不上你的。” 绛儿一听,再看她手里的武器,还带着淡淡的草药味,道:“你是玉兔仙子?” 玉兔傲然昂头,“是!我便是神君最喜欢的玉兔。” 绛儿:“……” 托大的人总是最先心虚的,玉兔见她神色淡淡,不甚在意,道:“你不相信?” 绛儿笑道:“相信,我可以走了吗?” 玉兔一愣,她还以为一个小小杂工能进神君府邸,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她早想过要有一场大战,吵的破口大骂,打得扯发撕衣的大战。 未料到她就这样神色淡淡,跟她的人一样又淡又静。 玉兔疑惑,她记得神君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啊?难道是她道行太高装出来的? 遂冷笑道:“你以为神君待你特别吗?告诉你吧,神君在已与我赤裸相对,他还常吃醋,前段时间刚把骚扰我的黑猫教训了一顿,躺在床上现在还没能下床。” 绛儿一听,微微歪头问道:“是这样吗?” 玉兔一挺傲人胸脯,道:“当然!” 绛儿恍然,她头先还奇怪神君看到黑猫发那么大的火气做什么,原是神君为美人吃醋。 她道:“那我知道了,我虽救治过黑猫,仙子也不应该迁怒于我。请仙子下次不要再不分青红皂白伤人。” 绛儿说完,又施施然向前走。 这回轮到玉兔愣了,她说的是黑猫的事吗?她说的是神君欢喜她的事! 立时转过头要揪住她理论。 好脾气的绛儿被她往后一揪,不由得也恼了。 神君的保护罩可不会拦一个揪她衣服的女人,绛儿心下恼怒,奈何修为与她差了不少,以灵力反击总不是上策。 心念一动,大千袋内一颗黝黑的丹药现在手心内。 绛儿随着她的拉扯力倒退半步,畏惧低首道:“仙子的话我都听明白了,只是神君与我说过一句话……” 玉兔见她服软,不再是淡淡的态度,松手急道:“说了什么?” 绛儿抬头,眼中光亮一闪,飞身急急倒退,登时把手上“神君牌”霹雳丹往玉兔身上砸。 “轰!”巨大的声响。 “啊——”响彻天地尖叫。 两声交杂中,绛儿只见霹雳丹炸起一个乌黑的大蘑菇状雾气。 乖乖巧巧惯了的绛儿第一次做坏事,本还惴惴不安,看到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玉兔一身华服丽容被炸得像刚从碳矿里爬出来。 绛儿忍不住抿唇一笑,在心里直拍掌。 玉兔顶着原梳得一丝不苟,此时炸得比扫把星的还蓬乱的头发,眼神怨毒地刮着绛儿,尖利的声音恨道:“我撕烂你这个贱蹄子!” “啪啪啪!”一道掌声响起,不是绛儿的掌声。 一道银铃般的笑声:“炸得好,炸得妙!” 这话一出,玉兔嚣张气焰霎时起偃旗息鼓,只因她看到了拍掌的人,看到了她生平最大的对手,也是她最怕的人——琳雪神女。 无论样貌、低微、修为,她一样都比不上的琳雪神女,最有可能和她抢神君的人。 如此也就罢了,这琳雪神女看起来面上冷若冰霜,实则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玉兔曾去找过她几次麻烦,无不是吃了个大亏而返。 此时她挽着绛儿的手,笑意盈盈,“绛儿仙子真是有本事,把一些总不入眼的东西教训了一顿。” 绛儿本就有些觉得这样伤人不对,现下还被夸赞,不好意思道:“神女,我没有……” 琳雪神女看也不看玉兔一眼,高声道:“阿鸣已等绛儿姑娘好久,绛儿姑娘快些去吧,他早急得不行了。” 这话显然说给玉兔听,但绛儿不懂其中关节,想起在此耽误了不少时辰,忙道:“那绛儿便先告辞。” 琳雪神女握住她的手,道:“我正好去看阿鸣,我们一道。” 绛儿点点头,两人携手到要命神君府上。 甫一进门,琳雪便见炎鸣神君懒懒躺在榻上,右脚曲起,左脚搭在右膝上,足尖晃晃悠悠,一副大爷模样。见二人进来,微一掀眼皮,又合上。 绛儿像是习惯般,礼貌道:“神君我来了。” 炎鸣神君“嗯”了声,伸出右手放在床沿。 绛儿立时坐到床沿边,手中闪动灵力,握住神君的手腕,低头治疗起来。 琳雪在心里对炎鸣神君翻了个白眼,随意往坐在旁边一张椅上,道:“方才遇到了玉兔。” 玉兔,炎鸣神君最烦听到的两个字。想他与那玉兔初见,那玉兔便痴恋上他,成日想着和他做仙侣,不时来找他打架。哼!找他打架?十个玉兔他都能揍成红肿兔头。 为着她后羿大叔没少来找他,劝他怜香惜玉,说玉兔那副梨花带雨、不胜柔情的样子他怎么还下得去手。 炎鸣神君不以为然,那破兔子要做他仙侣比小草要做他仙侣还不可能,毕竟那玉兔在她面前哭过百八十遍他也没见脑子会进水。 想着,嘴唇张动,淡淡吐出四个字:“与我何关。” 绛儿见他反应,觉得不对,玉兔不是神君最喜欢的人吗? 琳雪一手撑在扶手上托着香腮,也淡淡道:“她伤了绛儿?” 淡淡的一句话,像是千斤巨石砸到猫尾巴上,炎鸣神君腾地坐起来,转头盯着绛儿,“她伤了你?” 绛儿低头输入灵力,慢慢道:“本来是要的,但有神君的保护圈。” 炎鸣神君一时激动倒忘了此事,心想分些神力给弱小的小草是对的。 又慢慢躺回榻上,察觉到琳雪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二人,炎鸣神君又被踩了尾巴,低喝道:“你看什么!” 琳雪道:“也没什么,就是玉兔和绛儿说了一些话,她想来心里有点疑问。” 绛儿闻言,点点头。 炎鸣神君又高昂起脖子,“她说了什么话?” 绛儿想了想道:“她说炎鸣神君最喜欢她,所以把黑猫伤得很重。” “哦?”炎鸣神君意味深长地看着绛儿,见她面上有难言之色,心道:难道这小草吃醋了?罢了,听说吃醋的滋味不好受。 遂道:“我就是喜欢你也不会喜欢她,天下竟有如此自恋的人。” 说着,一手枕在脑后,惬意地想他对这小草好过头了,还跟她解释起来。 绛儿道:“神君……” 她的疑惑解不开,竟不是为玉兔吃醋,那为何要打黑猫,那天还那样凶。 炎鸣神君察觉不对,突地睁开眼,“我虽说不喜欢她,可也没说喜欢你。” 绛儿点点头,还有疑惑未解开,“她还说和神君坦诚相对,神君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神君说她没文化,绛儿回去找红璃借了几本书看,书上说只有夫妻才会坦诚相对,那神君和玉兔岂不是夫妻? 炎鸣神君又跳了起来,“胡说八道!她那是偷看未遂。不像你……你……” 他从前去月宫的月华池泡澡,有一日差点被玉兔故意瞧去,气得他暴跳如雷差点拆了月宫。 要不是后羿大叔出面劝说,那玉兔早就被他打扁。 这也是他后来弃月宫纯净月华到医馆月华池的原因。女人,麻烦。 完全忘了,绛儿也偷看过他,怎不见他计较。 绛儿听出话里的意思,想起她不小心偷看过神君的神体,她脸上一阵发烫,若是别人看到神君的这样好看的身体,她会难过吗? 绛儿好似有一点点,她原听说玉兔看过神君完全的裸体,还有些不知何处来的失落,此时一听,她笑道:“那她说的是假的?她为什么要骗我?” 炎鸣神君见她目中迷惘、澄澈,简直跟那只心机玉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玉兔自打在月宫见过他,便死命追求他的事,炎鸣神君不想告诉小草,省得她学那玉兔死缠烂打的招式,遂道:“她捣药捣得不好,嫉妒你医术高明会炼丹药。” “真的?”绛儿欣喜道,自己用心做的事业被人夸赞,有谁能不高兴。 炎鸣神君盯着她那双晶亮的眸子,说不出别的话,“自然是真的。” 绛儿受到肯定,方才的疑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更加卖力地给神君治伤,她可是一个神君认定的优秀医者。 精|彩|收|藏:po18m.v ip | Woo1 8 . V i p 痴心 绛儿又治到脸色苍白、额角冒汗,这才停下来,见琳雪神女和神君像是有话要说,不便多打扰,遂欲告辞。 但心里惦记着一事,斟酌着开口道:“神君,我可以给园里牡丹她们浇水了再走吗?” 炎鸣神君嘴角一扯,她每日来府邸给他疗伤完便跑到花园去找那对花草,和一堆花草有什么可聊的。 心里这样想,口里道:“去吧,浇完赶紧回去。” “谢谢神君。”绛儿说毕,跟琳雪神女告别,便一溜烟地跑去园里水井打水。 绛儿方一走,琳雪的神女架子就端不起来了,扑哧一声笑道:“大名鼎鼎的炎鸣神君也会哄姑娘了。” 炎鸣神君脸色一红,抄起在旁的软枕往琳雪身上砸,“有事说,没事滚。” 琳雪偏头一躲开,面上戏色顿敛,凝向案面上摆的一堆药瓶道:“这便是那甚有奇效的清心丸?” 甚有奇效是炎鸣神君原先胡扯,药丸摆在了面前,琳雪试一颗便知有无奇效,炎鸣神君也不再胡夸这药丸了,道:“当糖吃罢了。” 琳雪灵眸转动,道:“是那位绛儿姑娘炼的吧。”她说呢,有哪位炼药大师能让六界小霸王话里话外都护着,原来是个炼药姑娘。 炎鸣神君抱臂道:“是又如何。” 琳雪道:“不如何,绛儿姑娘炼的药便有此奇效,那绛儿姑娘小手把神君的手一握那更是有天大的效果罢!” 说完,自己抱着肚子笑起来。 “呸呸呸!”炎鸣神君气急败坏起来,“她那是在疗伤,你懂不懂。” 琳雪又坐直,正色道:“哦?那近来绛儿天天往这里疗伤,对神君的伤势大有疗效了。” 炎鸣神君声音弱了下来,“无甚疗效。” 琳雪道:“那神君便是拐骗人家姑娘来……” 炎鸣神君立时反驳道:“那是她自己,她自己哭鼻子非要来给我治伤。” 琳雪曲起食指一点唇角,思索了半晌,“这么说,倒是绛儿非要来寻神君大人的了。” 炎鸣神君面上平常,止不住心底的得意洋洋,道:“唉!我也不想小草做这样多的徒劳无功的事。” 琳雪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绛儿心思天真,为人纯真,她对他怀没怀有爱慕的心,琳雪还能瞧不出来? 就是不知她这位幼年好友什么时候沾上了自我陶醉的毛病,遂道:“如此说来,丹药也是绛儿非要为神君大人炼的?” 炎鸣神君点点头。 琳雪道:“这么看来,绛儿倒是痴心一片。” 炎鸣神君哼道:“那也无用,便是我勉强接受她这样平平的样貌,但她这样的修为,便是再过万万年也打不过我。” 琳雪:“呵呵!”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走。 两人就是对天生的冤家,认识不到百年就不讲那些俗礼,琳雪不打招呼便往门口走,炎鸣神君眼皮也不抬就躺在床上。 琳雪一路出门,心里还忍不住对阿鸣那自恋鬼唾弃。 途经花园时,果见少女的身影,正忙忙碌碌给花草浇水。 琳雪看了一会儿,走到一株牡丹花前,伸手就要摘下。 “啊啊啊——绛儿救命啊——”牡丹花急呼。 绛儿立时转过头,见琳雪神女两指就要捏到牡丹花花梗,轻轻一折即刻断掉,忙忙奔过去,“神女喜欢这朵花儿?” 琳雪顿住手,绛儿暗松口气,只见神女笑道:“我瞧着她长了数百年甚是娇艳。” 绛儿笑道:“那神女常来看她,她在这儿会长得越发好。” 琳雪点点头,“倒是这个理,我原不过是瞧这是小敖亲手种下的牡丹如今长得这样好,摘去给他瞧一瞧。” 绛儿悄悄看了眼吓得说不出话的牡丹,道:“不如神女和那位小敖还有神君一道赏花,不比插在花瓶更有乐趣些。” 琳雪并未真的要摘牡丹,不过寻了话头瞧瞧这位绛儿姑娘,笑道:“那么改天我便到龙宫邀他来。” 这乱寻的话头正是歪打正着,绛儿目中登时一亮:“龙宫?神女认识南海太子?” 南海的龙王晚年出游,常年不在龙宫,她便隐隐猜疑,她受渡化成人那夜听到那声龙吟,是南海太子。 琳雪见她语声激动,心下好奇,却不好直接相问,道:“他与我还有阿鸣幼时便是好友。” 绛儿的眼睛更亮,“那……那往后太子来天界,神女能否让绛儿也见见太子?” 说完,又觉这话冒昧,不觉垂下眼帘,双颊现出红晕。 琳雪瞧出里头有隐情,但她为人爽朗,上前握住绛儿的手,道:“他不常出南海,改日我带你去南海,小敖定乐意多认识一位好姑娘。” 绛儿喜得紧抿双唇,嘴角笑成一条细线。 “绛儿怎么知道小敖的?” “我原是生在南海……” 姑娘家之间,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 绛儿和琳雪一路携手谈笑至医馆,绛儿虽然有神君、昆海这样的朋友,但总觉得他们和神女这样的朋友是不一样的,至少她们能脸贴脸地分享自己的心事,再加神女美貌、亲切、爽快,绛儿心里对她欢喜得很。 没半日,琳雪便知绛儿急着提升修为去龙宫报恩,又知她们医者的修炼方式。 琳雪问道:“如此说来,你日日去阿鸣处治伤,是为了提升修为。” 绛儿一愣,神女这样一说,倒像是她在利用神君,忽感一阵歉意,却也说实话道:“本来是打这个主意,后来我瞧见神君伤势深入骨髓,也有想着帮神君治好,但是我法力低微,每日都是神君陪我玩的。” 琳雪恍然,笑道:“你不用多想,他这样坏的脾气有人肯治他就不错了。” 绛儿摇摇头,“神君待我很好。” 心下想着神女和神君是好友,那会不会知道神君体内的黑煞之气从何而来,但忆起她上次问昆海的场景,神君不欲让旁人知晓,绛儿也就按下疑惑,不敢冒昧相问。 琳雪见绛儿性子软软乎乎,与那小霸王天差地别,越看越喜欢她,道:“不如你时常也来帮我治伤。” “可以吗?”绛儿惊喜道,眼睛里点起明星般闪亮,能治两个实力高超的神仙,她的修炼速度简直可以成倍增长。 琳雪握住她的手,笑盈盈道:“当然,现在正值春夏,不我不用去降霜雪,在府邸无聊得很呢,还烦你抽空过来陪陪我。” 绛儿欢天喜地送走神女,只觉天上的神仙都美貌又仁善,就算不是为了报恩,她也很喜欢这里。 一个人存着善心,看到的事情总都是带着善意,没到一天的工夫,绛儿就已经把早晨玉兔恶意伤她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 人参师尊近来常在天界,绛儿便向他禀报往神君和神女府邸去。 人参师尊也为她有这样的机缘欢喜,捋须点头道:“你且放心去吧。” 绛儿来到琳雪府邸为她疗伤,她体内没有常年存在的黑煞之气,多是她跑去找人切磋留下的伤,绛儿治起来虽也有些艰难,却比治疗神君轻松些。 治完后,二人少不得凑在一起聊了一阵天界的八卦,绛儿便收拾着往神君府邸而去。 如此一恍便是数年,绛儿今日从琳雪处出来,灵力已快到极限。 她心头却压制不住的激动,结丹九阶,就快要结丹九阶。 她几乎是飞奔着跑到神君府,迫不及待摸上神君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翠色光芒涌入神君体内。 炎鸣神君这手腕都不知被她摸过多少趟,懒懒地躺在摇椅上,等待着这株执着的小草治完。 数年光阴,对他这活着上千年的神仙来说不过弹指之间,但这些年因为小草的出现,炎鸣神君外出打架的时候变得少了些。 他一想到那株小草在天界泪眼巴巴地等着给他治伤,便不耐烦在外逗留,多是寻修为高的打了几架,消除去溢出体外的黑煞之气就回府邸。 六界中修为在顶尖层次的魔君、鬼王等六界大能苦不堪言,频频来寻天帝投诉这小霸王。 天帝只回复:别来,管不了,他连我都想揍。 管不了的炎鸣神君正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手腕被握着,遥望那被绛儿浇灌得越发茂盛的花园,突然道:“小草。” 绛儿凝心催动灵力,感受着体内状况,只觉隐隐碰到突破结丹八阶的壁垒,只要再来一点推力,只一点便能突破到九阶。 她听到神君的声音,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方才在琳雪处使用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绛儿便迫不及待治疗神君,此时为突破更是不遗余力调动全身灵力,往神君体内送。 渐渐觉得浑身发冷,脑袋嗡嗡直响,神君说的什么话,她听不清了。 炎鸣神君正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全身心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小草的异常。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你总是往我这儿跑,你的心我也很是感动,若你真的非我不可……那、那只要你修为至升仙,我就让你打倒……” 说完,他自觉为了小草做了很大的让步,等了片刻,痴痴付出的小草此时居然还没用她欢喜娇细的声音谢谢他。 炎鸣神君想起她才结丹期,一个低到他觉得有和没有都一样的修为期,遂道:“难道升仙所花时间太久,你不放心?你努力个百千年总是可以的,我不会喜欢上其他女子,这会儿总行了吧……我可没说现在喜欢你,只是你对我痴心相待,我勉强给你机会……” 好一个痴心相待,绛儿不过在他跟前晃了几年便是痴心相待,那死缠烂大数百年的玉兔听到定会气得吐血。 说完,还不见回应,炎鸣神君不耐道:“小草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本神君已经……” 话没说完,炎鸣神君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小草,低头一看竟是晕倒在地。 戏台它塌了 这是炎鸣神君第二次认真看这株小草。 这时晕倒躺在榻上的小草,总是怯怯打量别人的双眸紧闭,动不动浮出红晕的脸苍如白纸,常常抿唇羞涩的唇没有一丝血色。 炎鸣神君轻叹一声,宽大、厚实的手掌握住她冰凉凉的小手,将体内些许神力的黑煞之气剥除,轻缓地传送入她的体内。 神力未入,炎鸣神君轻“咦”一声,她似在突破。 出生便是上神修为的炎鸣神君没经历过这等低阶突破,却也知此时不能送入神力扰乱她的突破,遂松开手。 一个人怔怔地盯着她轻轻皱眉的脸,不知不觉又开起戏园子。 小草明知为治疗我所起效果甚微,还如此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来我府上,今日竟晕倒了也要为我付出她的心意,小草当真深情至此。 好吧,只要她升仙,我一定让她打倒。 若是升不了仙呢?炎鸣神君盯着绛儿,心里的有两个小人如台上两个老将军咿咿呀呀的在打架。 一个是他炎鸣神君的选择仙侣的原则,一个是小草苦苦追求终生不得如愿又要哭鼻子的忧虑。 过了半晌,炎鸣神君脑中的有一个小人好像快不行了,快要被哭鼻子的小草打败。 炎鸣神君一捏双拳,甩了甩头,两个小人都滚出了他的脑袋。 他的目光落在小草身上。 小草已睁开眼睛。 绛儿本苍白的连此时红润得像熟透的苹果,腾地盘坐起来,闭眸查看体内灵力。 结丹九阶! 绛儿立时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近在眼前的神君,“神君!我已经到结丹九阶了!” 炎鸣神君被她的喜悦感染,也为她努力修炼靠近他而感动,说道:“恭喜小草,往后还要努力升仙。” “升仙?”绛儿疑道,“太远了,现在到元婴期就够了。” 炎鸣神君闻言,不觉点点头,小草这样不急不躁的沉稳修炼,怎么会升不了仙,方才是他多虑了。 又听绛儿道:“很快我就能拿到临时仙籍了,这些日子谢谢神君。” 炎鸣神君想道:小草原来心心念念要拿临时仙籍,是在一步步努力靠近他。 欣慰一点头,道:“小草可知突破元婴期的小仙若有一位上神或上仙作担保,可拿正式仙籍?” 他头先随耳听小草要入仙籍,随口问昆海入仙籍之事,这小草为了他付出至此,他便善心大发,给她做一回担保人。 果见她点点头,清脆的声音道:“知道!” 炎鸣神君握拳置于唇前清咳一声,正准备不动声色,不让小草误以为他是对她有意才这样做,用淡淡语气道:“我可为你做担保人。” “啊?” 炎鸣神君一听她惊讶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意,又见她忽然低头,羞得涨红脸,又白又嫩的小手绞着衣裙,像是没料到他对她这样好,羞羞怯怯抬不起头。 炎鸣神君越发笃定小草果然爱他至深。 做小仙的担保人可不是随意担保,往后小仙若犯下错误,都由那位担保上神或上仙承担。 故天界中很少有上神或上仙会去为一个小仙做担保。 想来小草惊喜得昏了头,炎鸣神君不得不提醒她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看你为我治疗辛苦。” “神……神君……我……”绛儿终于微微抬起头,憋出几个字。 要知绛儿最是感激旁人待她的恩情,若是要她拒绝他人的好意,比神君一个月不打架还难一点,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开口。 她又歉然低头,不敢看好心好意的神君,低声道:“我已经答应琳雪为我做担保,不、不必劳烦神君……” 蚊子叫般大小的声音听在炎鸣神君耳中如五雷轰顶,他前一秒还得意洋洋的脸听到绛儿的话后就垮了。 绛儿悄悄抬头偷觑神君,神君果然在生气了。 神君生气后的语气都不太好:“为何不找本神君?” 英明神武的炎鸣神君不相信深深爱慕她的小草会更想让琳雪那丫头做担保人。 绛儿道:“我原没料到神君会愿意做担保人的……” 琳雪主动和她说愿意做她的担保人时,她已经觉得是莫大的幸运,便一口答应下来。她一株法力低微的草哪里会想过有两个上神愿意做她的担保人。 炎鸣神君听言,负手在房内来回踱步,脸上阴沉沉。 绛儿自觉辜负了神君的好意,歉然道:“对不起神君。” 炎鸣神君摆摆手,心想:小草定是更愿我做她的担保人,都是那臭丫头插一脚。 心里烦烦躁躁的又不想对小草发火,口里道:“无事你便回去吧。” 绛儿怀着对拒绝神君好意的愧疚告辞了,出了门她又被升到结丹九阶的欣喜灌满了整颗心。迫不及待与她的好朋友分享。 琳雪听说这个消息,握着绛儿的手好一阵贺喜,她没有炎鸣神君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她常偷跑去下界玩,知道寻常修炼者每升一阶都是极难得、极重大的喜事。 绛儿把神君要给她做担保人的事跟琳雪说了一说,说的时候还觉辜负神君的好意。 琳雪一听,轻哼了一声,拍拍绛儿的手,安慰道:“不用放在心上,他这人就是欠打脸。” 说完,又想起一事,“你可知六界街会?” 绛儿点点头,道:“听说是六界五十年一次的大盛会,比人间的元宵灯会还热闹。” 琳雪好玩乐,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到时我和你一道去玩。” 绛儿摇摇头道:“我还要看顾医馆,还有神君的清心丹吃完了,答应给他早日炼出来。” 琳雪道:“街会上有很多龙族也去凑热闹。” 绛儿道:“南海太子也去吗?” 琳雪摇摇头,“他出不了南海。” 绛儿见她面露难色,知道其中有隐情,并不相问,又听她道:“但那夜的那条龙也不确定是小敖对么,我们多去见几只,让他们嗷几嗓子便知是谁。” 绛儿听着有趣,抿唇一笑,点点头答应下来。忽有想起一事道:“我未入仙籍,不能随意出门。” 琳雪豪迈一拍她的肩头,“有姐在,谁敢拦着。” * 还真有。 炎鸣神君他来了,他马不停蹄地兴师问罪来了。 琳雪瞅也不瞅他一眼。 炎鸣神君上前便提着她的后领让她转过身来,整个六界也就炎鸣神君会对容貌无双的琳雪神女用这种粗暴手段。 琳雪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来干什么的,抢先开口:“过几日我和绛儿去街会玩。” 炎鸣神君兴师问罪的话头卡在喉咙,一愣道:“去便去,我问你……” 话还未了,琳雪又抢着道:“你不去?” 炎鸣神君不耐烦道:“不去不去,什么六界街会,就是一群无聊姑娘扔帕子的街。” 琳雪想起数百年前的事,仍忍不住想大笑。 炎鸣神君数百年前去过一趟六界街会,六界之大,并不是人人都见过他小霸王的真容。这家伙不喊打喊杀时,那副好皮囊一站在那里,倒吸引了不少大胆女子频频朝他送秋波,如此便罢了,他每走一步便见地上老是有丢失手帕的。他好心给人捡起来,那姑娘羞红了脸要以身相报。他自然拒绝,不想越走帕子越多,最后连脚没地落下,恼得他撕裂空间回天界去。 想着,琳雪道:“你不去也罢,原以为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机会寻到绛儿的恩人公子。” “什么恩人……”炎鸣神君语声突变,“公子?” 琳雪无辜地眨动灵动的美目,“嗯,你不知道吗?绛儿本生于南海。” 炎鸣神君道:“我自然知道。”变成哭包时的小草说的每一句他记得都很清楚。 琳雪道:“那你定然也知道绛儿是得了一场大机缘才化人形。” 炎鸣神君道:“知道吧。”语气开始不确定。 琳雪仿若未觉,接而道:“绛儿入天界便是为了突破元婴,取得仙籍好去龙宫报答她的恩人公子。” 炎鸣神君:“……”这他真不知道了。难道小草急着突破原因不是为了他?他不信。龙宫?难道是那条臭龙? 想了想,语气开始烦躁:“她这样知恩图报的草自然不会欠人家恩情,去便去了,你啰啰嗦嗦那么多干什么。” 琳雪哈哈一笑,“也没什么,我就是看堂堂炎鸣神君陪着我们绛儿修炼了这么久,替我们绛儿谢神君一谢。” 炎鸣神君问道:“修炼?” 琳雪点点头,“是啊,绛儿属植株修医道,你不知她的修炼方式?” 炎鸣神君梗着脖子道:“我怎么会有闲空去关心小小一株草怎么修炼。” 琳雪忍住笑意,认真科普道:“绛儿给人疗伤便能提升修为。” 炎鸣神君极力让自己的面色自然些,道:“原是如此,难怪她到处摸摸这个人的手腕,碰碰那个人的腰腹。” 说完,大觉事情朝着不对的方向走去。 琳雪煞是赞同点头,道:“她啊这样日日辛勤治愈伤者,尤其是给修为越高的人治伤,修为增长得便越快。特别是像炎鸣神君这样修为高深,体内又有重伤,可不正是绝佳的增长修为对象吗?” 绷着张脸说着,实则看到炎鸣神君越来越黑的脸,她早就在暗中笑破肚皮。 炎鸣神君仿若被捆了重重的一巴掌,呆坐原地,痴怔半晌,不死心道:“我凭甚相信你的话,那小草对我、对我……” 一片痴情他突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琳雪疑惑歪着头道:“我与她是好朋友,她自然要和我说的,难道她没告诉神君……” 说到这里,连忙捂住嘴唇,“我不该把绛儿的秘密告诉神君的……” 她知道这并不是绛儿的秘密,只是炎鸣神君这样的臭脾气,绛儿自然不敢跟他说心里的事。 “好朋友。”炎鸣神君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那我又是什么?” 小草竟什么也不告诉他,日日为他疗伤竟然……竟然是为了去见她的恩人公子! 琳雪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道:“嗯……大约、大约是无情的修炼对象吧!” 说完,琳雪千年来都未见过他吃过这样哑巴亏,想怒也怒不出来的样子。她再也忍住不捧着肚子,笑得都直不起腰。 炎鸣神君怒急攻心,把她园子里的亭台一脚踢烂,崩塌。 飞脚还要再踢园中林木,忽又想起小草红着双眼,说草木脆弱的情景,生生将神力收回。 带着怒气冲冲而来,又带着冲天火气而回,所经之处无不燎烧起熊熊烈焰,路途中的小仙无不纷纷逃散。 死含羞草!竟然骗我感情! ———————— 绛儿:人在馆中坐,锅从天上来 朋友 绛儿已五日没见到神君,去到他府门前也被拒之门外。 她满心以为是她拒绝了神君帮她做担保人而觉得她不知好歹,故与她疏远了。 绛儿怀着歉疚去琳雪府内,请她替她向神君郑重道歉。 说着,从大千袋里取出整整一罐清心丹,道:“琳雪姐姐,烦你交给神君,说绛儿先答应姐姐,实在无法才拒绝神君的好意。这是我又改进的清心丹,望神君能原谅我。” 琳雪看着这只小白兔,真是单纯无害,偏偏就是这只小白兔把那个天上地下都制不住的小魔王给绊住了。真是以柔克刚,一物降一物啊。 笑道:“不是因你,他这几日刚想通了一件事情,不想别人去打扰。” 绛儿听说,心下稍松,问道:“那神君很难过吗?” 一日都坐不住的神君居然已有五日不打架也不出来走动。 琳雪道:“是有点,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安慰安慰他。” 绛儿点点头,转念一想又道:“还是琳雪姐姐去吧,你们要好。神君好像不想见到我。” 琳雪真是自己也被这只小白兔收服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也去,他呀,最想见到的就是你。” 绛儿道:“好,我去给神君治伤,让他高兴些。” 琳雪扑哧一笑,道:“他现在有点厌烦治伤,你先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说着,一指那清心丹,道:“这个也先收起来。” 绛儿不知为何神君忽然厌烦疗伤,她从前见他挺高兴她给他疗伤的,清心丹也不吃,难道神君的好了? 一路思想,随琳雪往神君府去。 * 昆海遵主人的命令买了本“修道入门指南”回来。 炎鸣神君随手翻了翻,道:“怎么没有植株类修医道的。” 昆海本就对主人忽然看如何入门修道感到新奇,此时一听,更是深感疑惑,回答道:“植株修炼本是小类,何况他们多只停留在结丹、元婴,少有植株大能撰写指南。” 忽想到黄参真人可不就是凤毛麟角的植株大能,遂道:“头先我在绛儿处看到过她有这样的书,神君可要我向她借阅回来?” “绛儿”这两个字猛地把神君的心一扎,他那日从琳雪府上怒气冲冲回来,静坐在园中痴想了半天,终于明白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一时只觉自己的神君神威都丢到爪洼国去了,带着得知小草并非爱慕他的一丝丝失落,和丢脸丢大发的恼怒,小草几日过来求见他时,他一概不见,反正小草又不爱慕他,他再也不需要给她机会,正好他也对她无意,觉得她天天哭唧唧的很烦,不见更好。 英明神武的神君想通以后,为免再发生这样的事,让阿雪那臭丫头揪住他嘲笑,炎鸣神君深入基层,这才买了本“入门修炼指南”。 此时听到昆海又提那小草,本不想搭理,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她很熟吗?” 昆海怕神君又乱牵红线,忙道:“我和她是朋友,真的朋友。” 炎鸣神君面色一沉,兀自嘟囔:“谁都是她朋友,偏偏我不是。” 昆海听不清他主人的指令,偏头正要细听,忽听门外石狮子叫起来,便知有客来访。 他迎出门正看到绛儿和琳雪神女给石狮子投喂灵石,石狮子像个小奶猫似的用冰冷的大狮头蹭二人。 琳雪神女欢笑道:“果是绛儿有法子,我打过几顿这两头凶巴巴的石狮子,偏偏它们跟它们的主人似的,是个打不服的臭脾气。” 昆海忙含笑上前请二人入内,才一踏入大门,便听一道大如雷鸣的声音:“出去。” 绛儿听出是神君的声音,忙瑟缩回脚,低声道:“我还是走吧,神君不欢迎我。” 琳雪将她拉回来,站在门口道:“气派好大的主人啊,绛儿你听我说,既然他不欢迎我们,那我们永远都不要来了。往后他去医馆也把门拴上,别让他进门。” 医馆哪里是绛儿说了算,她只想到神君真的疏远她了,想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心里空落落,只觉又酸又涩,原本就盈盈的水眼里,有泪光闪动。 这时,又传来神君的声音,那声音已低了很多,还带着几分无奈,“算是我脑袋又进水了,昆海,请琳雪神女和绛儿姑娘进来。” 话落,琳雪拉着绛儿气昂昂进府,绛儿跟在后面,低着头。 低着头走入神君的房间,看见神君闪着金芒的银色袍角,她低声行礼,“见过神君。” “嗯。”神君淡淡的回应。 绛儿跟着琳雪坐在椅上,听见神君道:“寻我何事?” 琳雪冷笑道:“你这破府什么变得这么金贵,进不得了。” 炎鸣神君知道她在为绛儿打抱不平,他小霸王出生以来哪里丢过这么大的脸,吃过这样哑的亏,偏偏又不能跟从前一样把人揍一顿出气。 一股气闷在心里,烦烦躁躁道:“谁说你进不得。” 绛儿闻言心内一痛,抬眼看了一眼神君,只见他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似嫌恶地扭开头。 听到他的话更是震惊,眼中布满不可置信,心口忽有万箭穿透,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失去朋友的感觉,这样的难过,这样的酸痛。 这便是人要历经的悲欢离合吗? 绛儿终于体悟到了作为一个人彻骨的情绪,只觉神君再也不会理她,她永远的失去了一个朋友…… 越想越觉悲苦,低垂的眼睫颤动,一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绛儿一点都不喜欢做人,做人比做草多了太多悲伤的事。 “不许哭。”她的泪水还没落下,炎鸣神君阻止的速度之快。 他本连看都不看绛儿一眼,怎么如此之快发现绛儿有了泪水呢? 绛儿吓得赶忙把眼泪缩回去,兀自咬住嘴唇,瓮声瓮气道:“对不起神君。” 她的泪水都没落下,炎鸣神君脑袋里又灌了半脑袋水,对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琳雪道:“你出去。” 琳雪撇撇嘴,站起身揉了揉绛儿的肩头,“不必为这木头伤心,他若欺负你我自会帮你讨回公道。” 炎鸣神君憋着股恼火在肚子里,拿眼狠狠一刮琳雪那绝丽的面容。 琳雪悻悻退出门去。 炎鸣神君目光又一转到绛儿身上时,凶光缓和不少,但语气也没好到哪里,“找本神君做什么?又要疗伤吗?” 绛儿轻轻摇摇头,她记着琳雪说不能提起给神君疗伤,又惦念着神君对她的疏远,问道:“已有几日未见神君,是我得罪了神君吗?” “没有。”炎鸣神君不耐烦道。 “那、那神君为何不让我进来了。”绛儿低头紧张地揪着衣角,生怕神君说出真的不和她做朋友的话。 “你去南海寻你那恩人公子便好,还来我府上做什么。” 绛儿听出神君语声中老大的不乐意,愣愣道:“有了仙籍才能去南海。” 这话更像把炎鸣神君抽了一鞭子,暴跳如雷道:“所以又来寻我帮你修炼是不是?” 绛儿睁大了眼睛,目中还闪着盈盈泪光,怔怔道:“神君生气了?” 炎鸣神君只觉重重的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发不出,低吼道:“我当然生气。你让我以为……以为你……原来不过是利用我!” 绛儿被吼得往后缩了缩,更疑惑了,不知神君究竟在以为什么,只好道:“我没有利用神君,神君有伤我才来帮神君治,昆大哥有伤我也帮昆大哥治,琳雪有伤我也帮她治,我在疗伤病并没有利用他们。” 她是医者,虽然治人能提升修为,但救死扶伤怎的变成了利用。 炎鸣神君道:“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绛儿见他问得如此郑重,缓下来想了片刻,认真点头,“嗯,都是我的好朋友。” 炎鸣神君:“……” 绛儿见神君忽然像只落水的狗,闷坐在那里,又想不出刚刚的话有什么错,道:“我化形方数年,很多人世间的规矩都不懂,招惹到神君的地方,希望神君能原谅。” 这话如当头一棒,敲醒了英明神武的炎鸣神君。 是了,这小草才化形数年,她本是生长于天地的至纯至真,不染世间尘俗,干净得像只白纸,所遇之人,对他的行为不过是她对这个世界都报以最真诚的心意。 别说爱慕,你若问她友情是什么,她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 炎鸣神君问了,“我是你的好朋友?” 绛儿重重点头,“嗯!神君待我很好,师尊说和我一样大小的待我好那便是我的朋友,比我年老的待我好便是我的尊长。” 炎鸣神君嘴角一抽,终于明白小草说的话就是表面上的意思,绝没有一点深意,一点都没有。 绛儿见神君面色不对,忙问:“难道我不是神君的朋友了吗?神君还是像刚才一样讨厌我吗?” “我何时讨厌过你。”炎鸣神君扶额,他要被这株草打败了。 “方才,我和神君打招呼,神君都不看我一眼。”绛儿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委屈。 “那不是讨厌你。”炎鸣神君语声不自然。 绛儿不解,“那是为什么?” 炎鸣神君盯着她眼里只有诚恳的疑惑,绝没有一点戏谑之色,一肚子脾气都被她磨没了,“我在闹别扭行了吗!” “哦,原来是闹别扭。”绛儿应声,闹别扭又是她没有体会过的情绪,暗暗记在心里,往后和人家闹别扭时便知道神君这几日的感觉了。 —————— 过几天满一百珍珠有加更哈(在写了,在写了·jpg 街会(100珍珠加更) 得知神君在闹别扭的绛儿,还是很不放心,跑去问琳雪闹别扭会很难过吗?像她得知神君不和她做朋友一样的难过吗? 琳雪道:“那是他自找的,跟你没关系。” 绛儿又问:“神君会难过吗?我该怎么让神君不闹别扭?” 琳雪捏了捏她的脸,道:“不会,他出去打几架就好,现在咱们不说他,街会就要开始,看,穿这件裙子如何?” 此时两人正坐在琳雪舒适、雅致的卧房内,她从衣柜内拿出件露肩缀紫罗兰花齐膝短裙,裙摆盛放着娇艳欲滴的紫罗兰花,胸口绣着含朵苞欲放的紫罗兰花苞。 绛儿连连点头,显是十分喜欢。 琳雪捏了个仙诀,雪光一闪,紫罗兰花短裙紧致、合身地穿在绛儿身上,雪光又一转到绛儿发间,平日随意绾上的秀发,此时侧颊两边编成数股细辫,以罗兰花为发带,细辫绾合在脑后,淡红的樱唇点上胭脂色,耳垂挂上雨露般晶莹耳坠,莹光闪闪。 少女娇娇怯怯而立,清丽绝尘。 琳雪目中一亮,抓着她的手打量,赞道:“我们绛儿可真是个美人哟。” 绛儿羞然低首,她对这直白的夸赞很不习惯,还是以貌美闻名的琳雪神女夸她。 琳雪又随手捏了个仙诀,自己换了一套装扮。 两人盛装打扮着,携手踩上云头往六界街会而去。 方至南天门,忽见一道火红的身影,火红的披风,不用瞧清面容也知是谁。 天上地下,非炎鸣神君莫属。 炎鸣神君老远也瞧见琳雪,以为这丫头又闲不住溜下界玩,驾着鲲鹏鸟在南天门上空,随口打了声招呼,目光扫过琳雪,扫过她身旁的花裙少女。 招呼还没打完,炎鸣神君登时跳下鲲鹏鸟,瞪大了眼睛瞧那花裙少女。 琳雪见他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骄傲道:“怎么样,漂亮吧。” 绛儿被神君盯得羞红脸,低首盯着自己的鞋尖。 炎鸣神君目光扫她那修长、纤细的双腿,光洁、柔腻的玉肩,就这样大大喇喇袒露在外,许久才吐出几个字:“你家没布料做衣服了?” 琳雪见自己精心打扮的人得到这榆木脑袋这样的评价,登时气噎,挥手道:“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去玩。” 炎鸣神君目光落在绛儿那绣着含苞欲放紫罗兰的胸口,道:“去何处?” 绛儿听见神君在跟自己说话,回道:“去街会。” 炎鸣神君立时道:“那是不正经的地方,你回去,让阿雪自己去疯。” 琳雪一听,登时不乐意了,“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切,什么人想什么事。” 炎鸣神君转过目光瞪着她道:“你每次去回来,堵府门口一个月的那些人是正经人?” 正经的炎鸣神君可不会看了一眼人姑娘长得美貌,就去堵人家姑娘的府门口。 琳雪理亏,道:“这回我带着绛儿去做正事,不会到处乱玩了。” 绛儿适时附和点点头。 炎鸣神君想起“恩人公子”四个字,又想起一张头生两角、温文尔雅却欠扁无比的脸。 鬼使神差来了句:“我与龙族熟。” 于是绛儿很欢喜的邀神君一道去,神君十分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琳雪暗自翻了个白眼,死傲娇。 * 六界街会,竟设在人间。 月明星稀,山谷绵延,往日杳无人迹静寂之地,此时灯火万千,热闹喧嚷。 每五十年,这个时刻,就如凭空出现般,数座山谷中,明灯万盏,绿瓦红墙伫立其上。 茶坊、肉铺、绸缎铺、古玩店、酒楼、杂货铺……户盈罗琦,人流不息。 这简直就是热闹百倍的天界一条街,绛儿宛如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双眼滴溜溜看不尽市中所列繁多的商品。 琳雪显是来过很多次,悠然行在街道当中,道:“我与龙族的叔叔、姑姑们约好了在客来酒楼。” “叔叔姑姑?”绛儿疑问。 琳雪牵着她的手挤在人流当中,点头道:“嗯,小敖,也就是南海太子是龙族最小的龙,其余都早已成年。” “哦。”绛儿又心生好奇,“南海太子几岁?” “九百多岁。”琳雪答道。 绛儿讶然,九百多岁还未成年,那岂不是她还是个婴儿。 琳雪看她表情,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含笑道:“我们非凡人,年岁不过是区分家族辈分,只要愿意今日的老头子能变成无齿幼童,容貌变幻乃其次,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心境,瞥如说有的人已千岁还幼稚得像个小孩,还没我们绛儿成熟呢。” 绛儿问道:“是谁?” 琳雪捂住嘴笑指前方一个火红头发的男子,男子朝她们行来。 绛儿一瞧正是方才与她们分别说要自己逛逛的神君。 琳雪对着他一挑眉,道:“客来酒楼可找到?” 炎鸣神君脸上神情登时像吃了只死苍蝇,狠狠瞪了眼琳雪。 琳雪在绛儿身后用指尖指着绛儿的后脑勺,威胁之喜明显。 炎鸣神君咬牙切齿,道:“让你赢十次。” 琳雪满意点头,得意的脸色立时变得遗憾,对绛儿道:“呀,方才龙族的叔叔姑姑们传信与我,有要紧事先走了,我恐怕龙族出事我得去瞧瞧。” 绛儿一听,果然跟着焦急,道:“那么你快去吧。” 琳雪拉着她的手,“抱歉,原答应你……” 绛儿摇摇头,“总会有机会的。” 琳雪拍拍她的手背,又说了句抱歉。 这道歉的话可是她替欠扁的炎鸣说的,她本来就约好龙族的叔叔姑姑,但阿鸣要跟着来那一刻她便知此回绛儿是见不到他们的。 果然方一至街会,阿鸣那厮便借口离开,定是到客来酒楼寻龙族去了。 六界小霸王来找你,不是来找你打架,只是客客气气地请他们不要见琳雪神女,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何况龙族长辈素知六界小霸王和琳雪神女、南海侄子是叁个让人头疼的冤家。 他们年幼时没少拆四大龙宫,长大了些这才懂点事不打他们琉璃宫的主意,但他们至今都忘不了他们的顽劣。 琳雪虽知绛儿是见不着龙族了,但她既答应了绛儿帮寻恩人,那便得走一趟,替绛儿亲自问龙族叔叔姑姑们。 绛儿看着琳雪离开,这趟寻恩人的消息落空,心中微一失望,怔神间,忽遭一人的双手推在她的肩头,未有防备的她脚步踉跄,还没弄清状况。 “咔嚓”一声,竟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接而是凄厉的男子惨叫。 绛儿忙转头去看,却被一只有力手臂揽住带入他坚实的怀抱。 她的面颊兀地贴在一个滚烫的胸膛上,耳畔是有力的心跳声,很不规律的心跳声。 医者绛儿十分负责任,说道:“神君,你心悸了。” 炎鸣神君:“……” 他用脱下红缎披风,一下子便把绛儿玲珑的身段裹成粽子,手上动作轻柔,一点都不像刚把人骨头弄碎的手,道:“往后不许再穿这么少。” 爱美是女子的天性,绛儿很喜欢琳雪送她的这件漂亮裙子,问道:“为什么?” 炎鸣神君松开她,一指面前如软脚虾跪在面前的男人,“会有这样的人来欺负你。” 绛儿顺着他的手指处看去,只见一个獐头鼠目、满脸是血的男子,唬得倒退几步。 炎鸣神君伸手扎好她颈前的披风系带,看到她吓得不轻,道:“还穿吗?” 绛儿不敢再去瞧刚才撞了她的那人一眼,心里仍不愿意轻易放弃漂亮的小裙子,问道:“为何琳雪能穿。” 炎鸣神君道:“她法力高强,没人能欺负她。” 绛儿“哦”了一声,“那我以后再穿。”不愿放弃穿裙子这件事情。 炎鸣神君不以为意,待她有琳雪的修为,那得等数千年,十分满意地点头,只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这株小草就是一张白纸,他可不能让污浊的墨迹沾染到她身上,英明神武的炎鸣神君深深感到他保护天界弱小的重大责任。 几人这么一闹,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炎鸣神君不耐烦天界弱小被他人指指点点观看,扯着红缎披风戴泽天界弱小挤出人群。 方走没几步,只见一个披着一头青丝,手挽红绳的男人急行过来,朝着绛儿道:“姑娘留步。” 绛儿顿住脚步,神君扯了扯红缎披风示意她走,她都仿若未觉,朝那男子礼貌道:“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那男人朝她连连点头,道:“我看姑娘骨骼惊奇,不如老夫给你算一卦。” 绛儿心想,原是算卦的,当下顿生好奇,答应道:“好啊。” 那男人盯着她,目光闪烁,道:“你的姻缘奇佳,命定之人正是有恩于你的……嗯……待我再算算……” 绛儿心下纳罕,不是看我骨骼清奇吗?怎么算姻缘了。 神君一听有恩,打断道:“月老儿,她无需你算。” 绛儿一听,惊奇地睁大眼,“这是月老仙君?” 男人抖动手中红线,道:“如假包换。”说着,手中红线往绛儿手腕缠去。 还未碰到绛儿一毫,烈焰一闪,红线立时烧作灰烬。 天庭中谁不认识那霸道的烈焰乃炎鸣神君的神力。 月老跳脚道:“你这是坏人姻缘!” 炎鸣神君将绛儿扯到身后,无所谓道:“你这老头年纪已大,近来没少牵错红线,小草的姻缘不劳你操心。” 月老见往日一言不合便抄家伙打架的炎鸣神君竟还在和他平心静气说话,眼珠一转,道:“这位姑娘不需要,那我给你算一个。” 炎鸣神君竖眉道:“我更不需。” 月老道:“当真不需?”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不需。”炎鸣神君厉声拒绝。他的红线另一边是何人,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他对又小草没有恩情…… 月老道:“那真是天大的遗憾。” “一点都不遗憾。”炎鸣神君断然道。 想给小草拉扯对象,待我回天庭好好参你一本,告你毒害天界弱小。 ———————— 哎呀嘛呀,加更来啦,还以为过两叁天才满一百珍珠。 今天不知道在哪儿增加了曝光率,突然多了好多读者捧场。 (奥!我去看了一趟,原来是上了潜力新书,哈哈哈哈我人傻了,不怎么看主页的后果。) 谢谢大家的喜欢哟。 口是心非 绛儿可惜地看着月老被神君赶走,不禁疑惑,“神君不想知道自己的仙侣是谁吗?” 炎鸣神君侧头看着她,“不想。” 绛儿想起他奇特的择仙侣标准,道:“能打倒神君的定是十分厉害的神女。” 炎鸣神君“切”了一声,“能打倒我的女子还没出生呢。” 绛儿一听,觉得不对,道:“琳雪不是常赢了神君吗?” 炎鸣神君斜睨了她一眼,道:“那是我让她的。” 绛儿道:“神君待琳雪真好。” 炎鸣神君想到自己也没少让这株脆弱的小草,道:“我待你如何?” 绛儿道:“也很好。” 炎鸣神君听着心头舒适,问道:“那为何你告诉阿雪的事情不告诉我?” 绛儿想了想,道:“我觉得神君不喜欢听。” 在她的印象里,炎鸣神君说没两句话就会不耐烦,她怎么敢把这些事跟他聊。 炎鸣神君未曾想到是这个原因,问道:“我很凶吗?” 绛儿闭上了嘴,拉着他的衣袖,朝着前方热闹的街市走去。 沉默的意思通常便是肯定。 炎鸣神君觉得遇到这株小草后气闷的频率大幅度提升,譬如此刻,他气闷心想:我在小草心里竟是凶巴巴的,白费我对她这么耐心。 暴脾气的炎鸣神君一心认为自己对小草已经是十足的耐心。 又譬如此刻,小草正在一个小摊前纠结选哪个手镯,耐心的炎鸣神君提议道:“切,都是金光闪闪选哪个不一样。” 绛儿转头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炎鸣神君不自在地摸摸脸,道:“我说得不对吗?” 绛儿不答,嘟囔道:“还是以后再和琳雪来选吧。” 炎鸣神君不乐意了,扫了一眼摊子上陈列的手镯,绕过一堆金光耀目的镯子,目光落在桌角一只玉质剔透、光芒柔和的白玉手镯上。 俯身伸手取了过来,放在绛儿眼前,问道:“这个如何?” 绛儿定睛瞧着,那摊主见她犹豫,忙开口,“公子好眼光,这玉镯乃是取自九华山的上品玉,戴上非但有养人气血的功效,还有隔空取物镯之效能。这位姑娘气质清雅,配上这镯子当真更添风情。” 绛儿被说得心动,摸了摸腰间的大千袋,问道:“这玉镯多少灵石?” 那摊主伸出五指,绛儿问道:“五十灵石?” 摊主摇摇头,绛儿又猜道:“五百?” 摊主道:“正是。” 绛儿到倒吸口气,那可是她治五百个伤者才有的收入。 她将炎鸣神君手里的玉镯拿过,放还在摊子上,拉着他的衣袖道:“走吧,我不喜欢这个玉镯。” 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小草能瞒得过炎鸣神君的眼? 当然不能,他问道:“是灵石不够?” 绛儿又摸了摸大千袋,“够的,只是以后还要去报恩,要留给恩人,不能乱花。” 炎鸣神君一听这缘由,当即嗤笑道:“人家随手便能把你渡化成人,怎么会稀罕你这几块破灵石。” 省吃俭用省下灵石的绛儿一听,颇觉有道理,愁得拧起秀眉,“可我法力低微无甚可报答恩人。” 炎鸣神君听了,一言不发地从手上摘下个扳指,丢给那摊主,取了那块白玉镯。 摊主一接那扳指,只觉其内蕴含无穷的灵力,不是绝品也是上品法宝,价值至少一手之数。 不是五百灵石的一手之数,是五万灵石! 摊主向他千恩万谢。 绛儿盯着那在摊主手上的翡翠扳指,道:“这是神君的。” 炎鸣神君毫不在意,随手将白玉手镯抛给她,“拿着。” 绛儿手足无措地接住玉镯,并不立即戴上,低头从大千袋里取出五百灵石,放满两个手心,递给炎鸣神君,“我不能白拿神君的东西。” 炎鸣神君看也不看一眼,“你还是留着给你的恩人吧,我不稀罕。”说完,抬步便走。 绛儿愣愣地看到神君的背影,直到神君走远,半晌之后耳畔响起神君的隔空密音:“快点跟上。” 绛儿忙将灵石收到袋子里。只觉神君又生气了,莫名其妙。 * 幸而这回神君不是真的生气。 绛儿捧着一罐清心丸到神君的府邸门前,轻轻敲了叁下门。 昆海迎了出来,道:“神君在花园等着你。” 绛儿应了声,到花园中,正见神君在园亭内,合眼躺在一张摇椅上。 绛儿把清心丸放在亭中石案上,道:“一百零八颗炼好了,神君。” 炎鸣神君淡淡地 “嗯”了声,前几日街会小草没能还他灵石,回去的路上都是蔫耷耷的,他脑袋一进浆糊,便要她炼一百零八颗清心丸抵那白玉手镯。 对于小草经常让他脑袋里进入奇怪的东西,炎鸣神君已经习惯,反正她那么弱小,给他脑袋灌水、灌浆糊也伤不到他分毫。 以拳头取胜的神君如是想。 绛儿放好清心丸,瞟了两眼在院内跟她打招呼的牡丹,旋即告辞道:“神君,那我走了。” 已经悄然伸出手腕的神君清咳了声。 绛儿讶然,没料到神君还愿意让她帮他治伤,低声道:“谢谢神君。” 炎鸣神君轻哼了声,心道:天帝老儿知道我这样照顾他天界的弱小,该是很感动吧。 想着,半日没见那又软又凉的手心覆到他的手腕上,但已有翠芒涌入体内。 炎鸣神君惊疑睁开眼,只见那小草的手虚虚地放在他手腕上,未触碰他一分。 绛儿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笑道:“神君买的手镯真好用,不仅可以隔空取物,还可以隔空治伤。” 炎鸣神君:“……” 不知该喜该忧,本该欣喜这小草不用在治伤时摸各种各样的人,吃了人家的亏,心底却隐隐有一丝忧愁,小草软软的小手再也不会碰到他了。 没一时,绛儿便收回手,问道:“神君好了吗?” 炎鸣神君疑道:“今日怎么这么快。”难道这小草还记仇,他原先说她利用他。 白纸小草果然是心思单纯,她摇首:“我约了琳雪去叁绝林深处。” 炎鸣神君登道:“去那里做什么,山中成精的鸡都能伤到你。” 绛儿:“……”她在神君眼里有这么弱吗? 强调道:“我已经结丹九阶了。” 炎鸣神君眼皮也不抬,“嗯,我一只手指能捏死。” “哼!”绛儿恼了。 她努力修炼的成果居然被人轻而易举否定。突然觉得神君这个朋友比琳雪可恶,虽然神君说的是事实,但琳雪不仅夸她修炼天赋高,还陪她往叁绝林寻七星龙骨炼制元婴丹。 随着她接触的人越多,接触的事情越杂,感受到的情绪越来越多样,她日渐已生出一个叫自尊心的东西。 炎鸣神君纳罕这小草什么时候也有脾气了,睁开眼,眼前哪里半根草影。 抬目前望,只见青衫少女大步朝外走,纤瘦的背影带着点气哼哼的意味。 炎鸣神君兀自“切”一声,谁理你。 * 遮天蔽日古树,阴森的密林内不时传来几声低沉兽吼。 绛儿走在爬满青苔的小路上,所望之处遍地珍材异宝,不愧是奇险幽密的叁绝林深林。 琳雪牵着绛儿的手,一同向前探去,道:“前些日子便是这附近看到过一株绝品七星龙骨,当时没料到你需要。” 绛儿捏紧琳雪的手,小心翼翼往深林里探寻。 这地方对琳雪此等修为像是逛花园轻松,对绛儿老说却是危机重重,身旁一朵蠢蠢欲动的食人花,若无琳雪在旁震慑,能一口把她吞下。 绛儿睁大了眼想快些寻出七星龙骨,好离开这惊怖之地。 正搜寻着,走过一株较矮的树,树叶抚在脸颊,清凉舒爽,兀地一片翠绿中,垂下血一样红的、似毛发般的东西扑面缠到绛儿脸上。 “啊!”绛儿轻呼出声,情急之下紧紧抱住琳雪不肯放手。 “哈哈!小草胆子还是这么小。”那毛发晃动,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琳雪安抚地拍拍绛儿的背,朝躺在树枝间,嘴里叼着狗尾巴花,把一头红发垂在树枝间的人怒道:“董炎鸣!” 那头红发果是炎鸣神君的,他从树上一跃下来,围着紧贴在琳雪身上的绛儿看了看,只见她把脸埋在琳雪的肩头。 炎鸣神君伸手扯了扯她的发梢,“不是吧,被吓哭了?” 绛儿抬头,瞪了他一眼,牵着琳雪的手兀自往前去。 炎鸣神君悠悠哉哉背着手跟上。 “你来这干什么?”琳雪问。 炎鸣神君抬头望望看不见的天,若无其事道:“吹吹风。” 琳雪“嗤”地一笑,“是么。” 炎鸣神君看了眼扭头不理她的小草,不自然地咳了声,道:“自然还有件小事,黄参真人近来未在天界,托我照顾照顾他门下的小植株。” 说着,手中幻化出红缎披风,熟稔地将它往绛儿身上一披, 琳雪道:“稀奇,只会找麻烦的炎鸣神君什么时候这么体贴黄参真人,关系这么要好。” 炎鸣神君的手一僵,梗着脖子道:“我与他的情谊岂是你能懂的。”说着,瞟了面色淡淡的绛儿一眼。 只觉得天界弱小脾气真大,居然对他堂堂炎鸣神君冷脸。 琳雪甩了他个“你就嘴硬吧”的眼神,带着绛儿往前寻七星龙骨。 绛儿体味到的感情越来越丰富,已渐渐熟悉在人群中生活,对炎鸣神君的行为不再是一味的惶恐惊吓,方才她便心里觉得不高兴,认为炎鸣神君欺负她,后来他把披风披到她身上,带着一股保护力量,让她在这深林内行走多了几分心安。 绛儿又觉得神君没有欺负她,听到是师尊托他来照顾她时,绛儿心念又转到去感激师尊,她现在还不懂,什么叫口是心非。 尤其是炎鸣神君的口是心非。 鹰猿 绛儿思绪纷纷间,炎鸣神君走到她身侧,拉了拉她身上的披风,“诶,你怎么还在生气。” “生气?”绛儿侧头疑问,“我没有在生气。” 她认为生气是像神君那样暴跳如雷,或者是她从前在叁绝林山洞中眼见修竹甘为邪魔时的愤怒,那才叫生气。 “哦。小草也学会扯谎了。”炎鸣神君意味深长道。 “没有扯谎。”绛儿低头在丛草中寻龙骨。 炎鸣神君见她口里是这样回,语气比往日冷淡多了,道:“我帮你找到七星龙骨,你不能再生我的气。” 绛儿寻草药寻得认真,本在随意的答话,此时一听,抬头看着炎鸣神君,水眼内闪闪发亮。 炎鸣神君对她这样的眼神很是受用,这样把他放在眼里的小草才可爱点,道:“再往前两里路程,便有一株绝品七星龙骨。” 琳雪一听,恍然道:“便是那儿了,我上次看到的那株。” 旋即又向炎鸣神君疑道:“你怎知那处有。” 口是心非的炎鸣神君又开始他的表演:“自然是我法力高强用精神力一探寻便寻到。” 琳雪幽幽地看着他,叁绝林内的宝物只能边走边寻,只因妖、魔、天叁界之主为防有人用精神力一下子把某种珍材异宝全部取完,便合力下了禁制,只能一步一步地寻。炎鸣神君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人之力抵抗叁界之主的力量。 老江湖琳雪自然知道他先去寻找到再返回来找她们,不揭穿他的死鸭子嘴硬。 小白兔绛儿则讶然称赞,“神君真厉害,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至于她心中疑惑为何琳雪不能动用精神力寻找,她不会问出口,或许是琳雪没有神君法力高强,明知可能使人尴尬的事她不是会做的。 叁人朝着前方行去,炎鸣神君走在后边,尾巴都快要翘上天。 心想小草虽然不爱慕我,但她心底敬佩我,哼哼,不愧是本神君。 行没多时,果然在一座小土丘下看见一株七星龙骨草药,枝叶生长茂盛,柱头星星般的棱角闪耀七色光芒,比绛儿原先见的那株还耀眼百倍,果是绝品七星龙骨。 绛儿取出药锄,雀跃着步子上前,蹲身小心翼翼的触碰那七星龙骨。 方一触及其枝叶,可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七色光芒璀然大绽,霎时将人吞噬。 “啊!” “小草!” * 绛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配拥有七星龙骨。 不然怎么摘一次被吞一次,幸而这回与上次的孤独惶恐不同。 她甫一被吞没,瞬时便有一声焦急的吼声,是神君的声音,瞬时抓住了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是神君的手。 吞噬之后,来到的不再是洞窟。而是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望无际的铺满灵石的草原。 在日光之下,那数之不尽的灵石交相辉映的光芒刺人眼球,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目,令人生出热血。 绛儿的热血不是因为庞大如河流般蔓延的灵石而生,而是神君紧握住她的手,她面上浮起红晕,悄悄挣脱神君的手,低头看着神君的袍角,低声道谢:“谢谢神君。” 在危急时刻能毫不犹豫便抓住她的手。 炎鸣神君却异常的安静,过了半晌,绛儿抬头,只见他盯着那望之不尽的光华夺目灵石,眸色沉沉。 “神君……”绛儿呼唤。 炎鸣神君回过神来,偏头看了她一眼,道:“又是它。它到底为何总是把你牵扯进来。” “是谁?”绛儿问道,这一回没有弹瑶筝的温婉女人,只有足以让六界大部分人挣得头破血流的灵石,每一颗都是绝品的灵石。 恰巧绛儿和炎鸣神君不是那大部分人,绛儿只关心两次以七星龙骨引导入幻境的到底是谁。 炎鸣神君忽然抬手摸了摸她脑后的秀发,忽然声音很温柔,“你不必担忧这些问题。” 并不看她,目光遥望远处。 绛儿顺着他的目光,听到一声惊天长唳,只见一头身形奇巨的黑鹰,遮天掩日地自草原尽处翱翔而来,黝黑的背身上托着小山般的色泽晶莹的灵石。 绛儿修炼时间已不算短,六界风物已略知一二,那黑鹰配上满目灵石,她立时便认出,这是六界闻名的凶兽“聚财鹰”。 它能抢到这样多的灵石,且安然放在此处,证明它的实力并不会低,事实上很是高强,便是天界上仙对付它也要费些力气。 绛儿侧头盯着炎鸣神君,只见他面色凝重,以他的实力自然不会畏惧一头凶兽,哪怕是凶名遍布六界的凶兽比之六界小霸王还相差甚远。 绛儿也忽然拧眉,因她看到了越飞越近的黑鹰身上萦绕着黑煞之气,这才是神君所不得不谨慎对待的。 接着,绛儿只觉心口一闷,再看神君时,神君周身已溢出黑煞之气。 绛儿慌忙抓住神君的手,催动青翠灵力送入神君体内,以期化解汹涌的黑煞之气。 炎鸣神君按下她的手,笑道:“不必费心神,这里是它的地盘,无用。” 绛儿从未见过惯常随意的神君面上出现这样的正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 看着他身上愈发浓烈的黑煞之气,心中不由提起一颗心,忧心万分。 这担忧没持续多久,那聚财鹰将背上灵石一倒,倒在遍布灵石的海洋中,接而锐利的鹰眼直射二人所站之处,仿若看到了最美味的猎物,振翅一飞,直朝二人俯冲而来,那尖利无比的鹰嘴,下一瞬即将啄烂二人的双目。 面对这等凶险,两人却没有慌乱。 “就凭你?”高傲、自信的声音,只有拥有傲视六界的实力,才有这样的气魄。 炎鸣神君便是这样的人,即便那折磨他近千年的伤痛此时如山崩般发作。 他一挥手,烈焰击向黑鹰同时,神力如洪水般席卷融入绛儿身上的保护罩。 绛儿知他在加强保护罩,忙道:“神君,我能保护好自己。” 炎鸣神君微一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走远点。” 绛儿闻言,连忙躲到后方一块大石头后面,尽量不给神君添乱。 方把身子缩在石头后,登时一道凄厉的鹰啼声响起,浩浩荡荡的烈焰片刻燃遍整座草原,光华耀目的灵石顷刻化为粉末,星星点点落在烈焰之中,染上黑煞之气的火焰点缀灵石碎末的光芒,说不出的诡秘。 绛儿没时间欣赏能令许多人疯狂的庞大灵石化为粉末的光芒,她盯着围绕在她身旁的烈焰,其上黑雾缭绕。 她心内咯噔一声,那黑雾便是她曾经救治温婉女人染上的黑雾,不同的是现在的黑雾比之那时似强大百倍。 神君的伤现在一定很严重。绛儿忍不住的焦心。 她偷偷伸出头,望向前方的战况,只见神君手持开天巨斧,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风声呼呼间,连砍那黑鹰数刀。 那黑鹰满身黑煞之气,所过之处黑雾腾腾,就连巨斧砍下的受伤处落下的血,都是黑的,诡秘的黑。 绛儿目光追随着神君,只见他满身都缠上黑雾,银白色的衣袍都变成了灰黑色,火红的头发不再鲜艳,沾染上甩不去的黑。 “呵呵!就凭一头秃鹰还不配做我对手!你就这本事吗?永远躲在背后!躲在背后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炎鸣神君仰天高吼,有力的手臂绷起块块健肌,挥动巨斧朝黑鹰猛地砍下。 凄厉、哀绝的惨叫,天上的黑鹰如断线的风筝跌落。 绛儿见此,暗松口气,不料这口气还未松下来。 忽听一声震天动地巨吼。 “神君身后!”绛儿嘶声呐喊。 一切只在瞬间,就在神君朝那黑鹰最后一击时,稍一松懈那刻,一只黑猿闪现在他的身后,挥动黑掌,锐利的指尖像利刃,在日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聚财鹰”与“敛宝猿”,秤不离砣,聚财鹰出现之地,不远处地定有敛宝猿, 神君被黑煞之气所扰,故而疏忽,而绛儿怎么能疏忽呢。 她心内懊悔,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她的心也似被撕裂,一切已迟。 绛儿眼睁睁地看着神君背后如布帛般扯裂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口子里霎时涌出鲜血,凄艳的血红中带着诡谲的黑雾。 炎鸣神君身形一顿,脑内无数的邪念侵袭,动摇他的意志,他心内冷哼:又是如此是么?卑劣的手段。 那敛宝猿得手,并不立时进一步攻击。 它迅疾掠到聚财鹰面前,弯下庞大的腰身,一把抱起黑鹰往不远处的山洞急奔。 “神君,神君!”绛儿再也耐不住,立时就要出去救治他。 “回去!”炎鸣神君转过头,往日总是锐利清亮的长眸微微带着血红,眼角沾染黑雾。 只一眼,绛儿便吓了一跳,旋即又定下心神,“可是神君的伤……” 话未说完,一道巨大的吼叫声,自山洞内传来。 敛宝猿四脚并跑,带着黑煞煞的气息,带着复仇的吼叫,从血盆大口里凝聚出一个黑球,如流星坠地轰向炎鸣神君。 炎鸣神君微微眯眼,他的对手都知道,在战斗中他若如此,便表示他动了真格。 只见他稍一偏头朝后方绛儿处扫了眼,继而举起开天巨斧朝天上一劈,天际霎时开裂出一道口子。 一道金色闪电瞬间从开裂的口子劈下,劈裂黑球,爆射而出的威力无比的金芒逼得黑猿倒退。 绛儿捏紧一颗心看着,原来神君竟传承了两种力量,一种来自火神族的烈焰神力,一种来自母亲雷神族的雷电力。 果然,闪电过后,天际雷声轰轰,黑云布满上空。 雷声牵动绛儿内心深处的阴影,唬得瑟缩在大石块后方,抱住头生怕雷电劈在自己的头上。 耳内听到黑猿发出吼声,神君挥动巨斧砍在黑猿皮肉的血溅声。 绛儿想起敛宝猿作为纵横六界的凶兽,且与聚财鹰齐名,法力虽没有聚财鹰高超,但他皮厚耐打、血量极多,此时又有神秘的黑煞之力在身。 “神君……”绛儿松开抱住头的手,顶着令人生畏的雷电,悄然探出头,目光落在炎鸣神君身上。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绛儿心头如被有力的巨手捏碎。 神君后背已流满鲜血,蔓延到修长的双腿,滴落尘泥中。 ---------- 等满150珠珠有加更哈,以后如果不是珠珠涨得太快存稿跟不上,毕竟每章都算肥是不是,便是逢50、100加更 狐狸(150珍珠加更) 那黑猿愤怒咆哮着,鲜血飞溅着,浑身上上下下无处不散发着渗人的黑煞之气。 绛儿只见神君挥动巨斧的动作越来越慢,威力越来越小,若是再这样耗下去,他即便不被黑猿伤到性命,那黑煞之力也要将他侵蚀。 绛儿只恨自己法力低微,帮不到神君分毫,只能暗自在那跺脚着急。 看了一会儿,绛儿隐隐察觉神君在战斗中若有若无地护着能攻击到她躲身大石头处,他微一转身反手丢个法宝砸向敛宝猿,绛儿清晰地看到他在缠绕的黑雾中,脸色苍如白纸,双唇发青的面庞。 纵横六界的小霸王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模样。 在绛儿心中,神君一直都是很高大威猛、无所不能的代表。神君这样好的人,绝不能这样任邪魔将他打败。 她忽然涌起一股热血,她一定要帮神君。 法宝?绛儿见那敛宝猿扑抢神君扔出的法宝。 对了,山洞,那山洞定是它的老巢,老巢中定藏满珍宝。聚财鹰也山洞内,山洞内定有一线生机。 绛儿想毕,立即捏动飞行诀,往那山洞疾驰,那黑猿又有宝物相抢,又有对手攻击它,哪里注意到绛儿往洞口去了。 但炎鸣神君立刻便察觉到了,心内直吐血,黑猿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草不好好躲着,跑什么跑啊! “回来!”绛儿奔至洞口,只听耳畔传来神君的密音,带着怒意。 绛儿想回一句“会保护好自己”,奈何她的修为不足以瞒过黑猿传密音。 只好加快动作,跃入洞中,放眼一看,心中一喜,自己果然猜得没错。 满山洞堆积着数不尽的法宝,其中不少消失在六界鼎鼎大名的宝物,绛儿原看书学习时,记得敛宝猿有一件法宝,或许可让二人获得生机。 她迅速爬上堆成山的法宝,心里着急神君的伤,一双平日里救死扶伤的纤手,五指曲起,挖入一堆冰冷冷、刺生生的法宝之中。 洞内除了洞外传来的打斗声,便只剩绛儿疯狂挖宝,铁器、银器、金器各式各样法宝的碰撞声。 洞内法宝实在太多,绛儿逐个寻去,恐怕要花上叁天叁夜,听着洞外愈发激烈的打斗声,她急得满额冒汗。 一双手都挖出了血痕,也未曾看到那件法宝的影子。 正满心焦急间,忽见斜后方一个小小的洞口,似闪出金光,方才绛儿心急,且大洞中金器不少,她并未发现那个小洞口。 连忙爬下法宝堆,急奔到小洞前,小心翼翼探头往里一看,不由一惊。 只见小洞内形似一个小房间,金光发自一个笼子,以金铸造而成坚固的笼子。 笼子很小,其内关着一只白狐狸,额间点缀红点。笼子太小使它几乎是蜷曲在笼子内,一只雪白的狐狸手伸出,手心闪耀着粉色的灵力。 那灵力传送之处,竟是那鲜血淋淋、奄奄一息的聚财黑鹰。 绛儿见无危险,伸脚入内,她看出那狐狸在治疗那黑鹰。 还未开口,那狐狸察觉到有生人进来,在狭窄的笼子内艰难抬起头看了一眼绛儿,额间的红点却是草药红花的形状。 “妙手仁心狐!”绛儿惊呼出声。 不能怪绛儿大惊小怪,实在是六界记载,妙手仁心狐已死。 妙手仁心狐是人间医道大能身边的灵宠,传说那位大能很早前就功德圆满、修为足以升仙,但那位大能至死都未升仙,他一生奔波在人间,救凡人于水火之间。在修医道当中,他不是修为最高的,但却是最令人敬佩的。 六界传说他身边的灵宠妙手仁心狐在那位大能陨落时,已随它主人而去。 没想到竟被囚禁此处。 妙手仁心狐被囚禁在这逼仄的笼内,它竟然还能够对绛儿笑得出来,“姑娘认得我?” 绛儿愣愣点点头,盯着它手上粉光为聚财黑鹰的治疗,脱口道:“它是坏的,你不要救他。” 妙手仁心狐还在笑,“坏的就不该救吗?” 绛儿闭上了嘴,她不知道,不知道医者该不该救一个坏人。 妙手仁心狐不笑了,它面上冷冷,声音更冷:“坏人本就不该救!”语声中仿佛充满了悲愤、哀切。 “那、那你现在……”绛儿看着它手上治疗的粉光,不知道它打什么主意。 妙手仁心狐收回手,整个身子蜷伏在金笼内,声音凄厉:“自主人陨落后,我便被关在这里,我若不救他们,他们便撕烂我主人留下的遗物,我……我不能够让主人一生的心血消失在世间。” 绛儿心中本就敬佩那一位大能,此时听到他的灵宠妙手仁心竟有这样的气节,不由深深尊敬起这主仆二人。 但这时不是敬仰他人的时候,绛儿立时问道:“我该怎么救你。” 妙手仁心狐摇摇头,“我遭折磨数年,时日也无多。” 它抬起那闪着机敏的狐狸眼睛,盯着绛儿,道:“我看出你是个好姑娘,也会是个好医者。你不必救我,我只求你把主人的东西带出去,拯救万民,如此……如此,我也不负主人的嘱托了。” 绛儿一愣,她没打过要拿人家遗物的主意,转念一想道:“你让我救你出来,我便答应你。” 妙手仁心狐暗暗点头,越发肯定自己的眼光,道:“笼子的钥匙,便在黑鹰右边的翅膀处。” 绛儿闻言,立时蹲身摸在染满鲜血的黑鹰右翅上,果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正是以与金笼同样色泽的黄金铸成。 绛儿连忙打开金笼,那狐狸已被囚禁多年,久不活动,四肢似难以走动。 绛儿立时抱起它,狐狸道:“主人的遗物就在……” “你知道蕴力钟在何处吗?”绛儿打断。 妙手仁心狐正待再说遗物,绛儿已又抢先道:“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在外面十分危险,需要蕴力钟。” 蕴力钟乃绝品法器,向内注入力量扔向敌人,可发挥原本力量的百倍,瞬时击杀敌人。 绛儿想拿去给神君,她知道神君修为高强,不屑带有攻击性的法宝在身,但他此时受伤,绛儿帮不上忙,只好冒险进洞寻法宝助神君。 妙手仁心狐感受到她的焦急,挣动双腿欲要下地,道:“我大致知道,我给你寻,只是你快点去取主人的遗物,就在后面墙上,左手数过第叁块石头凸起处的暗格里。” 绛儿放下她,看到她往大洞走,爬上法宝堆寻找,这才放心往后面石墙出取出一个暗黄绸布包袱。 绛儿隔着绸步捏了捏,似是一本书籍。想来是那位大能留下的医典,确认后是要寻的东西,先收入大千袋里,待逃出此处再交给妙手仁心狐,它主人虽不在人世,但它仍可以继承衣钵,绛儿并不想随意贪宝。 方要转身出大洞寻狐狸,忽地地上那本已濒死的黑鹰回光返照般,仰头凄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下一瞬,一道大如雷声的猿吼应和。 绛儿暗道不好,迅疾奔出大洞,只见妙手仁心狐已叼着一个金钟,它口不能开,目中看着绛儿,意味明显。 “东西已拿到。”绛儿心领神会回道,边说边跑到它身旁,一把抱起它就要逃出洞外。 可惜为时已晚,那黑猿已向洞中本来,绛儿跑到门口,呼吸一滞。 她满眼中只剩下神君染成血红的银袍,火红的头发,朝着她飞来。 那黑猿近在咫尺,一掌之下就能把她拍成块草泥。 炎鸣神君心头一跳,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惊慌,竭尽全力闪身赶到黑猿面前,立时扑身护住绛儿。 炎鸣神君感受到黑猿来临那刻,他闪现的念头竟然是他死之后小草会不会哭。 不会,因为炎鸣神君没有死。 那黑猿仿若没看到他们,直奔洞中,它只想找黑鹰,与他形影不离干了数千年坏事的黑鹰。 “神君快走!”绛儿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血人。 炎鸣神君闷哼一声,压制住侵蚀入骨的黑煞之气,只觉这小草千斤重,他浑身开始使不上力。 绛儿被他抱身而起,血腥窜入鼻内,她察觉到神君的从未有过的虚弱,轻轻拍拍他的手臂道:“神君,快走,相信我。” 炎鸣神君低首盯着她,眸光闪烁,蕴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我不会丢下你。” 绛儿急得挣脱他的怀抱,这时的神君真的很脆弱,她很快就跳到地上,仰着头望着他沾满鲜血、染尽黑雾的脸,就算是这样,仍然很俊朗。 绛儿忽然伸手,擦去他唇上的鲜血,正色道:“我一定、一定很快就找到神君,绝不会受伤。” 炎鸣神君只觉唇上抚过一阵清凉,那是属于小草的特有的灵力,接而她的手收回,唇上却又像燃着火,一股不同于他的烈焰的滚烫,他盯着小草凝重的目光,他不自觉点点头,转身飞离洞口。 他伤得已很重,飞得还没有小草快,他暗暗调动神力,全部灌注到小草的保护罩上。 只要小草遭受伤害,便全数转移到他身上。 我脑袋真的被煞气弄傻了,居然会把性命放在一株小草身上。 这是炎鸣神君倒下前最后一个念头。 免*费*首*发:po18yu.v ip | Woo1 8 . V i p 元婴 绛儿等神君离得远些,心里担忧他的伤势,从妙手仁心狐那儿拿过蕴力金钟,手中闪现融入神力的“神君牌”霹雳丹。 “叮当”一声,霹雳放入蕴力金钟中。与此同时,洞内忽传来凄厉、哀绝的巨吼声,那是黑猿哀悼它死去的同伴,一同坏事做绝的伙伴。 坏人该不该救?坏人该不该杀? 绛儿忽然动摇。 妙手仁心狐似知道她把那黑色丹粒放入金钟当中,只要催动,足以抹杀洞中的敛宝猿。 猛地伸爪,抢过金钟丢入山洞中,对着绛儿道:“我主人曾不惜性命救它们,却被他们所杀。坏人本就不该救!该杀!” 这话出口,绛儿动摇的心中不由自主动了个心念,出于规避危险的本能,她抱着狐狸不断飞退,飞到空阔的、已变成荒芜的平地。 绛儿眼睁睁地看着蕴力金钟的力量爆发,引动其内的攻击法宝接连爆炸,一个山洞霎时炸为尘泥。 巨猿惨烈、绝命的吼叫传进绛儿耳内,她抱着狐狸的手不断颤抖,她浑身颤抖,她的心更害怕、愧疚得颤抖。 她杀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同为医者的妙手仁心狐怎会看不出她的恐惧来源,道:“有的东西,本就坏到彻骨,你救得了它的生命,却救不了它黑透了的心。你杀了它,反倒救了很多人。医者,救不了人心。” 绛儿的颤抖慢慢平息,若是她不杀了它,它便会杀了神君。 神君…… 绛儿急忙转头寻找炎鸣神君,神君就在不远处,她方打眼一看,心头霎时抽紧碎裂,呼吸停滞。 她看到了神君,她便什么都忘了。 神君倒下了,倒在一个血泊,满眼全都是神君的血。 绛儿只觉撕心裂肺,丢下狐狸飞身扑到他身上,泪水泉涌般流下,“神君!神君不要死!” 说着,握住他沾满鲜血的手,抽动全身灵力,如巨浪席卷,疯狂涌入炎鸣神君体内。 炎鸣神君只觉火烧裂骨的体内抚过丝丝清凉,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只见一张哭花的脸,他不觉嘴角微微上扬。 他现在知道了,他若是死了,小草会哭,还会哭得厉害。 “别哭了,还没死。”炎鸣神君气若游丝,还未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嗯……”绛儿呜呜咽咽回应,双手青翠灵力疯狂从体内抽出,送入神君体内,竭力治疗他背后那个大血口。 “喂,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妙手仁心狐走到绛儿身旁,像她这样不要命的抽取灵力,根本没有任何恢复的空隙,最后会获得个灵力枯竭身死的下场。 “我、我知道……”绛儿边哭得凄惨,边回答,“可是、可是神君绝不能死……” 那狐狸叹了口气,伸爪按在绛儿的手背上,精纯粉色灵力传入她体内。 绛儿一惊,想把它推开,奈何她此时灵力接近枯竭,浑身余下的气力全部放在救治神君身上,哪里还推得动它。 妙手仁心狐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道:“你不必拒绝,也不必愧疚,主人去时,我早该随他而去,如今你们又替我们杀了凶手,我已没有任何遗憾,若是可以,只愿你能够继承主人的衣钵,如此我这一去,主人也不会怪我……” 说着,它雪白的狐狸体渐渐变得透明,它遥望虚空,脸上带着微笑,不像即将死去,而像去赴一场幸福、美丽的约会,兀自喃喃:“主人,小狸来了,主人等了好久吗?” 霎时间它那一身修为,行医济世一辈子的修为散落到绛儿身上。 绛儿只觉一股庞大的灵力冲撞入体内,幸而她握住神君的手上不断吸走闯入的灵力,不然她根本承载不住这样多的灵力,片刻便会自爆身亡。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君停止了吸收灵力,那淡淡粉色灵力还有不少停留在绛儿体内,将她灵府挤满,不安分地向四处冲撞。 一层壁垒,就快要被它们撞破。 元婴! 绛儿心头一惊,这个时候突破实在打得她个措不及防。这念头方一闪过,那青翠灵力交缠粉色灵力,凝聚成一个凝练、巨大威力的球。 “轰!”灵气球炸裂开来,把灵府四壁尽数击碎。 绛儿只觉头疼欲裂,一会儿是灵府扩大的刺痛,一会儿是青翠灵力吞噬粉色灵力的膨胀。 脑中又胀又痛之下,绛儿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暗暗咬牙坚持,她知道突破之际任何一个不慎都能造成身魂俱亡。 像是石磨不断碾过脑袋,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痛彻心扉的感觉,绛儿终于等灵府扩大成原先的两倍,粉色灵力尽数被青翠灵力吞同化。 元婴,要命的元婴。 这个念头之后,她已没有任何话,她已倒下,倒在神君的身上。 * 绛儿翻开从妙手仁心狐处得来的医典——众生典,上面记载着医道大能——辛艾散人一生的心血。 辛艾散人是个天生的医者,出生人界,十岁修道行医,一生救治之人数不胜数,无论贫穷富贵、妖魔鬼怪、品行端正或心地邪恶,只要是伤病者,他都一视同仁,竭心竭力救治。也正是这份仁心,造成了他的陨落。 他偶经叁绝山救治了受伤的敛宝猿,那时敛宝猿身上有怨鬼缠身,怨鬼转依而附在他身上。从此辛艾散人体内就住着一个怨鬼,一个不断调动邪念、随时能占据他身体的怨鬼。 然而辛爱散人仁心仁爱、从无邪念,怨鬼缠在他身上数百年竟找不到一丝间隙扰乱他的神智,反倒被他寻了方法日渐削弱它的力量。 怨鬼集天地之怨,怎甘心化解在一个医者手中,也是命里该有之灾难,辛艾又遇到了受伤的敛宝猿,他复救治它,不料好人无好报,敛宝猿受了辛仁散人两次救命之恩,反倒窥觑起他的医学宝典,悄然连结怨鬼,将辛艾散人重伤在地,怨鬼趁着大好机会欲侵占他的身体,不想仁心仁爱的辛艾散人纵使重伤濒死,他的精神中却没有一丝能让邪念侵占的余地,他用一生诠释何为仁善。 医典中关于他的自述,最后的绝笔便是: 余不悔,济世救人,普度众生。 “济世救人,普度众生。”绛儿把这句话放在嘴里痴痴地念了几遍。 直到一双手轻轻扯她的辫发,“看这本破书看傻了吧。” 绛儿立时瞪了眼身旁的炎鸣神君,认真道:“这是最珍贵的医书!” 炎鸣神君“嗤”地一笑,“好好好,那这本珍贵的医书有没有如何将我治好的法子。” 他被救回来后已经躺在床上十日,这对一天不出门打架就会浑身发痒的炎鸣神君来说,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绛儿点点头,小心地翻动书页,道:“有的。” 辛艾散人与怨鬼斗了几百年,上面记录了不少祛除怨鬼所留下的黑煞之气。 绛儿也终于知道神君身上所带的黑煞之气便是怨鬼所留。 她似不经意地问,“神君何时染上的黑煞之气。” 作为医者,她该了解病患的情况。 炎鸣神君道:“千年前。” 绛儿讶然,这黑煞之气即是仁心仁善的辛艾散人对付起来也很头疼,何况这暴脾气的小霸王,看来他日日打架,或许是黑煞之气发作起来以毒攻毒罢。 炎鸣神君似对此很不在意,只问道:“快说怎么救治。” 绛儿知晓他黑煞之气已深入骨髓,道:“染怨气,性躁带煞重者,需地仙修为以二十四星针灸温养百年方可祛除。” 二十四星针正是辛艾散人留下的一套针灸,以二十四星宿命名。 炎鸣神君一听地仙修为,满打满算这小草也就元婴一阶,顿时把治愈的希望掐灭。 绛儿又慢慢翻开下一页,只见一副画下边写着:针灸法乃寻常之法,若医者以身温养,阴阳交合,非但可去黑煞之气,于医者亦大有裨益,乃上乘之法。 “神君,交合是什么?”绛儿疑问道,她从前入医道重修炼,医理所知甚少。 炎鸣神君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那小草捧着本书,理也不理他,此时听问,回道:“什么浇禾?” 绛儿将翻开的医书移到他跟前,纤指点着四个字,疑惑道:“阴阳交合,何意?” 手指又往上方配的一张大图比划,“这样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 炎鸣神君扫了眼图上交缠在一起的男女,目光不由落在小草趴在他床沿的小巧胸脯上,下一瞬又像是被烫得刺目,连忙移开眼,一张脸红得像刚蒸笼里的虾,闭上眼道:“歪门邪道的东西不要乱学。” 绛儿不悦地嘟起樱唇,“又是歪门邪道,神君原先说结为仙侣是歪门邪道,做夫妻也是歪门邪道。近来我发觉神君没少说胡话。” 英明神武的炎鸣神君在绛儿心里已经变得不是高高在上的权威者。 炎鸣神君睁开眼,问道:“你懂得做夫妻何意?” 绛儿骄傲地点点头,“坦诚相对便是做夫妻,玉兔说过曾和神君坦诚相对。” “胡言!”炎鸣神君立时反驳。 绛儿嘟囔道:“我只是说玉兔说过,又没说是真的。” 学而好问,绛儿又问:“做夫妻就是阴阳交合吗?怎地交合法?” 炎鸣神君想臭骂她一顿姑娘家面皮要薄一点,对上她那双纯净、不含一丝邪念的水眸,仿佛真的就是在问一个医理问题。 他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道:“往后你有仙侣了便知晓。” “哦。”绛儿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望,“但我的仙侣又没有煞气缠身,那这个法子我是用不上了。” 绛儿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忍舍弃这样的上乘治疗之法,道:“那我给别的病人以此法治疗可以吗?” 炎鸣神君沉声道:“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绛儿道:“神君也不行吗?” 她想给神君治伤,但升仙太久。 炎鸣神君:“……” --------------------------- 炎鸣神君:行还是不行 作者: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龙宫 天界近来虽无神君留下的战火,但绛儿也忙忙碌碌个不停。 她自获得那本众生典,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只因仁慎散人治疗医患与黄参真人治疗医患大不相同。 黄参真人主在提升修为以仙力治愈病人,而辛艾散人行走尘世近千年,对凡人、修炼者都有一套治疗方法,灵力只是辅助之用。 绛儿近来正在研究针灸之术,由于天界没有小霸王的踪影,医馆一日也来不了一个伤者。 绛儿便抱着医典与二十四星针到神君府,对正等她来治伤的神君道:“神君今日脱衣服治如何?” 炎鸣神君登时惊得紧了紧衣襟,瞪着她道:“不是告诉你对任何人都不能使用那治疗法子吗?” 绛儿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嘻嘻笑道:“说错了,是脱上衣。” 炎鸣神君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她自得到那本医典之后变得越来越怪,虽还是只小白兔,但已变成一只狡黠的小白兔。 说道:“上衣也不行。” 说着,伸出手腕,让她治疗,她升至元婴后,对他的治疗倒起了点效用,虽然是微乎其微,但也总比干陪她修炼好。 “哦。”绛儿伸出手,虚握住神君的手腕,一面催动青翠灵力,一面惦记着针灸之法,“听闻昆大哥有旧疾,待会我找他试试。” 炎鸣神君的脸色立时就变了,道:“不行,寻谁都不行。” 绛儿觉得炎鸣神君很不讲道理,近来她表达不满的方式便是轻“哼”一声。 她已经连“哼”两声,表示她非常不满,不会听神君的。 炎鸣神君早前听闻人间医者喜研究人体,未曾想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 他突然收回手腕,叁两下扯开衣裳,银白色的衣袍片刻便滑落到腰间,露出副健实、精壮的上身,转过身子,背对着绛儿,语气古怪道:“治吧。” 绛儿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她从前是在夜里偷看,未曾如此清晰观察,脱口赞道:“神君的身体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身体。” 壮一分则过于壮硕,瘦一分则过于瘦长,神君这样的简直就是完美身材。 炎鸣神君嘴角一抽,若不是他知道这株小草是真的单纯,他一定又开始怀疑她在馋他,馋他的身体。 绛儿不知神君又想搭戏台,她轻柔的小手将神君披在肩臂的红发慢慢搭在他的肩头上,红发垂落胸膛。露出完整、线条流畅的后背。 绛儿伸出手,一寸一寸攀上他的后背,食指偶一停下,轻轻地往下按,兀自喃喃道:“这是膈关穴、膈俞穴……中枢在此处……” 那柔嫩的小手摸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所过之处带起酥酥麻麻的火热,炎鸣神君低首不忍直视双腿间那高昂搭起的银帐篷,有火也发不出,低沉着声音:“别摸了,快治!” 绛儿应了声,不知道他方才还好好的,现在语气为何那么冲,但炎鸣神君忽阴忽晴的脾气她一株小草已习惯。 心下遗憾没有把图上的穴位在真人身上全部对照一遍,一面取出二十四星针。 炎鸣神君深深吸了口气,闭眼调息,银帐篷终于软塌下去,长出口气,忽问道:“你看过多少人的身体。” 若是看得少,怎会说他的是最好看的,想着突觉心尖酸溜溜的。 绛儿谨慎取出一根“室火猪针”,回道:“也不太多,我在医馆时,需要脱衣服治疗的男子多去找师尊治。” “少的呢?”炎鸣神君追问。 绛儿凝心、生疏地找神君的穴位,随口回道:“我治。” 炎鸣神君猛地提起一颗心,“治哪里。” 绛儿指尖轻轻按在他肩部的大杼穴上,答道:“肩、腰、腹……” 炎鸣神君听见一个部位心头就添多一把火,已到了腹,若她再往下说一个部位,他难保不立刻去拆了医馆。 幸而说到腹部绛儿停了下来,半晌没再出声,炎鸣神君一颗心落下,心道:这还差不多。 绛儿屏着呼吸,凝神小心将室火猪针斜刺入大杼穴半寸,两指捏住轻轻转动,“神君麻吗?痛吗?酸吗?” 炎鸣神君任她动作,“不麻,不痛,不酸。” “啊?”绛儿低声疑惑,又寻过灵台穴,慢慢斜刺而入,依法轻轻转动。 炎鸣神君不待她问,“没感觉。” “哦——”绛儿应声,并不气馁,沉心静气对着神君的背部扎了不知多少个小洞,直到天际擦黑。 她依依不舍地又用手往神君背上摩挲,以多按几处穴位。 “天晚了,回去吧。”从未静坐过一整天炎鸣神君,此时屁股像是火烧火燎,恨不得下床蹦个一天一夜。 负责任的医者绛儿道:“神君还需再静养几日。” 炎鸣神君破天荒地乖巧点头,把她送出门,转头便寻昆海在花园切磋了一整夜。 末了不忘警告花园的花草,尤其是多话的牡丹,若敢和小草说今夜之事,明日全把你们碾成草末花末。 整个花园里的花草瑟瑟发抖起誓绝不告诉绛儿。 * 绛儿在神君身上练了半月针灸术。灵力通过银针进入穴位,精准对症治疗,果比单纯握住手腕传输灵力事半功倍。 这日炎鸣神君终于忍不住出去打了一架,绛儿瞧见他恢复如常,便收拾好行礼,准备往南海去。 她的仙籍已在琳雪陪同下领了回来。琳雪那日将他们救回来,守着炎鸣神君醒来后两人又开始拌嘴,说着说着,琳雪不知怎地转头离开天界。 绛儿并不知道他们吵什么,她一出现他们两人又不约而同闭嘴,安静异常。 绛儿只觉心里惦记的事情变多了,去南海不仅是为了恩人,还想看看琳雪心情好了没有。 炎鸣神君见她背着个小包袱来告别,似十分不在意地哼了声,“去便去了,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绛儿见神君又开始莫名其妙,但分别在即,她不跟他计较,道:“神君若去南海,要来看看我。” 炎鸣神君扭开头,不看她,兀自喃喃:“你有了你的恩人公子还记得我。” 绛儿道:“当然!神君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哦,朋友。”炎鸣神君兴致很不高地跟小草告别。 绛儿想,这或许就是书上说的分离之悲,安慰神君道:“以后我还会回来的。” 炎鸣神君道:“何时。” 绛儿摇摇头,她跟人参师尊请了长假,还不知何时能找到恩人,找到恩人之后如何报答。 如此种种不确定,她都不能都说何时能回天界,回道:“待我升仙定回来给神君治伤。” “那你走吧。”炎鸣神君粗声粗气丢下一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只留下一个火红长发,银白衣袍的修长背影。 绛儿这段日子日日与神君相处,已渐渐了解有时候神君生气不是在生气,譬如此时,神君看起来虽在生气,实则有些难过。 但她心底又何尝好受,跟亲密的朋友分别难道就是这样又酸又涩的滋味? * 绛儿出了南天门,正要招一片云来坐上,忽见一头十丈见方的威猛鲲鹏展翅在空中。 鲲鹏见到绛儿,开口说话:“绛儿上来。” 绛儿见到昆海庞大的兽身又惊又喜,以为神君在上头,还有什么话要和她说,跃上去一瞧,一根红发的影子都没有。 心下失落,问道:“昆大哥寻我何事?” 只听昆海道:“神君嘱我送你到南海。” 绛儿听言坐到他宽阔的背上,问道:“神君还说了什么?” 昆海振动双翅,回道:“没了。” 绛儿听言应了一声,刚跟好朋友分开的失落很快就被途中风景吸引。 昆海来往南海与天界之间已不知多少次,行不过时,绛儿便在高空中看到辽阔、湛蓝的汪洋,水势连天在微风吹动下波光粼粼,时而有鱼虾跃出海面,“扑通”一声又落入深海。 绛儿深吸口气,清爽、潮湿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海风,正是她最亲切、思念的气味。 她说道:“昆大哥,把我放在东面的岸上便好。” 昆海犹豫道:“可神君嘱咐要把你送入龙宫。” 绛儿道:“我想先回‘家’看看。” 昆海闻言只好把她放在东岸,这儿是南海太子的地界,向来太平,应不会出事,他与绛儿略一告别,便振翅高飞回天界向神君复命。 绛儿回到她的‘家’,一片荒芜中已长出稀稀疏疏的杂草。 她坐在一块石头之上,朝着刚冒出随风摆动的杂草说道:“你们好呀,我原是住这里的。” 没有回答,它们只是没有生智的杂草。 泥土还是从前的泥土,海水还是从前的海水,只是她的含羞草姐姐妹妹们永远回不来了。 绛儿已没有家,她坐在冰冷的大石块上抹了一阵眼泪,蹲在捧起潮湿的尘泥放入灵府中。 珍重地再往一眼曾经的故土,转身朝龙宫寻去。 绛儿吃了颗避水丹,跃入南海当中。 她长于南海除了喝喝蔓延到岸上的海水,实在没有碰过海。 此时甫一入海,只觉眼前一黑,再看清眼前景象时不禁呆住了。 只见深海之中投射而入的阳光呈七彩绚烂之色,照在丛生的海藻、林立珊瑚之上,色彩斑斓,水母、鱼虾看不尽的水中之物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最令绛儿震撼的是中央那座闪耀梦幻色彩的琉璃水晶宫,仿佛装着世间所有少女最美丽的梦。 绛儿眼睛都看着直了,怔怔飞到琉璃宫门前,抬首一眼,只见精美绚烂的水晶门口上悬着晶莹的玉牌,上书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南海龙宫。 南海龙宫,比绛儿梦中想象的还要美。 不知她梦中的恩人,又是何等模样。 ------------- 统一回复一下写肉问题,这两主角谈的是懵懵懂懂的恋爱,离出现肉还远,如果突然画风转向每日肉战,那人设便崩了。 这本书最开始构思的时候没想到是发在PO这里,定位不是肉文,甚至发在PO这里显得格外清水(瑟瑟发抖),大家能点进来看很感激。 跟大家说明白了也怕读者弃文掉收藏,毕竟有越来越多的人看是继续写下去的动力,但也不想现在这个剧情阶段大家对下一章再下一章的期待有肉落空,权衡之下还是说清楚,坚持我最初的剧情构思同时,你们看得开心些。 南海太子 “站住!站住!”两声呼喝响起。 南海龙宫入口,一对长戟交横拦住绛儿,正是守门的虾兵蟹将。 绛儿连忙取出仙界户籍,古朴的纸页上写着:天界医馆仙氏,绛儿。 那是以特殊的仙力写上,冒充不得。 她道:“两位大哥,我想入龙宫。” 虾兵取来一看,是个小仙,盘问道:“来此何事?” 绛儿道:“寻太子。” 蟹将问道:“仙子可是我们太子的朋友?” 绛儿摇头,道:“不是,我从未见过太子。” 虾兵蟹将对视一眼,打量着她青衫素面,身材娇柔,虽有几分颜色,但却也不致让人见了便倾心。 瞧着她往宫门内张望,心想又是一个爱慕太子的想进入龙宫一睹太子风采的少女。 见怪不怪,两人熟稔地说起用了不知多少遍的措辞,道:“太子近来不在龙宫,姑娘改日再来罢。” 绛儿道:“那、那我进去等他,可以吗?” 虾兵见她说话羞怯,不是难缠的人,立即道:“太子外出有要是,说不准百年也未归。” 绛儿闻言,轻声疑问道:“不对啊,琳雪说太子出不了南海的,怎么外出百年。” 南海太子不能出南海知道的人不少,但也不多,凭她一个小仙寻常是不会得知。 蟹将见情势不对,正欲详问绛儿寻太子何事,忽听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女声,由远及近,“绛儿你果然来了。” 一道雪白的倩影闪现而出,带着风雪般寒意抚人面颊,这样的语声、这样的风姿,非琳雪神女莫属。 绛儿欢喜道:“琳雪!”向前奔几步。 两人亲密交握的手,唬得虾兵蟹将威风凛凛的长戟都收了起来。 还不待他们向绛儿道冒犯之罪,两个少女已手牵手入龙宫。 原来龙宫很大,不是进入龙宫便能见到太子,龙宫有七十二宫,太子住在正中央的紫薇宫,往日里非太子召唤寻常人不能入内。 幸而琳雪不是寻常人,他们自小长在一处,早不分你我。 琳雪带着绛儿进入紫微宫,绛儿踏在水晶阶梯上,只见来往翩翩宫娥,个个美貌不凡,所用建筑黄金琉璃,金光闪闪。这样奢华之地,又想起或许很快就要见到恩人,绛儿心内不禁生怯。 琳雪知她为了找寻恩人所付艰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道:“小敖品行温良,你不必怕。绝不像那小霸王。” 绛儿听她提起神君,忙问道:“琳雪还没跟神君和好吗?” 琳雪“咯咯”笑道:“什么和好,我与他吵的架没有五百次也有四百九十九次,转头就忘了,谁放在心上。” 绛儿问道:“那神君……” 琳雪道:“他还没转头就忘了。” 绛儿:“……”这便是书上说的欢喜冤家吧。 说话间,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一个房间,房门虚掩,琳雪在外道:“小敖,我带绛儿来了。” 房内响起一道如清泉般温和、舒适的语声:“快请进来。” 绛儿入内,只见一间华而不奢、贵而不繁的房室,正如他的主人那般清雅、华贵。 绛儿朝着那南海太子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他头生两角、貌如美玉,举止文质彬彬,正是她在山洞幻境中看到的少年公子。 原来她一直惦念着寻恩人报恩,而龙宫的龙只南海太子一人,在她心底便隐隐把他当作了她的恩人,那怨鬼探视她的内心,幻化出一个南海太子,哪知她根本没见过南海太子,故才会对幻境中的少年公子茫然不知何人。 南海太子仿若未看到她的异样,含笑斯文行礼,“这便是绛儿姑娘吧,在下敖郁,宫中人失礼,冒犯了姑娘。” 他似是已知晓宫门口的情况。 绛儿忙回礼,道:“见过太子,是绛儿不请自来,叨扰太子。” 琳雪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客气气,片刻便不耐烦,拉着绛儿坐下来到:“诶唷,我看着都累。” 敖郁见此,摇首带着亲昵的无奈看着琳雪。 琳雪抬头与他对视,眨眨美目,道:“绛儿来寻你是有要事。” 敖郁往珊瑚扶椅坐下,苍白的手按在色彩斑斓扶手上,温声问道:“不知绛儿所为何要事?” 绛儿微一垂首,小手不自觉按在腰间大千袋上,说道:“是为了来寻渡化我的恩人。” 说着,脸上不觉浮起一抹红晕,她乃含羞草而生本羞见生人,而况这人可能是她的恩人。 敖郁闻言,抬手置于唇前咳嗽几声,道:“哦?愿闻其详。” 绛儿捏了捏衣角,道:“我本是东岸的含羞草,数年前幸得一位恩人渡化为人,但却不知他为何人,到如今才有机会能来相寻。” 说着,她的脸上现出回忆之色,“恩人渡化我的那日晚上,天色很黑,一丝月光都没有,狂风猛烈,很快下起了大雨,还打起了雷……” 说到这里,绛儿又想起就是这雷夺取了她的姐姐妹妹的生命。 琳雪察觉到她的悲切,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 绛儿语声微一停顿,接着道:“在风雨中,我听到了猛烈的打斗声,就在天雷劈到含羞草丛的那刻,一声龙吟响起,一滴热血随之滴到我的身上,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将我渡化成人。如此大恩,我虽有心相报,却没看到恩人是谁,故此来寻太子,相问太子可知那日救了绛儿的人是谁。” 说着,她忽然变得大胆起来,热烈地凝注着太子,盯着他苍白的嘴唇。 她等了那么久,日夜不间歇修炼,终于能够来到龙宫问太子,心中砰砰跳动,期盼他的答案。 敖郁轻皱着眉心,似在回忆,凸起的喉结动了动,显是在斟酌开口,片刻后张启嘴唇道:“那日我的确在南海东岸上空,但我并未受伤……” 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百年来都没有那样黑的夜,那样大的雨,那样大的雷,那样一个人人都躲在家中的日子,他居然还在陪一个人打架。 他正要往下说,忽见对面琳雪眼中闪着古灵精怪的眸光,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顿住语声,捂唇咳嗽几声,咳得消瘦的身子颤动,顶着绛儿期待的目光,半晌才道:“那日情形太乱,具体是何人,绛儿给在下些时间,在下定替绛儿找出那位恩人究竟是谁。” 绛儿心下略一失望,本期待快些寻到恩人报恩,此时一听,仍感激太子的好意,向他行礼道谢。 敖郁反倒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道:“不如绛儿先住在龙宫,我有消息便告诉你。” 绛儿本不知往何处而出,当下一听更是感激,目光忽然落在他的脸上,苍白中带着病色,突问道:“太子身上有伤?” 敖郁微一诧异,不自觉看向琳雪,见琳雪朝着他点点头,他道:“正是,乃是旧年所伤。” 绛儿医者之心又升起,不开口总觉得浑身难受,道:“可否让我替太子一诊。” 敖郁点首,伸出惨白的手腕放在桌案上。 绛儿连忙移动椅子,端坐凝神,伸手虚握上他的手腕。 青翠灵力向内探查,只觉太子体内寒冷。 龙族生于海中,体寒本不是怪事,但怪就怪在太子寒冷的妖力中纠缠着黑气,与炎鸣神君一样的黑煞之气。 只不过这黑煞之气比神君的弱,仅是纠缠着他的妖力,并未融为一体,深入骨髓。 绛儿心头不禁疑惑,为何他好友叁人有两人都染上了黑煞之气,据辛艾散人的记载,他们年幼时怨鬼已附身在辛艾散人身上,被他压制着,又怎会有力量去伤害天界火神族长的儿子、南海太子,要知他们身份尊贵,修为高深,幼时更有高手相护,怎么被黑煞之气侵蚀入体。 绛儿知道这是他们不能开口的秘密,按下心头的疑惑,催动灵力在太子体内各处自己诊视,心中有了较量,问道:“太子为何不能出南海?” 这是医者询问病况,她并不觉冒昧。 敖郁道:“我吸收南海中带着寒意的天地之力才可压制体内黑气。” 绛儿点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道:“太子的伤势并不重,不知可否让绛儿医治。” 说着,她眸中闪动期待之色,能正式使用她的针灸之法疗伤,她很是激动。 敖郁看见她的眸光,那是一种追求钟爱之事所带有的狂热,他含笑道:“那便劳烦绛儿了。” 绛儿在心中欢呼雀跃,面上抿了抿嘴唇,嘴角止不住扬起。 这样内敛的情绪表达,敖郁和琳雪只以为她不过在含羞微笑,若是炎鸣神君在此,定知道这株小草很是开心,接而冷哼一声,看别人的身子有这么开心? 好在炎鸣神君不在,绛儿的医者道路没有为此受阻。 琳雪带着绛儿来到给她安排的房间,绛儿心里惦记着如何给太子的医治伤势,跟琳雪闲聊时都心不在焉的。 琳雪看出她好容易升到元婴,从满脑子修炼到满脑子行医救人,站起身伸出纤指一刮她的琼鼻,笑道:“你啊,就是个劳碌命。” 绛儿也觉自己冷落了好朋友,笑嘻嘻地起身送她出门。 转身便坐在房中又软、又大的珍珠贝壳床上,取出众生典,如捧珍宝,小心翼翼翻开。 翻开记忆中的那一页,点在一行字上,上面写道:染怨气,体寒带煞,轻者,需元婴修为以二十四星针灸温养半年即可祛除,如医者为具有净化能力,叁个月便可治愈。 绛儿确认自己记得没错,又翻过治愈体寒带煞者所需针灸的穴位图,反复熟记推演,明日好顺利为太子治疗。 ----------- 炎鸣神君:没戏份的第一天 旧友 次日,绛儿怀着期待的心情往太子房中。 她到时琳雪已在和太子聊天。 绛儿走到门口立住脚步要敲门,难免听到里头传来的话音。 “阿鸣真的被她吃得死死的?连脾气都很少发作?”是敖郁温和的声音。 “你往后瞧见了就信我的话,别说发脾气,就是连话都不会说重几分。”琳雪的语声有点幸灾乐祸。 “我还是不信,阿鸣那样的暴脾气,绛儿这样软的性子。” “这叫以柔克刚。哈哈!这死小子终于有人治得住他了!” 他们聊得很是兴奋,完全不怕有人听到。 绛儿听了,觉得他们不过是在聊朋友之间的事,并不放在心上,轻轻敲了叁声门。 “请进。”敖郁的声音总那么有礼。 绛儿手上拿着一个陈旧的针灸袋,向太子见礼。 敖郁温笑着虚扶起她,道:“你与阿鸣、阿雪都是朋友,怎的还与我讲这些虚礼,唤我阿郁便是。” 绛儿面色一红,低首道:“太……我知晓了。” 说着,悄然打量敖郁今日的气色,思量今日治疗的分寸。 琳雪一瞧她心思全写在脸上,拍手笑道:“大早晨的,小劳碌命又要开始忙活咯。” 这话把敖郁点醒,忙道:“不知绛儿要在何处施诊。” 绛儿被琳雪说得面色愈红,想起第一次要给神君针灸脱上衣时,他极力地拒绝,她斟酌开口道:“床上,针灸需脱上衣,行吗?” 敖郁面色自然,笑道:“遵医所言。” 说着,竟含笑先请绛儿坐到床上。 绛儿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男子,不自觉摸了摸发烫的脸,道了声谢带着针灸袋坐到敖郁的床上。 敖郁跟着盘坐到她身前,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褪下上衣。 绛儿一瞧,只见一个消瘦、泛白的背部。 没有神君好看。 这念头方一闪过,绛儿立即将这念头甩脱,师尊说过治愈病人时,对待病人的身体,无论是白肉、黄肉、黑肉、粗肉、细肉……全部一块需要治疗的病肉,没有任何美丑差别。 绛儿打开针灸袋,平铺展开,露出银光闪闪的二十四星针,她取起一根“角木蛟针”。 捻起银针那刻,绛儿面上羞怯尽数消失,凝神聚目的认真模样,闪着自信的光芒,即使她这是第一次真正以此法治愈一个病人,但她随着渐渐对医道的了解、掌握,已让她的手很稳、心很静,自信她能治愈这个病人。 第一次的针灸果然很顺利,最后一根针拔出来时,绛儿长吐一口气,敖郁的修为也很高,她又是初次尝试治疗他的病症,所耗费的心神与灵力抵得上给神君治疗叁日。 倒不是她给神君治得不用心,而是神君屁股上总像长着刺,治疗没多时就要到处转转才能再次坐下来。 绛儿给敖郁治疗了大半日,琳雪也坐在旁看了大半日。 她见绛儿收针,立时站起来,替敖郁穿起衣服,这动作好像很是熟练。 绛儿见此,不禁盯着她的动作呆了呆。 敖郁原紧闭的眸子睁开,伸手轻轻握住琳雪的手,抬头朝她温柔一笑,琳雪也朝他笑了笑。 绛儿不禁看痴了,她从未见过这么柔情的琳雪,实在是她与神君常常吵架,一言不合就动手,给绛儿的印象便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敖郁转头对着绛儿,虽还在笑,但那笑容温文有礼,说话进退有度,“近千年的病根,今日绛儿一治,竟觉得舒缓了不少,真不知该如何相谢才是。” 绛儿察觉自己失态,忙低头收拾银针,低声道:“不必客气,你本是神君和琳雪的好朋友。” 话里忽然有些难过。 她卷好针灸袋,下床寻了纸笔,刷刷地写下一副药方,递给敖郁道:“明日劳烦在针灸前服下以上头的法子、药材煎制的汤药。” 琳雪在旁一同看了,犹豫道:“这里面有几味是大热之物,怕服下反激起小敖的伤势。” 绛儿道:“激出黑煞之气我才好尽可能多的祛除。若你们不放心,也可不服。” 琳雪道:“我……” 话方出口,敖郁悄然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止住话头。 他道:“绛儿的药方自然信得过,明日定按时服下。” 绛儿点点头,道:“我有些累,便先回房了。” 琳雪在她治疗时看得最清楚,确实费力极大的力,忙道:“你回吧,待你闲了我再寻你说话。” 绛儿点点头,正要告退,忽想起一事,问道:“这儿可有信使?” 敖郁道:“有的,我马上让他到绛儿院中候命。” “谢谢。”绛儿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回到敖郁给她安排的院子中。 方踏入院门,忽听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绛儿立时心头一喜,朝那声音的方向望着,果然看见一只黄褐色的蜜蜂,它振翅而飞的声音甚是亲切、熟悉。 蜜蜂“嗡嗡”两声,幻化成一个高大男子,落在绛儿身前,见礼道:“见过姑娘,小使名封弥乃龙宫信使,接太子令而来。” 绛儿眸光喜悦,将他左瞧瞧右看看。 看得那信使封弥不知所措地挠挠头,不知这位姑娘为何对他很是热切。只听那姑娘道:“真的是蜜蜂大哥吗?” 封弥一头雾水,问道:“姑娘是?”往她身上探视,却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出门道。 绛儿身带神君保护罩,轻易不被他人看出原形,但她此时迫不及待道出原形,道:“我叫绛儿,是南海东岸的含羞草,蜜蜂大哥记得我吗?你每次经过都会采我的蜜。” 封弥一听,恍然大悟,随即眼语声哽咽,“你……你没死……” 他虽化形已久,但仍保持着化形前的习惯,有百年时间里他经过东岸一片含羞草丛时,尤喜欢采后方一株含羞草的蜜,他多年的经验知道,它的蜜最甜。且嘴也很甜,每次都会说蜜蜂大哥你好,蜜蜂大哥再见。 后来龙宫里忙碌,他忙活一阵后再去采蜜,那片含羞草竟化为了灰烬。 他有心打听发生了何事,但草木的性命,谁会在意,后来他便放弃了寻找含羞草的死因。 他心地善良,此时看到原以为死去的含羞草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还竟化为人形,不由又惊又喜,上前紧握住她的手,“太好了!太好了!妹子你没死!” 绛儿看到曾经的友人,心底泛酸,道:“嗯,只有我活着了。” 她同样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是生死之后,朋友之间深沉的珍重。 她做草的时候根扎在一处,不能动不能走,看的风景全是一样,和姐姐妹妹们聊天也聊不出新花样,长日除了吹吹风,听听海浪之外,有一只能自由飞翔的蜜蜂经过,她都会觉得新鲜,何况是常来采她的蜜,和她说话的蜜蜂大哥,她一听他飞动的声音便能知道是他。 在失去姐姐妹妹们之后,绛儿再见到这位昔年旧友心底说不出的激动。 两人话了一会儿旧,绛儿说她现在有了师尊爱护,还有神君、琳雪、昆大哥这样的朋友,封弥由衷为她高兴,他们这样弱小的生物能走到这一步,只有彼此知道有多么难。 绛儿说到师尊,道:“本是要写信给师尊,遇到蜜蜂大哥,全高兴忘了。” 封弥挠了挠脖子,道:“妹子你快去吧,写完了我立刻给你送去天界。” “好,谢谢蜜蜂大哥。” 绛儿乍见旧友的欢喜,将方才的一丝难过冲散,回到房中写了张信笺。 信笺上告诉师尊她平安到了南海,南海太子和琳雪待她很好,还未找到恩人,或许要耽搁些时日。末了写到最后,添上一句,若师尊遇到神君,烦转告一句绛儿在南海很好,不用担心。 写毕,交与封弥。 封弥接过,说了句“包在我身上”后,振翅而去。 * 绛儿至次日清晨如约到敖郁房中,这回房门大开着,绛儿转过回廊,当头便看到琳雪坐在床沿,纤手端着碗汤药,俯身亲了亲坐在床上敖郁的脸颊。敖郁笑得幸福,脉脉含情凝注着她,张口喝喂来的药。 两人如此亲昵之态,若绛儿还不明白他们的关系,那这几年的人是白做了。 只觉心内抽紧,她本该为琳雪高兴,但却控制不住生出悲伤。 呆站在门外片刻,绛儿进门为敖郁施针。 敖郁喝了药,体内黑煞之气果然翻涌而出,剧烈发作起来,他面上虽平和,但额上直冒汗,显然是在强忍。 绛儿连忙敛下心神,摒弃杂念,取针、刺穴、送入灵力一气呵成。 由于今日黑煞之气涌现得更多,绛儿诊疗起来比昨日还费力,一场针灸下来,她面色已发青发白,收了针便立即闭眸调息。 待灵力源源不断地恢复,绛儿只见修为又增长不少。现下她不像从前那般日思夜想渴望修为增长,但她实是奇遇甚多,此回为敖郁治伤所获裨益比给神君治伤还多,只因她治敖郁确实施之有效,而治神君至多让他舒适一阵子,若是黑煞之气发作起来还是拦不住。 绛儿想到神君,睁开的双眼里有些悲色,对着琳雪和敖郁那对璧人的关切之声也有些恹恹。 两人以为她耗费心神之巨,使用灵力之多,故此精神不济。 琳雪忙送她回房间。 一路上绛儿十分安静,至院门口,绛儿突然开口:“琳雪很喜欢太子吗?” 琳雪羞涩一笑,道:“嗯!” 应着,少女的春心总是藏不住,她跟着绛儿入房间,跟她分享了小女儿家的心事。 她与敖郁青梅竹马,敖郁脾性温和,总能包容她,前段日子二人互表心意,本就亲密的好友变成了亲密的情人。 绛儿听了,心内又喜又忧,喜的是她的好友琳雪有了疼惜她的人,忧的是……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那神君知道吗?” 琳雪一听那小霸王,道:“他知不知道关他甚么事。” 绛儿听言,默然点点头。 待琳雪告别出门,绛儿呆呆地坐在桌案前。 心想:琳雪喜欢太子,那神君该怎么办……大家都说琳雪神女和炎鸣神君青梅竹马很是般配……神君知道了会很伤心吧……—— 炎鸣神君:???没戏份吃盒饭的第二天,狗作者你自己不觉得没有本神君的添彩你那剧情枯燥无味吗? 作者:免*费*首*发:po18.org | Woo1 8 . V i p 威胁 绛儿并非不分是非的人,虽然琳雪选择敖郁,她心底为神君忧伤了一阵。 但二人时常给她送衣裳、美食、丹药、特意搜罗的医学宝典等等,这些好意,说是治疗道谢之礼,然绛儿把他们的好记在心中。又日日见面,便渐渐与敖郁熟稔起来,敖郁请她不必再称太子几次,绛儿终于改口叫他阿郁太子,她又多了一个朋友,很是开心,只有偶然想起神君时会泛起一些难过。 这日,绛儿施针回到院子里,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等在院门口。 绛儿走近一看,原是封弥,向前几步道:“封大哥,可是天界有信?” 封弥不好意思挠挠头道:“不、不是,是我有一事求妹子帮忙。” 绛儿一听没有信,心下微微失落,她常与师尊通信,与他话些家常。她原也给神君写过信,但神君从未回过,绛儿失落的不知是师尊没有来信,还是神君到此时也未回信。 当下听了封弥的话,问道:“什么忙,若我能帮上定是相助的。” 封弥客气道:“听闻妹子医术高超。” 绛儿害羞地抿了抿嘴唇,道:“那是阿郁太子谬赞。” 封弥道:“妹子不必谦虚。” 绛儿见他客气了几句话还不说帮什么忙,于是问道:“可是要我给封大哥看伤?” 封弥面上浮起两片红晕,道:“是我的一位朋友病重,请妹子去瞧瞧。” “好。”绛儿立即答应,问了他在何处。 封弥见她答应,喜出望外地带她出紫微宫,往两旁侧宫而去。 绛儿心下疑惑,封大哥是信使,安排的住处是外十二宫,而紫微宫旁的侧宫是太子手下五大妖将的住处,他怎么会带她到这里,并且一路无阻。 疑心间已转到了一处宫殿,只见大殿门首悬着一块金牌匾——豹宫。 莫非此处是五大妖将豹将的居处,封弥又带着她行入后殿,忽有一对守门美貌宫人拦住。 封弥道:“她是太子请来的仙医,我特地求她来为茹娘诊治。” 美貌宫人看了绛儿一眼,弯腰作请道:“仙医请。” 进入侧殿,方进回廊,便有一阵扑鼻药味随风传来。 绛儿皱眉闻了闻,只有久卧病榻、无药可救之人才会下那么重的药,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吊命。 她侧头看了一眼紧拧粗眉的封弥,心道:难怪封大哥这样着急,想来是他重要的人病重了。 走入房室,到待客主屋,封弥连忙请绛儿坐下,斟上杯茶,道:“妹子稍等,待我去与茹娘说一声。” 说着,便匆匆往右侧内屋行去,揭开门首挂着的一面色泽饱满的珍珠串成的珠帘,珠帘内传出浓郁的药味,即使绛儿这样混在草药堆里的人都觉得有些呛鼻。 只听房内隐隐话声传来。 “茹娘,我请了位医术极好的仙医来,这回一定能够治好。”是封弥低沉的声音。 一道娇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回答:“封郎,你不必安慰我,我的病……我知晓……”接着,是低低的啜泣声。 封弥仿若在里面安慰了很久,低泣才止住。他掀帘出主屋,不好意思地对绛儿笑道:“让妹子久等了,现在可否烦妹子进去为茹娘看一看。” 绛儿点点头,道:“不碍事,我这就进去为姑娘看。” 封弥为她打起帘子,绛儿行进屋内,只见房室昏暗,中央床帐中坐着个女子的身影,捂唇低低咳嗽。 封弥搬了张凳子到床前,请绛儿落坐。 绛儿入座,立时开始她的诊治,对着床帐里的茹娘,道:“可否请姑娘伸出手。” 茹娘稍一犹豫,浅浅地唤了声,“封郎。” 封弥似明白她话中之意,随即便对绛儿道:“妹子我先出去等着。” 绛儿点首,或许这位茹娘不想让封弥看到她的病态。 封弥一走,那茹娘便伸出素白的手,那声音婉转低吟,“劳烦仙子。” 绛儿道:“姑娘客气。”说着,便凝神虚握上她的手腕。 查视了半晌,不禁蹙眉疑惑。转而改虚握变成触及肌肤的诊握,青翠灵力在茹娘体内探视良久。 绛儿确认自己没有诊错,方一松开手,那茹娘忽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伸出,手上拿着一个水红的手镯,顺势套在绛儿的手腕上。 与她那白玉手镯紧贴在一起,一下子夺取了白玉手镯的光芒。 绛儿已有些看宝物的眼力,那白玉手镯本是她在街会上看到买下的,自然不是什么上品。但这水红色的手镯却是个上品,不说它难得的色泽,便是它边上镶嵌的珍珠都价值上千灵石。 绛儿不知所云,问道:“姑娘这是?” 茹娘道:“今日见到仙子,茹娘甚觉亲切,一点小小见面礼。望仙子怜惜茹娘病重,在封郎面前千万不要说出茹娘的病症,以免封郎伤心。” 绛儿更是一头雾水了,她方才反复诊治,证实这茹娘除了身子弱些,根本就没病。 有病非要强撑自己很好的病人她见过,没病非得做出一副濒死的模样她倒是头一回见。 即是绛儿如今已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也不明白这茹娘在唱什么戏,但无功不受禄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她竟没有病,绛儿无需治疗她,那这带有诊金意味的手镯她是不能收的。 想着,不顾茹娘的推阻,将水红手镯褪下,还与她道:“谢谢姑娘好意,这个我不能收。” 茹娘这些年看过的医者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九个,头回见到这么年轻的医者,结果还是个不识好歹的。 声音仍娇柔,但已多了些威胁:“我父亲乃豹将,父亲向来最疼爱我,若是知晓姑娘此来将我欺辱,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绛儿莫名其妙遭人污蔑,瞪着眼睛道:“我没有欺辱你。” 茹娘看出她性子软,得寸进尺道:“只要姑娘跟封郎说我病得很重,非常重,需要人在身边照顾。我非但不会告诉父亲,姑娘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绛儿惊道:“你要我说谎?不,医者从不作假病者的病情。” 茹娘冷哼道:“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父亲性子暴躁,若是知晓我被欺负,姑娘的日子不会好过。” 绛儿知道太子手下五大妖将法力高强,豹将更是以一抵百,听了她威胁意味十足的话,愤愤不平回道:“阿郁太子是我的朋友,琳雪神女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怕。” 躲在帐帘后的茹娘有些讶然,封弥没来得及告诉她这是从太子处请来的仙医,茹娘听了,心下多了些计量,到底是想瞒住病情占了上风,道:“我父亲在南海龙宫历经叁朝,如今太子刚执掌龙宫百年,见了我父亲也要让叁分,至于琳雪神女她可管不着我们龙宫的事。我只不过要姑娘在封郎面前说几句话,怎地非要跟我作对。” 绛儿听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她好心来为她治伤,她不但要她扯谎,还要威胁、想欺负她。 茹娘见她似被吓坏了,那娇柔低婉的声音已变得高傲,洋洋得意道:“如何?姑娘还是乖乖跟封郎说我病得很是重,若是姑娘透露出半句不利于我的话,姑娘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力量与我作对。” 绛儿一听,怒从心起,她有一个好父亲相护,难道她就没有好朋友相帮吗? 平日娇怯的语声变为愤然:“豹将又如何,炎鸣神君是我最好的朋友,若他知道你污蔑欺负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床帐内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茹娘闭上了嘴,气噎道:“你……你……炎……” “炎鸣神君”四个字名声太响亮,她连说都不敢说出口,何况要与他对抗。即使她父亲是令妖界闻风丧胆的妖将,但炎鸣神君可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小霸王,无论她信不信绛儿的话,她都不敢冒险。这位小霸王疯起来连龙宫都敢拆,何况她一个小小的豹宫。 想着,那茹娘不再气焰嚣张地争辩,忽然伏在床上痛哭起来,委屈之极声音传到房间外。 那封弥在外听到哭音,连忙走到珠帘前,又急急顿住脚步,焦急问道:“茹娘、妹子,发生了何事?” 刚问完,就见绛儿甩了帘子走出门。 绛儿压下心中的怒气,道:“封大哥我走了。” 封弥瞧瞧屋内哭得惨烈的人影,又瞧瞧向来柔和的绛儿横眉怒目,连忙追上她,道:“是不是茹娘冒犯了妹子,我在这替她向妹子赔罪。” 绛儿冷哼了一声,这是对茹娘行为的不屑,接而和缓面色对封弥道:“封大哥你不必替她道歉,你请我为她诊治,我只能告诉你她没病,一点病也没有。” 封弥脸上并未现出意外之色,长叹一声道:“多谢妹子告知。” 反倒是绛儿讶然道:“你还要照顾她,她……她是你什么人?” 绛儿对爱情的理解甚浅,只隐隐觉得他们之间不是普通朋友。但在绛儿心底封大哥是个好人,而茹娘刚一见面就威胁她,绛儿把她判定为坏脾气的人,和神君不一样坏脾气。故不希望好人和真正坏脾气的人在一起。 那茹娘使了这些手段就为了装病让封弥照顾她,生怕封弥知道真相,如今封弥已知道真相,竟还有继续照顾她。绛儿本就捋不太清的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此时更是如坠进五里雾中,找不到头绪。 封弥面露难言之色,最后只余深深的叹息:“这些事我实不知怎么和妹子说……” 绛儿知道这是提及人家的难言之隐了,不再强问道:“若是封大哥还需要我,我还会帮忙。” 封弥猜测她在茹娘处受了委屈,见她非但没怪他,反倒如此说话,感激道:“多谢妹子!若妹子有事我能帮上忙的,我定义不容辞。” 绛儿原是好心好意来治病,反倒受了一顿委屈,最后搬出神君才把人说退,此时忽然格外想念神君,问道:“上次封大哥帮我把信送到炎鸣神君处,是他自己接的吗?” 封弥道:“不是,当时神君没在家,是昆海仙使所接,说会交给神君。” 见绛儿似很是在意,又道:“南海送去神君府上的信从未有过回复。” 他作为信使多少知道点他们太子与炎鸣神君的爱恨情仇,两人向来有一见面就干瞪眼的毛病。炎鸣神君在天界根本不乐意看南海的信笺,昆海仙使直接扔了都未知。 绛儿却不知其中门道,低低地“哦”了一声,突然猜测神君往日里和她说几句话就不耐烦,现在是不是嫌她好容易走了又去烦他,故不回信笺。 只觉好不伤心,与封弥心不在焉地话别几句,便垂头丧脑回了院子。 --------------------- 炎鸣神君:本神君不在龙宫,龙宫却有本神君的传说 神君来啦(200珍珠加更) 绛儿来到龙宫倏而叁个月,为太子祛除黑煞之气已近尾声。 绛儿细细清理四十二星针,这星针像是她的左右手,片刻不离身,珍重带在身旁。 她研习了不少众生典中的医疗之法,为太子治疗之余,接收不少小鱼小虾医治,也算完成妙手仁心狐的遗愿,开始继承辛艾散人的衣钵。 叁个月时间,她整个人在医术方面成长了不少,此时卷好针灸袋,熟门熟路地往太子房中去。 方至半路忽见虾兵蟹将火急火燎向太子禀道:“报——炎鸣神君来了——” 敖郁闪身出外,碰见绛儿,温笑向她打了声招呼,这才问那急得火烧屁股似的虾兵,道:“阿鸣怎么突然来。” 虾兵已吓得不能说话,蟹将忙回:“神君托着一座好大的冰山来了,怕是……怕是……来砸我们龙宫了!” 敖郁秀气的眉心微蹙,向绛儿道了句失陪,便腾空而起,欲往宫门而去。 方一动身,忽听一道大如雷声的长笑:“小敖!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是神君的声音。绛儿精神一振。 话声落下,琳雪早忍不住出来瞧热闹,只见一座一望看不尽的庞大冰山缓缓向这边漂浮而来。 凝眸仔细看去,才发现巨大的冰山下一道银衣红发的身影,宛如蚂蚁托举千斤之鼎飞来。 此时他若把冰山往下一丢,整座精美宫殿都要被压得粉碎。 敖郁可不想他的水晶宫真被这小霸王砸没了,高喝道:“阿鸣把他放到宫外。” 龙宫之外有一片辽阔的荒芜空地,倒是能将将放下这座大冰山。 只听炎鸣神君的声音从高空中传来,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这是我送小敖的礼物,总该在此放下来看看。” 一出生就是破坏王的炎鸣神君不以为意。 琳雪只觉一见这个冤家就想暴跳而起打他一顿,高声道:“绛儿在这里,你放下来压到她试试。” 话落,冰山兀然掉转了个头,绛儿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机锋,只好奇神君托着个大冰山来做什么,跟着琳雪他们飞出宫外。 来至一片荒芜之地,神君将大冰山一丢,冰山着地,整片南海都震得抖了几抖。 绛儿好奇道:“神君带这么大座冰山来做什么?” 炎鸣神君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给小敖治病。” 绛儿恍然,太子原先需吸收南海带着寒意的天地之力方可压制黑煞之气,若是辅以冰山之寒,效果更佳。 敖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阿鸣好意实在太盛。只是实在抱歉,我好像用不上了。” 炎鸣神君把游荡在绛儿身上的目光转到他身上一瞧,只见面色红润,眨了个眼,炯炯目光向他体内探视。 敖郁不加阻拦,任他探视而入。 炎鸣神君又惊又喜,上前抓住他左左右右转了几转,确信真的将黑煞之力驱逐而出,激动道:“快好了?” 要知他自己受着黑煞之气的痛苦倒没什么,但当年他连累小敖陪他遭了这么年的折磨,这才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痛,此时见那如附骨的毒疽的黑煞之气从小敖体内清除,他正是拔除了一块极深的心病,更为小敖喜悦,他终于不用再受那卑鄙、低贱的邪气之苦。 喜得手舞足蹈,全然忘了他体内的黑煞之气越来越严重。 敖郁紧握住他的手,心里也有些激动,道:“是绛儿这几个月来辛苦治愈,往后阿鸣也会好起来。” 炎鸣神君一听他将小草叫得这样亲昵,笑容瞬敛,扭开头,没好气道:“倒是为她的恩人公子尽心尽力。” 绛儿莫名其妙,眼看炎鸣神君飞身往龙宫,还未想明白神君的脾气。猛然想起今日是为敖郁的最后一次施针,若挑选好了好时辰,事半功倍。 赶忙道:“时间快到了,阿郁太子我们快快回去治疗。” 敖郁对彻底拔除病根也期待了许久,顾不及阿鸣如何了,点点头,叁人回到龙宫。 此次施针尤为重要,绛儿闭眼调息半晌,将状态调整至最好,睁开眼正要为太子施针。 忽见炎鸣神君不知何时坐在琳雪身旁,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她。 绛儿面色一红,知道他们都在期待着太子病愈,深吸口气,摒弃杂念。 动作干净利落地展开二十四星针,取针、刺穴、送入灵力,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动作,她做起来丝毫未带轻视之意,凝神聚气寻找敖郁体内残余的黑煞之气,将它彻底净化,绝不发放过一丝一毫。清除完一遍,她反复寻找了四五遍。每一遍所耗费灵力都非常巨大,直到确保真的没有一点黑煞之气在他体内,方收针结束。 一场治疗下来竟耗费了整整一天,最后一根针拔出,天际已然擦黑。 绛儿高强度的凝聚了一整天心神,甫一放松,顿觉头晕眼花,坐立不稳。 “小草!”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她歪斜的身子,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精纯的烈焰神力缓缓传入她的体内。 绛儿轻轻挣脱他的手,道:“不必了神君。”她知道他的精纯神力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将黑煞之气剥离,故此拒绝。 她端坐而起,盘腿调息良久。 叁人六只眼睛齐齐盯着她,琳雪道:“她在突破。” 炎鸣神君随意打眼一瞧,元婴叁阶,离升仙远着呢。看来她没个千百年是不会回天界了,想着心下黯然。 绛儿成功突破至元婴叁阶,治疗了几个月的病人又彻底治愈,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雀跃地睁开双眸,琳雪当先上前,牵住她的手直道恭喜。 绛儿抿着唇,嘴角上扬,甜声道:“谢谢琳雪。” 敖郁其次恭贺,绛儿又道谢。 只有炎鸣神君一屁股坐在那里,仿若没看见。 绛儿满腔欢喜如遭一盆冷水浇灭,气鼓了嘴,道:“哼!” 炎鸣神君眼睛望着门外,听了这哼声,目光不自觉飘到绛儿处,嘴巴朝着门外道:“有的草找到了恩人,脾气就渐渐大了,连旧朋友都忘了。” 绛儿听他居然还说起朋友,生气道:“神君才是好大架子,非但不回我的信,还要来摆脸色。” 炎鸣神君连这株小草的口齿伶俐了不少这事都没来得及注意,立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蹦起来大叫道:“你到南海有了新朋友把我忘了,还说什么信笺……” 说到信笺他的声音突然弱了,这几个月他没事就到医馆晃,得知小草常给黄参真人写信,旁敲侧击打听她的消息,更期待她问候他几句,没想除却初始的一封信,再也没有惦念过他,当真是可气。 此时才突然想起来,小草不仅会寄信到医馆,还会把信笺寄到府上,而南海的信笺他一律不看,小草到了南海,他忘记告诉昆海改掉这规矩。 绛儿见他理亏,笃定他看了她的信故意不回,或者把它扔了,那更不可原谅,越发不满地“哼”了两声,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敖郁和琳雪瞧着这场猝不及防的戏,不禁对视一眼,谁也没有上前拦的打算。 炎鸣神君登时闪身拉住绛儿的手腕,低声道:“是我说岔了,小草还记得我这个朋友。” 绛儿气哼哼扭头不理他,侧颊的细辫都带着愤然之意。 炎鸣神君又走近几步,凝着她的嫩白的侧颊,心中一动,只觉数月未见,少女的容貌更如春花般绽放得更加鲜艳,忽然吞吞吐吐起来,“信笺……信笺被昆海不小心弄丢了,我才没瞧见。” 昆海这锅你就乖乖背吧。 琳雪和敖郁两人在旁暗自笑破了肚皮,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阿鸣这样向人低头,连他娘亲都没这优待。 绛儿到底还是单纯的绛儿,听了他的话不是故意不理她,心中突如其来的气散去了七七八八,还是有些不畅意,道:“明明是神君的错,为何要这样凶我、怪我。” 炎鸣神君察觉到身后两人憋笑憋得脸皮都青了,狠狠刮了他二人一眼,转到绛儿身上时,又像只做错事的小狗,可怜巴巴的,伸手扯了扯拂在她侧颊的小细辫,凑近她的耳畔,嗓音低沉沙哑:“是我错了。” 绛儿只觉一股热气靠近,那是属于神君的气息,余光看到神君的唇瓣凑近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抚在她的脖颈上,热热痒痒,直让她想缩起脖子。神君张唇贴近她的耳廓,他的气息更热了,低沉沙哑的声音钻进她的耳内。绛儿忽然浑身一颤,耳廓发烫,浑身都在发烫,连心口都烫得快速跳动。 叁个月来又是懊恼神君嫌她烦,又是忧心神君知晓琳雪不喜欢他会不会伤心。 此时神君就在近前、在眼前、在耳边低语,绛儿心里从来没有过这样高兴,是与增长修为、好友相处、师尊爱护都不一样的高兴。 哪里不一样,她不知道,没人告诉过她原来高兴有这么多种,也没人告诉过她这样的高兴代表着什么,人的情绪太复杂,她一株小草还需慢慢体会。 现下她只知道神君在她身边,她身心舒畅、愉悦,轻轻挣脱神君握着她手腕的手。 炎鸣神君心中一空,只觉小草这回是真的生了他的气,再不理他,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 他还没来得体味这气闷,忽然挣脱的小手牵住他的手,他不自觉握住,心头狂喜,那手在他的宽厚的大掌里又小又软,像是她的人,像是他此刻的心,又软又甜。 绛儿已牵住他的手,自然是表和好之意,抬眼看了看愣愣的神君,娇声娇气道:“便原谅你一回吧。” 炎鸣神君紧握她的手,憨憨一笑,“绝没有下次。” 绛儿点点头,竟然神君也回握了她,那便是和好如初,道:“那么神君还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友情吧,绛儿如今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炎鸣神君面色一僵,随即恢复过来,跟着小草走出敖郁的宫中。 她牵住他的手轻轻摇晃,双颊带着薄红,嘴里哼着软调小歌儿,眼中的秋波还是那么明亮、纯净,不时述说这两个月分别以来见闻。 炎鸣神君的心神一路放在交握的手上,思绪纷纷杂杂,心头由狂喜慢慢到迷茫再到一股难言的滋味,最后在小草仍纯真的话语中,只剩下一声苦笑。 最重要的好朋友…… ------------ 今天更了两章哈,别看漏了。 朦胧 若炎鸣神君在回来的路上还存着某些绮丽的念头。 那回到小草的院子,在听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要告诉他一件要紧事之后,就彻底认清现实。 他继小草的话就是表面的意思深刻认识后,明白了小草的牵手就是单纯的牵手。 “神君不会难过吗?大家都说神君和琳雪……”绛儿鼓起勇气告诉神君琳雪和太子在一起后,试探着问,生怕触及神君的伤心事。 炎鸣神君按了按额角,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长吐口气,“谁说我喜欢她的。” “大家都……”绛儿察觉神君的不悦,弱弱道。 炎鸣神君道:“谁说的,明日我揪来揍一顿。” 绛儿闭上了嘴,良久又道:“可是与神君亲密的人中,只有琳雪打得过神君。” 她很是相信神君一定要找打得过他的女子成为仙侣,毕竟那是神君放言六界的话。 炎鸣神君眸光复杂地看着她,叹口气道:“我不想寻仙侣,有你这株小草我已经够我头疼了。” “可……神君寻仙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没做让神君头疼的事情,我还给神君治伤。” 绛儿将心中疑惑刨根问底,她化形方数年,大部分时间还用于埋头修炼,于人世间情理有许多不明白之处,有时憋在心里不知问谁,就算是与她要好的琳雪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然而在神君面前她却能一股脑地问出来了,虽然神君的态度很不好,但她一点都不怕。 炎鸣神君暴跳的青筋按不住了,腾地站起来,看着她娇怯怯的身子,还睁着双水眼对他眨了眨,炎鸣神君憋着那股郁气是不能朝她发的,道:“我许久未见小敖,去找他一趟。” “哦——”绛儿的求知欲没有得到满足,心下有点遗憾,但他们好友许久未见,她也不能拦他。 看着神君走到门首,绛儿忍不住道:“神君早点回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比如封大哥为什么要照顾那个茹娘,茹娘为什么要装病…… “知道了。”炎鸣神君迅疾飞离,再慢一步他的暴脾气就要压不住了。 一路憋着股难以纾解的郁气,到敖郁院内,方落下便听到肆意的大笑传出门外。 “阿鸣真这样怕绛儿,若不是亲眼看到,你如何与我说我都不信。”是小敖那表面温润,心底腹黑的欠扁声音。 接着一个更讨厌的语声响起,“人绛儿都没对他有意思呢,就这样跟在身后摇摇尾巴,若是往后在一起,那……” 像是畅想在往后没有小霸王和她叁天两头吵架打斗的美好生活,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持续没多久,戛然而止,院子里一道银衣红发身影让两个人似被扼住脖子的鸡,失声惊讶。 敖郁和琳雪这一对神仙眷侣体悟到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要笑小霸王时,要躲在被子里偷偷的笑。 不然被他听见,那便是一整夜的以一对二的疯狂打斗,若不是绛儿次日醒来寻神君,敖郁与琳雪怀疑他们要躺在被子里半个月,当然不是笑小霸王,而是被小霸王揍趴的。 绛儿跟着炎鸣神君并肩走在回廊上,道:“神君黑煞之气又发作了吗?” 炎鸣神君揍了一夜两个欠扁的人,神清气爽道:“没有。” 绛儿道:“那神君为何与他们打了一整夜。” 炎鸣神君脸不红心不跳道:“小敖伤势初初恢复,想寻我切磋切磋,后来打不过,阿雪心疼他才加进来一起欺负我。” “是吗?”绛儿疑道,“阿郁太子和琳雪好像都累得抬不起手了,他们在欺负神君吗?” 这直击灵魂的叩问下,炎鸣神君不回答正题反倒抓住不相干的字眼:“阿郁太子?” 绛儿点点头,解释道:“就是敖郁太子。” 炎鸣神君当然知道,但他的重点是这个吗? “何时叫得这么亲密。” 才认识叁个月就阿郁阿郁的叫,而到现在还叫他神君。 绛儿道:“原是叫太子,但阿郁太子说太见外,便改口了。” 果然是这死腹黑的主意。 炎鸣想着,心下稍缓,又觉昨日把两人揍轻了,这样忽悠天界弱小的人,下次他再遇见他若不为天界讨回公道说不过去。 绛儿不知自己为太子招惹了个小麻烦,问道:“神君怎会突然来?” 炎鸣神君道:“你不想我来?” 绛儿微顿住脚步,垂下头眼睛盯着踩在琉璃地板的绣花鞋,凝着缀小花鞋尖,轻声道:“想的,很想见到神君。” 炎鸣神君心头忽遭什么东西软软一撞,撞得他心尖发颤,不觉间落后半步,认真凝注着她玲珑巧致身影。 她已成长不少,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段,都不再是那初入天界含羞带怯,处处畏惧的小草。 她越是成长,与他越亲密,却又在成长、亲密中,始终保持着她最原始的纯真,他便越觉心底泛着说不出的苦涩,能与她做这样的好朋友,她很想见的好朋友,是幸还是不幸。 “神君。”绛儿回头,轻风吹动她春花般侧颊的细发,吹动包裹身段长裙衣摆,吹来她清脆甜蜜的声音。 “我在这里。”炎鸣神君怔怔地凝着她,怔怔开口。 绛儿停下脚步等神君走近,道:“我还想告诉神君,我的恩人没有找到,神君以后不要这样说我。” 她指的自然是昨日神君说她找到恩人而忘记他这位朋友。 “就算我找到恩人,我还是很记得神君的。” 这一番深情告白,换谁都能感动的一塌糊涂。 偏偏炎鸣神君吃过大亏,谁把小草的话往深了想就是自讨苦吃,他尽力停留在表面意思。 道:“很是记得我是你最重要的好朋友?” 绛儿重重点首,“对的。” 炎鸣神君苦笑一声,道:“知道了。” 带着淡淡惆怅过后,炎鸣神君又恢复小霸王的散漫神态,道:“方才不是问我为何来此吗?” 绛儿道:“嗯!神君先是来看我,还要来做什么?” 炎鸣神君遥望虚空,“早该见到的一个人,他终于请我来了。” 绛儿疑道:“是谁?” 炎鸣神君又手痒轻轻扯了扯她的细辫,道:“你一株脆弱的小草不要有这么多问题。” 绛儿不满撅起小嘴道:“我已经元婴四阶。” 炎鸣神君道:“哦,小草真是厉害极了。” 绛儿没听出他中的笑意,她修炼速度之快,在神君面前她才露出她的一点得意,“我很快就能化神,然后渡劫,升仙,就能治好神君了。” 炎鸣神君拍手道:“好极了,我很快就能被医术高明的小草治好。” 绛儿听不出他话里的顽皮,只是听到曾经说一只手指能碾死她的神君这样夸她,难免飘飘然起来。 炎鸣神君见她小小得意的神色,暗自笑破肚皮,发现了一项逗小草的乐趣,把方才怪异的情绪抛到脑后。 绛儿听了神君一阵的夸奖,羞得她直抿唇不再说话。 这样要好的一对朋友正享受着他们的时光。 偏偏一只蜜蜂“嗡嗡嗡”来打破这美好。 炎鸣神君只见那蜜蜂幻化成一个高大、憨厚的男子,面上匆匆,奔向小草,激动往前就要碰到小草,他眼疾手快将一股推力将他阻拦。 绛儿见他焦急,忙道:“封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个月来她已知晓封弥迫于某种压力,不得不陪在茹娘身边。 他们虽看起来郎情妾意,但跟琳雪和太子的感情完全不同,绛儿不觉又多一点不喜欢那坏脾气的茹娘。 封弥急得连都忘了向炎鸣神君行礼,道:“妹子,可否带我去见一面太子,我、我有急事找太子。” 绛儿见他急得非同小可,立即答应道:“行的。” 炎鸣神君见两人一口一个大哥妹子,将他完全无视,清咳了声,还不待开口,就见绛儿已带着那蜜蜂往敖郁院子方向去。 炎鸣神君:“……”草大不中留。 * 明亮、宽大、肃静的大堂内,封弥跪在下首,连连磕头,“求太子、求太子救救莺娘!” 敖郁刚被炎鸣神君从床上揪起来,坐在上首宝座紧拧秀眉,道:“莺娘是何人?发生了何事?你从头如实说来。” 绛儿坐在旁侧连连点头,这莺娘是谁,那装病的不是叫茹娘吗? 封弥又磕了两个头,往日见太子惯来没有磕头这一礼节,他当下如此行事想来是急得走投无路了。 立时道:“莺娘是南海西岸的鲛人,她与我本是情投意合,叁年前我们已在准备婚礼。” 绛儿听着,心里疑惑,那为何如今寸步不离地陪着茹娘? 想着,封弥又道:“叁年前那个夜晚,我们从人间游玩回来,至人妖交界处,发现一个赤裸的妖族女子被凡人网在一张铁网之中,当时数名人间大汉朝着那妖族女子欲行淫事。我与莺娘瞧见非常焦急,但六界有规定,不得随意伤凡人。莺娘心地善良,听着那女子困在铁网凄惨的哭声早急得就想要上前相救,我拦住她商量了一会儿,便由莺娘引开那些大汉。 那些大汉本就是淫邪之人,如今有个女子网在铁网逃不脱,自然追莺娘去了,莺娘虽法力不高,但摆脱他们还是绰绰有余。那几个大汉一走,我立时破开铁网。那在铁网中啜泣的赤裸女子获救立时扑到我身上浑身发抖,我当她是骇极了,脱下外衣给她穿上,带至南海水岸,等待莺娘回来,我们一齐将那女子送回家去了。” 说到这里,封弥恨恨地长叹几声,“那女子本是贪玩误被有些邪门歪道手段的凡人所擒,没想到却是豹将的爱女。” 敖郁道:“那么你们救了豹将爱女本该是大功一件,怎么今日来求救?” 绛儿听着,坐不住了,着急为封大哥辩解,因为她知道那女子就是茹娘,坏脾气的茹娘。 炎鸣神君早注意她紧攥拳头,满脸愤愤不平,早猜出一二分,伸手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辩解。 情事 封弥听太子问,道:“此番莺娘生死不明,我也不再怕他们父女。今日请太子给我们一个公道。” 说着,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敖郁听到豹将,不自觉认定这应是桩冤案,想到豹将往日作风,眉头更是拧得更深,道:“你且说。” 封弥道:“我与莺娘将那豹将之女,便是茹娘平安送回豹宫,还好生安抚了一番才走。未曾想、未曾想那茹娘第二日便寻了我来说要报恩。我说请姑娘不必客气,我们救你并非为了恩情,若要谢也该谢莺娘。但那茹娘哭得凄凄切切,说她一颗心已放在我身上,定要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绛儿听了,兀地轻声嘟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还没嘟囔完,炎鸣神君就愤然道:“想都不要想。” 在场众人不禁齐齐看向炎鸣神君,在敖郁旁边的琳雪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但为防又是一夜挨揍,她表现得不敢太明显。 炎鸣神君察觉失态,尴尬地干咳两声,还未缓解他的尴尬,忽地门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的弱柳扶风的女子,跪到封弥旁。 接着又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踏步而入,威风凛凛。 敖郁扫了眼那女子,揪着张白手帕,擦拭在比手帕还惨白的脸上,泪花汹涌不止。 转目到那威风凛凛的大汉,含笑道:“豹将军许久不见。” 貌将冷笑一声,“若再不见,我们父女可被这低贱的信使污蔑了去。” 封弥一听,长久的忍耐变成满腔怒火,猛地站起来就要反驳。 敖郁眼疾手快,施展妖力将他安抚在地,对那豹将疏离而又有礼笑道:“这里好像未曾有人污蔑将军父女。” 那豹将冷哼一声,声大如雷,全然不把太子放在眼里,自顾自寻了张椅子坐下,翘起脚盯着封弥道:“那你继续说,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 封弥此刻冷静下来,见那豹将威风,心里又忍不住发忤,倒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莺娘。 敖郁复对封弥点首道:“你说,我为你做主。” 声音不大,但分量却是极大。 封弥得了太子的承诺,连忙又跪下,看也不看那茹娘一眼,接着道:“茹娘当初说要以身相许,我断然拒绝了,我已有莺娘怎么去做那等负心汉。” 敖郁道:“好,好汉子。”龙宫中还没有多少人能舍了那位高权重的豹将女婿不做。 这话更给了封弥勇气,他接着道:“谁知茹娘紧紧纠缠,我在龙宫当差,她以豹将爱女身份之便处处跟在我身边,说甚么她愿意接受莺娘,她做大,莺娘做小。” 封弥说着,自己都为莺娘感到不平,“呸”地一声。 就像直吐到身边茹娘的脸上。 那茹娘哭得哀哀切切,道:“封郎,你、你竟如此看我。” 封弥怒目瞪向她,不复从前的耐心柔意,道:“你们父女两使的什么奸计,心里没数吗?还在这喊冤。” 豹将见爱女受欺,一拍椅子扶手,登时震碎,怒喝道:“小贼大胆!” 敖郁只轻轻看了他一眼,轻轻开口:“豹将请静下来听。” 这轻轻的一句话,仿若千斤压到豹将身上。 豹将被一股迫力往下压坐,心中暗惊这毛头小子何时有这般力量,难道他的伤恢复了? 自老龙王出游后,他仗着资历老,太子年轻,又身有伤势,力量比不上他,这些年来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哪里把这龙宫之主放在眼里。 封弥早已豁出去,现在终于有人给他撑腰,急道:“我断然拒绝茹娘几次,本以为她就此放弃。没料到我低估了他们父女的卑鄙奸诈,那日豹将找上门要我赔她女儿的命,不然他就把莺娘生不如死。我一个小小信使哪里遭过这样大的事被豹将呼喝,听了他说茹娘因我病危,唬得我急忙去看她。便是这一看,让我再也见不到莺娘。 我到了豹宫内,果见茹娘在床上气息奄奄,恰那时正巧莺娘传信来约我在海岸见面,说有一件大喜事告诉我。我安慰了茹娘许久,望她以身体为重,谁料她发了疯,抢了我的信笺,撕了粉碎。豹将更困我在豹宫,言明茹娘病势不好,我休想离开,莺娘的性命也难保。 我被他们关在豹宫半个月,茹娘的病渐缓,我出宫的第一时间便去找莺娘,但莺娘再不肯见我。我早已知道,豹将一面用莺娘的性命来威胁我,一面又用我的性命威胁莺娘,但我人微言弱,怎抖得过这对狠毒的父女。” 那茹娘哭哭啼啼道:“封郎你何以这样说我,你夺了我的清白,却还心心念念那女人,你可知我有多苦,我除了你,这一生还能依靠谁去?” 绛儿此时听得怒气腾腾,不忘问炎鸣神君她心底小小疑惑,好让她理清封大哥的事,凑近炎鸣神君道:“神君,夺清白是什么?” 炎鸣神君嘴角一抽,又来了,小草这个好问宝宝又来了。 绛儿见他不回答,又急着听封大哥怎么回答,联系上下对话,忙问:“是夫妻之间交合吗?” 炎鸣神君诧异道:“你懂?” 绛儿点点头,道:“懂的,近来我研读了不少医书,上面的人体绘画形状很清楚。男子和女子下面长得不一样,便可以交合。” 炎鸣神君:“……”不必解释得这么详细。 绛儿只顾着关心封大哥后来如何,没瞧见神君复杂难言的面色。 又听封大哥道:“清白?我何时夺过你的清白,我尽心尽力照顾你叁年,谨守礼节,寻名医无数,就为了你父女俩承诺你的病一好,就放过我与莺娘,不然我怎会忍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如此之久。” 茹娘顶着惨白的面色,声音更凄惨:“那日我赤裸之身已被你相抱,如何不是要了我的清白!” 绛儿歪头想了想,喃喃道:“如此说来,那我夺了很多女子的清白。”她可治过不少有着美丽胴体的姐姐。 炎鸣神君:“……” 封弥一听缘由在此,登时像被倒空的麻袋,跌坐在地,痴痴怔怔地想,他与莺娘受了这叁年的苦,竟是因为当初好意把这女人相救而惹下的。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不会救,他好像还会,莺娘定是还会,他们都太善良,但善良的人仿佛总得不到善待。 那茹娘见此,猛地扑到封弥身上,紧紧缠住,哀婉低泣:“封郎,封郎我为你得的这病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忘了她吧,我、我才是最爱你的……” 这缠绵的画面,炎鸣神君不觉伸手挡住小草的目光,谁知那小草听得满腔愤然,猛地将他放在眼前的手扒下,刷地站起来道:“胡说!胡说!你根本就不爱他!” 宽阔的大堂突地响起一道清亮、愤怒的声音,茹娘与那豹将不免都吓了一跳。 原来豹将与茹娘进来的时候,炎鸣神君早就将他和绛儿的身影隐藏了起来。 他如此做是为了敖郁,他知道那老霸王豹将向来压着敖郁,如今敖郁身体已好,该是立威的时候,他这小霸王若坐在这里,那就没人敢称霸王,敖郁也无法灭豹将的威风。 人有失算,他只隐了身形,没料到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小草听了这段故事这样愤慨,居然挺身而出。 他不知道绛儿在茹娘处受过委屈,更不知封弥与她有着一段旧事,此时也只好顺着小草,将隐身术撤了。 绛儿柳眉倒竖,水眸圆睁,朝那茹娘道:“你身体好好的非要装病,把他困在豹宫,他们好心好意救了你的命,你却反过来要他们的命,你不是在报恩,你是在挟恩,你不是爱他,你是在害他,你这个……你这个坏女人!” 炎鸣神君第一次听到她骂人,虽然是憋红了小脸,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不痛不痒骂人的话,但小草骂人这件事已够让人震惊。 琳雪惊讶的张大了嘴,她虽也觉豹将父女所作之事过分,但她着实没料到能激起绛儿这么大的反应。 好友叁人的重点都转到了反常的绛儿身上,那豹将乍一见到那红发银衣身影,吓得不轻,不可一世的坐姿都端正起来。 要知这小霸王虽然也受伤,伤得比南海太子还重,但这小子就是个天生的战神,当今六界除了那深入骨髓的病痛能压制他,便再没人能与这小子一争锋芒。 他方才离这小霸王的这般近,他仍轻而易举隐身,可见其修为远远超过他。 那茹娘看了一眼绛儿身边的炎鸣神君,便不敢再抬头,心想绛儿居然真的和炎鸣神君关系非凡,她害怕绛儿已告诉炎鸣神君当初她威胁的事。 遭了绛儿呵斥,更不敢反驳,连封弥都不抱了,垂首跪在下面瑟瑟发抖。 炎鸣神君震惊过后,见了此情此景,细想觉得不对劲,问绛儿道:“你怎么知道她装病?给她治过病?” 绛儿被提起不开心的事,轻“哼”了一声,不说话。 炎鸣神君见此,眯了眯眸子。 敖郁见他一眯眼,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便知他的龙宫在被拆的边缘徘徊,连忙道:“阿鸣,我来处理。” 炎鸣神君也不悦地重“哼”了声,但小敖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敖郁正了正衣襟,见那豹将、茹娘不敢再插嘴多话,他问封弥道:“你方才说要救莺娘,她可是发生了何事?” 说着,逼人的目光射向豹将。 南海西岸,鲛人族,豹将的管辖范围,若要下手,可称易如反掌。 —————————— 炎鸣神君怒敲作者狗头,天天拿本神君在评论区里当工具人,还不给加点戏份? 绛儿:神君的戏已经够多了。 炎鸣神君:???隐隐约约有被小草内涵到 往事(300珍珠加更) 豹将已察觉到敖郁的伤势恢复,若只有他一人,就算力量增长,豹将也不必过于悚惧,但还有琳雪神女在旁,最要命的还是炎鸣神君。他叁人的关系有点见识的人都知晓。 他不得不站起身,微微低首,道:“回太子,属下并未对鲛人族动手。” 敖郁看向封弥,封弥立时道:“但、但莺娘已有半个月没与我联系,往常我们虽无法见面,但能以吹海螺五天联系一次,最迟十天,绝不会超过半个月。若不是豹将只手遮天,我怎会叁年都见不到莺娘一面,如今连她的消息都失了。 ” 说着,他不禁忆起他本该与莺娘早已成婚,过着他们的幸福小日子,却因一时心善遭受了叁年横祸,莺娘还落得个生死不明。这么个高大的男人,落下了泪。 “封大哥……”绛儿一腔愤懑转为同情。 炎鸣神君这才发现这株小草共情力那么强,拽了拽她的衣角,让她坐下。 敖郁心内有了较量,对豹将道:“我龙宫统辖范围内叁日一巡,你没动手,那你来说说鲛人族最近如何?为何莺娘不见人影。” 豹将道:“她一个妇道人家遇到这种负心汉,说不定……” “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敖郁低喝,喝声中蕴含妖力。 豹将心生不悦蓄力抵抗,无声的对峙,暗流涌动,险象环生,满堂静默半晌,他额角生汗,竟隐隐有败下阵之势,坚持不住,只好道:“属下半月前曾派过一只小队进入鲛人族小镇里巡检,不料无一人返回。后又派了几个,皆进入不返。” 敖郁喝道:“为何隐瞒不报!” 豹将道:“鲛人族以色悦人,善会迷惑人心,进去巡检的都是男子,想来是被诱惑,乐不思蜀罢了。小小鲛人,法力低微,何以放在心上,他们仍服从龙宫便是。” 豹将手中掌辖的范围之大,是五大妖将之首,敖郁平日里没有足够力量将其打压,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他怎能不抓住时机。 向来温和的敖郁暴怒道:“豹将军,你可知滥用职权,私困妖使,欺瞒不报,桩桩件件该当何罪!” 豹将脾气本就火爆,又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方才隐忍已是他最大的退步,此时听见这毛头小子呵斥他,登时怒从心起,咆哮如雷:“老子做了又如何!好小子,就是你父亲回来也不敢对老子这么说话!” 霎时间一股庞大的妖力自他体内爆射而出,气势磅礴,令人为之变色。 绛儿修为低,但有神君给予的保护罩,只是头晕了一瞬。 封弥却不好过,立时晕倒在地,幸而琳雪立时挥手布下冰雪之力在他周身相护,免去性命之忧。 满室充斥这豹将强大妖力的威压,然不过瞬息之间,敖郁周身爆发而出水蓝色的妖力,与豹将妖力猛烈相撞。 满室水波,如遭狂风暴雨,掀起骇浪惊涛。 豹将长啸一声,手中现出一把碧森森的大刀,下了狠力直砍敖郁。 敖郁见他召唤出本命大刀,动了真手段,正欲召唤他的本命武器,但他大病初愈,昨日又被炎鸣神君耗了一晚上真力,此时蓄力有些不足。 正待提气硬战,身旁一道赤红如岩浆的烈焰之力迅猛缠上碧森森的大刀,霎时间,大刀碧色尽数被吞没,霸道无比的大刀登时化为一滩熔浆滴落在地。 前一刻还激烈相斗的大堂内,此时一片寂然,让人闭嘴的最好方式,就是强大的实力。 “聒噪。”炎鸣神君懒懒地斜倚着,懒懒地开口。 方才这一场战斗何其激烈,元婴期的绛儿本对他们的力量心生畏惧,当下眼见神君轻轻松松地将豹将制服,眼中霎时闪着崇拜的光芒望着神君。 炎鸣神君受着小草晶亮亮的目光,心内一阵舒坦,尾巴又开始翘上天去:小小露一手小草就这样敬佩我,唉! 豹将可没有他们这份惬意的心思,本命武器在炎鸣神君随手一挥下灰飞烟灭,导致此时五脏六腑身受重伤,只觉骇不能言,双手发抖,方才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将大刀迅速丢开,此时他的手只怕也变成了熔浆! 炎鸣神君名不虚传,修为恐怖至此!出手凶狠至此! 有了炎鸣神君的出手,敖郁也不觉得抹了面子,他们可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阿鸣打败的人四舍五入便是他打败的。 想着,敖郁对豹将冷声道:“以下犯上,罪加一等,即日起,削豹将职位,贬为庶妖!” 豹将震怒得目眦尽裂,想要狂吼一声,撕烂这龙宫之主。 然而那红发银衣之人仍在那,眼风随随便便地将他一扫,他再不敢动弹,与在生死面前,什么都可以忍!他含怒、羞愤地提着他那吓软在地的爱女如丧家之犬般溜出门外。 还不忘暗恨炎鸣神君难道能在龙宫一辈子,他迟早还能再翻身。 然而敖郁又岂是庸人,会如此轻易放过他?豹将在他眼里,已如昔年五指山下的孙猴子,绝无翻身机会。 绛儿不知在激烈的法力争斗下面还有复杂的风云涌动,只觉坏人得到了报应,她直想拍手大笑。 但她性子内敛,只是抿起小嘴,嘴角牵起,眉眼弯弯,喜悦之意都快把旁边的炎鸣神君淹没了。 炎鸣神君笑道:“这会子怎么不蹦起来了?” 绛儿知道他在嘲笑她方才骂那茹娘,从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竟带有娇嗔的味道。 炎鸣神君被她娇细的声音拂得心痒痒,又起了逗弄她玩的心思。 偏偏有一个没眼力见的又开口了,只听敖郁道:“阿鸣,我便先去处理宫中事务了。” 敖郁刚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又听说西岸鲛人族出了问题,自然有一阵忙的。 “且慢。”炎鸣神君道。 敖郁顿住脚步道:“阿鸣有事?” 炎鸣神君微一沉吟,道:“鲛人族,交给我处理。” 敖郁见势态不对,转回身,问道:“是鲛人族有什么玄机?” 南海统辖之下的鲛人族,他自然有些了解,她们虽然天生美貌,但长久以来一直安分守己,断不会突然魅惑数人入内不出。他方才也正是着急查此事。 炎鸣神君点点头,“它,在里面。” 敖郁悚然变色,“那你不能去!” 琳雪一听,更是跳起来道:“臭小子你又想去送死!” 绛儿听得满头雾水,想问神君“它”是谁,但瞧着他们好像吵得很激烈,没有她询问的余地。 最后神君不耐烦吼了声,“你们难道希望我一辈子受这邪魔牵制!” 琳雪叫得更大声:“好!你去你去!死在里面,我给绛儿找世间最俊美的男人,你就当个死鬼看着他们恩爱吧!” 炎鸣神君吼得房屋都要震动:“你敢!” 琳雪哈哈大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去啊,去送死,你还能拦住我做事情!” 敖郁本来也在劝说炎鸣神君不要去,后来就变成了夹在两人中间,手忙脚乱,安抚了这个,那个又暴跳起来,按下了那个,这个又蹦得叁尺高,温和焦急的声音:“阿雪、阿鸣,先不要吵了。” 绛儿看这两人吵得昏天暗地,听见琳雪口口声声说神君要去送死,心里着急忍不住拉了炎鸣神君暴跳的衣角。 炎鸣神君跟琳雪吵得起劲,哪里注意安静的小草靠近,不一小心将她撞到。 绛儿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倒,脑袋磕到椅背, 炎鸣神君唬了一跳,连忙蹲身将她搂起,满身暴怒立时变为担忧,上下检视小草没伤到,松了口气。 随即恶狠狠地瞪着琳雪,“你给我等着,今晚我不把你拍成肉泥白瞎我小霸王的名号!” 敖郁扶额,本打算好好劝说他不去鲛人族,但这两冤家一聚起来就总能吵到偏离话题,最后互放狠话。 这回琳雪倒是没放狠话,她满腔怒火,被绛儿的一倒浇灭了,她终于深刻体悟,为何绛儿能把小霸王治得死死的,方才可是连她都跟着揪心。 她这如风中柳絮的一跌,就把她两人的吵得能拆龙宫的架势化解。以柔克刚,果是故老相传的至理名言。 炎鸣神君气哼哼几声,耳内听见小草的细声细语:“神君不要吵了,琳雪也不要吵了。” 两人没好气地同时扭开头,炎鸣神君横抱起绛儿,大步走出堂室。 好朋友受伤了当然要抱,绛儿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周身被神君一如既往滚烫的气息包裹,耳侧是神君有力的心跳。 她的脸颊不禁烧红,脑袋晕乎乎的,或许是因为方才磕到了额角,但那不正常的心跳,她已知道那不是心悸。 “神君……”绛儿轻轻开口。 炎鸣神君心里装着方才那场吵架,不是吵架的人,是那场吵架的缘由,听到呼唤,垂眸看向脸烧得通红的绛儿,道:“什么事?” “鲛人族里面有什么危险?为何琳雪说你去了会死。”绛儿细声问。 炎鸣神君一听那泼女人,想起她放言给小草找世间最俊美的男人,直想“呸”一声,面上装得自然道:“她疯疯癫癫的,向来喜欢胡言乱语。” 绛儿听了这话,忽然安静了下来,直到神君将她抱到院子里,放到床上,都没再开口。 炎鸣神君蹲身在她面前,伸手指尖轻抚在方才磕到的地方,问道:“疼吗?” 绛儿一阵语噎,这是对她身为医者的藐视,这点磕碰她治愈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炎鸣神君不知道如此浪漫的问话,在小草心里歪曲成那样,见她面色不悦,他就是满腔的心事也没心思去惦记了。 问道:“耍什么脾气呢?近来你越发有小脾气了是不是。” 绛儿道:“与你无关。” 炎鸣神君自觉好笑,他都不知道何时这么能忍受这株小草,若放在旁的女子给他摆脸色,他早就甩手走人,还要听她甚么与你无关。 他想归想,面上嘻嘻笑着,捏着嗓子,学她往日娇声娇气道:“神君难道不是我的好朋友了?” 绛儿低首不看他,闷闷道:“不是好朋友了。” 炎鸣神君居然还在笑脸相迎,“我得罪小草了?” 熟悉的问话,那是从前小草问他是否得罪了他,才会疏远她。 免*费*首*发:win10.m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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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i p 怨 绛儿道:“没有得罪,但神君不把我当好朋友,我也不把神君当好朋友了。” 轮到炎鸣神君疑惑了,道:“我何时没拿你当好朋友,你跌倒了我连架都不吵了。” 说出去可是极损他神君的威严,竟然有人能让他炎鸣神君没吵赢就不吵了。 转念一想,心内突然咯噔一下,不会小草知道他多多少少怀着点对她超越朋友的心思了吧,她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小草没机灵,炎鸣神君不知该叹还是该喜,只听她问道:“那为何大家都知道你不能去鲛人族的缘由,而我问了你,你却不说,还拿话骗我。” 炎鸣神君道:“我哪有骗你。” 绛儿道:“你说琳雪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炎鸣神君:“……”这好像是事实吧。 说道:“因为这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绛儿问:“为什么?” 炎鸣神君头疼,真的很头疼,小草刨根问底的毛病真不知是好是坏,还是如实道出为妙,说道:“这一次引我到这里来的,是怨妖。怨妖隐身于鲛人族。你知道我靠近它,非但神力大降,黑煞之气亦会发作,且这回的它乃有备而来。” 绛儿听了这缘由早把方才置的气抛到脑后,静坐半晌,显是在思考,问道:“上次那个明明是怨鬼,这回怎么是怨妖?以前是怨妖伤的神君吗?” 她早前便疑惑,为何怨鬼缠着辛艾散人却有机会能伤到神君和太子,未料到竟有两只怨气化身的邪物。 炎鸣神君脸上难得沉静下来,摇摇头,道:“不是,小小怨妖不足以造成当年那场大祸,伤我的是‘怨’。” “怨?”绛儿疑问。 炎鸣神君坐到她身旁,默了半晌,凝着她白生生的手放在膝上,像她的人一样,素白干净,心头一动,他遭污邪怨气纠缠近千年,此时尤其想去抓住这纯净。 抬手,犹疑了一瞬,到底不敢唐突,转而轻抚上她的如缎子柔滑的秀发,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今日我听你说,茹娘不爱你那封大哥,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绛儿点点头,她在人世生活越久,便渐渐理解起人世间的感情,“就是像琳雪和阿郁太子一样,很甜蜜幸福,还像封大哥和莺娘一样,即使分开叁年,阻碍重重仍惦念着对方。” 烟民神君抓住她的一缕秀发在手里揉了揉,道:“那你可知,因爱生怨。” 绛儿目中有些迷茫,或许是因为她遇到的都是好人,从不知怨是什么,不觉看向神君,只见神君面上沉静、安宁,说不出的好看。 炎鸣神君道:“怨正和爱一样,是天地间最古老、最永恒的一种情感。那茹娘正是因爱着封弥却得不到而生出怨恨,才将他与莺娘生生拆散,若是莺娘此番有不测,那封弥也许也会生出怨。” 绛儿恍然,她今日说茹娘害封大哥,却不知茹娘口口声声说爱封大哥,为何行动起来确实害他。现下明白了,是因爱生怨。 她听神君接着道:“世间人人都会有爱,爱自己、爱朋友、爱家人、爱情人、爱钱、爱财、爱名、爱利……然而,世间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守不住心的人,难免会生出怨。故此人鬼有怨,妖魔有怨,神仙有怨,就连超脱世外的佛都避不开产生怨。他们的怨聚积起来便会成为怨鬼、怨妖、怨魔、怨仙、怨神,甚至有过怨佛,但佛的怨终究很少,当年出了那事,很快便被佛祖抹杀。这‘怨’便是当年它们六界的怨合为一体。” 绛儿听得目瞪口呆,她上次见到怨鬼不过附身聚财鹰、敛宝猿已那般厉害,神君体内的煞气就要了他半条命,若是此回面对真正的怨妖。 绛儿连想都不敢想,风光霁月的神君满身是血,强大无比的神君倒在血泊里,活蹦乱跳的神君奄奄一息,她最喜欢的神君永远离开她而去…… 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悲伤,仿佛下一瞬神君便消失在眼前,她急得伸手抱住神君,紧紧抓住,不让他逃离,哭声道:“神君不要去。我不想离开神君。” 炎鸣神君猛然被她搂着腰身,软绵绵的娇躯倒在他身上,一股淡淡馥郁,青草气息拂在他的鼻间。 他浑身僵硬,挺直了背脊,脑中乱成一锅粥,满心满眼里只有她。 “绛儿。” 绛儿已因想象到神君永远离开她而哭花了脸,抬起头,瓮声瓮气道:“神君不去了?” 炎鸣神君看到他最怕的泪水,抱着温香软玉,哪里还能说出一句拒绝的话,话头在喉咙里转了很久。 低声问道:“小草希望我今生都受这邪气折磨吗?” 绛儿哭哭噎噎道:“我会努力修炼,治好神君。” 炎鸣神君只觉她环住他腰身的手更收紧了些,他全身更是僵直,性感的喉结忍不住滚动几下,若是别的事,她落泪的那刻他就顶不住立即答应她了,但这件事非同小可,纵是软玉在怀,他也只能狠狠心,终于还是说道:“不只为了我,我……还为了一个人,我不得不去。” 绛儿闻言,问道:“是神君很重要的人吗?” 炎鸣神君点首,眸中掠过痛色,低沉的语声道:“很重要。你见过的,在山洞中……” 绛儿的眼眶里的止不住的泪花忽然消散,脑中闪过数年前见过的那气韵温婉、容貌倾城的女人,怔怔道:“比我还重要吗?” 炎鸣神君闭上了嘴,他至今仍不愿提这个人,在小草面前更不愿提及那现在一想起还痛不能言的往事。 绛儿只觉心头扎入无数尖针,阵阵刺痛,缓缓松开手,坐直了身子,理了理鬓发,擦干泪水,道:“神君去,我也去,神君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你……”炎鸣神君抓住她的手,嘶声道,“你不能去冒险,我或许无法护你周全。” “我偏要去。”绛儿甩开他的手。 “小草,听话,我定平安归来。”炎鸣神君能和敖郁吵,能和琳雪闹,偏偏对小草说不出一句重话,只能哄着。 绛儿轻“哼”,一扭头。 这就代表她不答应。 炎鸣神君叹了口气,他觉得小草比黑煞之气难搞多了,正无奈着,忽脑际一亮,道:“你的恩人没找到,你不找恩人了吗?” 绛儿果然犹豫起来,低首绞着手指,想了一会儿,“陪神君去鲛人族回来再找。” 她来南海已叁个月有余,太子虽答应她帮她找恩人,但迟迟未找到,她平时里给小鱼小虾们治伤也在不断打听,甚至把南海岸上的花草树木都问了个遍。 然而那一夜电闪雷鸣,鱼虾惊得都躲进深海,草木怕得低首抱头,天色昏暗,纵有人抬头,也看不清那夜争斗之人到底有谁,故绛儿到如今也没寻到恩人。她心里已经做好寻找恩人的长久战,陪神君去一趟鲛人族无妨。 炎鸣神君无奈,这小草当真打不得骂不得,呵斥一声就能哭,哄还哄不动,他堂堂英明神武的炎鸣神君认栽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绛儿知他答应了,朝他笑了笑,她不用离开神君了。 炎鸣神君捏捏她还挂着泪痕的嫩颊,笑道:“小花猫真难看哟。” * “什么!”尖利的高叫传遍整个龙宫。 正是第二日听到消息的琳雪,现在谁也拦不住她的暴脾气,指着炎鸣神君的鼻子,怒喝:“你个天杀的董炎鸣自己去送死还不够!居然带绛儿去!” 炎鸣神君抱着手望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答应小草不和这疯疯癫癫的女人吵架。 “琳雪姐姐。”绛儿挨着她,挽住她的胳膊,“是我求神君带我去的。” 琳雪怒容稍敛,斜斜睨了绛儿一眼,这丫头多多少少沾上了董炎鸣那厮的傻气?不然怎么上赶着去送死。 不是她反应大,而是当年那场阴影对他们叁个人的影响太大。 敖郁见此,上前道:“阿雪,你不必再问绛儿,若是我要去,你不陪我去吗?” 绛儿连忙点头,觉得这话对,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琳雪见就她费心费力阻拦,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不干了! 一甩手道:“好,你们去,你们都去,我可不会为你们收尸。当初是我无能,我没资格管!” 她生来好强,千年来为了小敖和阿鸣的黑煞之气,不是往南海照顾黑煞之气发作的小敖,就是在天界给阿鸣做陪打。 若是称赞她一句她为朋友尽心尽力,她在黑夜中一定会独自痛哭,只有她知道这些年的奔波,不过是让愧疚的心好受一点。 当年的那场灾祸,她的两个伙伴以身护她周全,可她只能躲起来,害阿鸣遭受非人的折磨。 她心里爱慕小敖,但千年来她从来没表露过一句,只因她不能丢下阿鸣,从前她丢下了他,成为她一辈子磨灭不去的痛,她发誓绝不会让阿鸣独自一个人。 叁个人的朋友关系保持了近千年,她越发长大,小敖待她越来越好,向她表明无数次心意。她心底越痛苦,她不能与小敖说也不能与阿鸣说。 幸而绛儿出现了,一个把阿鸣从孤独痛苦中拯救出来的人,她知道阿鸣这辈子都不会再独自一人,她才在小敖的不断热烈的追求下点头接受。 现在他们却都要去面对那怨妖,她害怕,害怕尝到那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 她与小敖当然打过陪他们一道去的主意,但阿鸣那臭脾气发作起来,也只有绛儿能说得动他,阿鸣断不会让他们去。 琳雪送走他们,怔怔回到龙宫,她是神女,却在敖郁的陪同下神像前跪了一天一夜,祈求阿鸣和绛儿定要平安回来。 —————— 【剧透作者发言】:不是白月光 哎哟,不剧透了,又被猜出来了我还要不要面子啦! (为了傻大儿神君仅剩无几的英明神武形象操碎了心) 【打脸作者发言】:我……我求多留言没有多投珍珠的暗示哈(挠头),主在想知道大家喜欢我的两个娃,哈哈,更没有不喜欢大家投珍珠的意思昂。主要目前涨得太快,作者能力有限,如加更而赶数字,势必要削减日常更新的数字和文章质量。如果不能按数准时加更,见谅见谅。 莺娘 绛儿将封大哥托她交给莺娘的信小心收好。 捏着飞行诀往南海西岸鲛人族去。 炎鸣神君慢悠悠地跟在她身边,忍不住道:“小草,你真的不是在散步吗?” 绛儿道:“我已经很快了。” 炎鸣神君撇撇嘴,法力低到小草这种程度他真没体验过,没法感同身受替她着想,何况他这人只有让别人受他脾气的,没有他去考虑别人的。 此时他跟在绛儿后面,不是他突然变了性子,能共情起来,而是他心中的一个法则日渐变得重要起来。 与小草相处法则:让着她,让着她,让着她。 于是他百无聊赖地跟在飞得像散步的小草后面,从她头上扎了马尾的秀发开始打量,嘴里也停不住:“怎么不绑小辫子?” 绛儿觉得神君这人有时很烦,一边催她飞得快点,一边又和她聊天令她分心,没好气回道:“你天天扯,很烦。” 将她此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炎鸣神君“哟嗬”了一声,这小草脾性真是越发大了。 随即与小草相处法则又顶到他头上。脾气大点就大点吧,他有什么办法呢。 接而打量到她穿的碎花短裙上,一双修长的玉腿,海水波动,掀起裙摆,露出几寸白皙大腿。 绛儿又听神君莫名其妙跳脚道:“怎又穿那么短的裙子。” 绛儿缓下飞行速度,回道:“阿郁太子鲛人族里全是美貌女子,没有坏人,像街会上那样的坏人。” 炎鸣神君道:“后半句也是他说的?” 绛儿道:“不是,是我说的,说错了吗?” 炎鸣神君道:“没错,说的很好。” 他对小草执着穿各式各样的裙子不理解,还尤其喜欢穿短裙子。 露出一双腿,难看。 是被人瞧见那双腿了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想绛儿主动开口了,“听说鲛人族以美貌、歌喉闻名,神君这么着急,是想见见吗?” 炎鸣神君不忍戳穿是她修为太低,他嫌她飞得慢,道:“几张脸有什么好看的,笑起来还能开出花?哭出来还能掉珍珠?” 绛儿道:“能的,能掉珍珠。” 鲛人悲泣之泪可化珍珠。 炎鸣神君被小草反驳,提高声调道:“本神君还会稀罕几颗珍珠?” 绛儿停住脚步转身盯着炎鸣神君表情生动的俊脸,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 炎鸣神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语声颇不自然,道:“干嘛!难道我脸上长出了花?” 绛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飞,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神君若有阿郁太子一半温柔,定有很多女子喜欢神君。” 炎鸣神君一听,“切”了一声,不屑道:“爱慕本神君的人比那臭龙少?” 绛儿道:“琳雪就不喜欢你。” 炎鸣神君道:“难道我喜欢那女人?” 绛儿想了想道:“好像也不喜欢,她和阿郁太子在一起,神君一点都不伤心。” 她原来将他二人看做话本上说的欢喜冤家、天生一对,没想到竟是单纯的好朋友。 又疑惑道:“难道神君已有喜欢的人?” 炎鸣神君忽然结巴起来:“你……你知道?” 绛儿认真点点头,“神君说要做神君的仙侣必须要打倒神君,那么不是琳雪就是更厉害的女子,比琳雪还厉害的女子我没见过。” 炎鸣神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本神君尝到了。 绛儿道:“神君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炎鸣神君道:“见什么?” 绛儿道:“神君的心上人。” 炎鸣神君:“……” 绛儿问完,得意地向前飞去,她有个让神君闭嘴的方法,百试百灵。 便是像方才一样,提起神君的择仙侣要求,神君就能很快闭嘴,若再胡说几句话,神君能安静好一阵。 绛儿本不喜欢说胡话,但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觉得跟神君说几句胡话,让风风火火的神君或惊或喜或怒或静,她心里都感到很有趣。 * 安静一阵的炎鸣神君远远望见鲛人族的小镇,终于忍不住了,说道:“感觉到了吗?” 绛儿点头,面色凝重,她已感觉到怨气,一大片的怨气。 再飞近些,两人看到一个白玉牌坊,上书“鲛人小镇”四字。 两人落地,只感镇内涌出阵阵黑煞之气,绛儿是因为有治愈净化能力,故看得出来,炎鸣神君即使不是修为高而看出,他那体内叫嚣的煞气早已提醒他,里面很危险。 两人并肩站在镇门许久,炎鸣神君伸手握住绛儿的手,侧头问道:“怕吗?” 绛儿小小的手回握他温热的大掌,与他相视一笑,道:“在神君身边什么都不怕。” 高大的身影牵着纤瘦倩影,带着明亮的信心,没入黑煞之气缭绕的小镇。 庞大怨气笼罩之下的鲛人小镇,并没有想象中可怕的怨妖张着血盆大口,没有苟延残喘的病人,没有荒芜破败的街道。 绛儿看着眼前热闹的街市,每个人脸上都安宁、幸福,在热闹的街市中各自忙碌,共同生活,全然没有一丝受怨妖折磨的模样。 两道小贩看到绛儿与炎鸣神君,热情地招呼他们光顾自己的生意。 让方才准备面对强敌,心中紧张的绛儿不觉放松心情,对着他们笑了笑。 按不下疑惑,踮起脚凑近炎鸣神君的耳边问道:“神君,这是怎么回事?” 炎鸣神君轻皱眉心,他绝不相信这小镇是表面上的这般祥和,只因他体内的黑煞之气发作得越来越厉害,怨妖或许在他进入小镇的那刻,便已暗中盯住他。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对手不可怕,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收场,但躲在背后耍阴暗手段的对手最是令人生寒,它不会让你很快死去,它将用比死还痛苦的卑鄙手段,让你求死不能。 鲛人小镇内的怨妖或许便是如此。 炎鸣神君见到这繁荣景象,心下不是放松,而是更警惕了几分。 伸手轻轻摩挲忧心的绛儿的肩头,道:“静观其变,我们先去寻莺娘。” “嗯!”绛儿查视了大千袋内,封大哥送莺娘的信笺还安好地躺着。 遂一路向人打听莺娘的住处,转过几条街巷,在一条暗巷尽头处,摸到一扇小红门。 绛儿凝立在门外,理了理衣襟,抬手轻敲叁声,提高往日娇细的声调:“家里有人吗?” “来了,客人稍等。”一道如出谷黄莺的应声,由远及近。 没一时,门扉张开一线,探出半面鹅蛋脸,探究的目光落在绛儿和炎鸣神君身上。 见到文弱清秀的绛儿,门内人本要打开门,转到银衣红发的炎鸣神君,不觉又把门合上半分,问道:“姑娘、公子找谁?” 绛儿取出信笺,道:“姐姐你好,我受人所托来寻莺娘,莺娘可在家?” 门内人并不应答,反问:“托你的人是谁?” 绛儿微一犹豫,回道:“封弥。” 门内人沉默得更久,她盯着那信笺半晌,终是大开门扉,露出一个窈窕身姿的妇人。 “我就是莺娘,两位客人家里请。”莺娘说着,迎绛儿和炎鸣神君入内。 小小的一方宅子,布置得非常精雅、温馨,莺娘请二人入座,奉上茶盏。 绛儿谢过,抿了一口,便迫不及待捧上信笺,她十分盼望两位失联已久的有情人能够得到对方的消息。 那莺娘面上含着和婉的笑,双手接过,并不打开看,面上神色也淡淡,“多谢两位跑一趟。” 绛儿奇怪,但想起封大哥交信封给她时那殷切的眼神,不由得道:“封大哥很惦念姐姐。” 莺娘和善的笑容中带着冷漠,道:“他?他早已是位高权重豹将的佳婿,还惦念我这独身妇人做什么?” 绛儿忍不住解释:“封大哥没有……” 忽地一声尖锐孩童啼哭从侧屋传来。 莺娘面色一变,道了声失陪,便匆匆进入侧屋。 眼前莺娘对封弥收到信笺的反应与未料到的孩童,绛儿不禁疑惑看向神君。 炎鸣神君到底是活了千年的人,对上小草的眼神,道:“她独自抚养封弥的孩子已有两年有余。” 他们分开已有叁年,还保持这联系,若这孩子是别人的,莺娘断然不会能背着丈夫能与封弥联系叁年。 那孩童啼哭半晌,越哭越凄厉,听在绛儿心头一阵难受,禁不住站起身,踱步片刻。 不知不觉间靠近侧屋,目光透过门帘,往里一瞧,不禁骇了一跳,只见莺娘坐在地上软毯,怀抱着那两岁多大的孩子,藕节般白嫩的小身体萦绕着浓浓黑雾,正是怨气所化的黑煞之气。 绛儿顾不得许多,连忙掀帘入内,跪坐在软毯上,对莺娘道:“我是个仙医,我帮他看看。” 莺娘对她突然闯入不由一惊,听了她的话,焦急地将孩子递给绛儿。 绛儿动作僵硬、生疏地抱过,莺娘一瞧便知她没抱过孩子,她将孩子屁股放在绛儿腿上,又在一旁托住孩子的脑袋。 绛儿一手抱着婴儿,一手闪动青翠灵力,和缓地贯注入婴儿体内。 片刻间,他周身的黑煞之气便被净化,哭声渐止,然而绛儿凝心细瞧,却看到他跳动的小心脏缠着浓郁的黑雾,暗暗心惊,难道他自打娘胎出来就染上了黑煞之气? 绛儿停下净化的动作,心脏染上的黑煞之气若要净化,极难、极险,何况是个脆弱不堪的婴儿,她不敢轻举妄动。 莺娘松了口气,道:“多谢你,念娃好了。” 念娃正是这孩子的小名。 绛儿疑问:“姐姐怎么知道他好了?”她应是看不到黑煞之气才是。 莺娘道:“这些年来圣女每每为他降下圣光,他便是这样,代表着他能够好一阵。” 绛儿问:“圣女?圣光?”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臭嗨子 话方出口,那念娃又响起尖锐的啼哭, 绛儿吓得手臂一抖,她没尝过小孩哭起来的威力,疑惑抛之脑后,忙问:“他怎么又哭了?” 绛儿治好了念娃,莺娘对她的态度亲切了不少,笑道:“这磨人的小东西是饿了,烦你替我抱一抱他,我去给他煮些米糊糊。” 绛儿呆呆应下,手足无措地抱着念娃。 炎鸣神君一进门,当头便见小草抱个烫手山芋似的,口里焦急哄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哦——哦——宝宝不哭——” 说是不哭,哭得越发大声,直能把屋顶掀翻。 他听得脑壳疼,走近盘腿坐下,随手将婴儿的胖屁股托起。 “啊,神君你在干什么?”绛儿见他把那瓷娃娃似的婴儿就用一只手掌托走,吓得惊呼。 炎鸣神君一只手臂托着念娃在空中左右随意摆动,那啼哭渐渐止住,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 绛儿看得心惊肉跳,道:“神君快放下他,别摔坏了。” 炎鸣神君又将念娃往上一抛,高高飞起,坠落而下,稳稳接住。 绛儿一颗心都停止了跳动,不断想着神君把孩子玩坏,她该怎么赔莺娘一个孩子。 然而那念娃还好好的,好好地咯咯大笑,呀呀而语:“飞……飞……高高……” 炎鸣神君得意地把那株呆傻草一瞄,“这种臭孩子在本神君可没有哭的机会。” 绛儿点点头,这就是以暴制暴吧…… 念娃笑得愈加开心,炎鸣神君又嫌他笑得闹耳,放到地上软毯让他自己爬动。 念娃蹬动小胳膊小腿,爬到绛儿身上。 绛儿抱着不哭的念娃,觉得比方才可爱多了,抱那软乎乎的身子,满心欢喜。 念娃扒着绛儿的衣裙,呀呀道:“姐姐……香香……” 绛儿抿唇笑眼弯弯,抱起他到怀里。 念娃伸手拍拍绛儿的肩头,又好奇拍拍她的胸膛。 小胖手拍在绛儿身上,绛儿更觉欢喜,跟着念娃玩起来。 “软软……喝奶奶……饿……”念娃咿咿呀呀道。 绛儿听他说饿,不由向外张望莺娘煮米糊回来了吗。 炎鸣神君见他胖手摸在小草起伏的胸膛上,脸登时黑成锅底,伸手一提溜过念娃,在他屁股上一拍。 绛儿知晓神君不会伤到念娃,便没在意。 哪知念娃“哇”地一声,又放声哭起来。 炎鸣神君不待他哭第二声,曲起手指在念娃脑袋上一敲,那力道用得正是既不会受伤,又能让他感受到立时止住哭声的痛感。 念娃委屈得扁住嘴,大眼里蓄满泪水,看向那红头发的人,嘴唇颤动几次,想张嘴哭,忆起方才脑袋上的一痛,又不敢再哭。 炎鸣神君朝他扬扬拳头,任你再皮在他小霸王面前也变成小鸡崽。 念娃小小脑袋里隐隐觉得自己整整两岁横行霸道的生涯受到了挑战,蔫耷耷脑袋爬到绛儿身边,抓住她的裙角。 低声哭语:“哥哥……打……打……宝宝……” 绛儿瞬时转头瞪了炎鸣神君一眼,道:“神君不是在和他玩?他那么小,神君怎么能打他?” 她没想到神君爱打人的毛病在小孩身上都发作。 任你再狂的小霸王在绛儿面前也变成小鸡崽,干咳了声,道:“我没打,陪他玩呢。” 念娃抱着绛儿的大腿,“打……痛痛……” 绛儿怜爱地抱起念娃,嫌弃地瞥了神君一眼,安慰念娃道:“哪里疼,姐姐看看。” 手中闪动青翠灵力,摸摸他的头,碰碰他的身子,并没有发现有伤处,只好抱着这满眼泪水的娃娃哄。 炎鸣神君不屑地“切”了声。 闹腾间,莺娘端着米糊进来,给念娃喂了,皮娃娃吃饱后合眼睡去。 日近薄暮,莺娘请他们在家里住下,院子中有两间空屋,正对着莺娘卧房。 莺娘请绛儿住在较大的一间房内,间壁留给炎鸣神君。 在这小镇内,炎鸣神君时刻警惕着心,道:“不必劳烦,我与小草一屋。” 绛儿不觉有甚么,她在神君处留过宿,知道神君晚上不用睡觉,又不会占她的床。 然那莺娘一听,阻拦道:“姑娘与他并非夫妻。” 绛儿道:“不是。” 莺娘道:“既还不是,那姑娘该保护好自己。不然……不然……难免会落得我独自抚养念娃这般境地……” 炎鸣神君:“……” 我看起来很不正经,很急色吗? 绛儿闻言,道:“神君你去旁边那边住吧。” 说着,朝他抿了抿唇。 炎鸣神君知道小草抿唇的意味有很多种,现下这种是在叫他离开。 他悄然把她身上的保护罩加强,嘟嘟囔囔满是不乐意地离开往间壁去。 莺娘将她的男客人赶到另一间房,面上无甚愧色,跟绛儿客气了几句便回房。 * 夜凉如水,朗月疏星。 绛儿支起酸梨枝木窗,望向院中,柳梢弯月。 一簇昏黄的烛光,自莺娘房屋内落入庭院,绛儿目光不禁落在那扇大开的窗口。 只见屋里小床上,念娃那皮孩子呼呼大睡,他的母亲莺娘一人独倚窗沿,垂首读一封信,簌簌泪下。 绛儿看着莺娘读封大哥那封信,冷月凄清,独自一个妇人守着两岁大的婴孩,漫漫长夜,她深深思念她的丈夫,然而丈夫却抛下了她们母子,在别的女人身边陪了叁年。 虽有很多理由为她的丈夫辩解,但谁也不能否认她独自受了多少苦。 绛儿心内顿时升起一股深深孤寂、哀怜,仿若自己也是遭受抛弃的妇人,忍不住低泣哀鸣不公的命运。 “发什么愣?”破坏王小霸王不仅能破坏建筑,还能破坏意境。 炎鸣神君从窗户翻进屋内,自顾自坐到床上脱下衣服。 绛儿为神君的不解风情叹了口气,关上窗户,转身到床上。 炎鸣神君赤着上身坐在床上不耐烦地挪动屁股,还没开始针灸,他就坐不住了。 绛儿取出二十四星针,冰凉的小手按在炎鸣神君宽厚的背上,灵力向内探寻,只感黑煞之气翻涌,问道:“神君今日觉得如何?” 炎鸣神君盘坐着对墙上一面绣画出神,回道:“还行吧。” 绛儿不说话了,低头取出银针。 小草的安静也有很多种意味,有时她是本身性子静,而此时是不想理他的静。 炎鸣神君改口如实道:“有些难受,还压制得住。” 绛儿“嗯”了一声,凝神施针。 炎鸣神君却是坐不住静不下来的性子,没一时就耐不住开口:“小草。” “嗯?”绛儿应道。 “我看出那孩子身上染了很重的怨气,不如你去问问莺娘,那孩子如何染上的。”炎鸣神君道。 “嗯,好。”绛儿心神在银针上,随口应道。 “你怎地不问我为何叫你去问。”炎鸣神君偏要没话找话。 绛儿道:“为何。” 炎鸣神君道:“莺娘被男人伤透了心,祸及池鱼看本神君不顺眼。” 绛儿问:“祸及池鱼何意。” 炎鸣神君坐着不耐烦,老想跟人说话,这时又喜欢上好问的小草,道:“这便是不读书的后果。” 绛儿不服道:“若我活了千年,比神君还老,我知道的定比神君还多,现在我才一百来岁。” 炎鸣神君道:“你觉得我老?” 绛儿想了片刻。 这片刻让炎鸣神君的屁股跟火烧似的,坐也坐不住。 绛儿见他乱动,弄得她手握银针都不稳,早把刚刚的问题抛到脑后,道:“别乱动,神君真是我见过最闹腾的病人。” 炎鸣神君重重地哼了声,坐在那既不动也不说话了,嫌他老又嫌他闹腾的小草,他不乐意搭理了。 绛儿巴不得他能安分一点,重新稳住心神,调动灵力源源不断送入银针所刺穴位。 堂堂英明神武的炎鸣神君单方面不理小草还没到一柱香时间,嘴巴张动几次,憋着喉咙里的话声终是出口:“小草真的觉得我老?” 绛儿道:“我没觉得神君老啊,我只是说比我老。” 炎鸣神君:“……你说我比你大。”语声微顿,忍不住补充:“我也才成年不久。” 绛儿疑道:“有差别吗?” “当然……”炎鸣神君话方出口,兀地一道撕心裂肺的婴孩啼哭声传遍院落,打断了炎鸣神君的话声。 绛儿忙取下神君背上的银针,开门瞧莺娘房中状况。 只见莺娘抱着念娃,满屋子地踱步拍哄念娃。 念娃非但没有止住哭声,反而越哭越凄厉,听得绛儿一阵揪心,按捺不住走出门外,到莺娘窗前,道:“莺娘姐姐,我来为他看一下。” 满脸焦急、心疼的莺娘如见救星,忙放念娃到床上,大开房门请绛儿进入,歉意道:“打扰姑娘休息了。” 绛儿摇摇头,立时坐到床沿替念娃净化黑煞之气,一面问莺娘道:“莺娘姐姐,我为念娃诊治发现他身上的黑雾极重,你知道他是何时染上这种邪魔之气的吗?” 莺娘闻言,面露踌躇,迟迟不肯回答。 绛儿道:“我身为医者必须了解病患的状况。” 莺娘道:“姑娘你别问了,明日我便带着念娃往圣坛而去,念娃能好上半年。” 绛儿在一到行医面前变得执着起来,道:“他是一出生便染上这黑煞之气对不对?你也知道,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缘由,我能够治愈他的。” 莺娘忽然落下泪,低泣道:“治愈他又如何,若是得罪了他,我们娘俩也不必在这鲛人小镇生活了。” 绛儿悚然道:“他?他是谁?” 难道是怨妖?在念娃一出生就给他种下黑煞之气,才会深入心脏。若不是怨妖,有什么力量能在被怨气笼罩的小镇里让莺娘知道真相也不敢说出口?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腿……冷 莺娘摇摇头,咬紧牙关,怎么也不愿再开口。 绛儿不再强问此事,转过话头问道:“姐姐说到圣坛就能让他好上半年是怎么回事?圣坛那里有位高明的医师吗?” 莺娘见念娃哭声渐止,睁着大眼滴溜乱转,松了口气,道:“不是医师,是圣女,我们鲛人族的圣女。圣女每半年就会从圣殿出来,为我们的族人吟诵圣歌。只要能听上一场圣歌,我们族人的这一年的病痛全都会消散。” 绛儿问道:“只是歌声就能治人?不能治愈?” 莺娘摇首道:“若要治愈,要寻圣女亲自治疗。” 绛儿道:“圣女如何选出的?” 莺娘道:“是族长,也就是上一任圣女的女儿,在大巫师的加冕下,成为我族圣女,继承先祖之力庇护我族。” 绛儿问道:“大巫师是谁?” 莺娘闭上了嘴,就像不愿提及念娃为何染上黑煞之气。 绛儿看出其中端倪,心下有了计较,这位大巫师她和神君是要见一见的,状若无事问道:“那明日我能随你们去那圣坛瞧一瞧吗?莺娘姐姐你知道我是个医者,实在很想瞻仰圣女吟诵一首圣歌便能治疗病痛。” 说着,眼中闪烁渴望、仰慕的光芒。 炎鸣神君因不放心绛儿离他太远,抱手倚在外头屋墙,不禁勾唇一笑,这小草也学会骗人了。 莺娘看了看在她安抚下沉睡的念娃,答应道:“可以去,但炎鸣神君不能去,大巫师不喜圣女见男人。” 银衣红发,再加上做不得假的威风气度,她这妇道人家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那是炎鸣神君。 绛儿立时点头,鲛人族修为通常不高,她让神君捏了隐身术便是。 * 次日,炎鸣神君果然捏了个隐身术跟在绛儿身边,跟随莺娘往圣坛处去。 开不了口说话,便转在绛儿身旁,不是戳戳她的肩头,就是挠挠她脸上的痒。 好在绛儿脾性温和,若是他这小霸王有人这样烦他早就揪着人打上一架。 莺娘的住处在小镇外围,而圣坛居于小镇中心,几人走了好一阵子才到那神秘的圣坛。 只见一片广阔的平原,风吹草低,正中央一座叁层的汉白玉砌成的方坛,伫立一个十丈高的人身鱼尾雕像,面容朝天,嘴巴微张,似在仰天高歌,让天籁之声传遍草原。 草原上遍布帐篷,正是赶来此处的鲛人在这居住一晚,等待明日圣女降临。绛儿和莺娘寻了一处空地,取出帐篷。 莺娘道:“明日圣女日出时降临。” 绛儿点头,看了看她怀里的念娃正自安睡,问道:“圣女住在何处?” 她其实是想打听大巫师在何处,但她稍一提起大巫师,莺娘便一字不答,绛儿只能从那同样神秘的圣女处下手。 莺娘对圣女的情况倒是不隐瞒,道:“在圣殿,从此处向北十里便是圣殿。” 绛儿听着,手心忽然被人捏了捏,她知道是神君,遂拒绝了莺娘要与她一同居住的邀请。 绛儿施了个术法搭起帐篷,又从大千袋内取出床凳椅等东西,布置了半日终于弄出个小房间。 炎鸣神君憋了半日没说话,这时非常乐意小草指挥他将床往这边放下,把椅往那边安置。 绛儿到草原上采了一些野花想要插在花瓶里,回到帐篷内展目一瞧,温馨且舒适,非常满意自己布置的成果,道:“这像不像一个家?” 因为她没有家,所以对在落脚处有像一个家的地方格外执着。 炎鸣神君望着她怀抱花束的样子,只觉她的泛着红晕的娇靥比怀中的花儿还美,怔怔道:“像,是我和小草的家。” 绛儿听到夸奖,忽然改变了主意,雀跃着步子将花束送到炎鸣神君眼前,笑容比盛开的花儿还灿烂,道:“送给神君,愿神君此生无灾无痛,安康幸福。” 炎鸣神君心头涌起一股热流,想立刻将她抱入怀里,珍之,爱之。但对上她那如一汪清泉澄澈的眼波,神情是那么诚恳、虔诚,他怎么忍心将自己污浊的心思去破坏她对他的那份纯净。 慢慢握住花束,指尖控制不住微微颤抖,压抑着心底越来越强烈的不再是关于友情的爱意,哑然道:“谢谢。” 绛儿清脆的语声回道:“不客气。” 说着,看了神君一眼,觉得神君面色不好,转而忧心道:“神君更难受了吗?” 她已不问神君难不难受,神君进入小镇后,就一直在压制翻腾、叫嚣的黑煞之气,时时刻刻都很难受,所以她才会想让神君开心一点。 炎鸣神君低低地“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怨妖就在不远处,或许就在那向北十里的圣殿。 绛儿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到床上,道:“那么现在我便给神君针灸,今日试一试扎前面,或许效果更好。” 炎鸣神君唬一跳,就跟小草初次叫他脱衣服一样。 绛儿疑道:“不行吗?不会痛的。” 炎鸣神君突然吞吞吐吐道:“当、当然行,就是你袋子里有没有被子。” 绛儿问:“神君冷?” 炎鸣神君盘坐在床,低首看了看自己腿间覆盖薄薄的银衣,若某种不受控制的东西又不听话的抬头,被小草看到,然后配上小草一脸认真的问神君裤子里揣着根棍子?,那他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语气颇颇不自然道:“有、有点。” 神君神力乃烈焰之力,性格又暴暴躁躁,绛儿每每靠近他都感到一股火热气息,没想过神君居然怕冷。 虽然困惑,绛儿还是从大千袋内取出一铺被子递给神君。 炎鸣神君连忙将被子迭成一个厚厚的方块,挨着肚子盖在大腿上。 绛儿觉得神君今日奇奇怪怪的,又发挥她刨根问底的功力,道:“神君只有腿冷?” 说着,对坐在他面前,冰凉凉的小手摸到神君滚烫的赤裸胸膛,探索地摸了几下,确认神君只是体内煞气太重,并无其他伤势。 心想明明身上烫得要命,怎会无缘无故腿冷,莫不是黑煞之气有了其他伤害神君的方式。 想着,探手往腿上探视。 炎鸣神君如惊弓之鸟,差点能跳起来撞破帐顶。 抓住她的手,声音都颤抖了:“快、快治。” 绛儿察觉到神君抓住她的手在抖动,盯着神君从脸到胸膛都在泛着桃花般的红,若有所思道:“神君你在害羞?” 含羞草绛儿终于意识到神君也会害羞。 炎鸣神君只觉浑身烧得都要炸开,尤其是被子盖住的火热,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就别乱摸!” 绛儿“哦”了一声,认真道:“神君你不用害羞,虽然你前面的身体比后面更加好看,但在我眼里你的肉就是一块病肉。” 炎鸣神君认命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若知道是哪个人把你渡化成人来要我的命,我定将他揍个鼻青脸肿。” 绛儿登时沉下脸,“你凭什么打我恩人!” 炎鸣神君的眼皮张开一线,能令小草马上生气的也就她那始终找不到的恩人了。 语气突然带着股酸味:“赶紧给我治,我就不去揍他。” 绛儿闻言,一腔对神君的关心瞬时都没了,无论是伤势重的神君,还是忽然温柔的神君,最后都会变成让她讨厌的神君。 竟然要打她的恩人,非常讨厌的神君! 绛儿嘀嘀咕咕着对神君的怨念,手上还是稳稳当当地取针刺入穴位。 清凉的灵力抚过炎鸣神君体内狂躁的黑煞之气,连带着他那从心底生出的燥热都平息了。 绛儿见他闭着眼睛好不容易安分了这么久,方才生的那点气早就散去。 还没欣慰满一刻钟,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睁开了,咧开嘴一笑,“小草。” 绛儿抬头,对上他灿烂的大笑脸,“哼”了声低头继续转动银针。 小草的“哼”也有很多种意味,炎鸣神君知道她这是假装生气,没在意地伸手抓过她垂在脸侧的一缕长发。 粗手粗脚地开始干起某一种细活。 良久。 “如何?”炎鸣神君在她头上动作半日,手中闪出一方明镜,照着绛儿的脸。 绛儿抬头往镜子里一瞧,只见神君刚刚完成的编发杰作,比捆麻袋的麻绳还难看地挂在她清丽的面颊上。 炎鸣神君洋洋得意地等夸赞,结果等到小草表情像吃了隔夜馊饭一样难以言喻。 登时挺直扎满银针的胸膛质问:“不好看吗?” “唉。”绛儿只叹了声气来回答,抬手将发辫疏通。 炎鸣神君见她竟一点都不珍惜他为她精心编的细辫,气得站起身。 绛儿的银针还在他身上,连忙按住他道:“好看好看,神君的手真是天下最巧的手。” 炎鸣神君像只被顺毛的猫儿,翘着傲娇又高贵的尾巴坐下。 绛儿暗暗失笑,她一点都不觉神君老了,她觉得他比她还小,像个小屁孩脾气。 炎鸣神君毛被顺得比绛儿的头发还要顺,又乖乖坐下来,抓过几缕头发,开始他心灵手巧的大事业。 绛儿施完一场针,头发已变成一窝搅合在一起的杂草,又不敢马上疏通招惹那个一点就炸的神君。 顶着头乱发,浑身别扭地坐在桌前看了一会儿医书,忽听门外宛若出谷黄莺的声音:“姑娘在里面吗?” “在的。”绛儿立时施展法术将头辫全散开,梳得整整齐齐,飞也似的奔出门。 炎鸣神君枕着脑袋,慵懒地睁开半线眼皮,瞧那离开的背影,柔顺的发丝在空中飞扬,不由“切”了一声。 消息 绛儿出到帐篷外,正是莺娘唤她。 只见莺娘身旁站着一个衣饰端庄的妇人,她头发虽梳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大方却也难掩她自内透出的疲惫之意。 莺娘向绛儿介绍道:“这位是我旧年的好友,她听闻姑娘医术高超,来求姑娘为她重病的女儿诊一诊。” 她说着,那妇人脸上带起对着绛儿示好的笑容,她一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夹着浓厚的白粉,说不出的苍老憔悴。 绛儿见了,猜想她定是为她女儿的病所担扰,心下一动,道:“明日圣女降临,百病可治,我医术尚浅,恐怕深负重托……” 那妇人立即靠近,上前恳切地握住绛儿的手,浑浊的眼中泛着辛酸的泪光,一字一句道:“仙子!仙子!我女儿等不到明天了!求求仙子救救我女儿!” 绛儿不禁动容,答应道:“我且去看一看。” 这话方说出口,炎鸣神君已捏了个隐身术转在她身旁,密音传道:“大医师的善心又发作了。” 绛儿瞅了他一眼,噘嘴不说话。怨妖控制范围之下,她何尝感觉不到这突然的恳求有不对劲之处,但告诉了她有位病人将死,她怎会袖手旁观。 随着妇人转过七八个帐篷,进入顶甚是华美的帐子,绛儿方才瞧那妇人富丽的衣着已猜想她非普通人家。 未料帐营里的华贵装饰不输龙宫的奢美半点。 绛儿展目四瞧,这帐篷虽不过是个临时居住点,但房内珠光宝玉随处摆放,四面挂列样式精美、制作繁复的衣裙、珠宝,绛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妇人笑道:“媚儿爱俏,她往日里出不去,我这做母亲的只能在这一方逼仄的房里让她尽可能满足她的心愿。” 绛儿见她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忙收起目光,跟着她往里。 只听内里传来一道软媚的语声:“是阿娘回来了吗?” “好媚儿,阿娘给你带回来一个朋友。”妇人脸上终于现出的不再是苦涩的笑容,而是充满了喜悦幸福。 绛儿走近朝那话声处走近,只见一张柔软的大床,床头放满绽放的鲜花,鲜花衬得坐在床上的人身姿清瘦、面容煞白,几近白纸透明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格外夺目,明媚的眼波,竟比之满屋鲜花珠宝还要绚烂。 那妇人道:“这便是小女媚儿。” 媚儿果然很媚,绛儿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生重病在床还能有这样的美丽风姿,她的眼睛媚,她的声音更媚,媚得不带任何邪惑,只是轻轻开口,眼波流转在绛儿身上,如带着童真的话家常:“你是我的新朋友吗?” 那妇人悄然歉意地看着绛儿。 绛儿心下领会,这媚儿像是长久重病,常年不见天日,更不与外人接触,她笑道:“我叫绛儿。” 媚儿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好奇地在绛儿身上转,拍手笑道:“你叫绛儿我叫媚儿,可不是生来就是姐妹。” 但她身体病重,每说两个字便喘一口气。 绛儿见她天真,含笑握住她的手,道:“想来是的。” 不动声色地催动灵力探入她体内,只感她几乎没有修为,绛儿片刻便查视出来。 暗暗心惊,媚儿得的不是病,是黑煞之气,布满全身的浓郁黑煞之气。 绛儿看了眼等在旁侧的妇人,道:“我这就为媚儿施治,烦夫人回避。” 妇人露出为难之色,她显是很不放心女儿。 绛儿道:“若是夫人信不过我……”说着,作势要起身。 妇人忙道:“仙子留步,我这便出去。” 说着,到底安心放下女儿,高呼道:“媚儿不要多话烦仙子。” 媚儿睁大一双明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绛儿见夫人出帐,悄悄向转在身后的神君使了个眼色。 炎鸣神君捏了个诀,给整个帐篷都加了道阻音墙。 绛儿放下心,握住媚儿的手,望向那透着单纯的明媚大眼,含笑道:“媚儿几岁?” 媚儿伸出一只手,依次伸出拇指,认真道:“一、二、叁、四、五,五岁……” 绛儿暗暗摇头,道:“是五百岁吗?” 媚儿拍手道:“对!阿娘说是五百岁。”说得欢欢喜喜,乐不可支。 绛儿跟着她欢喜笑道:“那媚儿便是我的姐姐,现在我要问媚儿姐姐一件事,媚儿姐姐能告诉我吗?” 媚儿盯着她,语气极为认真:“当然能!我们是好姐妹。” 炎鸣神君在旁看得一阵汗颜,他原还担心小草遇到不轨之人算计,好了,现在她遇到比她还傻的人了。 绛儿道:“媚儿姐姐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染上重病?” 媚儿睁大双眸,疑惑道:“重病?媚儿没有病。” 绛儿换种问法,道:“就是有时候会很难受,为什么会难受媚儿知道吗?” 媚儿点点头,一字一句纯真的语气道:“知道,因为大巫师。” 听在绛儿耳里,斗然一惊,在这鲛人小镇大巫师仿佛成为一个禁忌话题,谁也不敢多言,此时媚儿竟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绛儿忙问:“大巫师对你做了什么让你难受?” 媚儿道:“没做什么,他对我很好。” 绛儿凝眉道:“对你很好怎会让你难受呢。” 媚儿用力摇摇头,重复道:“他对我非常好。” 绛儿追问:“如何对你好?” 媚儿又拍拍手,直乐道:“你真傻,他是我的父亲,怎么对我都是好的。” 绛儿登时惊愕不已,神秘的大巫师竟是眼前这位天真少女的父亲。 这一消息,直把绛儿这两日所听所闻纠缠在一起,像团乱线。 全是女子的鲛人族,她们的大巫师竟是个男子,那么方才那位妇人又是谁?何以她的丈夫是大巫师,她的女儿却染上如此严重的黑煞之气。 方才妇人说她女儿活不过今日,绛儿如今已诊视媚儿,她的病不是今日才这样重,而是长久以来便是这样,难道从她一出生便染上煞气? 念娃如此,媚儿也如此,他们又全都与大巫师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那么这位鲛人族中唯一的男子——大巫师是不是怨妖,或者被怨妖缠身控制。 他为何抛了妻女,躲在圣殿里,还不允许那圣殿里那位同样神秘的圣女见男子?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与怨妖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复杂的事,她一株小草理不清,只能等着回去问神君。 绛儿与媚儿一面闲聊,一面净化她的黑煞之气,结果她体内的黑煞之气方净化一分又立即滋生出两分。 绛儿只好不再白费力气,把溢出媚儿身体外的煞气净化,让她惨白的面色好看些。 遂拧眉坐在那里,沉思媚儿体内的黑煞之气为何净化不了。 媚儿见她的新朋友与不说话,道:“你在发呆?我每日都发呆。” 绛儿回神,道:“从来都是?” 媚儿面露出一股孤寂,道:“从来都是,父亲从不让我出门,我坐在这里已有五岁。” 绛儿知道她说的是五百年,悚然问道:“从一岁就开始难受?” 媚儿点点头,道:“阿娘说看到父亲那刻便难受,阿娘说她太傻了,被父亲骗得痛不欲生还连累我难受。” 绛儿问:“你的父亲……” 媚儿仿若打开话匣子,“我的父亲不回来,他丢下我和阿娘在那个叫圣殿的地方。” 绛儿抓住时机道:“他骗了你阿娘,你都没法见到他,想来你说他对你很好是假的。” 媚儿立时反驳道:“我能见到他!” 绛儿见她一直温温顺顺此时竟被她激怒,连忙道:“那你现在叫他来看看你,你这样难受,他既对你好不应该来看吗?” 媚儿像个打了败仗的兵士,气势顿靡,道:“现在不行,明天才能见到他。” “明天?他约了你?”绛儿问。 媚儿得意道:“当然,父亲每年都会来看我两次。” 绛儿道:“在哪?我怎么没瞧见他在附近,明天怕是赶不来了。” 媚儿急道:“他会来,他会来,就在日出时分。” “日出时分……”绛儿呢喃,接着问,“他是和圣女一道出现?” 媚儿道:“圣女?不知道。但阿娘总是骂他遭狐狸精迷了眼,是那位圣女吗?对了,父亲身边总站着一个很美的姑娘。” 绛儿听言,正待继续问,神君忽然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耳朵。 绛儿不耐烦地拍开,神君这几日隐身时总是手痒得不行。 在几乎没有修为,又傻得天真的媚儿跟前,炎鸣神君连密音都懒得传,贴着绛儿的耳朵道:“你再耽搁下去,那女人在外边就急疯了。” 说着,去掉阻音墙,果然听外头不断急促的呼唤,“仙子,媚儿情况如何?” 无人应答,又道:“媚儿常胡言,仙子不要见怪。”说着,掀帐门入内,见媚儿脸上病色稍缓,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并未多言,不觉松了口气。 绛儿迎出门仿若没看到那妇人紧张的神态,行礼道:“绛儿医术低微,未能治好媚儿姐姐。” 妇人拉着她出到外帐避开媚儿,含笑道:“好孩子,她的病哪里是好治的,不过一会儿工夫媚儿便好了不少,你的医术当真是我见过数得上号的好。” 绛儿被她拉着客气了一番,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媚儿是否说漏嘴, 绛儿没想到为帮神君找出怨妖,自己说谎话的工夫这般强。 她长的模样就有羞怯的韵味,微微垂头说:“媚儿整个人自夫人走之后都闷闷的不说话,给她治伤也不大乐意。” 说话间都透着股难过之意。 妇人彻底放下心,安慰道:“她这孩子脾气古怪,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绛儿垂首失落点头,心里暗暗好笑,她还怕媚儿说漏一丝一毫的消息,殊不知能够漏出来的,媚儿几乎漏了个空。 少男的心 帐内。 绛儿一走,媚儿眼波四转,停在炎鸣神君隐身处,轻声道:“谁在那里?” 炎鸣神君微诧,又见那叫媚儿的女子道:“我看见你了,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黑雾。” 炎鸣神君略一沉吟,从前他没在同样染上黑煞之气的人面前隐过身,未料这黑煞之气还有惺惺相惜之意,竟能冲破他的隐身术。 开口道:“看见又如何。” 一道清朗的男声传入媚儿耳内,她霎时惊讶得张大了小嘴,苍白的脸上忽然红得像熟透的红苹果,柔媚的声音更媚了,“是哪位公子?” 炎鸣神君走近,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面对面地盯着她,瞧见她目中的茫然之色,确认她只是看到黑雾,而非他的人。 那媚儿眼见黑雾靠近,那道有着清朗声音的男人好像就在她近前,她的心不禁砰砰直跳,忍不住抓过床头的一束花,双手紧紧住花束送与那黑雾,羞怯道:“送给你,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炎鸣神君凝着那比现在正躺在他神府内,小草送他的花儿还鲜艳的花束,媚儿那比小草还真诚的眼波。 默立半晌。 只吐出叁个字——“不愿意”。 说完,抬步便走。 他堂堂炎鸣神君岂是会随随便便被一束花感动,交这样甚是又烦又傻的娇怯少女为朋友? * 娇怯少女绛儿被炎鸣神君拉回帐篷内,伸手乱揉一通她柔顺的秀发,道:“往后不要到处跑,这小破镇子有些不简单。” 绛儿低首捋顺乱糟糟的头发,嘀咕道:“知道了,神君真烦。” 炎鸣神君双耳忽然变得跟狗一样灵敏,立时听到那小草细细的话声传入耳内,登时将绛儿揪到身前,面色凶煞地扬了扬拳头。 绛儿吓得紧闭双目,清秀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一声“嗤”笑之后,绛儿只觉脸上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搓面团似的揉捏,接而是神君的声音:“还烦不烦了。” 绛儿睁开被揉得变形的双眼,嬉笑道:“不烦了,绛儿最喜欢神君,一点都不烦。” 炎鸣神君笑容忽敛,一腔玩闹的乐趣顿消,松开手道:“早些歇息,明日开始不安宁了。” 绛儿问道:“是因为明日圣女和大巫师要现身吗?神君觉得大巫师是怨妖吗?方才媚儿……” 她一肚子疑问如数家珍般全倒出来。 炎鸣神君面带笑容听了半天,面带笑容回道:“你问的问题我一个也不知道。” 绛儿:“……” 追问:“若大巫师是怨妖,神君打算怎么对付他?” 炎鸣神君还是维持着微笑看着她,脸上写着:我不知道。 绛儿急得到处帮他打听情况,结果他就在那皮笑肉不笑,直看得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伸拳狠狠锤了拳神君。 炎鸣神君登时落叶般倒落在床上,仰躺闭眸,死一样不动弹了。 绛儿唬得缩回手,暗想难道神君伤势已经重到她一拳便能推倒? 连忙爬到床上查视神君的状况,不料方一沾到床沿,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的手腕猛拉。 绛儿惊呼一声,跌到床上,直压在神君身上。 “扑通!扑通!” 绛儿听到神君心跳的声音像是在打鼓,她现在就趴在神君火热、强壮的身体上,惹得她全身也跟着火一样的发烧起来,忽然觉得朋友不应该这样,心内升起一阵退缩之意,欲要从神君身上爬起来。 房帐之内燃着灯烛,柔柔地包裹绛儿玲珑的躯体之上,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女,至少在身体上是。 娇怯的眉眼在灯光的映照下越发动人,炎鸣神君本是要将她恶作剧地拉倒在床吓她一番,但她的人贴在他身上的那刻,一切都变了。 此时他忍不住伸手锁住她挣动欲要逃离的身子。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是那么样的柔软,淡淡的药草气息非但没有让人清醒,反倒是那么样的惑人迷乱,让他升起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柔情。 他曾在昏迷中抵御黑煞之气日夜不间断的侵扰,保持心境澄明、意志坚定足有十年。 但如今他在怨气包围的小镇中,他守不住了,他守不住那道友情的底线。 剧烈跳动的心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日比一日强烈的情意,在她一次又次的懵懂的告白中,缴械投降。 他输了,他输给了绛儿。 “神君,放开我。”这忽然变得陌生的神君令绛儿手足无措,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炎鸣神君闭着双眼,痛苦挣扎地告诉自己放开她,但双臂仍紧紧锁住了那娇躯,她惊骇的声音越是让他放过她,他越是将手臂用力收紧。 她柔软的胸脯挤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她扭动着要离开,炎鸣神君却恨不得将她揉进火热的骨血里,沙哑的声音中不知压抑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欲望,道:“你逃什么?” 绛儿在他有力的怀抱里已慌得手脚发软,哭声道:“神君,神君欺负我……” 炎鸣神君嗤笑一声,不是是在嘲笑绛儿,还是在嘲笑自己,“你总说能打败神君的定是位厉害的神女,却不知只要你愿意,我为你倒下又如何?” 绛儿听了,怔怔不能言,她从来没想过要打败神君,神君只是她重要的好朋友。 炎鸣神君终于说出掩埋在心底深处的话,他再也不能控制欲望,猛然翻身将绛儿压到身下,目中燃着烈火,盯着她那满是惊慌无措的水眼,扭头不敢看她纯净的双眼,转而埋首在那软玉般的肩头,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她的香甜,灼热的唇咬住她的耳垂,撕咬着吮吸着,也不足以将他心头燃烧的爱意发泄,急促的呼吸着,道出他隐忍许久的心事,“绛儿,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不要再做你的朋友……我想、我想做你的……” 绛儿眼见神君突然变了个人,变得很是吓人,他把她抱得太紧,压得太重,还要咬她耳朵,绛儿再也按不下心头的恐惧,放声大哭起来,“哇——” 汹涌的泪水,凄切的哭声,恐惧的抵抗,如若这些还不足以浇灭炎鸣神君的狂热,他又怎配说喜欢她。 炎鸣神君只觉这哭声如鞭如棍狠狠抽在他身上,他苦笑一声,他能够真诚面对自己的内心又如何。 他的心一点点变冷,慢慢从绛儿身上爬起来,跪坐在她身边,低首拭去她泉涌而出的泪水,轻轻捧住她哭红的脸,指腹摩挲在她的眼侧,泪水沾满手心,歉然道:“是我不好。” 绛儿用被子蒙住头,又立刻将整个人卷住,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仍止不住地抽抽噎噎。 “小草……”炎鸣神君轻轻扯下她紧实蒙住头的被子。 露出她因哭泣红得像兔子的双眼,可不是就是个兔子嘛,吓成了这样。 绛儿畏惧地探出一只眼,看到神君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被他咬过的耳朵还烧得滚烫,她心有余惊,“我、我害怕。” 炎鸣神君叹了口气,缓缓拉下她盖住脸的被子,又是怜惜又是无奈道:“别怕了,我不会再那个样子了。” 绛儿心中到底是待她好的神君比方才的神君占上风,松了口气,想起这一场惊吓的缘由,怯声道:“我不该打神君的,我不想打倒神君。” 如果方才是因绛儿未识情爱而对突然表露爱意的他心生恐惧,那此时冷静下来的话才是真真正正地抽了炎鸣神君响亮的一巴掌,令他痛不能言。 声音哑在喉间,久久不能语,绛儿见他神情冷落,心里忍不住打鼓,虽然神君方才那样欺负她,可她还是很喜欢神君。 喜欢……神君也是喜欢我…… 绛儿想起神君的话。 可是神君说不想做她的朋友,他想做什么,她不愿想,她只知道她只想做神君的朋友,和神君做朋友她已经足够开心,她喜欢做好朋友的神君。 可是神君已不想和她做朋友,而是想做……想做刚刚那样可怕的事情…… “神君……” “嗯?”炎鸣神君回过神来,看向她的脸,心里又酸又涩。 “神君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绛儿终是鼓起勇气问。 炎鸣神君又遭当头一棒,脑袋晕晕乎乎,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绛儿等了许久,神君沉默的每一个瞬间她都觉得有把刀寸寸割在她心上,痛彻心扉。 绛儿眼看着神君站起身,替她灭了案台的烛光离开,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绛儿已明白,沉默的意思通常就是默认。 短短的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绛儿措不及防,无法接受神君忽然变了个人。 绛儿听说过人世间的男女情爱,看见过琳雪和敖郁的甜蜜,封弥和莺娘的爱情,但她始终是旁观者,未料今日成了局中人。 她怎会听不出,神君说的喜欢,不再是把她当成朋友的喜欢,不然他也不会把她抱得那样紧,咬得那样痛。 但她是株孤身降生于天地的含羞草,身无依靠,对所有的刺激的事物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成为人之后更是有太多没有了解的东西冲击她的心灵,她始终恐惧着未熟知的一切。 说到底是因她始终是一个人,而她无论是认识了多少朋友,朋友随时都会离她而去,除此之外,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是一株无根的于世间飘摇的小草…… 就像,神君已离她而去。 她又回到初化人形时,茫然恐慌,还有一点想到以后永远离开神君的悲痛。 帐外。 炎鸣神君负手仰看凄清的月色。 只觉得丢脸,很丢脸。 他堂堂炎鸣神君连原则都丢了主动告白,那株小草不接受便罢,竟然哭得那么伤心。 他沉思良久,觉得他除了脾气臭了一点,好像没有哪里让女子不满意的。 小草凭甚这么嫌弃他! 气愤过后,思及他又惹哭小草,心中又是心疼,眼前闪过她红着眼说害怕。难道真的是他太冲动,平时对她太凶了吗? 英明神武的神君因为一株脆弱的小草,带着他破碎的少男心思考了一夜人生。 —————— 明天网站维护,叁点也登不上来更新,等网站开放了再更。 大巫师 少男炎鸣神君思考到日出东方,都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他对爱情的了解跟绛儿相比,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谁也别想胜谁。只不过他仗着活了千年的岁月,性格火爆,比绛儿占点主动权罢了。 在他痴怔的时刻,蟹壳青的天畔悄然抹上一层亮光,天际即将破晓。 草原上,坠着晨露的青草随着在一双双膝盖的到来,纷纷折弯了腰。 上千美貌的鲛人跪拜匍匐在草原上,虔诚地等待她们信奉的救世圣女降临。 绛儿出到门外,就要跟着她跪拜在地,忽然虚空中一股扯力,抓住她的衣摆不让她跪下。 一道清朗的声音:“我帮你隐身。” “谢谢。”绛儿低首回答,这个声音她太过熟悉。 炎鸣神君把她纳入自己的隐身圈内,一时之间彼此只有一肩之隔。 绛儿本就恬静,她和平常一样默立在那,无甚不寻常。 炎鸣神君安安静静地站在一处便有些不寻常起来,非但别人看起来不寻常,他自己也浑身发痒难受,直想动一动。 但这小草是什么意思? 既不跟我打招呼,我与她说话连理都不理,表白被拒绝的又不是她,一张小臭脸摆给谁看呢? 炎鸣神君心下腹诽,人是静立在那与绛儿保持着说不出来的尴尬气氛,一双眼珠子却忍不住四转,扫了跪拜在草原上的鲛人一眼,又迅速转到绛儿身上。 绛儿凝立在草原上,心里还藏着昨日的悲伤,还有更多的是忧心即将出现大巫师与圣女,担忧他们会不会是怨妖,会不会伤害到神君。 炎鸣神君的小眼神第十次往绛儿身上瞟的时候。 天空终于浮起大红朝阳外缘的一轮,东边的天渐次染上红晕。 日出在即,跪拜在地的鲛人山呼海喝,激动非常:“恭迎圣女、大巫师!” 一道天籁般的歌声响起,歌声中吟诵着古老的字音,柔美的语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内:“神圣的先祖啊,请降下圣光庇佑我族!” 一时日出东方,霞光蔓延,照耀天地。 整片草原更是沐浴在朝阳之下,满地鲛人有如获得新生,不约而同直起弯折的腰背。 金色光辉撒在炎鸣神君身上,银色的衣袍镀上层金芒。 他忍不住侧过头,正见绛儿的脸上蒙上绮丽的光芒,使她整个人变得柔和、秀美。 绛儿直视前方,只见正中央巨大的人鱼雕像,有如爆发出万丈光芒,一道人影浮现在白玉圣坛上。 一个美丽的女人,从一层薄雾中走出,在朝阳的照耀下露出绝美的面庞,却看不清五官,她扭动腰肢向前走动,全身似都蒙了层薄雾,每一个诱人的部位都朦朦胧胧,细看之下只觉眼前能够透过灰雾,隐隐看到细腻白肌肤色闪着点点亮光,若再往下探索却是一片挠人心肺绮丽的迷雾。 只有那双赤足清晰可见,晶莹圆润的纤足凝立白玉圣坛,美得比那光洁的白玉更胜几分,此刻圣女伸展出双臂,高抬双手。 如仙乐般的声音,开始吟诵起一首古老、哀婉、苍凉的圣歌。 草原上的鲛人尽数站立而起,面朝圣坛,齐声跟随圣女高歌吟诵。 绛儿心有所感,入情地聆听圣歌。 炎鸣神君微眯眸子,透过薄雾瞧清那圣女的面容,饱满的胴体,就连隐秘的圣地,在拨开薄雾后都展露无遗。 炎鸣神君只扫了眼便移开目光,讥笑一声,“狗屁圣女。” 不觉又暼了眼痴痴怔怔的小草,心道:还没小草半分好看。 想着,目光不自觉移到她微微起伏的胸膛。 绛儿喃喃道:“神君。” 炎鸣神君惊得迅疾移开目光,看向她的脸,只见她遥望圣坛。 炎鸣神君心想那团白花花的肉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小草就喜欢看女人?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圣女旁边不知何时现出一个黑袍黑帽,佝偻身子的神秘人,他的脸隐没在黑帽内,更显神秘。 炎鸣神君微诧,他方才竟未察觉他的出现,眯起眸子想要透过他的隐蔽手段,瞧清他的真面目。 只见神光方靠近他一丈处,一股黑煞煞的怨气立时吞噬探视的神光,顺着神光飞速袭来。 速度之快,瞬息间竟要侵袭炎鸣神君的双目。 炎鸣神君立刻断开神光,闭上双眼。 绛儿忽见一小股黑煞之气直击神君,神君躲开间竟脚步踉跄,紧捂双目。 绛儿心中一阵抽紧,立时扶住神君,眼见他捂住眼睛的手都缠绕的黑雾,她连忙以青翠灵力化解。 她拉开炎鸣神君的手,柔声道:“神君,我来帮你。” 柔嫩的小手覆在炎鸣神君的眼皮上,翠芒净化着他眼中的黑煞之气。 炎鸣神君道:“它来了,它就在不远处。” 绛儿道:“是他吗?” 他,自然指的是那黑袍黑帽的人,能站在圣女身边的只有一个人——大巫师。 炎鸣神君点点头,他方才当机立断舍掉神光,还是遭到黑煞之气袭击,他已明白他的情况糟糕到何种地步,能做到这步的也只有那个怨妖解开力量,现出真身。 轻声道:“或许。小草,我现在失去了保护你的力量……你还是走……” 绛儿打断他的话,道:“神君,你凝耳细听歌声。” 炎鸣神君知她此刻绝不会废话,静下心来凝心听那圣女的声音。 听没几句,只觉一股清流浇灌身体内的黑煞之力,狂躁叫嚣几日的煞气忽然全都平静下来,眼睛里也立时明亮。 他知道小草还没有那么强的能力,睁开眼看向绛儿,问道:“她有净化治愈之力?” 绛儿凝重点点头,“看来半年听一次圣女的歌声,能够治愈体内伤病并非虚言。神君好些了吗?” 炎鸣神君道:“好多了。” 目光转而眺望那圣女与大巫师,一个具有强大的净化之力,一个身带怨妖黑雾,他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引他到此处有什么目的。 上千鲛人的吟诵直至红日高悬方才停下,她们复跪在草原上,历经了圣歌洗涤,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安详的笑容,朝着圣女、大巫师下拜,齐呼:“恭送圣女、大巫师!” 圣女隐在薄雾中向跪拜在她脚下的族人微微含笑点头,天籁般的声音再起:“天佑吾族。” 话落,迷雾渐渐消散,她的人也渐渐消失。 忽地跪拜鲛人中有一人站起高声道:“求圣女救救我儿!” 那声音清柔婉转,如出谷黄莺。 莺娘。 绛儿惊疑望向那在百千跪拜之人中,独独站立而起的莺娘,只见她怀抱一个婴童,周身的黑煞之气在圣歌之后不减反增。 圣女停止消失,半是透明地凝立在圣坛上,目光投向莺娘,微启樱唇,正待开口。 一道破锣般的声音抢先自那黑袍黑帽的大巫师口中传出,“我族破例容你生养男婴,圣女治不治男子还需我告诉你吗!” 莺娘抱着念娃的手紧了紧,直视大巫师,高声道:“先祖遗训,获圣歌力量者,应当不困于鲛人族,普渡世人。倒不知大巫师何时有权篡改先祖遗训!有权将圣女拘禁圣殿不见族人!不治男子!” “放肆!”大巫师一挥袍袖黑煞煞的力量席卷向莺娘。 绛儿一惊,连忙射出紫色灵力相抗,不想还未碰到黑煞之力,一道碧绿如幽竹的力量瞬时净化黑煞之力。 绛儿转目一瞧,只见圣女手心缠绕碧绿力量,她开口道:“若要我施救,请来圣殿。” 说毕,碧绿光芒闪耀,刹那间圣女与大巫师消失得无影无踪。 绛儿呆呆地回味那碧绿的力量,那是很强的净化之力,对神君的伤势定有极好的效果。 一时之间鲛人散尽,只有莺娘抱着念娃呆立在大草原上,无助而绝望。 绛儿思及这是封大哥的妻子与孩子,走上前安慰,又查视念娃的情况。 却见他紧闭双眸,气息微弱,绛儿摸上他的手腕向内探视,只见心脏处被浓浓的黑雾包围,跳动之势渐渐衰弱。 绛儿连忙催动青翠灵力贯注进入他的体内,直到满头大汗,念娃心脏旁的黑煞之气方散开几分,恢复正常跳动。 莺娘遭圣女拒绝,眼见念娃奄奄一息,本如死灰的心生出一丝温暖,她一介独身妇人无依无靠,此时得到帮助,不禁向绛儿跪下感恩。 绛儿连忙阻止她,扶着她的手道:“莺娘姐姐,现在治好念娃要紧。” 莺娘摇摇头,惨然一笑道:“我儿无药可救。” 绛儿道:“圣女不是答应救治他了吗?” 莺娘苦笑道:“她让我娘俩入圣殿,那与立即送死有何异?” 绛儿问道:“这话怎么说,圣殿难道有强大的邪魔等在那里吃人?” 莺娘深深地看了绛儿一眼,这姑娘自与她见面就不断打听大巫师的事情,她原先隐瞒是为了念娃着想,但此时念娃危在旦夕,她也不怕得罪什么大巫师,遂道:“没有邪魔也和邪魔差不多了。” 绛儿见她松动话口,忙问:“那是谁?” 莺娘深深叹了口气,道:“你方才已经看到了,就是那位黑袍黑衣帽的大巫师。自百年以前,他执掌圣殿开始,我族的灾难便开始了。” 绛儿问道:“他做了什么?” 圣殿(400珍珠加更) 莺娘道:“我族圣女本居圣殿,族中乃至族外之人有伤病者皆可诚心前去求得治疗,但自百年前大巫师执掌圣殿开始,起先是将圣女每日接收病人治疗改为每半年降下圣光,吟诵圣歌治愈伤痛。然而那时仍有不少急病者寻到圣殿求圣女治疗,后来圣殿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巫师一怒之下将圣殿设下禁制,踏入者死。” 绛儿听得缘由,疑问道:“圣女不是族长的女儿吗?为何受大巫师控制?圣殿中发生的是什么大事?” 莺娘似是很不忍提起心痛之事,叹息道:“正是外来之人杀死了族长,从此圣殿成为了我族的禁地,圣女成为了大巫师的……禁脔。” 绛儿暗暗咂舌,没想到鲛人族内有这段不为人所知的事,又问道:“大巫师设下了禁制,便再也没有人靠近过圣殿?” 莺娘道:“自然是有的,圣女历来承先祖之力庇佑我族多年,我族人难免遇到急伤急病仍要寻圣女立刻治疗,不想自大巫师下的那禁制,靠近圣殿者无一意外尸骨无存。” 绛儿听得心惊,问道:“这么说来大巫师的力量很强大?” 莺娘皱着眉头,摇摇头又点点头,“听闻他不过是一个叫符庆的元婴期凡人修士,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但大巫师却能拘禁圣女,设下强大禁制。 被外来凡间修士掌控自己的家族,这实在不是光彩的事,莺娘没有再说下去。 绛儿已然领会,道:“如此说来,你不打算去圣殿寻圣女,就让念娃等死吗?” 莺娘悲凄道:“我、我又能有什么法子,我一个妇人……若是封弥在……唉!唉!” 绛儿心下触动,他们夫妇本是一念之善,各遭磨难,如今却落得个凄惨境地,不由道:“我与神君正要去圣殿,若你真的希望这个孩子能继续活下去……” 莺娘不待她说完,猛然将念娃塞到她的手里,生怕自己会后悔似的,转身背对着绛儿道:“姑娘大恩大德,莺娘永生难忘,若是念娃命苦丧生于圣殿,我绝不会怪姑娘一分,只望姑娘莫要告知我,让我留些念想……” 说毕,以手捂面哭泣着奔走了。 炎鸣神君见那小草的慈悲之心又发作,踱步转在她身边,觑那白胖胖的娃娃。 念娃似有所感,睁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母亲,既不哭也不闹,睁着双滴溜溜大眼睛与那个红头发的人大眼瞪小眼。 绛儿学着莺娘哄他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屁股,口里呢呢喃喃:“念娃乖哦。” 这不哄还好,一哄之下,念娃放声大哭起来,“要……娘……” 炎鸣神君只觉这哭声直冲脑际,刺得他脑仁生疼,伸出一只大掌又想拎起他教训一顿。 绛儿连忙紧紧护住念娃,嗔怪道:“他伤得很重。” 炎鸣神君嘟囔道:“我伤得也不轻。” 绛儿此刻被念娃哭得心慌意乱,哪里有心思听神君低语,哄声道:“娘很快就回来,念娃先跟姐姐玩。” 两岁多的小娃娃好像听懂了,立时停了哭声,嘴巴扁起一个委屈的弧度,呜呜道:“饿……喝奶奶……” 说着,挥动白胖胖的手抓住绛儿的胸脯。 炎鸣神君登时跳脚,不管叁七二十一抢过念娃,叱道:“喝什么喝!不是哭就是吃!闭嘴睡觉!” 小屁孩大多都有一个毛病,方才绛儿哄他,他便哭得凶,安慰他便得寸进尺,若是遇到个比他凶的,讨不到一丝好处,只有闭起嘴巴睡大觉为上策。 念娃被一个红头发的人凶了一通,果然安安静静闭眼睡觉。 绛儿想要将他接过来抱。 炎鸣神君目光扫过她的胸膛,沉下脸道:“我抱。” “哦。”绛儿见神君凶神恶煞的样子,她也不敢多言了。 炎鸣神君单手抱着那胖娃娃,道:“现在便出发吧,省得小屁孩睡醒了又找吃的。” 绛儿微一犹豫道:“可匆忙去圣殿神君会不会……” 炎鸣神君道:“你就是脑袋不太灵光又爱多想。” 绛儿:“……” 她气闷得不想再考虑神君到了圣殿遇到什么危险。 反倒是神君开口道:“你若离开小镇,那怨妖也拦不住你,它不会费力阻止一个具有净化之力的医师。” 这回轮到绛儿跳脚了,娇声叱咤:“神君很想赶我走自己去见一见圣女吗?” 炎鸣神君一愣,“噗”地笑出声,“没有。” 接着他往圣殿去的那一路心情似乎都很愉悦,就算抱着一个烦人的娃娃,他也愉快地哼起小曲儿。 * 圣殿。 出人意外的古朴幽静,一座园林,背靠青山,建筑清雅,景色怡人。 炎鸣神君轻“咦”一声,他看了笼罩住整座圣殿的禁制。 那禁制乃团团燃烧着烈焰之力而成,与他同脉而生的烈焰之力。 他抬手轻触禁制,穿身而过,伸手握住绛儿的手腕,轻而易举地穿过那令鲛人族闻风丧胆的禁制。 绛儿不禁疑问:“神君来过这里?” 炎鸣神君摇头,他自遭受当年那场灾祸,体内神力便染上黑煞之气。 这禁制却以庞大的精纯烈焰之力布下,或许是他嫡系一脉的长辈罢。 炎鸣神君向她解释完,绛儿心头更是疑惑,难道是那位对神君很重要的人布下的吗? 炎鸣神君曲指轻敲她的额际,看破她的心思似的,“别想了,不是她,她叫南筝,乃上古歌神后人。” “南筝?”绛儿觉得她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美,像她的筝音一样动听。 炎鸣神君点点头,虽看出小草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却不愿再多言,这个人曾经对他有多重要,他现在就有多不愿意提她。 绛儿见神君沉着面色,就是有一肚子疑问她也无法问出口,昨晚她已明白她不再是神君重要的好朋友,她不能再随便乱问别人的隐私。 可是她好想了解神君,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痛苦、了解他的悲喜,了解他的一切。 炎鸣神君向那座园林大门走去,斜眼一觑绛儿痴怔的表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那颗不灵光的小脑袋又在思考些她想不通的问题。 两人无言走近恢弘雅致的大门,轻嗑虎头门锁。 一道如仙乐的语声缥缈传来,“客人请进。” 厚重的大门应声敞开,绛儿只觉本是龙潭虎穴的地方,此时却像超脱世外的仙境,一切的不寻常令她心内忽然怯怯的,忍不住靠近神君,悄悄攥住他的衣袖。 炎鸣神君与她渐渐相熟,竟也有些忘了她还是那株胆小的含羞草,温热的手抓住她的冰凉的手腕,低声道:“别怕。” 绛儿看向他,神君的人总是那么火热,声音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不觉安下心点点头。 两人外加一娃踏入圣殿的大门。 一路繁花疏木、鸟鸣林间,风景实在不错。 仿若有人牵引,沿着鹅卵石小路至一间大堂。布置古拙、典雅的堂室内,亭亭坐着一个女子,曼妙身子着轻纱,美妙脸庞戴面纱,只露出一双惑人的眼睛。 绛儿虽没见过她,却记得她的声音,无论是谁听过鲛人族圣女的声音都不会忘记。 果然,面纱之下传来天籁般的声音,素手轻抬,对两人道:“客人请坐。” 二人入座,两个标致的女子奉上茶,绛儿谢着接过,抿了两口,迟迟未见圣女再开口,心里惦记着念娃的伤势,只觉针戳屁股似的坐立难安。 炎鸣神君却坐得出奇的稳,他一手托着念娃,一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竟觉茶内有净化的力量,将他越靠近怨妖越发作得严重的黑煞之气安抚下来。 不觉诧异看了眼圣女,那圣女明媚的双眼对上他的目光,只露出一双眼的面上,眸中充满盈盈笑意,仿若没有看到他手上的孩子,轻吐兰气:“客人此来所为何事?” 念娃听到人声睁开眼,正饿得要啼哭,打眼看到那头红发,哭声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眼珠四转,小眼神落在一处,眸光大亮,只觉难耐饥饿,试探着轻声道:“喝奶奶……” 炎鸣神君两次听到这臭娃娃说这句话都意味着同一件事,抬手朝着他屁股落下。 一面说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成熟丰满的胸脯,炎鸣神君将落在念娃屁股上的手立即收势,轻轻地一摸,暗想算你长点记性,不敢打小草的主意。 朝着圣女掂了掂念娃道:“他有点毛病,来找你治治。” 说着,念娃眼见一点点靠近他渴望的地方,落入一个比红头发柔软的怀抱。 “饿……喝奶奶……”念娃立时伸出手,张开嘴凑近圣女饱满之处。 圣女坐在椅上无措地抱着念娃,念娃拨动她傲人的胸脯,她面色飞红,娇羞地抬起明媚的眼眸,对上那正凝注着她的高大俊朗的男人。 圣女只觉身前汹涌波动,媚色的眼角染上红晕,欲语还休地盯着那俊朗的男人,低低道:“公子,我虽能治他,却不会照顾小孩。” 炎鸣神君低头看了眼那念娃一双小胖手在圣女身上作乱,张口隔衣急切地咬上摇动的丰满。 他听了圣女的话,道:“我也不会。” 烦人小屁孩有了交代,他抬步就想走,暼见小草看着念娃甚是忧心,停下脚步补充道:“小草更不会。” 说着,拉过想要上去帮忙的小草的手腕。 绛儿被他拉出门,不禁频频往后望,只见圣女抱着念娃站立门口,看着他们离去。 急道:“神君,念娃……” 炎鸣神君打断道:“他不会有事。” “那圣女……” 炎鸣神君不给她开口,“她抱了就是答应治疗。” “可是念娃会不会……” 炎鸣神君立刻不屑道:“他个小色胚不会吃亏。” 绛儿终于知道他这股老是打断她说话的气往哪里来的,叹道:“他只是饿了,神君想哪里去了。” 炎鸣神君不跟她争论,反正现在小屁孩摸的不是小草。反正和她争论都是他吃亏,不是他气得不行,就是小草不理他,最后他又腆着脸跟她搭话。 堂堂英明神武的神君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但小草若又不理他,他还是会这样做。他又觉得更丢人了…… 这时就显得与小草相处守则的重要性:让着她! 圣女 两人在圣殿内转了一圈,炎鸣神君自己寻了个屋子住下。 自他见了笼罩在圣殿之外的烈焰之力,便确定怨妖是特地引他而来。 既是特地请他来,他也就不客气地当起主人,将一间静雅的房室内的床铺都丢到门外。 对绛儿道:“你袋子里的床铺拿出来。” 绛儿应声,连忙从大千袋里取出床铺,摆放在中央。 炎鸣神君直挺挺往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眯着眸子。 绛儿道:“神君,这是我的床。” 炎鸣神君有气无力道:“我的伤势愈发严重,借你的床睡几晚。” 绛儿听了,大为苦恼,神君晚上是不用睡觉的,往日就坐在她身边盘腿打坐度过一夜。 绛儿皱着眉头,似做了很大的让步,道:“那你晚上不要踢我。” 炎鸣神君登时坐起,道:“谁晚上要和你睡?” 绛儿伸出纤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啊,这是我的床。” 炎鸣神君盯着她半晌,又舒舒服服躺下,道:“朋友之间是不能够睡同一张床的。” 绛儿觉得有理,虽然从前神君时常坐在她枕边打坐,但他们现在已不是亲密的好朋友。 为难地绞着手指,道:“那我睡哪里。” 她刚元婴期六阶,仍需要休息恢复精力。 炎鸣神君跷着脚道:“若不是朋友,便能够睡在一起。” 说完,偷偷觑向小草,却哪里还有半根草影。 他连忙追出门外,只见绛儿选好了间壁的房间,边收拾床铺边对他温柔笑道:“神君伤好了吗,突然跑这么快?” 炎鸣神君紧攥拳头,狠狠咬牙,转头回到他的房间,愤然举起绛儿的床铺,放到她刚选的房间,又把绛儿正整理的被子一铺在地上,他直挺挺地躺下,左右一滚,卷成一个大蚕蛹,安静地在那里生闷气。 绛儿坐到自己的床沿,盯着半个时辰都没开口的神君,忍不住疑问道:“神君伤得很重。” “重,太重了。我脑子伤得太重了。”炎鸣神君孤独凄清地卷在一条被子里,躺在木质地板上,深深感叹。 小草都这样拒绝他了,他还追着黏上来,若是在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个狗样,他一定会呼那人一巴掌,胡说八道。 现实的巴掌拍到炎鸣神君脸上,他好像还不过瘾,只听那小草道:“神君若是难受就到我的床上睡吧,我让给你好了。现在天已黑,我要去接念娃回来了。” 刚刚自唾自弃的炎鸣神君尾巴着火似的,立时从被子里钻出,道:“我去。” 绛儿用十分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炎鸣神君立时道:“绝不骂他打他。” 绛儿点点头道:“那我们一道去。” 炎鸣神君按住她,道:“拎了他就回来,你在家等我。” 伸手在她眉心处贯注入神力,将她周身的保护罩加强,这才放心出门。 绛儿站在门槛上,遥注神君银衣红发消失在月色当中,她心底生出一股落寞感,神君有很多的事不愿让她知道,尤是到了圣殿,越接近他的秘密越将她排除在外。 * 满天星光,灿如银河。 炎鸣神君踏着月色走近圣女幽静的院子内。 “神君,你来了。”随着一道仙乐般的声音,美丽的少女着一袭皎白如雪的轻纱转出花丛。 炎鸣神君目光落在她身上,“是你。” 她莲步轻移,轻纱白得像透明,婀娜的身段风情万种,站在炎鸣神君面前,俏立在星光下,她已摘下面纱,露出锦绣娇容,微微仰首,明媚的秋波痴痴凝注炎鸣神君,语声柔媚入骨,“神君,是我。” 炎鸣神君看向她亮起灯盏的卧室,问道:“孩子呢。” “他……他已安睡。”圣女赤着纤细的双足,贴近炎鸣神君半步,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炎鸣神君俊朗的脸庞,柔情道,“神君、神君,今日神君终于来看看妾……” 一股脂粉气息窜入炎鸣神君鼻内,他皱了皱眉道:“我们认识?” 圣女眼波流转,柔情似水,“神君每每来南海寻太子,妾便在岸畔遥睹神君的风采,奢想……奢想……” 说着,轻轻咬着那足以令任何男人忍不住亲吻的莹润嘴唇,“奢想神君能看妾一眼……妾今生未曾想到,能离神君如此之近,这简直是妾梦里的场景……” 炎鸣神君静静看了她半晌,直把她的脸,她的脖子,她覆在轻纱之下的娇躯,浑身的白嫩肌肤看羞得泛红,才道:“便是你引我来的?你和它什么关系?” 圣女疑问:“它?它是谁。” 炎鸣神君一双眼如钉在她身上,语声中带着掩藏不住的仇恨道:“怨妖!” 圣女素手轻捂红唇,惊讶道:“怨妖?邪魔污物,妾怎么会与它有关系。” 炎鸣神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你身为守护鲛人族的圣女,不知整个小镇都在怨妖的怨气之下,不知大巫师身带黑煞之力并为他所用?” 圣女吓得倒退两步,美目中闪着泪花,娇媚的语声哽咽,更添几分令人怜惜的风情,“妾知道族人受难,但、但从未与它有任何关系。” 炎鸣神君高声质问:“那为何放任怨妖作祟!放纵大巫师所作所为!” “大巫师……大巫师……”圣女垂下粉颈,一串珍珠般的泪水滚落晶莹胸膛,打湿轻纱,一点樱头凸显,绮靡的风光尽现。 炎鸣神君眼见她的泪水,跟小草哭泣时一样羞羞怯怯,楚楚可怜。 他愈看她愈在心底升起一阵烦闷,只觉小草不知何时给他下了入骨的迷毒,明明这圣女哭得比她还可怜,风情比她还动人。 偏偏他看到小草哭就会心软怜爱,看到这圣女梨花带雨,非但毫无怜惜,还步步逼问:“大巫师如何?” 圣女睁大蓄满泪水的双眸,怔怔地望着这银衣红发的梦中人对她凶神恶煞,一腔少女痴梦化作悲切,低语哀婉:“大巫师……大巫师……是我……” “住嘴!”一声惊天裂地的怒喝。 炎鸣神君面色大变,猛地向旁侧窜去,堪堪避开那突如其来的直击他心口的黑煞之力。 只见一个黑袍黑帽,佝偻身形的人,挥动袍袖施展出浓烈的黑煞之气,霎时间边将炎鸣神君包围。 炎鸣神君尝试调动体内神力,非但神力尽数被压制,那黑煞之气翻涌而出,疯狂撕裂他的身体。 他连忙盘腿而坐,闭眸凝心,守住清明。他虽许久没有发作过如此之重的煞气,但每一次发作都如切骨之痛,他知晓身体的折磨只是开始,侵蚀神智才是那怨气最可怕之处。 一时大巫师施展而出幽暗的怨气渐渐与炎鸣神君溢出的黑煞之气融合,炎鸣神君如待宰的羔羊,独身端坐昏暗黑雾之内。 大巫师破锣般的声音“桀桀”而笑,抬起枯枝般的手,蓄起凝聚冲天怨气的黑球,给以炎鸣神君致命的一击。 “不!”凄厉的尖叫声,碧绿的力量轰向黑球。 炎鸣神君只觉一个丰润的躯体扑到他身上,娇媚的语声急切道:“你不能杀他!” 大巫师像是被割破嗓子的声音,“我告诉你多少次,那些男人都是下贱的东西,我叫你不要碰!你忘了吗!忘了吗!忘了我们的誓言!” 那娇躯抱住炎鸣神君,一股脂粉香气萦绕在他鼻尖,只觉一阵反感,有心推开她,但那黑煞之气却趁着他方才升起的厌恶念头钻了空子,如针刺般扎入他的脑袋。 炎鸣神君连忙屏住心神,再不理外面的争执。 那娇媚的声音哭喊道:“他不一样,他一样。求你,求你放过他吧!” “不一样……不一样……哈哈哈!”大巫师仿若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话,若痴若狂,“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下贱!你问他你问他,他喜欢你吗?你以命相护,他喜欢你吗!” “他……他……”圣女似被问到痛楚,她仰脸看着那张她日夜梦想的俊颜,抬手指尖轻轻触到他的脸上,他正在闭眸,那么的宁静,与他平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但他的每一种样子她都爱得入骨。 忽地浑身爆发碧绿的力量,霎时将包围他的黑雾驱散,嘶声道:“他会喜欢我,他会喜欢我!” “你疯了!先祖的力量吞噬怨气就会消散!停下!”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大巫师急声呐喊。 “不,只要我救了他,他定会爱上我。”圣女白玉手臂搂上炎鸣神君的脖子,口中含着碧绿的光芒,只要为他渡过先祖的净化之力,他便可获救,便会喜欢上她,她闭上双眸,心内砰砰跳动,慢慢凑上那近在迟尺的薄唇。 炎鸣神君只觉体内狂躁的煞气稍缓,忽感有个人攀到他脖子上,急忙睁开眼,只见一张魅惑的面容,大大地映在他眼内,正欲要凑近他的唇瓣,唬得他登时将人一把推开, 前一瞬还怀揣少女心事的圣女此刻猛然被推开,力气之大,猝不及防间将她推得一屁股扑跌在地。 她还没来得反应过来,然而已经反应过来的炎鸣神君气得暴跳如雷,又心虚如狗,只因一道娇细的声音响起:“神君……” 小草纤瘦的身子立在不远处,睁大双眼目睹了方才的一切,这一切不包括他伤势加重,无法动弹才受制于人的苦衷。 倒是完完整整地看到了圣女如何千娇百媚的攀上他的身体,搂上他的脖子,还想夺走他纯洁的初吻! 炎鸣神君越想越恨,恨不得将他娘绣给他的这银衣脱下来踩烂,再泡上叁天叁夜的水洗掉染上的脂粉气,又想到小草全部看在眼里,心里气得直吐血,觉得还不如刚刚死在怨气之下。 说出口的语声,万分心虚:“小、小草……” —————— 哦豁,你完蛋了。 栽了 绛儿仿若未闻神君的声音,没有看见他恼羞成怒地跳脚。 她的目光全被那圣女吸引,瞧清她的面容,不由惊异道:“媚儿?” 成为圣女的媚儿不复呆傻模样,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媚入心骨的诱惑,哪怕是现在跌倒在地,她仍施施然起身,盈盈走向绛儿笑道:“是绛儿妹妹来了。” 说着,握住绛儿的手,亲昵道:“方才炎鸣还提起你,说妹妹身子纤弱出不得门,让我为他治一治伤才会抱得那么紧,妹妹千万不要误会。” 绛儿闻言,转头看向炎鸣神君。 炎鸣神君真想朝那女人呸几口,小草那么单纯又看到了那种场景,岂不是说两句就能相信。 但他堂堂炎鸣神君怎么能在小草面前行这等粗鲁的事,只能智取,他踉跄倒退两步,捂嘴咳了两声,道:“伤得有些重……” 绛儿一听,什么都抛到脑后了,急忙甩开媚儿的手上前扶住神君,握住手腕催动灵力进入探视。 炎鸣神君急得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还不是治疗的时候。” 说着,目光落向那大巫师。 绛儿将那藏在黑袍之下的人一瞧,只见他佝偻倚立,对几人不闻不问。 绛儿心内疑惑,圣女既是媚儿,那大巫师便是媚儿的父亲,作为父亲的他为什么要拘禁媚儿? 媚儿亦是古怪无比,明明是圣女,昨日她为何要装病说谎话,做出痴痴呆呆的样子,说些引他们到此处的话。 还有她的母亲,她的母亲难道不是上代圣女,已经死去的族长吗?那么昨日那悲切的女人又是谁? 绛儿一肚子疑问,也知道现在不是问出来的好时候,看向媚儿道:“神君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他已经答应我,让我治好他,绝不敢劳烦你。” 媚儿上下打量她薄薄的身子,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讥笑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女人感受女人的敌意仿若是与生俱来的,绛儿感受到她的讥讽,气鼓嘴转头问炎鸣神君,“你说是不是。” 炎鸣神君又是诧异小草没被骗,又对她的好胜心失笑,在小草含怒的目光下,不得不立即表明诚心,“当然只有小草的圣手能治我的。” 见她脸色仍是不悦,又低声道:“小草比她好看多了,她就是脱光了都没小草一根头发好看。” 绛儿听了,心下稍缓,正待开口要回念娃,忽地一道刺耳的笑声响起,“哈哈哈!你死心了吧!男人!男人!他根本一点都看不起你!” 大巫师突然发狂般的嘶吼把绛儿吓了一跳,那媚儿更是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以她多年来痴恋而不断打听炎鸣神君的了解,她根本没料到炎鸣神君会屑于去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还那么直接大胆的告白,真是直把她的脸踩到地上,狠狠践踏。 她的嫉妒如火,却不敢发出一分,她怕招惹到大巫师那个疯子,到时谁也没法收场。 怒目而视绛儿,厉声道:“你满意了便滚吧!” 绛儿刚刚见大巫师出声,生怕他再次对神君不利,想要立即拉神君离开,但心中放不下念娃,道:“我要把孩子接走。” 媚儿每看一眼他们交握的双手就多燃起一分妒火,恨声道:“难道我还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绛儿正欲开口,炎鸣神君已拦住她,道:“他会没事,但我非常有事。” 绛儿方才亲眼看到神君有多虚弱,犹豫片刻,旋即点头拉着他离开。 那大巫师看到媚儿颓丧、愤然的模样似很愉悦,一丝阻拦二人的意思都没有。 * 绛儿忧心神君伤势,回到房内便让他脱下衣服施针,方刺入穴道,她又将银针拔出。 语气冷淡道:“你骗我,已经有人给你治好了。” 治好的意思当然不是痊愈,而是有力量平息他体内的狂躁。 炎鸣神君干笑一声,“咦,这是什么时候好的。” 绛儿道:“当然是你跟别人搂搂抱抱的时候,亲了一下就完全好了。” 炎鸣神君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忙道:“我没亲她!” “哼。”绛儿扭转过身,只留下个气鼓鼓的身影,“你抱她了。” 炎鸣神君道:“是她抱我。” 绛儿道:“总之你和她做了比和我还亲密的事,她是你更重要的朋友吗?” 炎鸣神君叹息道:“不是。” 绛儿盯着他半晌,一个人躺到床上睡觉了。 炎鸣神君知道她在闹小脾气,但他为什么要哄她,他又没错,呆坐在一旁,觑向那拱起的被子第十次之后,炎鸣神君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的手又忍不住轻轻扯了扯被角,“小草,睡着了?” 绛儿哼地一声,翻了个身,“我在生气呢。” 炎鸣神君稀奇她居然也会主动承认生气,道:“我哪里招惹到你了。” 绛儿越想神君和媚儿拥抱的越觉气恼,一腔又恼又闷又酸又涩的情绪糅杂在心头,眼见炎鸣神君又爬到她跟前,她看着炎鸣神君俊颜上水润的红唇张张闭闭,口里喊着小草、小草。 她想她就是因为媚儿要亲神君才会生气,她腾地坐起来,在炎鸣神君发愣的表情下,像媚儿一样抱住神君,搂上神君的脖子。 娇软的躯体忽然贴到炎鸣神君身上,白玉臂膊勾住他的脖颈,淡淡的药草气息令他脑袋迷迷蒙蒙的,伴着心口剧烈的跳动,清丽的面庞好奇地凑近他的脸,桃花般娇艳的唇瓣慢慢将要印上他的唇。 炎鸣神君脑中“轰”的一声,立时伸出手挡住绛儿贴近的脸。 绛儿柔软的嘴唇猝不及防亲到一只大手的手心,只听那大手的主人炎鸣神君高叫:“停!” 这话声之高,不仅要叫停小草,还要叫停他这禁不住趁人之危的念头。 他叁两下将挂在他身上的绛儿拎下来,沉着脸道:“你做什么?” 绛儿眨眨眼,道:“我生气了,要亲神君才能好。” 炎鸣神君心里“呸呸”两声,道:“你当我是什么?随便给你乱亲。” 绛儿道:“媚儿不也亲你了。” 炎鸣神君咬牙道:“她没亲着!” 绛儿眼珠一转,“那我不亲了,她抱了你,我也要抱你。” 炎鸣神君断然道:“不行!” 绛儿委屈道:“神君什么时候和她比我还要好。” 炎鸣神君见她又有蓄满泪水之势,瞬即道:“我没跟她要好。” 绛儿道:“那凭什么她能抱你而我不能。” 炎鸣神君道:“你管不着这么多!” 绛儿瞪大眼睛,道:“我为什么不能管,我是你的朋友。” 炎鸣神君眯着眼看她天真的模样半晌,看来他不狠狠心来个“揠草助长”是不行了,凶道:“你见过哪个朋友还管人家抱不抱别人,你管阿雪抱小敖吗?你管封弥喜欢抱莺娘还是茹娘吗?” 绛儿觉得神君虽凶却说得甚有道理,但她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仍一阵酸涩,扁扁嘴道:“可是……可是……神君是我最在意的朋友,我才不想别人抱神君更不能亲神君……” 炎鸣神君道:“你是我朋友又如何,你能管我抱谁亲谁,难道还管我跟谁娶妻生子?” 绛儿听得痛心,惊得眼瞳震动,张大了嘴,语声发抖道:“神君想娶媚儿和她生子?” 炎鸣神君本要说不想,但瞧她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他若再等她几百年,每日面对她不断懵懵懂懂撩拨,他能气死、憋死。 又舍不得真的刺激她,闭上嘴,看起来很潇洒地起身离开。 一到屋外,洒脱的身形开始惊慌,他急得跃到一株大树上,夜色中正好掩住他的身形,绛儿房间的窗户半开,窗下桌案灯烛隐隐灭灭,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床上抹眼泪。 炎鸣神君看得心内一阵刺痛,想进去安慰,又不得已按下,最后难受得用头撞向大树,随着“咚咚咚”声响,大树晃动木叶簌簌而落,只听树上的人又恨又气又带着些心疼的意味,兀自喃喃:“本神君横行霸道千年,只有我让别人头疼的时候,现在我竟然真的栽到一棵草身上,还是棵哭包草,报应啊!” * 炎鸣神君在树上坐了半夜,待绛儿房中低泣声停止,灯烛熄灭,他悄然进入房内替她掖好被子,坐在她床边,失魂落魄回忆他横行无忌的小霸王光辉岁月,又用指腹摩挲绛儿哭得通红的眼,忽然她在梦中呢喃了句神君。 炎鸣神君叁魂七魄登时精神一震,泛起一股平生从未有过的甜蜜柔情,暗暗欢喜道:栽了就栽了,本神君甘之如饴。 清晨悄然来临,炎鸣神君为了维持他昨日潇洒离开的面子,趁着绛儿醒来前出到屋外,待她醒了找不到他而心急,他再像只骄傲的孔雀回去。 正在外踱步,忽见远处拱门闪过几个人影,身材高大身着粗衣粗布,绝不是那些服侍的标致丫鬟。 进入圣殿,他虽面上毫不在意,但心里时刻警醒处处留意,察觉到不对劲,立时追上去。 只见几个容貌端正的男子,都挑着两个耀人眼目的大金桶,桶内盛着剔透的清水。 炎鸣神君闪身到他们面前。 银衣红发。 几个男子立时扑通跪下,金桶倒落一地,泪眼辛酸,嗄声道:“是炎鸣神君,炎鸣神君救救我们啊!” 炎鸣神君道:“你们是南海龙宫的人。” 一人仰起脸,那面庞消瘦、枯黄,似是重病之人,连忙回道:“是!我们是太子手下,求神君救救我们!” 炎鸣神君暗衬,原来豹将消失在鲛人小镇的手下在此处,当即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那人红着脸垂下头,在他身旁的几人枯瘦的脸上同样羞愧红着脸。 炎鸣神君定睛细瞧他们的面色,哪里是因重病而消瘦,分明就是阳气衰竭,厉声道:“不将实情说与本神君,你们纵是小敖的手下,本神君也不会多管闲事。” 当头一人连忙跪步上前,急道:“神君,我们说,我们说。幻化成美丽女人勾引我们到这里来的是大巫师。” 炎鸣神君微一沉吟,大巫师是那叫媚儿的女人的父亲,昨夜还口口声声男人下贱,勾引男人来做什么? 几人见炎鸣神君不语,他们在此身受煎熬,恨不得立时脱离苦海,生怕炎鸣神君不出手相救,连忙道:“那大巫师将我们困在这里,天没亮就使我们去后山挑水,挑回来倒入浴盆,就开始……开始……一整天……她简直不是女人!她就是个魔鬼!” 超速的成长教育 “女人?”炎鸣神君眉头一挑,“她住在何处。” 跪下的人立即回道:“圣堂。” 说完又觉简短,为了让神君救他们,他们知而不言:“那里供奉着鲛人族先祖与上古歌神之位,她……她简直恬不知耻,当着她们先祖……” 炎鸣神君打断道:“我不想听这些,带路。” 说着,捏了个术诀,金桶内又盛上满满的水,就要同着几人走,故意不看不远处立的人影。 绛儿醒来找他,早就听见他们的对话,急奔过去,道:“神君,你的伤……” 炎鸣神君知她定然是说他靠近大巫师伤便重几分,不让她说下去,道:“敌人就在眼前,掩藏逃避、拖泥带水可不是本神君会做的事。” 绛儿只觉神君虽身受邪气压制,但浑身散着自信、傲然的光亮,她昨夜里的悲伤忽然消失殆尽,心里也涌起一股热血,高声道:“我与神君共进退。” 说着,握住他的手,青翠的灵力贯注入他时刻黑煞之气狂躁的体内,证明她能够帮助他。 炎鸣神君侧头对她微微一笑,只觉小草成长得愈来愈快,他不会等太久了。 仰脸迎着朝阳,千年,即使邪魔时时刻刻在他体内欲将他吞噬,也绝吞不掉他心内的阳光。 * 圣堂。 炎鸣神君牵着绛儿,隐身跟着那几个男子踏入大堂,只见两座铜像供奉在正中央,铜像是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一人吹笛一个高歌。 绛儿认出高歌的铜像正是圣坛上的塑像,是鲛人族的先祖。 绛儿低声问道:“吹笛的姑娘是谁?” 炎鸣神君对她用“姑娘”这词一笑,道:“是和祝融先祖同一时代的上古歌神,她与鲛人族先祖乃伯牙子期之交,便是陨落后也要一同欢歌。” 绛儿面色一红,目光落在铜像下首,忽然停顿住,只见一个牌位,上书:吾夫符庆之位。 不觉大惊,符庆不正是那凡人修士大巫师之名吗? 想着,悄然捏了捏炎鸣神君的手。 炎鸣神君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点点头,伸手打开牌位之下放的一方黑木盒子。 只见幽暗黑盒内迭放着一套大红衣袍,喜庆的红衣上铺满森森白骨,诡秘怖人。 绛儿唬得捏紧神君的手,再看一个那乌黑的牌位,在昏暗的堂室内,吾夫符庆之位六字碧粼粼地闪着阴森光芒。 心下震荡,大巫师,哪里有什么大巫师,大巫师早已死。 大巫师竟已死,那么那黑袍黑帽的人又是谁,怨妖乃天地怨气化成黑煞之力,它化不成人体,只有附身方可与人对抗力量。 黑袍黑帽的人或许就是它附身之人,这人究竟是谁。 不待绛儿想通,答案已经在眼前。 炎鸣神君关上黑盒,那几个男子已扛水入内室,那里便是那黑袍黑帽之人的卧室。 女人? 炎鸣神君虽跟着绛儿看到牌位、白骨,但他一心二用留意着内室的情况。 只听一阵流水的声音,一道沙哑的如破锣的声音,道:“夫君好不臊人,大清早就寻奴家巴巴干这事。” 那般难听的声音加上这撒娇的语气,炎鸣神君不禁起了层鸡皮疙瘩。 几个男子的声音七嘴八舌,说甚么“心肝儿宝贝,为夫一刻都离不得你啊”之类肉麻的话。 绛儿听到动静,跟着竖起耳朵,炎鸣神君昨日还想让她懂得男女情爱与朋友之间的不同,今日他却想立刻捂住她的耳朵,单纯还是单纯点吧,眼前这速度实在太快。 他神思复杂间,绛儿已走到内室门首,透过帘子往里瞧。 待一瞧清登时吓得呆若木鸡,只见华美铺设的一间房内,中间一个大浴盆,盆内坐着一个干瘪的女人,她的样貌虽变得枯瘦如柴,但绛儿却认出她便是媚儿的母亲! 媚儿的父亲变成了媚儿的母亲,绛儿还未理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的一切带给她的冲击令她无法思考。 干瘪的女人袒露同样干瘪的身体,她坐在浴盆内极力展示身体,做出千娇百媚的姿态,奈何她的脸已像六七十岁的老太婆,身上更只剩堪堪包住骨头的肉。 破锣般的声音欲极力媚笑,“呵呵,夫君那里,那里不行……” 绛儿惊骇得转目一瞧,六七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赤身裸体争先恐后拥住女人。 绛儿自化人以来,只在医书上看到男女赤体拥合。 此时她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只见那干瘪女人伸出枯木般的手指,朝每一个长相相同像狗跪在地上摇尾巴的人,道:“今日谁忘了那凡间的女人,谁就是我最爱的亲亲夫君。” 六七个男人纷纷献宠,像扑食母狗白花花的一片纠缠在一起。 绛儿瞳孔震动,只见女人撅起干瘦的屁股,一个男人扶住她枯枝般的腰,挺着一个紫黑狰狞的东西,刺喇喇粗鲁插入女人的后股。 女人啊啊呀呀大叫,像是痛苦,又像是开心。 旁边那些男人个个挺着长短不一的紫黑肉棍,哇哇大叫,从女人的前面,后面,嘴里,一切能够插入的地方,送入抽出,呵呵大吼。 这变化来得太快,炎鸣神君没有好奇,只有害怕,怕根正苗纯的小草染黑了,连忙捂住她的眼。 阵阵呻吟喘息又钻入她的耳朵,炎鸣神君只有两只手,那着急忙慌将绛儿的头按在怀内,两手捂住她的耳朵。 绛儿恍然未觉神君的手忙脚乱,摇了摇头挣开按在脑袋上的手,抬首道:“神君,媚儿的母亲才是大巫师,这是怎么回事?” 炎鸣神君看到黑盒,听到内室内的对话之后,心里猜出七八分。 又不知怎么开口,极力盖住房室中传来的不绝淫声,粗音道:“不用了解这么多。” 刨根问底的绛儿道:“为什么?他们是在交……” 炎鸣神君不捂她的眼,不捂她的耳了,他捂住她的嘴,整个人都想给她跪下,道:“是是是,他们就是。你别管他们在干什么,我们先找出怨妖。” 绛儿点点头,问道:“神君有难受吗?” 炎鸣神君道:“倒是没有。”说着,觑眼望入内室,看的倒不是绛儿好奇的事,而是那黑袍黑衣就挂在里面衣架,那原本挑水进入,避大巫师如蛇蝎的几个男人,此时浑身萦绕黑雾,样貌全部变成了一个英俊男子,极力迎合那女人的狂浪。 若是他没猜错,这个模样便是凡人修士符庆的样貌。 当年圣殿中发生的那件大事,根本就不是族长身死,而是族长杀了她的大巫师丈夫,取代大巫师之位,媚儿的母亲恨极男人,将媚儿囚禁在圣殿不与男人接触,她的父亲大巫师已化作枯骨。 能让一个女人发狂至此的,只有背叛,最亲密的丈夫的背叛。 好在绛儿如今心思全放在怨妖身上,没再问炎鸣神君难以回答的问题,她道:“媚儿的母亲好像不是怨妖。” 她身上穿着黑袍时拥有巨大的黑煞之力,此时脱得光条条,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绛儿看着她的身体极力在盛开,但她的人早已枯萎。 炎鸣神君点点头,见她看这种场景眼中也只是好奇、茫然,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小草的脑袋真是纯到他想象不到的地步。 盯着挂在内室的舒展开挂在衣架上的黑袍,不仅是颜色上的黑,反倒是以邪恶的黑煞之力凝成。 炎鸣神君与怨纠缠千年,对它再熟悉不过,心下冷哼道:有趣,这回不操纵人,操纵法器。 那黑袍正是怨妖以黑煞之气制成的法器,此时挂在衣架上,无人使用的法器便没了威力。 怪道这时体内的黑煞之气还十分安分,且他们靠得这样近那女人都没发觉,她本身的力量低得炎鸣神君可一指碾死。 想着,炎鸣神君附耳对绛儿道:“你攻击那女人,我去拿黑袍。”他不知触碰黑袍是否有危险,不敢冒险让绛儿拿。而那女人本身并不具备多高的修为。 绛儿看出黑袍上满是黑煞之气,摇摇头道:“我不怕煞气,神君很怕。” 炎鸣神君:“……”竟无法反驳。 “我拿黑袍。”话音一落,绛儿就闯入内室,直取黑袍。 炎鸣神君见小草一点打扰别人做好事的羞愧都没有,他也只好发动神力,袭向那正欲仙欲死的女人。 他未下死手,只因他还有话要问。 怨妖究竟是谁? 烈焰之力甫一进入内室,满室靡情尽燃,那干瘪女人从天堂跌入地狱,映着火焰的双瞳放大,只觉她凄惨的一生凋落于此。 她闭上眼,希望死了之后不要碰到那个负心人。 不想一道碧绿的神光闪现,瞬时吞没烈焰神力。 炎鸣神君很熟悉这神光,只有上古歌神嫡系一脉才会拥有,或者直接动用歌神留下的力量。 圣女媚儿不是上古歌神的后代,所以她只有动用歌神留下的力量,她为了她的母亲,袭向她心爱的男人,娇喝道:“阿娘还不醒来!” 媚儿的母亲如梦初醒,迅疾踢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六七个男人在她清醒的那刻瞬时变成原来的样貌,看到她的神情不再是痴迷,而是难忍的恶心。 见到那银衣红发的男人,登时如丧家之犬爬到炎鸣神君身边求救。 “神君。”绛儿抱住衣袍,只见几个光溜溜的男人伏在神君脚边。 炎鸣神君见她看来,额角青筋暴跳,怒喝道:“全都滚出去。” “谢神君!谢神君!”几个男人如蒙大赦。 同样光溜溜的女人早被媚儿披上衣袍,媚儿听到那声怒喝,再看炎鸣神君怒目而视她的母亲,绛儿搂着黑袍站在他旁边。 她明白她们没有反抗之力,瞬时泪如雨落,扑到炎鸣神君腿上,悲泣道:“求求神君放过我娘。” 护草 炎鸣神君虽被小草栽倒,但他不会怜香惜玉的毛病一点都没改,一脚推开媚儿,道:“勾结怨妖,还有何话可言!” “怨”之力乃六界共愤、共仇,它能够带来的只有百般折磨、无尽苦难,害人又害己。 身为鲛人族圣女,非但不该和怨妖勾结,更应以净化之力抵抗。 而如今,鲛人族的上一代圣女竟甘心为它的奴隶。 媚儿芙蓉面上,声泪俱下,嘶声道:“我阿娘有苦衷,有苦衷才不得已如此。” 炎鸣神君冷声道:“她杀了你父亲!” 媚儿像被倒空的米袋,倒在地上,哭得泪天泪地,哀嚎道:“那只因、只因我父亲费尽心机装伤病到圣殿寻治疗,甜言蜜语骗我阿娘乃未成婚之身。 阿娘一心一意跟着他,信任他是能度过一世的人,生下了我,却不想他在人间早有重病的妻子,阿娘被他慢慢骗取净化之力,几乎抽干她身上的血,他为妻子换上新的血液,救她生命,却弃我阿娘如敝履。 我阿娘曾是鲛人族最善良的圣女,她如今被他害得落到这个下场! 如此便罢,他还霸占这鲛人族巫师之位,欺压我母女,欲要统治我族,他!他不该死吗?” 炎鸣神君愤怒的语声梗在喉咙,他说不出一句不该死。 绛儿又惊又悲于人世的交缠的爱恨情仇。 半晌,炎鸣神君道:“若天下不公皆借助怨妖之力,那谁又能得到安宁?” 媚儿身为庇佑鲛人族的圣女绝不是心地不正之人,她没有阻止母亲的行为,只因她们的命运走到了死路。 她像坍了架,丢了魂,喃喃道:“神君又怎知我们低贱之人的无奈,我父亲在鲛人族数百年,在我未出生时他已借用怨妖之力,我一出生便染了怨气,我……我不想与它勾结又如何,我想与它勾结又如何,我的命运一出生就与它联结在一起,甚至接受了先祖的力量,仍旧逃不脱。” 绛儿疑问:“怎会?黑煞之气是可以祛除。” 她为太子治愈过,她有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媚儿瞪了她一眼,道:“先祖之力都未能祛除,你凭的什么说大话。” “住嘴!”在护草这条路上,炎鸣神君向来很上道,“你的煞气之所以祛除不去,那是因为怨妖掌控了你们整个的小镇,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你的族人,全都被它玩弄在手心里,你们全都是它为了引我来,任它驱使的奴隶。” 媚儿惊道:“怎么可能……怨妖与我父亲勾结已有六七百年。” 炎鸣神君叹道:“那场祸事又何止六七百年,你带着你母亲离去吧。” 话音刚落,一直垂手在侧的媚儿母亲撕心裂肺地狂笑,“离去!离去!庆郎在这里!我死也要和他在一起。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不可以……” 尖利刺耳的狂笑声中,卷起阴沉沉黑雾,弥漫整个房室。 绛儿只见媚儿的母亲全身散出黑腾腾雾气,比之她从前见过的黑煞之气恐怖太多。 “小草!把衣服丢了,她已将灵魂卖给怨妖!” 一语未毕,柔软黑袍突变锐利伤人利器,直刺绛儿。 “小草!”炎鸣神君危急之间扑身相护,后背割开一道长口。 “神君……神君……”绛儿被他压在身下,抱住他背部的手摸到火热的鲜血。 仿若噩梦重现,她又看到了神君倒在血泊里,急呼:“神君快逃!快逃!不要和它斗了。” “哈哈哈!逃?你以为我会放过你?火神族人!” 媚儿的母亲尽数被黑煞之气侵蚀,她已不再是孤苦可怜的女人,而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掌控者。 炎鸣神君只觉神力渐逝,后背的刺痛告诉他,他又将因这折磨他千年的煞气行走在生死一线上。 撑起身子,讥讽地笑了笑,“逃?我寻了你千年,难道我就会放过你?” “哈哈哈!”那背后之人狂笑。 绛儿听得直想捂住耳朵,这简直就不是人的声音。 “好汉子!好汉子!今日就用你们火神族的血,洗你们火神族留下的仇吧!” 说罢,铺天盖地的黑煞力量席卷而来,绛儿立时扑到炎鸣神君身上,周身散出青翠光芒,驱散侵袭神君的黑煞之气。 “小草,小草不要这样。”炎鸣神君急忙封住她的穴道,她这是想散去修为保护他。 她的修为终究与炎鸣神君隔着巨大沟壑,炎鸣神君虽被压制得伤重神乱,但阻拦她以这种拼命的方式救他还是绰绰有余。 绛儿憋红了脸调动灵力,体内灵气却死气沉沉,一动不动,急得她蓄起一包眼泪,“我不要神君死,神君快解开我的穴道。” 炎鸣神君捏了捏她发红的鼻子,道:“小哭包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绛儿还来不及回应,那媚儿已扑了上来,道:“神君,我能救神君。” 说着,碧绿的光芒大绽。 炎鸣神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挥出烈焰之力阻止,道:“不必。” “哈哈哈!好感人的戏码,好痴心的汉子!火神族能出你这样的好东西真是不容易。” 背后之人操控着媚儿的母亲,仿若在看一群可笑的小丑。 绛儿的净化之力消失,浓烈的黑雾再度将炎鸣神君包围。 绛儿看着他的后背鲜血如雨落入地板,心口如被绞碎,只觉若能替神君分担一分痛苦,在她脸上割上一刀也甘愿。 炎鸣神君一面阴沉地看着那熟悉不过的黑雾,调动将被黑煞之气吞噬殆尽的神力,单膝蹲下身子,一手按住地板,熔浆般的炽热烈焰融入地面,他口中念动一串古老的音节,低吼道:“出来!阵灵!” 话落,只见一个燃烧烈焰的石头人破土而出,高达十丈,巨脚踩动,震天动地。 “阵灵?”绛儿看向那巨大的火焰石头人,眼中映满火光。 只听旁边一声嗤笑,“圣殿的禁制就是火神族人留下的阵法,强大的阵法都有阵灵,他连这个都没告诉你,让你白担心,可见他不过把你当小孩玩罢了。” 绛儿听到媚儿的声音,道:“你不也担心他,要帮他。” 媚儿低声道:“那是勾引男人的法子,你这清汤小菜就是学八百年也学不会一招半式。” 绛儿直视着她,只见她眼中满是讥讽,心里不觉生出对她说不出的讨厌,大声质问,“我学不会又如何,神君一样最喜欢我,你的法子这样多,他喜欢你吗?” 这激烈的语声令本就留意她安危炎鸣神君:“……” 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 “你!”媚儿气噎,她的确就是千万般看不起样貌、身材都不如她的绛儿,但神君偏偏只护着她却是不争的事实。 “哼。”绛儿扭头看向神君。 她与人争吵已经是新鲜事,再让她得寸进尺她就不是那株含羞草了。 绛儿一见神君,什么媚儿都丢到爪洼国去了,她又揪紧一颗心,眼见神君在阵灵的助力下仍被黑煞之气缠得苦不堪言,他后背的血越流越多。 绛儿知道他绝不能打长久的战斗,这一回没有妙手仁心狐救治他,而且就算打败了媚儿母亲的躯体,却有一个阴毒的怨妖在背后等着害人。 焦急之间,忽有一道碧绿力量直击绛儿的心口,绛儿大惊失色,迅疾侧身,欲调动攻击的紫色灵力,不想穴道被封,只能不断闪躲。 口里怒道:“你疯了,打我做什么?” 媚儿邪笑道:“当然是除掉你,再救下重伤的神君,我与他做一对生死相交的鸳鸯。” 绛儿只觉她不可理喻,媚儿就算再如何喜欢神君,她用话呛了媚儿,媚儿也不该在此刻对无冤无仇、毫无还手之力的她下杀手。 “小草!”本凝心抵抗怨气的炎鸣眼见那女人发疯对付他的小草,霎时怒火攻心,稍一分神,黑煞之气立时钻入他的脑内。 如若一个人尝过黑煞之气侵入脑内,就觉万根针刺入也不过如此,炎鸣神君头疼欲裂,仍放不下绛儿,弃了对抗被操纵的傀儡,一心只想让小草不受任何伤害。 怎奈他内外伤势之重,又有黑气不断阻拦,绛儿被封了穴道没有还手的余地,一路逃窜出大堂,慌乱之间抱起那个黑盒,高举头顶,颤声道:“你若再打我,我将你父亲的尸骨摔碎。” 媚儿攻击的动作果然一顿,随即嘴角勾起渗人的笑,“砸吧,这种男人留着他的尸骨这儿简直污了先祖的宝地。” 说着,碧绿的力量不留余地狠厉袭向绛儿。 绛儿只觉脑中一空,手脚发凉,生死时刻,她突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她恨,她不是恨媚儿,她恨此生无法陪伴神君,让神君一个人忍受怨气的折磨,她恨自己食言承诺要治好神君。 “绛儿!” 一道电光闪过,银色人影结结实实挡在绛儿身上。 绛儿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是神君重伤流下的鲜血,闪耀的绿光后,她一点死后余生的窃喜都没有,她惊慌失措睁大双眼想看神君,她害怕又要抱着倒在血泊里的神君,无能为力。 先祖(500珍珠加更) 绛儿睁着眼,绿光之后是绿色,草木的绿色。 一阵宛转悠扬的笛音传入耳内,绛儿倒在草地上甫一清醒,登时跳起来四处搜寻,“神君,神君你在哪里?” 周遭青草绿木,蝶舞鸟语,哪里还是方才黑雾腾腾,处处凶机的圣堂,更没有挡在她身前的神君。 回答她的是一道“扑哧”娇笑声,“音音,你瞧来了一个傻娃娃。” 绛儿闻言望去,只见一丛修竹之后,流淌着清澈透亮的小溪,溪水边一块洁净的大石头上,一坐一趴着两个金珠玉貌的姑娘。 端方坐立的姑娘身着翠色长裙,手执翠笛,轻吹妙音,听了支着香腮趴在石头上的调皮少女这话,含笑以纤指点了点她的琼鼻。 转头对绛儿温柔笑道:“小娃娃过来。” 绛儿心急过后,冷静下来,四望周遭环境,反应过来这是又入了幻境。 听到那笛音不觉立住脚步,痴痴凝耳细听,只感风生两腋,如临仙境,焦躁的心情立时平息,心境变得格外宁静。 听到吹笛人的呼唤,绛儿见到她们两位姑娘绝顶的熟悉样貌,哪里还有不知是何人的。 忙忙上前恭恭敬敬拜礼,“见过两位先祖姐姐,多谢两位先祖姐姐相救。” 那较调皮的少女咯咯笑道:“好乖巧的娃娃,没想到我已有万万岁还能被百岁的小娃娃称姐姐。” 绛儿面色一红,怯声道:“是我见先祖美丽才情不自禁称姐姐,冒昧先祖,望先祖见谅。” 那端庄执翠笛叫做音音的姑娘伸手牵过绛儿,上上下下打量,似是十分满意,柔声道:“你不必理这小调皮,她得人喊她姐姐乐得今夜在被里睡不着觉呢,怎么会怪罪你。” 绛儿怯怯点点头,她可没神君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她如今知道眼前是鲛人族先祖和上古歌神留下的元神,不得不谨言慎行,“多谢音音先祖和……鲛人先祖。” “哈哈!”调皮少女鲛人先祖拍手直笑,“好呆的娃娃,我喜欢。” 笑着笑着,她又沉下脸,“比我族中那些傻东西好多了。” 她显是知道族中两代圣女所作所为。 歌神揉了揉她披散肩头黑发,笑道:“儿孙自有儿孙命,你不必为此闹心。” 鲛人族先祖朝着音音先祖吐了吐舌头,俏皮笑道:“那的确是,只要和音音的儿孙一比,我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 歌神无奈而宠溺地看着她,道:“万万年岁月你也长不大。” 绛儿见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她兀自牵心神君被媚儿攻击之后伤势如何。 急得暗暗跺脚,终于等到两位先祖闲聊的间隙,告别道:“今日得见两位先祖很是荣幸,但……但我的好朋友在外身处危险,劳烦两位先祖能否送我出去?” 鲛人族先祖盯着她道:“你想我们两个人送你出去?” 绛儿见她面色不悦,生怕先祖要把她留在这里,忙道:“一个人也可以……” 鲛人族先祖听了,肃色面容上又现出俏皮之色,哈哈大笑,“这娃娃真有趣,我倒舍不得她了。” 歌神含笑道:“你啊,别逗她了。” 转而对绛儿道:“我曾与她有约陨落后也要一道论歌鸣乐,她鲛人族修为惯常较低。” 鲛人先祖一听,哼声撅起小嘴。 歌神眸中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接而道:“我们便各自留下一道元神镇守鲛人族,守护了她的族人,也全了陨落后仍相携而歌的承诺。此番鲛人族蒙难,我与她决定出手相救,特召唤你来接受我们的力量以驱逐怨妖。” 绛儿道:“但我并非鲛人族人也非歌神后人,怎能擅自接受先祖的力量。” 鲛人先祖嘴撅得更高,“若是我族中选出来的圣女顶用,我与音音还需费劲寻你?” 歌神温笑道:“你不必推脱,此番祸患说到底是因我族人而起,如今怨气横行,只愿你承了我们的力量,坚守心地澄净,勿为邪魔所用。” 绛儿很是犹豫,一下不了决心,她便习惯性低头绞手。 鲛人族先祖:“怎么还不满意啊,虽然只是我们留下的一个元神力量,但助你升仙,治好你那情郎足以。” 绛儿我听到她说神君是她情郎,涨红了脸道:“不……不是,我是不愿接受了先祖的力量,令两位这么要好的先祖消失。” 两位先祖不禁诧异相视,随即鲛人族先祖长笑道:“好,我和音音没有看错人,那么我便助你突破元婴至化神,音音赠与你净化之力,可帮助你们暂渡此关。” 绛儿感激跪拜道:“多谢先祖姐姐。” 歌神暗暗点头,拿着翠笛的手伸到她面前,道:“伸出手来。” 绛儿连忙摊开手,只见一只莹光圆润、木质剔透的翠笛放入手心,听歌神道:“吾法器无名,翠笛一名最是返璞归真。” 绛儿心下一惊,远古神仙的法器她无功无德担当不起,正要婉拒,只听鲛人族先祖道:“音音就是用柳叶吹的曲子也是天底下最好听的,用不着你个小娃娃烦恼,这种笛子我一天能削十个。” 虽方见面,绛儿却已知晓这位鲛人族先祖嘴上不饶人,心底却是极好,听了她的话,俯首叁拜,“谢两位先祖大恩。” 歌神扶起她笑道:“不必如此客气,我们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是个值得的好姑娘,不是平白掉下的大便宜。” 绛儿重恩,当下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鲛人族先祖道:“好了,别这么多废话,你且听我一歌。” 绛儿凝耳待细听,只见鲛人族先祖递了歌神一个眼神,两人仿若配合过千万遍, 歌神执起翠笛置唇轻吹,一阵悠悠扬扬的的笛音响起,鲛人族先祖以手打着拍子,张启朱唇,亮出香喉。 绛儿不觉闭眸聆听,只听那歌音娇声婉转、乐音清亮,字字句句仿若化成一股柔软的力量随着声音进入她的体内。 歌声一时如清泉赴壑,一时又如雁语长空,绛儿每每听入一句,体内的修为便多增长一分。 直到她体内充满了那股柔和的力量,灵府之中挤得满满当当无处可去,忽地歌声突变肃杀。 绛儿只觉体内灵力开始狂暴,她明白这是将要突破的迹象,连忙盘腿而坐,敛定心神。 只见灵府内本柔和的力量横冲直撞,势头比之从前突破加起来都凶猛,绛儿知晓她这是接受了先祖的力量跨阶突破元婴。 咬牙忍住脑袋如被撕裂的痛楚,额上冒出粒粒豆大汗珠。 忽地那歌声又一转,只听歌音悲凉,哀柔婉转,绛儿体内狂暴的灵力也被这歌音安抚平息,柔和的力量伴着青翠的灵力,如溪水慢慢向灵府四周扩散,那每次突破都要用蛮力炸开的灵府,竟缓缓随着灵力化作的水流经过处扩大。 绛儿只听耳边的歌音又变轻柔舒缓,她的突破也像是一场身心享受,舒意畅快,不知不觉间灵府扩大十倍有余,满身的灵力漂浮悬空灵府中央,慢慢凝聚而成一棵小草,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含羞草。 化神。 绛儿睁开眼,只觉看眼前万事万物都多了些感悟,不自觉抿了抿唇,眼角眉心都漾着喜气。 歌音仿若还萦绕耳畔,袅袅不绝。 绛儿心知鲛人族先祖与歌神对她的厚重恩情,忙起身跪下伏拜,不待她开口,鲛人族先祖也耐不住话头,道:“可悟了。” 绛儿道:“不敢称悟,只有一些浅见。” “你且说来。” 绛儿道:“以柔克刚,以明胜邪。两位先祖的力量都不是刚猛强劲之力,而是净化柔和的力量,却恰恰能克制刚猛之力为之头疼的邪魔怨气,不为其所扰。” 歌神点首道:“明白这个道理很简单,难的是能否言行合一。” 授道故为师,绛儿贴额俯首道:“弟子定坚守净心。” “好。”歌神复让翠笛闪现在绛儿眼前,“从此你为它主人,望你能承我姐妹力量,扬以善心,爱己及人。” “谢先祖!”绛儿接过翠笛,只觉一个修竹幻影进入体内,伸手碰着碰羞草元神,嘻嘻而笑。 歌神笑道:“它有时甚是调皮,不用顺着它的脾气。” 绛儿道:“弟子遵命。” 歌神道:“你且去吧。” 绛儿又伏首叁拜,“愿两位先祖永携而歌。” 说罢,转身离去,不忍回首,只因短短的相处她已对两位亲切的先祖生出尊敬、感激、喜爱之情。 她昂首踏步出幻境,只听鲛人先祖娇俏的声音:“音音,我刚刚那曲唱得好吗?” “极好。” 绛儿满心不舍又化为一团欣喜,她为两位先祖的情谊而欣悦。 * 布满黑怨煞气的圣堂。 媚儿扑在满身浴血的炎鸣神君之上,泣泪涟涟,“炎鸣、炎鸣,你、你怎么那么傻,我、我不过是要给她个教训,没有想要她的命。” 炎鸣神君方才情急之下不带任何防御护住绛儿,此时伤势之重,就这么个轻飘飘的疯女人他都觉有千斤重。 “滚。”他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个字,当下他不仅要对付时刻要他命的黑煞之气,还有这个女人。 媚儿不顾他浑身血腥,搂住他放出碧绿光芒,媚声低泣,“炎鸣待我治好了你,你便忘了她吧,她已……” 一语未毕,比之媚儿碧绿光芒更盛的灵力闪耀。 媚儿只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甩离神君。 那耀目灵力之中,一个娇巧的少女此时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对她喝道:“不许乱碰神君!”——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ṁe. ḉom| wṏo1 8.νɨρ 不合 “小草……”炎鸣神君本在凝心抵御体内煞气侵入元神,当下消失的绛儿甫一出现,他的心神顷刻大乱。 “神君别动。”绛儿急切道,手上闪动碧绿净化之力,轻轻抚上神君的后背。 媚儿深为骇异,嘶声道:“先祖的力量,你窃我族力量!” 几人争执间,那被操纵的傀儡见绛儿生出强大净化之力,弃了慢慢折磨炎鸣神君的打法,一声尖利嘶吼,张开大口,喷出浓浓黑雾,席卷轰击绛儿与炎鸣神君。 来势之猛,绛儿还未将先祖的力量完全化用,又顾着神君伤势,情急之间召唤出翠笛。 喝道:“小竹,帮忙!” 那修竹幻影歪了歪头,轻轻跳出灵府,跃到竹笛上,轻盈踩动,翠笛随着它的脚步发出悦耳的声音,流泻出净化力量与黑煞之力对抗。 柔缓的绿意轻轻飘过,那凶猛的黑煞之力如鼠遇猫,纷纷崩溃四散。 傀儡见到翠笛,嘶哑刺耳的声音冷笑:“两个老东西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媚儿惊得张大了嘴看着翠笛,方才的话像响亮的一巴掌甩到她脸上,上古歌神的法器,只有她亲自传承,否则已孕育出器灵的翠笛绝不会认主。 她恨目盯着绛儿,她不仅抢走了她的炎鸣,还抢走了她的先祖! 绛儿没有闲暇去理会投到她身上的恨意,她听了那傀儡的话,只见她被黑气侵蚀的躯体忽然膨胀数倍,片刻后将会爆裂,那力量绝不可小觑。 她急对翠笛器灵道:“小竹,我们走!” 说着,她拉着神君往外逃,不料那器灵跟着歌神数万年,哪里会把这等小妖放在心上,还在那不知有危难来临,雀跃踩动翠笛。 绛儿见此,不可能把先祖刚交给她的器灵抛下,只好顿住脚步,回身扯住器灵,无奈道:“你果然调皮。” 修竹幻影尤不觉危急,嘻嘻一笑,将翠笛举起交给绛儿,对她眨眨小眼睛。 绛儿会意,接过翠笛,心内忐忑放在唇上,她非但不会任何乐谱,连笛子都没碰过。 但事态情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轻轻吹出一口气。 奇怪的音调从翠笛钻出,那修竹幻影一听,登时伸出竹叶模样的手,握着圆润的竹节肚皮,倒在半空中哈哈大笑。 绛儿臊得羞红了脸,眼见傀儡涨大得不复人形,连忙继续吹出奇怪、难以入耳的音调,幸而音调的悦耳程度不影响净化之力发挥。 随着乐声,一个碧绿屏障笼罩住几人。 媚儿几逢大变,此时鬓发凌乱,急奔出碧绿屏障,对着那认不出人形的膨胀而起的黑雾,泪洒满面,大放悲声:“阿娘!阿娘!不要丢下媚儿!” 绛儿急呼:“媚儿快回来!危险!” 话音未落,“轰——”震天撼地的巨响,以人体为蛊,凝聚天地最怨毒的邪气瞬间炸裂爆开,整座圣堂瓦碎泥落。 媚儿的母亲,善良、痴情、可怜、孤苦的圣女结束了因爱而起,因恨而落,凄惨的一生。 媚儿眼睁睁看着母亲躯体爆碎,凄厉长叫,晕倒在地。 来势凶猛的黑煞之气轰击碧绿屏障,屏障非但没有碎裂,反分出几缕力量,护住媚儿,护住先祖的两座铜像。 绛儿看在眼里,她心下了然,媚儿终究是鲛人族圣女,鲛人族先祖仍是要护持着她。 黑雾散尽,在它的冲击下,四周化作一片瓦砾。 绛儿握住神君的手,匆忙将他的外伤治愈,转头奔到衣衫破碎的媚儿跟前抱起她。 绛儿对炎鸣神君道:“神君,我先送她回去。” 炎鸣神君似是伤势未愈,苍白的面容上对她柔柔一笑,道:“好。” 那修竹器灵飘在绛儿身边,裂开它的嘴,像是一根竹节被割开,嘻嘻哈哈乱笑。 绛儿白了它一眼,她已经开始感受到这器灵的调皮。 那器灵像是受到鄙视,颇是不服气地钻到媚儿背后,将她往上一顶,小小的竹节托着她在空中乱飞。 绛儿见昏倒的媚儿破碎衣衫随风乱飞,身体在那小修竹的支点上摇摇欲坠,忙道:“小竹,快放下她。” 小竹口里发出“咿、呜”的声调,周身爆发出治愈的绿意,将媚儿包裹起来。 绛儿惊异道:“你会治伤?” 小竹得意地扬扬它的竹叶手,意味明显。 绛儿心下一喜,道:“我瞧你很是能干,你能将她送回她的住处吗?” 小竹挺起它的竹节肚皮,仿若在说:当然可以,你别看不起我。 绛儿抿嘴笑了笑,告诉它媚儿居住何处,叮嘱它看到一个小娃娃千万不要调皮。 那小娃娃自然是念娃,绛儿虽然很惦念他,但现下神君的伤势更是要紧事,她欲治好了神君再去寻念娃,如今她承了先祖的力量,就算媚儿没有治好他,她也能治愈一二。 想着,小竹头托媚儿飞动,大约是在幻境里待久了,来到个新地方,它格外的兴奋,“呜呜”直叫。 绛儿见它朝着媚儿院子的方向去,稍放下心,转头走向神君。 只见神君向来意气风发的神貌,此时略显颓靡,绛儿连忙奔上前,握住他的手,向内探查伤势。 炎鸣神君顺势与她十指相扣,笑道:“无事,不用着急。” 绛儿见他笑得牵强,心里更是焦急,拉着他回到房间,便脱下他的上衣,细细治好背上的伤,健实的后背上缠绕黑煞之气的大血口被碧绿力量抚平。 再取出十二星针,正待施针,炎鸣神君回转过身,按住她的手,道:“你累了,先歇息。” 绛儿抬眸盯着他的脸色好一会儿,道:“神君好些了吗?” 炎鸣神君点首道:“傀儡所耗费力量庞大,已撼动它的本体,现下它对我的影响轻了点。” 说着,伸指抚上她的面颊,问道:“倒是你方才去了何处,令我好生着急。” 绛儿含羞低头,双颊飞红,道:“方才两位先祖召唤我入她们的元神幻境,赐我法力,赠我法器。” “哦?”炎鸣温热的大掌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是鲛人族先祖和歌神免你受伤,那翠笛便是歌神先祖的法器吧。” 绛儿被他摸得面额发烫,偏开头道:“是的,神君。神君先在我床上休息,我去接念娃。” 说着,心口乱跳,满脸飞红地起身。 炎鸣神君盘坐在床,忽地伸手拦住她的腰身,将她让个人都圈入怀里。 绛儿惊呼一声,兀地坐在神君怀内,她的后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随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口也错乱跳动。 “神……神君……” 炎鸣神君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草药气息,下巴支在她软玉般的香肩,蹭了蹭,语声呢喃沙哑,擦着绛儿的耳廓:“你可知方才你将被那疯女人杀死的那一刻我急得发疯?” “我……我已经没事了,神君。”绛儿只觉神君火热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她的身体也火热地燃烧起来。 神君唇轻啄她的脖颈,银牙轻轻撕咬她的衣带,带着隐忍不住的欲望,“绛儿,我绝不会再放你离开我身边。” 衣带滑落半边,绛儿惊呼一声遮住袒露的香肩玉颈,着急挣动,“神君,放开我。” 炎鸣神君将她锁得更紧,火热的吻落在她遮挡不住的后肩,低语乞求,“绛儿,绛儿,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我、我真的想要你……” 绛儿芳心大乱,神君的热情令她惊慌得手足无措,口舌打结说不出话来,只能扭身挣动神君的束缚,忽地只感所坐火热躯体突生硬物直戳她的腿间。 绛儿登时又羞又臊,带着叁分恼怒,道:“神君再不放开我,我就要生气了。” 炎鸣神君轻叹了口气,泄愤般咬了一口她的肩头,强自压下燃烧的欲望,将她放到床上,自己滚到一边。 绛儿连忙扯好衣带,打眼看到炎鸣神君蜷缩在一处,浑身颤抖,方才的恼怒顿消,小心翼翼问道:“神君没事吧?我、我没有不喜欢神君,神君不要难过……” 她哪里知道神君此时没有时间难过,神君的颤抖也不是在伤心。 炎鸣神君一跃起身,冲出门外,道:“我去去便回。” “神君去哪里……”绛儿的话还没说完,已不见神君身影。 * 夜凉如水,浇不灭炎鸣神君的欲火如焚,他急奔数里,扶在一株大树上低喘,体内邪火舒缓不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赤裸的女人。 媚儿赤身站在门口,房内的烛光将她成熟、丰满的身段寸寸勾勒而出。 炎鸣神君慢慢将目光落在媚儿身上,体内的火燃烧得更烈。 只见媚儿倚立门手,展现出圆润的胸膛、纤细的腰肢、光滑的小腹、修长无暇的玉腿紧贴站立,掩着令所有男人为之痴狂的隐秘。 炎鸣神君是个男人,是个正邪火焚烧的男人,他知道她身上的任何地方都足以令她消去那挠人心肺的渴望,他没有动作,但他的反应很诚实。 媚儿眼波流转,一双媚眼勾住在他那正常男儿就该有的反应上,娇音柔媚入骨,嫣然一笑,“炎鸣,你来了。” 炎鸣神君暗咬舌尖,以求清醒,冷哼道:“这是你该叫的吗?” “我……我……”媚儿向前跑动几步,她身上傲人的坚挺颤动,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成熟诱人,她的面庞更加楚楚可怜令人怜惜,“妾知道你怪妾,妾已知错,从前不该如此对待绛儿妹妹,如今妾母亲已死,妾再无倚靠,求求神君怜妾孤苦,允妾服侍神君……” 她一面做小伏低说着,一面向炎鸣神君靠近,走动的玲珑玉体沐浴在月光,幽深的蜜谷若隐若现,她展示出她极致、原始的美丽,她的声音媚人心骨,“妾知道绛儿妹妹还小不能让神君满意,妾……妾今日愿为神君纾解痛苦,以后尽心服侍绛儿妹妹与神君……只求只求妾能留在神君身边……” 炎鸣神君被她完美的胴体勾动极力压制的欲火,只觉再看一眼,他的防线将尽数崩溃。 他闭起眼睛,对这痴心告白只吐出一个字:“滚。” 信任(600珍珠加更) 炎鸣神君闭起了眼睛,却掩不住耳朵,一道娇喘已传入他的耳朵。 他能捂住耳朵,却没法消失在媚儿面前,所以媚儿缠上了他,她滑如缎子的娇躯紧紧缠住他。 她的嘴在他耳边哼吟,她修长的双腿勾住他的腰身,她像蛇一样扭动,像狗一样求欢。 若此时还有人能拒绝这么样一个美人,那么他或许不是个男人。 炎鸣神君是个真真切切的男人。 …… 绛儿出门寻神君,寻到了媚儿的院子,她站在媚儿门外的,木然双眼,看着他们纠缠,看着他们喘息,看着他们共赴极乐…… “神君。”绛儿不知呼唤过多少次神君,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叫得挖心摘肝似的痛楚。 床上的人在紧紧相拥,他们在彼此的身体里登上极乐云端,他们在满足地相视而笑。 甫一听到这道发颤的声音,炎鸣神君如遭冷水浇身,一腔欢爱热情化为惊慌失措,他如木头人僵硬地慢慢转过头,他多么希望,门外没有站着一个人,没有站着他此时最不愿面对的人。 但那道纤瘦的身影的的确确就站在门外,她浑身颤抖,一双治病救人的手紧紧攥住,因愤怒止不住抖动,掐出鲜血。 “绛、绛儿……”炎鸣神君僵僵地坐在那儿,怀里还拥抱着软成一滩水的媚儿。 绛儿眼睛盯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心痛如绞,如火上浇油,如万千利刺扎入,这是她称赞的身体,这是神君曾给她看上身都要推脱的身体,如今他完完全全交给了媚儿。 她从前觉得难过时总会流眼泪,如今她知道一个人悲痛到极点时,是没有眼泪的。 她极力稳住自己颤抖如风中落叶的身子,她的心也正如风中落叶,凄艳死去,她想起从入天界认识神君的点点滴滴,神君待她那样好,神君说喜欢她,很喜欢她。 “原来都是骗人的……” 绛儿低下了头,不再看他们纠缠的身体,她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神君只是在骗她。 “绛儿……我……”怀里紧贴的柔腻,经过狂欢留下的痕迹,炎鸣神君找不到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 两个人陷入了死寂,只有一个人咯咯娇笑,她是伏在神君怀里的媚儿,她是胜利者。 她抬动玉手轻轻在炎鸣神君双腿间一揉,她又看到了她满意的反应,讥笑道:“小妹妹,像炎鸣这样的男人可不是让你拿来吊着的,他该享受世间最美丽、最快乐的东西。” 绛儿听她得意至极的笑,抬头看向她,道:“你便是世间最美丽的东西?” 媚儿斜睨绛儿如看一条落水的丧家狗,跪坐而起,攀在他结实的胸膛,幽密处贴着炎鸣神君的腰腹,摩挲在昂然叫嚣的火热巨物,艳丽回首朝绛儿讥笑:“你还要看吗?神君有多爱我。” 绛儿看着她趾高气扬、得意万状,终于忍不住地嘲弄地冷哼了一声。 落魄、哀痛的神色立时肃然冷静,手心闪现紫色缠绕碧绿的力量,狠厉袭向二人,愤怒道:“神君!他只属于我!” 媚儿吓得瑟缩在炎鸣神君怀内,娇声道:“炎鸣,这女人疯了。” 炎鸣神君微一皱眉,挥动手臂,烈焰之力猛然撞向袭来力量。 媚儿见势,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疯了,神君疼爱的也是我。” 绛儿手中凝聚紫色灵力,化为万千利剑,落雨般直刺二人,道:“你才是疯了,你抱着一个幻影安慰你可怜的爱慕很得意吗?” 媚儿面色一僵,怒喝道:“炎鸣的神力难道你都不认得?” 说着,炎鸣神君卷起铺天盖地的烈焰之力将紫色利剑化为灰烬。 绛儿冷笑道:“连神君的烈焰之力都不认得,你还妄想碰到神君一片衣角?” 媚儿见她说得肯定,面色大变,嗄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这就是神君,这就是神君的烈焰之力。” 绛儿微微一笑,“他,绝不是神君!” 说毕,碧绿光芒大绽笼罩住炎鸣神君与媚儿。 对着在被锁在碧绿罩锁内,赤条条的二人冷冷道:“谁也不能在我面前假扮神君,神君绝不会做那样的事令我伤心。” 话毕,绛儿立时取出翠笛,叹了口气,道:“先祖,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之所以没有立刻揭穿假神君,一是她担忧神君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先看怨妖耍什么把戏,二是为了媚儿。 更是是为人鲛人先祖,她承了先祖的恩情,明白先祖说到底还是想要鲛人族的圣女安好,而不是落得个自爆身亡的凄惨下场。 她故意陪着演了这场戏,让媚儿得意忘形毫无抵御之心,故意以刻薄的话相激,让媚儿心神大乱,寻得机会以净化之力锁住媚儿,隔绝怨妖对她的控制。 但她不能阻止那场交欢,一旦中途打破怨妖的计划,完全被怨妖控制的媚儿,只需怨妖的一个心念,或狂或疯,甚至是与她娘一样的结局。 无论怎么做,绛儿也无法帮助媚儿安然摆脱怨妖,顺势演的那一场戏,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何况现在神君不知身在何处,绛儿只感一股深深的无力,却也不得不继续战斗,吹动翠笛,稀奇古怪、破碎零散的笛音响起,碧绿的力量向四处散开,终于听到一道清朗的哈哈大笑,“小草,你吹得真难听。” 气息虽有些虚弱,但这就是那天不怕地不怕拆了天界踢了魔界搅和六界不得安宁,独独对绛儿无奈又疼爱的小霸王炎鸣神君。 绛儿微一顿住笛音,看向四周,目光丝毫未落在床上那两个白花花被困在绿光的躯体,急切道:“神君你在哪里?” 问毕,无人回应,绛儿连忙再吹动翠笛,暗暗催动体内力量进入翠笛,翠笛声调突然提高,刺耳的声音随之扩大。 绛儿自己听得都一阵羞臊,好在净化之力增强扩大,她便先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为妙。 不知是净化之力覆盖了整座院子,还是绛儿吹得实在难以入耳、不堪忍受。 那隐藏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终于忍不住,“难听!难听!快住嘴!” 竟是一个婴孩的声音,绛儿心内咯噔一声,她猜测过所有人是怨妖本体的宿主,她最不愿是他的那个人却真切的成了那怨妖本体宿主。 她与神君早探讨过,能强大到如此地步,令神君方一靠近便控制不住丧失神力的怨妖,它绝不是蛮横侵蚀人体使那个人成为它的宿主,而是那个人心甘情愿与怨妖融为一体,不分你我,才会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而炎鸣神君何许人也,一双拳头打遍六界,六界大能往日虽只有和他切磋之意,但若真的动起手来,便是各界之主在他手里也讨不到便宜。 此番入圣殿,他叁番两次神力尽失,境况惨魄,两次在被迫在生死边缘,不是因为那黑袍所具的力量轻而易举都勾动他体内煞气发作。 他炎鸣神君虽深困煞气千年,却绝不至于受一法器所迫,他毫无还手之力,那只因怨妖的本体时刻在他身边,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却切切实实就是他。 念娃。 绛儿眼睁睁地看着念娃漂浮而出,她不知怎么诉说此刻的心情,且念娃也没有一丝让她诉说的意思。 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浮在空中,白白胖胖,却浑身布满黑煞之气,他的眼睛里闪着孩子不该有的狡黠、狠毒的光芒,他啧啧语声,拍手而笑:“你们两个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一个又一个安排下,心志不受扰乱,还能如此坚定,六界中找不到几个人,偏偏被我碰上,唉,头疼头疼。” 绛儿看着前几天还在她怀里喊饿的小孩子,此时像一个大人,扶额摇头,眼见他随心随遇操纵黑煞之气变作一把椅子,他坐上跷腿,更是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她察觉到神君被替换的那一刻,已想过对上怨妖定有一场恶战,若是战死她也要与神君一起死。 但真的见到了怨妖,她的手忽然抬不起来,喉咙里转动的许多话语,只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这样做。” 他只是个还在喝奶的小孩子啊。 “为什么?”念娃抬起白胖的手指,指向突然出现的人,“你问他不就知道。” 他所指向的正是银衣、红发,炎鸣神君。 绛儿见到那熟悉,念想的人,尤是经历了方才的事,不觉涌起一股心酸。 炎鸣神君方才何尝没有看到她的痛楚,迅疾飞到她身边,伸指按住她颤动的唇,道:“不许哭啊,那个猥猥琐琐的东西才不是本神君。” 说着,朝那在床上的“炎鸣神君”啐声道:“妄为火神族阵法的阵灵,真丢人!” 说完,看到它顶着他的脸跟那个常常爱光衣服的女人抱在一起,只觉一阵恶心,立时施展烈焰之力将那阵灵打会原形。 适才还不可一世的媚儿遭逢一场又一场大变,本就吓得心惊肉跳,当下突抱着一个燃着火焰的石头人,不禁失晕过去。 不许哭的绛儿含着一包眼泪,她揪住炎鸣神君的衣角,显然向来胆怯的她能演完这场戏已很是不易。 那阵灵扮成炎鸣神君,他亲眼看到绛儿受的委屈,哪里还有不心疼的道理,方才要不是受怨妖所制,床上那二人只怕早成了飞灰。 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抚上她的黑发安慰道:“怪我不慎落入他的手里。” 绛儿脑袋钻在他怀里,发白的小手攥紧他的衣袍,摇摇头,瓮声瓮气道:“不怪神君。” 念娃眼见自己苦心布下的局非但没令他们离心,使他的怨气有机可乘,此时还旁若无人郎情妾意,不禁打断道:“说完了吗?” 绛儿听到念娃的冰冷声音,不由浑身一颤,他的言行和两岁的身体搭配起来实在太诡异。 炎鸣神君轻轻搂住她的肩头,安抚地捏了捏,看向念娃道:“你从前所为我不追究,即日起你跟着我修炼,我定助你脱离怨妖。” 念娃仿若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话,仰天狂笑,稚嫩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恨意,道:“助我修炼?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绛儿忍不住疑问,她实在有太多疑问,为什么念娃会成为怨妖的宿主?她明明是莺娘的孩子,又怎么成了神君的长辈? 南筝 炎鸣神君朝着绛儿面色沉重点首,“他是我祖父董弘文的孩子,与我父亲同辈。” 绛儿一听,惊得舌头像是打结,“那……那他怎会与怨妖……他又怎么才这么大……他不是莺娘的孩子吗?” 炎鸣神君脸露哀色,“他不是莺娘的孩子,他只是以怨气操控了莺娘神智。” 绛儿恍然,莺娘本就与封弥分离,难免生出埋怨被怨气所侵。 又听神君道:“他之所以才那么大,是因为他真正的人生,本就停在两岁半。” 绛儿惊诧道:“真正的人生?两岁半?” 不待炎鸣神君开口,念娃充满邪暗黑雾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像被掐着脖子“格格”而笑,“是啊,两岁半,我两岁半重病,被阿娘带到这里求鲛人族圣女替我医治,圣女本已经答应,但是你们!你们这些神仙为什么不让我活下去!” “神君……”绛儿被他一张白嫩童脸爆满青筋的狂吼吓得瑟缩。 炎鸣神君将她深深护在怀中,他第一次露出愧疚的神情,“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母子。” “对不住?一句对不住?”念娃又哭又笑,仿若颠狂,“你们神仙抛妻弃子,一句轻飘飘对不起就想揭过?那个贱男人抛弃我阿娘回天上,你可知我阿娘在人间过的什么日子?” 绛儿心下触动,暗想他口中的男人便是神君的祖父吗。 念娃回忆往事,字字泣血,“你们这几日经历的不过是我阿娘苦痛的千分之一,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见到他和媚儿上床吗?” 念娃怨毒地盯着绛儿。 绛儿不禁怯声道:“不知道,我并没有伤害你。” 念娃冷冷地呵呵一声,“你是没招惹我,但谁让你勾搭上火神族的男人,这痛苦你活该承受。当年贱男人在我阿娘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这样当着我阿娘的面与另一个女人做下这等肮脏龌龊的事,我阿娘清晰听见他们的每一声喘息,看见他们的每一次交合,你说你所经历的比起我阿娘是不是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绛儿无法回答,念娃的母亲怀着孩子,目睹一场活春宫,那主角竟是她丈夫。 绛儿想若是神君……她不敢想,单单刚才她虽知神君是假,但看着神君模样的躯体与媚儿交缠,已觉心如刀割、怒不可遏,若是她和神君,代以他母亲那样的处境,她…… 炎鸣神君感受到她的颤抖立即道,“别想,我不会。” 说毕,捂住她的双耳。 念娃看着他们,冷笑道:“男人的嘴就是抹了蜜的毒药,我很喜欢你,真可惜你落入这男人手中。” 这话显然是对绛儿所说。 炎鸣神君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想如何。” 念娃晃了晃高跷起来的脚,慢慢道:“也没什么,本来我费劲心思为你们安排了这么多场好戏,让你这个火神族天之骄子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谁想你们还挺能耐。” 绛儿看着他本该天真无邪的样子,此时却充满仇怨,忍不住道:“我们看到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母亲的经历?” 念娃怨毒的目光闪过一丝错愕,冷笑道:“是又如何,我阿娘独自抚养我长大,其中有多艰辛何止你看到的一两眼,我重病时,阿娘一个孤苦妇人有多绝望,又被贱男人折磨得时时刻刻如烈火烹心,有多悲惨,他抛弃我们母子,贪图天上神女的地位美色,狗屁神女,她就是个毒妇,她根本容不下我母子,就连我重病也要勒令圣女不许治疗我,掐断我最后活下去的希望,阿娘跪下来求情时有多可怜多可笑,这一切的一切……又怎是操纵几个人就能泄出我心中愤恨的一二。” 炎鸣神君听到毒妇二字不禁握紧拳头。 “所以你为了活下去便卖给了怨妖……”绛儿已不知能说安慰他,这几天她看到太多凄惨的故事,悲苦的人。 “卖?”念娃讥讽笑道,“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绛儿瞠目结舌,这话代表着他将死去时所含怨气绝不比万千怨气融合在一起的怨妖少,才会相互结合,念娃获得力量,怨妖获得躯体。 炎鸣神君也清楚这恩恩怨怨已酿成如此后果,念娃的母亲,斯人已逝,这仇恨永远解不开,他也没必要为那人收拾烂摊子,他恨他还来不及,今日因为沾了点他的血液,少不了承担点后果,平静开口道:“你想引动我们心内怨气,折磨泄仇没成功,接下来想如何,你说吧。” 他虽深恨“怨”,但这个怨妖却是他不想承认,又切切实实是的叔父。他不能杀,不能打,只有认了这倒霉仇。 “耍手段弄不死你。”念娃小小的一个身子,斜倚在黑雾椅上,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那阵灵,“这是当年贱男人留下来保护我们的阵法,呵,谁稀罕,今日你跳入这天烈火神阵,以仇人的血洗清仇人的恨岂不是很妙?” 天烈火神阵是火神族最强的叁大阵法之一,其内幻阵、困阵、杀阵错综复杂,最令人胆寒的便是那杀阵,那里有着历代火神族大能留下的元神攻击入阵之人,火神族实力向来强横,便是六界各界之主入内,不死也要剥层皮。 炎鸣神君对这个念娃想要把他置于死地的安排,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答应。 他甚至主动启动了阵法,石头人阵灵化为一个燃着烈焰的旋涡入口。 他不舍地捏了捏绛儿的脸,“我走了。” 绛儿连忙抓住他的手,“我要与神君在一起。” 说着,扁扁嘴,眼里蓄满泪水。 其实她并不想哭,但她发现好像她一哭神君便什么都答应她了。 炎鸣神君哪里知晓他心里纯到不行的小草居然会耍小心机,急道:“不许哭,我带你去。” 念娃眼见两人交握双手,面色坦然入内,他顿生后悔,若不是炎鸣神君有十足把握,怎会如此自信且放心地带绛儿进入。 他腾地站起身,挥动黑煞之力阻止他们,但为时已晚,两人踏入烈焰旋涡,黑煞之力打在渐渐关闭的旋涡入口,落得一场空。 * 绛儿又回到了南海,眼前蓝天,白云,绿树,海水。 她坐在含羞草丛中,幸福惬意,若不是神君躺在地上,她还以为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他们入了幻阵,而绛儿心底的求而不得的欲望,就是失去的姐姐妹妹。 “啊呀——”含羞草丛中发出数道愉悦的笑声,“绛儿妹妹化人形了。” 绛儿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悲喜交集,悲的是她清楚这是幻阵中的幻象,喜得是她今生还能见到姐姐妹妹们,听到她们的声音。 绛儿欢喜得抿着唇笑起一道好看的弧线,语声哽咽道:“我好想你们。” 幻阵虽仿了含羞草丛的形,却没有给她们注入真情实感,没有注意到绛儿的悲伤,七嘴八舌道:“躺在地上的美男子是谁啊?” 绛儿低首,看着神君直挺挺躺在草丛上,俊秀的眉毛紧皱,一只有力的大手仍紧紧握住她,生怕又让她走丢了。 她道:“是神君,我的……” 她还没说完,含羞草丛就兴奋七言八语,“神君!天上的神仙,这是绛儿妹妹喜欢的人吧。” 绛儿不觉垂下头看着神君俊朗的面庞,粉面红霞,低低地“嗯”了一声。 忽地见神君满容痛苦,嘶哑呢喃:“南筝……” 绛儿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浮起一丝甜意的心凉了半截,与他交缠的手慢慢松开。 幻阵,心底最求之不得的渴望。 神君的南筝。 * “南筝,别啰啰嗦嗦的了。”一道稚嫩、不耐烦的声音,传自天宫祥云缥缈,瑞气盘旋的宫道,一个华服锦裳的半大孩子牵着一个身材秀曼、气质温婉的女子行走其间。 “没大没小,我若再不管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就要被你这泼皮猴搅动得天翻地覆了。”南筝嘴里虽斥责,面上却含着慈爱的笑,“阿鸣,你说说今日又去招惹阿雪做什么?” 小阿鸣不屑地撇了撇嘴,童声童语道:“谁招惹那母老虎,我原是和南海太子玩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欺负小敖了是不是?”南筝一拧他的耳朵。 “唉哟。”小阿鸣痛呼,“我逗了两句小敖,说他像个女孩子一样害羞,阿雪就抄家伙来打我,南筝你说这回是我的错吗?” 这小泼皮猴打会走路就黏在南筝身边,他撅个屁股她就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拉尿,哼笑了声:“你是只逗了两句吗?” 小阿鸣在南筝仿若看穿一切的目光中,见瞒不住,嘟嘟囔囔道:“还把他的头发编成了女孩子的辫子,给他的龙角戴着两朵大红花,可好看了!可惜南筝你没瞧见。” 说到最后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不禁得意起来。 南筝语重心长道,“南海太子来做客,你就这么欺负人家,活该阿雪揍你。” 小阿鸣一扬头道:“切,谁怕她,刚刚被揍得哭鼻子的可是她不是我。打不过就哭,羞羞脸。” “你……”南筝气噎,“你们打烂了王母娘娘的蟠桃,若不是我求情,你个细皮嫩肉的小身子骨受得起刑罚吗?” 小阿鸣毫不在意道:“王母大娘说着玩的,上回我拿了织女的衣服她说要罚我都没罚。” 南筝瞪大眼,这小冤家在外面惹的事她知道的已经够多,若他不说还不知有多少瞒着她,问道:“你偷人家姐姐的衣服做什么?” 小阿鸣道:“听说人间有一个叫牛郎的专程偷了她的衣服,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宝贝,结果拿来一看就是几片亮闪闪的布,当窗帘我都嫌刺眼。” ------------------------ 周末起了个大早码字,多写了一章也放出来吧,共叁章,赶一下感情线,谜底差不多都揭开了。 南筝不是母亲,神君这孩子心性一看便是被爱包围长大的,缺失的绝不是母亲这个重要角色。 预估他俩还有四五章左右在一起,满珍珠就加更,这几天清闲能存存稿,写上两娃在一块啦。 背叛 南筝扶额,她此生一路顺风顺水,自打有了这小泼猴便没有一天是顺的,嗔骂道:“往后你再这么虎,若我不在了,谁给你擦屁股,到时被你阿娘知道,少不得一顿好打。” 小阿鸣似有所感,摸了摸他的小屁股,为防南筝真的告诉他阿娘,他眼珠子滴溜一转,话锋一变,“南筝你不在天界,要去哪里啊,也要去和弘义一样去渡劫吗?对了,弘文在人间渡劫怎么样了,快回来了吗?” 南筝语声忽然平淡下来,甚至带着冷漠:“他在人间很好。” 小阿鸣天真浪漫,哪里知晓人世哀愁,“你呢,你好不好?” 他问完,没听见南筝回答,一路高兴地与经过的神仙打招呼,全然没注意到南筝紧攥的双拳在颤抖。 …… 南筝为了表示对小敖与阿雪两个孩子的歉意,特邀他们到自家宫殿吃糕点。 南筝做的糕点是全天界小孩最喜欢吃的东西,南筝的人也是全天界小孩最喜欢的神女。 小敖和阿雪也很喜欢南筝神女,他们觉得南筝神女是弹筝最好听,最有耐心陪他们玩儿的天下最最温柔的神女。 可惜他们家里有一个小霸王,若是南筝多分他们几块糕点,陪他们多玩儿一会儿,小霸王回来看见就要急眼。 但今天是南筝神女特意邀请他们去的。 布置温馨的桌上早早摆上了精致的糕点,无论甜美口味、可爱形制都最合孩子们的心。 南筝笑眼眯眯看着眼前两个孩子安静地将糕点塞入嘴里,欢喜得连连称赞,可比她家里的小泼猴乖巧多了。 “下次我们还可以来南筝神女这里玩儿吗?”阿雪满足地拍拍吃鼓起来的肚子。 小敖果然有点像个小姑娘,在一旁羞怯地附和点点头。 南筝取出一块丝滑的帕子,细细地擦拭两个孩子嘴角的碎屑,柔笑道:“当然可以,随时欢迎阿雪和小敖来玩。” “太好了。”阿雪欢呼,她向来很羡慕小霸王有这么样温柔的祖母。 小敖也愉快得拍拍手掌。 欢喜的氛围不过片刻,一道稚嫩的喝声道:“不好!南筝没空陪你们玩。” 阿雪打眼一瞧阿鸣叉腰在不远处,笑道:“神女已经答应了,你说话算不得数,更何况你少闯点祸,神女便有许多空闲了。” 小阿鸣气势汹汹冲过来,“你说什么!” 南筝无奈笑笑,这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没说两句话就能打起来,正要阻拦她家泼皮猴,忽地门帘晃动,匆匆行进来一个美婢,向她焦急地使了个眼色。 南筝温柔的神色霎时变得冷然,让几个孩子玩闹,她与那美婢走到一边。 阿雪是个姑娘,心思比小阿鸣细腻很多,她看见南筝脸色变得难看,嘴上虽还和阿鸣争吵,耳朵却竖起来听南筝神女的情况。 她瞥见那美婢跪在南筝神女面前,浑身发抖,声音发颤,“弘文上神一定要带那个女人回天界,说……望神女能宽容一点,让……神女做……大,不……不要学那等善妒的妇人……” 小小的阿雪还未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她突地看到神女双目赤红,怒发倒竖,跪在地下的霎时被抽空般美婢软软倒下。 她吓了一跳,惊喊出声。 那梗着脖子与她争论的小阿鸣听她恐惧的惊叫,只觉心有所感,后背发凉,霍然转过头,只见南筝猛然爆发出浓郁、黑煞的雾气,向来温婉的脸上狰狞,诡异恐怖。 “南筝!”小阿鸣立时看出她被邪魔附身,立时急挥出烈焰之力驱逐。 “神……神女……”小阿雪被突然变得像魔鬼的南筝神女吓得说不出话。 南筝狠狠地盯着小炎鸣,“烈焰——火神族——哈哈哈!” 温柔的语声变得凶恶刺耳,“让我做大?全都该死!该死!” 黑煞之气翻涌狠厉击向小阿鸣,小阿鸣年岁尚小,拼尽全力引动雷火之力对抗,对站在后面呆呆的阿雪、小敖道:“快逃啊!” 说完,尤嫌他们慢,一把将他们推出去。 怎料大门“砰”地关上,南筝阴毒大笑:“一个也别想逃!数千年的岁月可真是个笑话!” 小炎鸣焦急地催动神力阻拦黑煞之气,大喝道:“南筝!你怎么了!快醒醒!” 小阿鸣和小敖一面打一面急退出门求救。 那烈焰之力越在南筝面前闪现,她心中的越怨恨就越发浓烈,她一把抓住落后的阿雪,大哭大笑,“孩子,你背着我跟她有了孩子,你到底把当成什么!该死!都该死!” “啊——”小阿雪被扯住,吓得脚软筋麻,哇哇大哭。 小炎鸣和小敖立时返身拼命凝聚力量救阿雪,但这是一个被邪魔侵入的数千年修为的神女,怎是他们可以对抗的。 小炎鸣眼看南筝一把捏住阿雪,他大吼一声,召唤开天巨斧蓄力狠狠往南筝手上猛砍。 南筝缠满黑雾的手一松,阿雪滑落在地,小炎鸣怒吼:“小敖,带她走!” 小敖立时抱起阿雪向外奔。 南筝仰天长笑,声音凄厉,令人胆寒,她浑身爆发出更浓烈的黑雾,凶狠击倒小炎鸣,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小炎鸣倒在地上,被紧紧扼住脖子,睁大了眼,他不知道最疼爱他的南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现在就像从地狱里的爬出的恶鬼,正在要他的命,“咳……南筝……快放手……我会死掉……” 南筝非但没有松手,她的嘴巴、鼻子、眼睛充满了黑煞之气,她张开嘴喷出黑雾,满含仇恨的黑雾,“董弘文!数千年夫妻,曾经别人有多艳羡,现在我就有多可笑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背叛了我,为了几年感情的凡人你跪在地上求我,我步步退让,让她生下孩子,如今,如今你怎么狠心要我跟那女人共侍一夫,我做错了什么,你让我堂堂歌神后人天界神女沦为六界笑柄,我绝不容你一再践踏!董弘文死吧!全都去死!” 小炎鸣只觉全身气力被抽空,他打出生就活力万分的生命渐渐消逝,浑身透不过气,手脚冰凉,但他的心里恐惧的却不是死亡,他深深悚惧的是南筝变了,他最亲爱的祖母,最疼爱他的祖母正在亲手杀死他。 或许是我惹祸太多了,南筝生气了。 小炎鸣闭上眼的最后一刻,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阿鸣!撑住!” 小敖的声音,是他来救我了吗? …… 小阿鸣听说自己昏迷了十年,对于神仙,十年不过弹指之间。 但这十年却是他最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十年。 他的昏迷并不是沉睡,而是有一种邪恶力量时时刻刻等待着吞噬他的身体,他的神智。 十年来他没有一刻松懈与黑煞之气争斗,耳边听到许许多多的人在他耳边或哭或喊,就连一向爽朗、坚强的阿娘都在身边抹了好几次眼泪,甚至连天帝大叔都来看过他,天帝说天界太安宁了,没了小霸王怎么行,让他早点醒来。 他终于醒来了,没几日天帝大叔就开始喊苦让他安生一会儿。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安静下来,他一个人呆着时觉得比昏迷的日子还要痛苦,他很想南筝。 他们都说他最喜欢、最温柔的南筝,天界最尊贵、最美丽的神女南筝,是六界最可恨、最恶毒的人。 他将所有这样说的人都揍了一遍,却还是堵不住他们的嘴。 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仍然高喊,你若不相信就去叁绝山看,她就镇压在那里,狗屁神女,她就是“怨”,人人厌恶的“怨”。 小阿鸣的拳头终于松了,他真的闯入了叁绝山禁地,见到了南筝。 南筝被困在一个山洞里,每日只能抚筝打发寂寞,可是她见到他是笑得还是那么慈爱,那么温暖。 她明明还是最疼爱他的祖母。 他扑到她腿上,十几年的委屈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滚落,南筝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小泼猴又闯什么祸了?” “我……我太想南筝了,他们都污蔑南筝是坏人,他们的眼睛都瞎了。”小炎鸣呜咽的控诉,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受了委屈总还需他最亲近的人安慰。 南筝慈爱地笑着,“那阿鸣愿意在这里陪祖母吗?” 小阿鸣立刻回答:“愿意。” 他喜欢南筝陪着他玩,比阿娘陪他玩还要开心。 他畅想着他日日来陪南筝的日子,还未想到明日如何来,忽地南筝身上爆发出黑腾腾的雾气。 黑煞之气,怨! 小阿鸣登时转身便逃,不料南筝伸手便扯回他,掐住他的脖子,盯着小阿鸣的脸狰狞可怖,就似地狱里的恶鬼,嘶声道:“你不是要在这里陪我吗?” 黑雾一出现,小阿鸣体内的黑煞之气顺时发作,他脖子被扼,体内煞气撕裂般狂躁。 他发出几声无力“啊、啊”叫,他看着南筝近在眼前扭曲的脸。 他不愿相信,此时也不得不信,南筝真的被天下最让人深恶痛绝的“怨”缠上。 阿父和阿娘来救他时,他还有一口气,他抹干眼泪回府闭门养伤,从此再也不提南筝。 但南筝还是他心中最喜欢、最思念的祖母,他刻苦修炼,期盼有一天能打败怨,最后他发现他连对抗怨留在他身上的黑煞之气都很难,谈何打败它救出南筝。 长大了的阿鸣仍然不停修炼,他打遍六界,无人能胜他,却离打败怨还太远太远,他知道以拳头根本打不过怨,可是他不想放弃救出南筝。 过了千年岁月,南筝还是炎鸣神君心中最刻骨铭心的痛,他今生最亲密、最爱戴的亲人因为一个男人的叁心二意,从天堂跌入地狱,从人人敬仰艳羡到人人唾之如泥。 这让他如何不痛。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ṁe. ḉom┇Wσó₁₈.νɨρ 杀阵 炎鸣神君不甘心,不甘心南筝的命运就这样如污泥般在阴暗的水沟里,他要救南筝。 “阿鸣,你想救我吗?”炎鸣神君近千年没有听到的语声,还是那样温婉、亲切。 炎鸣神君立时站起,“想!南筝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一道秀曼的人影走到炎鸣神君面前,正是他的祖母南筝。 “我该如何救你?”炎鸣神君急问。 南筝微微一笑,“阿鸣愿意留在这里陪祖母吗。” 炎鸣神君警惕道:“怨,你又想骗我。” 南筝抬起双手,转了个身展示在他眼前,“你瞧,我身上可还有怨气。” 黑煞之气,炎鸣神君太熟悉了,可现在南筝身上一丝一毫都没有,惊愕问:“怎么会这样,你……” 南筝握住他的手,就像小时候他每次闯祸,他牵着他回家一样,温笑道:“只要阿鸣留在这里,我们都不会再受怨的折磨。” 炎鸣神君闻言,察看自己体内,惊觉体内附骨的毒疽的黑煞之气,他以为一直要缠到他死为止黑煞之气竟然消失了。 “阿鸣,留在这里,在这里我们都没有痛苦。”南筝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炎鸣神君目中迷惘,“留在这里?” 南筝点点头,“留在这里,这里有我,有你阿娘、阿父,小敖和阿雪都在这里……这里没有怨……没有痛苦……” “没有怨?没有痛苦……”炎鸣神君怔怔地喃喃。 忽地一道娇细清亮的声音凭空传入,“神君,别睡了。” 炎鸣神君痴怔的眼神立时变得明亮,对南筝坚决道:“可是这里也没有小草,我不要留在这里。” “小草?”南筝疑惑。 问完,她惊奇地看到她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孙子脸上浮起两抹红晕,郑重点点头,“她叫绛儿,是我最爱的姑娘,祖母若是看到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南筝难得听他叫一声祖母,难得见到他的羞涩模样,忍不住打趣,“那定是比祖母还美丽的姑娘。” 炎鸣神君骄傲昂首道:“当然,我的小草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说完,看着他祖母捂嘴偷笑,他羞得补充道:“南筝是第二美丽。” “好好好。”南筝和蔼地抚着他的手背,“我们阿鸣长大了,也有了心爱的姑娘。” 清亮的声音复凭空出现,开始有些急了,“神君怎么还不醒……” 炎鸣神君一听她焦急的话声,连忙道:“南筝,我以后一定会救出你的,现在我先走了,要是去晚了她会变成哭包的。” “哦?”南筝拉着他一挑眉,“阿鸣不是讨厌爱哭的姑娘吗?” 炎鸣神君焦急地挣脱南筝的手,道:“我喜欢小草这个哭包,不,小草是不是哭包我都喜欢,反正小草怎么样我都喜欢。” 他看见远处有一个发着白光的旋涡,他知道出了旋涡就能看到小草,于是离开南筝,毫不留恋地舍了这没有煞气的世界,迫不及待奔向旋涡。 小草我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哭啊。 * “小草!”炎鸣神君挣动僵直的身体,弹跳而起,找寻哭包小草。 但绛儿没有哭,她很清楚这是幻境,神君正在经历他的幻境,而她也要珍惜这个幻境。 炎鸣神君只觉一巴掌甩在脸上,他看着小草对着一堆吵吵闹闹的含羞草丛抿唇直笑。 她们欢声笑语,没人注意到他醒来了。 “咳!咳!”炎鸣神君试图引起绛儿的注意。 绛儿听到了神君醒来,她心里着急,她的幻境会不会也要结束了,连忙点过每一株含羞草的名字道:“依依、雅萍、梓美、阿若……我会永远记得你们,每天都会很想你们,你们是我的家人。” 含羞草丛中立时“哇哇”大哭一片,不是喊“绛儿姐姐”就是喊“绛儿妹妹”。 炎鸣神君在旁一看小草跟着哭得稀里哗啦,感叹这株草的脑袋单纯,连欲望也这么单纯,她的幻境真是温暖又伤感啊。 绛儿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幻境慢慢消失,在别人眼里一模一样的含羞草,但在她心里每一个都是独特的,她竭力铭记每一株草的样子。 等幻境彻底消失,她满面泪痕,怅然若失。 急奔出幻境满心以为小草急切等待他的炎鸣神君,见小草半天还没搭理他,晃到她跟前又清咳了声。 “哼。”绛儿扭转过头。 炎鸣神君很是上道,哼了一声且扭头,这表示小草生了一哄就能好的气,笑道:“我刚才也没有时间招惹你吧。” “你和你的南筝叙完旧了?”绛儿娇声娇气质问。 炎鸣神君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他打小就把他祖母喊南筝,皮起来连他祖父都弘文弘文的叫,挨了多少顿打屁股也不改。而且他没有告诉过小草那是他祖母,心生坏意,道:“是啊,甚是怀念从前的日子。” “哼!哼!”绛儿不会凶人,更不会从骂人,表示不满的哼声还是从炎鸣神君那里学来的。 哼了两声,代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哄好,炎鸣神君连忙收起逗弄她的心思,扯了扯她都带着气忿的发辫,又是暗喜又是试探问道:“你吃醋了?” “吃醋?”绛儿目露迷惘,又是她未曾领悟的情绪,“没吃醋,我生气。” “哦?在气什么?”炎鸣神君心底隐隐期待。 绛儿提高声调:“气你又去抱别的女人。” 这个“又”用得实在妙,炎鸣神君竟无法反驳,只好托盘道:“连我祖母都不能抱?” 这答案实在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的,登时惊讶得微张樱唇,呆了半晌,舌头打结,“可你祖父……念娃……她这么年轻是你祖母?” 事情过了千年,炎鸣神君提起他那祖父仍带着一股嫌恶,“他叁心二意、喜新厌旧,下人间渡劫爱上了念娃他娘,背叛了我祖母,也就是与他结为仙侣数千年连孙子都有的南筝。她现有五千岁,不算老吧。” 绛儿越听嘴巴张得越大,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半天才问了一句,“你祖父为什么这样做,你祖母明明那么温婉美丽,世间难有人胜过她。” 在山洞里的那道倩影现在仍清晰地留在绛儿心中,足见南筝是一个多么令人见之难忘的女人。 炎鸣神君道:“我祖母是极好,他找的凡间女人恰恰相反,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妇人。他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下人间渡劫时失了在天上的记忆,以为自己是个凡人。” 绛儿忙问:“事实上呢?” 炎鸣神君讽刺一笑,“心底本就想偷腥,一个上神怎会轻易被那层失忆屏障所欺,他渡劫时若忠贞他的仙侣,就是忘了他是男是女,出于忠于仙侣的本能绝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何况还娶亲生子,恢复记忆后还要将她带回天界。吃了碗里想锅里,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了两个无辜的女人,波及后代,他骨子里本就是个贱骨头。” 绛儿只觉神君真狠,丝毫不给自己的祖父留一层遮羞布,脑子一热,问道:“神君会这样吗?” 炎鸣神君登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大叫,“我看起来是这种狗男人吗?” 他骂起他祖父来没有任何留情的意思,只因他为南筝鸣不平,恨不得抄家伙跟那男人打一顿,可惜现在找不到狗男人。 绛儿自觉说错话,咧开嘴尴尬假笑。 炎鸣神君气得扬起拳头,在她眼前挥来挥去威胁她不要再乱说话。 绛儿看着他挥着拳头不知在做什么,把她的眼都要看花了,她干脆闭上眼睛,只觉神君在她额前挥出一阵阵清凉的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惬意道:“好凉快哟。” 炎鸣神君气得脸都青了,他堂堂小霸王就没这么窝囊过,还要被人嘲笑。 只听一道苍老、和蔼的声音,“羞人咯,连媳妇儿都想打。” 话声一落,绛儿连忙睁眸,眼前场景突变,只感目中朦胧一片,烟霞渺渺,待云雾散开,绛儿好奇四望,但见松林丛簇,桃李争研,景致非凡。 两人竟身居一个如世外桃源的山谷的当中,绛儿惊奇道:“神君,这是什么阵?” 炎鸣神君眺望高空,回道:“杀阵。” 绛儿奇道:“杀阵?怎么会?” 说毕,晴天一碧的天空中复传来古灵精怪的女子语声:“你媳妇儿有些呆呆的呢。” 又有一道明朗的男人声音大笑:“像你一样鬼精鬼精令人讨厌,我就喜欢他媳妇儿这样呆呆的。” 炎鸣神君登时对着天空大叫道:“我媳妇儿关你……呸,差点被你们这些老家伙带歪了。” “哈哈哈!”天空中齐齐发出数道大笑声。 绛儿只觉四面都是充满了男男女女的大笑声,每一道笑声都带着庞大的力量冲击入她的体内。 绛儿甫一面对这么多陌生人,生出叁分心怯,挪动脚步抓住炎鸣神君的衣袍,“神君……” 炎鸣神君温暖的大手握住她,道:“不必理他们这些老家伙,他们许久没见到人,憋疯了。” 说着,目光投向不远处建在山谷脚下的小木屋,拉着绛儿过去。 一面走,一面道:“这儿仿制了火神族领地山谷,那些个不正经的老家伙便是天烈火神阵内最强的杀阵主持者,到如今约莫有百来位火神族先祖的元神在此处镇守。” “是一百五十八位!亏你还是下一任火神族族长这点事都记不清。”天空中传来不满的声音。 炎鸣神君被长辈批评,一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切”了一声道:“谁跟你们似的那么无聊记着点破事,我忙着呢。” 天空中有响起阵阵大笑,“这小子有意思啊,谁见了咱们不是恭恭敬敬,好容易来了个有趣的小子,大家可以玩他几天了,今天我先玩。” 接着争先恐后的语声不断,绛儿像是看到一堆人围在一起兴奋商议着自己第几天玩神君,最后一直排到了一百五十八天。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₁₈.νɨρ) 榆木 炎鸣神君甚觉这些老家伙吵闹,捏了个术诀,将他们的声音消去。 带着绛儿进入空荡荡又十分洁净的木屋,笑道:“好了,开始布置你的家吧。” 他见过绛儿在幻境中对含羞草丛的依依惜别,失去唯一可以称得上家人的草丛的落寞,便越理解她每次总要营造一个家的氛围。 绛儿疑问:“我们要在这里很久吗?要待一百五十八天?” 毕竟她听到火神族先祖要玩神君一百五十八天。 炎鸣神君道:“倒不必这么久,我还摸不清他们留下的元神力量几何,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应会耽搁几天。” 绛儿点点头,道:“神君早知道阵法内是火神族的先祖,他们不会伤害神君,所以才立刻答应进来的吗?” 炎鸣神君看着他仰起清丽小脸认真问,不禁食指一刮她的琼鼻,道:“不然我在你心里就是个鲁莽的人吗?” 绛儿低头抿唇笑了笑,“不是的。” 炎鸣神君盯着她的娇羞的笑靥,绛唇娇嫩,不觉滚动喉结,咽了咽口水。 别看他在幻境中对南筝一口一个我最爱的小草,到见了绛儿满腔豪气顿消,小心翼翼地表达他对小草爱意,生怕她又拒绝他。 绛儿果然没注意他心思涌动,她从大千袋中取出她惯用的家具,忙忙碌碌间看到神君要出门,她偏头喊他,“神君今晚要回来,我给你施针。” 炎鸣神君行至门首回头,只见她将一块碎花桌布铺在桌案上,像是女主人叮嘱早晨出门的丈夫不要晚归。 他心中泛起一股温暖的甜蜜,道:“定不让小草久等。” 第一个陪炎鸣神君玩的先祖元神没打一个时辰就败下阵来,第二个撑了一个半时辰。 绛儿出来采野花,看到神君以一敌叁,山谷内回荡着神君肆意的大笑。 绛儿不禁看痴了,她坐在石上,目不转睛看神君烈焰之力灼灼燃烧,他飞立中央,红发飞扬,银袍飘动,神态傲然,举手投足充满力量、自信,在这战场上,他就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不败之神。 绛儿怔怔看了良久良久,心里眼里都是神君,晚霞满天,不败的战神银靴落地,他沉稳的脚步踏着青草,面带笑容,温柔地唤了她一声绛儿。 绛儿心跳突然停止,接着剧烈跳动,她第一次体会领悟,什么叫心动。 她望着神君眼波柔情似水,道:“神君……” 炎鸣神君惯来是破坏浪漫场景的好手,她一指绛儿怀中的花儿,道:“你采这堆蔫花儿来做什么?” 绛儿低首一看,她惊觉自己坐了一下午,娇艳盛开的花儿都垂下了头。 “你不会晒傻了吧?”炎鸣神君见她痴痴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耳朵。 绛儿只觉现在她一点都不想神君存在眼里,更不想神君存在心里,没好气地将花一股脑丢到他身上,转身跑回屋去。 炎鸣神君不知道自己干了件凭本事单身的大好事,还觉小草莫名其妙,干扁的花儿当头把他一砸,落得满身都是,追上去道:“你说我是不是把你的小脾气惯坏了?” 绛儿不满地跺了跺脚,浑身说不出的不畅意,她明白了琳雪为什么说神君是榆木脑袋,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说了,娇气的声音:“榆木脑袋。” 炎鸣神君无故被砸,无缘被骂,上前扯住绛儿,道:“是不是想我打你屁股?” 绛儿拍开他的手,毫不在意道:“你打。” 炎鸣神君没打着人家屁股,手倒是被拍开得响亮。 他气得龇牙咧嘴,咬牙切齿。 一腔烦躁无处发泄,在房内乱转,想踢几脚东西,但每一样东西都是小草精心布置,他生生忍住,一屁股坐在床上,开始他对小草最大的惩罚,不理她,绝不理她。 绛儿见神君没在跟前晃,下午还没弄明白的心动,方才与神君的不愉快全部抛诸脑后。 坐在桌案前看了一阵子医书,待天际擦黑,燃上灯烛,回头看了一眼床榻被占,只好在凳上盘腿调息运气,将从先祖处所获的力量一点点与青翠灵力融合,化为自己真正的力量。 炎鸣神君生了没一柱香的闷气,长了针似的屁股就坐不住了,目光装作毫不在意地打量房间,绝不落在她身上。 偏偏不管目光转到哪里,余光总是留在她身上。 他暗唾自己一声,告诉自己让小草知道知道他的厉害,叫她以后还敢给自己摆脸色。 心志坚定的炎鸣神君又看似安静地坐了一柱香,左等右等,那小草居然还在看医书,难道她没看出来她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他决计不会再理她了吗? 她知道了!炎鸣神君心内欢呼雀跃,只见她忍不住回身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定是求他原谅,炎鸣神君扭开头,他岂是这么随便能原谅的人? 他的脖子都快扭僵了,那小草怎么还不过来道歉,他僵硬地转过头,偷觑了一眼桌案处,登时气得火冒叁丈。 那小草非但没道歉,还闭眸不理他。 她不会真的不理他了吧…… 他又没做错,她凭什么不理他…… 绛儿闭眸凝心运气良久,只觉又化用了先祖的几分力量,修为虽未有增长,但因跨阶提升的力量更稳固了,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可急不可躁,有好机缘也要日日刻苦稳步提升力量。 正想着,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咳,小草为我施针。” “对哦来了,差些忘了。”绛儿连忙睁眸起身。 炎鸣神君嘴角一抽,瞬间所有鲜活的表情全部冻结在脸上, 忘……忘了……她不是在跟我怄气吗? 显然不是,绛儿取出二十四星针,面色坦然坐到床上,道:“神君,我修为提升了,今日先试试后背,看看我的治愈能力提高了多少。” “试吧——”炎鸣神君语声颇有自暴自弃的感觉,只因他已第无数次认栽在小草的含羞草裙下。 绛儿听了,跃跃欲试自己的能力增长几何,炎鸣神君刚解开个衣带,她便迫不及待将它扒下来。 她冰凉的小手掠过脊背,炎鸣神君面额发烫,只觉浑身愈热,粗声道:“别摸了,快治。” “哼。”绛儿把手啪的一声打到他背上。 “嘶——”炎鸣神君未觉痛,反应倒是挺夸张,“我哪里又招惹你了。” 问完,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她的声音近在迟尺,道:“你和媚儿做了那种事。” 炎鸣神君终于懂得什么叫秋后算账,还是个欲加之罪的理由,没好气道:“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我。” 绛儿想起看到顶着神君皮囊的阵灵和媚儿那样子,心里还觉难过,娇嗔道:“假的神君也不行,神君是我的,真的神君假的神君都是我的,不许和别人那样。” 这满含占有欲的话语令炎鸣神君一惊,吃过大亏的他又怕误会了小草的话意,问道:“我为的什么就是你的。” 绛儿道:“因为神君喜欢我,这不是谎话。” 炎鸣神君道:“我若不喜欢你了呢。” “不喜欢我了?”绛儿惊道,声调都变了,垂首想了半晌,不再说话,兀自拿起银针,安静施完一场针。 炎鸣神君稍一查探体内黑煞之气,心中吃惊,往常小草给他施针不过是暂时压制,此回竟是从根本上祛除他的黑煞之气,虽然所去的黑煞之气微乎甚微,但他如今却隐隐有些相信,待她至地仙修为真的能够治愈他。 他受这邪魔之气折磨了千年,说不想摆脱它是假的,但这种附骨的毒疽怎会轻易能够消除,千年时间不算短,他难免已有些心灰意冷,但遇到了小草,他遇到了希望。 仅仅是祛除黑煞之气的希望,还是有更令他期待的希望? 炎鸣神君看着因听了他一句“我若不喜欢你了呢”的小草蔫耷耷的一个脑袋,她的向来心思全写在脸上。 炎鸣神君不禁叹口气,若是她的人能和她的修为成长得一样迅速就好了。 绛儿的心情不好,可还是认真治完神君,她自然察觉到获得先祖力量之后,净化之力不可同日而语,见能够祛除神君的伤势,不禁欢欣鼓舞起来,越坚定勤加修炼,待报答恩人后就能够治愈神君。 想着,取出翠笛,吹奏翠笛是她新的修炼方式,虽不能提升修为,但贯注力量进入翠笛吹奏却能增长她的净化之力。 主人召唤,小竹迫不及待地跃出灵府,“咿呀、咿呀”地挥动竹叶手跟绛儿打招呼。 说没两声,它的竹子头就被两只手指捏住拎起来。 小竹“啊、啊”叫喊,只见是一个红头发的人提着它,不满地挥出竹叶手,欲击打讨厌的红头发。 绛儿瞟了一眼,甚不在意,她早知神君要将它逮去玩,这也是她发现那阵灵为何不是神君的原因之一。 以神君的顽劣脾气,别说当时受了重伤,就是只剩一口气,眼见出现这么个调皮的小东西,还能让它在小霸王面前猖狂起来的道理? 何况她也觉小竹调皮,神君能治小竹,她能治神君,那便是她治了小竹。 想着,绛儿只觉自己是个合格的主人,不负先祖的重托,心满意足地置翠笛于唇,开始吹奏她的美妙音乐。 美妙的乐声方一响起,在一旁单方面打架的小竹,单方面欺压器灵的炎鸣神君,一竹一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捂起耳朵。 绛儿只觉自己的乐感大有进益,不禁激昂吹奏。 不到一盏茶时辰,天上的老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大喝道:“炎鸣!叫你媳妇儿别吹了,你老祖听了今晚做噩梦!” 自信的绛儿樱唇一僵,停下气息,看向神君。 炎鸣神君本想说也不是很难听,但他来不及放下紧捂耳朵的手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绛儿受挫地扁了扁嘴,垂首看着翠笛,欲哭无泪。 她还没开始的音乐事业就此结束了吗—— —————— 绛儿:明天就幼儿园毕业啦! 困阵 当然不。 绛儿性子是软,但在挫折面前向来越挫越勇,勇往直前。 白日她勤加吹笛,炎鸣神君面上夸赞她吹得越发进步,背地里巴不得在她开始吹奏前就去揪几个老祖宗出来打架。 惨还是火神族先祖惨,百来位先祖元神本以为来个两个小家伙给他们玩上一阵子,没想到是他们被两个小家伙玩上了。 那个叫炎鸣的后辈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他们这些老人就算活着是也没他这个折腾人的能耐,一天不间歇地将他们这些老骨头轮战了一遍。 今日炎鸣神君心满意足地回到木屋,骄傲得像只大公鸡,“没几日咱们就能离开杀阵了。” 绛儿从神君处得来一本曲谱,正坐在灯烛下研记,听言抬首一看神君,只见他约莫是今日打得畅快,褪下上半身的衣裳扎在腰间,宽阔的胸膛、劲瘦的腰身愈加健壮、坚实,俊美的脸庞平添几分硬气。 问道:“神君不用陪先祖们玩了吗?” 炎鸣神君的上身也不知被这小草看过多少次,反正她生不出别的心思,毫不在意地坐在椅上。他不敢坐在收拾洁净的大床,小草说他没洗澡坐上去会脏,他甚是不屑,他一个神仙难道还会沾染污尘,倒是小草怪里怪气,每日都去溪边打水沐浴,后来还强令他也要去沐浴。 听了她的问话,回道:“陪他们玩?只有别人陪我玩的份。” 小霸王的霸气从没人能挑战。 除了绛儿。 她相信神君的话点点头,取出翠笛道:“神君,今日我练习了一个新曲,你听听如何。” 小竹已经学乖,在她吹笛时立刻躲入灵府,耳不听为净。 绛儿钦定的听众却没这么好运气,炎鸣神君嘴上答应,但一张脸甚是苦兮兮,听小草吹笛比打上一天一夜的架还难受。 绛儿在老祖宗每夜忍不住叫她停下吹奏中,她对自己的技艺几何已心里有数。 见神君难为的样子,颇是过意不去,但她只能找神君品评,在神君面前丢丑她才不会觉得脸红。 忽生一计道:“今日换神君来吹。”说着,纤纤素手上放一只翠笛,衬得小手又白又嫩。 “这……”炎鸣神君盯着她日日放在唇边的翠笛,不觉觑了眼她粉嫩的唇瓣。 绛儿见神君面色犹豫,忽觉自己唐突,若是神君吹得和自己一样,神君这样爱面子,定是不愿丢脸的。 想毕,正待收回手,神君骤然取过翠笛。 绛儿见他拿了翠笛不立时吹,反倒喉结滚动,呼吸错乱,她问道:“神君渴?” 炎鸣神君慌乱扫了她一眼,掠过她张开的小嘴,心乱得嘴都胡乱起来,“挺渴。” 绛儿登时站起,道:“我给神君倒水。” 刚立起身,只听一阵风吹破门似的声音,吱呀吱呀传来。 绛儿惊得瞪大眼睛,回身盯着神君,心里忍不住道:神君吹得真难听。 一念未了,暗夜的天空中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只听一道忍不可忍的大喝:“哇!还有更难听的!老子受够了,你俩真是我见过最绝配的夫妻!” 绛儿不禁俏脸一红,只听天上传来阵阵议论声,全都是在倒苦水,炎鸣神君每日轮战折腾,绛儿的笛声不堪入耳,他们在杀阵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烈火神阵内最可怕的杀阵,在他们两人的闹腾下,首次以杀阵内老祖宗不堪其扰关闭杀阵。 绛儿骤然看见小木屋四周被以精纯烈焰化成的锁链缠着,发出“格格”的铁器碰撞声,她唬得跳到炎鸣神君身旁,道:“神君,他们生气了要关住我们。” 炎鸣神君摸摸她天真的小脑袋,笑道:“这是他们治我的困阵。” 绛儿疑道:“单治神君?” 炎鸣神君意味深长地看了绛儿一眼,他很了解自己,也很了解绛儿。 困阵果然是困神君。 在铁链声中,木屋渐渐缩小,只剩下能都摆下一方桌案,一张床铺。 要炎鸣神君一整日待在这样一间无法伸展手脚的屋子里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他长日躺在床上烦躁翻滚,而绛儿的日子却过得乐滋滋。 她的整个人实在很安静,很柔和,坐在桌案前研习医书能沉静地看半日,吹奏她的翠笛能毫不松懈地吹半日,还有一个夜晚的时间便是为他施针,然后整个人宁静地睡在床铺的一边,一点都不觉得日子枯燥。 只不过她有些疑惑她日日为神君净化黑煞之气,伤势见缓,怎地神君越来越暴躁了。 譬如今夜,神君又屁股着火似的在床铺的一边睡不安分。 长手长脚又试探过来,语声更带试探:“小草,睡了吗?” “嗯。”绛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炎鸣神君实在是个君子,他和小草同床而枕已有十日,小草从开始的合衣而睡,到后来觉得神君这个好朋友真是个好人,干脆以舒服为上,只穿一件中衣睡觉。 炎鸣神君白日困在屋子里的烦躁和晚上忍受某些不为人知的痛苦累计了十日。 他今日终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必须这样做,不然定会憋坏。 他必须找小草聊天,不能再让小草呼呼大睡,他独自睁眼瞪天花板到天明。 果然是很重大的决定,他顶着承受吵醒小草的怒气,将前些日子的问题一股脑倒出。 “小草,在圣堂中你是何时认出我是假的?”说着,生怕她又睡过去,挪身移近那娇软的身躯,就着月光伸指戳戳她的脸蛋。 绛儿白日修炼晚上施针,且神君还不断在旁边揪揪她的头发,扯扯她的衣角,捏捏她的脸颊,摇摇她的手臂,好不磨人,她整棵草很是劳累,好容易躺下来睡觉,神君又来逗弄她,没好气拍开他的手,道:“没一会儿就认出了。” 炎鸣神君心头一喜道:“从哪里看出的?” 绛儿睡意朦胧嘟囔道:“太多了,说不完。” 炎鸣神君大为感动,急问道:“最明显的一处呢?” 绛儿道:“便是神君虽然有时会很温柔,但绝不会一直很温柔。居然一路上到回屋子都对我表现得很温柔,那阵灵好傻神君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哈哈。” 她越想越乐,忍不住笑出声,睡意全无。 急切想聊天的炎鸣神君对这出乎预料合乎情理的理由默了。 若不是夜色掩住了炎鸣神君的脸,那绛儿一定看到他的脸色很精彩。 炎鸣神君精光闪闪的眸子看到绛儿露在被子外的小脚乐得轻蹬,气急败坏越过他给自己床铺上不靠近小草的线。 道:“难道你相信我会对媚儿做那种事?” 绛儿只觉神君火热的气息靠近,听见他急促的呼吸,上回的事她还记着,连忙道:“当然不相信,但我已经认出那是假神君许久。那日神君全都看到了?” 炎鸣神君“嗯”了一声,道:“你进入先祖元神幻境后,我被念娃辖制住,就在旁边的屋子。” 绛儿道:“神君想不到念娃是怨妖,才会被他辖制吧。” 炎鸣神君摇摇头,道:“我早就十分有九分猜疑便是他。若不是他还称得上是我的长辈,我早对他不客气了。” 绛儿惊道:“神君怎么知道的?” 炎鸣神君道:“他身上没有臭鱼味,绝不是莺娘的孩子。” 绛儿疑道:“臭鱼味?” 炎鸣神君道:“嗯,像小敖身上的臭鱼味,在南海里长大的都有这味儿。” 绛儿不禁扯起自己胸前的衣襟,低头闻了闻,道:“我难道也有吗?” 炎鸣神君顺着她的动作一看,只见她扯起素白的中衣放在鼻前闻,然后放下衣襟间,原整齐的衣襟松垮,露出半个粉团,她犹自不觉,侧过身子,两乳相贴,支起脑袋,目中迷惘眨眨眼,道:“我也是生在南海,我有吗神君。” 炎鸣神君瞬时血脉偾张,说来他整个人除了脾气暴躁点,还是极受姑娘家欢迎的,千年来引诱过他的姑娘也算不少,青涩的浪荡的风雅的多情的…… 他自认能一眼看穿她们的心思,但绝没有一次,绝没有人像小草这样,披散青丝,躺于枕被,酥胸半露,面上眼里浑身上下仍是毫无邪念的清纯,一派天真问他心中疑惑。 他相信她是真的无意识,但她却不知道她这副不勾引胜过任何入骨勾引的模样放在全天下男人跟前没几个忍得住。 炎鸣神君生生忍住了,她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越发勾动他的心火,他滚离几步,挨在另一侧床沿,低哑而火热的声音:“没有,你又不是在海里长大。” “是吗?”绛儿又兀自嗅了嗅,只闻到淡淡的药草味,放下心来道,“真的没有,神君适才一说我还以为阵灵那天非要咬我,是因为我身上有鱼味呢。” 紧贴蜷缩在床沿的炎鸣神君登时弹跳而起,失声道:“什么!” 绛儿张口回答:“他……” 炎鸣神君像被点燃的炸药,坐到她身旁,连连问:“它咬你哪里?” 说着,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咬哪里他都不能接受。 绛儿诧异神君反应未免太大,道:“我以为神君看到了。” 说着,伸出手指往脖子处拂过,道:“碰了一下这里,然后我生气了,它就咬了肩头。” 炎鸣神君盯着她纤细、白嫩的颈儿,想象着有另一个男人抱着她亲,不禁怒目切齿,擦掌磨拳,一腔又怒又酸的愤懑无处可发,低吼道:“你是个女子不可以随便让男人碰的知不知道!” 绛儿吓得缩了缩身子,梗着脖子道:“你凭什么凶我!它就是几块石头,就和小竹一样的器灵。” 心意(700珍珠加更) 炎鸣神君一愣,自知理亏,气焰被浇灭大半,硬撑气势道:“石头也是男人。你是一棵草不是个女人吗?” 绛儿“哼”的一声,背过身去,兀自嘟嘟囔囔:“你说的不对,还凶我,我生气了。” 炎鸣神君气势顿消,看着躺在床上背对他的小身影,月光打在贴身、洁白的中衣上,勾勒出她日渐娇美玲珑的身子,方才还火冒叁丈的心变软了,挨着她躺下,又不敢碰到她,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衣角道:“别气了,我说错了,那就是几块石头借助煞气才幻化成人形,我错了成吗?” “哼。媚儿抱了真的你,我都没生那么大的气,可见神君常常是不讲道理的。”绛儿颇是有理道。 在她这株草跟前炎鸣神君早已不知面子为何物,服软道:“你知道我向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还请十分善心、美丽的绛儿仙子担待几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绛儿十分受用地娇哼了声。 炎鸣神君暗笑小草可真是好哄,虽然那是丢了他堂堂炎鸣神君的尊贵的面子,但大家在被窝里谁瞧得见,瞧不见就算做没丢。 道歉要找补齐整,又道:“我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说是不是有理。” 绛儿是株讲道理的草,道:“有理的,谁都不希望喜欢的人让别人抱,我也不希望别人抱神君,因为我也喜欢神君。” 同样讲道理的神君道:“我的喜欢跟你的喜欢不一样,所以我才生的气比你的大。” 绛儿猛然转过身子,一时间,两人共躺一枕面对着面,她瞪大晶亮的眼眸,认真道:“我和神君的喜欢是一样的。” 炎鸣神君听她说喜欢听了太多遍,每一次在他的追问下都是令人失望的朋友的喜欢,这回干脆说得再露骨一些,让这株草明白明白他的心意,对着她的耳朵大声道:“我喜欢你是想和你做仙侣,想抱你,想亲你,还想脱光你的衣服和你生孩子,你是吗?” 神君说话间在绛儿耳边吐出的热气,还有那比热气还滚烫火烈的话,令绛儿登时彻耳通红,片刻间从脸到裸露的的颈胸都羞得染上春日桃花般的红晕。 炎鸣神君看着她直眉瞪眼地出了神,暗自在心底对自己切了一声:又被小草拒绝了,可我还是好喜欢她,我可真没出息。 不想内心话音未落,绛儿顶着张通红似胭脂的小脸,凑近炎鸣神君,竭力提高声调道:“我、我也是!” 炎鸣神君登时两眼直勾勾盯着她,不认识她这人似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你、你也是什么……” 绛儿看着他的眼,鼓起嘴,像是在给自己鼓起勇气,大声道:“我已经明白了,我对神君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我想占有神君,神君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抱神君,想亲神君,想……” 她说不下去了,说不下去便用行动来表示,她紧紧抱住了神君,她火热的唇瓣擦在他的耳廓,缠绵的语声呢喃:“神君,我爱你。” 就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炎鸣神君听在耳里每一个字却都像是一道震天响的雷轰在他的头顶。 绛儿娇软的身躯已经贴到他的身上,他的人却僵直得石头般一动不动,全身的血都轰的一声全部冲到头上来了。 小、小草说爱他…… 这、这应该没有误会的余地了吧…… 没有误会的余地。 炎鸣神君直挺挺地、如痴如哑地看着他日思夜想的矫靥闭目慢慢凑近他,清楚地看到她如墨长睫微微颤动,就像他的心在颤动,他不由自主屏气呼吸。 她的唇覆上了他的唇,好软,好香,好甜…… 他的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仿若一跤跌进成堆的棉花糖里,全身飘飘然,甜蜜蜜。 他忍不住舔了一口,只觉天地都旋转起来了,空气里都充满了绛儿醉人的味道。 他终于反应过来,翻身紧紧搂住绛儿,含住她的唇瓣,粗喘道:“绛儿你说什么?我、我还想再听一遍……” 绛儿只觉一生中都没有这么勇敢过,好像只要能和神君在一起,无论什么她都能够往前迈。 何况她明白,神君已经迈了九十九步,她如今终于果敢了一回,用力回抱神君,双眸柔情似水凝注他的眼,认真道:“绛儿爱董炎鸣。” “董炎鸣也很爱绛儿,绛儿……”炎鸣神君只觉以语言根本无法表达他万分之一的爱意,拥住纤瘦的腰肢,灼热的唇轻轻噬咬她柔软的唇瓣,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骨血里…… 绛儿直被他亲得骨软体酥,呼吸急促,鼻子不禁发出一声细细的呻吟,她没料到表明心意之后神君这样的热烈。 这声儿简直就是香油在烈火上浇过,炎鸣神君贪婪地吻过她洁白的下巴,粉嫩的脖颈,诱人的锁骨,银牙慢慢扯下肩头的衣,不轻不重地咬了口她软玉般的肩头,中衣往下滑落至胸口,她急促呼吸着,两只粉团不断起伏…… 炎鸣神君的吻越来越炙热了,他一路落下的吻,正在向那小巧的坚挺乳儿靠近…… “啊——”绛儿惊叫一声。 沉醉在幸福的狂喜之中的炎鸣神君如梦初醒,惊觉自己在做什么,连忙道歉:“对不起绛儿,我、我没控制好自己……” 绛儿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紧紧抱住炎鸣神君不松手,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浑身发抖。 炎鸣神君以为自己冒犯了绛儿,让她受到了惊吓,抬头一瞧,他脸上登时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五彩斑斓都不足以描述他的神色,捶胸顿足、暴跳如雷、心口插刀全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小木屋已经消失,阵法已经结束,他恨恨盯着凭空出现的数双眼睛,发誓回去一定把有份将元神留在阵法里的老东西们的牌位砸给稀巴烂,他们就是故意趁这个时候结束阵法,打扰他的好事,吓他的小草!幸而他整个人都挡住了小草不被他们看去,不然小草若被他们看去一星半点只有他能看的地方,他片刻不等立时回族砸牌位。 只见眼前阿雪、小敖、昆海、封弥、莺娘、媚儿、甚至那小破娃娃都在旁边齐齐盯着他们,炎鸣神君怒吼道:“看什么看!” 手中连忙闪现红缎披风,将绛儿严严实实裹住,竭力压制自己脸上暴跳的青筋,柔声道:“别怕。” 双掌捧住她吓出泪花的面颊,食指指腹温柔地擦拭她微红的眼睑。 “啧——”琳雪最先忍不住感叹。 “啧——”小敖妇唱夫随。 “啧——”昆海强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惊叹,主人的速度,还有主人居然有温柔的时候,简直是不能不出声的惊天大消息。 琳雪很是欣慰地过来拍拍炎鸣神君的肩头,“小看你了,几日不见都到这步了。” 炎鸣神君朝她“呸”地一声,“少用你那种龌龊的心思想我的小草。” 琳雪摇摇头,道:“我当然相信绛儿,某个人嘛……” 炎鸣神君挺胸道:“我是个正人君子!” 琳雪一瞥还蜷缩在他怀里的绛儿,意味明显:差点脱了人家小白兔衣服的正人君子。 “我我我、你你你!”炎鸣神君气得说不出话,真想拎起这个丫头按进泥地里打一顿。 “神君……”绛儿见他们一见面又要吵架,不由拉了拉他的衣服, 绛儿表明心意前的炎鸣神君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绛儿表明心意后,得抱美人归的炎鸣神君根本不知道尊严为何物。 小草指东就往东,小草指西就往西。 炎鸣神君新的宠草守则诞生。 他立时闭上嘴,扭开头,眼不见阿雪那臭丫头为净。 几人身处的仍是进入阵法时媚儿的院子,炎鸣神君横抱起绛儿将她安好在椅上,理了理披散在肩头的青丝。 绛儿受着众人的目光,满脸羞臊按住他的手。 炎鸣神君看到她现在心里还觉得甜丝丝的,学着她的模样抿了抿唇,只觉她香甜的气息还留在唇边。 绛儿涨红了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炎鸣神君嘻嘻笑了声,才慢悠悠地转身,柔情蜜意的眼风突变,凌厉地对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敖郁、琳雪、昆海、封弥、莺娘一个个刮过去。 开口道:“几位大驾怎地来这里了?” 破坏了他与小草的第一次亲密,他很不满。 琳雪当先骂道:“死没良心,我跟小敖看到鲛人小镇黑雾浓郁到不用法力探查,肉眼便可见,因担心你们在外守了一个月,奈何我们根本进不来,后来莺娘逃了出去,告诉我们这里的情况,我和小敖本想硬闯。” “后来呢?”炎鸣神君觑了眼正坐在二十七瓣莲花宝座上的念娃,他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小敖说道:“后来遇到观音大士,幸得她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顺利制服怨妖。” 炎鸣神君非但不欢喜,反叫起来道:“观音不会就在这儿吧?” 不待人回答,只见佛光大耀,一道平和、圣洁的声音道:“早已在。” 炎鸣神君伸手挡住绛儿的眼,省得她被观音向来夸张的出场刺到眼目。 问道:“你早在这里?那你不会也……” 观音大士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语声平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救人 观音在下界的影响力很大,连绛儿做草时,都耳熟能详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惊喜得扒开神君的手,只见观音神态庄严雍容,头戴宝冠,手托净瓶杨柳,果然和传说中一样,雀跃站起来见礼。 观音微微一笑,慈爱地看着绛儿,道:“好。” 绛儿被观音夸奖,欢喜得拽了拽神君。 炎鸣神君六界小霸王的名号毫无疑问包括佛界,他对观音完全没有让人见到立时恭恭敬敬的模样,道:“你来收了他?” 他,当然是正被困在莲花宝座上的念娃。 观音像是也很习惯他这幅德行,微一点首,“他本是无辜之人且与我有些佛缘。” 炎鸣神君神君正不知怎么处理这烫手山芋,连连拱手道:“多谢多谢,改日定上门相谢。” 观音端庄的玉面上忽然也露出无奈的笑容,“最好的谢礼便是别来。” 炎鸣神君一顿,哈哈大笑,“好好好,这回承了你的情,近来绝不去找红孩儿切磋,扰乱你普陀山的清净。” 观音看了绛儿一眼,“这回说的倒像是真的。” 二人正叙旧,突地一声稚嫩又阴冷的声音打断:“我说,谁同意跟你走了吗?” 念娃本对付炎鸣神君和绛儿消耗了巨大的怨力,此时遇到观音便被锁在莲花座上。 众人甫一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但无论谁看到他那双如毒蛇一样怨恶的眼,都会遍体生寒。 琳雪等人不知事情始末,她道:“你遭怨妖缠身,如今观音大士来渡你成佛不好吗?” 念娃眼珠转到她身上,怨毒地盯着她,冷笑道:“成佛?真是个令人受宠若惊的施舍啊……” “念娃……”绛儿眼见他每说一字表情就越扭曲、狰狞,不禁呼唤。 念娃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渐渐飘出黑雾,片刻间口鼻耳朵全部散出黑雾,没一时他的面容、他的身体全部缠满黑煞之气。 莲花台终究锁不住他,一个小小的孩子,诡异地站立而起,嘶声呐喊,怨气冲天:“我不为仙!不成佛!” 眼睛里忽然流下血红的泪,仰天凄厉高叫,喊出千年的恨:“你们是天上尊贵无比的神仙,那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劫,一个错误。过后他还是他的神仙,逍遥自在。那么!那么!谁又想过我们凡人的一生!脆弱!如同蝼蚁被你们随意践踏的凡人的一生!” 念娃喉咙里发出“格格”刺耳笑声,猛地浑身爆发出铺天盖地的黑雾,他竭力嘶声呐喊:“我阿娘一生一世所遭受的苦痛,就是拜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神仙所赐!渡我?渡我?我不成仙!不为佛!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念娃不断膨胀变大,黑雾弥漫整个屋子。 “小心!他在自爆!” 一时众人纷纷运气抵御,绛儿被炎鸣神君护在怀里,她执着探出头,眼睁睁看着念娃膨胀到极点,“砰”地一声爆裂。 “念娃……念娃……”绛儿痛声叫喊,她猛地挣脱神君的怀抱,跪在莲花宝座前悲泣,“他、他不该死啊……” 庞大的黑煞力量冲击着她的纤瘦的身躯,红缎披风抵去大半伤害,她仍被攻击得跪立不稳,面上却带着倔强的神色。 她仰面满屋黑雾,忽地猛然爆发出碧绿色的力量,瞬时吞噬周身黑雾,她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将死在眼前,第一次感受到了医者的无能为力,固执地以直接散修为的力量净化黑煞之气,悲声道:“医者绛儿愿用一身修为换无辜之人性命。” 医者散尽修为可力挽狂澜,当初妙手仁心狐与炎鸣神君修为差距如同天堑,但散尽一生修为可轻而易举救回炎鸣神君,助绛儿升元婴,只因医者散的不仅是力量,还有手中治病救人积下的无数功德。 “小草,不要胡闹!”炎鸣神君立时上前阻拦,但有一人比他更快,观音大士素手按在绛儿的肩头,阻止她以散修为的方式极速净化黑雾希冀救下念娃。 绛儿灵力被打回,从哀绝而奋力抵抗的心神中抬头看向观音大士。 只见观音大士取出净瓶中的杨柳枝,不是轻轻把杨柳枝一挥,而是倾倒净瓶,净瓶内的闪着晶亮的水登时如河流般流出,所过之处黑煞之气尽消,到最后水退而去。 绛儿见到了吃惊的一幕,只见莲花台上闭眸蜷曲着一个婴儿,虽比念娃小一些,但眉眼却是一摸一样,如同新生的婴儿,未沾染一丝尘世的污浊,更没有怨气。 绛儿惊喜地看着观音大士。 观音大士目中欣慰地看着跪地的绛儿,一双救苦救难的手扶起她,道:“你是个好孩子,但需知一人不能救尽世间苦难。” 绛儿道:“观音大士也不能吗?” 观音点首:“我也有救不了的人。” 绛儿垂首默然,她开始明白,医者救不了天下人。 又看着观音手中净瓶,其内蕴含观音大士的修为此时倾倒一空,她又领悟应尽力救天下苦难之人。 而她方才并非尽力,而是拼命,散尽修为救了一人,她将丧失救百人、千人、万人的可能。 不觉面色一红,道:“谢观音大士指点,绛儿以后不会鲁莽了。” 炎鸣神君可没闲空听她们论道,冲过来抓住绛儿的肩头,凶道:“以后?这是你第二次想散修为是不是!” 绛儿垂首道:“我只是想救人……” 炎鸣神君看着她又委屈又软绵,真是又气又急,道:“你可知散尽修为的后果!你会变回含羞草,甚至连灵智都没开的含羞草,知不知道。” 绛儿讶然看向他,她以为只是打回结丹期,她可以再慢慢修炼。 炎鸣神君见她眼里有些畏惧之色,生怕她没记得不够深刻,继续夸大道:“还可能永远都开不了灵智。” 绛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低首咬唇反思,忽问观音道:“大士是这样的吗?” 观音只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绛儿立时便知神君是吓她的,炎鸣神君见她面上愧色减去,登时问观音道:“可能会变回含羞草是不是真的?”说着,一个劲给观音使眼色。 观音笑道:“是真。” 说着,衣袖一挥收起莲花宝座,其上的念娃也被她收起将其带回普陀山修炼。 她看起来虽还是那么端庄、平和,却比刚来时多了些急切,向众人道:“事已了,告辞。” 在众人一片道别声中,观音佛光彩云散去,散得比往日格外快一些。无论谁遇到小霸王缠上她,她都有些急着走。不单论观音,据说小霸王到佛界找如来佛论佛理,如来佛常常遗憾不在佛界,他一走如来佛便日日在佛界,总是错过,很是可惜。 但令六界颇为头疼的小霸王现在没闲空理他们,他一颗心都放在如何护草上,待观音走,他立刻对绛儿警告道:“听到了吗?观音都说了你会变回含羞草,那你就天天呆在南海见不到我。” 绛儿认真思考了会儿,若是她真的散修为的后果,果然有些麻烦,轻皱秀眉道:“神君不是常常来南海吗?我会勤加修炼化人形的。难道我变回草神君就不喜欢我了吗?” 炎鸣神君被反将一军,不由语塞,忽看了一眼小敖,想出一个他不愿意用但好像会很有效的法子,道:“若你轻易变回含羞草岂不是辜负了恩人渡化你的一片苦心。” 绛儿一听,果然立时认错道:“绝没有下次了。” 炎鸣神君好不容易达到目的,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 只听“扑哧”一笑,当了许久背景板的琳雪和敖郁笑道:“绛儿托我们寻的恩人,我们已找到。” 适才还在纠结愧疚中的绛儿登时喜动颜色,跑过来握住琳雪的手道:“真的吗?琳雪姐姐,我的恩人是谁?在哪里?他愿意见我吗?” 一连串的问题“登登登”砸到下来,砸到的不是琳雪的脑袋,是炎鸣神君的脑袋,他刚抱得美人归,那恩人就没有眼色地出现了? 绛儿没留意到神君一张吃了苍蝇似的难看面色,她千辛万苦找的恩人有了消息,欢喜非常连连追问:“是谁?哪个海里的龙,他愿意接受我的报答吗?” 敖郁嘴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接受炎鸣神君在绛儿身后又是朝他眨目使眼色,又是双手合十求他不要说。 他暗自笑破肚皮,能这样耍阿鸣的机会不多,他要好好珍惜。 他面上露出难色,道:“报答嘛,不知绛儿想如何报答,那位恩人不缺钱……” 说到这里,绛儿就遗憾地摸摸她的大千袋,里面存了好多她攒下来要报恩的灵石,心下黯然,神君果然说的没错,恩人有很大的本事,不需要我的灵石。 接着听说道:“他也不缺丹药、法宝,身份地位他全都有,好像就缺一样东西。” 绛儿急问:“是什么?” 敖郁道:“缺个媳妇儿。” “啊……”绛儿又是感叹又是遗憾,“那我没法帮他找媳妇儿,我认识的人不多。” 炎鸣神君看到敖郁那蔫坏的样儿就知道他在使什么坏水,急得他心焦性爆生怕小草被拐走,隔空朝着敖郁掌风呼呼威胁他不要再乱说话。 敖郁仿若未见,凝眉想了半晌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绛儿目中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敖郁顶着炎鸣神君的能杀人的眼光,温和含笑道:“在人间话本上写报恩时,常有一句话不知绛儿听过没有?” 绛儿正要摇头,身后已经有人在怒喝:“敖郁!” 绛儿回头看向莫名其妙的神君,道:“神君你又在发什么火?” 炎鸣神君指着敖郁那装无辜的欠扁白脸,道:“他胡说八道。” 绛儿按下他的手道:“神君能不能安静一下,我在问恩人的事情。”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炎鸣神君讷讷张嘴,血冲头顶,人都要气炸,心道:好哇,你问,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绛儿见神君不再打岔,急切地接着问敖郁道:“我没看到过,是哪句话?” 以身相许 敖郁虽在回答绛儿,饱含笑意的目光却流连在炎鸣神君身上,就连琳雪也兴奋得搓搓手期待着。 绛儿只听敖郁温和的语声道:“便是‘小女子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 这话一出,炎鸣神君目中喷火,整个人都像个一点即炸的火药。 绛儿听了,大失所望,摇摇头道:“报恩怎么会随便以身相许呢。只有两情相悦,才会以身相许,我只是想报答恩人的渡化之恩,不会以身相许,恩人也不是那样随便的人。” 炎鸣神君满身火爆听了她的话霎时如甘霖撒落,浑身舒舒服服,畅意无比,得意地朝等着看笑话的阿雪和小敖扬了扬眉头。 敖郁不以为意,仍文文雅雅笑道:“这么说绛儿是不会对恩人以身相许的了。” 绛儿肯定摇首道:“不会。” 方才患得患失的炎鸣神君顿时挺直腰杆,道:“小草说不会就是不会,他若敢叫小草以身相许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琳雪终于忍不住插嘴,“绛儿的恩人来历可是很大,名声很响,你有那么大的本事?绝不让他们在一起?” 炎鸣神君不屑地长“切”一声,道:“你说出来,我看看来历究竟有多大,名声有多响,六界还有我不敢揍的人?谁敢窥觑我的小草,别说在一起,就是碰她一根手指头我都不同意。” 绛儿听他对恩人说得无礼,正要说他,只听琳雪憋红了脸大笑,一根纤指指向神君的鼻头,又笑又说道:“绛儿的恩人便是你。” 说完,琳雪和敖郁抱着肚皮弯下腰,齐齐爆发出大笑声。 就连在旁围观的昆海、封弥等人都忍俊不禁。 炎鸣神君鲜活生动的表情突然全被冻结住,他就是见过很多大场面,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恩人,我? 我什么时候干的这等好事? 我吃了不知多少次醋的恩人,不能让小草以身相许的恩人,连小草的手指头都不能碰的恩人,见一次我就揍一次的恩人。 竟然是我? 绛儿也呆呆怔怔了半天,她找了许久的恩人竟然一直在她身边,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是神君?你们怎么知道是神君的?” 琳雪和敖郁直笑出了眼泪,用手背揩了揩眼角,嘴角兀自仍忍不上扬,琳雪道:“那夜下那么大的雨、打那么大的雷,除了阿鸣那家伙拉着小敖出去打架,还能有谁干得出这事。他和小敖打架,小敖体弱,他向来不让小敖流血,那日流血的人是阿鸣。” “可是……可是神君的血……为什么只有我活着……”绛儿问道。她见过神君打架时流血,绝不会只流一滴。 琳雪听了这话,笑意收敛了许多,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道:“老天不让你死,阿鸣的血在雷击下的同时或许是洒了一整片含羞草,但只有你有净化之力,旁的含羞草无法吸收带有黑煞之气的力量,所以……” 绛儿一听她的姐姐妹妹原本有活下去的机会,不禁眼眶一红。 小草要哭,天大的事也让炎鸣神君回过神了,连忙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她们或许已去转生,有了新的人生。” 草木死后也会投入六道轮回。 绛儿心下稍慰,点点头。 炎鸣神君见此放下心来,便有了心思算账,盯着敖郁那白脸腹黑道:“那日只有我和你在争斗这事好像不难想起吧。” 绛儿第一次问敖郁时,敖郁在琳雪的示意下特地等着给炎鸣神君挖大坑,绛儿不会跟他们计较,但吃了大亏的炎鸣神君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敖郁和琳雪不禁倒退两步,琳雪牵强笑道:“小敖头先伤势未愈,一时想不起来。” 说着,仗着绛儿在身边,他不会立即挥拳头,还想坑炎鸣神君一把,道:“难道你常常把事情记得很清楚?譬如方才你说绛儿的恩人绝不能碰她一根手指,他们绝不能在一起……” 话没说完。炎鸣神君就恼羞成怒打断:“滚!滚回龙宫,让我瞧见你回天界,你就等着吃拳头吧。” 敖郁和琳雪对望一眼,达成共识,立时一溜烟飞走。 两个人虽屈于炎鸣神君的淫威仓皇逃走,但此行收获颇丰。 阿鸣还好好的活着,他那榆木脑袋终于追到了绛儿,最丰盛的收获还是他们坑了阿鸣一把,哈哈哈哈! * 被坑了一把的炎鸣神君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而后偷偷觑了绛儿一眼。 心想他若反悔方才的话,那不会会破坏他一言九鼎的堂堂炎鸣神君在小草心中的形象。 事实上在绛儿绛儿心里,神君时常说胡话,向来不放在心上。 炎鸣神君正想着怎么开口找补自己的面子,只见那小草丢了他这个刚找到的恩人,忽然朝着媚儿走过去。 炎鸣神君看着媚儿已穿上衣服,心里虽然知道她身世凄苦且被怨妖控制身不由己,但对她常常脱光衣服这事很是有意见,这有意见在于万一小草多与她说几句话,也喜欢在他面前没事脱光衣服怎么办。 这是坏事呢?还是好事? 炎鸣神君的想入非非惯来在绛儿身上不适用,绛儿走到媚儿面前,拉起她的手。 媚儿看着她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妒恨又是羞愧,甩开她的手道:“用不着你来装好人。” 绛儿毫不在意,复握住她的手,道:“你若觉得这是好事那便感谢先祖,这是先祖的意思。” 说着,她将灵府中特意留下来没化用融合进自己灵力的碧绿力量送入媚儿体内。 在幻境中绛儿明白鲛人族先祖嘴上虽说我族圣女不顶用,但还是疼护她们的,再加媚儿母亲自爆时,碧绿力量主动去保护媚儿。 绛儿再呆也领悟到了先祖的意思,将剩下的力量传给媚儿后,松开手道:“先祖相信你能够守护好鲛人族。” 媚儿着了魔似的盯着她,如今怨妖已除,她的体内的怨气在观音大士的净水下尽消,她在圣殿里的所作所为虽是因怨妖控制,但怨妖最擅长的就是放大一个人心底的渴望,让人入邪。 她心底的渴望……她看了一眼那道银衣红发的身影,她对炎鸣神君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但他的一双眼,一颗心,他的整个人已经牢牢地放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样貌、身段都不如她的绛儿,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她不如绛儿,至少绛儿入鲛人族以来她的心从未因怨气动摇过,她纯净得让人恨不起来。 如若她没有被怨妖缠身,是否也能像绛儿一样,纯净明丽…… 媚儿怔怔地抬起手,看着手心闪耀着纯净的碧绿光芒,便知绛儿没用任何藏私,给她留下的是先祖最精纯的力量。 媚儿无声苦笑,就算没有怨妖,她也做不到绛儿这般傻,令人动容、敬佩的傻。 炎鸣神君见绛儿又去做好人好事,撇撇嘴等她贯注完力量,迫不及待牵着她的手离开。 绛儿顿住脚步道:“神君能为先祖修了圣堂再走吗?” 炎鸣神君了解那两位先祖对她有恩,且有一位还是南筝的先祖,他牵着绛儿飞至那圣堂废墟处,指尖捻了诀,雷电之力飞入废墟中,修建院墙。 绛儿瞧着那电光闪闪、雷声隐隐的力量,问道:“神君战斗时为何很少用雷电之力,只有危急时才用。” 炎鸣神君干笑一声,道:“你不是怕打雷吗?” 绛儿听言,甚是感动,又觉不对道:“我没与神君说怕打雷时神君也没用。” 炎鸣神君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甚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摸了摸鼻子道:“那是因为有时会轮到我阿娘掌管天下雷电之力,若是我打架时用,她少不得知道我又出去招惹谁了。” “哦——原来神君是怕夫人。”绛儿恍然。 炎鸣神君嘴硬道:“我那是怕麻烦,不是怕她。” 绛儿不以为然,又问,“那神君怎么又不怕用烈焰之力?” 炎鸣神君嘿嘿一笑,道:“我阿父有阿娘管着,比你管我还死。他哪里有闲心管我哪日出去打架。” 绛儿不赞同嘟起嘴道:“我没管神君。” 炎鸣神君伸手搂住她的肩头道:“好好好,是我心甘情愿求你管的,不是你自己要管。” 电光闪耀间,一座宏伟的圣堂恢复如初。 眼看诸事毕,只见昆海现出原形,一只大鲲鹏伏在不远处等待。 炎鸣神君道:“该回去了。” 绛儿见封弥和莺娘也等手不远处,相依注视着他们,她道:“我还没和封大哥道别呢。” 说着,松开炎鸣神君的手,飞近封弥与莺娘二人。 炎鸣神君站立凝望着绛儿依依不舍地和那只蜜蜂和鲛人道别,感叹这株草活的岁月还短,对什么事情都保持着新鲜热情。 像他这样做了上千年的神,是不会对才认识几个月的人怀有不舍,反正岁月这么长,见面的次数不知几何。 直到坐上鲲鹏鸟,绛儿频频回头,挥挥手:“封大哥再见。” 炎鸣神君忍不住道:“你离开天界去南海时怎地没见那么不舍。” 绛儿想了想道:“因为我知道以后还会见到神君。” 炎鸣神君听了不觉点头,他跟小草就是天定的缘分,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怎么单单那么不舍那只蜜蜂。” 绛儿道:“因为我和封大哥格外要好。” 炎鸣神君道:“才认识几个月能要好到哪里去,你别被人家几句好话骗了。” 绛儿立时反驳道:“谁说只认识几个月的,我认识封大哥比认识神君的时间还久。”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采蜜 炎鸣神君只知道她在南海做草时有一堆姐姐妹妹,问道:“他又不属草木,跟你有什么关联。” 绛儿骄傲道:“他经常来采我的蜜,他夸我的蜜是南海中最甜的。” “采你的蜜!”炎鸣神君登时暴跳而起,飞行中的大鹏鸟都抖了叁抖。 绛儿点点头道:“是啊,开花儿了自然有蜜蜂来采蜜,叁岁小孩都知道的事,神君不会不知道吧。” 炎鸣神君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的重点是他采你的蜜!” 绛儿点点头,“嗯,是的。” 炎鸣神君微眯眸子,盯着她小巧柔软的香唇。 两人在宽阔的大鹏背上正对盘坐,炎鸣神君沉默半晌,心里冷笑:采蜜。 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绛儿低呼一声,双颊飞红挣脱道:“神君,在路上有人。” 炎鸣神君低首盯着她,满脸写着不高兴,问道:“他怎么采的蜜。” 绛儿真不明白神君为什么执着这问题,回道:“扎我头上,然后取走花蜜。” 炎鸣神君面色稍缓,关心道:“扎头上不疼吗?” 绛儿倒在他怀内摇摇头,“不疼,花蜜堆多了会难受。” 炎鸣神君心里还是不舒畅,双手握住她的纤腰抱起,令她坐在腿上,一时两人面对着面,他目光不离粉嫩的唇儿。 白日青天,还是在回天界的路上,绛儿双腿岔坐在神君火热的大腿上,她羞臊得红了脸,推了推他结实胸膛,细声道:“放开我。” 炎鸣神君哼了一声,只见她的脸儿如叁月的桃花,好不醉人,搂住纤腰的手将她往身前更带近一步,低头鼻贴着鼻,与她呼吸交缠。 深邃的眼眸凝着她惊慌的湿漉漉水眸,薄唇轻启道:“以后只能让我采你的蜜知不知道?” 绛儿颤动长睫,看到神君的眼眸中映着她的眉眼,她的眼里也只有神君,温热的呼吸交错,心跳的声音像是在打鼓,脑袋一片空白,吃吃道:“我、我已经不用采蜜了……” 炎鸣神君低低一笑,声音沙哑,挠动心尖:“你用的,以后每天都用采蜜。” “什么……” 绛儿的话声还没出口,神君灼热的嘴唇已经擦过她的唇瓣,慢慢地试探地轻尝一口芳香。 绛儿受惊地“嗯”了一声,香拳无力地击打他的胸口,急道:“昆大哥在……” 炎鸣神君环紧她的腰身,身体贴近,唇瓣也贴得更近,道:“他已经死了。” 说毕,重重印在她的嘴唇,生涩辗转,只将绛儿吻得香口微张,娇喘吁吁,炎鸣神君低低笑了一声,张口吮吸一口绛儿软软唇瓣,发出“波唧”一声,对着绛儿红通通的小脸上,吃吃而笑:“好甜的蜜啊。” 绛儿眼波朦胧,“胡……胡说……” 炎鸣神君但笑不语,复凑首吻上她的唇,犹觉不够,不觉探出舌尖认真描摹她唇瓣的形状, “唔……神君……”绛儿经受不住炎鸣神君的火热,浑身又羞又热。 炎鸣神君趁势而入,新奇地探索香甜的小口。 绛儿震惊得瞪大双眼,这……这……怎么可以这样亲…… 不容她思考,只觉香舌忽然被勾住,她惊得要躲,神君却莽撞四扫,紧紧纠缠…… “哈……”绛儿含含糊糊呜咽出一声,放弃抵抗任由神君索取,脑中晕晕乎乎地,浑身都软了,软在神君有力的臂膀里,她在神君炽热的爱意里,整个人化在一个叫炎鸣神君心里。 原来和神君做情人比和神君做好朋友开心一万倍! * 炎鸣神君嘴里已经死了的昆海终于远远看见南天门,不禁泪眼汪汪,走完史上最长、最难耐的回天界路程。 一到南天门,绛儿立时就蹦下来,朝着两个守卫大哥打了个招呼。 守卫含笑回礼:“小仙子回来了。” 炎鸣神君恶狠狠瞪了他们两个一眼,道:“人家回不回来你挺在意?” 守卫对视一眼,他们的上司在说什么? 还没想明白,只见掌管天兵天将,杀伐果断,脾气暴躁的炎鸣神君着急地拉住那位小仙子的手。 表面站的挺直,实则大眼骨碌关注二人的俩守卫倒吸口气,暗道:小仙子招惹了炎鸣神君好日子是到头了。 却见那小仙子甩开炎鸣神君的手,俩守卫瞪大铜铃般的眼,已经做好炎鸣神君大发怒火立刻逃走的准备。 那小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对炎鸣神君娇喝:“我要回医馆,不去你府里。” 俩守卫大眼一眯,发现事态不对。 只见炎鸣神君不但没有发火,反而笑嘻嘻地拉住小仙子的衣袖,语气还很柔和:“那我陪你见完师尊,咱就回府里住。” 俩守卫倒吸两口凉气,瞧瞧他们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 接着持续关注小仙子,只见小仙子扯回自己的衣袖,嗔怪道:“我就在医馆,你想见我时就来吧。” 俩守卫着了晴天大霹雳,炎鸣神君在倒追姑娘! 四只大眼偷瞄向炎鸣神君,但见炎鸣神君贴近几步,搂住人家小仙子的腰,低声道:“我若时时刻刻想见你呢。” 小仙子灵动的双眸转了转,道:“但我有病人要治,你也有事要做。” 炎鸣神君道:“我能有什么事。” 小仙子突然一指他们,道:“你不是还在天庭任职,掌管天兵天将吗?” 炎鸣神君眼风凌厉地一扫他们,俩守卫瞬时疾速摆手,口齿打结:“不不不,我们严守纪律,日日勤练,绝不劳烦神君操心!” 炎鸣神君对他们皮笑肉不笑地满意点点头,转到小仙子处又笑得灿烂,道:“瞧见了吗?本神君治军有方。” 小仙子果然是善良的小仙子,她道:“那好吧,我们先回医馆再说。” 俩守卫待炎鸣神君和小仙子离去,长松口气,四只铜铃大眼已震惊掉下,骨碌碌带着震惊的一幕滚过天界。 没有什么比八卦传播得最快的事,尤其是名震六界的小霸王陷入爱河这回事。 * 数月未回,绛儿只觉分外怀念医馆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最怀念的还是医馆里的人。 方踏入门首,铃铛儿便兴奋欢呼:“绛儿姐姐回来啦!” 当先迎出来的不是师尊,却是红璃,只见红璃迎出来,主人家似的搬凳子给两人坐。 绛儿也客人家似的道谢,炎鸣神君大大喇喇坐下,绛儿问红璃道:“我师尊不在家吗?” 铃铛儿叮叮当当响起,抢先回道:“真人去叁绝山采药了,明日傍晚时分回来。” 红璃对铃铛儿道:“是今日傍晚时分。” 铃铛儿道:“那是我记错了绛儿姐姐。” 绛儿道了声没事,只听铃铛儿话锋一转,“绛儿姐姐怎么和神君回来?” 红璃在旁附和点点头,绛儿一瞧见这小铃铛话变多了,还变得些许八卦,反问道:“你常常和红璃聊八卦?不看店吗?” 铃铛儿叮叮当当摇了一阵,道:“我错了绛儿姐姐。” 知错了的铃铛儿安安静静地挂在店门首,至傍晚时分终于迎进师尊,第一时间报道:“真人,绛儿姐姐回来了。” 绛儿听声,忙从丹炉房小跑出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像小女孩一样撒娇,“师尊我好想你。” 师尊是她唯一的长辈,她离开天界,师尊隔叁差五与她通信,寄些物品,指点她的修炼。绛儿慢慢了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为何意,她在心里渐渐把黄参真人当作父亲。 炎鸣神君自然看出来,他来过千百次医馆,次次眼睛长在头顶上拽着步子,此时他突然正襟危坐添了一丝乖巧。 看在黄参真人眼里出奇的诡异,与绛儿叙了几句旧,对反常的炎鸣神君感到十分发毛,与绛儿坐下后,黄参真人道:“神君体内伤势像是有所缓和。” 炎鸣神君正了正衣襟朝着他微微一笑,“是好了不少。” 黄参真人惊得见了鬼似的,他跟他打了千年交道,有见过一次他正经端坐,安静说话的样子吗? 没有。就是他老父老娘都没见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态严重到这种地步,只有一个可能,紧张道:“不是绛儿得罪了你,你要把我这医馆给拆了吧。” 炎鸣神君微一颔首,“不敢不敢。” 他心里对自己的表现实是满意,听说女婿上门见家长,就要乖乖巧巧才能获得长辈的喜爱。 若是再送上一份厚礼,那他这女婿当定了。 炎鸣神君一拍大腿,怎地忘了这茬。 这清脆的、饱含力量的一巴掌把黄参真人吓得心惊肉跳,屁股差点坐不住椅子,心想:小霸王他来了,他带着他的怒火来了。 想着,他见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见小霸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绝品法宝、丹药,更有千年难遇的草药,看起来好像是恭恭敬敬的奉上,含笑道:“初次拜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黄参真人猛地站起倒退几步,面如土色,毛骨悚然,道:“你、你给个痛快吧,不会是想要了我和绛儿两条命吧!” 炎鸣神君一头雾水,事态发展的方向怎么不对,暗衬:这臭老头不会记着我拔他人参须的仇,不同意把小草嫁给我吧。 为了小草,炎鸣神君耐下了火爆的脾气,含笑道:“怎敢冒犯老丈人。” “老丈人?”黄参真人只觉两眼一黑,不可置信,小霸王的留下阴影太深,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反抗,“你要强娶绛儿?我绝不同意!” 炎鸣神君终于装不下去了,本性暴露,跳脚道:“本神君在你老头子眼里看起来那么差吗!” 黄参真人见他发火,反松口气,不忘回绝道:“我们绛儿高攀不起您这位尊贵的神君。” 炎鸣神君扬扬拳头威胁道:“你不同意?” 黄参真人看了眼向来乖巧的绛儿,若是送与炎鸣神君那简直羊入虎口,赴死般道:“绛儿出身虽不高,但绝不与人做妾!” 炎鸣神君气道:“本神君什么时候说纳妾,我要明媒正娶!” 黄参真人张大嘴,花白胡须跟着僵直,震惊又摇摇头道:“不行,我们绛儿受不了这委屈。” 炎鸣神君气极反笑:“嫁给我很委屈不成?” 说完,他居然看到黄参真人点点头,他还以为他要说他脾气不好,没料到开口的话是:“若你纳妾,她就只有哭的份。” 炎鸣神君揪住他的胡须道:“你天天想本神君纳妾,本神君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留可个好色的名头。” 黄参真人“哎哟”一声,固执道:“你们火神族上上任族长……” “闭嘴。”炎鸣神君已经明白了。 火神族万千年来名声一直颇佳,他父亲更是个深情、忠厚的男人,唯一能让黄参真人非要认为他会纳妾的就是那个担任了上上任族长,抹黑整个火神族脸面的狗男人。 炎鸣神君仰天长叹,他一个做孙子的天天给他留下那些破事擦屁股,还被熏得一身臭。 他可真是个孙子。 舒心小日子(800珍珠加更) 绛儿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搭戏台似的唱得热闹,讨论的事又与她密切相关,忍不住插嘴道:“那个……你们不用吵了,我还不想嫁给神君。” 前一瞬还暴跳得跟只战斗公鸡似的炎鸣神君,这话一出,登时像挨了一鞭子,气焰全无,转头看向绛儿,可怜巴巴:“为什么不嫁?” 绛儿为难地低头揪着衣角道:“太快了吧,我好像才喜欢神君几天。” 确切的说是她才确定自己的心意几天。 炎鸣神君好像又挨了响亮的一巴掌,呆呆挣挣,他自觉喜欢了小草好久,才会知道小草也喜欢他后便迫不及待想娶她。 细细想来好像他们认识不过数年,或许是当把一个人放在心尖思念时,时光格外漫长吧。 他替自己已经找补好安慰的说辞。 绛儿看到神君失望的模样,连忙道:“从前也喜欢,只是我不知道……” 黄参真人一见此景,不禁若有所思捻动胡须,无论谁都不敢想炎鸣神君会去倒追一个姑娘,但事实好像摆在眼前。 他可看不来他的小徒弟这么有本事啊,软绵绵的一团居然能收服火烈刚硬的小霸王。 炎鸣神君见她着急,眸光狡黠一亮,将头垂得更低,难过道:“既然只喜欢了几天,那么是我唐突了……我不该留在这里。” 绛儿自觉说错话,赶忙拉住他道:“不,喜欢了很久很久,神君要留在这里。” 炎鸣神君一肚子的得意洋洋,面上仍带着哀色,“真的吗?” 绛儿拉着他往后院,道:“真的真的,神君快去看看我的房间。” 她生怕自己话还惹神君难过,很是殷勤。 黄参真人目瞪口呆地瞧着炎鸣神君拙劣装可怜的演技,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见到。 * 近来天界很太平,整个六界都很太平。 是六界最大的不和平因素炎鸣神君闭关了吗? 不,炎鸣神君陷入了爱河。 这个消息比各家死了老娘的消息还让人震动。 更令人震惊的是收服了炎鸣神君的竟是一位小仙子。 最令人震撼的是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铃铛说天不怕地不怕的炎鸣神君是个妻管严! 此时如果哪个地方聊的不是炎鸣神君和那位绛儿仙子,那么那个地方绝算不上热闹。 就连五界之主都凑在一块儿,互相道贺恭喜大家脱离苦海。 有打死不信这传说的专门找到医馆去,无一不目瞪口呆地出来。 …… 绛儿不知这几天医馆生意怎地那么好,神君都没出去打架,医馆外却排起了长队等待治疗。 绛儿方治好一个病人。 铃铛儿立时喊道:“下一位。” 一个彪形大汉迫不及待地走进来,正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绛儿仙子,当头便见个银衣红发的人正拿着素帕给一位清丽恬静的少女擦拭面额的汗,脸上笑得温柔又深情。 大汉瞪大眼睛,见了鬼似的,不,见鬼都没有见到常常把他揍得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的小霸王炎鸣神君有温柔的一面更恐怖的事情。 他走得极慢,竖起耳朵,只听炎鸣神君道:“累吗?” 那位绛儿仙子摇摇头,“不累,都是一些小伤小痛,只是好奇怪这几天怎么这么多。” 说着,听到身后脚步声,转过头对他,温声道:“客人请坐。” 绛儿对待病人向来温柔,彪形大汉受宠若惊,五大叁粗的人也露出呆呆的样子,愣愣坐到那张床铺洁白的病榻。 绛儿心下更奇怪,好像这几天来治病的人都这样,面上仍含笑道:“是哪里不舒服?” “胸、胸口。”彪形大汉受到的刺激太大,平时风风火火的一个人居然也结巴起来。 绛儿点点头,正要诊治。 “嗯?”一道不悦的声音,一道不悦的目光,不悦地落在大汉身上,正是炎鸣神君。 他道:“我看你全身都有点不舒服吧。”威胁之意明显。 彪形大汉连忙陪笑道:“忽然就都不疼了。” 绛儿秀眉一皱,瞪了眼炎鸣神君道:“我在治病呢。” 意思是叫他不要打岔。 炎鸣神君立时闭上嘴,合起眼。 绛儿继续道:“不必理他,先伸出手,我来给你看看严重吗?” 彪形大汉登时跳起来,道:“一瞧见仙子就全部都好了。” 说着,正要一溜烟逃走。 忽地冷不丁的一句话砸在他头上,“诊费。” 彪形大汉身影一顿,瞬时转过身掏出满满一手的耀目灵石奉上。 绛儿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没治伤,不能拿。” 彪形大汉将灵石全放在她手旁的桌上,饱含热泪道:“仙子啊,您真是大好人!” 说毕,眼见炎鸣神君张开一条眼缝,他登时脚底抹油溜走。 绛儿见此,叫铃铛儿停止叫人,转过头来问炎鸣神君道:“这是怎么回事?” 炎鸣神君眼珠子转了转,道:“什么怎么回事。” 绛儿道:“这几天来的人,明明没伤没病也要来,还都认识神君有点怕神君。” 炎鸣神君嘀咕道:“还有人不认识本神君吗?” “哼。”绛儿气背过身。 炎鸣神君连忙从后环腰搂住她,哄道:“好,我说我说,他们都是我朋友,都想来看看你。” 其实都是跟他打过架的,想看看曾经无人能收服的小霸王是不是真的被收了,他们的好日子是不是要来了。 他自认为人还凑合,与那些人大多打着打着自然就有感情,偶尔也能喝上两杯小酒,为了在小草面前留点面子,说朋友不为过。 绛儿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既然是你朋友就叫他们走吧,这样排队会耽误真正需要治病的人。” 炎鸣神君得令,立时站到门外吼着说了几句什么,那长队中登时发出起哄的大笑。 绛儿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请喝喜酒,懒怠理他们,神君的朋友和神君一样,果然时常不着边。 * 医馆没了看热闹的人,一整天下来很是清闲。 绛儿每日没客人时便安安静静地看书、炼丹、修炼、施针,还要应付长日屁股坐不住的神君。 “草儿,草儿……”炎鸣神君对着她的耳朵喃喃个不停。 绛儿放下医书,道:“神君若是无聊,那便出去找人玩儿吧。” 炎鸣神君亲了一口她红润的脸颊,道:“他们哪里有你好玩。” 绛儿推开他的脸,道:“安分一点,待会儿有病人进来看见。” 炎鸣神君反将她抱入怀里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安分。” 说着,撅起嘴等待。 绛儿涨红了脸,摇摇头,别说在医馆里白日青天下,便是晚上炎鸣神君撒泼打滚她也不好意思主动亲神君。 炎鸣神君揪着她的小辫道:“第一次不是挺主动的吗?” 绛儿抬起手捂住他的嘴,道:“神君不要再说了,怪臊人的。” 和神君在一起后,绛儿深刻体会原来亲吻并不是碰碰嘴唇就完了,神君每一次的亲吻且越来越让绛儿想起来便能脸热半日。 炎鸣神君顺势吻了吻她的手心,绛儿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回手,炎鸣神君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摩挲着白嫩的手背。 绛儿羞得耳根通红,知道不与他说点什么事儿,他能抱着她玩半天,抽回手道:“神君还记得我的恩人是谁吗?” 炎鸣神君享受的神情一僵,恩人就是他自己,他能不记得吗?但想起他放过的狠话,他一点都不想记得。 回道:“我。” 绛儿道:“对了,神君还记得我与神君说过如何报答恩人吗?” 炎鸣神君脱口道:“以身相许。”说着环在她纤腰的手捏了捏她的腰间。 绛儿瞬时拍开他的手,慢慢解开腰间的衣带。 炎鸣神君咽了咽口水,道:“就在这儿?不太好吧。” 这小草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了。 绛儿点点头,“前几日忘了,今日就在这。” 炎鸣神君心内怒嚎:这事还能说忘就忘? 他看着她盈盈一握的腰,非要穿短裙露出的玉腿,软软的臀还坐在他腿上,她整个人都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清甜可人,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他不觉血气上涌。 这一涌还没涌到头,就见绛儿解开腰间的大千袋,一股脑地倒出成堆的灵石,铺迭满一整个桌案。 绛儿从他怀里跳出来,欢喜道:“这都是我攒下来报答神君的,一共两千五十块灵石。” 炎鸣神君一腔期待被浇灭,无甚兴趣地看了那光华耀目的灵石一眼,扯起嘴角牵强笑道:“谢谢你。” 绛儿终是报答了恩人,心愿已了甜甜笑道:“不用谢。” 说着,拉着他站起来,将他的手放在灵石堆上,道:“神君快收起来吧。” “我的钱以后都归你……” 话还未了,只听门首铃铛儿清脆的声音:“欢迎客人。” 绛儿忙丢了神君,迎出门首,只见一个风致嫣然、光华端丽的妇人笑吟吟地走进来。 绛儿只觉这人修为定很高,心下拿不定她是否来看病,柔和笑道:“客人来看病?” 妇人见到绛儿,亲昵地握起她的手,双目满含笑意上上下下打量,只觉眼前的少女娇美如花、温顺绵软,真是难寻的玉人。 携着她的手,温笑问道:“你是绛儿吗?” 绛儿礼貌回道:“是的,客人认识我?” 妇人反客为主,亲热地拉着绛儿坐下,托着她的两只手展开,仔仔细细地看过绛儿,秀丽的眉眼天真烂漫,盈盈的水眸含羞带怯,纤瘦的身段轻盈娇俏。 绛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那妇人打量,只见妇人眉眼唇角俱是喜色,忽地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把搂住她入怀里,爽朗的声音道:“嘿哟,这么好的姑娘居然看得上我们家那臭小子,真是祖上积德得啊。” 父母 绛儿一听话头,唬得心内一震,从脚心到头发丝儿都僵硬起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才妥帖。 优秀的护草使者炎鸣神君怎么可能让小草陷入尴尬境地,随手拉过个椅子,吊儿郎当坐下,对那妇人道:“娘,差不多得了,她性子安静,可不跟你似的大大喇喇。” 来人正是炎鸣神君的亲娘,雷神族的公主——容韶上神。 容韶看着他刚从灵石堆上收回的手,啐了他一口,道:“真丢人,还用姑娘家养你。” 炎鸣神君跳了起来,绛儿连忙道:“不,不是的夫人,是我报答给神君的。” 容韶拍拍她的手背,温笑道:“好孩子,你不用替这混小子说话,娘给你做主。” 转头对炎鸣神君柳眉倒竖,“好你个混球,人都没娶过门就要求人姑娘报答你,你臊不臊哇。” “哎哟,我的亲娘,我俩的事,您能别掺和。”炎鸣神君看着小草焦急要解释的样子无奈道,他这暴脾气十有八九是遗传他亲娘的。 容韶更怒道:“什么你俩的事,这是我儿媳妇。今儿我来了,谁也别想欺负我儿媳妇,尤其你这个小混球。” 炎鸣神君:“……”合着您比我还急。 绛儿见他们因为她吵起来,顿感手足无措,着急道:“夫人,神君没欺负我,神君对我很好。” 说着,又觉在神君的娘面前说得太直白,不禁羞红脸垂下头。 容韶微眯美眸,见她一口一个神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自家儿子。 还叫着神君,这小子不会压根没追到人家姑娘吧。 炎鸣神君听到小草的话,心里美滋滋摊摊手,道:“您瞧见没,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 容韶看看自家儿子一双眼始终不离绛儿,又看看绛儿羞羞怯怯低首不带看她儿子一眼的,心里着急,她儿子那颗榆木脑袋和那臭脾气做老娘的再了解不过,打了千年的光棍,如今好容易有好姑娘眼瞎看上他,要是再想找这么乖巧的姑娘愿意当她儿媳妇,就是等上几千年都不可能的了。 少不得给不中用的儿子添把火,面容转到绛儿,一扫对炎鸣神君的凶神恶煞,挂起一个和蔼的笑容,道:“我和他爹都想见你想了好几日,绛儿今日有没有空闲家去吃一顿饭。” 炎鸣神君的八卦吹得比春风还要快,遍及之处比春风还要广。 自家儿子的八卦,她们两口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又是把在哪儿打了几天几夜,又是拒绝了哪位美貌姑娘,还扬言若想追他那姑娘赶紧提升修为再来找他切磋。 她们两口子已经对自家儿子不抱希望,任他虎任他闹,榆木就是榆木,指望他能抱大姑娘回家? 不想昨天竟真听说他儿子抱了个大姑娘,两口子从摇椅上弹跳而起,连夜赶到自家儿子府上,等了半天人影未见。 稍一打听,原来自家儿子都搬去跟人姑娘住了。 两口子齐齐露出欣慰的笑容,心里火急火燎想看看儿媳妇,容韶最先按捺不下,今日就收拾齐整期待兴奋地到医馆来。 儿媳妇看起来是哪哪都满意的,就是她家儿子看起来哪哪都不中用,这不,现在人姑娘还叫着她家儿子神君。 容韶决定,儿子不顶用,老娘先将她拐回家再说,维持着面上柔和的笑容,邀她的准儿媳妇家去吃饭。 绛儿一听,愣了愣,她和神君在一起的事还没搞明白呢,现在就要去见神君家里见父母了吗? 想着,眼波频频求助地看向神君。 炎鸣神君当然清楚他老娘打的什么主意,他虽然也着急,但小草心意为先,旁的靠边站,从老娘怀中拉出绛儿,对他老娘道:“很忙,得空再说。” 容韶看着绛儿不自觉朝她儿子怀里靠了靠,复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也不是非常不中用,含笑对绛儿道:“娘在家日日都很闲,你们年轻人忙你们的,若有空来看看娘。” 绛儿点点头,细声道:“好的夫人,绛儿一定去。” 容韶恋恋不舍地和绛儿说了几句话,摸摸她乖巧的脑袋,真是跟她儿子那混世魔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心里头说不出的喜欢。 末了,狠狠瞪了一眼她儿子,警告之意明显:上道点!别让我儿媳妇跑了! 炎鸣神君不耐烦地、绛儿温柔客气又带着怯意地送走容韶,绛儿回屋抚了抚兀自砰砰直跳的胸口,道:“神君的娘亲怎么会突然来?” 炎鸣神君捏了捏她紧张得又青又红的脸颊,笑道:“她不是说了吗?来看儿媳妇。” 绛儿气鼓嘴,嗔怪道:“神君也拿我开玩笑。” 炎鸣神君哈哈笑道:“不逗你了,不逗你了,别怕,我娘听风就是雨,指定是听到什么消息就跑来了。” 绛儿忽然想到什么,咬唇道:“我刚刚好像太怕羞了,夫人会不会不喜欢我。” 炎鸣神君拥住她,轻轻在她的紧咬的唇上一啄,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她就喜欢你安安静静的,巴不得直接把你抱回家了。” “真的吗?”绛儿的眸光瞬时变得晶亮,神君在她心里太重要,所以很在意神君亲近的人对她的看法。 炎鸣神君一刮她的琼鼻道:“我的小草这样乖,会有人瞧见了不喜欢吗?当然没有。” 绛儿傻呵呵地乐了一会儿,又开始忧心今晚去神君家该怎么表现,围着炎鸣神君问他娘亲喜欢什么、父亲喜欢什么,她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炎鸣神君躺在床上枕着脑袋,道:“随便,他们什么都喜欢。” 绛儿听到随便一词,大为苦恼,她能拿出的东西在他爹娘眼里都不是稀罕物,问了几遍神君,他就在那悠哉悠哉跷着脚说道都可以,你随意。 当一个人抉择不下时,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都可以、随意字眼,何况是紧张准备见家长的绛儿,她急恼了,道:“我不和你回家了。” 炎鸣神君立时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腾地坐起身,笑道:“怎么就恼了呢,来来,我帮你选。” * 夜幕降临。 绛儿最终选了两个巧致的檀木匣子,里面放着连师尊都不舍得用的丹药。 弃了她喜欢的露小腿裙子,穿上神君极力安排的墨绿长裙,在炎鸣神君日益进步的编发手艺下,盘卷一头青丝,薄施粉黛,脸儿如衬桃花,秀眉弯如新月,容光焕映,清若芙蕖。 炎鸣神君看了心里直痒痒,有事没事就戳她玩。 绛儿紧张得心口狂跳,眼见小谷就在不远处,她突然停了下来,道:“神君,我们改日再去吧。” 炎鸣神君捏了捏那沁出汗的小手道:“我娘指不定已经做好饭菜了。” 他娘是聪明人,瞧准绛儿是个礼貌的姑娘,既说出邀她今晚来家,绛儿便一定会来。 绛儿不自觉低头绞着衣裙道:“神君我有点怕,我还没有和人家长辈在一桌吃过饭。” 炎鸣神君素知她胆子小,又有很多事没经历过,他娘来的这一通搅合确实是打得她措不及防。 温热的大手包住她冒出冷汗的小手道:“一切有我,你只要坐下来,尝一尝我娘的手艺,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会可怕吗?” 绛儿只觉神君的温暖的手充满了力量,抬眸对上他鼓励的眼神,她胆子大了些,道:“好像不可怕……” 神君的爹娘就住在火神族领地的山谷中,两人成婚千余年,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已消去,神仙的日子当厌了,长居在幽静的山谷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凡人一般的生活。 这回邀请绛儿家去吃饭也正是这个理儿。 炎鸣神君牵着绛儿的手,飞近一处篱笆围成的小院,小院靠着山涧,山涧溪水潺潺,疏林繁花,在月色的笼罩下,分明静谧。 院内一间木屋透出灯光,明亮温暖。 绛儿远远瞧见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中年人,旁边依偎着一个风致嫣然的妇人。 绛儿定睛一瞧,妇人是容韶夫人,那中年人必是神君的父亲,火神族的良茂族长。 两人候在院门外,翘首等待,远远看到一对璧人携手飞来,容韶对她丈夫喜道:“来了。” 绛儿一颗心又兀自砰砰跳起来,深吸口气,竭力镇定自己的笑容,捧出檀木匣子。 炎鸣神君替她接过一个拿着,两人飞落在地,相携稳步走向院门。 绛儿朝两位长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绛儿见过族长、夫人。” 说着,已经在脑中演示过无数遍地把一个匣子奉上给良茂族长,又接过神君手上的奉与容韶,认真道:“初次拜访,绛儿一点心意,愿族长、夫人喜欢。” 那良茂喜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爽朗大笑道:“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绛儿果然是个乖孩子。” 容韶见他抱着个檀木匣子跟抱大孙子似的直乐,不由踢了踢他的脚尖。 良茂从大乐中反应过来,手中闪现一个雕刻精细的鎏金长盒,月色下鎏金闪耀,那精湛的雕工、稀世的材质,光是一方盒子都足以价值连城,其内盛的东西其价值想来更是非同凡响。 容韶牵起绛儿的手,将长盒放在她的手心。 绛儿见太贵重,下意识地缩回手,容韶握住她的手,盒子稳稳当当放在她手里,笑容慈爱道:“好孩子,这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我瞧着小姑娘们都喜欢这些个小物件。你出落得这样标致,这些俗物还配不起你哩,娘给你拿去玩玩,不必大当回事。” 炎鸣神君:“……”听听这话,我娘为了求得个儿媳妇可真拼。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嘀嘀 绛儿很少吃人间的饭,今日尝到神君娘亲的手艺,吃得一团高兴。 良茂和容韶本是爽朗、亲切之人,再加二人对绛儿喜爱得没处说,处处照顾。 绛儿看着一家人围在一起,大说大笑,不禁暖意融融,便放松心情与他们谈笑。 容韶一说起她儿子那皮猴,便滔滔不绝将他自小的惹祸光荣事迹倒出来。 绛儿听神君叁岁带着他的开天小斧头跟人家掐架,疑问道:“神君不是因黑煞之气才需要常打架的吗?” 容韶本性爽快,在绛儿面前扮了没一时低声细语的温柔母亲便恢复她洪亮的笑声,大笑道:“你听他胡诌,这小子也不知随了谁,打小就是个混世小魔王。四岁那年就爬上天帝的宝座揪人家的胡子玩,被天帝训斥后哭得撒了天帝一裤子的尿,五岁那年偶然遇到现在的魔君,看人家魔君比他小半岁,非追到魔界打个半个月的架让人家喊他大哥,六岁那年……” 绛儿听得入神,小嘴越张越大。 炎鸣神君只觉自己在小草心中所剩无几的高大形象渐渐坍塌,心中仰天哀叹:我虽不要面子了,但给留条裤衩吧。 在炎鸣神君被他娘掘得连地基都不剩时,他伟大的、善解人意的老父亲终于开口:“时候不早了,让绛儿休息吧。” 容韶意犹未尽,拉着绛儿的手还想再说几句,但后背无法忽视的凉意,来自她儿子的幽怨眼神使她不得不痛舍绛儿。 炎鸣神君迫不及待带着绛儿回到屋里,生怕他娘再把他底裤抖出来笑话。 至房内,绛儿好奇地环视布置净雅的房间,只见床铺上、桌案上摆着不少布老虎、小兔子等孩童玩的物件。 问道:“这儿是神君小时候住的地方吗?” 炎鸣神君道:“这便是我房间,现在也偶尔回来住。” 见她的目光流连在那些布玩偶上,说道:“这些都是南筝做的,我舍不得丢。” 绛儿察觉提及神君的伤心处,连忙收起目光。 炎鸣神君并不觉介意,不知如何,遇到她之后,南筝在童年里给他留下的阴影似乎淡了些。其实这是他们全家人的伤痛,他的父亲仍时常来他的屋子里,对着一堆玩偶落泪,无论谁在思念母亲的时候都是个脆弱的孩子。 绛儿坐到床上,取出二十四星针,道:“神君快点来吧,今日有些晚了。” 炎鸣神君手指一动,将她铺展开的银针卷起,道:“今日不治了。” 绛儿立即道:“这怎么行,每日坚持治愈一点,神君很快就能痊愈。” 炎鸣神君将她的针袋塞回去,从后搂住她的纤腰,下巴搁在那清香的发顶,道:“每日一点太慢了,不是有个更快更上乘的法子吗?” 绛儿想起那辛艾散人撰写的众生典上,治疗黑煞之气的阴阳交合上乘之法,不禁面染红霞,道:“可是神君说跟谁都不能用,所以还是施针吧。” 炎鸣神君将她扑压到枕上,咬了咬她的耳垂,往她耳朵里吹气道:“你不想看看它的治愈效果几何吗?” 绛儿痒得直缩脖子,她目睹过两场活教材,已知道阴阳交合在干什么,神君光是亲亲她,她就有些受不住,这事还是再等等吧。听了炎鸣神君的话,又有些心动,对于医者来说,一个上乘的治疗法子对治愈棘手的病症究竟效果几何,这诱惑实在太大。 炎鸣神君见她面上有心动之色,继续道:“说不定来几次,我就全好了。” 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间,声音低沉诱惑:“我的小草儿真的不想试试吗?” 绛儿已有七八分心动,再加上神君越发挑动人的吻,忍不住细声道:“那……那神君小心……” 炎鸣神君一听,心头大喜,医馆内两人同床共枕数晚,他最过分的行为也不过把她亲得喘不过气起罢了。 他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做了君子自然少不得忍耐些绛儿看不到的痛苦。 尤其是小白兔每晚都问神君怎么都要睡了才去沐浴,他真想把她按在床头狠狠告诉她为什么。 但炎鸣神君一是怜爱她,怕吓到这只懵懵懂懂的小白兔,二是珍重她,不能如此没名没分就要了人家的清白。 今日见了父母,他觉得娶亲近在迟尺,再这么忍下去出点什么问题,他的小草以后的性福堪忧。 此时得了绛儿的同意,立时应声:“好!” 手上迫不及待笨手笨脚地解开她的衣扣,大掌经过胸前起伏的玲珑粉团,这往日他克制不碰的地方,此时不待衣服解开,就抓住揉捏了一把。 整个人似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火急火燎,下手没轻没重,绛儿惊呼一声,浑身瑟缩起来,“好疼……不要了。”吓得紧紧捂住衣领半开的胸口。 炎鸣神君双手一顿,心内自嘲自己这愣头青行为,按下急躁,握住绛儿防备的小手,温言软语道:“我莽撞了,一定轻轻的。” 绛儿一头青丝披散在洁白的枕上,睁大盈盈水眼,感受他浑身的炙热,生出叁分心怯,望着神君温柔的面容,又有几分不舍,犹豫地咬唇点首, 炎鸣神君盯着她这副娇艳欲滴的玉容,咽了咽口水,哑声道:“别怕。” 慢慢拿开绛儿护住胸前的手,小心解开胸前的盘扣,露出水红色的肚兜,隐隐两点凸起,白皙肌肤在它的照衬下越发晶莹如玉,又透着淡淡的粉红。 绛儿羞得不能自已,悄悄伸手扯过绸被,往身上盖,听到神君轻笑一声,在他的灼灼目光,涨红了脸呐呐道:“羞人……” 炎鸣神君也不敢把她逗急了,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顺了她的意扯起被子盖上,俯首咬住她的耳廓,低语道:“果然是株小羞草。” “神君,快点……”绛儿不安地扭动娇躯,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太刺激陌生,神君慢吞吞的动作令她如遭火烤。 “好,快点!”炎鸣神君语声低沉,掩不住欣喜,他巴不得立时提枪上阵,立时扭了个术诀,两人的衣裳消失殆尽。 一时两人赤体相贴,炎鸣神君紧紧抱住绛儿,胸前的软绵贴在坚实胸膛上。 炎鸣神君血气上冲,满足地长舒一口气,他的绛儿好软,好香啊。 想着,那早已昂然的大物,越发挺立枪头,抵在那温软的大腿之间叫嚣。 绛儿并不软,只觉僵硬得浑身绷紧,神君的贴在她身前的每一寸肌肤,火热燎烧。 神君的唇擦过她的耳畔,语声呢喃:“好绛儿……” 绛儿听着,只感一个灼烫的硬物不断戳上娇嫩大腿,一下又一下戳在羞人处。 “啊……”绛儿心慌意乱扭臀逃窜,“它!它!它……” 炎鸣神君低“嗯”一声,此时浑身燥动,血脉偾张,欲火难熬,哪里还有心情哄绛儿,挺动阳物直抵蜜谷。 “神君,我怕……”绛儿被神君制住动弹不得,那陌生的、恐怖的大物不管不顾顶在最脆弱的入口,但觉心底的恐惧不断放大。 炎鸣神君复“嗯”了一生,他初尝风月滋味,自己都手忙脚乱的,烈火焚身之下,只欲立即解渴,竟没顾及绛儿,莽莽撞撞将硕大的往绛儿那片未经探索的茸茸蜜谷闯入。 忽地,绛儿剧烈挣扎,夹紧双腿,逃离那可怕的东西。 埋头欲火燎烧的炎鸣神君一怔,他也并不敢真的以蛮力制住绛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再控制还是没能顾及绛儿的感受,只见她满面惊慌,炎鸣神君一阵心疼,暗叹口气,生生忍下在弦上的利箭,拥住绛儿安抚道:“怎么了,吓到你了?” 绛儿噙着泪花,委屈点首:“我、我不是故意不给神君治伤,我、我太怕了……” 炎鸣神君尴尬干咳一声,她心里想的还是给他治伤,这样一对比,显得他一个劲儿地拿话哄她光想那事儿似的。 抱着僵硬发颤的光溜溜身体,炎鸣神君忍受着那仍不懂绛儿害怕,越发叫嚣的大物,委实抉择不下。 两人赤体交缠,绛儿清晰地感受到神君的阳物即使有意避开她,仍旧不时触碰她的大腿,眼见神君面色发红发青,不禁怯怯开口道:“神君还是……来吧。” 炎鸣神君目光闪烁地盯着她明明十分害怕,还要舒缓他的苦痛,虽不知她的小脑袋里到底存着是为神君治伤,还是为神君泄出欲火,但终究是心疼他了。 他手掌抚过她滑腻僵直的背脊,喃喃道:“这次放过你,待成亲时不能再怕了,知道吗?” 绛儿一张发白的小脸点了点,看着神君几欲发黑的面庞,她实践经验全无,但作为医者当然知道这是欲火无处可泄所致,忧心道:“这样……神君真的可以吗?” 炎鸣神君深深叹息一声,满藏着渴望,但疼爱绛儿的心终究胜过肉体的渴望,道:“你帮帮我。” 还不待绛儿问怎么帮,炎鸣神君已然忍耐到极点,猛地抓住绛儿他那只柔嫩的手往身下带,一把抓住青筋暴起的大物。 绛儿纤手忽然碰到一个灼硬的滚烫,宛若被咬了一口,瞬时就要缩回去,抬眼看到神君紧紧蹙眉的模样,又生生忍下了,忐忑地摸到一个火热的大怪物。 炎鸣神君发出“呃——”地呻吟一声,带着绛儿的手包覆住大物,她的手可真小,竟一手圈不住。 绛儿少了被大东西戳动的恐惧,闪烁着好奇的目光盯着炎鸣神君。 炎鸣神君羞臊地闭上双眸,带着绛儿软软的,带着魔力般的手,慢慢上下套弄。 他这条千年老光棍,终于得到了女人带来的一丝快慰。 绛儿怔怔地躺在枕上,只感神君把她手不断迅速摩擦在他最难受的地方,那地方太热,太大,太硬。 随着时间流逝,她从好奇到呆呆任由他动作如飞,上下伏动,如痴如狂。 神君的手带着她的手很忙,他的唇,他的嘴也没有闲着,神君发出一阵阵自己舒服极了又令人害臊的声音,说些让绛儿羞得想钻入地缝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绛儿的手已经很累了,她侧头看着神君脸上又是享受又是蹙眉的神情,忍不住开口:“神君,我累了……” 话还未落炎鸣神君低吼一声,绛儿只觉小腹像被倒上一盏热汤,好是烫人,但盖着被子什么都看不到。 炎鸣神君尽泄而出,浑身瘫软而下,紧紧搂住她,在她脸上“啵啵”乱亲,舒服呢喃,“亲亲绛儿我好爱你……” “……”绛儿双目发直,神情复杂说不出话,脱光衣服的神君变化可真大、真奇怪。 ----------------- 炎鸣神君:新手上路,半路抛锚。 心事 炎鸣神君稍得舒解,越回味方才的滋味越美妙,他是个活了千年的男人,没遇到绛儿时也免不了会有反应,但他惯觉女人麻烦对女人兴趣不大,左右手帮个忙便完事,这也是他为何与绛儿同床而睡也能忍那么久的原因,他并不会没事就想这事。 但这回光用绛儿的手就这样妙,若是……不觉兀自砸砸两声嘴巴,期待万分再来一次,又想起绛儿于情爱一事向来需要循序渐进,依她今日的反应,短时间是不可能吃到的,且他也无甚经验莽莽撞撞对上绛儿这极易惊怯的小白兔,更是难上加难。 想着,如今之计还是先谋得眼前的福气,斟酌开口道:“刚刚那样怕吗?” 绛儿一头青丝散乱,摇摇头,“不怕。” 炎鸣神君咽了咽口水,期待道:“那往后我难受时,这样帮我好不好?” 绛儿眼珠一转,问道:“这样能治神君的伤吗?” 炎鸣神君不加考虑,“能!” 见她脸上还有犹豫之色,撒娇意味地搂住她摇了摇,“小草忍心看我一直难受吗?” 绛儿讶异道:“我又不是没事招惹神君,神君怎会一直难受。” 炎鸣神君一噎,无话可说,难道他要说他抱抱她都能起反应? 绛儿没理会他的神色,暗自思考用手不过是累了些,能让神君高兴就好,但神君那个样子真奇怪,还要把医书上叫精液的东西倒到她的肚子上。 想着,正要答应他,忽听一道响亮语声。 “绛儿水放好啦!”容韶声音大得直像就站在面前说的。 绛儿唬了一大跳,失声道:“夫人……” 炎鸣神君知她所想,安抚道:“她方才没在,刚过来。” 绛儿仍惊慌失措一股脑推开炎鸣神君,炎鸣神君一脸不情愿从她身上起来。 绛儿捏了个术诀将身上清理干净,正要穿上衣服,发现衣裙方才是炎鸣神君使法收走,急得推炎鸣神君的肩,“衣服!” 炎鸣神君一脸含笑,不急不忙,道:“别慌,我娘乐意早点抱孙子。” “你、你……”绛儿耳听容韶的声音越发靠近,急得气哭道:“我不理你了!” 炎鸣神君哈哈大笑,随手一挥,墨绿衣裙瞬时紧贴穿在绛儿身上。 绛儿坐直,慌慌捋头发,瞪了一眼看赤身裸体神君,没心思看他完美的身躯,对着他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气道:“穿衣服,头发!” 炎鸣神君悻悻吐舌,再惹她下去定然又要打迭赔礼的,乖乖穿上银衣,伸手轻轻抓过她的秀发,熟稔地绾起方才的发式。 “绛儿。”容韶站在门外喊了一声,不见回应,喃喃道:“难道睡了?” 绛儿检视全身无异,急忙穿上鞋子打开门,探出一张还未退红的小脸,轻声道:“夫人,我没睡。” 神鸣神君眼神随着绛儿的身影飘,飘到门口眼见他娘站在门口,一张灿烂的大笑脸,道:“阿鸣这孩子说你有沐浴的习惯,娘给你放好了热水,快去吧。” “嗯,谢谢夫人。”绛儿回头看了炎鸣神君一眼。 容韶跟着向内望,只见她儿子双手枕着脑袋,躺在床上高高跷起一只脚,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一双眼瞪着她。 无视她儿子那刀一样快能杀人的目光,面容和熙地领着绛儿,转头到浴房去。 炎鸣神君直到听不见两人的声响,才收回目光,晃动脚丫子,愉悦地轻哼小曲儿。 不一会儿坐起身,手掌平铺开来,抚在绛儿方才躺过的白色枕头上,抚得平平整整。 将手凑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气,还留着她的独特药香,傻呵呵自言自语:“绛儿……” 又将绸被铺展齐整,自己先钻进去暖好被窝,嘴角含笑,心里甜滋滋地等待绛儿回来。 良久,灯烛将尽,炎鸣神君清楚绛儿沐浴的时长,这会子都能洗好几趟了,难道是他娘非拉着绛儿陪她喋喋不休? 有可能。 炎鸣神君腾地坐立而起,他要去把小草带回来。 正要动作,便见门首走进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少女,头发还湿漉漉的,仿若没有看到炎鸣神君,呆呆挣挣坐到床头。 炎鸣神君挨到她身旁,伸手轻柔抓起缕缕湿发,手中发出热气慢慢烘干,问道:“怎么了?我娘说了什么?” 绛儿眼神木然点点头,不说话。 炎鸣神君见她面色发白,非同小可,忙道:“我娘说话向来大大喇喇,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可是……”绛儿头垂得低低,语声哽咽,“夫人觉得我是个坏姑娘,她不喜欢我。” 炎鸣神君一惊,娘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绛儿也不是会说谎的人,心想定有误会,急问:“你别伤心,她不是故意所为,她怎么说?” 绛儿头垂得更低,“夫人说我干了坏事。” 炎鸣神君这霹雳暴脾气对上绛儿这温吞吞的人真是急煞人了,搂住她道:“小草,把我急死了你有什么好处?你跟我说说娘的原话,她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绛儿轻轻点点头,被神君的娘亲讨厌她实在太难过了,顿了顿,道:“我沐浴出来后,夫人拉着我的手说:‘绛儿你是个好姑娘,阿鸣那孩子有时候脾气不好,若他欺负你可一定要跟娘讲,不要自己受委屈了。'我说:‘神君对我很好,从来都不凶我。’” 炎鸣神君心想,这不是好好的吗? 只听绛儿又道:“夫人拍拍我的手,神色郑重说:‘你们两个孩子能好,爹娘很开心,只是有一件事,你身边没个长辈叮嘱,娘今日跟你说了可一定要记在心里。'我问夫人:‘什么事?我一定记得。’夫人压低声音说:‘便是夫妻之事。’我唬了一跳,以为夫人知道了方才的事,神君明明说夫人没听到的。夫人又道:‘阿鸣老大不小了,若他拿话骗你做那种事,你若不愿意千万不能答应,还没成亲呢,只有坏男人才会急巴巴地哄骗女人做那样的事。’” 炎鸣神君:“……”您可真会坑您儿子,又想道:坏男人不是他吗?怎么小草说自己是坏姑娘,思及小草向来神奇的脑回路,心下隐隐明白了。 绛儿语声发颤道:“我问夫人姑娘做了那样的事,是不是坏的。夫人她……她点点头说是。然后夫人还不断和我说别的,可是我是个坏姑娘,不敢再跟夫人说话了,夫人若知道我干了坏事,一定不会喜欢我了。神君,夫人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我不能够和神君在一起了。” 炎鸣神君话都噎在喉咙了,合着她出去半天是在小脑袋里胡思乱想,娘的意思他懂,之所以说姑娘做了那样的事是坏的,是怕绛儿被他哄得心软,不是出于本心的愿意,哪知她儿子才把人家姑娘哄了一遭。 他娘也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很了解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在和心爱的姑娘长久在一起,是控制不住那那档事的。 眼看绛儿失魂落魄,非寻常话能哄,念头一转,问道:“刚才爹娘送你的盒子了。” “在这里。”绛儿闷闷回话,取出流光溢彩的长盒。 炎鸣神君动用神力向内探视,眉梢微挑,竟真的是那个东西,不禁失笑,儿子的心思在亲娘面前果然藏不住。 对绛儿道:“打开看看。” 绛儿仍兀自觉得辜负夫人族长的喜爱,“还是还给夫人吧……” 炎鸣神君笑道:“你看了就不想还了。” 绛儿心想她又不是贪图珠宝财物之人怎么不还,只见炎鸣神君修长的手指拨动盒子开关,亮出一套莹润的碧绿珠宝,纹饰古朴精美,光泽却不甚明亮,不像是新物。 “这……”绛儿疑惑看向神君,夫人族长断不会无缘无故把旧物送给她,除非他们刚开始就不喜欢她。 炎鸣神君但笑不语,取出精美古朴的项链,围着绛儿的白玉脖颈,小心戴上,从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软玉肩头,眼见项链水滴状的宝石垂落在她那小巧的双乳之间,低声笑道:“这是南筝传给我娘的,我娘戴上之后,我阿父可高兴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绛儿一腔悲伤化作羞意,伸手摩挲水滴宝石,染红面颊道:“知道,是、是夫人喜欢我,想让我做神君的媳妇儿。” 炎鸣神君笑道:“这就对了,那么小草就没有做坏事。” 绛儿心下稍缓,又道:“不对,是送首饰在前,夫人叮嘱在后,并不是因为有了首饰而不是坏事,不然夫人也不会对我说那些话,我明天还是向夫人赔罪吧……” “别!”炎鸣神君急道,“好小草,这真不是坏事,你别听我阿娘乱讲。” 绛儿认真思索片刻,道:“但夫人说得很有道理。” 炎鸣神君心内哀嚎,他想吃草已经很难了,他娘还给他添了个大堵。 嘴里委屈道:“你只想着我娘,都不关心我吗?” 绛儿立时扭转过身,与他四目相注,“我是很喜欢神君才会特别在意夫人想法!” 炎鸣神君见她小脸认真无比,心里明白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和娘说的,至多在她的小脑袋里纠结几天,现在怎么和她说也没用,轻笑道:“知道了,很喜欢我的小草不要胡想,睡觉啰。” 说着,抱着她往床上滚。 绛儿趁势挣脱开他的怀抱,滚到床里侧,卷起被子道:“今晚你不要和我睡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反正你也不用睡觉,以后也不要在一起睡了。” 炎鸣神君一怔:“那怎么成!” 绛儿听了夫人的话细思起来,神君真的是在哄骗她,哪有用手摸摸就能治好的伤,生气道:“神君是个坏男人,引诱我做坏事。” 炎鸣神君愣住,这是真放在心里了是吧。 想到适才还做着日日有绛儿的小手疼爱的美梦,此时因为他娘的一句话又回到解放前,盯着绛儿凝重的小脸半晌,大有真的不再跟他一块睡之势。 心想算了,忍受的那点痛苦,怎么能每日跟抱着温香软玉在怀的甜蜜比。 于是跟着骨碌碌滚到她身旁,隔着被子环腰抱住,软语道:“美丽大度的绛儿仙子,炎鸣小使太冲动做错了,原谅我吧,炎鸣小使不敢有下回了。” 堂堂炎鸣神君自损一千,伤自八百,打出世以来就没这么伏小做低过,想着说出来的话,他都替自己臊得慌。 随即听到“扑哧”一声娇笑,他又觉得只要小草能笑一笑,就算要他跪下都心甘情愿。 绛儿见他态度诚恳翻过身,将被子分一半在他身上,炎鸣神君迫不及待钻入内,抱住软乎乎的身体,埋首在她的脖颈之间深吸口气,:“好香,是哪里来宝贝这么的香。” 绛儿抿嘴笑道:“方才夫人给我准备了玫瑰花瓣。” 炎鸣神君最喜她从来不把气放在心里,来得快去得快,又打迭起一肚子哄人的话,逗得绛儿心花怒放。偎在他怀中,揪住胸前的衣袍,“神君不要说了,我不好意思了。” 此时叫她的声音哪里还有半点责怪,像是刚出炉的一团糖糕,叫得甜到人心里去。 炎鸣神君爱极她偎在怀里只对他一个人道来的软糯糯声音,手痒伸指挠挠她的脸,道:“怎地到现在了还叫神君。” 他娘对绛儿说那些话或许也因绛儿表现出来的爱意比他少了太多,这神君的尊称便是头一遭。 绛儿仰起脸,眨眨眼道:“那该叫什么?炎鸣?可是叫神君怪好听的。” 炎鸣神君垂眸看她散着一头青丝,衬得小脸愈加娇嫩,低首亲了一口道:“天上可不止我一个神君,还有一个称呼更好听。” 绛儿欣喜问道:“是什么?” 炎鸣神君故作高深道:“你听了就要叫吗?” 绛儿道:“好听当然叫,是什么?” 她又问一遍。 炎鸣神君低头,唇瓣附在她白玉般的耳廓,轻吐热气:“夫君。” 说完,只见那嫩白的耳朵肉眼可见迅速烧得火红,最后整张脸都红得发烫。 炎鸣神君每日以挑逗小白兔为乐,驾轻就熟地顺势含住她的耳垂,厮磨道:“好听吗?叫一声夫君听听。” 绛儿闷闷地“嗯哼”一声,鸵鸟似的扎进他怀里,小手越发揪紧他的衣裳,不出来了。 炎鸣神君哈哈大笑,抱着她羞怯的娇躯,心里满满的,全部都是她脸红面容,好不惹人欢喜。 绛儿又被他逗弄,心想神君总喜欢讲羞人做羞人的事的话,她一棵含羞草真受不住—— 全*网*首*发:ròurò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ρ] 魔君 回天界后,绛儿一株孤身降生于天地的草,在神君日比一日的宠爱,师尊更关爱她的日子里,再加神君爹娘也没有讨厌她,不时送东西来关心,她渐渐遇事不惶恐,终于有了一种叫做归属的感受。 虽事事顺心,但绛儿心里仍惦念着一件事,便是将修为升到地仙,治愈神君体内的黑煞之气。 近来她修炼遇到了瓶颈,因着神君,六界许多人都认识她,不少修为高深的人也来寻她治病。 本来该是顺顺利利的突破,但总触摸不到突破的壁垒,她去问神君,一出生就是上神修为的炎鸣神君挠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绛儿转头去寻师尊,只闻师尊道:“化神修为往上突破在于悟。” “悟?”绛儿问道。 黄参真人捋须点首,道:“你修医道,应在于对医道的悟。” 绛儿若有所思点点头,当初她南海一行,所见所闻虽对她实质增长修为无用,但元神之内总是好似收获了什么,或许这便是悟吧。 如今她长日呆在天界,又有神君这尊大神,哪里有人敢招惹她,在修炼一途更无波澜,这或许并不是好事。 又问道:“那么是都突破至化神十阶便可升仙?” 黄参真人摇摇头,道:“若是如此,天界的人将会多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绛儿讶然,才发现自己之前太顺利,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黄参真人道:“修医道者欲升仙唯功德圆满尔。” 绛儿连忙问:“怎么样算功德圆满?” 黄参真人摇首道:“无定论,有人救了一人就算功德圆满,有的人救了万人至死也未得升仙。” 绛儿问道:“这是谁说了算呢。” 黄参真人道:“天道。” “天道?”绛儿喃喃,“那不知道天道看我顺眼吗。” 黄参真人笑道:“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绛儿面色一红,自觉她近来为了突破实是浮躁,当下被师尊点出,愧色满面,拜谢道:“谢师尊指点。” 黄参真人扶起她,道:“六界之中修炼者最终功成名就,多出于人界你可知为什么?” 绛儿垂手询问,道:“请师尊指点。” 黄参真人道:“人界凡人,生命最脆弱,寿命最短暂,却苦难最多,活得最顽强。” 绛儿回味这几句半晌,复恭恭敬敬拜谢道:“师尊,绛儿明白了。” 黄参真人慈爱和蔼地笑望着她,“若有难处,告知师尊。” “嗯!”绛儿又变成个小姑娘,扑到他怀里,“师尊是我的师父,也是我尊敬的长辈。” 这个长辈她煞不好意思直说,她把他当成了父亲。 黄参真人亦是草木出身,并无血缘亲友,幸得收这么个小徒弟,乖巧又懂事,早成了他半个女儿。 * 绛儿下定决心去人间。 这本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但她是独自去。 斟酌着怎么和炎鸣神君开口,恰巧他今日去天庭上朝会,散会后偶见魔君来找天帝下棋。 炎鸣神君一见到他就躲得老远,魔君一见到他就立马追上去。 这简直就是反了过来,能让小霸王这样反常的自然和绛儿有关。 魔君大摇大摆、得意洋洋伸臂勾住炎鸣神君的脖子,笑道:“躲什么啊,我给你传信多少次去你家喝酒,你怎会不回。” 炎鸣神君盯着他那妖孽柔美的脸,道:“不就喝个酒,咱上酒馆去。” 魔君摆摆手,“听说你家有瓶万年陈酿,有位美人,藏私?” 炎鸣神君额角青筋一跳,反手掰下他的手臂,道:“你小子皮痒?” 魔君嘿嘿一笑,这家伙到现在居然还没动手,看来传闻不假,道:“方才冒犯、冒犯,我准备了一瓶万年陈酿打算拜访贵府。” 炎鸣神君见他手里忽提着一个青玉瓶,还真像那么回事,人礼都备好了,他还能赶人回魔界不成?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魔君这张男人看了都有点喜欢的妖孽柔美的脸,勉为其难道:“去可以,但你得叫她一声嫂子。” 魔君:“……”千年了,还不忘占他小半岁的便宜。 咬牙答应道:“行!” 魔君不待炎鸣神君带路,立时往他府里飞去。 炎鸣神君将他后领一揪,转了个方向。 魔君问道:“往哪去啊?” 炎鸣神君道:“天界一条街。” 魔君道:“是得去给嫂子买些礼物。” 片刻,两人就落至天界一条街,炎鸣神君径直带他到医馆。 皮痒嘴也痒的魔君脑际一亮,问道:“你不会是入赘了吧。” 炎鸣神君登时揪住他打迭整齐的衣襟,扬起拳头就要揍这欠扁的小子。 “神君回来啦!”绛儿心里藏着事,正在门首等他。 炎鸣神君一听话声,高扬起的手,紧揪魔君的拳头,瞬时平铺而开,以手熨了熨他的衣襟,一派好兄弟场景。 魔君暗自笑破了肚皮,没料到有生之年能见到他这副怂样。 面上挂起风流倜傥的笑容,手中变出一束包扎巧致的玫瑰花,信步走向医馆门首,朝着绛儿微一躬身,“在下星旭,区区担任魔界魔君,久仰绛儿姑娘芳名,鲜花配美人,望姑娘笑纳。” 绛儿呆了呆,怔怔地看着他那张精致柔美的脸庞,愣愣地接过花,花香扑鼻,甜笑道:“谢谢你。” 炎鸣神君素知这小子天天在女人堆里风流的德行,故多次不理他要来家喝酒的传信。 此时他一见到小草果然又使出讨好女人的手段,恨得咬牙切齿。 绛儿听他说是魔君,便知是神君的朋友来拜访,客气含笑地请他进屋。 至院门首,魔君星旭抬首一望院门上书字样,不知哪里变出把鹅毛扇,故作风流地摇着,念出院子的名字:“碎星院,哈哈,小嫂子,我合该要来拜访的,可惜来得晚了些,小嫂子不会怪罪吧。” 绛儿道:“客人来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 推开院门,飘来淡淡草药伴着花香味儿,原本单调植种草药的院子里,已增设一片蔬菜地,亭子里安上了圆桌木椅,套上裁剪合适的布套,置一架秋千在院墙,开满灿烂小花,房子旁开辟一间厨房,炊烟袅袅,处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真真正正的属于绛儿与炎鸣神君的家。 绛儿请他到亭子里坐,道:“春日坐在外头更畅快,在屋里反正闷。” 说着,看到他手上提的酒瓶,道:“家里也还有几瓶陈酿,我给你们拿出来。” 这时炎鸣神君也落坐,听了绛儿的话,说道:“小心别又撞到了。” 绛儿道:“好。” 蹬蹬跑去藏酒的屋子里,又转去厨房炒了碟花生米。 厨房里的东西她很少用,反是神君见她爱吃人间的菜,特地回去跟他娘学了几手,没事煮了哄她开心。 也就客人来时,绛儿会备上酒和花生米,让神君和朋友过得舒意一点。 没一时,绛儿便将酒杯和菜碟子摆上,坐到神君身旁。 魔君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笑道:“小嫂子可真贤惠。” 炎鸣神君立时道:“几瓶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绛儿眼见神君的暴脾气又要发作了,他前几日曾和朋友喝着喝着酒就打起来了,此时她甚是警醒,道:“魔君是在夸我,神君不要凶他。” 炎鸣神君轻哼了一声,闭起嘴喝酒。 余光瞟见绛儿不时抬眼偷瞧魔君,而后又羞涩低头抿唇。 那魔君勾搭女人的手段不知几何多,眼见小霸王被她制住,他倒要试探这是个如何特别的女人,频频给她送秋波。 绛儿红起一张脸,垂首不敢再看他。 魔君心里突然冷哼,还以为能收服炎鸣的是什么了不得女人,当着他的面就这样水性杨花,炎鸣这千年老光棍接触过的女人少,一时被她骗了,此时还是让炎鸣认清她的面目为好。 想着,又是与绛儿一番眼波勾连。 炎鸣神君见绛儿异样,他是不会疑心小草刚见一个人便会倾心,即使这人样貌再妖孽,手段再如何了得。 因为若要她的心思往这方面想,比他千百年不打架还难,与他在一起后虽初识人事风情,但心思还是纯正无邪,又忍不住心里好奇道:“他有本神君好看吗?” 绛儿又偷觑了魔君一眼,对上魔君忽变不屑的眼神,她吓了一跳,凑到炎鸣神君耳边,充满好奇悄声问道:“神君,这是不是魔君的妹妹假扮魔君的身份出来玩,他这样貌美又柔情,还常常像姑娘家一样眨眼睛,眨起眼睛来比琳雪还好看,真的是魔君,不是魔君的姐姐妹妹吗?难道魔君本来就是个姑娘?” 炎鸣神君登时“噗”地笑出声,而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绛儿几乎是咬着神君的耳朵说,语声虽小,但本想看这女人耍什么花样魔君还是一字不差地听在耳里,柔美白皙的立时面上又青又红又白。 原来人家以为自己女扮男装才不好意思相看,一腔自作多情被兜头而下的冷水浇灭,这是他在女人面前败得最快的一次,而那女人只说了一句话,还不是对他说的。 方才有多心里有多嘲笑炎鸣神君,现在就有多羞恨地看着狂笑的他,咬牙暗道:行!这就是收了小霸王的女人,本座也服了。 全*网*首*发:ròurò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ρ] 好 绛儿眼见神君笑得东倒西歪,魔君脸色忽然铁青,自觉事情不对,暗想是否不应该戳穿他的身份,赶紧扯了扯神君求救。 炎鸣神君一把搂住她的肩头,也凑首附耳道:“他就是个姑娘,被你戳破了身份不大乐意了。” 魔君只见她投来一种恍然大悟的眼神,而后又羞愧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鲁莽的。” 魔君今日打的是气炎鸣神君的好算盘,结果交手没到五回合他就憋了一肚子气,又只能强忍没法发作,还得面上含笑道:“小嫂子不必自责,我天生好样貌,被误会为女子是常有的事,但只有小嫂子敢说出来,我这才吃了一惊,并没有怪罪小嫂子。” 绛儿一听,这是又否认了自己是女子,暗暗掐了炎鸣神君一把,竭力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哄骗我呢。” 炎鸣神君还喜不自禁绛儿无招更胜有招地精准打击这乱献殷勤的魔君,笑意满满道:“他对你这样殷勤,可不是想与你做姐妹。” 转头又对方才骄傲得像只大公鸡,现在成了头落汤鸡的魔君,挑眉道:“是吗?小魔,我家绛儿做你姐妹不亏吧。” 魔君此番与炎鸣神君无实招对战宣布惨败,破罐子破摔道:“得与小嫂子这样的佳人交游,不胜荣幸。” 炎鸣神君心想不愧是风流多情的魔君星旭,到这时候还能温笑以礼好语相待,难怪身边女人多得如过江之卿。 但他纵是有千百般花样,对上小草也只有吃瘪的份,他堂堂炎鸣神君苦追那么久的人,岂是小魔这个小弟能懂的。 绛儿不知这对打小较劲儿的好兄弟暗流涌动,见魔君好像真的不怪罪她,她便欢喜得又多打量了他几眼,慢慢发现他柔美中骨子又带着阳刚,心下了然,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跟神君这样火爆刚毅的男子完全相反,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后,又给神君和客人斟了两杯酒。 魔君脸都丢光了,还怕什么臊,任绛儿打量他,少了那番自作多情,才发现她生性虽娇怯喜羞涩,但一双眼睛里倒映出来的人影,那个人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就是他这样的样貌身份,看在她眼里绝无一丝偏见邪念更无纷杂的欲望,倒是难得纯真的姑娘,难怪小霸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和炎鸣神君是多年的老朋友,方才那些小打小闹自然算不得什么,朋友有一位贤妻,他心底还是由衷为他高兴。 炎鸣神君也是个随了他娘心眼比地洞还大的人,没一时就杯盏相碰,把酒言欢。 绛儿见他们聊着聊着她便听不懂了,静坐在那半晌,挪了挪屁股。 只要绛儿在炎鸣神君身边,他的目光总不离她,察觉到她的无聊,道:“方才小魔不是送了你花儿?” 绛儿点首,魔君心头一跳,还要再给他加一击不成,只听炎鸣神君道:“那你去吧。” 绛儿抿唇笑了笑,眼里晶亮亮地凝注神君,语声欢喜:“栽在秋千旁好吗?神君。” “好。”炎鸣神君喝了酒,眼波温柔似水,俯首亲了亲她的面颊。 魔君看着绛儿站起身转头便抱着花束蹲到秋千架下,小心解开捆绑住玫瑰花儿的细绳,神情认真,动作细致,一株株地栽下,青翠的灵力撒落,玫瑰花娇艳生长重获新生。 一天自作多情两次的魔君:“……” 炎鸣神君看着得意而来的魔君,道:“现在你看到了。” 魔君神色少有正经地望着他,道:“她很好。” * 绛儿看着神君与魔君慢酌细饮了一个下午,至夜色降临,她怔怔出身盯着被她收拾半空衣柜。 心下怅然,就要离开神君一些日子,她很是舍不得,但她来不及伤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那便是顺利离开。 燃起一豆烛火,她呆坐在床上,回想神君相依相伴这些日子。 想到初遇神君时他何等威风模样,没想到数年之后他会为她下厨,陪她安睡,哄她晨起,服软甜语样样俱全,嘴上说不让她穿短裙,自己跑遍六界搜罗各式衣裙,院内秋千、菜田各式生活小物都是他亲自挽袖动手,只为博得她一笑,千百般放在手心里疼爱。 回想间,记忆中最令人甜蜜的炎鸣神君带着股清冽的酒气入门,他见到绛儿身着轻纱,披散青丝,灯光下红唇粉脸,微微弯起的唇角,如最美的娇花盛开到极致。 炎鸣神君心中一荡,挨坐过去将她抱了个满怀,低首额抵着额,呼吸间喷出甘甜的酒气,低沉话声道:“我的绛儿好美。” 绛儿被他满身酒气包围,他的体温一如既往的火热,她的面颊一如既往忍不住发烫羞红,偎在他怀里,细语娇声:“神君我与你商量一个事好吗?” “什么事?”炎鸣神君醉意朦胧,轻轻浅尝了口香唇。 绛儿紧张时便下意识地攥紧他的银袍,道:“我明日要去人间。” 炎鸣神君笑了声道:“还当什么大事商量,明日起床后我陪你去,要玩几天?还是接了人间的病人。” 绛儿避开他热烈的目光,垂眸道:“不用神君陪,我要自己去治病人,或许是几年,十几年,若是再迟,我会回来看看神君。” 炎鸣神君的酒意登时醒了七八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道:“什么病人要治十来年。” 绛儿绞着他的衣角,嗫嚅道:“不是一个病人,或许是成千上万个。” 说着,还是觉得直说为好,挺起胸膛道:“我要去战场,神君知道我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就是因为我的日子过得太顺,于修炼一途全无益处,我要去人间,去战场。” 炎鸣神君见她说得认真,这时扫眼屋内,才发现衣柜门大开,她的衣服全收走了,登时气噎道:“修为不必急着提升,有我在你身边还有谁敢欺负你,人间战场你可见过,日日死人你受得住?进了人间不能再以灵力救治凡人这个规矩你也懂,要你一双手沾满血腥救人你不害怕?怎么就头脑一热要去十几年?” 绛儿听他言语,心下骇然,却挺直背脊,信念坚定道:“我不想一辈子都在神君的庇佑下,我要自己成长,我是医者,不怕死人不怕鲜血,我一直很明白我还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医者,真正的医者是辛艾散人那般救世济人,既然选择医道一途,那便不该安于一隅,缩在一方角落里以为天下太平。从前我没能力,如今我要追寻我的道。” 炎鸣神君听她义正言辞的一段话,找不出话来反驳,她也的确需要成长,就算有他在身边,也有人能永远做温室里的花朵,何况她娇柔的外面下能够藏着向前的野心,他没有理由不支持,心里又割舍不下,道:“我陪在你身边,不出手总行了吧。” 绛儿摇摇头,道:“神君若在身边,我遇到了难事定忍不住寻你哭鼻子,什么都有依仗,这岂是我去人间历练的目的。” 这清醒的认知可真让人无话可说,但炎鸣神君事理想得清楚,无论如何也丢不下他的小哭包去血雨腥风的战场。 打商量道:“人间还有许多地方遭受苦难,你不如去旁处游历。” 绛儿对人间的情况做过了解,她的去处已选好,摇摇头,道:“就要去那处。” 说得坚定,但见炎鸣神君绷着一张脸时,又怕他阻挠,她双臂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忍着羞意道:“绛儿就想去战场救人,夫君便让绛儿去吧。” 这一声“夫君”可是炎鸣神君撒泼打滚、连哄带骗都没换来过的,这小草性子有多羞他再了解不过,现在为了去战场,能这般主动,他知是拦不住了。 拦不住了只能给自己多添点念想,沉着脸道:“谁是你夫君,不与我提前说一声就将我丢在天界独自往人间去。” 那语声真是又气又苦,绛儿听起来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贴近他的脸,快速地啄了一口他的脸颊,甜笑道:“夫君不气了好吗?” “哼!”炎鸣神君得寸进尺,面上带着气色,薄唇很诚实地微微翘起。 绛儿日日与他在一起哪里还有不知他想什么的,却觉得羞涩的紧,欲要站起身道:“灭灯睡觉了。” 炎鸣神君听言,竟主动放开她,一个人卷起被子躺下,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宽厚的背影静静地躺着,看在绛儿眼里他却是又伤心又气忿。 绛儿兀自想想她确实决定得太过突然,是她没做对。灭了灯,蹬了鞋子爬上床,迫不及待地缠到炎鸣神君身上,小手扯开他紧紧抱住的被子。 炎鸣神君哪里是真的跟她置气,她稍一用力被子便松开,娇软的身躯钻入被内,甜甜的清香缠抱上来,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消了。 “夫君不要气了,怪我不好。”绛儿撒娇地蹭了蹭他。 炎鸣神君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冷声道:“你好,你好得很。” 绛儿听了他冷声冷语,沉默了下来。 炎鸣神君等了半天她都没说话,假装置气的人先慌了,黑暗中搂了搂她的身躯正要哄,不料那娇躯覆压而上,小巧香甜的唇重重地印在他的唇上,灵巧的小舌很快试探地、生涩地舔了一口他的唇瓣。 炎鸣神君只觉脑中“轰”地炸开,他亲绛儿不知亲了多少次,那滋味已是美到极点,如今她初次主动起来,竟比从前加起来的都令人头脑眩晕、心口颤动、怦然欢喜。 “夫君还气吗?”绛儿低语道。 “气……”炎鸣神君昧着他不存在的良心道。 绛儿伏在他身上,想了想接下来该怎么让神君消气,黑暗中的脸色直红成个大茄子,羞得声如蚊呐道:“我再亲一次可不许气了。” “嗯……”炎鸣神君鼻音浓重,心里暗自乐开了花儿。 绛儿心下想着,往日神君对她那样做,她都能捂脸红半日,此时她不禁心跳如雷,身体发烫,紧闭双眸再次印上神君的唇,呼吸火热的气息,微张小口,慢慢探出香舌,在神君的唇瓣上一扫。 炎鸣神君只觉一道闪电贯注全身,骨软体麻,脑袋里飘着全是灌了蜜糖的棉花,下意识张开口。 滑腻柔软的香舌探入一片酒香飘溢的领地,绛儿没喝酒,却觉得现在有些醉了。 炎鸣神君感受着小舌在慢慢探索,按捺下他霸道的想法,等着就像她一样胆小的香舌好奇四探。 绛儿心口怀着主动挑逗羞臊的狂跳,轻轻勾起神君带着酒气灼热的舌尖,吮吸一口,像是品尝到世间最美味的酒,醉得体软魂酥。带着醉意呜咽一声“夫君”。 炎鸣神君若还忍耐得住那便不是炎鸣神君了,他通体火热反覆过身,将她狠狠压在身下,口齿交缠,情不能自已。 当满室只剩重重的喘息,绛儿看着那起身的高大身影,忙问:“去哪?” 炎鸣神君脚步一顿,粗声粗气道:“做坏男人该做的事!” 绛儿“哦”了一声,待他行至门首,凝注那月光映着他银色的身影,火红头发,是她日夜爱恋的人,却因疼惜她而日夜隐忍压抑,心中一动,忽然道:“夫君,我从人间回来就娶我好吗?” “好。” 人界 人界。 宁国与凌国交界处。 宁国北境,旌旗如云,号角齐鸣,大军如黑云压阵,马蹄声踢踢踏踏,迎着漫天风雪,急奔在冰封雪锁无边无际的荒漠之上。 宁国与凌国的仗打了七八年,本稳稳占着上风,谁知今年一入冬,凌国的军将不知吃了什么火药,寒冬冷冽的天气本该休战,却频频日夜侵袭宁国军队。 边境的寒冬,对付刺骨的寒冷都能死去不少人,何况酷寒里战斗。 宁国最近打的败仗一次比一次惨烈,受伤的士兵堆积如山,急需大量郎中救治。 宁国兵士到附近城镇抓取大夫入营,大夫们都知道此时被招收入军营绝不是个好差事。 旁的人躲都躲不及,兵士们偏偏遇到了白白净净的小郎中拦下他们,主动跟他们去军营医治伤兵,若不是他露在破棉絮外的喉结,他们真当他是个伤了脑子的姑娘非要跟他们军队找男人。 那白白净净的小郎中便是绛儿,她站在一座又一座相连黄绸营帐中,身着破絮烂棉,秀发高束,纤细的脖颈喉结微凸,她哈出一口雾气,搓搓发冷的手。 她当然不是真的有喉结,也不会真的冷,只不过为了进入军营,极力装得像个凡人男子一些。 展目尽是男人的军营中,她正站在都是刚招来的大夫队伍里,寒风凛冽,吹得众人手脚俱颤。 只听一声高喝,“大军归!” 便有几名士兵拿着矛枪赶着众名大夫进入一座巨大的帐营,绛儿随人流入内,只见另一个入口大开,争先恐后冲进许多染满鲜血的兵士,即使断了半条腿也奋力爬入,只因受伤的人实在太多,稍慢一步便得不到治疗,要知条件艰苦、数九寒天的军营中,一个小伤口没处理好也足以毙命。 绛儿惊得睁大眼,她看着每一人身上的盔甲破败,头发面上身上沾满血垢,或许是敌人的鲜血,或许是伙伴的鲜血,仓惶而狼狈。 但那粗糙、干裂的脸上布满了对活下去的渴望,绛儿非但没感到害怕,反涌起一股热血和深深的怜悯。 很快就有人拖着一只残破的腿抓住她的衣角,嘶声道:“求大夫救救我。” 绛儿连忙蹲身令他躺好,那人黯淡的眸中立时闪过光亮,依言就地躺下。 绛儿还没来得及查视他的伤口,接二连叁的人到她身旁求救,绛儿看着那些士兵伤在哪处的都有,只好暂令他们一律躺下。 那些士兵生怕轮不到自己,非但没躺下还过来抓住绛儿的衣角,哀声怨道:“大夫,我伤得最重先救救我吧。” 绛儿扫眼一看,凡人的伤势几何她一眼就能看出,能当先冲进来求救的伤得都不致命。 大夫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尤是在这种忙乱状况下还自作主张,当下冷脸喝道:“除了后部有伤的,都给我躺好,谁不躺我就不治!” 霎时间围在绛儿身边,欲向绛儿求治的都闭嘴照做。 一时宽阔的营帐里叁四十名大夫,每人手里都等着数不过来的病人,且源源不断地进入伤兵。 整个帐营内“唉哟唉哟”地痛呼不断,死气沉沉。 绛儿从准备好的药箱内取出纱布、刀子等物,蹲身到最先来求救的大叔面前,只见他小腿包裹着的棉裤浸染鲜血,凝血和发黄的棉花粘连在一起,与皮肉相连,幸而没有伤到骨头。 六界有规定,进了人间便不能在非修炼者面前使用灵力等力量救治伤者,凡人命运皆有因果定数,不能以超越凡人的力量随意插手。 绛儿只好用凡间大夫的法子救治他们,幸而众生典上多记录的是救治凡人之法,且战场上的伤多是刀剑造成,看着虽血腥触目,处理起来并不繁杂。 绛儿素手按在那伤腿上,温声道:“撕开裤子会有些疼,忍一忍。” 那伤兵一愣,军营里的大夫一天不知治疗几个伤兵哪里叮嘱的耐心,且对待他们这些粗人甚至有呼喝怒骂。 此时听到的还是温声细语,不禁打量起这位大夫,乍一看以为是个姑娘,不觉大惊,再看两眼才认定是个白净的小大夫。 他低首清理伤口,力道柔和,动作细致。 一双白嫩的手握起医刀竟然很稳,切中伤口要害不偏不倚,绝不偏差半分,缠动纱布竟然很熟练,眨眼间破裂渗血的伤口包扎妥当。 绛儿素手轻轻在他伤口按动,抬眸问道:“疼吗?” 那伤兵只觉一场疗伤下来,未感痛感,赶忙摇摇头,道:“大夫您真是神医,要是以前我能咬牙痛一个晚上。” 绛儿听到“神医”这夸赞,抿唇笑了笑,道:“回去不要碰水了,明日再来找我。” 那伤兵张大嘴,军营里的大夫治从战场回来的急伤已是焦头烂额,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小兵,包扎之后是不会再得到治疗,多是自己胡乱领了白布回去换裹伤口。 绛儿低头将医刀擦拭干净,取出特制的火筒熏燎消毒,余光见那伤兵仍在那儿,以为自己的诊治出错,忙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伤兵立即摇摇头道:“没,没,多谢神医。” 绛儿没时间与他客套,往常她虽偶下人间治病,但有过这么多的病人焦急等候,自觉方才诊治得太慢。 立时往下一个伤兵诊治,心里虽然着急,但她那温声细语询问病人的习惯总改不了。 没半天,受伤的兵士当中便传开了,北面倒数第二个营帐里来了一个脾气极好医术极佳的大夫。 至夜幕降临,一同进来的大夫争先都去伙房领晚饭去,生怕去晚了吃剩菜。 绛儿本不用吃饭且觉有这时间不如多治两个伤兵,但她初来乍到,还未熟悉人间生活,还需谨慎扮演寻常的凡人。 绛儿治好手头这个伤兵,问了句正等待的治伤的伤兵,道:“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带。” 那些伤兵一齐哄笑,他们都看绛儿白净文弱的模样,知他就算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也是衣食无忧之家,说道:“神医,伙房里每人只能领一份饭,您快去吧。” 绛儿微一蹙眉,看着他们个个身上带伤,道:“你们不吃吗?” 其中一个折了手的大汉道:“嗨,饿一顿不会死,伤不治指不定明日就死了。” “死。”绛儿今日不知听到过多少回,每个人好像都准备随时死去。 她扫过每个神情萎顿的伤兵,眼中俱都闪着一种光芒,那是生命的向往。 她咬了咬唇,立时跑到伙房处,领了一碗稀粥。 稀粥兑了大半白水,绛儿捧着缺了口的瓷碗发怔,她往日吃的都是炎鸣神君精心做的美食,她从来没想过人间的人会吃得下这种吃食。 捏着鼻子往嘴巴里灌入两口,一股奇怪的滋味进入口鼻,绛儿一阵反胃差些吐了出来。 恰有一人经过,嘲笑道:“公子哥儿受不了这苦就别来这死人场。” 绛儿鼻头一酸,低声道:“我才不是……” 仰首将稀粥尽数强吞入肚内,转身往伤兵在的营帐走去,她忍不住抬袖擦了擦打转在眼里的泪水。 疾步回到放在医治处,埋头治疗一个又一个伤兵,十指染过不知几人的鲜血。 静夜寂静,军营里的人太多,绛儿分到和刚来的大夫二十人一间的营帐,怔怔听着此起彼伏的震天呼噜声,她在周身布了个保护屏障,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就算身有修为也不能安然在一堆男人里呼呼大睡。 绛儿坐靠在床上,回想来到人间短短一天,经历的事所见之人好似比在天界待一年还要多,她闭上眼全都是数不尽身伤体破的士兵,眼里闪着求生的渴望。 她忽然想,他们都是主动来求医治的,那么那些重伤走不动的呢?是否也有人医治。 她今天已经了解,宁国军队的状况,重伤而死的人比仓库的粮食还多。 绛儿想着,一骨碌爬起身,她已至化神修为,不用睡觉也没关系。 走出营帐,见不少把守巡逻的士兵,兀自捏了个隐身诀,一个个营帐寻过去,走没一会儿,只听本该静谧安睡的一处营帐发出交织纷杂的哀呼痛唤,似痛苦至极。 绛儿心里一沉,立时掠到营帐面前,撩开帐门一看,登时骇得大惊失色,她看到了十数个血肉模糊的人随意被丢在地上,蜷曲痛苦哀嚎。 最令她震惊的不是他们的伤,他们的血,而是他们口里喃喃“我不想死,救救我,我就要死了”。 他们的性命好像已经被放弃,仿若无用的破布随意丢弃。 绛儿忍不住显了身影,那些濒死之人只见一个纤瘦的身影,手里提着药箱,如见救星挣扎爬起,呼喊道:“神医救我求求你救我,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等我,我不能死啊!” 绛儿连忙捏了隔音诀,让营帐内的声音无法传出,看着十数浴血濒死的人爬身而起,她忍不住眼眶发酸,心内悲鸣,为凡人脆弱的生命而悲鸣。 忙安抚道:“听我的话躺好,你们全都有救。” 众人一听,虽有犹疑但眼前的大夫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听言躺好。 绛儿立时挑起烛火,打眼一看选择伤势最严重的一个人,蹲身在他身旁查看伤口,只见他腰腹处贯穿刺入一剑,流了一身的血,此时已奄奄一息。 绛儿知晓这不是简单包扎便可解决,幸而她熟读辛艾散人所留众生典熟知各种病症,做出要来人间战场,更是做足充分准备。 眼见躺在屋里的注众人都伤得苦不能自已,无暇注意她如何施治。 绛儿连忙从大千袋中一股脑倒出常用的药草、捣药碗等物,跪身在伤兵前察视清理伤口,确诊症状后,开始迅疾捣制伤药为他敷上。 那奄奄一息的人只觉火辣剧痛的腰腹处有所缓解,本将流逝的生命得到挽留,他艰难地睁开一线眼缝,发黑发紫的唇张动,艰难挤出一句:“谢谢你,救了我。” 微弱的语声充满感激与欢喜。 伤兵(woo18.vip) 绛儿听了,只觉暖意融融,这是在天界为人疗伤时所听到的“谢谢”都不同的心情,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医者的一双手能够救下一条鲜活的生命。 悄然从大千袋中取出清水,喂到到他那已黑紫的唇边。 气若游丝的人极力咽下了几口水,忽然抬起颤动的手。 绛儿连忙阻止他不要动,不想他发抖的手执意伸入破棉缝成的衣襟里,取出一块馒头。 一块发硬的馒头,他身上仅存的具有价值的馒头。 他捧给绛儿,发黄的脸,发黑的唇,咧开嘴一笑,难看至极,“神医,送给你。” 绛儿心头猛地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说不出来的心酸、感动,接过馒头暗自以灵力温热那冷得发硬的馒头,朝后一扫,发现有个伤兵伤势算起来不重,她道:“你过来以清水和着,喂他吃下这馒头。” 被点到的伤兵一愣,道:“我,我也饿得很哩。” 绛儿道:“喂完治的便是你。” 那伤兵立时瘸着腿疾步过来拿起清水,接过馒头,撕下一块块喂给那奄奄一息的人。 绛儿见此,又寻了几个伤得较濒死之人轻的伤兵,迅速为他们处理伤口、敷上草药、包扎稳妥。而后又从伤得最重的开始治疗,清理干净伤口,将捣药之事吩咐给伤得较轻的士兵。她便在诊治与敷药之间交错,士兵捣出来的药虽不是最好,但这是今夜能保住他们所有人性命的最快法子。 一夜之间,在捣药声、布帛撕裂声、无数次的感激声中,绛儿终于在天际破晓之时处理完最后一名伤者。 绛儿抬手,以那粗麻布做成的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蹙着秀眉看着扔得满地染上血污的破棉絮。 处理完伤口之后,脏污的棉衣已不能再穿,许多伤兵的衣裳几乎不能蔽体。寒风刺骨的冬日,别说是个重伤之人,便是个五大叁粗的汉子穿得不暖也有些受不住。 她看了眼那原本奄奄一息的人虽恢复了平缓的呼吸,但一张脸已冻得发紫,她问了一个伤兵道:“到哪里能领到棉衣?” 那伤兵自嘲地哈笑一声,“军队每个冬天就发一件棉絮,烂了便冻着。” 绛儿眉头拧得更紧,盯着帐营中央已经熄灭的火堆,趁着天还早出了帐营,捏动隐身诀跑到伙房了抱来几堆木柴。 在房中堆了几处,眉头已拧成麻绳,问道:“谁会生火,来生一下。” 有余力的伤兵簇拥而上,叁两下便燃起四五个火堆,他们忍不住打量那救了性命的神医,斯斯文文、细皮嫩肉怪道连生火都不会。 有人忍不住问道:“神医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绛儿道:“不是哪家的。” 有人道:“神医是哪儿的人?” 绛儿随口道:“附近城镇上的。” 一人哄笑道:“这一阵风能吹死人的北境能养出神医这样的鲜嫩的人?我是不信。神医别是天上神仙下凡来救我们的吧。” 众人附和道:“对对对,简直是活神仙啊。” 绛儿起初吃了一惊,以为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最后才发现军营里的大男人就喜欢凑在一块胡诌。 绛儿摇摇头,去伙房里领了一碗仍是很稀的粥,她是不想再尝那怪异滋味了,若是倒掉岂不可惜,好像军营里人人都爱惜粮食。 想起昨日将馒头珍重放在怀里,送给她作为谢礼的人,端着稀粥返回营帐。 只见那人已支撑坐起,看到绛儿便想站起身来拜谢。 绛儿连忙按住他,端着稀粥颇是不好意思开口道:“这儿有碗粥,你想喝吗?”毕竟她不想喝的东西,让别人喝好像不太好。 那人立即摆手道:“神医辛苦了一夜,定要吃饱,我不碍事。” 绛儿见他误会,又不能说明真情,其实她根本不用吃饭。 正苦恼间,忽地门帐掀开,绛儿立时站起身,以为是给重伤士兵送饭的人来了,不想却见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大姑娘,正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厚实的棉衣。 一双大眼睛焦急四寻,目光落在那本奄奄一息的身上,登时惊呼一声,朝那人奔过去,立时将大棉衣盖到他单薄的身上,哭声道:“青弟!昨日阿姐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丢下阿姐去了!” 那人蜡黄的面上落下一行清泪与那姑娘相拥,哭作一团。 绛儿听他们互称阿姐、阿弟,恍然他们是姐弟俩儿。 叫青弟的揩了楷泪,向他阿姐道:“阿姐,这是昨日救了我的恩人,若是没有他,或许今日我就见不到阿姐了。”说着,指向绛儿。 “恩人”一词落入绛儿耳内,她不禁感慨,曾经受了神君的一滴血化人,她一路寻找恩人成长,如今她自己也成了别人的恩人。 那姑娘忙抹干眼泪,福身向绛儿道谢:“谢神医大恩。”说着,抬眸望向那位神医,看清容貌,不觉吃了一惊,芳心乱跳。 绛儿对她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此乃医者分内之事。” 这一笑落在那姑娘眼里温文有礼,话语斯文高雅,在满军营粗汉子里实是难得一见。 那姑娘面色一红,道:“我名为苗莲莲,我阿弟名为苗启青,不知神医怎么称呼?” 绛儿早把她的假名想好,笑道:“唤我蒋炎便是。” 苗莲莲垂首称好,正见她手上的稀粥,一双手修长素净,便知他约莫是富贵人家、书香子弟的公子,不知怎么跑到这死人堆里来。 忙放下食盒,取出几碟小菜,虽做得不算精致,但比之稀粥也算色相味俱全,她道:“请蒋神医用早饭。” 说着,接过神医手上的稀粥,一把塞到她阿弟苗启青手上。 苗启青一愣,道:“这是神医的……” 苗莲莲瞪了他一眼,蒋神医一看自小便是衣食无忧的主,怎喝得下去这种难以入口的稀粥。 绛儿见那饭菜本是给苗启青准备,摆手拒绝。 姐弟俩一见,赶忙劝她不要客气,在旁的伤兵虽也眼馋,但他们都受了绛儿的恩情,一齐来劝她身体为上,劳累了一夜定要吃饱。 绛儿见盛情难却,只要捧起个饭碗,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她从前吃人间的饭食贪图的是个美味口感,如今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她只觉如坐针毡,吃没两口便说还有伤兵等她治疗,仓惶地离开了。 刚从这个伤兵营里出来,她仿若有用不完的活力,又去昨天白日里诊治伤兵的宽阔营帐。 受伤的士兵大抵不过是刀箭伤,昨日一天下来,她虽未使用灵力,但化神期的眼力还是在的,当下几乎看一眼伤者便可断定其伤势几何。 她的动作越发熟练,别人治一个人的工夫,她能治五人,非但把叮嘱昨日来换纱布的伤兵处理好,还帮别的大夫分担了不少压力。 一日之间,大夫与伤兵里都知道有个叫蒋炎的大夫医术不错,样貌清秀,脾气温和。 别的营帐里的伤兵也都忍不住来瞧一瞧寻治疗,原因无他,长期呆在军营里的老大夫医术虽不错,脾气却很大。 跑到蒋炎大夫这里来,他非但手法轻柔,温声细语,模样还很养眼,一次疗伤下来,仿若遭受的不是伤筋动骨的痛,而是沐浴了一场春风,道谢离开时整个人飘飘然起来。 没去蒋炎大夫治疗过的伤兵听闻伙伴描述,不禁都等着明日到蒋炎大夫那儿去瞧瞧。 不想掌灯时刻,绛儿正在灯下接诊排起长队的病人,忽有一个将领模样的男人高声问道:“昨夜是哪个大夫擅闯重伤兵士的营帐!”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宁国这个境况每打一仗受伤的人数不胜数,大夫治疗主动跑来的伤兵已是累得苦不堪言,怎会夜里还去那几乎被放弃的重伤兵营里治疗。 那他真是个不要命的傻子,救人的命是要紧,但自己的命也要惜。 不要命的傻子绛儿站起来道:“是我,怎么了?” 她并不觉半夜去救人有何不妥,既有余力那便该竭力救每一条生命。 那将领刀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在站起来的文弱大夫身上,道:“你?全是你做的?” 绛儿胆子本小,见他语气甚是不好,声音怯了几分道:“嗯,是我做的,整个营帐里的人都是我治的。” 将领盯着绛儿片刻,面上尤有怀疑之色,还是道:“即是如此,往后你负责重伤兵营里的伤者,每月多领二钱军饷,饭食到东面伙房去吃。” 绛儿欢喜得点点头。 众大夫见这后生到底年轻,多几分军饷,多几口好饭便连命都不顾了,不禁暗自摇首。 绛儿了解到重伤的兵营不止一处,白日里在治疗轻伤的人,总放不下随时可能死去的伤兵,惦念着半夜再去诊治他们。 未曾想喜从天降,竟派她去重伤兵营治疗,如此她便能多救回一些人的性命。 那将领见着清秀斯文大夫乐得傻乎乎的,身板也不强壮,不禁提醒道:“伤兵众多,能治几个便治几个,不必拼命。” 天知道他今日接到手下禀报有一处重伤兵营里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地十数个兵士性命得救时有多震撼。 如今战况严峻,大夫人手不足,为今之计便是舍难治、难愈的重伤士兵,先行治愈轻伤兵士。 但他作为久战沙场的将领,当然不忍心并肩作战的兄弟随意抛弃等死,如今发现有位大夫愿意且极有效地能治重伤士兵,他赶忙上报大将军,请求调动这位大夫。 绛儿不知其中隐情,只喜得向他道谢道:“多谢大将军!” 那将领被他天真的话语吓得一惊,道:“小大夫可不能乱称小将,这儿的大将军只有一位。” 绛儿对人间的官职不甚了解,她初入天界时也是一通乱称呼神女神君,心里只惦念着救人,似懂非懂道:“好的,小将军。” 那将领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宽阔的额际,心想他真的是那一夜之间救了十数人的神医吗? 精★彩*小┊说:blṕσ⑱.νɨρ [Ẅσσ₁₈.νɨρ] 姐弟 月上中天,众人皆回帐安睡。 绛儿造了个幻象回到住处躺下睡觉,自己隐身前往昨夜的营帐里去。 清点好大千袋里的草药、纱布等物,走进了营帐却见昨夜空旷的帐房里,每人都得了张木板子睡在上头,众人见绛儿来都纷纷睁眼打招呼,绛儿帮几个精神头好的士兵换好药后,让他们每人负责几个重伤不能动的士兵,教他们如何捣制负责的伤兵的药换上,再以纱布包扎。 众人获她所救甚是听绛儿的话,无不配合。 没一会儿她检查完每个人的伤口无甚异常,正收拾药箱往旁的重伤兵营去。 “蒋神医还没回去休息吗?”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绛儿抬首,正见昨夜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苗启青,他已裹上了厚厚的棉袄,面上恢复人色,浑身上下收拾得整整齐齐,大约是他那位好姐姐照顾的。 她反问:“你看起来能离开这里了,怎么还不回自己的住处?” 苗启青挠挠头,憨笑道:“我猜神医今晚要来。” 绛儿道:“你有哪里不适?” 苗启青连忙摆摆手,道:“没有不适,是我见神医没有帮手,我想来帮忙。” 绛儿上上下下打量他,只见他双手揣在棉衣衣兜,昨天还流成血泊的人,现在就能站在她面前,真不知是军队里的人身体格外强健,还是凡人的脆弱的肉体里都蕴藏极大意志力、生命力。 望见他眼里的恳切,她也确实很需要人帮忙,遂道:“捣药、包纱布你会吗?” 苗启青立时道:“我看过他们捣,我会,我会。包纱布我可以学!” 绛儿点点头,其实她吩咐给他们的捣的药都是她配好药材放进药碗里,他们动动手便可以。 不再多言,带着苗启青往近旁一个营帐去。 这一个营帐里的士兵仍是很多人,绛儿方掀开帐门,忽见两个士兵抬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出去,那人一张脸僵硬、发黑,双目涣散凸出,她吓了一跳倒退两步。 苗启青忙扶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是人死了,神医。” “人……死了……”绛儿不可置信道。神君说战场上天天死人,她这两天看到的都是病人,好容易适应了那血气冲天的环境,却又有了死人。 死人,人死了会投胎转世,可这一世的人已经死了,所谓灵魂相同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人。 死了,一个人便彻底消失,永远不复重现。 她若死了,转世千万遍也不会再是绛儿,神君若死了,轮回千百年也再不是傲视六界的小霸王。 她突然领悟到了生命的可贵。 看到这一个死人,越发让她拼命救下重伤的凡人,一个晚上,她又救下数十条生命。 直至红日东升,苗莲莲寻到苗启青呵斥道:“兔崽子不要命了吗?听说整夜没回去睡觉,有哪个女人勾着你不成?” 苗启青稍显疲惫的脸上露出苦笑,道:“姐,胡说什么,我跟着神医做事呢。” 苗莲莲叉腰道:“狗屁!有哪个神医整夜不睡觉,你真当是神仙啊!” 说完,见一个白净的公子掀帘而出,她立时闭上嘴,垂下手举止端庄,泼辣的声音忽然温柔,“是、是蒋神医啊……你怎么不早说……”说着,使劲向苗启青瞪眼。 苗启青无辜道:“我说了啊,姐。” 绛儿连着两天没休息,若是往常她可以月余不睡觉也没关系,但她亲力亲为治疗伤兵极耗心力,正打算回屋休息,忽见姐弟二人大清早便聚在一起,遂向苗莲莲打了个招呼,而后让苗启青回去休息,叮嘱他一定养好精神再来帮忙。 苗莲莲觑眼见那蒋大夫治了一夜的伤,也不见疲色,白净面上的笑容越加温润有礼,不禁道:“蒋神医没吃过早饭吧,我做了几个好菜,不知蒋神医肯赏脸吗?” 绛儿差些又忘了去领伙食,好装成一个需要一日叁餐的凡人,想起军队里每人只能领一份饭,婉拒道:“莲莲姐姐留着和苗大哥吃吧。” 她外貌虽扮成男子,一股子女儿心态没改变,一整天光忙着治病疗伤,哪有心思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便自然地以惯常方式称呼别人。 哪知苗莲莲一听,脸色发红,语声含羞道:“客气啥,我在东面伙房里当差,几个小菜我还是有的。” 绛儿一听是东面伙房,她也本该去东面伙房领早饭,便答应了下来。 * 转眼绛儿到人间一个月有余。 上一次败仗留下的重伤者在她日夜不休地忙碌了十余日中,堪堪留下性命。 一双手救了数百条性命,她本该骄傲自豪,但心下却是无尽的伤感,只因她只有一个人一双手,有许多人等不到她去救治,就已经死在这个寒冬里,看不到来年的春天。 或许是天气益发寒冷,敌军一个月来都未发动侵袭,现下绛儿每日复诊伤兵,苗启青跟在身后,很是熟练地帮她打下手。 绛儿只觉苗家姐弟待她实在好,每日为她帮忙又送饭,甚至苗家姐姐还给她缝补了件衣裳,常给她送些甚么编好的五彩绳等小玩意。 苗家姐姐说这是凡间女子送给心上人的小物,绛儿欢喜收下,又问她要了些没编过的彩绳,她打算闲暇时编了送给神君,等昆海再来时交与他。 在人间一个月,神君倒是真的没跟着来,但已派昆海来了叁躺,不是送衣服就是送草药、吃食。 然而衣服太华贵,她一个小小大夫万万不能军营穿,吃食过于精致,她还得偷摸躲着人家吃,草药倒是能收起来。 昆海第一次来时,绛儿便问了神君近日在做什么。 昆海憋着话头许久,甚是难以启齿道:“刚把魔宫给拆了。” 绛儿讶然道:“我离开前他们不是关系很好,还喝了半日的酒?” 昆海苦着脸道:“就是为着这事,神君说魔君请他喝酒的日子选得不对,就……把人家的魔宫给拆了,现在魔君还忙着重建。” 魔界遭了炎鸣神君这一通闹,原先还传言小霸王被绛儿仙子压制得不敢再惹祸的谣言不攻自破,原想上门挑衅他的对头都急忙收回了蠢蠢欲动脚。小霸王还是小霸王,惹不得惹不得。 昆海每次临走前都问不下叁遍,绛儿没有什么话要传给神君的吗? 绛儿道:“你说,我很喜欢神君送的东西,我在人间过得很好,没有哭不用担心。” 昆海听了皱着眉头道:“没有了吗?”这样客气的话,神君一定不会满意。 绛儿摇头道:“没有了,麻烦昆大哥了。” 昆海一路飞回天界,想起前两次神君听到绛儿客气的话语,拧着眉头甚是不满地盯着他足有一刻钟,他想起来仍觉浑身发毛。 这回他决定添上那么一句,绛儿很想神君。 不料神君一听,立即嗤笑一声,道:“这是她在你面前说的?” 昆海坚定点头,只听神君毫不留情戳穿,“你为了好交差编的吧,小草那么怕羞怎可能在你面前如此直白地讲。” 昆海:“……”想听到这个回复的人是你,不满这个回复的人也是你,男人心,海底针。 绛儿知道了神君在天界过得甚是充足便放下心来。 当下正在二十人的营帐内,盘坐在床上,布了个她躺在床上睡觉的假象,自低首编五彩绳。 她晚上闲暇时偶回营帐与那些大夫交流行医救人的心得,天色渐晚便假装睡觉,看起来就是如假包换的凡人。 此时暗夜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起,她在男人堆里待了一个月,见过许许多多的男人,这才发现她一入天界便遇到了个最好的男人。 至少神君睡觉时不打震天响的呼噜,不会脱了鞋就抠脚丫子,身上也不会臭烘烘。 她来军营里最受不了的不是神君所说的死人、鲜血,而是军营里随处可闻的男人汗臭味儿,逼得她随时布着个屏障隔绝臭气,抽取天空中清新的气息入内。 每次一见这些五大叁粗的男人围作一圈讲些她没听过的荤话,就想起她的神君言语好、样貌好、身材好、习惯好、脾气对她也好。 故见过越多的人,反倒让她越发喜欢起神君。 绛儿正自神游间,忽听号角齐鸣,铜锣乱响。帐外瞬时脚步纷杂,人语喧闹。 帐营内的灯也亮了起来,众大夫不禁都哀声叹气:“又打仗了,回来又有得忙活。” “是啊,连吃多少回败仗,有多少人够死的,造孽啊。”一位年老的大夫叹道。 绛儿心里也跟着叹气,在战场上人命好似都不如一袋粮食值钱,而她一个大夫能做的也就是尽力挽回更多人的生命。 放下刚编了头的五彩绳,元神进入大千袋清点草药,又进灵府内看小竹栽种草药栽得如何。 如今她每日需用大量草药,军队里提供的药材她嫌药效不佳,光依靠带来的草药不是长久之计,便在灵府内栽种大片草药。 见小竹在灵府长日无聊,就交与它栽种草药的任务。它小小几根竹节干得倒是乐在其中,见绛儿进来主动将成熟的草药收取给她。 绛儿笑眯眯地夸了它一顿,小竹“咿呀咿呀”地叫,甚是欢悦,只感这段日子过得充实舒心,尤其是最近没有那个红头发的人来欺负他。 备好草药等物,绛儿又将记得滚瓜烂熟的众生典翻出来,凝思这回她第一时间就能接到伤者,如何更快更有效地治疗,辛艾散人的法子是否能够改进。 思索间,不觉过了一夜,外面从匆忙备战,到空荡无人、四下静寂,再至红日东升,大军回归。 不出所料,宁国军队又吃了一个大败仗。 绛儿已握好药箱,等在惯常放置重伤兵士的营帐外,还未等到伤兵来到,只见曾见过的将领一把提起她。 绛儿唬得一惊道:“小将军你干吗?” 那将领面色焦急,脚步匆匆,道:“去救大将军!” 大将军 豪华营帐内。 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正闭目躺着一个男人,伤得极重,无法医治的男人。 数个大内宫廷中带出来的御医凑在一团,愁眉苦脸低声议论。 更有十余个身穿寒光闪闪的盔甲的魁梧大汉侍立,拍额跺步,满心焦急。 一个面有刀疤的大汉低吼道:“养的你们一群废物,大将军又没中毒,区区箭伤治了半天非但一点起色没有还愈发严重!” 身着精贵的御医蹙眉苦脸道:“臣等无能。” 刀疤大汉怒火中烧,又急得团团转,在战场上他挥手间能杀无数人,在战场下却救不了一个人。 整个营帐内正陷入在焦急、无奈的气氛中,床上的男人忽惨呼一声,猛地鲜血如利箭般射出。 众人大惊,簇拥而上,急呼:“大将军!大将军!” 大将军,军营里唯有一人能称大将军。 是整个军队的支柱,他的命令或许比圣上还有震慑力,他若倒下,连吃败仗的宁国军队能支撑几日,没人敢想。 “都让开!”一道娇喝兀然响起。 众人以为闯进哪位姑娘,不禁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净文弱,身穿东补西缝破旧棉袄的年轻后生,正推开众人往床榻处闯。 守在此处的哪一个不是力可举鼎的大将,立时揪住那年轻后生的领子。 还未问出她进此处做什么,一位将领模样的人便匆匆向刀疤禀报道:“左将军,这位是重伤兵营里的大夫,治愈严重的刀箭伤很有一手。” 来人正是绛儿,这些日子所见的生命易逝,让她在伤势面前的弦都绷得很紧,眼见床上那男人病势危急,顾不得胆怯羞涩挤上前。 揪住她的左将军松开手,犹疑地打量着她。 像个傻头傻脑的读书人,他不相信这小大夫能治好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绛儿不需要任何人相信,稍一得放松,顾不得许多便立即跪坐上床,撕下闭眸躺床那男人身上华贵的衣裳,定睛一看伤口,心头一跳,立时道:“全都出去,我要治伤。” 左将军道:“你治,我们就守在这里。” 他们显然不放心把大将军交给这后生。 绛儿眼见床上的男人伤势耽搁不得片刻,咬了咬唇,冷声:“你们再出去迟半刻,我担保他马上丧命!” 这话说得太重,在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那带绛儿来的将领道:“属下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伤害大将军!” 这位叫蒋炎的大夫救治他手下的伤兵之多,他心里很感激,更相信他的医术。 左将军看了那直吐鲜血,昏迷不醒的大将军一眼,沉声道:“都出去!” 绛儿见人都退去,连忙催动碧绿灵力。 她一进门便发觉这位被称作大将军的男人被魔气缠上,魔气纠缠在他血肉绽开的伤口上,一点点吞噬他的骨血。寻常人间治疗法子绝缓解不了他的伤势,故整个军营里也没能让昏迷的大将军醒来。 她不知魔界的人怎么插手战争,只知若是不立时祛除魔气这个凡人片刻便会丧命。 几息之间,魔气在碧绿灵力下消散干净。对于长久对抗黑煞之气的绛儿来说,这简直就是举手之间的事,但眼前这人是凡人,超越凡间寻常民众的力量,他们都承受不住,命丧黄泉。 绛儿净化完魔气,记着不能以灵力救治凡人,方才那是驱逐不属于凡人的力量,此时收了灵力,低头拿刀撕开他肩膀伤处的衣服,他们的衣裳穿得太繁复,现下用脱擦碰到伤口,不是个好计策。 她不怕病人会着凉,只因大将军听起来威风,用的东西也实在威风,地下铺着绒毯,燃着火炭,满屋子暖意融融。哪里是她每天待的漏风营帐能比。 绛儿正敛神凝目割裂那肩头衣裳,忽地刀光一晃,她的手腕猛地被一只大手抓住,力气之大,像是想把她捏碎。 她唬了一惊,差点以灵力抵抗,幸而她看到是大将军睁开了眼抓住的手腕,生生忍了下来。 她的灵气若爆发出来,他这个凡人之躯承受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见大将军如一头惊醒的猎豹,刀般锋利的目光盯着她,嘲讽道:“女人?我任景竟要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绛儿的灵力已在手腕处打转,并不觉在他越捏越紧的力道下感到疼痛,饶是她好性子,面对着这么个场景,也忍不住撇撇嘴,道:“我是大夫。” 那手松开了一点,她又补充道:“男大夫,刀是治伤用。” 自称任景的大将军闻言,这才从战场上重伤昏迷中缓过来,眼珠子四转,只见现下他已在自己的营帐中,听了绛儿的话,目光落在她纤细脖颈的喉结上,干笑着松开手道:“还真是个男大夫啊。” 说着,他忍不住松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他已经半只脚踏入阎王殿。 绛儿对他话里的戏弄之意仿若未闻,若论恶劣和气人谁也比不上她初见的炎鸣神君,当时她能静着性子不搭不理,当下更是如此,低首自处理他肩头的伤口。 那任景大将军也是安静不下来的主,一双眼盯着绛儿认真的面庞,长睫的阴影打在淡然的素白脸上,跟个姑娘家似的,他半条命都快没了也不安分,道:“嘿,小大夫,别光看那里啊,我腿也断了。” 绛儿眸子也不抬,道:“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法子,你不要指挥我。” 大夫不喜欢治病时多话的病人,若是病人再添一桩指挥大夫做事,那这病人就变成大夫最不喜欢的病人。 幸而绛儿很少主动去不喜欢一个人,并未被他影响,撕开他肩头的衣服,露出一道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大刀砍伤。 她心下好奇他怎么会染上魔气,问道:“伤你的人是谁?” 任景闭起了眼睛,绛儿正割离被魔气侵蚀烂的皮肉,他竟然眉头也不皱一下,跟话家常似的,道:“是谁?你一个小大夫不好好治病,打听那么多干什么,难道想帮本将军上战场?” 绛儿知他不愿说,闭上嘴安静疗伤,清理完肩头的伤口,而后摸到他的左脚上,将棉裤及中衣裤割裂至大腿根处,一双素手按了按他结实的大腿,问道:“痛吗?” 任景道:“没感觉。” 绛儿低眸一寸寸轻轻往下按,摸到他膝盖腿断之处,增了几分力气,抬头问:“痛吗?” 任景剑眉紧皱,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道:“你觉得呢。” 绛儿点点头,双手毫不犹豫放在他的腿上,只听“喀嚓”一声,任景登时发出一道村里杀猪般的痛叫,传遍内外。 “大将军!”瞬时间,门外冲进数十人手持武器,气势汹汹。 任景的骨头接上了,犹自在方才的剧痛中无处可发,对着手拿明晃晃武器凶神恶煞冲进来的手下吼道:“干什么!谋反啊!” 众人一愣,纷纷收起武器,眼见没一会儿工夫,气若游丝的大将军变得生龙活虎,以左将军为先的大将们簇拥着绛儿,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连连感慨:“神医啊!神医啊!” 绛儿对他们客气地笑了笑,来到人间后,她听过太多声神医,也被太多人这样握过手,她知道这是凡人对她表达十分感激的一种方式。 治好了这位大将军,她心里惦记着从这次战争中回来的伤兵,遂道:“我给你们配一些草药,捣制给将军敷上,开几副药方按时服用。” 她会开药,但治疗伤兵时常常用不上开药,因为他们根本就喝不起药材。 左将军连连应声好,适才这个白面小大夫在他眼里还是个文弱书生,现下已经成了天上下凡救人的活神仙,哪里还有不殷勤的道理。 哪知众人是殷勤地放她走了,任景却开口道:“他们一群庸医弄的药我不敢敷。” 众御医听了此言,不禁都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敢说话。 左将军为难道:“神医,你看这……” 绛儿通常不想别人陷入尴尬境地,只好留下来,从药箱里按他的病症取出草药,放在药碗里迅疾捣动。 没一时那位大将军就敷上好药、扎上好纱布,他仪表本就非凡,整个人躺在布置华美的营帐中,就像是用的药都比寻常人强几分。 绛儿缠好最后一片纱布,道:“我便先走了。” 任景道:“且慢,把柜子里的绒被拿出来替我盖上。” 绛儿蹙着眉头,盯着他刚敷上药的伤口,道:“再等等吧。” 他的房室这样暖,她认为他完全不用盖被子。 任景不知眼前这是为寒暑不侵的人,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左腿,只觉一股冷风吹过,他不禁缩了缩脚。 绛儿着急要走,复道:“大将军,我要走了。” 听闻人间的阶级分化严重,像她这样的小大夫要得到位高权重大将军的允许才能离开,不然就要被杀头。 任景躺在床上盯着她,道:“走什么?本将军的伤甚重,你留在这随时候命。” 绛儿耐心道:“大将军的伤来得虽凶,但现下已无虞。我要到旁处去治别的病人。” 任景带兵打仗,管的是战场上的事情,不知伤兵的情况,道:“我要你留下就留下。” 绛儿静了片刻,越想还有多少濒死的人等着她,越渐渐气鼓了嘴道:“我要走。” 任景看那白净的面皮上跟个小姑娘似的在赌气,笑道:“大家都是男人,叫你留在身边伺候怎地那么多推脱。” 绛儿并非真的凡人,也不怕杀头,心里实在忧心伤兵的病情,顾不得许多立时提起医箱,道:“我要去治伤,比你还重的伤!” 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任景一手枕着脑袋,看着匆匆离去的纤瘦背影。 小大夫,还挺有脾气。 心上人 绛儿又开始奔波在重伤兵营之中,苗启青伤势未大好暂不用上战场,他早等候绛儿已久,问道:“神医去了何处?” 他跟在她身边月余,知道她向来不放过一盏茶时间治疗病人,现在才出现在重伤兵营,定是有事情耽搁了。 绛儿回道:“刚从大将军那儿出来。” 一面说,一面进入放置重伤兵的营帐,蹲身低首检视伤口,道:“刀。” 苗启青熟练、迅速地打开医箱,取出医刀递与她,忍不住问:“大将军没为难神医吧。” 绛儿割裂棉袍,道:“没有。” 苗启青听言,松了口气,大将军年岁虽不大,但作为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十几岁就带兵打仗,如今二十七八岁已成为宁国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接过老镇国公的担子,驻守北境独当一面。 忠君爱国,豪爽旷达,厚待下属,为人没得说,就是脾气古怪了点,他生怕神医安静惧怯的性子受了委屈。 绛儿早将大将军丢在脑后,他的伤既暂治完,便不该再分心考虑,再关心他时那是下次复诊的事情。 埋头又忙了一整天,至晚饭时分,苗莲莲扭着腰肢送饭过来,笑道:“我们这位阿炎活菩萨也该吃饭了。” 绛儿听她打趣,不由笑了笑,正待与他们一道用饭。 忽地有位士兵匆匆奔来,道:“蒋大夫,大将军传您。” 绛儿忙问:“他的伤势见恶?” 士兵摇摇头,显是不知,道:“只说请您快点去。” 绛儿立时站起身,匆匆与苗启青和苗莲莲道别,便赶忙大将军的营帐。 心急地撩开营帐,入目的不是任景萎靡躺在床上病势加重,只见他丰姿俊秀、眉宇开朗地坐在桌前,桌上摆满可口菜肴,他朝着门首进来的人,笑道:“小蒋你来了,来,用饭。” 一副体恤属下的宽厚模样。 绛儿愣愣地走近,见他坐在那甚是轩昂,还是忍不住问:“你的伤没严重吧。” 任景治军讲究的就是治人,跟绛儿见了一面,就知道怎么拿捏她,道:“刚刚不知怎地发作了一回,匆匆请你来,又听说你还没吃上饭,就先摆上饭。” 绛儿果然疾步走近,道:“你去躺下,我看看哪处不对。” 任景笑眯起一双狐狸般狡黠的眼,道:“你若不是铁打的,也得吃饱了再看病。” 绛儿怔了怔,她一心想治病,差点又忘记当一个寻常的凡人,就着任景为她拉开的椅子坐下,道了声“谢谢”。 拿起给她备好的碗筷,若不是闲来无事馋人间菜肴的美味,她很少会真的想吃饭,此时记挂着不知道多少人的伤情,嚼动军队里最可口的菜肴,像是在嚼蜡。 这反倒更引起任景的好奇心,问道:“小蒋哪里人?” 绛儿遭很多人问过这问题,早打听好附近有个叫永林的镇子,道:“永林镇,吴员外家的侄子。” 吴员外膝下无儿无女,早就在十年前归西,她胡诌也没人闲得去查。 任景点首,瞧她那细皮嫩肉的模样绝不是贫苦人家出身,又问道:“家里还有谁?” 绛儿默了默,悲苦道:“全死了。” 任景带着审视的目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盘问了半天,认定她就是个幼年丧亲的小大夫,迫不得已入军营。 看着她那与军队里牛高马大、满嘴浑话的兵将们完全相反的性格、容貌,又念她医术高明,遂道:“你搬到我旁边的小营帐里住,方便我传你。” 绛儿早就不想日日看那些男人抠脚丫子,欣喜道:“可以吗?” 任景见她笑得灿烂,也跟着含笑点首:“本将军的话都信不得?你只要为我治好病,旁的好处少不了你。” 绛儿立时放下筷子,见他说了半天话也不吃饭,便不磨蹭道:“我再替将军看看伤口。” 任景更加断定他的想法,这就是个心思单纯,一心想治病的小大夫,留在身边也无妨。 任景被人抬着躺在床榻上,绛儿解开他的衣裳,幸而他穿的是宽松的袍子,没有压到伤口。 他自小习武,常年驰骋战场,一身肉紧实而健美,绛儿拉开他上半身的衣袍,仿若未见,只凝心解开纱布取出早上敷上的药,凑近细看伤口变化。 任景瞪着一双星眸,眼见那一张张小巧的脸凑近,皮肤柔腻,呼吸温热,他的心诡异地砰砰乱跳起来。 绛儿察看伤口并无异样,心里疑惑他怎么说方才突然发作,又转到左腿,卷起衣裤至大腿根,曲起两只轻轻敲了敲他的骨头,问道:“疼吗?” 只听咬牙切齿的声音:“疼得要命。” 绛儿怪道:“一切都正常,怎么突然发作了?发作时怎么个疼法?难不成你适才自己走下床的?” 任景道:“我还没有那么不要命。就心口疼……” 突然发作那本是他乱找的缘由,没想到这小大夫这么认真。 想着,忽觉一双冰凉柔软的小手按在他大腿处,他浑身孟地气血上冲,只感那简直是双女人的手,又白又嫩足以撩起任何男人的火的手。 绛儿一心找出病因,正按在伤口之上大腿处,见那衣袍忽然支起一个小帐篷,恍然道:“将军思欲过重,外加病势才导致心口疼。” “我、我知道了……你把手拿开……” 当年京城第一美人坐在他腿上,他都能面不改色。如今对着一个男人都能起反应,任景羞愧得直想钻进地缝里,莫不是久不见女人,爱好都改变了。 想着,心头一凛,浑身寒毛倒竖。 然而那双又柔又软的手温柔地替他敷上新药,他心里默念万遍老子不爱男人,那不听话的东西反倒昂扬得更凶猛。 绛儿随意地瞥了一眼久久支立的衣袍,叹了口气,神君爱她所以常常对她这样可以理解,这位将军的情人又不在身边,伤得这样重还在想心爱的女人,忍不住为这痴情人摇摇头。 她道:“明日我再来为将军换药,我先走了。” 她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得赶紧回去救治伤兵。 这回任景倒是没说一句让她留下的话,待她一走,立时对守在帐外的人吼道:“给老子找两个女人来!” 绛儿乃化神修为耳目可听百里,听了任景这句话,匆匆返回揭开帐门,对上任景吃惊的俊容,沉声道:“将军这五日绝不可近色,不然伤势要到何时才能好,若实在忍不住就自己解决!” 这是很严肃的医嘱,她必须严肃地说出来。 任景这辈子都没被一个男人吓成这样过,呆若木鸡地点点头。 绛儿放下心来,暗想这将军未免太控制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居然还有两个。 又想难道这真的很难受,非要不顾伤势迫不及待找女人解决不可吗?神君就从未找过女人,常常自己解决,难道神君每次都很难受吗? 这个问题没想多久,她便来到重伤兵营,苗启青到底是寻常人,他虽再叁请求夜晚跟着她帮忙,被她断然拒绝。 虽无熟练的帮手,但重伤兵营里的人像是都听说过她,十分配合地做帮手,有时也有她救过的人特地来帮忙。 如此她成为不少人关注的对象,便不能连着几天都不休息,每日忙到子时一过,在众人的催促下结束诊疗,回去休息。 她换到了独自一个人的小营帐里,时常躺下睡几个时辰的觉,睡前才有了余暇想想神君在天界都做了什么,有没有也想她呢。 通常想没多久,便沉沉睡下,她实在太累了。 *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上一次败仗留下的伤兵都渐渐恢复,大将军任景早就生龙活虎地日日往演练场上操练兵士。 但绛儿每日都能见到他一面,不是别的原因,就是他听说绛儿每日治伤忙到子时方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他深为感动,便在众大夫该结束一日诊疗的傍晚摆上饭菜邀她同吃。 绛儿很是苦恼,跟他吃饭花费的时辰是她自己装模作样吃饭的数倍,甚是浪费治伤的时间。她又不爱吃这些饭,偶尔吃吃昆海送来神君为她做的饭便足够。 嘴巴没有感情地嚼动一口香煎鱼,目光呆滞地望着任景大口吃饭,大口喝酒,甚是豪放。 她在心里巴不得他早点吃完,自己能去治伤,就算不去治伤去躺着也比在这儿强。 任景也发现了这小大夫不爱吃饭,瞧着那瘦巴巴的身板,道:“吃完这碗饭再走啊。” 绛儿登时拉下脸,老大不情愿地放到嘴里,实则往灵府里面丢,小竹喜欢吃这米饭。 任景见她苦脸,忽道:“难道我这将营里的饭菜还比不上东伙房里的香?” 绛儿道:“当然是将军这里的香。”她虽不爱吃也分得出来。 任景一挑眉,道:“或者不是心上人做的,吃起来才不香?” 绛儿面色一红,他怎么会知道神君常给她送饭,昆海每次都是在凡人跟前隐身,他决计不会看到,遂问:“什么心上人。” 任景见她脸红,忽地心里诡异地泛起一股酸涩,道:“伙房里那个苗莲莲常常来看你,送你东西,不是你心上人?” “苗莲莲?”绛儿放下心来,“我和她是朋友,不是心上人。” 任景目光闪烁,忽问:“那你可有心上人?” 绛儿抿唇笑了笑,“有的。” 任景见她目中俱是柔情蜜意,追问:“是谁?”语声中竟有些紧张。 绛儿正好吃完一碗饭,放下碗,正待回答,忽见任景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撞动桌碗,杯盘争响。 绛儿不用问发生了何事,她已听到号角齐鸣,看到任景披上战衣。 敌军来犯,又要死人了…… 免*费-首-发:ṗσ⒅yu.νɨρ [Ẅσσ₁₈.νɨρ] 战神 绛儿静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望天际,今日难得出一回太阳,却又开始打仗。夕阳西下,万道霞光渲染了半个天,红得像血。 这一方天地岂不是已被血染尽? 风中好似传来战场上厮杀的呼喝。 今日苗启青也上了战场,他能不能回来?她曾经治愈的伤人,熟悉的一张张脸还能不能再见到? 她厌恶死亡,但这是凡人的命数,或者说这是万生万物的命数,没有人不会死。 只不过凡人死得太快、太轻易,尤是连吃败仗的宁国军队,每一回都像倾巢而出的蝼蚁,溃败而归。 这一回呢?有没有希望?敌军出现了魔,我军会不会出现神? 好像会的。 宁国军队浩浩荡荡放歌而归,数万男儿吟起家乡的软音小调,唱出气壮山河的气势。 任景身着战衣,身骑战马急奔向绛儿,他终于打了场胜仗,满面红光,大笑着对绛儿道:“小蒋,到我营帐里来医治我们的战神。” “战神?”绛儿疑道。 任景不待她回答,有力的臂膀就将她拉到马上,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向大将军帐营急奔,任景长笑道:“战神!天佑宁国!” 没一时,大将军营帐在望,绛儿坐在马上,远远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银色的衣袍,如墨的黑发。 那人也在眯眼朝这边看,只见两个人共骑一马,魁梧潇洒的男人身前坐着一个清秀文弱的少年,不觉浑身散发出怒意。 任景勒住缰绳,扶绛儿下来,仍忍不住兴奋,道:“小蒋,给战神将军看一下伤。” “他?既是战神怎么受伤?”绛儿毫不为惧对上战神精光闪闪,蕴含怒气的双眸。 任景一愣,他这接触小大夫也有一个月,性子柔和得很,若不是生气绝不会说这样说话,而况还是战场上的下来的伤者。 但照顾今日拯救他们军队的战神为上,正想训斥几声无礼的小大夫。 不想那小大夫已经扭转头走开,只留下一句话,“到我营帐来治。” 那威风如神、一箭射死敌军大将的刚猛男子竟不见怪,抬步便跟上去。 绛儿坐在房中,像是没瞧见人进来,男子立时使身上沾染的血污消失,一身柔软的银袍、火热的身体抱住着破旧棉衣的小大夫。 无法压制的喜悦,“怎么一见到我就生气。” 绛儿睁大水眸,瞪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道:“是谁先生气的?” 那战神不必说,定是炎鸣神君,他爱不释手地搂住绛儿,哄声道:“是我,是我,谁叫你和别的男人坐得这么近。” “哼。”绛儿没话说,她是和任景靠得有些近,但她如今外头是男儿身,大将军让他一个小大夫骑上马赶去救人,她有什么理由推脱。 炎鸣神君抓心挠肺想她,想得忍不住跑下凡间,可不是来跟她吵架的,俊脸偎到她脸上蹭了蹭,软语道:“也不想我,光生我的气。” 绛儿哪里有不想他的理,熟悉、爱恋的气息就在眼前,她回身抱住他,紧紧相拥,素手按在他的脑后,抓住一头化作黑色的柔发,整个人都变得乖顺不少,道:“很想神君。” 炎鸣神君一听,顿时美滋滋的,又觉许久的思念得不到尽情抚慰,道:“是吗?有多想。” 绛儿抿嘴笑着,抬起小脸,凑近他的侧颊,轻啄一口,羞红了脸,低声甜语:“这么想神君。” 炎鸣神君一见到他的绛儿,只感心口都灌满了最甜的蜜糖,俯首吻住她的香唇,辗转缠绵,如久旱逢甘霖,疯狂地索取她口中的香甜,倾倒无尽的相思。 直至绛儿喘不过气,他恋恋不舍地移开唇,粗喘着咬着她的如玉的耳垂,道:“我却有这么想绛儿。” “我也有这么想神君……”绛儿轻喘着细语娇声,如新承雨露的娇花而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炎鸣神君闷闷笑着,彼此的心意紧紧相连,他自然知道绛儿有多想他,只不过他的小草向来怕羞,能主动亲亲她足见她有多思念。 柔情似水的眼眸低首凝注怀里的人儿,忽伸手摸了摸她纤细的脖颈,摩挲在凸起的喉结处。 绛儿吃吃笑道:“神君,我的幻术高明吗?” 炎鸣神君非常给面子道:“很高明。” 绛儿得意道:“总有人怀疑我是姑娘家,但看到我的喉结又打消了这念头。” 炎鸣神君宠溺曲指地一刮她的琼鼻,笑道:“小草真机灵。” 他了解她为何不扮成个粗犷的大汉。实在是外貌易变,她这副羞怯的性子很难改变伪装,若是一个七尺大汉跟个小姑娘似的垂头脸红,那场景实在太诡异,不如就用原来的模样,添些男性特色,扮作个文弱的白面小生为上。 绛儿见到神君虽然欢喜得想时时刻刻黏着神君,但她仍不忘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她很快就站起身,道:“神君,我要去治伤兵了,今晚你还在吗?” 炎鸣神君好容易找到借口来寻她,怎可能轻易走,道:“当然在,我可是你们大将军钦定的战神。” 绛儿嫣然一笑,道:“神君把那只魔杀了吗?” 炎鸣神君道:“一箭杀了,不过只是个分身,应该还会再出现。” 绛儿道:“它还敢出现?” 魔君和小霸王打完一场架都要躲半个月,这插手人间战事的魔居然还敢出现。 炎鸣神君嘿嘿笑道:“我未用自己的神力,随意借了个小神的力量打的。” 绛儿道:“神君要做宁国的将军留在这里?可是我们不能插手人间的战事。” 炎鸣神君摸了摸鼻子,面色沉重道:“我自然不能随意插手凡间战事,但有魔界之人介入,我堂堂六界锄强扶弱的正义神君,当然要救宁国于水火之中。况且魔君甚是繁忙,无暇管他手底下心术不正的小魔,我与他多年老友,少不得上战场帮他镇压魔界败类。” 绛儿:“……”魔君为何繁忙,难道不是因为正义的炎鸣神君拆了他的魔宫吗? 她道:“神君,近来我在人间学到了一句甚有道理的话很是贴合神君的风姿。” 炎鸣神君心想小草听见一句话都想着他,喜问:“什么话?” 绛儿道:“睁眼说瞎话。” 炎鸣神君:“……”小草不爱我了。 * 宁国军队里冲出了个战神,这一场胜仗并未损伤太多人,绛儿看到苗启青早早等候她,他一如既往笑得憨厚,道:“神医,我回来了,没受伤。” 看到走在生死之间的朋友完好地站在面前,绛儿由心喜悦,也学着军营里的男人,拍拍他的肩头,道:“回来就好。今日人不多,你刚打完仗回去休息吧。” “神医我不累。”苗启青最怕神医让他回去休息,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冷得透骨的晚上,若非神医再早来一刻,他定已不在人世。 他不辞辛劳地跟在神医身边,非但是因神医对他恩重如山,更因他也想为救下更多人尽自己微薄的力量。 绛儿想着今日的重伤兵不多,便带着他往营帐去。 今日任景应是没空请她去吃饭,她在军营里时间久了,也能猜想到男人表达深厚情谊时在干什么。 在喝酒,伤得吐血也没人能拦得下义气相交的好兄弟的喝酒。 炎鸣神君正在喝酒,这位大将军对他实在太热情,勾着他的肩膀第四十九次碰杯。 任景已有些醉,眼前俊朗的战神变成了叁个,伸着手指数,傻笑道:“一个、两个、叁个战神,哈哈哈,天佑我宁国!妈了个巴子,我看那群狗贼还敢不敢来犯,哈哈哈,战神,再、再敬你一杯!” 他的手已拿不稳酒杯,还未碰到炎鸣神君的杯盏,就倒溅出来不少美酒。 炎鸣神君蹙着眉头,听他们军营里常说的浑话,心想小草这几个月听到了多少,忆起方才小草的眼睛,仍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星,话语真诚无邪,又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这样一个人,便是将她放到烂泥里,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个。 任景已经醉了,醉了的人说的话通常很让人震惊。 他软塌塌地倒在炎鸣神君身上,炎鸣神君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他的肩头,推开他坐好。 任景醉酒熏熏,哈哈大笑道:“男人,我怎么又倒在男人身上了,小蒋那个男人已经够我受的了,怎么还挨上战神了,离谱离谱。” 炎鸣神君有些不耐烦应付他了,随口问道:“小蒋是谁。” 任景睁着醉眼,抬手指向西面,道:“就、就是那小大夫,妈了个巴子,老子着了邪天天请他吃饭,每天不看他一眼都不舒心。” 炎鸣神君登时站立而起,目露凶光,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任景扯了扯嘴角,颇有苦涩的意味,道:“我能对他一个男人做什么,也就是他给我治病时,他摸上我的腿啊,我真想他摸的是这里……唉!他这哪里是治病,简直就是要我的命,我真是病了,着了男人的魔。” 炎鸣神君眼中冒火,眼见那醉鬼伸手摸到他的裤裆,他居然想让绛儿摸这里! 气得的脸色发紫,愤怒之极,一把掀翻厚重的大桌,杯盘酒水“乒里乓啷”砸落一地,看见醉倒在地上的男人,扬起拳头就打,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扼住他,他的神力一旦用上,这个卑鄙的、窥觑绛儿的凡人立时灰飞烟灭。 任景醉得晕晕乎乎,刚才还认得眼前这位是战神,这时酒劲儿更上来了,跳起来大吼道:“谁!谁敢砸老子的场子!” 挨了一拳,也不管是谁举起拳头就抡过去。 “我!董炎鸣!”炎鸣神君怒喝之后更是重如巨石愤怒的拳头。 “大将军!战神!别打了!”守在门外的士兵听声响不对,偷偷张望了一眼,只见适才还把酒言欢的两位将军打了起来。 没片刻,就变成了那位新战神单方面揍他们大将军。 一时之间众人忙上去阻拦,小霸王下凡了还是小霸王,谁也拦不住。 直到任景被揍得鼻青脸肿、伤骨动筋,也不知是醉昏过去,还是被打昏过去。 绛儿得到消息赶到那里时,兵将被打倒一片,任景不知是死是活。 “神君,住手!”情急之下绛儿忘了藏匿身份,好在场面混乱,无人留意。 话落,炎鸣神君即将砸下的又一道重拳顿住,揪住任景的手放开,顺着话声面目狰狞转过来,看她的双目因愤怒布满了血红色。 绛儿大惊失色,到底是什么事能令神君气成这个样子。 理解? 炎鸣神君怒气冲冲,推开围观众人,疾步走向绛儿,顶着张气得焦黄的脸,二话不说猛地将她横抱而起。 围观众人惊呼一声,无论谁看到一个刚毅的男人抱起一个文弱的大夫谁都会惊呼。 文弱大夫也不禁惊呼,低声急问:“神君,你怎么了?” 炎鸣神君铁青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线,额角青筋暴跳,他在极力压抑怒火,脸上遏制不住颤抖的肌肉足可见他到底有多愤怒。 几乎是飞奔到绛儿帐房内,他看着那张床,真想狠狠将她丢在上面,狠狠做些发泄他得知那个男人想让她把手摸在那个地方狂怒。 但他怎么舍得,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 绛儿仍吓了一跳,神君忽然将她重重压在床上,重重地吻上她的唇,重重咬在她的脖颈,重重地扯开她的衣服。 “神……神君……”她感受到了他的盛怒,她简直觉得他想把她撕碎吃进肚子里。 炎鸣神君听到她话声里的颤抖,粗暴落在肩头的吻骤然停下,张口咬了在软玉般的肩,听到她的一声嘶痛,终于拉回理智。 整个人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声音也很沉重地问:“为什么要摸他。” 绛儿又惊又疑,她实在不知道神君为何突然与大将军打起来,又为什么对她发火,问道:“摸谁?” “任景!”炎鸣神君提起这个对绛儿怀有龌龊心思的男人,怒火复高高燃起。 绛儿道:“我没有乱摸他,我在治伤。” “治伤!治伤!为什么偏偏选男人治!你一天到底要摸多少个男人!到底摸过多少地方!” 他一想到她的手摸过无数男人的身体,无数男人对她怀过那种心思,他就怒得整个人都要爆裂,怒得控制不住对她狂吼。 “我偏偏选男人治伤?” 绛儿语声充满不可置信,一颗心沉到底。 她之所以选择的人间的战场,只因她早做过了解,如今的人界并非太平盛世,而是处于常年征战,天下最苦最难的地方就是两军交界处的北境。她要历练,她要救人,她要尽快提升修为,自然是选人间的战场。 跟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她的眼里只有需要救的人,而非需要救的男人。 神君却以为她非要救男人,甚至把她救治日夜奔波竭力救下人命的辛劳归结为摸男人。 还有什么比被最爱的人误会,被最爱的人否定最在意的事更令人痛心? 绛儿说完这句话,再不解释一句。她只觉心口痛到窒息,用再多的治愈灵力也抚不平一分伤痛,抑制不住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原来最爱的人可以带来最醉人的甜蜜,也可以带来最深刻的疼痛。 炎鸣神君说完,立时便发觉自己失言,理智上他当然理解她所做的事情,她的追求,但今天那个男人他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他实在、实在…… 他已没有任何给自己找理由的心思,他已明白冲动之下给绛儿带来的伤害有多大,慌忙搂住她颤抖的身体,颤声道:“绛儿……我、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该死,我绝没有那样看待你,对不起……” 千万声道歉,为时已晚。 炎鸣神君从来都没见过绛儿这样的神情,她虽然会哭,但从没有哭得像这样双眼发直、浑身颤抖、心如死灰。 他哄了一夜,求了一夜,甚至给她下跪,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看他一眼。 有的失望是无声,尤是透入心底深深的失望。 * 绛儿依然如常去救治伤兵,她并没有错,没有做过任何超越救人的界限,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就要这样看待她吗? 那为何没有人去质疑,去追问,去怒骂,去嘲讽,男大夫究竟摸过多少女子,到底有多少女子为他动心,到底有没有对他的情人不忠。 她心正气洁,行得正坐得端,做的明明是好事,生出歪心思的是别人,凭什么怪罪的是她? 她很恨,恨偏见的眼光,更恨神君的不理解。 当她怀着一腔哀痛、悲愤走到重伤兵营,看到苗启青已在等她,疾步过来接过她的医箱,带着憨笑真诚的笑容与她打一声招呼:“神医早。” 她压抑了一夜的晦暗心情忽然消散,至少她救过的人还生动地活着,至少感激她的人比误解她的人多,至少她做的事无愧于人,无愧于心。 这个世界总还是可爱的。 她扬起一个笑脸,“早,苗大哥。” 苗启青颇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神医是他尊敬的人,但神医也的确比他小。 恍神间,只见神医已进入帐营,他提着医箱脚步情况跟上,仿若提的不是箱子,而且无尽的希望。 炎鸣神君后悔,很后悔。 活了千年,他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所以他清楚自己的火爆脾气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也从来没有人能令他改变。 现在有了,他已经在极力改变,他在绛儿身边已经足够温和,若是换了别人,昨日就不是几句重话便能了。他了解自己生气之后理智全无,他曾连他爹都能怒骂摔物,大打出手,连着一百年未见差点断绝关系。 昨日他竭力克制,但再克制,他还是伤害了绛儿。 爱情的苦,短短半天他就吃够了,中午没见她回来,他就捧着一颗小心翼翼歉意愧疚的心寻到她身边去帮忙。 但她身边有一个男人,在她治伤时与她配合得毫无缝隙,他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机会。 他此刻才真的注意起她治伤时有多认真,像是在做世上最庄重的事,她触碰的每一个肉体,绝没有半点令人亵渎,温言说的每一句,绝没有任何令人遐想。 每一个受她诊治的人,眼中闪烁的是感激、是希望、是尊敬,而不是他所说的…… 他忽然发觉,他所了解的绛儿或许还没有在她身边帮助她的男子多。 至少那个男子能够支持她所热爱所追求的事。 而他就为了那点飞来的横醋否定了她,否定了她坚定的信仰。 …… 炎鸣神君这两天反思的时间是千年来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绛儿已有两天没看他一眼,撒娇打滚求情全都用上了,她只是平静着一张脸,没有说任何责怪他的话。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愧疚越是明白她这一回真的很生气,气到或许再不搭理他。 炎鸣神君从来没有那么安分过,安分到那个鼻青脸肿的任景来找他,他都没瞧一眼。 绛儿过的仍是早出晚归的奔波不停治伤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回去的屋子里有人等着,一个她很不想看到的人。 他很安分,既不占她的床,也不多话,但一看到他,她心口就有万千根刺扎入,想起两人曾经的甜蜜,万千根刺又拔出。 他前日的话还在耳畔,他咬下的伤口还留在肩头。利刺复狠狠钉入,每每深夜,她便悲痛得不能呼吸,她最深爱的人明明近在迟尺,两人却像隔着万丈深渊,稍一向前就会坠入无尽地狱。 神君,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失望吗? * 鸡唱时分,北境的冬夜总是特别长,绛儿摸黑起身收拾了一下。瞥了眼角落处,没有炎鸣神君的身影。 绛儿心中叹了口气,他一个尊贵的神君能在这里受她几天气已是很不易,或许回去了吧。 他这一回去,无异于昭告着过往种种如水月镜花,不过是一场空,留下的只有令她割心的痛苦,剖心的思念。 提着药箱揭开帐门,往东走片刻,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人在等候,绛儿给沉重得不想再往前走一步的心打了个气。 看,还有很多人需要你,还有很多人懂得你。 走近几步,苗启青没有像往常一样远远的招呼一声“神医早”。 他只是疾奔过来,低首接过她手中的药箱。 绛儿看清他的面容,心口一滞。 常年穿绝品法器银袍的神君也会套上用烂絮做成的破旧棉袄?一头不羁的长发非但变成黑色还整齐地束冠起来,俯首帖耳的姿态,他为的什么? “苗启青呢?”这是绛儿这几天来第一次与他说话。 炎鸣神君立时回道:“在睡觉,我以后跟在你身边,帮你。” 说完,期盼她再跟他说一句话。 绛儿只是点点头,苗启青为人老实,叁言两语让他交过这事给炎鸣神君很容易。 伤兵们都了解救他们的神医的作息,轮到诊治的伤兵早早就等着,看到绛儿进来,纷纷打招呼:“蒋炎神医早。” 蒋炎…… 炎鸣神君听到她的化名,几日来的愧疚复涌上心头,更重几分。 绛儿对他情深义重,他却以小人之心…… 唉,他可真是个小人,屁的堂堂神君。 绛儿无心理会他,早蹲身为伤兵检查伤势,素手按在伤口附近,问道:“夜间也有疼痛?” 伤兵苦着蜡黄的脸,道:“钻进骨头里的疼。” 绛儿蹙眉打开缠上的纱布查看,伤口并无异常,遂道:“有风湿旧疾?” 伤兵连连点首,“对对对,神医,我五年前冬天失足落水就染上了风湿。” 绛儿道:“拿两株独活、一株防己、一株川乌慢慢捣制。” 炎鸣神君还在看着她诊病。 “拿两株独活、一株防己、一株川乌慢慢捣制。”绛儿重复。 炎鸣神君反应过来,忙打开药箱,幸而他的脑袋总算没有真的活到狗身上,很快就辨认出了这几味药。 仿制着她往日的样子,拿着药石慢慢捣制。 苗启青进来的时候发现他正粗手粗脚、慢慢吞吞捣药,完全没有帮到神医的忙,赶紧拿过药碗,迅疾捣动起来。 炎鸣神君忍不住道:“她说慢慢捣。” 苗启青道:“这便是慢慢捣,若要快捣就要再加快、加重,像你这样子神医早就看完伤,你都还没捣出一个人的药来。你跟我说你手脚勤快能吃苦要跟着神医是胡诌?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你了。” 炎鸣神君:“……”为什么小草看见了也不要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委屈。 --------------- 吵架咯 理解 惯来坐不下、静不了的炎鸣神君安静跟在绛儿身后已有两天,只有打人没有伺候过人的炎鸣神君在那位苗启青好心人的耐心帮助下,终于能跟上绛儿的节奏,虽然偶尔把纱布包得太紧,勒得病人叫痛,但他总算能够跟绛儿说上话。 今日的出诊甚是顺利,绛儿至傍晚时分便收拾医箱,在苗莲莲的邀请下吃了晚饭。 任景没有再请她去吃饭,他不是傻子,他虽不知道那日醉酒后说了什么。但他清楚心里那点龌龊念头,也看出那位战神是为了小大夫而来。 炎鸣神君下了凡仍是我行我素,没应承过一句任景,管你什么大将军就是天帝都管不着他。 眼见绛儿收拾医箱跟着苗启青走了,他拖着落寞的背影,往附近林子里去,捡起根根枯枝,宛若捡起他破碎的心。 他这几日跟在绛儿身边帮忙,并非只是收获了她的几句话,而是开始理解她。 无论谁看到苟延残喘,目中却闪耀极强求生希望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他开始懂得凡人的苦难,开始懂得绛儿对伤病之人的悲悯,开始懂得她那一双手挽救无数生命的伟大。 炎鸣神君想起方才有一个凡人握着他的手,目中闪着热泪,口里说着感激的话,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样感激过。 他的眼里突然看到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那凡人身上穿的棉衣简直算不上衣裳,寒风一吹,四面灌入。 帐营里每一个人都抱着手蜷缩在角落里颤抖,重伤的人躺在木板上几近抽搐,不知那难忍的痛苦是因为伤,还是因为无法抵抗的寒冷。 生来就是上神的他,身聚六界优渥的他,从前怎么会留意过这世间百态的哀痛与无奈。 他把自己化作一个寻常凡人的来回营帐和林子之间,感受天寒地冷,捡回一趟趟枯枝,燃起一堆堆火,送给每一个人温暖。 暗夜寒风,冰雪沾湿破旧的棉袄棉裤,如墨的黑发染上点点白霜,他的整个人都浴在天地风雪之中,踽踽独行。 绛儿就是看着这样一个结冰覆雪的人站在门口,银衣红发变成了破袄黑发,威震六界的炎鸣神君变成了一个孤独飘零的凡人,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神君……”绛儿情不自禁站起身,情不自禁拥抱他。 天寒地冻之中炎鸣神君都没有抖过一下,这时他痴念的声音在耳侧,他渴求的拥抱就在怀中,他抑制不住的颤抖,冰冷的心复火一般热起来。 一身霜雪簌簌落下,化作一江柔情,藏着他的最深切的爱恋。 他深深回拥,诉说出他最痛彻心扉的悔恨,“绛儿,原谅我好不好?” “嗯。”绛儿低声回道,神君的身体还是这样火热,神君的心还是这样有力的跳动,神君还是把她抱得这样紧,这样珍重。 她还是很爱神君,神君也还是很爱她。 * 苗启青最近总觉得那位叫董绛的男人打着帮助神医的旗号,背地里对神医心怀不轨,他决定义正言辞劝他趁早收了这条心,远离神医。 他盯着董绛那个男人正给神医擦汗,目光温柔似水,苗启青义愤填膺,他决不允许有男人这样亵渎他最敬爱的神医。 老实了一辈子的苗启青团团转了半天圈子,也想不出怎么把董绛赶离神医身边。 苦恼地拍拍额际,看来只有找他聪明伶俐的姐姐出马。 苗莲莲得到消息,中午时分立刻请蒋神医和董绛过来吃饭,打听虚实。 其实她觉得不用打听,听听董绛这名字,这分明就是“懂蒋”,可不就是对蒋神医怀有图谋不轨之心! 她“呸”地一声,一个大男人能多懂同为男人的神医,神医也只有她这种温柔小意的女子才能懂。 苗莲莲摆好饭菜,敛起豪放惯了的举止,如临大敌又满心期待地等着两人到来。 苗家姐弟准备了一肚子威逼利诱董绛离开神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宣告失败了。 他们正齐齐瞪大双眼,看着蒋神医和董绛手牵手走来。 苗启青抢先愤然道:“看!姐!蒋神医这么善良的人居然被他这小子骗了!” 苗莲莲登时就抄起家伙往外冲,她五岁时就把欺负她弟弟的大小孩打哭过,拿枪弄棍一通胡打对她来说绝不在话下。 气势汹汹冲出来,横眉怒目看到董绛手上系的精心编制五彩绳时,她瞬时像被倒空的麻袋萎靡下来,高扬起的拯救纯情少年的正义锄头跌落在地。 居然是……两厢情愿、两情相悦的两个男人…… 绛儿见苗莲莲突如其来的一番架势,又急急转变,看到躺在地下的锄头不禁疑问:“莲莲姐姐怎么了?不是要吃饭了吗?又准备去后山挖菜?” 苗莲莲木雕泥塑似的盯着她不回答。 董绛,当然就是炎鸣神君,看到苗莲莲受伤的眼神,便知道绛儿惹了朵花儿的芳心,占有欲上来了,侧首在绛儿柔嫩的侧颊“啵”地亲下一口。 亲完不忘想瞥向苗莲莲得意洋洋宣誓主权。 苗莲莲如遭雷击,呆呆挣挣地站着一动不动,目中的闪过的情绪极其精彩。 绛儿忽遭炎鸣神君当着人的面亲了一口,羞得推开他的脸,低声道:“有人呢。” 不禁看了眼苗莲莲的反应,只觉神君不顾场合就和她亲密吓到了别人。 她虽扮为男儿身,那只不过是方便待在军营治伤,并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哪里会想到苗莲莲对她会怀有爱慕之心,男人喜欢她,她都察觉不出来,何况是个女人,她当成姐妹相交的女人。 苗启青惊得跳了起来,他敬爱的神医……是、是断袖…… 但他没有苗莲莲那般震惊,不久就平静下来,断袖就断袖,蒋神医依然是他见过最好的大夫。 绛儿觉得今日他们姐弟俩怪怪的,但她无暇思及缘由,神君在她身边手脚总痒得不行,她应付他已分了心神,何况她还正事做。 跟着神君入座,绛儿从苗莲莲送给她的小荷包里取出八钱银子,这是两个月入重伤兵营的军饷,她拿来无用,但听说二钱银子就足够人间平凡人家生活一个月。 苗家姐弟甚是照顾她,且他们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遂将银子交与苗启青。 苗启青连连拒绝,神医救了他的命,他谢还来不及,怎么拿他的辛苦挣来的银子。 绛儿塞给他,笑道:“就当是饭菜钱,白吃白喝我可不大好意思。” 苗启青立即又塞回去给绛儿,正色道:“神医对我的恩情怎么是几顿饭菜能报答的。” 炎鸣神君见他俩推来拒去,心想凡人大都爱财,怎么这苗憨憨看起了穷得叮当响也不愿接受小草的钱。 只听苗憨憨道:“神医家中无人,还是留着吧。” 炎鸣神君恍然,原来是替他的小草考虑,眼见小草很想把钱给苗启青,遂亲昵地揽住绛儿的肩头,对苗启青道:“我有钱,她有我养着,你放心拿。” 苗启青怀疑的目光打量炎鸣神君的破衣破裤,哪点都不像有钱的样子。 他还以为蒋神医和他在一起是图他那副难得的皮囊。 苗启青随即又否定,不,尊敬的蒋神医不会这么肤浅。 几人推脱间,忽响起还在门外呆愣的苗莲莲的声音:“娘,你怎么跑来了?有啥事你请个邻居来说一声就行。” “唉哟,我老听阿青说恩人神医,想来看看孩子。”苍老的语声由远及近。 绛儿听说是苗莲莲的母亲,赶忙站起身相迎,只见一个五十年纪上下老妇人,身着洗得发白的棉袄,踏着一双老棉鞋,健步如飞地走到两人面前。 左手挽起炎鸣神君,纳罕地打量,赞声道:“好俊的小伙子。” 转头右手握住绛儿,上下注视,叹声道:“好水灵的娃娃。” 瞧向苗启青,问道:“不知哪位是神医哇?” 苗启青连忙向绛儿和炎鸣神君介绍,道:“这是我母亲。” 绛儿立时见礼道:“见过大娘。” 苗启青向他母亲道:“娘,这位就是救了我性命的神医,他是个好大夫,救了我们营里许多兄弟。” 苗大娘听了,粗糙的一双老手紧握住绛儿,老泪纵横,连连道:“好!好孩子!阿青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他爹也能有这命……” 苗莲莲忙拦住苗大娘,道:“娘,在神医面前提这个做什么。” 绛儿听着,苗大娘虽未把话说完,但她心下有了猜测,他爹或许是病死,或许也是上了战场伤受后无人救,总之早早死去了。 苗大娘擦擦眼泪,朗声笑道:“不提,不提。” 余光扫见桌上摆的冷饭冷菜,遂握着绛儿道:“好孩子,今日跟大娘家去,大娘给你们煮好吃的。” 说完,绛儿只见苗家姐弟的目光期待地注视着她。 她微一沉吟,暗衬今日还有没有病人需要她一定要去看,确认没有后,方点头答应。 苗大娘就住在永林镇,行没半个时辰便到了家,所以苗莲莲才会去军营去厨娘。 动乱时代,居住在边境的平凡人家,没有哪里比去不受敌兵侵扰入内的军营安全,而若是兵败整个北境的百姓都会受难,无人可逃。 处在连年发生战争边境的永林镇,家里有人能够进入军营领军饷,便算是过得不错人家,何况是家里有两个人在领军饷,苗家在永林镇过的日子比之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实在已经算是不错。 苗大娘做出一桌不错的饭菜。苗家人都很懂得感恩,为了感谢神医对他们家男子的救命之恩,鸡鸭鱼肉全都不吝摆上。平常他们决计不会吃得如此奢靡,只有过年时才会有这么丰盛的一桌菜肴。 这是绛儿下人间以来最有胃口的一次,炎鸣神君见她吃得开怀,他也很给面子地就着饭菜吃了一大碗米饭。 几人围在一桌吃饭,苗莲莲看到炎鸣神君对绛儿的亲昵神态、亲密动作,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 苗大娘看在眼里却从未露出怪异之色,如常说笑,她已是个老人,老人见过的事情总比年轻人多一点,何况她这一辈子过得实在不算平静,对什么事情已不会大惊小怪。 人世间 绛儿吃得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饱隔,懒懒地躺在暖烘烘的炕头上,她来人间两个月,一直绷着根弦,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炎鸣神君隔着棉衣摸摸她的肚子,笑道:“好几个月的宝宝了。” 绛儿不自觉跟着摸到自己发涨的肚子上,隔着棉絮明明摸不出来是饿是饱,她仍禁不住咯咯笑倒在炎鸣神君怀里,娇声道:“神君取笑我,哪有像怀宝宝那样夸张。” 炎鸣神君只觉两人虽闹了一次想起来就难受的矛盾,但和好之后两个人的心好似更近了。 譬如绛儿从前无论多开心,也只是抿唇笑笑,绝不会放声而笑,这是不是因为她更信任他,更依赖他了呢? 炎鸣神君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们正在说的宝宝忽然出现在门口,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抱着一个襁褓站在门口。 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向内张望,盯着饭桌上剩下的汤汁咽了咽口水。 苗大娘做了足够吃几餐的饭菜,方才他们自然没吃完,只不过现在苗家人收好进厨房里,桌上的碗筷还来不及收拾。 绛儿看着她单薄的小身子,身上穿的衣服更单薄,站在门首寒风一吹,竟似要带着那襁褓倒下。 绛儿还未开口,炎鸣神君倒是抢先道:“你进来。” 说着,从背后变幻出一件朴素的碎花袄子,递给她道:“穿上吧。” 小女孩消瘦的脸上,有神的眼内闪动欢喜之色,随即又为难地看着青蓝棉布襁褓,道:“我弟弟……” 绛儿立时接手,道:“我帮你抱着。” 有过抱念娃的经验,绛儿抱起来倒是顺手,低首欲看又是个怎样的顽皮孩子,只看一眼便唬得大惊。 这绝不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因为他太瘦,比之他姐姐更瘦的干瘦。 他冻得脸色发青,好似呼吸都艰难,哪里还有力气哭闹。 绛儿连忙暗暗以灵力检查他的身体,没伤没病,全是因太饿太冷,没有得到照顾才如此。 绛儿看向他姐姐,她已经穿上新棉袄,瘦得如枯枝的腿雀跃跳动,欢笑道:“谢谢大哥哥。” 她的鼻下还流着两行鼻涕,显然她还是个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何况她弟弟。 正当此际,苗莲莲出来收拾碗筷,见到那小姑娘,道:“丽花,你阿父还没回来?” 叫丽花的小姑娘黯然垂下头,道:“五天没有回来了。” 苗莲莲叹了口气,看了看绛儿抱在怀里的孩子,对丽花道:“带你弟弟进来吃个饭吧。” 厨房里支着张小桌子,丽花坐在小桌子前,她本想一抓那冷饭冷菜便往下咽,绛儿抱着她弟弟阻止了。 炎鸣神君看草读意,不待她叮嘱,很有眼力地将饭菜热上,连带煮了碗稀粥。 丽花像是几天没吃饭,听她的话头也的确像是几天没有能够好好吃饭,指缝里沾满泥污的手抓住一个鸡腿,狼吞虎咽地吃着。 绛儿给她弟弟喂了些温水,炎鸣神君接抱过那发冷的襁褓,靠在发热的怀里,绛儿坐在旁侧缓缓喂入稀粥。 两人对视一眼,目中饱含对彼此的温暖,却又充满对他人的悲凉。 人间冷暖,他们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却已经如此令人悲怜。 绛儿忍不住问丽花道:“你阿父去了哪里?” 丽花吮吸着手上的残汁,睁着双无助的大眼,道:“去山里打猎。” 绛儿了然,他们家原是猎户,又问道:“那你娘呢,在家吗?” 丽花的大眼忽然蒙上一层阴影,道:“我娘早就走了。” “走了?”绛儿惊异道。 丽花垂眸点点瘦削的下巴,道:“我爹说我家没钱,我娘跑去给有钱人!” 绛儿自觉失言,实在是她并不了解人间的苦难、贫困背后还有不同的人性抉择。 这时,苗大娘过来收拾丽花吃好剩下的碗筷,绛儿看到吃饱的丽花弟弟对她咧嘴一笑,小孩子的笑总是最真诚的。 不由摸到腰间的荷包,将方才没能给苗启青的八钱银子又取出来。 拉住苗大娘道:“大娘,能否劳烦您一件事。” 苗大娘笑起一脸饱经风霜的皱纹,道:“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还说什么劳烦不劳烦,有事尽管说。” 绛儿道:“他们的父亲回来之前能否劳烦大娘照顾照顾他们。” 说着,将八钱银子塞到她手里,道:“这是他们的饭钱。” 苗大娘连连推脱,道:“他们两个孩子本就是我看着长大,我一个人在家,让他们住在家里也热闹些,两个小孩子吃不了几口饭,你这孩子快把钱收回去。” 这回绛儿用了力量把钱稳稳当当地放在苗大娘手中,道:“那就给他们买两件暖身的衣服,麻烦大娘了。” 说着,炎鸣神君将丽花弟弟交还丽花。 两人一再推阻苗大娘要还回来的银钱,叁番五次告别之后,直走到镇门口苗大娘还追着他们说不用这钱。 绛儿牵着炎鸣神君的手快步向前,忍不住“扑哧”一笑。 炎鸣神君也在忍俊不禁,想到苗大娘急匆匆拖着棉鞋追了两人一里路,非不要那钱,只感原来送钱也是件难事。 两人穿着破旧的棉衣裤鞋走在回军营的乡间小路上,此时若是有天界的人经过,定认不出这是大名鼎鼎的六界小霸王炎鸣神君和传说中的绛儿仙子。 只把他们当成一对寻常的、幸福的凡人夫妻。 绛儿的笑意很快消失,只因她没有忘记丽花,没有忘记丽花的弟弟。 她悲悯受苦难的人,最悲悯受苦难的孩子,他们生来本该是来看世界的美好,而不是遭受一生的磨难。 有时在夜深人静,绛儿仍听到念娃自爆前那凄厉的控诉就在耳边,控诉他悲惨、短暂的一生。 这也是她为什么执着救人的原因之一,她想让更多人过得好一点,她虽然救不了他们悲惨的命运,却尽力渐少他们身体的痛苦。 炎鸣神君这段时间来的所闻所见,也让他产生了共情,无声地握紧绛儿的手。 * 绛儿难得休憩半日,炎鸣神君缠着她就在营帐里,好好看看他,明日再去看病人。 绛儿这段时日也确实是累了,两人脱了破旧大棉袄,里面穿的是柔滑的中衣,炎鸣神君盖在被子里,探出个脑袋,不时应声:“好看,非常好看。” 绛儿又换上一套新衣裙,轻盈地在炎鸣神君跟前转了两个圈,道:“这件好看还是刚刚那件好看?” 炎鸣神君假装认真打量半晌,这些衣裙虽然都是他买给绛儿的,但在他眼里没什么大差别,就是有的短、有的长、有些绣点花、缀点珠子,成衣铺子里的老板娘说好看他就全买了回来,至于哪件更好看,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绛儿一见他神情就知道在敷衍,不满地撅起嘴,好容易有了空暇穿新衣裙,却无人懂她。 但这也阻止不了她爱美的兴致,又翻出一件新裙子,诧异问:“这也是神君买的?” 炎鸣神君瞥了一眼,只见一件藕粉绣金边短裙,一般布料甚少的衣裙他尽量少买,但这件布料不仅少,简直是少得可怜。 他记得这件裙子,道:“衣铺里的老板娘说方才衣裙你定都喜欢。” 绛儿点点头,这话没错。 炎鸣神君接着道:“但只有这件她说我一定喜欢,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我会喜欢,便随手买了,你不想穿就收起来吧。” 绛儿虽然觉得这裙子短得有些怪,但神君给她买了这么多喜欢的裙子,她怎么能不穿一件神君喜欢的呢。 捏了个诀将衣裙换上,只觉得忽然有些凉,惯例问道:“神君看看如何?” 虽然已经不指望神君能说出除了敷衍的好看之外的词。 炎鸣神君第二十八次应付地抬眸看去,正想脱口而出的好看,突然梗在喉咙。 这哪里是一件裙子,这简直就是勾人魂的锁链。 他瞪大了发亮的双眼,只见绛儿越发成熟的身段之上挂着精心绣制藕粉色绣莲布绸,衬得白腻的皮肤在灯下洁白如玉、柔滑如缎,她转了一圈展示衣裙,简直就是在展示她美丽的胴体,那几片布绸仅可盖住最惑人的胸膛,最诱人的隐秘。 她偏偏还拧着秀眉走到床前道:“神君真的喜欢这件吗?神君向来不喜欢我穿得短……” 话犹未了,炎鸣神君已如饿狼扑食,一把将她拉到在床上。 绛儿惊呼一声,炎鸣神君火热的身体压身而下,温热的唇厮磨在她的耳际,呼吸急促,声音沙哑低沉:“喜欢,我的绛儿太美了,我好喜欢……” “神君,你放开我……”绛儿虽然习惯神君和她亲密是总是很火热,但这一次未免也太火热了一点,他变成坏男人的速度也太快。 这回实在不能怪炎鸣神君,当最爱的女人在你面前几乎脱光,他的心就算能忍得住,他的身体也忍不住。 他的手已经不安分,他全身都开始不安分。 绛儿羞得浑身发烧,双手捂住脸,看不到神君意乱情迷的俊颜,却能够感受到神君湿热的手,抚摸在她的身上,柔柔捏在她的腰间。 他在她的耳畔喘息,竭力忍受某种痛苦,“绛儿,我们明日就回去成亲好不好?” 绛儿只觉得神君的手所经之处都像带上一股炙热的火,浑身发热,连带着头脑发热,颤声问道:“那……那今晚做什么?” 炎鸣神君粗重地呼吸着,他的唇落在她如玉的脖颈,才能稍缓满腔发不出的火,声音带上不能压制的欲望:“先洞房!” 免*费*首*发:fadìańwén.сoм [fadianxs.com] 嘟嘟 炎鸣神君火热的手慢慢往上,摸到了她已成熟的边缘,渐渐隆起,只要在往上,他的一双手便可…… “啊。”热情的神君,刺激的感觉,羞人的动作,绛儿实在太害怕,突然挣扎起来,手脚乱踢。 炎鸣神君的手顿住,闷哼一声,整个人全倒塌在绛儿身上。 “神君,我……我没准备好……”绛儿只见神君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伏在她身上,她有点不确定问,“我、我打疼你了?” 说完,又觉不对,神君怎可能被她打疼。 不想炎鸣神君极其落寞地点头,难过低声道:“好像……打坏了……” 绛儿一惊,道:“哪里坏了?神君乃神体怎么会轻易打坏?” 炎鸣神君哑声道:“常常难受的那处,方才太难受,又被你踢了一下……它就……我真的变成了‘坏’男人。” “怎么会?”绛儿已明白是哪里,语声里充满不可置信。 炎鸣神君在被里摸到她的手,道:“你摸摸,好像真的不行了……” 绛儿心慌意乱,哪里还顾得上羞,任炎鸣神君将她的手往下带,探入他的衣袍,她甚至迫不及待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惹了个大祸。 柔荑触到那虽只碰过一次却记忆深刻的火热大物,她就知道被神君骗了。 炎鸣神君被这小白兔折磨了这么多次,今夜更是他不能忍受的煎熬,好容易哄上钩,事已至此,他怎可能让她逃脱。 立时按住欲要逃脱小手,贴近她的耳,薄唇张合,“绛儿,我真的好难受,你疼我一回……我真的受不住了……” 绛儿忽想起任景难受的时候非要女人解决不可,当时便想着神君难受时是不是很痛苦,她睁大惊慌的眼,见到炎鸣神君的额上布满汗水,她又怎会不心疼神君,但她实在有点害怕,颤声道:“神君我怕……” 炎鸣神君只觉他能忍到这个时候真该载入六界第一能忍好男人史册,竟还能哄他的小白兔,“我不会用力的,绛儿疼疼我……” 说着,忍不住将灼热难耐的阳物外她腿间挨挨擦擦,鼻间发出嗯嗯哼哼的声音。 绛儿听得一阵羞臊,知晓神君情欲此回发作起来覆水难收,被他握住的小手僵硬动了动,“那我用手……神君进来,我会变成坏姑娘……” 炎鸣神君眯起灼灼燃烧的眼眸,心下有了计较,这几个月他时常往魔宫去,不是拆了人家魔宫心怀愧疚,而是偶然见到小魔这位情场浪子如何讨女人欢心,无论是嘴上,还是床上。 当然大多数方法都无法用在绛儿身上,但炎鸣神君十分认真地向小魔悉心学习理论知识,连魔君都向他翻白眼,小霸王陷入爱河可真要命。 炎鸣神君欢然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他的小草太难搞,适才服软利诱,此时该是威逼一把才好。 哑声回话道:“好,你用手,虽不会变成一个坏姑娘,却会变成一个坏娘亲让宝宝惨死在外的坏娘亲。” 绛儿骇然:“什么!宝宝惨死?” 炎鸣神君暗自好笑,嘴里凄苦道:“小草难道都不在意?若是用手,宝宝会死在小草的……”说着,摸上她平坦的小腹,上次他便是射在此处,她一定记得。 绛儿果然震惊得张大瞳孔,她在治病时最怜爱的就是小孩子,炎鸣神君显然清楚这一点,她呐呐道:“那……那神君把它倒在里面吧……” 炎鸣神君一计成功,尤觉小草不够情愿,又道:“前些日子我去普陀山看过念娃,也不调皮了,白白胖胖乖乖巧巧跟着观音念经,小草想不想也有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 绛儿向往地“啊”了一声,“想!” 炎鸣神君心花怒放,悄然将她上身的衣裙解下,浑圆的乳儿瞬时两只白兔般跃出。 炎鸣神君盯着奶白的晃动的两座小山谷,山尖嫣红羞答答盛放,他真想一口咬下。 但他心里时时刻刻记着小魔的床上哄女人真言,对待处子一定要温柔忍耐。不然该像初次那般把草吓坏了。 绛儿几乎全身袒露在神君眼底,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双掌覆面,羞不能言。 炎鸣神君低低笑着,那笑饱含男性的磁性低哑,轻轻拿开她的手,热吻轻柔地落在她泛红的嫩颊,呢喃低语:“别怕,是宝宝来找娘亲了。” 绛儿睁着水色潋滟的眼,眸中叁分怯怕余下的竟都是期待,轻咬樱唇,“嗯,不怕。” 炎鸣神君不再言语,他的嘴无暇言语,密密的吻落下,烙在柔美细致的肌肤上,落在纤长的粉颈.,噬咬诱人的锁骨。 神君每落下一个吻,绛儿便忍不住轻颤一回,鬓发散落,伸长脖颈,樱口微张,急促呼吸, 随着呼吸,两只白生生的乳儿在那轻轻起伏摇动,简直晃花了炎鸣神君的眼,他按捺不住,急渴地一口含住粉嫩嫩乳头,生涩地吮吸慢啃。 “啊哼……”刺激之感猛然流窜全身,绛儿不自觉间嘤咛娇吟,反应过来这羞人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立时羞恼捂住嘴。 炎鸣神君只觉这声儿就是烈火浇油,抬头一看绛儿,只见她双眼噙泪,紧咬玉指,不同于往日的纯净可人,眸中泪花愈显媚态动人,连清亮的声音都染上惑人的味道:“神君,怎么还……还不……” 炎鸣神君有心逗弄她,抬手望着她颤颤抖抖睫毛,闪闪烁烁的泪花,不禁伸出掌心握住绵软的酥乳,两只手指捻住乳尖摩弄,问道:“还不什么?” 绛儿将手咬得更紧,一连道的摇头,盈盈泪花洒落枕上妩媚动人,心想神君不交合,怎地总……总亲她咬她。 炎鸣神君头回见到她哭没有心疼,反倒想立刻将越发勃起的欲龙闯入她的身体里,让她哭得越厉害越好。 想着欲念更燃,却仍保持着一丝清明,怀着紧张的心情继而埋首,说来他也是初次行此事,手法青涩拙劣,也只有绛儿这只小白兔会被他简简单单地逗弄得情不能自己。 绛儿眼见神君不听她的话,复低首把一颗脑袋对着她,她却不能说话,一旦张开口就变成羞臊的声音。 只感一个火热湿濡的软物扫在双乳之间,一路沿着平坦的小腹向下。绛儿难为情地动了动诱人的胴体,炎鸣神君舌尖停在肚脐下方,看了一眼扭动的羊脂玉体,欲火缭绕,粗厚的大掌猛地将她修长的双腿分开。 绛儿失声惊呼,声带哭腔:“神君……你、你……啊……” 忽地全身似闪电击过,浑身一个激灵,夹紧双腿颤抖不止。 炎鸣神君对着刚咬了一口的水红亵裤眨眨眼,此刻他的兴奋至极,小草的一切,从外到里,都将属于他。 随手扯掉碍事的裤,温热的双掌压在大腿内侧,阻止绛儿极力夹紧的双腿,咽了咽口水,凑首幽深蜜谷,闪过几分讶异。 连忙伸手抚上,不禁嘴角牵起笑容,掌心按在白馒头似的热蓬蓬、软馥馥的阴户,手心摩擦,湿润腻滑。 轻声笑道:“原来绛儿也想早点成亲啊……” 绛儿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又臊又痒的身体火一般烧着,经不起神君挑逗,“胡……胡说……我没有……” “是吗?”炎鸣神君话落。 接而是绛儿惊骇语声:“神君吃、吃……” 睁圆双目,只感神君的脸挤在她紧紧相夹的双腿,神君的嘴,神君的唇,神君的舌,都……都在亲她的阴户,舔她的肉缝……还、还吃掉了她流出来羞人的水……神君、神君怎么会这样做…… 不待她想明白,亢奋异常的炎鸣神君兴奋探索着,寻过蜜谷的每一处,渐渐悟得要领,舌尖一次次挑逗下面的小嘴,含住蜜水汩汩的肉唇,轻啃吮吸。 “呜……神君不要这样做了……” 头顶传来绛儿哀求的声音,其内蕴藏着悲切。 炎鸣神君心头一跳,从绮靡的花户中抬手,看到绛儿泪花满面,忙挪身抱住她,面贴着面温声问:“怎么了?不喜欢这样?” 小魔那家伙不是说这是男人最爱女人的表现,女人一定会感动得稀里哗啦,但他的小草好像不是在感动。 绛儿呜咽着搂住炎鸣神君的脖颈,“神君不能这样做,神君是神君……” 炎鸣神君恍然,原来他在小草心中还是很高大的,亲了亲她面上的泪水,贴面柔声道:“我爱绛儿,爱绛儿的每一个地方,我是你的夫君,嗯?” 绛儿委屈地哼哼了两声,主动伸手解开他的银袍,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软语道:“神君快点吧……” 炎鸣神君五指插入她的发丝之间,低声道:“想要?” 绛儿难耐地扭了扭身子,只轻轻地发出小奶猫般的嗯嗯哼哼,就是不回答。 炎鸣神君痴痴笑了几声,挺动蓄势待发已久的粗大在滑腻腻的花穴外研擦。 绛儿直被他磨得浑身酥痒,体内窜起一股难耐空虚,微微抬首咬住炎鸣神君的耳朵,细声道:“神君好坏……” 炎鸣神君登时血气上冲,绛儿不会调情的话,但她越发自本心的话,反倒越能撞击炎鸣神君的心头,一股燥热烈火般燃烧身体,最后集中在那挺立的硕大上爆发,沉下身子对准花户,往前一送。 无人经至的穴口忽遭热烫的大物一戳,绛儿浑身一颤,紧张地搂住炎鸣的君的脖子。 炎鸣神君心内尴尬,两人都是雏儿,方才本想刺入穴儿,不想穴口湿湿腻腻,竟打滑开来,幸而绛儿全然不明白这些,想着不忘轻抚发颤的娇躯,薄唇抚平她紧蹙的眉间,温声安慰:“别怕,不疼。” “嗯……” 炎鸣神君挺动健臀,在穴口挤压一阵戳试始终不得法门,心里暗暗着急。 眼见绛儿埋首在他的肩头半晌,遂小心掰开她的双腿,令门户大张,挺动身躯,硕大的话儿终于挤入肉缝,送入两寸。 绛儿立时痛叫起来,只感撕裂般的剧痛侵袭而来,哭音连连,“好痛好痛,神君快出去!” 炎鸣神君不禁皱眉,女子的阴户未免太窄,看到绛儿痛得揪在一起的眉眼,一阵心疼,但那阳物忍到现在早已涨得发疼,此时花穴死命咬住大物前端,穴内媚肉不断收缩,绛儿又不断收紧双腿,夹得炎鸣神君阵阵快意,低低粗喘,哪里还能退得出去。 哄声道:“乖,乖,很快就不疼了。” 绛儿只一味哭,没有尝到一丝快意。 炎鸣神君见她经受痛苦,心急如焚,那阳物却甚不听话,只有前端被小穴的包裹极度不满,越发涨大几分,绛儿疼得冒汗连连,小脸苍白。 炎鸣神君再心疼也没有退出的道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给他。 遂狠狠心扶着阳物又入了几分,只觉穴内越来越窄,塞得满满当当,艰涩难行。 炎鸣神君已然有此感受,绛儿早已被又热又硬的大棍子捅得疼痛难耐,纤指掐入他厚实的背部,银牙死命咬住神君的肩头,呜呜泪下在说些什么神君不疼爱她了。 炎鸣神君心内无奈,又禁不住穴内蜜肉紧紧裹着万千小嘴似的吮吸火热大棒,听着绛儿委屈至极的话声,直急得额间滚落豆大的汗珠,暗下决心,深吸口气,猛地全根没入,冲破一层壁垒,处子之身尽破。 嘟嘟嗒嗒(1000珍珠肥更) 炎鸣神君心里没有任何快感,只有担忧绛儿的急切,却没听到想象中的凄惨的痛叫。 一个念头闪过,炎鸣神君惊慌捧起绛儿深埋肩头的小脸,只见她仍睁着泪水盈盈的双眸,并没有痛晕过去。 炎鸣神君压下插在穴中极力想抽动阳物的欲望,怜爱地亲亲绛儿发白的唇,道:“还疼吗?” 绛儿抿了抿唇,“不疼了,神君你动吧。” 炎鸣神君大觉讶异,不是说破身时刻是最痛的时候吗?看她的模样又不似装,怎么突然就不痛了? 不由他细想,绛儿就不安分地扭了扭臀,嘟囔了一句,“神君也太大了吧……怪不得这么痛……” 这话将炎鸣神君的最后一道理智防线冲破,啄了一口她的面颊,兴发如狂道:“痛就说,嗯?” 绛儿嗯了一声,只见神君抬身,架起自己的双腿放在肩头,展露宽阔紧实的胸膛,绛儿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还未看多久,神君便不断耸动身体,害人发疼的阳物在她的花穴了不断抽插。 神君渐渐发出“呃呃嗬嗬”的低叫,忽然两人四目相对,绛儿只见神君往日懒散俊逸的面上充满邪气的情欲,勾人的眼眸盯着她。 绛儿一阵害臊,抓过枕头盖住面容。 炎鸣神君只当她害羞,嘲笑道:“夫君弄得舒服吗?” 说着狠捣几下,溅出蜜水连连,再欲挺身而入,大展雄风,不料一泄千里。 绛儿只觉一股热浪射入花房,那便是她的宝宝了。 炎鸣神君抽出疲软无力的阴茎,猝然无措茫然,他怎么会……这么不经用。 “好了?真快。”枕下传来绛儿欣喜的话声。 炎鸣神君动用神力透过枕头看她神情,登时心头火气,她方才居然在心不在焉的神游! 一把扯开枕头狠狠丢开,剑眉倒竖怒道:“你干的好事!” 绛儿吓了一跳,被他怒吼,怯怯道:“神君胡乱生什么气。” 炎鸣神君见她一副事不关己,怒极攻心,狠狠地捏了一把她的胸脯,咬牙切齿道:“董绛儿,你信不信我操死你!” 接着,他果然未见绛儿觉得疼痛,还一副天真浪漫地思索了一会儿,斟酌开口道:“刚刚我说错了吗?神君本来就比一般人时间短,医术上都写有的,神君不用伤心,我知道一个好药方,以后慢慢调理,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你有理了是不是!”炎鸣神君气急败坏一把抱起她,那双腿间只见还残着元红,他越看越怒,死死地掐住她腰间的软肉,直至发青都不见她皱一下眉。 炎鸣神君眼见发青的肉又迅疾恢复白玉肌肤模样,气急反笑:“你干了什么好事还不承认吗!” 绛儿嗫嚅道:“什么。” 炎鸣神君暗自咬碎银牙,“你方才不觉得痛是因为用了治愈之力是不是!” 绛儿道:“是啊,我做错了吗?这样我又不会痛,神君也可以放开来,宝宝还来了,这岂不是叁全其美。” 炎鸣神君呵呵冷笑几声,真是长大了,不仅连成语都会用,还学会耍弄他了。 怪道刚插入时穴中火热包裹他的东西,到破元红时明明势如猛虎,再到她说不痛开始,那滋味就变了,心里头还燃着一团火焰,阳物却缴械投降了。 还不是因她这个小坏蛋用了治愈之力消去自己身上疼痛的同时,连他插入的猛烈也一道化解,让他初展雄风片刻就山倒兵败,这对一个男人简直是巨大的耻辱,造成一切后果的小坏蛋居然还在问哪里错了。 哪里都错了!必须重新再来,他董炎鸣绝不是这等没用的男人! 绛儿说完,在炎鸣神君阴沉着脸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灼灼目光下,生出一股心虚,悄悄拉过被子想要遮住改变彼此坦诚相对一言不发的尴尬局面。 炎鸣神君粗鲁地抢过被子扔到床下,绛儿打了个失惊,还不待反应就被神君壮硕的身躯压在床上。 神君可真重。绛儿心里暗想,听到他的语气更重,“把治愈之力撤掉!不然以后天天操哭你!” 绛儿不悦地嘟起小嘴,暗自运转灵力,“撤掉就撤掉,干什么这样凶人。” 炎鸣神君有力的双指捏住她的下巴,见她微蹙眉头,果然将治愈之力收回了,连忙放松力道,语气仍愤愤道:“还嫌我凶?换了别人,早就把你屁股打烂了。” 说着,泄愤地揉捏她挺翘的臀。 绛儿心想才不会还让别人对她那样做,眼见神君气得非同小可,扁扁嘴道:“那是我错了,神君也累了,快睡觉吧。” 炎鸣神君见她一副敷衍了事模样,便知还会有下一次,牢牢锁住她欲逃走的娇躯道:“你得答应再也不能用治愈之力。” “我不治病吗?”绛儿脱口道。 “我说……”炎鸣神君微眯眼眸,他的耐心已经用尽,在两人赤体交谈间,那大物早复挺起,这回他一声招呼也不打,将火热热的大肉棒猛然插入花穴,“在操你的时候。” 绛儿果然登时失声尖叫,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慌乱道:“神君你做什么?不是已经完了吗?” 炎鸣神君邪邪低笑,“谁说完了,这才刚开始,这可是你这个小坏蛋自找的。” “我、我疼……” “不许用!”炎鸣神君大喝一声,吓得绛儿一个激灵轻颤,他随之叹息,轻轻抚摸她的背脊,温声道:“乖绛儿,听话,忍一忍,很快就会舒服,再用我真的生气了。” “呜……”绛儿委屈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果然淫欲使男人面目全非,神君一点都不心疼她了,这样难受的事明明可以用治愈之力解决还叫她忍。 炎鸣神君知这小脑袋倔起来的时候怎么劝说都不会听,唯有用行动了。 想毕,在又紧又窄嫩穴内缓缓抽送,每插一下引得绛儿都闷哼轻颤,炎鸣神君再有气也不会真的不疼惜她,温声软语引她的注意力道:“小草儿咬得怎么这么紧呢?真是爱极了夫君。” “哼。”绛儿本就不想理他,再加这些淫话,更加懒怠回话。 却仍听得害臊,小穴媚肉一阵收紧,将大阳物含得更紧,炎鸣神君一阵心猿意马,真想如他嘴里所说的操死这小坏蛋。 但这是他往日含在嘴里都怕化的宝贝,怎么会忍心,轻送慢抽一阵,渐得要领,思及往日所学,尝试行那九浅一深法。 抽送几次,只觉怀中的娇人儿慢慢放松,炎鸣神君轻轻在她耳边低语,“还疼吗?” “不疼了。”绛儿声如蚊呐。 炎鸣神君轻轻点首,缓缓抽插,不料居然听到绛儿再次出声:“神君快点,到里面……里面好……” 炎鸣神君心头一震,问道:“好什么?” 绛儿媚哼一声,不说话了。 炎鸣神君发觉在床上让这株小羞草主动更容易,哄声道:“乖绛儿,你说我一定帮你。” 绛儿咬唇难为情道:“好痒,热热痒痒的神君挠不到。” 炎鸣神君大笑一声,知她终于情动,“怎么挠不到,让你见识夫君的厉害。” 绛儿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心想好羞哟,我怎么也和神君一样喜欢说羞人的话。 炎鸣神君也未让她放手,双掌紧握住盈盈纤腰,骤然发力,放出本领,粗大的肉棍尽根捣入,疾挥深掷直刺花心。 “嗯……哼……哼……”绛儿紧咬嘴唇,竭力不发出声音。在神君的猛烈攻势下,初时还觉酸痛涨裂,又觉透出一股爽劲,花房凹塌时,隐隐作痛,心里又觉舒坦,真是奇妙的感觉。 这声儿再小也清晰环绕在炎鸣神君耳边,闻得绛儿口中哼吟的享受之意,惹得他情兴越发热烈,遂不再克制压抑,狂风骤雨地大弄起来,猛力深击,直刺得绛儿娇躯乱抖,如风雨中的娇花东倒西歪。 炎鸣神君兴发如狂粗喘,嘴上也没闲着,咬着绛儿的耳朵道:“舒服吗?小坏蛋。” “嗯……啊……”绛儿还未应声,热烫铁杵的直似捅破花房,强烈的刺激令绛儿浑身发颤,只觉魂儿魄儿化骨入髓飞入仙境,搂着炎鸣神君紧咬牙关。 炎鸣神君暗自得意,稍一抬起身,大物抽出小半,欲再猛捣而入,忽地火热的大棒在火炉般的穴儿里突感一阵清凉,心头一跳,怒道:“还用!我是不是太惯你了!” 绛儿媚体横陈,星眼迷蒙,还沉浸在深入骨髓的快意中,低低无辜道:“我没用……” 说着,后知后觉感到薄怒,她虽觉和神君做这事感到了舒服,但神君却因此凶了她两次,她不喜欢和神君做了。 舍了通体舒畅的滋味,越想越委屈,神君从来都不会骂她,今天凶了她两次,扭动圆臀挪动穴儿,她不要让坏蛋神君把大东西放进来了。 炎鸣神君知她不会说谎,见她逃离连忙按住她的臀,阳物又插入几分,只觉花户内又凉又热,冰火交加,压住不情不愿的绛儿,抽动几下。 登时大为诧异,他体内的黑煞之力竟被花穴经由肉棍被小穴吸了进去。 炎鸣神君大惊,忙抽出阳物,道:“被邪魔之气侵了怎地不说?” 绛儿倔强地咬着唇,不发一言。 炎鸣神君明白缘由,忙忙搂住一团气色的娇人儿,亲亲她的嫩颊道:“我错了,不该凶我的绛儿,全都是我没弄清楚冲动,身体里有不好吗?黑煞之气伤到你了吗?” 绛儿含怒偏开头,炎鸣神君跟着去亲她的嘴,“千万般是我不好,你骂我,打我,嗯?方才黑煞之气入了你体内,有没有不好?” 绛儿用力地咬住他死皮赖脸亲过来的唇,或许是太气,竟咬出了血。 绛儿一怔,思及平时神君对她那样好,只不过到了床上变坏!凶了她两次,但她不该咬他受伤的。 “宝儿,快说说话。”炎鸣神君搂着她摇摇。 绛儿放歇下的气又燃起,“宝儿是哪个姑娘!” 都、都和她做这样的事了居然还想着别的姑娘! 炎鸣神君闷笑一声,舔去嘴角鲜血,亲亲她的鼻间,留下嫣红一抹血色,“是你,我的小草宝贝儿。” 绛儿面色一窘,神君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让羞煞草的话,嘟嘟囔囔道:“还说我是坏蛋,我瞧着你才是大坏蛋……” 炎鸣神君的吻又密密落在她的颊,“好好好,我是大坏蛋你小坏蛋天生绝配。宝儿,快说好不好,天大的事也没有身体重要。” 在炎鸣神君在耳边做小伏低的语声中,绛儿没好气开口道:“还曾用了这个理由哄骗我与你交合,你忘了?” 炎鸣神君一愣,猛地想起绛儿第一次去他家时,可不就是拿与她交合乃治愈黑煞之力的上乘法子哄骗她。 尴尬地笑了笑,“我脑子发昏了,胡乱说话,宝儿原谅我罢。” 说着,大手浑身摩挲她那柔滑的胴体。 绛儿对着他的嬉皮笑脸,只板着脸不说话,余气未消,神君往日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她说,现在因着这床事就变了个人,这个事虽然舒服,但她不爱做这个事了。 炎鸣神君显然没有满足,凝着她紧绷的小脸,心里无奈笑了笑,自己宠坏的小草,只能自己哄了。 俊脸偎在她的面颊边,不住轻轻浅浅吮砸,温热的大掌一路缓缓挑逗抚摸舒软的胴体。 感觉到绛儿的一阵阵轻轻发颤,炎鸣神君手掌渐渐按上花谷,手心立时湿腻腻,中指压下肉缝,泥泞一片,继而伸入两缝之间搅动。 “哼嗯……”绛儿的气惯常不会太久,在大掌的挑逗下和神君的亲吻下,愠怒的眸子很快就变得迷离朦胧,鼻紧抑不住呻吟。 炎鸣神君见她复情动,欢喜腾身跨坐在一双玉腿之间,哄声道:“宝贝绛儿告诉夫君方才黑煞之气有没有伤到你。” 绛儿向来只记得别人的好,此时炎鸣神君又甜言蜜语,情欲又入她满身,他凶她的气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嗔道:“神君真笨,书里早已说了对交合之人都有益,那些黑煞之气都被我净化变为我的修为了。” 炎鸣神君心头大喜,没料到天下还真有掉下大好事的,胯下阳物一径更是兴奋,戳那湿淋淋花户不停。 炎鸣神君不敢再莽撞对待他的小草了,讨好地亲舔她的唇道:“给夫君治治病好吗?” 绛儿早被他拨弄得难耐,含羞地“嗯”了一声。 炎鸣神君听得圣令,心急体躁地对准花户,混着滑腻的蜜水,“波”地插入。 绛儿皱眉痛吟一声,神君实在太大,她这样小的穴儿被塞得甚是难受。 炎鸣神君安抚地摩挲她紧皱的眉间,胯下缓缓抽送,“乖乖,吃得要紧。好爱人的宝儿……” 一径拿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片刻之后,只见绛儿眉心渐舒,嘴里不时溢出享受的低吟。 炎鸣神君本还想说着荤话逗她,又怕将小白兔逼急了跳起来咬人,只咬着耳朵低声问道:“舒服吗?” 绛儿轻轻“嗯”了一声,睁着迷离双眸,抿着唇盯着炎鸣神君半晌。 “嗯?”炎鸣神君缓抽慢送着问。 “神君能不能……” “叫夫君,能不能什么?”他早已感受到绛儿不经意抬动圆臀想求更多,但他偏偏装不懂。 绛儿嘤咛一声,涨红了脸搂住神君的脖子,让神君看不到她的脸,声如蚊呐,“夫君快一点……” 炎鸣神君听到满意的回答,朗笑一声,双掌按住她的圆臀,重重插入,大肆进出,狠狠顶送,粗喘大叫:“小坏蛋,小坏蛋,小坏蛋,你真是要磨死人了!” 绛儿在猛烈的攻势下,爽意连连,如登云霄,浮沉云端,她最后的倔强不过是紧咬牙关不放声呻吟。 耳内但闻神君自顾自的淫言乱语,肉体相撞,淫水唧唧作响。 炎鸣神君千年雏儿初尝荤味儿,此时不用顾及绛儿,双臂抱住怀中的娇人,身下大抽大弄,品尽夫妻敦伦的美妙滋味。 绛儿不知过了几何久,只是觉得幸福到了极点,她和神君连在了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和神君是最亲密的、最深爱的、永远都不会分开的情人。 良久神君一道低喝,体内大物发出一阵汹涌的热浪激射花房,势不可挡,绛儿登时一阵痉挛般搂紧神君,相拥相依,花穴春水狂溢,共赴极乐。 激烈的狂欢后,绛儿浑身无一丝气力,瘫软在神君怀中,细细娇喘着闭眼昏睡。 炎鸣神君虽在喘着粗气,却仍精神不已,探视外头已然至深更,十分满意自己的能力。 揽住绛儿化水般的纤腰,垂眸看着她面泛潮红,娇喘吁吁,嘴角止不住笑容,“爽不爽?” 绛儿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将脸埋入宽阔的胸膛,小声道:“神君以后不要再说这样臊人的浑话了。” 炎鸣神君见她如新承雨露的娇儿,往日娇怯纯真的风姿添了一股成熟韵味,心中说不出的满足,心口的甜蜜溢得满满,抚着那缎子般柔腻的玉体,上面还残留这一场欢爱的痕迹,轻声道:“就在床上讲,打什么紧。” 绛儿霍然抬首瞪着他,似喜似嗔,风情无限,炎鸣神君告饶道:“好好好,不讲了,真是棵好宝宝草。” 嘴上这么说,心下不以为然,男人上床不说荤话相当于做菜不放盐,反正这等小事做了小草也不会真生气,哄哄就好。 绛儿不知他心中所想,听到“宝宝”二字,眼神晶亮,摸摸平坦的小腹,“该是女宝宝呢,还是男宝宝呢?” 炎鸣神君真想说一句你一个医者难道不知一次即中的可能很小吗? 但着名“妻管严”炎鸣神君只敢在心里滴溜转这些话,现在她真真正正成了他的女人,疼着护着都怕一个不注意让她受了委屈,怎会故意与她拌嘴。 回道:“男宝宝女宝宝都可以,只要性子随你就成。” 绛儿问道:“神君法力高,随神君不更好吗?” 炎鸣神君干咳一声,想起他从小到大的所做作为,若是他儿子做出来,每一件事都是他想臭揍一顿的存在。 说道:“我们小草长得俊,随小草好。” 绛儿羞赧一笑,又听神君道:”我阿父阿娘也定然喜欢乖巧的孙儿。对了,我该传信给他们备好婚嫁之物。”明日成亲这决定虽仓促,但给小草的婚礼可不能草率,一时念及婚嫁之事,神仙虽不是非常在意这些虚礼,但他总想给小草最好的,不觉各样事涌上心头,兀自估量道:“听说织女处有最好的嫁衣既是最好那合该是小草才配得上,小敖那有六界最润亮的珍珠,叫他送来镶到凤冠上……” 绛儿听着,打断道:“神君,不用去拿阿郁太子的。我也有珍珠。” 炎鸣神君沉思着疑问地嗯了一声,她往日给人看病就收些低等灵石,难不成是人参老东西的家私? 目光慢慢落在她仍泛红的娇靥上,疑惑之意明显。 绛儿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摇头道:“是我曾去诊治过的破破村里的村民送我的礼物。” “破村?竟是破村哪里来的珍珠。”炎鸣神君道,“多半是哄人的假玩意儿。” 绛儿急道:“是真,比珍珠还真,我好好收在袋里呢,我去拿给神君看!” 说着,动了动娇躯要离开他怀抱取大千袋。 正当此际,门首骤然被人揭开,绛儿失声惊叫瑟缩回神君怀中,炎鸣神君眼疾手快在跟前布下一层水雾,才免去满室春光被人瞧去。 探头入内的人虽察觉到怪异,但势态紧急,他看着眼前朦胧胧一片,大声道:“蒋神医在吗?” 炎鸣神君安抚地拍拍绛儿她的背,道:“何事?” 那人听着不像蒋神医的声音,急道:“我找蒋神医,苗莲莲被她弟弟砍伤了。” 短短的一句话,犹如惊涛骇浪席卷,绛儿的羞臊一扫而空,登时站起身,低首看到身上还留着狂欢之后的痕迹,赶忙捏了诀,清理干净,套上破棉絮,急问:“你说苗启青砍伤了苗莲莲?” 那人听到蒋神医的声音,对着一片朦胧喊道:“是啊,他突然就疯了拿刀砍苗莲莲。” 突袭 绛儿和炎鸣神君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都想着苗启青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到叁更半夜就突然疯了。 瞬息之间,两人穿上破旧棉袄,收拾鬓发齐整,散去水雾屏障。 绛儿只见一个眼熟的士兵在门首焦急跺脚,他看到绛儿连忙扯住她的手臂,急拉往东面营帐去,道:“神医快去吧!苗莲莲伤得不轻。” 绛儿心里早就十万火急,恨不得直接飞去,奈何身旁还有个凡人,她一面疾步,一面问:“苗启青呢?是谁发现他们的?” 士兵急回道:“守夜的兄弟在东面伙房里听到尖叫,赶到时苗莲莲都被砍了几刀,苗启青平日里挺憨厚的一个人,没想到发起疯来这么狂,好几个大汉上去才按住他,现在被关进地牢等将军发落。” 说话间,绛儿到苗莲莲躺房室时,只见桌子椅子砸落一地,与她同屋的厨娘抱在一起余惊未消。 有几个大夫围在那里,方才一场喧闹早惊醒他们。 绛儿眼见他们愁眉苦脸,跟治任景时一模一样,她往前挤,打眼一看苗莲莲已经昏迷过去,鲜血淋漓的几处伤口,果然和任景的一样。 魔气,伤口上都带着魔气。 绛儿二话不说,立时对众人道:“我要施诊,劳烦都出去。” 炎鸣神君在旁已打开药箱,物品备置齐整。 那些大夫早听闻这个小大夫救过大将军,何况他们本就束手无策,听言纷纷退出去。 绛儿手中闪现碧绿灵力,抚过苗莲莲大腿、腰腹、肩头,还有侧脸缠绕着魔气之处。 炎鸣神君开口道:“是那只魔,许久未见它再发动战争,原来玩阴的。” 两人从头至尾都没怀疑过苗启青这个憨汉子会真心砍伤他姐。 绛儿凝重点头,道:“但它是如何控制苗启青的,我们在此处它应是不敢靠近。” 炎鸣神君道:“下午我们先行回来,他们应是留在永林镇许久,方才我们又……故疏忽未察觉。” 绛儿不再说话,直接以灵力脱下苗莲莲的外衣,清除阻隔伤口的衣物,止血捣药包扎完之后。 看着她娇美面颊上一道触目的长痕,绛儿闭眸蹙眉半晌,终是抬手以碧绿灵力瞬时将伤口抹去,一张矫靥恢复如初。 炎鸣神君诧异挑眉。 绛儿似知他心中所想,道:“规则。好像永远都是为好人制定的。” 坏魔破了规则插手人间战事,而绛儿这个好仙不敢破坏规则,只能日夜奔波亲手一个个治愈伤者。 到如今魔直接控制了苗启青,伤害无辜的苗莲莲。 完好的容颜对一个女子来说很重要,若她明明知道那是魔造下的伤害,还固守规则让苗莲莲毁去容颜,那与亲手砍伤她又有何异。 即是一丝治愈的灵力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也足够她醒来,苗莲莲霍然睁开眼,孟地便抓住绛儿的手,嘶声道:“我阿弟呢?他们抓了我阿弟。蒋神医求求你,快去救救他!” 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竟不是震惊苗启青的伤害,更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昏迷前看到苗启青被士兵们按压在地抓住了。 兵营里持刀砍人,就算那是他亲姐也没有可饶恕之地,军法处置不是一句空话。 绛儿安抚道:“他没事,你好好养伤我们立刻去看他。” 苗莲莲目中含泪,悲切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不会真心要杀我的,神医一定要救救他!” 绛儿重重点首,紧握住她颤抖的手,道:“一定。” 绛儿和炎鸣神君出了苗莲莲的房门,随即隐身飞行寻苗启青,炎鸣神君心念一动,两人已至军营里关押罪犯的地下监牢。 只见苗启青手脚戴着枷锁,蓬头垢面,神思恍惚蹲在牢房角落处,两人现出只让他瞧得见身影,将牢房隔绝以免守卫的士兵看见。 苗启青一见到两人,布满阴影的眼里闪过一线光亮,带着重重的枷锁爬起身,响动一片。 将至绛儿跟前,他骤然被坑洼的牢地绊了一个跌跤,扑到绛儿脚下。 绛儿连忙蹲身扶他,苗启青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粗糙的手上染着血,是他姐姐的血。 他到如今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下的事,满腔愧疚、冤屈,更多的是担忧焦急,道:“神医!我姐姐她伤得重吗?她被救回来了吗?” 绛儿心下触动,他甫一开口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冤屈,而是牵心他的姐姐,素手同样握住他颤抖的手臂,道:“她没事,只是受了轻伤。” 苗启青凝注着绛儿,又抬首望了望炎鸣神君,随即一屁股坐在牢房泥地上,颓然垂首道:“谢谢你们,请你们回去告诉我姐姐,我不是真心想伤害她。我跟他们说,他们都不信,我、我或许很快就要被处死了。让她告诉阿娘我是战死的,往后她一定要好好孝顺阿娘。” 他当然不会祈求一个大夫去帮他搞明白连他都弄不清楚的冤屈。 炎鸣神君拍拍他的肩头,道:“事情还有诸多隐情,怎可轻易言死?” 苗启青抬头望向他往日看不顺眼的董绛,如今却觉得亲切不少,复低首摇摇头,道:“大将军有令军队里持刀伤人,无论什么缘由,都得处死。” 军令如山,何况是言出法随的大将军。 “任景?”炎鸣神君又提起这个讨厌的名字,“我去和他说。” 任景不是个蠢人,宁国军队连连吃败仗,他突然出现就打了场胜仗,对方的异常与他的异样,任景不可能没察觉到。 炎鸣神君是并不想费心隐藏,而那只魔打的什么主意,他现在还有些猜不透,当下之急是救下苗启青为妙。 携起绛儿,正待离开,忽听牢房内喧闹大乱,只听道:“又有人持刀伤人了!快去抓回来困住。” 两人一听,当即闪身离开,立于半空,正见不远处众人举着火把,火光闪动包围住一个手持大刀、双目赤红的士兵乱砍乱挥。 绛儿凝心盯着那发狂的士兵,清晰地看到他身上萦绕的魔气。 炎鸣神君眯起眼眸,道:“主使不是敌军那只魔,背后的人借用了它微弱的力量造成迷惑,他能瞒着我再附身一人,力量或许与我相当。” 绛儿心中一凛,细细打量那渐渐被众人制服的兵士,忽道:“他与苗大哥相熟。” 说完,稍缓一口气,六界能与神君力量相当的人屈指可数,若真的是这样的人与他们作对,那可真是不小的麻烦。 现在看来,能在军营里瞒住神君附身两次的魔,似乎另有隐情。 炎鸣神君听言,携着绛儿闪身回到监牢,苗启青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登时以为自己再无一线生机。 绛儿抢先问道:“苗大哥,我们离开永林镇后你们在那待了多久才回来,期间有没有去旁处?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苗启青遭逢大变,到现在脑子还是混混沌沌,静了片刻道:“戌时方从家中回来,期间哪里也没去,在家里陪着阿娘做好糯米团子就回来,丽花当时还玩得不亦乐乎。” “丽花?”绛儿疑问,有了念娃的教训,她不由多注意起孩子。 苗启青点首,道:“正是神医你托阿娘照顾一段日子,他们正住在我们家。” 绛儿道:“我知道,之后呢?你回来的路上没遇到任何人?叁更半夜你怎么跑到你姐姐房中?” 苗启青道:“我与姐姐回到军营天色已完,我回到住处将带来的糯米团子分给一屋的兄弟就睡下了,之后……”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再清醒时便是我手持大刀砍伤了姐姐……”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还沾着疼爱他的亲姐姐的血,忆起姐姐满身是血,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样子,双手剧烈颤抖,猛然要抱住神医,神医是他信任、尊敬的人,他太害怕,他太想得到一丝抚慰。 炎鸣神君立时隔绝二人,苗启青将他抱了个满怀,炎鸣神君虽然不自在,但没办法,谁叫他把绛儿当成男的,是绛儿的朋友。 苗启青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高喊:“我没有杀人!不是我干的!有鬼!有鬼!” 苗启青登时冲到牢房铁门,向外张望,大喊:“农二!农二!” 急忙转头盯着二人,满面恐惶悚惧,嗄声道:“他、他就睡在我旁边,真的有鬼!” 炎鸣神君主动上前,握住他的肩头,直视他惶恐的双眸,道:“没有鬼,是有人捣鬼,很快我们就能还你们清白。” 苗启青望着他温暖、坚定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点首道:“我相信你们。” 话音未落,牢房中又一阵嘈杂喧闹,绛儿以灵力向外探视,只见整个兵营骤然大乱,魔气弥漫一片,就像一沾即中的毒药,越来越多的人染上魔气,丧失神智。 炎鸣神君在苗启青眼前微一挥手,苗启青瞬时闭目睡倒在地。 两人马不停蹄,隐身出现在兵营上空,在一片慌乱求救、喊打喊杀的混乱中,看见任景身穿盔甲,手持梨花铁枪,雷霆大喝:“众将清点手下没有疯的士兵躲好,不要靠近发疯的!” 他已看出只要稍一靠近发疯的士兵,正常的士兵很快就会癫狂起来,朝着经过他面前尖叫有鬼的士兵踢了一脚,怒道:“有个娘的鬼!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左将,第一个发疯的是谁?” 免*费*首*发:fadìańwū.сoм [fadianwen.com] 背后之人 绛儿眼见愈来愈多的人癫狂伤人,甚至杀人,她犹豫地看了眼炎鸣神君。 炎鸣神君望向她,道:“放心去做,有什么事我担着。” 绛儿点点头,不再犹豫,取出翠笛放在唇边吹奏,一段还可入耳的笛音流泻而出,盘绕在军营上空,碧绿色的灵力飘洒落下军营之中,蛊惑人心的魔气瞬息净化。 数百双目发红、乱砍乱杀的兵士软泥般倒下。 军营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每个人都木立着听那道不算悦耳的笛声,宛若一双充满安抚力量的手赶走惊怖惶恐,继而身心舒畅。 任景看着眼前突然失去力量的疯狂兵士,仰首眺望空荡荡的天际,若有所思。 正当此际,日出东方,柔和的霞光抚平一夜的混乱,又是新的一天,昨日的恐怖已去。 任景看到那小大夫匆匆揭开门帐,他身后跟着将他揍得不轻的战神,替他拿着医箱。 任景拦下二人道:“先不要靠近他们,待我去检查过再治。” 绛儿没有用力量治愈他们的伤口,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让凡人亲眼看到伤口自行愈合,那他们就会更坚定鬼神之说,对于他们这些一生平凡,不入修炼一途的人来说不是件好事。 绛儿点首道:“劳烦将军。” 任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察看昏倒在地的士兵,又下令召集昨日被砍伤的士兵到一处营帐内。 昨夜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议,身边亲密的兄弟突然砍了自己几刀,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所以受伤的人不少,幸而魔气清除,寻常的大夫也能够为他们看伤包扎。 绛儿在治疗伤兵的当儿,不忘想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她与神君都猜得到,魔气的起源来自于那糯米团子,苗启青和同屋的人染上魔气,外出砍伤人,被砍伤的人接着染上魔气。 这魔气的力量虽然不强,但他这么做是为何? 难道是宁国的敌对国那只魔见战场上不可胜,便从内部造下祸事? 但它一只魔插手人间之事做什么?它若想当人间的帝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人间的帝王也为六界之主,是按着人间命势,任历史选择,另外五界之主有共同守护人界的责任,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绛儿的猜疑没到一天便有了答案。 夜近子时,绛儿还在炎鸣神君怀里问他今日去看苗启青,苗启青情况如何。 炎鸣神君道:“安心,军营里疯了数百人,任景不可能将他们全部处死,他不会有事,只不过要关一段时间。” 绛儿“嗯”了一声,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道:“神君,我总觉得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 她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地猜测,全凭直觉。 不想炎鸣神君赞同道:“不错,此处边境,闹得再大也不过是宁国兵败,魔界之人不值得大费周章。昨夜的祸事恐怕只是他的一次试探,他还会再来。” 话音刚落,营帐忽映上一道黑影,沉重沙哑的声音道:“不错,我来了。” 绛儿唬了一惊,缩进炎鸣神君怀里,炎鸣神君有力的臂膀搂住她,向那黑影道:“阁下向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影哈哈一笑,“炎鸣,你还是老样子。” 绛儿心中吃惊,难道这人真的是屈指可数的与神君力量相当的那几位人物?若是那几位人物,神君与他定是互相认识。 炎鸣神君没把谁放在眼里过,他打得倒的打不倒的,都没有畏怕这一说,哼声道:“既是旧相识,总不能不出来见一面吧。” 黑影道:“极是,极是,我已有很久没有见到你,是该见一面,不如带上你媳妇儿就到我家里去做一做客。” 炎鸣神君低首凝着绛儿,道:“我自然少不得给个面子走一趟,但咱们两个大男人相见,我媳妇儿最厌酒味,不必一道去。” 黑影朗声笑道:“无妨,无妨,家里还是有位女主人家款待她的,你我许久未见,当然不能够失礼。” 炎鸣神君正要直接拒绝,绛儿悄然捏了捏他的手,表示她也要一道去。 炎鸣神君将各界的几个老东西都想了一遍,哪个都不像是这种鬼鬼祟祟的人,而他认识的人太多,懒怠一一想过,遂道:“也好,若没有我满意的美酒美食招待,我的脾气你应该是知道的。” 黑影依然在笑,“不必忧心,不包君满意。” 炎鸣神君换上银袍,绛儿也套上件合身素雅的衣袍,两人携手出外,那黑影已行到远处等待。 二人走近,绛儿极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见他黑衣黑袍,面上覆着黑绸,那黑绸以特殊的布料制成,以灵力探视不得。 炎鸣神君压根懒得探视,开口道:“请吧。” 黑袍人微一点首,只见四周神光乍现,往他的府邸而去。 神光太过耀目且蕴含力量,炎鸣神君伸手遮住绛儿的眼,盯着那黑袍人,阴沉笑道:“董弘文,你胆子不小啊,还敢来见我。” 此话一出,绛儿登时打了个失惊,董弘文?神君的祖父? 她扒开神君的手,睁眼一看,只见几人已至一个溶洞内打造的府邸,壁上点着几盏灯烛,火光冰冷。 昏暗的房中只有一个石桌几个石凳,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阴凉。 黑袍人叹了口气,道:“唉!唉!你这孩子还是这样的顽皮,祖父的名字做孙子的不要随便乱叫。” 见他承认,绛儿更是惊诧,她听神君说他昏迷的十年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他祖母南筝被镇压在叁绝山,祖父董弘文也消失在六界,他起初日日夜夜都在找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找个几百年人影也未见便暂搁了。 炎鸣神君盯着他,目中遮掩不住的仇恨,道:“是我父亲替你找的好地方吧。” 嗤笑一声,“倒挺像个老鼠洞,就适合藏你这种下流无耻见不得天日的老鼠。” 董弘文听了他孙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未见有气,反而佝偻着身躯,宛若白发苍苍的老人,道:“我知道你怪我,当年我也有苦衷。” 炎鸣神君跳起来道:“有个屁的苦衷!你不要以为当时我小就能欺骗我,我可不是南筝会信你这个狗东西的鬼话!” 董弘文仿若未闻他的愤怒,喃喃道:“南筝?南筝?是了,听说她被镇压在叁绝山下,过得还不错吧。” 南筝因他这个男人,镇压在叁绝山下,从神坛跌落受六界奚落,日日夜夜受“怨”的折磨,这男人居然说她过得不错。 怒从心起,抬脚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董弘文竟不闪不避,飞跌在石凳旁,炎鸣神君尤不泄愤,再欲朝他心口踢去,绛儿在旁连忙拦住,轻声道:“神君,先问清楚。” 董弘文颓然坐起抬眸看了绛儿一眼,道:“这女娃子不错。” 炎鸣神君喝道:“你还不配评价她!” 董弘文呵呵笑道:“好,好,当年只会打架的孩子也会疼媳妇儿了。你既知情爱,怎会还不了解我的苦衷,当年我下凡历劫忘了前尘往事,才会与思娥成婚,我与思娥也是真心相爱,但我又何尝不爱南筝,若是她大度一点,大家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炎鸣神君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董弘文你扪心自问,就那点失忆屏障能制得住你?偷腥就偷腥,下贱就是下贱,还给自己立牌坊。你凭什么叫南筝大度,南筝当年就该一刀剁死你这个负心汉,她也不至于被怨缠身。” 董弘文恍然道:“是怨,是怨,怨曾经也缠过我的身,我当初的确犹豫过要不要和思娥成婚,忽然被什么控制了,才答应与她成亲。后来南筝找下来,思娥已经有了孩子,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炎鸣神君气急反笑,道:“这么说是怨逼你成亲,逼你们上床,逼你们有孩子了?逼你传信给一再退让的南筝,让她做大房接受那女人,做你那妻妾在侧的美梦!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那怨就算缠上你的身,至多动摇了你一点念头,我火神族族长下凡历劫,皆要到族堂接受先祖之力庇佑。 你这话说出来,非但我替你臊得慌,连老祖宗羞于有你这么个东西曾任族长。 我被黑煞之力缠身千年,从未做过任何问心有愧的事,你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董弘文啊董弘文,不是怪南筝就是怪怨,还恬不知耻谈爱,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狗德性,你可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绛儿怔怔地看着,她从来都没见过神君这么愤怒,带着强烈恨意的愤怒。 她无法说出一句劝他的话,南筝对他多重要,董弘文对他整个家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没有亲身体会过,没有资格劝深受苦痛煎熬的人放下。 董弘文被自己的孙子破口大骂,并不反驳,只是低垂着被黑帽遮住的头。 他曾经也是身带烈焰之力的火爆脾气,也是地位尊贵的火神族族长,娶得天界最具美名的南筝神女,当时六界能比他风光的人很少。 因为下凡的一场阴差阳错,他拥有的一切全都毁了,他成为六界的笑柄,甚至他那日益强大的孙子想杀了他。 他躲这阴暗的岩洞里数近千年,任何棱角都已经被磨去了。 何况他有些畏怕这个孙子,他儿子偶尔来看看他,坐没多事便要走,总是说若是炎鸣发现,他别想安宁待在这里。 他不相信炎鸣会杀他,但他怕行迹暴露,六界耻笑于他,他的神力已被封印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他缩在此处千年,他等待了千年,终于让他等来了要等的人。 炎鸣的小媳妇儿。 祖孙 董弘文任炎鸣神君骂,待他骂够,开口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辜负了南筝,我躲在这里千年也活得没什么兴味,我请你们来,只为一件事,这件事能了,我就到南筝面前谢罪。” 炎鸣神君完全不吃他那套,唾弃他就像嫌弃一条缩在角落里的病狗,道:“南筝不需要你这种人谢罪,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家人面前!” 董弘文长叹一口气,道:“阿鸣,祖父也是你的家人啊,你阿父常常来看我,你为了南筝这么恨我,你忘了我们才是同根而生的家人啊!若你真的这么看重南筝,你也该想想南筝一定会教导你与我亲睦。” “闭嘴!”炎鸣神君怒喝,“你早已不配提她,也不配提我父亲,他们为了你这个自私的男人忍受了多少痛苦,你想轻飘飘的揭过?无论你今日想提什么要求,就算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我,都不会答应!” 他转过身,牵起绛儿的手,道:“我们走。” 绛儿看着他愤怒得青筋暴起,脸颊的肌肉都在颤动,不觉忧心地捏捏他的手。 炎鸣神君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面上没有那么狰狞,侧头对她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嗯。”绛儿乖巧点点头。 正是这乖巧落在董弘文的眼内,他忽拍掌,声音清脆响亮,一直低声下气的语声转变,“好,好个董炎鸣,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我的孙子。可惜、可惜,今日你大义灭亲,也怪不得我再去向凡人索命。” 绛儿果然停下脚步,她已有些怒,“你已经见到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凡人!” 董弘文抬起一双精亮的眼盯着她,道:“当然是为了你。” 绛儿大惊,道:“为了我?” 董弘文站起身,不再是佝偻的姿态,而是挺直站立,道:“我的孙子竟然这么不讲情面,我也不必再和你们废话,我今日请你来,是为了救她。” “她?”绛儿怔怔问。 方一问完,只见地下石面缓缓升出一个水晶平面。 绛儿不禁好奇注目,那水晶慢慢升高,露出晶光闪闪的长方体。 竟是个水晶棺材! 棺材内躺着一个女子,似在安静甜睡的女子。 “思娥,我的思娥。”董弘文扑到水晶棺材上,隔着透明的棺材,像是在爱抚她的面容。 绛儿心下明了,这是念娃的母亲,董弘文在凡间的妻子。 听到他凄惨饱含思念的语声,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千年过了,这位思娥或许已死,被他藏在水晶棺材里,与他在这阴暗的岩洞里共同度过千年岁月。 绛儿虽知他的所作所为,此时也不禁为之动容,不想耳旁传来一声极其讥诮的笑声,“好痴情的人啊。” 绛儿见董弘文是动了真情的伤心,不觉捏了捏炎鸣神君的手,低声道:“神君……” 董弘文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绛儿,道:“我听闻你医术高明,请你来救救她。” 绛儿听言,不觉抿起唇。 小草的抿唇有很多含义,炎鸣神君连看都不用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犹豫答不答应。 果听她说道:“我该怎么样才救得了她?千年过去,她本是个凡人为何还留在世间,她不是早该入轮回了吗?” 董弘文道:“你要救她,很简单,不过举手之劳。” 绛儿走近几步,凝注棺材内的人,这并不是一个太美的女人,若是从外貌上跟南筝比,简直一处都不如她。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让董弘文背叛了南筝,让念娃的执着靠着怨妖停留在世间千年。 想起念娃,绛儿不由道:“我该怎么做?” 董弘文看了眼炎鸣神君,对绛儿道:“你肯答应?” 绛儿的目光不离那穿戴齐整躺在水晶棺里的女人,她也是个无辜的女人,不是吗? 她微一点头,道:“若我能做得到。” 董弘文一扫哀色,哈哈大笑靠近她,炎鸣神君立时伸手拦住,冷冷地盯着他。 董弘文的喜色没有因此少去一分,他问道:“你是不是继承了南筝的祖先,上古歌神的力量。” 绛儿点首。 董弘文喜得来回踱步,道:“如此就好办就好办,我找不到南筝,终于还是找到了你。” 炎鸣神君不耐道:“有屁赶紧放!” 董弘文一双眼紧紧放在绛儿身上,道:“思娥她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当年被南筝下了歌神一族的禁咒,永世不能入轮回。” 绛儿讶然,炎鸣神君也吃了一惊,他昏迷的十年里,南筝本就为上神修为再加上怨的力量,果然没有被轻易制服,果然找了这对男女算账。 董弘文能担任火神族族长,继承祝融先祖嫡系血脉,修为自然不会低,能令他消失在六界,像丧家犬一样躲在这里的,只有同是远古先祖嫡系血脉的南筝发动了禁术。 绛儿不清楚其中曲折,未能想这么深,只觉从思娥本身来说她是个无辜的女子,永世不能入轮回太过悲惨,很快问道:“难道我能解开这禁咒?” 董弘文点点头,道:“你得到的本就是歌神亲传,当然是嫡系一脉的力量,你只需给她体内贯注一丝力量便可。” 绛儿听言,觉得的确不是难事,道:“那么请你开棺。” 董弘文踌躇道:“我与她相守千年,不若你先将力量传与我,我再亲手救回她,希望你能满足我们这对苦命人小小的愿望。” 绛儿见他说得入情入理,但并不马上点头,她的脑子虽然转得不够快,察觉到有不对的地方并不会鲁莽。 她还未想通,炎鸣神君就暴跳而起,“少在我面前胡扯!你自己也中了禁术被封了修为是不是!真当自己是个痴情人? 你躲在这里千年不过是因为你的神力被禁咒封了!什么借用一丝力量,你是想要她全身修为冲破禁咒恢复修为。 董弘文啊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这一辈子就没爱过任何人,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 董弘文阴恻恻笑道:“不错,不错,我的乖孙子,你祖父当年为了两个不识趣的女人落到这个境地,你莫要再重蹈你祖父的覆辙,将着女人交给你祖父为好。” 他被揭穿,非但面色未变,反而更得意。他蛰伏千年,用尽力气只将恢复了一丝神力,得以外出岩洞,本还烦恼怎么去找南筝要她修为冲开禁咒。 不想老天总算待他不太坏,竟然在人界发现了拥有上古歌神嫡系血脉的化神期小姑娘,只可惜与他太有缘分,他那乖孙子一直跟在她身边。 炎鸣神君冷笑道:“你?就凭你?莫说你现在神力被封,就是全盛时期,你也休想从我身边带走一个人。” 董弘文只是笑,道:“若我没有十足的准备怎么会请你们来?难道还指望你这乖孙子孝敬我来人家。” 说着,大喝一声:“该醒了!怨魔!” 炎鸣神君面色一变,霍然扭头一看,正见身后还兀然一个大黑洞,黑洞中一双碧森森的眼睛缓缓睁开。 熟悉又痛恨的黑煞之气雾腾腾飘散而出。 绛儿低呼一声,她的净化力量越高,对邪魔之气感知越强,这是头很强大的怨魔。 炎鸣神君神色很快恢复镇定,充满力量的大掌握住她的手,道:“别怕,它被人封印囚禁在这里了。” 转头对董弘文讥笑道:“难怪我找个数百年都没找到你,原来是跟这等东西为伍。我父亲知道此处有怨魔?知道你与怨魔勾结?” 董弘文提起儿子,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悲苦,道:“他?他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不用等你来我早就死在他手下。” 炎鸣神君的父亲良茂族长,身为火神族族长怎么会允许族中有人与邪魔勾结,何况是他父亲。 炎鸣神君道:“很好,你挺明白会死在我的手下。” 董弘文笑道:“何必,何必,你我祖孙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自相残杀,阿鸣你可要想好,我待在这里千年,神力虽然被封,但帮助怨魔解开封印绝不是不可能的事。” 炎鸣神君心中一凛,若只有他一个人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但绛儿在此,董弘文打的是要她全身修为的主意。 不觉搂住绛儿,低首在她耳侧道:“待会我送你离开。” 绛儿蹙眉咬唇摇摇头,道:“我能够帮神君。” 她到人间来心境提升不少,修为也有进长,净化之力用得越发纯熟。 而况神君伤势虽有缓势,但她见过太过次他一旦碰上怨气,内外黑煞之气齐齐发作,他毫无还手之力。 董弘文饶有兴趣道:“还是你媳妇儿说得对,不如都留在这里,像我和思娥一样做对苦命鸳鸯吧。” 方才怨魔苏醒,黑雾溢出,炎鸣神君体内潜伏的黑煞之气纷纷抬头,他好容易平静一段时间的体内,又开始叫嚣狂躁,寸寸撕裂他的身体、意志。 他本就怀着对董弘文的恨,此时煞气发作,他登时掠身而起,势如雷霆,开山劈石般重重砸下一个的拳头。 拳头就砸在董弘文的脸上,猛然之间,他的身体就如一个破麻袋狠狠轰到阴冷的岩壁上。 他的修为只恢复了一点,如何能承受得住炎鸣神君的狠厉一击,鲜血箭一般喷射而出,从手上脚上一路流到昏暗的地面。 炎鸣神君看到他遍体鳞伤,非但未有疼惜、愧疚,反而快意无比,这个男人名义上是他的祖父,但无论从哪一方面说,董弘文都没有丝毫能让他尊敬爱戴之处,带给他的只有恨,带给他的家庭的只有痛苦。 绛儿眼看神君身体已经萦绕黑雾,连忙取出笛子吹奏,碧绿的净化之力环绕在他周围,黑雾有消散之势。 董弘文盯着那碧绿的力量,喃喃道:“就是这力量!助我冲破禁咒的力量!我的!是我的!” “做梦!”炎鸣神君的拳头贯注入神力,就似高山滚落的巨石,威力大不可言。 拳头密雨般落下,董弘文血流成河,黑袍松垮,黑帽黑面绸掉落,露出一张面容,口吐鲜血,却掩不住风流儒雅的风姿。 他笑起来更有一种潇洒成熟的魅力,沙哑低沉的声音道:“你打吧,你愈打怨魔冲破封印愈快。” 绛儿闻言,只见他流下的血到了地上,竟一路在爬,缓缓蠕动爬向那封印怨魔的黑洞。 她失声惊呼:“血祭!” 待 血祭,以己之血破他之封印,血祭破不开自己的封印,而是奉献自己的鲜血破开他人身上的封印。 祝融嫡系血脉的鲜血足以冲破任何封印,怨魔的封印解开了。 炎鸣神君微眯眸子,盯着嘶吼撞击洞口一道无形的屏障的怨魔,要不了多时怨魔便能冲破封印。 炎鸣神君勾唇冷笑一声,乖顺黑发霎时变回耀目红发,手中闪现一把烈焰燃烧的巨斧,有力的指节稳稳握住,银袍吹动,红发飘扬,他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令人屈服的威慑。 这等风姿,这等力量,唯六界第一小霸王炎鸣神君有之。 就连董弘文也不禁为之动容,道:“你天生红发,叁岁时到族堂玩了一趟,就把这数千年来无人能拿得动的开天巨斧取出来,果然是火神族万年难遇的天才。只可惜,今日终究要葬身在此处。” 话落,只听一道惊天狂吼,瞬间满室弥漫令人透不过气的黑雾。 绛儿连忙吹奏翠笛,那碧绿灵力方一出现,又一道震天动地的狂吼,只见黑雾霎时化为要人命的钩锁,如利剑发射直缠绛儿。 “绛儿!”炎鸣神君瞬时抱住她转身连躲道道锋利黑雾,柔和的烈焰神光乍起。 绛儿望着他冷然的面容变为无限柔情,周身神光更盛,他的双目依依不舍地凝注着她,慌忙道:“我不要走,我要陪神君。” 说着,董弘文怒声道:“你疯了!为了这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放开她!放开她!” 他自私自利了一辈子,从未想过会有人会舍弃自己的性命换一个人的一身修为,所以他以为放出怨魔便胜券在握,炎鸣不可能为了保护这个女人,拿命和怨魔拼,那女人的修为很快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忍受了千年的苦痛终于结束。 董弘文看着炎鸣神君竟直接将绛儿送走,一点退步的余地都不留,嘶声怒吼:“炎鸣放下她!放下她!只要你放下她,怨魔绝不会伤你分毫,我保证你毫发无伤离开!” 再盛的怒意,再诱人的条件,再难熬的煞气,都没有动摇炎鸣神君的半分心意,烈焰神光非但没有减灭,反倒越增耀目,绛儿知道他若独自留在这里,凶多吉少,急出眼泪道:“你敢自己去送死我就不嫁给你了!” 炎鸣神君抿唇笑了笑,低首珍重亲了亲她的唇,道:“这么不相信你夫君吗?乖,回去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绛儿张口疾呼不要,但满室只剩下她惊恐的声音,没有董弘文,没有怨魔,更没有神君。 她如惊雷的孩子,怔怔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她已经被送回军营的小营帐,而神君仍被困在与怨魔恶斗。 或许不是恶斗,而是神君单方面受折磨。 若单是怨魔的力量他当然能够对抗,但还有潜藏在他体内千年的如毒蛇随时咬他一口的黑煞之气,无情无义的董弘文,内外夹击。 绛儿仿若已经看到神君倒在血泊里,嘴唇艰难的张动,唤她最后一声,闭气而死的模样。 她急奔出营帐,跑到董弘文带他们到前往岩洞的地方,疯狂发动灵力,灵力围绕周身,绛儿心内生出一线希望,暗暗默念去岩洞,去董弘文的岩洞! 焦急、诚心地祈祷良久良久,灵力只是围绕在她周身,竟没有传送到岩洞,也没有瞬移到任何地方。 绛儿眼见时间流逝,眼前闪过神君身子的每一处,每一处都皮开肉绽,血流成河,站立不稳跌在阴冷的地面。 她心口凉了大半,像坍了架,丢了魂,跟着神君扑跌在地,一身素雅衣裳混入尘泥。 任景便是这个时候看见她的,她绾上了女子的发髻,穿上了女子的衣裳,像个无助的小姑娘坐在泥堆里哭泣。 他慢慢走近,一路凝注着她,心口不断狂跳,她并不是美得看一眼便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她的美含蓄内敛,就像是她的人羞怯可人余韵悠长。 她流泪时不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她哭得很真切、很伤心,让人看一眼心也跟着她揪痛。 任景一步步踏近,每一步都踏在他曾无法说出口的心事上,站定在她面前,“蒋炎,你怎么了……” 绛儿打转泪水的眼中出现一双精致的锦靴,伸出一只宽厚的手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哭了,有什么难事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绛儿看着那只手甩甩头,泪水飞洒,低首抱紧双膝道:“没事,谢谢你。” 任景听到她娇怯的声音,心头又酸又涩,曾经以为她是个男子他不敢向前,如今她已为女子,却心有所属。 沉默许久,道:“这里凉,你回去等他吧。”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猜出他们两个人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致她如此伤心难过。 绛儿悲切摇摇头,“我、我就要在这里等他,等我的夫君,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娶我……” 后面的语声已经很低,低到像是在跟自己说,像是在给自己信心,神君一定会回来的。 任景听到她娇细的声音说出“我的夫君”,心口宛若被一只巨手狠狠捏住,快要窒息。 他暗暗苦笑一声,立身静静站在她旁边,为他没有机会再说出口的情意,为他或许最后一次与她独处。 风很冷,他的心也很冷,但他陪着她站着一日却不觉得难熬,夜幕降临,寒风凛冽,地下的女子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一动不动。 他心底开始不由自主地滋生一个念头,他希望她等待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 他期盼着,直到月上中天,他欲要开口劝她回去,她太冷,太娇弱,她需要一些关心,爱护。 若是在这冷夜中,她等不到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会不会冷,她的心又会不会被他温暖。 他痴痴凝注着那单薄的身影,终于开口了:“蒋炎……” 话声方出口,她整个人就跃起,喜悦狂呼:“神君!你回来了!” 她轻盈的身姿奔向一个人,那人银衣红发,浑身浴血。 炎鸣神君张开双臂,站立不住的身体,却稳稳当当地接住飞奔而来的心爱姑娘,苍白的脸颊上双目却闪着精光闪闪、鲜活生动的光芒。 俊朗的面庞上露出很是宠溺的笑容,低首望着珍爱的姑娘脸上的泪痕,道:“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了吗?我的小草怎么又变成小哭包了?” “我不是小哭包,我只是太担心神君了……”绛儿抬袖随便在脸上胡擦了一把,一心打量神君的伤势。 炎鸣神君发凉的手捂住她的眼,发冷的唇贴在她的耳边,道:“回去再看,你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绛儿想起任景还在旁,面色一红,忽又感觉到身体向来火热的神君手脚竟然是冰冷的,他伤得一定很重,顾不得其他,赶忙搀扶着他回营帐内。 炎鸣神君没有说谎,回到营帐内绛儿想看哪里边看哪里,因为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绛儿没在看病人时这么心疼过,神君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每一道都似割在她的心上。 当她的灵力探入神君的体内时,又是吃惊又是心酸,神君的体内黑煞之气又变成从前那样,她日夜为他针灸稍缓的伤势顷刻间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加严重。 她手脚利落剥光炎鸣神君沾满血污的银袍,这是他母亲为他缝制的绝品法器,一模一样的银袍有十数件。 绛儿闪烁着满手的碧绿力量,轻抚在炎鸣神君身上缠绕黑雾的每一处血口,似母亲爱摸她的孩子,小心又珍重。 此刻的炎鸣神君岂不正宛如新生的婴儿脆弱,赤条条紧闭着双眸躺在床上,安静可爱。 绛儿治愈他体外触目的伤口,一副健美的身子恢复如初,绛儿俯首亲了亲他闭合的唇,轻笑道:“安静的神君好像更好看。” 说着,从大千袋内取出一件银袍,目光打量在健硕、线条优美的身体上,她想起第一次在月华池看到他裸露的上身时,那时就在想,藏在水下面该是如何动人的风景。 再到初夜那次肉体交缠,她羞得不敢看他的身体,却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健硕有力,充满力量。 现在她可以放心大胆地看了,这风景实在太完美、太诱人,她不愿再让这应该珍之爱之的身体遭受一丝一毫的损伤。 忽地,刚拿出来的银袍被扬起丢落在床头,绛儿身上素雅的衣裳也跟着落在银袍之上。 突然之间,方才明明床上只是躺着一个如新生婴儿的人,现在却有一对交缠的双生儿,他们正用最原始的方式相依相偎,就连身上闪烁的光芒都是最原始、最古老的碧绿颜色。 炎鸣神君舒开眉头,睁开双眼,犹疑此刻不像是一场激烈战斗后,浑身疼痛地醒来,反倒像刚泡了一场最舒适的温泉,通身畅快。 他很快就发现缠在身上的娇怯躯体,来不及有任何绮靡的意动,他登时弹坐而起,大声道:“你用修为给我治伤!” 绛儿含羞地缩起赤裸的身子,做出决定时就已经想到他的反应,连声调多大,神情如何她都猜得分毫不差,不禁得意的笑了笑。 炎鸣神君咬得牙痒痒,大掌捏住她的脸道:“你还笑!你的修为是平白在地上捡来的吗?” 神君的语气、表情无论有多凶,绛儿一点都不怕,扑进他宽阔的柔滑的手臂搂住瘦窄的腰身,娇嗔道:“我做错了,神君骂我吧。” “你、你!”炎鸣神君紧贴着她缎子般柔腻的娇体,灯光之下她以最本真、最有效的方式撒娇,无论是什么样的火,什么样的气他都无法再说出一句重话。 竟然骂不能骂,气没处发,只好多吃点甜头,一把将她抱坐到腿上,不想绛儿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跟条泥鳅似的滑走,身上瞬时套好一件新衣裳,银袍也就跟着他的脸砸来,娇笑的声音:“天太冷,神君还是穿件衣服吧。” 绛儿实在太开心,神君能够平安回来,她能够帮助神君治愈伤势。 只要神君安好,她做什么都很欢喜。 暗流 炎鸣神君老大不乐意地穿上银袍,想起绛儿方才光滑诱人的娇躯,恨恨地将她拉进怀里,恨恨地亲咬她的唇。 绛儿只是偏头咯咯乱笑,炎鸣神君连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有,见她笑得愈开心,他心头不能发泄的邪火越燃起来,气得一把捏住她盈盈包裹的胸脯。 绛儿惊呼一声,炎鸣神君满意地揉动,虽隔着衣衫软软绵绵的感觉倒也还不赖,唇角挂着邪笑。 绛儿果然不自在扭动身躯,挣扎要走,羞红了脸,道:“神君,快放开……” 炎鸣神君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低首咬住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颈上,低声道:“知道羞了?给我治伤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羞?” 绛儿涨红脸,道:“神君昏过去了,什么都看不到,当然……就不羞。” 炎鸣神君道:“刚刚呢?扑过来的时候好像也一点都不知羞。” 绛儿嗫嚅道:“我没反应过来……所以没羞……” 炎鸣神君停下的手复狠狠地捏了一把那软绵绵一团,恶声道:“以后我伤得再重都不许用自己的修为治,不然休怪我把你的胸捏烂,知道没有!” 他故意将话说得更重,动作更粗鲁,好让她这株表面乖顺,实则根本没入耳的草记在心里。 表面乖顺的草果然立时乖巧点头,道:“记得了,一定不用了。” 炎鸣神君气笑一声,明知她若有下次依然会用这法子,但他对她最凶狠的警告也仅止于此。 从绛儿处没法子,他也只好警醒自己少受伤为妙。 想到此处,长眉不禁拧起,绛儿似有所感,问道:“神君,你祖父和怨魔怎么样了。” 两人闹了一阵,炎鸣神君还是听到了不愿提的事,回答道:“被我锁在那岩洞里了,但我的神力带着黑煞之气,对怨魔的威胁大打折扣,只能困他们几日。” 绛儿忙问:“那神君准备如何?” 炎鸣神君叹了口气,道:“或许只有传信给父亲,让他去处理了,但……但我怕他听了这消息承受不住。” 亲生父亲母亲都与被世人最厌恶、最唾弃的怨为伍,良茂身为素有正义之名的火神族族长,他这个为人子的知道真相后,该是如何绝望痛心,又该如何去处置他的父亲。 退一万步讲,自己最亲近爱重的两个人都被怨所纠缠折磨,他却无法助他们脱离苦海,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助孤怜。 当年南筝盛怒极悲之下,自愿与怨勾结,本该被毁去形神,最后只是镇压在叁绝山,本就是六界各界大能看在火神族和歌神一族的面子上才网开一面。 如今火神族前任族长也与怨魔勾结,火神族的面子再大也不会对董弘文留情了。 这也是炎鸣神君为何多是独自处理与怨有关的事,从未求助于外人,只因怨与他们家的关系太大,稍不小心他的家人就会受到群而攻之。 为今之计便是封锁住怨魔与董弘文,既能瞒住六界保住董弘文的性命,又不至于使怨魔祸害世间。 绛儿因为神君已和怨气打过不少交道,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不由握住他的手,道:“总会有一个好办法。” 炎鸣神君长吐口气,道:“但愿吧。” 随着念娃跟怨妖、董弘文跟怨魔的出现,炎鸣神君隐隐预感到,这场纠缠了千年的恩仇快要落幕,背后真正的操纵者“怨”很快重现于世。 他不知道它布局了千年到底为了什么,它缠了南筝、念娃、董弘文的身,人人见而诛之,最终都不可能彻底成为它的躯体受它驱使,它折腾了千年好似给他们留下一身的苦痛便什么都没得到。 还是天地间的怨气聚集在一起本就是为作恶而生,他们家很不幸成为了它戏弄的对象。 他想了千年都想不通,如今答案近在眼前,他也不必想了,他只要竭力守护最在意的人,保护绛儿,救出南筝,让父亲母亲从痛苦中解脱。 * 炎鸣神君最终还是传信给了他父亲。 炎鸣神君并没有见到他父亲一面,听说父亲封锁董弘文之后,回到火神族将事务全交给了族中长老处理,带着母亲云游西方。 炎鸣神君很明白他的痛苦,他当年也完全无法接受敬爱的南筝一夕之间变为人人鄙弃的恶魔,而他的父亲经受了两次这样的苦痛。 这种痛唯有时间能抚平,但仍像根刺梗在心口永远都无法释怀。 绛儿知道神君近来很难受,每日看完一些必要诊治的伤者后,两人便携手往各处游玩。 行至景色美妙处,绛儿总喜欢取出翠笛吹奏一曲,才能尽情道出她的愉悦心情。 吹完之后不忘问炎鸣神君评价,炎鸣神君总是笑道:“十分的美景配上你的乐音……” 说着,似在斟酌怎样的词语才能形容这乐音的美妙。 绛儿眼中闪着光亮,期待道:“配上我的笛声怎么样?” 炎鸣神君正色道:“只剩一二分了。” 说完,兀自抱着肚子大笑。 绛儿满心期待化为一腔恼怒,气得举起拳头捶打他。 就连旁边的小竹也看不下去,挥动竹叶手作势也要打那个红头发的人。 却见他们纠在一起打着打着,就滚到一处鲜草芬芳的地上,大笑声、嗔骂声一齐没有了。 小竹歪头疑惑,是不是他们彼此的嘴已堵住,所以只有隐隐传来的粗重的呼吸? …… 这日两人出游回来,但见热闹的军营内甚是静寂,座座帐营之间只见驻守的士兵。 绛儿早已习惯这场景,这表示敌军又来犯,她叹了口气,她虽然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平等,都不愿他们受伤,但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私心里不由自主希望胜的是宁国,因为她来到这里的时日不短,与不少人熟识,谁也不希望昨日还在一块谈笑的人,今日就变成战场上一具冰冷的死尸。 炎鸣神君清楚她每次开战都要等待在重伤兵营,好争取多一些时间多救一个人,他习以为常地方提着药箱陪在她的身畔。 心里也不由自主想苗启青还会不会回来,那些他敷过药、包过伤,对他说过一声声感激的人能不能够再见到。 从前他总觉时光漫长,见了一次的好朋友分离之后下次就算不想见也能碰上面。 眼下在人间待的这段时日,他才明白时光可贵,相聚可贵,生命更可贵。 日渐一日地佩服绛儿能坚定走医道,毫不犹豫选择人间的战场挽救一条又一条鲜活生命。 大军终于回来了,两人的弦都紧绷起来,宛若等待救治最亲密的好友,凝重又紧急。 他们的确等来了一位亲密好友,只见一名大将遥遥领先大军,勒着骏马疾驰而来,远远便大喝:“神医!大将军受伤请前去救治!” 绛儿与炎鸣神君讶然相视一眼,绛儿已明白任景或许曾喜欢过她,所以神君来之后,任景都没有再召见过她。 本来绛儿对这些懵懵懂懂,能明白自己对神君的心意已是足够。 但神君常常爱吃醋,非要朝着她的耳朵清清楚楚告诉她任景喜欢她,要她不要靠近任景。 绛儿没看出平日里忙于军务的任景哪点喜欢她,若是头先那场吵架说的她摸了任景,任景生出别样的心思,她很快就否定,她是男儿打扮,且她告诉神君任景找的是另外两个女人,不喜欢她。 炎鸣神君不以为意嗤笑一声,说男人的下半身并不代表他的心。 绛儿想了想,难道神君试过? 于是两人的关于任景的话题在暴跳如雷的炎鸣神君按住她饱餐一顿宣布结束。 绛儿明白神君不喜欢她接近任景,任景也没召唤她,她也就没再去过大将军营帐,除非那些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她才会被召唤。 现下大军还未回来完,那大将就火急火燎地请她去,绛儿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任景受的伤定不是寻常伤势。 大将军营帐内。 绛儿虚握住任景的手腕,炎鸣神君在旁蹙眉没说什么,两人的眼睛都盯在昏迷在床的任景身上缠绕的黑雾。 黑煞之气。 绛儿净化完任景体内黑雾,松开他的手腕,看向炎鸣神君惊疑道:“难道是怨魔?” 因他们最近才看到怨魔,首先猜测的自然是否怨魔所为。 炎鸣神君凝眉摇首,道:“阿父不会把它把它放出来的。” 绛儿目光落在任景身上,抬手在他面前一挥,点点碧绿灵力落在他面额上。 片刻任景便睁开眼,看到绛儿的那瞬间,他的眼中闪过欢喜的光亮,余光瞥见炎鸣神君时,他很快便冷静下来,道:“多谢你。” 绛儿道:“不必客气,我们有些话想问你。” 任景目光闪烁,他乃镇国公长子,手握军权,很少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何况一个小大夫。 但他听了绛儿的话,面色很自然,微笑道:“你问吧。” 绛儿道:“先前我第一次救你时,伤你的人是谁?” 任景道:“是敌方的军师,我与他们打了近十年的仗,有胜有败,但这位军师在一年前出现后就连连吃败仗,后来……” 他看了炎鸣神君一眼,“他杀死他后,敌军又换了一个军师,才慧甚是平庸。” 绛儿点点头,道:“那么这次伤你的是谁?” 涌动 任景忆起这一次交战,后背不禁发凉,悚然道:“没有人,只是脑子一阵刺痛后就失晕过去,且敌方的大将也昏了过去。” 绛儿追问:“你已经昏迷过去,你怎知此事。” 任景苦笑道:“那只因我们当时正打得火热,突然之间脑中有根针似的扎进去,眼睛闭上之前是对方跌落下马的身影。” 绛儿听言,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对他道:“好,那么你好好歇息吧。” 她心里装着事,下意识地牵起神君的手走出去,完全没有听到任景又说了句什么话。 两人回到营帐,炎鸣神君摸摸她心事重重的脑袋,道:“别想了,它行事向来只敢躲在阴暗里使些卑鄙手段暗算人,我们防不胜防,只有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绛儿仍然放不下此事,道:“若不是怨魔,那么是谁呢?” 炎鸣神君无奈笑道:“怨魔,怨鬼……只是它们聚集在一起足够强大时才有了这称呼,还有许许多多飘散的怨气,永远的找不完除不尽。” 绛儿目中闪烁倔强的光,道:“难道就没有人去制服他们吗?” 炎鸣神君道:“与它们打交道比与六界任何强大恐怖的存在都要危险,它们钻的是人心的弱点,无处不在且永生不死不灭。” 绛儿喃喃道:“不死不灭?” 炎鸣神君痛心点首,“正如怨妖,观音大士虽以修为净化了它,其实不然,只能说是一个强大的怨妖被消除。怨和爱一样,每天每时每刻都会产生,只要活着,就有爱有就怨,或许再过百年,一个强大的怨妖又会诞生,这岂非就是不死不灭?” 绛儿想起什么,忽问:“那怨呢?” 炎鸣神君眸光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回答道:“它?它已成为一个超脱六界的存在,它不是简单的怨气聚集在一起而成,需要操控人才得以作恶,而是诞生出自己的肉体,属于自己的力量,攫取天下怨气增长力量。 只不过它就算有了肉体也改不了本性,很少与人正面对抗,常常用的也是操纵人的手段。” “肉体?”绛儿惊声,“它岂不是能够轻易混在人群中?” 炎鸣神君揉了揉她的秀发,笑道:“它还没有强大到这地步,若是如此,六界中根本无人能与它相抗。它的身体是怨气铸造而成,所经之处皆是冲天怨气,它不敢现身。” 绛儿忙问:“那它如今在何处?” 炎鸣神君摇首,道:“众人对它避之不及,怎还会去寻它?” 绛儿咬唇凝思半晌,道:“难道就这样任它强大,这么多拥有净化之力的大能都束手观望?” 炎鸣神君见她显是为怨造成的灾难愤恨,叹道:“净化之力能消除它的黑雾,但永远都防治不了它蛊惑人心,抓人弱点的冷箭。世上没有内心毫无弱点的人,要与它作对难免会中冷箭,难免顷刻陨落。” 绛儿听了这话,垂首默然良久,抬头问神君道:“神君千年来都没有受它控制,神君不是没有弱点的人吗?” 炎鸣神君好笑地捏着她的脸颊,道:“我体内的只是儿时南筝欲要杀我时侵入的黑煞之气,如此抵抗起来都如此费力,若是遇到本体,你当我还能坚持多久?” 绛儿听言,黯然把头垂得更低,那她更是不可能了,她的弱点好像不少。 常常爱哭,又胆小怕羞…… 但是……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对付怨吗? 她摊开白嫩的双手,碧绿的力量闪动,心想:若是我以后不爱哭,不胆小羞怯,能够强大到救下每一个像神君这样深受怨气折磨的人,让他们幸福快乐就好了。 这时绛儿还不知道,姑娘家哭花脸并非弱点,胆小羞怯或许也有人爱护。 而她看尽人世百态之后仍能固守最初的心,保持天真,也是种难以战胜的优势。 * 炎鸣神君终还是去了一趟岩洞,临走前给绛儿周身又布上保护罩。 绛儿挥别他,心内总觉不放心,便去找苗家兄妹俩,制了两个银镯子贯注入净化之力给他们戴上。 苗家兄妹误以为是绛儿花银钱买来的,连连推脱,绛儿好容易劝他们戴上,想到给予自己相熟的两人戴上银镯子都如此费力,便弃了给每一个士兵戴上护身的想法。 绛儿惴惴不安地想道: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事总不遂人愿,绛儿的担心非但没有多余,而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方送完手镯,片刻后猛然号角齐鸣,拉起军警。 绛儿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发,任景被簇拥在军队中央,绛儿怔怔地凝注着他,凝注着每一张见过或没见过的脸。 …… 宁国虽然打过不少次败仗,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溃败得这样快,弃甲丢盔,军形散乱,仿佛身后有一头地狱深渊爬出来的恶鬼追在后面,纷纷狼狈急奔回来。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绛儿此刻的震惊,当她看着数万军将全都染上黑煞之气归来之时,一股愤怒、怨恨升腾而起。 任景勒着骏马停在她身前,目光灼灼盯着她道:“刚一交战,我军敌军便都遭受黑雾席卷,那究竟是什么?” 绛儿失声道:“两方军队全都遭了黑雾?” 任景沉痛点首:“逃得快的还活着……逃得慢的……” 他用力攥紧双拳,眸中说不出的哀痛,他的将士是为了保家卫国血洒沙场,而不是平白无故结束性命。 他的目光锐利而悲切,一瞬不瞬盯着绛儿,一字字道:“黑雾,与你们有关系是不是?” “我……”绛儿愧疚垂下头,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似乎无从解释,凡人本就是最无辜的存在,他们不参与任何修炼争夺,只是想要活好平凡的一生。 讷讷半晌,只余一句无力的道歉:“对不起……” 任景深深地看了眼那垂头愧疚的清丽脸庞,勒马转身,道:“希望你们能明白,凡人也有父有母,每一条性命不比你们低贱。” 绛儿的头垂得更低,轻声道:“我知道……” 任景或许已经猜到了他们的不同,或许把这场灾难归结到了她身上。 但她无法解释,她也无暇解释,黑雾正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苗启青手上的银镯不断发亮,正时刻抵御黑雾,他神色很匆忙地找到绛儿,道:“神医,兵营里的兄弟好像都不行了。” 绛儿敛神问道:“怎么回事?” 苗启青道:“我们遇上了黑雾。” 绛儿道:“我知道。” 苗启青道:“黑雾方一出现时,大家都以为是敌方使诈,后来发现我军和敌军被黑雾缠绕的人全都惨声大叫瞬息就死了。有人大叫有鬼,军队很快就大乱,丢了兵甲四处逃散,逃回来的兄弟以为躲过一劫,但现在他们都躺在床上好像病得很重。” 绛儿问道:“你呢?你感觉如何?” 苗启青挠挠头,道:“当时我离黑雾太远,好像并没有沾到它。神医,那究竟是不是鬼啊?” 绛儿抿唇皱眉,坚定道:“不是。带我去看他们。” 苗启青首先带着绛儿来到自己的住处营帐,绛儿急匆匆坐下,握过一个人的手腕,凝神贯注入灵力,只见他体内灰茫茫一片,却不是黑色。 “神医,他情况如何?”苗启青看着绛儿只是握着他兄弟的手腕,既不拿药箱也不诊脉。 绛儿仿若未闻,方才她只是查视这人体内的邪气,这时催动些许净化之力入内,她担心凡人的身体不能承受,缓缓贯入一丝碧绿力量。 那碧绿闪光甫一进入灰雾,灰雾猛地化作血盆大口霎时将绿光吞噬。 绛儿握住那本气若游丝的人也登时弹坐而起,张开大嘴,往绛儿身上直咬。 “大刚!这是神医。”在旁一直关注的苗启青眼疾手快按住那人。 那个叫大刚的男人转动双眼,看向苗启青。 苗启青对上他的只有双眼,惊觉他的眸子只有眼白没有眼珠,诡异地灰茫茫一片,骇得松开手倒退几步。 大刚趁势暴跳而起,张口咬住苗启青的手臂,绛儿瞬时挥动紫色灵力将他打回床上。 苗启青看不到灵力,只见忽然发狂扑向他的大刚直挺挺躺回床上,睁大一对灰茫茫的眼白,诡秘惊怖。 他骇得在寒冷的晚冬里汗如雨下,毛骨悚然,不觉挨近绛儿,抓住她身穿破旧棉袄的手臂,声音都发抖了,道:“神、神医,他真、真的是鬼附身了……” 绛儿的心也乱成一团,给大刚施了一个睡术,大刚灰白的眼睛不时便闭上了。 暗暗衬着这究竟怎么回事? 缠着兵士的不是黑煞之气,而是神秘的灰雾,她的净化之力都不触碰不了的灰雾。 想到此处,她心底忽然生出巨大的恐慌,她的净化之力对付不了灰雾,那么这些受难的凡人该怎么办? 绛儿一天之内,巡视完所有归来的士兵,就连敌国的士兵她也隐身去探视过,发现一开始纠缠他们的黑煞之气全都变了样,变成了灰蒙蒙的雾,每一个人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杀气冲天的战场成了死气沉沉的病人聚集处。 绛儿试过给数人净化灰雾,无一例外,石沉大海毫无效果。 奔忙了一整日,她的手愈来愈凉,心愈来愈冷,无法医治的灰雾,在她心里化作满腔无助的恐慌,她害怕下一瞬就有数万人死在她面前。 这时候她十分想要躲进神君的温暖的怀抱里,神君会告诉她,不要担心,一切都有他。 神君回来了,她拥进神君有力的怀抱,心却更沉重更寒冷,令人窒息得透不过气。 神君告诉她,董弘文死了。 临世 “死了?他真的死了?他怎么会死……”绛儿惊声问。 炎鸣神君默然点头,他心里虽然曾千百遍恨董弘文恨得希望他立刻去死,但他真的死时,忽然又有些哀痛,血脉相连的人就算争得目光尽赤、恨入骨髓,他若忽然死去也会生出悲痛。 炎鸣神君道:“我去过岩洞,他、思娥还有怨魔全都不见了,我还以为他又耍了什么手段逃了出去,正欲去寻他。 不想族中长老传信于我,说他的魂光已灭,彻底陨落于世间。我赶回族堂之内,长老将他的灵牌都摆上了……” 他带着无尽悲哀、遗憾,深深叹息一声,“他终究是死了……” 纠缠千年的恩怨,董弘文最终落得个形神毁灭地陨落。 绛儿跟随着神君的情感,心中触动,静静陪着神君坐立良久良久。 炎鸣神君忽然道:“若是也我死了,你再有欢喜的人千万不要去祭拜我,不然我会死不瞑目……” 绛儿吓了一跳,立时提高声调道:“神君说的什么话!” 炎鸣神君苦笑一声,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道:“你知道能让董弘文死的是谁吗?” 绛儿道:“是……是怨魔吗?” 炎鸣神君轻轻摇首道:“怨魔还不至于有这么大力量,董弘文的神力虽然被封,但他的神体依在,且他和怨魔乃相互利用的关系,怨魔断不会杀他。” 绛儿悚然道:“难道……难道……是……” 炎鸣神君温柔注视着她,点首道:“怨。它终是现世了。” 绛儿已惊得说不出话,炎鸣神君仍用他那带着悲色的语声道:“它杀了董弘文,绝不会放过我,千年前早就种下的因果,它折磨了我的家人千年,我也绝不会躲在起来吃哑巴亏放过它!” “可是、可是神君……”绛儿说不下去了。 炎鸣神君见她满脸焦急,反笑道:“我在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是吗?” 绛儿极其不情愿又不得不点首。 炎鸣神君道:“一个人若拼命时,猛虎都惧叁分,何况是我堂堂小霸王,你以为我的名声是躺着得来的吗?” 说到这里,他恢复了往日骄傲自信、神采风扬。 绛儿听在耳里却没有一丝鼓舞,反凄怆抱紧他的腰身,哭声道:“你去拼命,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炎鸣神君搂住她道:“我怎舍得不要你。” 话方出口,他已觉胸膛泪湿一大片,他暗暗后悔不该与她说这些话,全怪董弘文死了也不省心,今日让他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才会脑子一热说这些丧气话。 好了,小草又变成哭包,他是不敢再说死了。 手掌捧起她埋在怀里的脸,柔柔擦拭,道:“我只是说了最坏的打算,头先我们去鲛人族小镇,是不是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后来一点事都没有不是吗?” 绛儿止住泪水,抽抽噎噎点点头,道:“都怪神君乱说话。” 炎鸣神君低首亲上她的泪痕,柔声道:“怪我都怪我,以后我再乱说你就打我,不要哭。” 绛儿瓮声瓮气道:“我又打不疼你,那有甚么意思,不如我多哭哭让你心疼,哭出来我的心里还更好受。” 炎鸣神君笑道:“这么说来小草变成哭包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绛儿听着只觉甚有道理,盈着泪水的眸中大亮,道:“是呀,是这个道理,这简直是件好事,神君,我少了一个弱点!” 说着,一扫郁色坐直身子,揽住炎鸣神君的脖颈,凑首“啵唧”一口亲到他脸上。 这来的快去得也快的悲伤令炎鸣神君失笑不已,跟随着她天真的想法问:“那还有一个弱点是什么?” 绛儿颇是不好意思道:“不是一个,是两个。” 炎鸣神君挑眉问道:“是哪两个?” 绛儿凑近他的耳朵,生怕有人偷听似的,轻声道:“怕羞和胆小。” 炎鸣神君朗声笑道:“这好办,我有一个法子担保能治你这弱点。” 绛儿欢喜问道:“是什么法子?” 炎鸣神君为难道:“就怕你不愿意。” 绛儿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道:“我愿意的。” 若是没有弱点,她是不是有机会可以帮助神君对付怨呢?能治愈兵营里士兵们遭受的灰雾?急切地又问了炎鸣神君几遍。 炎鸣神君咬着她的耳朵道:“怕羞就常常做羞羞事,做多了就不会怕了。” 才说了半句,绛儿的耳根立时通红起来,如受惊的兔子逃窜,炎鸣神君早料到她的反应,牢牢锁住她。 接着道:“你瞧,你这就是胆小了,而且还不轻,看来不是要常常做,是要每天做。” 绛儿满脸红晕直染到脖颈,睁着水眸咬唇道:“你胡说……哪有这种办法的……” 炎鸣神君轻咬她的另一半唇,闷笑道:“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相信我很有成效。” 说着,他后仰两手手掌撑在床面,嘴角擒着玩味的笑意。 看在绛儿眼里确实自信的笑容,他在担保着个法子没错。她垂首盯着玲珑胸脯,似是已经看到神君粗喘着含上尖尖粉头,不禁面红耳赤,但能够克服她的缺点太过诱人,一番心里挣扎,半晌才嗫嚅道:“那神君快来吧……” 一面挥出一阵风要灭去光耀的灯烛。 “哎……”炎鸣神君阻下那道风,灯烛稳稳映照床上两个俊郎羞女,“既要改掉怕羞的缺点,同往日那般怎么行呢。” 绛儿听着颇有道理,但神君一脱衣服就变得坏极,光贴着他的身体,听他胡乱说话就大大遭受不住,若在灯下那岂不是事事看得清清楚楚么? 炎鸣神君长叹口气,摇摇头:“我不逼你,我的乖绛儿怕羞羞又胆小也无妨,我自会保护你。” 作势要灭去灯烛。 “不!我不要神君保护!”绛儿霍然扑到炎鸣神君身上拦住他的动作。 炎鸣神君心里暗暗得意大笑,面上微蹙眉尖,“不用逼自己,怕羞就怕羞吧,没人笑话你。” “我不怕羞!”绛儿气鼓嘴,瞪大眼直视炎鸣神君。 炎鸣神君投降道:“好好,你不怕。”脸上摆出的却是委实不信神色。 绛儿见他眼神闪烁,游离避开她的目光,便知他是在哄她玩儿。 人但凡对自己的某一处越不自信就越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绛儿微一思衬,伸臂勾住炎鸣神君的脖颈,娇躯贴着坚实的胸膛,动作笨拙地蹭了蹭,自认为十分胆大,小嘴对准他的耳朵,认真重复:“我不怕羞!” “嗯。”炎鸣神君附和点点头,那小眼神却控制不住地一扫挂在脖子上的玉臂,眸中不以为然。 仿佛在说,就这? 绛儿直被戳一口心窝子,登时好胜心窜起,偏头将粉唇重重印在他的侧颊,没有一丝柔情蜜意,只是想迅速证实某件事。 炎鸣神君浑身一抖,似是唬了一大跳,语气夸张道:“阿!小草好大胆啊!” 绛儿被他拙劣的演技,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气得紧咬嘴唇,倔强的双眸闪着委屈的眼波,对上炎鸣神君越发玩味的笑容。 绛儿这回看懂了这笑,羞恼交迸,猛然凑上,因气急速度过快,贝齿撞上炎鸣神君还扬笑的嘴。 清脆的银齿碰撞,炎鸣神君倒是疼惜她是不是撞疼,但绛儿一心被他的行为恼得脑际冒火,一径张嘴咬住他笑得灿烂的唇,想立即将嘲笑她的唇咬烂掉才好。 “坏男人!坏男人!欺负我的坏男人!” 明明带着十分气的话,听炎鸣神君耳里娇嗔无比,不觉朗声大笑,爱怜地搂住这撒泼乱扭的小身子,“草儿怪罪了我不是?” 绛儿也并不真的舍得咬坏他,被他锁在了怀里,直恶狠狠地盯着他。 “嘿哟,这是哪家的小悍妇。”炎鸣神君好笑地抚上发梢带着气色的秀发。 绛儿立时抗拒猛烈摇动脑袋甩开他的手,炎鸣神君哪里真敢惹急这位小祖宗,何况他还憋着坏水,怎能在这儿断了。 哄声道:“你这撒泼打滚哪是正经法子,有人在床上和自己的夫君撒泼打滚的吗?” “哼!坏蛋!”绛儿扭开头,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两人贴的近,她这扭头,那白玉耳廓恰擦在炎鸣神君唇畔,他趁势轻吹口热气:“再闹小脾气下去啊,今晚可就没法儿让绛儿变大胆又不怕羞了。” 绛儿见他还说,气不打一处来:“坏男人乱骗人,还嘲笑我。” “冤枉,我哪儿骗你,是小草用错法子了。” 绛儿一听,原是她用错法子,不是神君骗人,十分的恼退了五六分,仍没好气道:“那你会吗?” 炎鸣神君闷笑道:“当然,我不是常常用吗?你瞧我胆子就不小也不怕羞。” 绛儿一想是这个理,转过头来对他欢喜道:“神君教教我。” “这是极简单的,往日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绛儿听言,只见神君眼睛落在银袍上,做羞羞事当然是要先脱衣服啦! 炎鸣神君挑挑眉,还以为这辈子这小白兔在这事上永远不会主动,没想到这么快就骗到了。 目光落在绞在一起的小手,无论长多大,她一紧张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 “神君能不能帮我……” 把你自己的衣服脱了。 这几句话还未说出来,炎鸣神君就打断,“嗯?” 绛儿涨红了脸,为难咬唇弱声道:“夫君……” “不对。” 绛儿诧异抬起头,“不是吗?” 炎鸣神君眼见小白兔一步步靠近陷阱,咧嘴笑道:“炎鸣哥哥。” 大胆! “啊……”绛儿失声长出一音。 炎鸣神君心情甚是兴奋,拉一条长线牵住小白兔,在她的明明有些难耐地扑棱下,又不得不往往陷阱跳的感觉,可比自己一味压弄她好玩多了。 面上凝重道:“你不愿就算了,这本是出于私心想要你如此唤我,当然若是如此称呼那你的胆子自然又大了些,我往常是不是总爱叫你许多亲密的名,是不是?” “这、这、是的。”绛儿想起神君在床上喊的一个比一个臊人的名儿,又觉这名没有那么难出口了。 “炎、炎鸣哥哥……”绛儿简直是一个字又一字从她涨红如熟蟹的小脸从蹦出来的,“能、能不能帮我……” 炎鸣神君听得心尖颤得甜滋滋,侧首啄了一口桃色矫靥,“不能的,你看我从来都是帮你,又帮自己脱,胆大的绛儿是不是也该这样?” “我、我该的……”绛儿盯着神君那窄窄的腰身,束着纹金雷腰带,不用衣袍褪落,已能想象那是何等成熟诱人春景。 其实她也很喜欢神君的身体,也很喜欢神君抱着她做、做那样的事情。 想着不觉热得火烧全身般,赶忙紧闭双眸,脑中还存着那紧窄腰际,双手往前摸到腰带,要她此时还能稳稳解开那是不可能的了,胡乱扯了扯还未掉落后,干脆施了个诀把腰带脱落。 炎鸣神君也不计较这作弊之举,大手轻车熟路,长指勾开她的衣带,低声道:“接下来该如何?” 绛儿头垂得如花承雨露,“便是该进来了!” “哦?”炎鸣神君伸指勾起低垂的白玉下巴,“往日我竟有这么鲁莽?” 凝着她那不知是急还是羞出来的泪花,笑意满满。 绛儿视线被迫往上移,眸中映入神君松散衣袍,半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 炎鸣神君食指来回划在她那软玉肩头,“娘子,良宵苦短。” 绛儿眼见衣裳滑落肩首,乳缘半现,急想遮住。 “嗯?怕了?”炎鸣神君质疑一声,绛儿顿时停住。 炎鸣神君又勾着衣裳往下待了待,直到仅可遮住乳尖,才向她挑挑眉,意味明显。 “我!我才不怕!”绛儿这时早已臊得她浑身滚热,脑际更是热得糊涂,仍不忘她是株大胆的草,深吸口气,故作镇静,在炎鸣神君玩味的目光下,抬起手拉开衣袍,指尖碰到火热坚实的胸膛,不禁一抖,看到袒露而出一片完美线条的腰腹,缓缓起伏,充满了男性的魅力,更是呼吸急促错乱起来。 解至腰际,知晓会出现什么!终究抵不过她的本性,扭开头盯着灯烛,胡乱扯将银袍剥落。 炎鸣神君终于忍不住一直闷笑不已,真诚道:“好胆大的草儿。” 绛儿听说其中诚意,硬着头皮经了一番,连神君都承认自己终于是棵大胆的草了。 正得意之际,又听神君道:“衣服都脱了,接着呢?” 绛儿又想催神君进来,但平时神君怎样待她,她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目光不觉瞟向神君肌肉隆起的胸膛,他也有两颗小豆豆,神君最爱吃小豆豆了,每回都要吃很久的小豆豆。 一念及此,她唬了一跳,双手捂脸,她才做不出来。 炎鸣神君笑得双眼眯眯,再跨一步,小白兔就要落入陷阱了,轻柔拉开她的手,温声道:“是一个很大胆不怕羞的绛儿吗?” “是……是的……”绛儿从指缝中盯着神君的豆豆,一点也不敢看神君的脸,在神君的注视下,她面上心里都火辣辣的,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凑近了神君的胸膛,怎么将唇印在上面,怎么会还伸出湿濡濡的舌舔了一口。 她只记得神君长吟一声,低声直笑,将她压在身下,这一夜的神君比任何一次都亢奋持久。 他的有力大手按在她的臀上,嗯哼有声,“宝儿,动一动,夹得好紧啊……” 绛儿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大胆的草了,随着神君的律动,生涩摇摆,在一场又一场猛烈的攻势下,忍不住放声哼吟。 “亲亲心肝儿,叫得真好听啊。”炎鸣神君情到浓处,淫言浪语,“炎鸣哥哥弄得爽不爽?还要不要再狠一点” “嗯……哼……炎鸣哥哥……要……呜……” 一夜狠捣狂入,挺腰凑身,两个人的身体、灵魂都融在了一处。 …… 夜色朦胧,绛儿的神思更朦胧,连带着满身的潮红也朦胧起来,朦朦胧胧中看到躺在枕边听了一夜炎鸣哥哥的神君满足痴笑,脑中只余一个念头。 神君是个大骗子。 * 金鸡晓唱,绛儿便拉着炎鸣神君起身,她心里惦念着身缠灰雾的士兵们。 炎鸣神君跟着她出到帐外,静寂的清晨,突听一声惨叫,“吃人啊!有人吃人啊!” 两人心中一凛,急奔往惨叫来处,未行几步只见一个个身缠灰雾的人举手逃散,军营中瞬时如炸开的热水锅大乱。 绛儿心急如焚,分开众人往前寻去,忽见一个人嘴里咬着一只鲜血淋淋的断臂,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绛儿。 赫然就是昨日绛儿救治过的大刚。 绛儿对上他眼白中散发出的怨毒目光,吓得倒退几步向后跌倒。 炎鸣神君赶忙扶住她,只见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抖如筛糠,声音颤抖得险些听不清楚,“他、他是我害的……” 炎鸣神君眸光凝重,将抖如秋风落叶的身子涌入怀内,坚定的声音道:“不是你害的,是怨。” 绛儿又惊骇又愧疚地攥住他的背,颤声道:“是我害了他,我昨天不该鲁莽净化他的灰雾,我害了他……” 说着,探眼而出瞧那被扯下一只手臂的士兵,道:“我还害死了他……” 话犹未落,那本直挺挺躺在地上断臂士兵忽一跃而起,嘶哑地长啸一声,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飞掠而起咬住最近的一个人,撕下一块血肉。 那人被咬,惨叫一声,跟着一声长啸,张口又咬住身旁人,扼住脖颈。 炎鸣神君连忙将那变异的几人击晕在地,正待上前处理。 忽地,整座军营四面长啸齐鸣,军营大乱,原本身缠灰雾病恹恹士兵霎时化作厉鬼,撕咬吞食最亲密的伙伴。 “停下!都给老子停下!吃自己的兄弟,你们他妈算什么人!”一道绝望愤怒的呐喊。 是任景的声音。 绛儿顾不得伤心,和炎鸣神君急奔到他面前,只见他手持梨花长枪,不断扫退身旁扑食而来双目全白、神智尽失的士兵。 任景挥动长枪,遥遥哀望绛儿,在满是士兵猛扑中,看着每一个手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已心如死灰,低声说了一句,“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语声虽轻,却如惊天巨雷落在绛儿耳中,心口遭受猛然重击,羞愧得无地自容,仿佛这一切灾难全都是她一手造成。 她手中不由闪动着碧绿灵力,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此刻她不仅救不了天下人,连一人都救不了。 眼睁睁地看着愈来愈多发疯、发狂的互相吃人的凡人,她什么都不能做,她怕一个失误又造成更大的灾难。 她只能像个木头人在那里,自责愧疚、焦心绝望。 炎鸣神君眼见她的脸跟那些变异的士兵一样变成死灰色,急忙握住她手,那手比玄冰还要冷。 他何尝不能了解她的心情,但怨若要控制一个人时,又有几个人阻拦得住,劝慰道:“不是你的错,会有办法的。” “办法?”绛儿嗄声,满目血腥厮杀中,一个又一个倒下,有几个人能等得办法。 绛儿握紧双手,双拳捏动碧绿力量,闭眸深吸口气,鼓舞自己再试一次。 还未待她下定决心,只听一声长笑,“好!没想到我任景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兄弟手上!” 绛儿霍然睁开双眼,只见任景丢掉梨花长枪,张开双臂,任那些发疯发狂的吃人魔鬼扑食而上。 绛儿再也没有一丝犹豫,挥动双手,甩出碧绿灵力直冲任景。 忽地一道棕黄的仙力阻拦,碧绿灵力瞬时被打散。 绛儿顺着仙力抬首上看,只见一个白须飘飘的仙人,乘风而来。 “师尊!”绛儿灰了大半的心生出一丝希望。 黄参真人乘风而下,神色凝重对她道:“怨的力量,只能用医者修为化解。” “修为?”绛儿吃惊道。 黄参真人点首,手中挥洒以修为凝聚的棕黄力量,射向任景,力量撒落,只见任景的身上灰雾瞬间消失。 绛儿惊得睁大眼,这意味着什么,她知道。 不由望向炎鸣神君,眼中充满了哀求。 炎鸣神君却未看她一眼,只盯着黄参真人道:“你如何得知?” 黄参真人苦笑一声,“医道众位成仙者知道的不少,愿意下凡相救的或许没有。” 他看了绛儿一眼,道:“若不是我的小徒弟在这里,也许我也没有这个勇气下来。” 绛儿高声急问:“为什么?修医道的人不应该济世救人吗?你们知道有怨侵扰凡间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难?” ---------------- 假期加更,谢谢这么久以来追更的朋友们~新的一年快乐呀 灯塔 黄参真人叹了口气,道:“你年纪还小,若你活了上前千年,成为得之不易、人人尊敬的神仙,也不会冒这个风险。谁也不能确定在天庭上都能看到浩荡庞大的怨气,若用修为去为这些凡人医治,将会损耗多少仙力,会不会失去仙籍,成为一个普通的医者,要修炼多少年,付出多少才能再成仙。” 绛儿听了竟是这原因,愤愤道:“师尊也是这样想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修为,所以眼睁睁看着他们互相残杀?” 黄参真人不敢再看她澄澈的眼,道:“他们只是凡人,寿命不过几十年总会死的,没有必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 绛儿听了这话,心头又气又苦又失望,哑声道:“原来成为神仙之后,连医道的根本都忘了……” 她心口酸得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望向神君,道:“神君,我已明白强大的并不是怨。” 她没有再说下去,那话太刻薄她不会说出口,但黄参真人与炎鸣神君都明白。 强大的不是怨,是众多趋利避害的人,谁也不愿犯傻去为一群不相干的人而承担不可预估的代价。 所以怨很顺畅地日渐一日强大,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无数人生怕损害自身利益不会出手,放任怨为祸六界的真相。 哪怕是医者,口口声声济世救人,普渡众生的医者亦是如此。 他们都太聪明,绛儿却常常很傻。 她转身,毅然决然奔入一群群吃肉撕骨的人中,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她不再畏惧。 生命在她眼前消失,她无能为力,才会害怕绝望。 取出翠笛,贯注入最精纯的修为吹响悦耳的乐声。 能够救人,即使损耗修为、粉身碎骨她也不怕,没有任何东西比遵从良心更安心、更珍贵。 炎鸣神君长身而立,并没有任何阻止她的意思,他深深地凝望那身着破旧棉袄的纤瘦身影,脸上虽挂着泪痕,她的神情却那么坚毅,她的人在一片血腥中却那么美。 她的善心、仁心,她的美胜过世间任何倾城容貌。 他能够理解她的心,他佩服、敬重她的行为,遵从她的一切决定。 翠笛声响,随着乐声飘出浓重的墨绿,不再是浅浅碧绿,轻盈飘柔散落入每一个痴狂撕咬的人身上,那绿仍然那样浓。 化入每一个发狂苦痛的人体内,忽然间灰雾消散,狰狞扭曲的脸上随着那明朗绿意,眉眼舒展,安详平和。 乐声传遍军营,久久未息。 方才如炼狱般忽变为奇妙的天堂,散落地面的一颗颗掉落的头颅,一只只残肢断腿,一块块被吞进人口中的血肉,皆被那墨绿轻柔包裹着送回它的主人身上。 地面上、营帐布绸上洒落的鲜血瞬息消失,每一个士兵面色愉悦地闭着双眸,脚步轻飘飘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安稳宁静甜睡,好似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令人胆寒的恶梦。 一曲结束,绛儿抽取太多修为,已然面色发白,站立不稳。 炎鸣神君立刻扶住她,握住她的手,掌心传送入剥离黑煞之气的神力。 绛儿只觉虚弱的体内,浇灌入热腾腾的力量,通身暖洋洋、乐融融,她朝着炎鸣神君甜笑道:“谢谢神君。” 炎鸣神君怔怔地看着她的笑脸,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愉悦,没有一丝为损耗大量修为的遗憾、痛惜。 黄参真人目睹这一切,心中长叹,是他错了,或许真的有人能达到真正的医道。 …… 军营里一片平静安宁,给人一种错觉,天下间都是这般太平宁静。 绛儿怔怔地木立在地,她清楚能令神仙都不敢贸然下凡相救的怨气,灰雾侵袭的军营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问黄参真人道:“师尊,凡间究竟有多少人受难?” 黄参真人沉痛道:“一夜之间,整个北境上百城镇未能幸免。” 绛儿虽做好心理准备,但这个数字太过庞大,她不可置信道:“上百城镇?” 黄参真人默然点首。 绛儿急问:“天庭,六界都知道这件事?” 黄参真人忽然觉得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小徒弟,道:“知道。” 绛儿心底生起说不出的失望,刚被温暖的身体,如置冰窟,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们?” 黄参负手背过身,沉声道:“不必再问,凡人自有命数,你也回天界吧。” 绛儿恨恨咬住唇才能不让心中的怒意发出,道:“师尊,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黄参真人叹了口气道:“你问吧。” 绛儿道:“为什么当年众人齐力制服缠住南筝的怨?” 黄参真人低下满头苍苍白发,默然半晌,声音有些发抖道:“因为南筝是天界的人,是天界的脸面!” 绛儿得到了答案,气得浑身发颤,愤懑的目光望着黄参真人离去,连带看着炎鸣神君都带着愤怒。 身为真神仙的炎鸣神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我可没有说不救他们。” 绛儿心里仍旧不敢相信,她一直相信神仙都是仁爱众生的存在,拥有强大力量的六界大能会同情、扶助弱小。 她不断提升修为,一直都梦想着成为能够帮助神君、帮助世人的神仙。 原来神仙也不过如此…… 绛儿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实在太傻。 黯然神伤垂头怔怔呆呆坐在一块冰冷的大石上,望着顽强钻出石缝的一株狗尾巴,随风飘荡。 生死离别全与它无关。 从前她岂不是也是这样? 她开始怀念在南海的日子虽然无聊但是单纯的快乐。 她开始怀疑化人以来做的事情,坚定的信念对不对,眼前的人、眼前的物还有多少是她误解的。 是否这一路她走得太顺,所以才无法接受师尊戳破的血淋淋事实。 “别胡想了。”炎鸣神君挨坐在她身旁,伸臂揽住她,给这颤抖无助的小身子最温暖、坚定的力量。 “神君……”绛儿目中不由用一种陌生、疏远的目光看向他。 炎鸣神君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动摇,气得发笑将她整个人按在怀里,“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绛儿熟稔搂住他的腰身,感受熟悉的体温、气息、心跳,道:“我相信神君。” 神君是她的恩人,是她的朋友,是她的爱人,无论何时在她的生命中都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她若连神君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炎鸣神君往日里虽不说,但他十分清楚绛儿对医道的追求比谁都坚定,比谁都愿意相信人世的真善美。 人间遭受的这场灾祸,黄参真人的一番话,几乎推翻了她构造的美好世界,对她打击之大,她却仍只是坐在大石块愤怒、怀疑甚至怨恨。 他不由得相信,无论她经历什么,她还是那株纯真、羞怯的含羞草,她自己不知道,她本就是自我最信奉的真善美的化身。 他深深爱恋着她这美好的一切,不忍心再让她彷徨、质疑,说道:“绛儿忘记辛艾散人了吗?” 说完,他果然看到她满是失望思疑的眸中闪过一道光。 绛儿道:“没有忘,我怎么会忘记,他一直都是我向前的榜样。我最想要成为的就是辛艾散人那样的医者,他的修为虽然不是最高,但却是最富有仁爱,最富有仁心的好人。” 说着忽想起什么,道:“神君说世上没有内心毫无弱点的人,神君错了,辛艾散人便是那样伟大的人。只不过……好人没有好报……” 炎鸣神君见她好容易提起来的情绪又低下去,揉揉她的脸道:“他虽不在世间,但还有与他一样伟大的人继承他的衣钵。” “是谁?”绛儿沉入死水的心复鲜活生动,若是真有这样的人,他一定会与她一起拯救世人,对付怨妖,仿佛一切都有了希望。 炎鸣神君在她晶亮期待的目光中,伸出一只手点在她的鼻头,道:“是你。” “我?”绛儿也跟着伸出玉指点在自己的鼻上。 认真凝思半晌,摇摇头道:“我好像不可以。” 炎鸣板着脸道:“有什么不可以?我的小草有什么不如人的?天上的神仙都做不到的事你都做到了,早就胜过他们。” 绛儿黯然道:“他们做得到,只是不愿意。” 炎鸣神君道:“辛艾散人是不是神仙?” 绛儿道:“不是,他终生都不愿升仙。” 她开始理解他,为何不愿意升仙。 炎鸣神君接着道:“若他遇到这事会不会以修为治愈凡人。” 绛儿立时道:“当然会。他连敛宝猿那样的怀着恶意的人都救,这些无辜的凡人他一定毫无犹豫便救。” 说着,忽觉自己坚信的事情,付出的努力是正确的。 信仰正是一座灯塔,四围再昏暗,她仍能坚定地朝着光走去。 绛儿脸上的任何变化情绪向来藏不过炎鸣神君的眼,他道:“你是不是也和辛艾散人一样毫无犹豫、无怨无悔地救下受难的无辜凡人?” 绛儿点点头。 炎鸣神君微笑道:“那么你是不是能够与他一样?” 绛儿面上重新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她微一点首,又露出难色,“可是我好像没有他那么强大……” 炎鸣神君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你忘了,你还有我吗?” 祸 “是呀!”绛儿欢喜道,“我一定能够救下无辜的凡人,神君也一定能够打败怨。” 她说得很大声,仿佛说得越大声,这件事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炎鸣神君含笑望着她,轻声道:“对极了。” 绛儿只觉全身又充满了力量,跳下大石块,回首对炎鸣神君道:“神君,我去了。” 她知道还有无数的人身遭灰雾纠缠,许多地方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她不能再把时间花在伤心上。 炎鸣神君拉住她的手,道:“亲亲我再走。” 绛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轻甩开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神君还想着这样的事。 炎鸣神君跳下来紧搂住她,绛儿气闷扭身正要喝他几句,却见炎鸣神君眸光深邃凝注着她,低声道:“再亲一次好不好。” 绛儿听他语声不对,一点郁气全消,柔声道:“今晚回来。” 炎鸣神君目光不舍地盯着她,像是想把她的每一根头发都刻画在心里,笑道:“你忘了,你要治人,我要打败怨。” 绛儿忽生出隐隐不安,问道:“可是不知道它躲在哪里,神君现在要去哪儿找它?” 炎鸣神君道:“世上若只有一个人知道怨躲在何处,那一定是南筝。” 绛儿讶然道:“南筝?南筝……” 呢喃着念动了几遍这个名字,仍觉她的名字一样温婉、美丽,却也因为她悲惨的遭遇多了些哀切。 直视炎鸣神君道:“神君现在就要去找怨?” 炎鸣神君点首,故作轻松朝她眨眼道:“我在小草眼里是个很没担当的男人吗?” 绛儿立时道:“当然不是!” 炎鸣神君笑道:“所以,这次我不再等,从前我顾忌着它会伤害南筝,没有去找它。现在无论它想要做什么才安排下这场灾祸,始终都是与我有关系,你悲悯那些凡人,我又何尝是冷情冷心的人?何况……牵连到了你。” “神君……”绛儿哽咽,只觉此刻她的心与神君的心紧紧地相连在一起,充满巨大的勇气,前方就算是万丈深渊他们也能携手从容迈过。 炎鸣神君珍重地拥紧这副深深眷恋的娇躯,薄唇擦在无数次摩挲的耳边,“我一定会留着一条命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他不再阻止她损耗修为救人,但绝不允许她情急做出散尽修为的决定。 绛儿知道神君心疼她,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心里也不希望他内心难安离去,道:“放心吧神君,我一定等你回来。神君一定要回来啊。” “一定。”炎鸣神君低首凝注着她,道出最郑重的誓言。 绛儿望进他的眼里,全都是她的面容,她的眼里、心里又何尝不都是神君? 踮起脚尖,柔软的唇轻轻印上他火热的唇。 炎鸣神君终于压制不下离别的悲伤,生死相隔的威胁,大掌按住那秀丽的后脑,深深地、痴狂地亲吻、攫取,情不能自己,难舍难分。 唇离。 两人相视一眼,毅然转身而去,不敢再看对方一眼,生怕就看那么一眼,便没有勇气离开最爱的人独自去战斗。 两个人的脚步,慢慢地、稳稳地向前踏去,背影相隔愈来愈远,步步踏在心中为彼此许下最诚挚的愿望上。 平安。 直到神君扬袖而飞,不见身影。绛儿故作镇定的脚步再也伪装不住,拔起纤纤玉足,发狂地往前奔。 她不敢流泪,她害怕神君能感觉得到,会担心她,会心疼她。 她迎着冷风,不断暗自呐喊。 这绝不是诀别! …… 不觉间,奔至一座小镇,绛儿愣愣地远望街市上热闹非凡,人们安宁平静行走其间。 此处小镇离军营不远,按师尊的说法小镇该是被灰雾所侵才是,莫不是怨的力量被削弱,无法再操控灰雾? 想到这里,绛儿灰败的心底升起鲜亮的希望,疾行入小镇,迫不及待握住近旁一个孩童的手腕,催动灵力向内探查,果没有一丝灰雾! 孩童被这个大姐姐突然握住他,吓了一跳,张嘴欲要放声大哭。 绛儿连忙道:“我给你买糖,别哭。” 孩童大眼闪烁泪水,委屈地扁了扁嘴,道:“我要两颗。” 绛儿拍了拍他的脑袋,牵着他到一个糖人小摊前买了四个看起来甜得发腻的糖人。 孩童眼中立时闪着晶亮亮的光,伸出白白胖胖的胳膊要把四个糖人全部抱在怀内。 绛儿举高不让他拿,道:“姐姐问你几个问题,答对就全部给你。” 孩童兴奋的脑袋瞬时懊恼地垂下,道:“我不吃了,我都回答不出来。” 绛儿忙道:“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回答不出来?” 孩童小脸五官全部纠在一块,表情很是为难,道:“夫子问我的问题我从来都回答不出来,常常挨打板子。” 绛儿听得原因,笑道:“我问的问题,你回答不出来也不用挨板子,我还会给你一颗糖。” 说着,晃晃手上滋味香浓的糖人。 这对孩童来说显是有巨大的诱惑力,他不禁把手放到嘴里,仿佛能先解解馋,咽了咽口水道:“如果我答对了呢?” 绛儿道:“那就给你叁个糖人。” 孩童兴奋欢呼一声,急道:“姐姐快问!” 绛儿敛起笑容,正色道:“最近几日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难过的地方?” 孩童道:“常常有。” 绛儿唬了一惊,问道:“是哪里觉得难过?” 孩童盯着她手上的糖人不说话,绛儿递一个给他,孩童接过满足地整颗塞在嘴里,支吾道:“我爹娘常常打我屁股就会很难过。” 绛儿语噎,不如直接问道:“你有没有看到过灰雾?” 凡人看不到灰雾,她问完都不欲听到他的回答,将另外两根糖人送给他,向旁处探听消息。 孩童得了人家的糖就要回答,道:“灰没看见过,但总是看到白,一个白胡子老伯伯,哈哈,他也喜欢握我的手腕。” 绛儿闻言,忙问:“白胡子伯伯?他穿什么样的衣服?” 不待孩童回答,只见拐角处行出一人,那人身着鸦青色缎袍,风姿飘逸,若不是头上白发面上白须,定以为他是个风流佳公子。 但这人不但头发胡须花白,面上的脸色更是惨白。 “师尊……”绛儿意外地望着黄参真人。 黄参真人朝她微笑,仍是那么慈爱。 绛儿快速扭头四扫这安宁的小镇,目光又落在黄参真人惨白的面容,震撼道:“这些人都是师尊所救?” 黄参真人微一颔首,“做师尊的总不能比徒弟还不如。” “师尊……”绛儿忍不住扑到她怀里,谁也不了解她看到师尊冷眼旁观凡人受难无动于衷时心底有多失望、难受。 因为她已经把师尊当成尊长、当成父亲,无法接受敬爱的师尊变成她所轻视的人。 黄参真人爱怜地抚着她的脑袋,道:“还是个长不大的姑娘。” 绛儿看着他惨白发紫的面色,颤声道:“师尊救了好多人。” 黄参真人没有一点得意,反而叹息摇首,道:“我能救的人不过沧海一粟。” 绛儿讶然道:“灰雾已经往北境之外去了吗?” 黄参真人道:“没有,但是……” 说到这里,他不忍再说下去,道:“下一个是永林镇,我们走吧。” 绛儿跟随黄参真人向永林镇飞去,心底隐隐不安,怨气没有蔓延出北境这算是不幸中的幸事,若他们日夜相救或许有希望彻底驱散灰雾,但是师尊为什么忽然闭口不言? 片刻间已远远望见永林镇上空围绕骇人心魄的灰雾,道道凄惨的嘶声呐喊随风飘来,绛儿不禁一阵后背发凉,刚松下去的一点心又高高吊起。 吃人,又是互相吃人。 绛儿迅速飞近小镇,望着比昨日还嗜血癫狂的凡人,她暗暗心惊,连忙凝神取出翠笛,这一次消耗的修为定比昨日要多,只因时辰愈长,变异的人愈多,灰雾愈浓重。 绛儿目中映着一个又一个抱打在一团,互相啃食撕咬的村民,心内哀切,想起这是永林镇,不知那位爽朗的苗大娘在何处,事到如今她免于祸患的可能性很小,或许是在吃人,或许是被吃。 想到这里,绛儿满目血腥中仿佛每一个都是苗大娘,每一个都是她亲近的人被残忍撕扯吞咬。 绛儿挖心摘肝似的痛楚,她把怨恨入骨髓,却只能被动以修为救下一个个无辜遭难的人。 翠笛毫不犹豫置于唇间,无论损耗多少修为,她都要把他们救下。 正要吹动,忽见一个瘦骨伶仃小身影,穿着朴素的碎花袄子,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面容惊怖,发狂地向前奔。 “丽花!”绛儿急呼。 丽花穿着神君赠的袄子,抵御了怨的侵袭所以身上没有灰雾,她从镇子里逃离出来,看到熟悉的、正常的人,惊恐万状的身体猛地朝绛儿扑去,不料她已吓得心裂胆破,甫一见到熟人,提起逃离的勇气退散,紧绷的弦放松,登时脚软筋麻,跌倒在地,再加狂奔的余力不由在泥地上滚个几个圈。 绛儿赶忙扶起她,但见一张沾上尘泥污垢,隐隐带着血迹的脸上面无人色,一双大眼睛不再天真无邪,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瑟瑟发抖的小身躯紧紧抱住绛儿,放声大哭,凄惨悲戚:“哇!阿父吃了阿弟!我看见阿父把阿弟吃进肚子里了!” 救? 由是看多凡人互相啃咬的绛儿也不禁悚然失色,那个弱小的婴孩,她抱在怀里、悉心喂食的婴孩竟被亲生父亲吃到了肚里。 她来不及悲痛,她要安慰目睹一切,哀哀欲绝的丽花,道:“别伤心,姐姐很快就能救出你阿弟。” 不待丽花回答,绛儿立时吹奏翠笛,凄婉的乐声飘出墨绿力量,柔和飘撒向血光冲天的永林镇。 丽花止住了哭声呆呆地望着绛儿,鼻涕眼泪全糊在脸上,怔怔听那乐音,宛若母亲温暖的手轻柔抚平哀痛,心底那场阿父一口一口吃下阿弟的恐惧阴影似有所缓,期盼着这位吹笛的姐姐真的能把阿弟从阿父的肚子里拉救出来。 想着,仿若已经看见阿弟的面容,阿弟不正是从阿娘肚子里出来的? 丽花愈坚定将要能见到她最爱的阿弟。 良久良久,一曲奏毕。 此次所费修为果比军营处要多,绛儿脑中震荡了一瞬,不由脚步踉跄。 黄参真人扶住她的手臂,暗暗以仙力送入她体内,道:“尽力就好。” 绛儿点首,还未回答,只听丽花激动的声音,小手兴奋指着永林镇宁静的街市、房屋,道:“变回来!变回来!我的家回来了!我的阿弟也回来了!” 丽花一面说一面往家的方向奔去,她实在太欣喜,她才从会吃人的叔叔伯伯围攻中逃出镇外,以为家散人亡,永无归处。 未曾想片刻之间,熟悉的家园又恢复了和平,丽花迈开穿着脱线的布鞋急奔,满怀着感激,猛地顿住脚步,回首朝着那位吹笛的美丽姐姐大喊:“姐姐!谢谢你!丽花永远不会忘记姐姐!” 说完,立时转头飞跑,满腔期待见到阿弟。 绛儿身体虚虚地听到这一声永不忘记,心下触动,只觉耗损再多修为也是值得,因为她一个人能够让许多像丽花一样的家庭团聚,让像丽花一样无邪的孩童保持天真,幸福生活下去。 绛儿也对师尊说了句谢谢,盘坐而下调息,暗衬她只救下一个小镇就如此耗神,不知若是救完所有受难的小镇,她的修为还所剩几何,或者以她的修为根本救不了多少人。 黄参真人默言,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如白纸却充满昂扬战斗精神的绛儿,无奈叹了口气。 他多希望现实不要这样残酷,一次次伤害这个孩子的心。 但现实总归是现实,谁也逃脱不开。 黄参真人很快就看到那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又跑了出来。 绛儿早感知到丽花去而复返,睁开双眸,但见她脸上满是无措、愤然。 绛儿一头雾水,问道:“你不回家看阿弟?” 丽花怒目瞪着她大叫道:“你骗人!你撒谎!我阿弟根本就没有回来!” 绛儿一怔,不由看向黄参真人,她隐隐觉得黄参真人知道缘由。 黄参真人这两日几乎把这辈子的气快要叹完,道:“现在只能救发狂受伤的人,已不能救死去的人。” 这话如晴天霹雳当头轰在绛儿脑上,猛然站起,尖声嘶哑道:“不能救?!” 昨日她救兵士们时看到掉落的头颅回归原身,入肚的血肉飞出回体,所以她才肯定地对丽花说她的弟弟会回来。 绛儿也这么相信着,她损耗修为能换来每一个受到灰雾侵害的人平安无事。 但眼下的事实却如一桶冰水朝面门泼下,她又开始怕得浑身颤抖,飞奔寻至丽花家。 一个简陋的木屋当中,老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闭眼的虬髯大汉,他的面容很安详,但他的肚子很鼓,里面藏的是不是丽花弟弟的血肉? 绛儿不敢想下去,只觉眼前天崩地裂,眼前一切轰然坍塌。 她没能救出这个孩子。 绛儿盯着那大汉粗布衣裳上鼓起的肚子,双手冷得像冰,心冻得像死在严寒的雪地里。 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丽花的弟弟,而是千百个已经被吞食入肚的孩子。 灰雾爆发在永林镇的惨象是每个遭受灰雾小镇中的映照,每一个家庭此时正遭遇着和丽花一样悲惨得撕心裂肺的事。 操控凡人吞食至爱的血亲。 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残害凡人! 绛儿怒极哀极悲极,雪白着一张脸仰天长问,过度抽取修为本就让她身体发虚,放下不禁手脚发软,扑通跪落在地,大悲大怒更使她血气上冲,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丽花来到绛儿身边,她已经哭花了一张脸,大放悲声:“我阿弟什么时候才回来!我要我阿弟!哇!” 绛儿愧疚得抬不起头,丽花的哭声、质问声,声声如利剑攒入心头。 绛儿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孩童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泪湿的目光中出现一双鸦青色的锦靴。 是师尊。 师尊突然穿得这样华美,收拾得这样丰姿独秀,是否他早已知道要救凡人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代价大到停留在世间的时日无多。 绛儿双膝跪在落灰的木板上,抬首望向师尊,问道:“师尊早前就知道损耗修救不出丽花的弟弟这样死去的人,所以不愿告诉我真相是吗? 黄参真人沉痛点首。 绛儿眸中充满哀色,问道:“但这事我迟早会知道,师尊不愿早点告诉我的原因,是师尊知道怎么救出丽花的弟弟,不愿让我早一刻知晓对不对。” 黄参真人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绛儿大声道:“那么现在请求师尊告诉绛儿,怎么才能救下像丽花弟弟这样无辜受死的凡人!” 黄参真人闭上了嘴,转身负立。 绛儿深深地磕了个头,道:“请师尊告诉绛儿。” 额抵尘泥,伏首跪拜。 黄参真人知道小徒弟跪求他的坚决,师徒两人相处的已时间不短,他了解这个小徒弟表面看起来软绵绵,骨子里倔得很,她既要知道答案就非求到他答应不可不可。 但他身为尊长,她又是个如此惹人怜爱的小辈,这如何让他说出口。 一人伏首在地,一人负手默立,两人陷入寂静。 只有丽花凄厉的哭声回荡在木屋里,绛儿心如刀割,越等越焦急,每流逝一瞬息时间便不知又多了多少人遭受悲惨的命运。 绛儿再次大声道:“请师尊告知绛儿拯救凡人的方法!” 说着,猛地“砰砰砰”磕了叁个响头。 黄参真人终是抵不过她的执着,道:“你现在还处于化神期。” 绛儿见师尊回应,立时道:“在,因是两位先祖的力量助我升上化神,故两次救人未退下化神期。” 黄参真人霍然转身,对她一字字道:“这便是我始终不愿告诉你的原因,若你单损耗修为,或许能救下数十个小镇的人,但绝救不下所有人。” 绛儿悚然道:“那我该如何做?” 她看出师尊一定知道答案。 黄参真人又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继承了歌神先祖与鲛人族先祖的力量,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绛儿道:“自然是幸!” 她感恩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 黄参真人黯然摇首,“在我看来却是不幸,你当初不如就在医馆里当个打杂小仙。” 绛儿疑问:“为什么?” 这又跟救凡人有什么关系。 黄参真人忽然老泪纵横,道:“就因你身俱先祖力量,凭你化神期修为,只要尽散修为,便可救下身染灰雾众人!每个人死或没死都可以救下。” “尽散修为……”绛儿语声忽低。 她愿意救凡人,她也不怕失去辛苦得来的修为,但她害怕再也见不到神君。 黄参真人见她犹豫,道:“你不去做,绝没有人怪罪于你。” 丽花在旁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听到救人,立时抓住她的手臂哀求大喊:“姐姐,我要阿弟,求求你救救我阿弟!” “你……”绛儿为自己的动摇深感羞愧,可是她答应过神君,等他回来。 看到丽花痛哭流涕,绛儿的心乱如麻,从大千袋中取出剩下的一个糖人递给她,温声道:“先别哭,姐姐在想办法,吃了糖就不会难受了。” 丽花果然止住哭喊,失神接过糖人,眼神木然。 若是一天以前有人给她买往日只能望着流口水的香甜糖人,她定然欢喜得给先阿弟舔几口,自己再慢慢品尝,那香甜定足够回味好几天。 但阿弟已然不在,她木头人似的地将糖人放进嘴里,舌尖方触上那糖人,突地吐出来,哭声道:“好苦,根本不是糖人。” 绛儿大惊,她给那个孩童买的时候,孩童吃得明明很开心,伸指沾过一丝糖液点在唇边,抿了抿唇,明明是甜的。 但丽花是个真正的小孩怎会无故骗人,只听她复放声大哭,“我和阿弟吃的糖人都很甜,阿弟不在,好苦好苦啊!” 绛儿登时全身大震,方才的那些犹豫忽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若是她这次明明能救下这些凡人,却放弃施救,岂非她以后的人生都会是苦的? 绛儿不用想都明白,她若放弃了这些人,将一生都活在悔痛之中。 神君呢?他能不能明白她的心情,理解她做的决定。 黄参真人眼见她面目狰狞、身心挣扎,知让她放弃救凡人很难很难,忽觉不如让她早些做决定为好,道:“散尽修为救人也有时限,若在日落之前没有得到拯救,那么死去的人已去阎王殿报道,谁都无法再救回来。” “日落之前……”绛儿呢喃着,透过破旧的木窗向外眺望,只见夕阳西下,霞光似血,用一个个无辜之人的血染成的漫天霞色。 欺 绛儿捏紧双拳,直至指甲钳进肉里,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强烈的感觉到人活着的感觉。 一切因怨而起,她如今怎么会还看不出来,她和神君一体,怨是摆明着要逼她,若她放弃救这些无辜的人,保住了修为才是真的上了怨的陷阱,从此以后她不配再做一个医者,不再是问心无愧的绛儿。 绛儿深吸口气,迟疑的眸色化作坚定的光芒,以一身修为换取千万人性命,不枉她数年为人走一趟红尘,一切足矣。 向黄参真人道:“我变成原形后望师尊将我带回南海东面岸边栽种,我曾经便是生长在那里……” 说着,坚定的目光忽又暗淡下来,有力的声音变弱,道:“神君回来了,师尊便告诉他是我食言,若我还能有机缘化人,定找他赔罪。若是我连灵智都无法再开,那么……请师尊告诉他,绛儿深负神君情意……” 说到这里,语声哽咽难言,再也说不下去,只要微一思及,永生都不能再见神君,她最爱的炎鸣神君,不禁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他们本说回天界便成婚,谁能料想一朝下凡,她无法去做他的新娘。 但她能退缩吗?能反悔吗? 日色已快走到尽头,绛儿揩干眼泪,毅然站立而起,稳步走出门外迎着凄艳的余晖。 深呼吸闭起双眸,高声宣喊最庄重最神圣的誓言:“医者绛儿愿散尽一身修为拯救受难凡人!愿天下之人再无苦难,安和喜乐!” 话落,磅礴浓厚的墨绿力量乌云般自绛儿体内源源不断汹涌翻卷而出,浩浩荡荡向四面铺散,蔓延整个广袤的北境。 墨绿所至之处,一座又一座灰雾缭绕、血光冲天、呼喝喊杀、妻离子散的城镇,瞬时安然下来。 绿光化为莹莹碎光,落在每一个人的面上、身上、腿上、心上,绿光所至,众生得救。 “阿弟!阿弟回来了!”小木屋中传来丽花狂喜的欢笑。 绛儿如释重负,渐渐变得透明脸上不觉跟着牵起愉悦的笑容。 修为一点点散尽,她感受到一股风将她吹得瑟瑟发抖,将化回原形,将返南海,她慢慢睁开双眼,不舍地最后再看一次带给她许多奇遇的世界。 没想到这一睁开眼还要带给她最是刺激的奇遇。 只见一个身裹鲜红锦缎的女人,从天际扭动曼妙腰肢,落下玉足踏风而来,绛儿见过不少美人,但绝没有一个比的上她万分之一的邪媚。 漫天霞光也夺不去她一分明丽。 她含笑走近,美目眼角上翘,微一眨动散出入烟灰雾,邪而美。 她的邪或许不全在于容貌,而在于她步步踏出的灰雾,遮掩不住丢之不去的浓重灰雾。 怨。 绛儿大骇,怨怎么出现在这里? 难道神君、神君已经…… 想着几近透明身体将要消散。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听在绛儿耳中确实死亡钟响。 怨步步走近,一双邪魅的美目盯着透明绛儿体内的灵府,一只竹节器灵抱着一株含羞草,怒目瞪向她。 怨睁大晶莹美目,纤纤玉手轻捂红唇,却笑得更清脆、更响亮。 绛儿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只觉一股死亡的威胁逼近,不禁回首望向师尊,让他快点带她逃离。 这回首一望,却又把绛儿吓得飞了叁魂七魄,只见黄参真人白发化为墨发,面上白须瞬间消失,穿着精致华美的鸦青色缎袍,足踏华贵锦靴,面容文秀,丰神俊朗。任谁看到都不会说他是个老人,他分明是个翩翩公子。 绛儿已惊得舌头打结,口不能言,见师尊痴痴凝望步步而来的怨,她完全不敢让一个理所当然的念头冒出来。 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师尊和怨是情人?所以才会知晓他将出现,盛装打扮,甫一见她立时换上最好的姿态。 这怎么会?他们怎么会认识? 绛儿一头雾水,只听怨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亦邪得入心,媚得入骨,“黄参,你做得很好,她果然具备那种力量。” 师尊和怨居然真的认识。 绛儿已骇得不知脑中一片空白。 黄参真人一刻不离地盯着怨,道:“我已经让她散尽修为,化为本体,她现在虚弱得毫无抵抗之力。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绛儿如遭五雷轰顶,这一切全都是师尊和怨联手做的!为的什么?为了让她散尽修为?她散尽修为又如何,于怨有什么好处?于师尊又有什么好处,师尊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不觉含泪看向黄参真人,透明的身体上,泪光凄哀闪闪发亮。 黄参真人仿若未觉绛儿悲哀、疑惑的目光,瞬也不瞬盯着怨,高声道:“事情我已办完,把南筝还给我!” 南筝?绛儿只觉陷入一团乱线当中。 只听怨吃吃笑道:“好痴情的男人,当年爱慕南筝的人那么多,也不知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记不记得你这么个人,你就为了她出卖了你的小徒弟。” 黄参真人目眦尽裂,愤怒咆哮:“你这个毒妇折磨了她千年!我是为了救她!为了救她!才不得已牺牲她……” 被不得已牺牲的人自然是绛儿,在她听到黄参真人再一句话:“反正她为了救人什么都能做,她会愿意元神拿来换南筝的……” 听完这句话,绛儿的肉体近消,她没有感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只因她的心实在太疼,情实在太伤。 被最亲的尊长利用送命是什么样感觉,之前化人的岁月里没有体验过,最后一刻师尊特意让她感受。 师尊待她可真好…… 绛儿凄然一笑,肉体彻底消散,只余下一株含羞草元神。所以她有很多泪都没有流出来。 回忆汹涌而来,初见师尊第一次有了尊长关爱送礼,让她有了第一个家,师尊的每一句关心她都当成最温暖的亲情放在心里,即使师尊说不救凡人,她也是她心目中的父亲。 谁想……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她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他一手利用换回南筝的工具。 怨哈哈大笑,猖狂而得意,道:“怨吧,快怨你师尊吧!你越是怨恨我越容易吞噬你。” 说着,一张小巧的嘴忽然长得如盆口般大,溢出浓浓灰雾, 直吞绛儿。 “啊——”一道刺耳的尖叫,碧绿色的力量狠厉击向怨的大口。 绛儿转头花瓣,只见小竹朝着怨愤怒尖叫呐喊。 绛儿心中凄然一笑,连小竹都知道保护她,而师尊……却想让她死。 一念未尽,忽见棕黄仙力轰击向怨,一道鸦青色缎袍身影挡在绛儿身前,绛儿心中一动,哽咽开口:“师尊……” 她还是愿意叫他师尊。 对于亲情,人们岂非不是常常不见棺材不落泪? 黄参真人背挡绛儿,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将南筝交出来,你休想动她的元神。” 怨嘲讽一笑,挥动衣袖射出道道灰色李剑般的灰雾,长笑道:“就凭你也拦得住我?” 黄参真人胸腹猛遭重击,口吐鲜血,如断线风筝跌落至百丈开外,嗄声道:“你!你言而无信!你承诺我引她散尽修为,便放过南筝,收回缠在她身上的怨气。” 怨啧啧地摇头,可怜地看着黄参真人,道:“我说的是我吞下她具有净化力量的元神,为我所用,到时我既能够掩藏自己的怨气,又不惧净化之力的威胁。那我便是天下无敌的存在了!哈哈哈!” 怨仰天长笑若痴若狂,她费尽心力只将黑煞之气掩藏淡化至灰雾形态,而吞噬这株天生具有净化力量、获上古歌神的力量的含羞草,将她融入体内,为她所用。 她的怨气就能够轻而易举收放,也不再惧她的天敌净化之力。 如此美妙的事情,她动动嘴巴便能做到,她当年居然没想到,跑去费力缠上具有净化之力拥有上神修为的南筝身上,纠缠了千年非但没有侵占她的神体,反而惹得一身骚。 想到这里,怨长声大笑对黄参真人道:“只要你助我吞化这株含羞草,到时那猖狂的红头发小子绝在我手下走不过叁招,帮你夺回南筝简直易如反掌。” “红头发的小子?神君没有死,而且已经救出南筝?”绛儿欣喜高问。 怨不觉诧异,这株含羞草死到临头居然还能高兴得起来,哪怕红头发小子是她的情人。 以天地怨气化身的怨不明白,还有人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黄参真人道:“他救出南筝又如何,南筝与她缔结过契约,只要不是她主动解除,南筝永生永世被怨气折磨。” 他说这话时,看的是怨,话却是对绛儿所说。 绛儿呵呵笑了声,她生性良善,没想到有一天能对敬爱的尊长发出这种讽刺尖酸的笑声,“师尊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快点被跑进她的肚子,让她天下无敌,好让南筝解脱是吗?” 黄参真人默然半晌,终于道:“我们都会记得你。” 绛儿恨不得从来没有降生于这天地,从来没有认识过黄参真人,那样她就不会敬爱他,依恋他,让她以为自己也会有家人,有一位疼爱她的尊长。 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痛彻心扉,情难自控。 “师尊……从一开始你就想牺牲我救南筝?” 含羞草若会落泪,那绛儿已下了一场雨,暴雨中她还妄想抓住一丝亲人的温情。 黄参真人沉声道:“不是,从你入叁绝山开始。” “原是如此……”绛儿只觉浑身疲惫,再也不愿多想是否一路以来都是师尊设计。 她真的很累,凡人已救,神君平安,她真想就此闭眼,陷入长眠,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血淋淋的事实。 死别? 绛儿突然变成了一个香饽饽,她冷冷地看着黄参真人被怨虐打,仍支撑最后一口气不断爬身阻挡怨将她吞噬,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想让怨吞下她,而是他还没让怨与南筝解除缔结力量。 怨随手将黄参真人挥打一掌,黄参真人已浑身浴血,牙齿都掉了几颗,但他甫一打飞,立时强撑飞身拦住怨。 一个人若拼命时,猛虎都畏惧叁分。 神君说得果然没错。 神君又在何处呢?他从怨手里救出南筝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重到不能来见她最后一面。 只听黄参真人口吐鲜血,语声模糊:“南筝对你已无用,你为何还不愿放过她,你知道他很快就会来,你知道他发起疯来,就算他中了你的怨气千年,你也不可能轻易打败他,到时你别说吞噬元神,就是碰,你都不可能碰她一下。” 怨浑身灰雾缭绕,面目狰狞,她再自傲也不得不承认。 红头发小子的确很难对付,她躲在背后千年拿他无可奈何,在叁绝山面对面时更是吃了他不少拳头。 他抱着南筝逃走时,伤得不轻,但一想起他那比黄参真人还拼命百倍的架势,心底不由发怵,万一他真的不要命赶来了呢? 怨道:“只要你助我顺利炼化她,我立时解除缔结力量。” 绛儿见他们为了她争论不休,心想怨此时炼化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为何与黄参真人说半天。 “炼化她?”黄参真人哈哈大笑,鲜血飞溅而出,“告诉你吧,她现在虽然法力低微,但……” 怨急问:“但什么?” 这是个难得重要的时刻,她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才会和黄参真人啰啰嗦嗦如此之久。 黄参真人摇首,“但……但……哈哈!我偏偏就不说,你不让我和南筝好过,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他的幻想终于破灭,明白怨的毒恶,他与她联手,背信弃义对于她这等邪魔根本不放在眼里,事到如今哪怕南筝对她无用,她也要折磨着她,绝不让她过好日子,真不负天地邪气的化身这恶名。 他费尽心机,最后无法让怨解除对南筝的关系,所剩无几的仙力再也发不出一击。 不如破罐子破摔,一念至此,他愤然情绪消散,狼狈的身体居然还能闭眸做出舒适的表情,淡淡问道:“听到了吗?他来了……” 怨侧耳一听,面色大变,以全力给黄参真人一掌。 黄参真人再也支撑不住,自半空垂直跌落在泥污里。 绛儿只剩下虚弱的元神,无法探听神君是否已近,然而她看到怨带着残酷笑意步步逼近的红色身影,她知道无论神君来或未来她已逃不过被吞噬的宿命。 绛儿摆动嫩绿色枝叶,摇动粉紫色的绒球脑袋,闭上眼沐浴微风。 临死前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绛儿尽情舒展枝叶,绽放花朵,好像死和生没有什么不同,她都能够坦然舒适应对。 只不多生是赤条条而来,死时带着牵挂。 炎鸣神君。 怨感知到那身带烈焰之力的人以她闻所未闻的速度赶来,她顾不得其他,毫不犹豫将灰雾大口一张。 发出微弱绿光的含羞草元神霎时被吞噬入迷迷茫茫的一个灰雾的世界。 绛儿好奇地打量这灰雾世界,伸出一片枝叶,稍一触碰那灰雾。 猛地,整个世界的灰雾登时化作成百上千厉鬼,将她扑食在地。 怨催动体内灰雾力量炼化那株含羞草,只感灼热的烈焰之力近在迟尺,立时挥袖急往北面逃。 瞬息之间,熊熊烈焰席卷而来,怨暗自大惊,这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此等庞大力量。拔腿逃离,不料瘫软在沼泽里的黄参真人忽满面生光,弹跳而起一把扯住怨,放声大笑:“他们来了!你逃不掉了!” 怨猛推开他,怒喝道:“你疯了!还不快逃!你以为留在这里自己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黄参真人再遭一击,如破棉絮飘落在地,格格笑道:“至少我能见到她一面,让她知道我才是最爱她的人……” 说来话长,不过瞬息之间,一道震天动地的怒喝带着磅礴的力量:“还我的绛儿来!” 怨不得不伸手格挡,只见一个银色身影如雷电迅击而来。 他不给怨任何说话的机会,一出手就举起威力巨大的上古神器开天巨斧,狂劈而下。 怨不得不凝神召唤怨气形成一道坚固的灰盾,一面不断尽数引爆炎鸣神君体内潜藏已久的黑煞之气。 天下怨气皆为她所用。 一个黑煞之气深入骨髓千年的人,只要稍一引爆其体内的黑煞之气足可致命。 偏偏她遇到了万年也难见的硬骨头,炎鸣神君体内的黑煞之气尽数爆裂轰击他的五脏六腑,他早吐出满口鲜血,面上却仍是桀骜不逊,不可一世,手上砍下的力量没有减少一分。 “砰!砰!砰!”灰盾瞬时碎裂,怨急急倒退避开那烈焰巨斧,美目危险眯起,盯着那银衣红发的人。 微感满意,即使他骨头再硬也不可能在救出南筝重伤,再加方才黑煞之气引爆,贯注力量的一击之后还能安然。 他终是鲜血淋漓地弯下腰,黑煞之气不断在他体内凝聚、爆裂。 炎鸣神君毫无在意,森冷的目光,眼里如一潭死水阴毒盯着怨。 怨不禁毛骨悚然,她为天地邪魔恶念聚成,按理来说论怨毒谁比得过她,但此时眼前这人的目光比毒蛇更令人生寒。 炎鸣神君吐出一口鲜血,淡淡开口:“是你吃了我的绛儿。” 一个人悲哀到了极致,就会变得无悲无喜。 “是,又怎样。”怨兰气轻吐,吐出的却是诡异的黑雾。 严格来讲,他根本没有机会打败她,如不是他逆天的意志力,光凭她动个心念便让他死几百次,而况还与她交手。 炎鸣神君冷冷地扫了眼瘫堆在地下的黄参真人,冷冷笑道:“不怎么样,欺了她的人全部要给她陪葬罢了。 他举起燃烧烈焰的巨斧放在眼前,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难得的宝物,自言自语:“魂飞魄散的滋味好像不太好受,尤其是你这种千辛万苦炼出魂魄的怨气。” 怨宛若听到最可笑的话,哈哈大笑道:“说什么大话,我已经炼化了你的小情人,天下还有谁是我的敌手吗?” 炎鸣神君平静的面容瞬时变厉比厉鬼还狰狞,全身青筋暴起,怒发冲冠,自眉间飞出一滴鲜血飞向天际,仰天高喝:“雷电!” 突听一道温婉急呼:“阿鸣!不可动用心头血!” 这声音或许不小,但炎鸣神君和怨都不会留意,只因霎时间,天际乌云密布,天地无光,遮尘蔽世,宛然如混沌初开。顷刻之后,雷声轰轰,电光齐闪。 炎鸣神君仰望着轰隆隆雷电,忽而痴笑一声,“我的绛儿怕打雷,身软体凉,还是来一点火烤才好。” 说着,一滴鲜血又缓缓地自眉间飞出,落入尘泥。 炎鸣神君语声温柔:“烈焰,烈焰,我的小草怕冷,你来吧。” 这轻柔的语声落下霎时引发赫赫威威遍及大地红。 黄参真人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力量凶猛的烈焰,但他映着火红的眼中只有一个身影,曼妙而立的南筝神女。 南筝惊得双目凸出,朝着炎鸣神君急喊:“两滴心头血!阿鸣!你不要命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姑娘何至于此!” 她遭受了董弘文的背叛,怨千年的折磨,能够相信的只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值得她付出的也只有血脉相连的孙子与儿子。 而她的孙子此时却要为了一个只是情人关系的姑娘取凝聚最精粹修为的心头血,她只觉这个孙子太傻,比当年的她还要傻还要冲动。 “祖母怎会了解她之于我比性命更重要。”炎鸣神君低眸喃喃,绛儿已死,他不想在这没有她的世间苟活半刻,但在此之前,他要为她手刃仇人。 南筝料不到他会做到这步,从未爱过的怨更未想过,会有如此之蠢的人为一个已经被吞噬入肚的人付出千年修为乃至生命。 怨凛然盯着天边乌云电闪雷鸣直击大地,而大地火焰炎炎烈烈直燎天际,两相交缠,像是一座坚固的铁牢将她锁在内,她已成接受死刑的人。 怨对上炎鸣神君不温不凉的目光,呵呵冷笑道:“你以为,拼了命就能把我留下吗?你太低估怨气的力量了。” 炎鸣神君仿若未闻,左手发出雷电之力直射天际,瞬时间,黑云中数千道威力庞大的雷电齐齐猛轰怨那道红色身影。 怨的体内一股磅礴的灰雾登时爆发而出,她的声音不再清脆悦耳,嘶哑得如夜枭般怪声大吼:“万事万物之怨,为我所用!” 刹那间,充斥雷电与烈焰天地中汹涌奔腾而来浓浓黑雾,化作坚硬的屏障尽数消去凶猛的雷电。 天地中到底有多少怨气,谁也数不清,但万万道怨气是有的,就算是最脆弱的凡人的怨气,若有了这万万道怨气化作攻击力,天地都可覆灭。 何况是本就身受重伤,体带黑煞之气的炎鸣神君,他右手射出烈焰之力,如拔山灭谷整个大地燃烧的烈焰尽数扑向邪色黑雾。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而况六界天地曾有过怨的人又何止万万,怨气简直比江海河流更源源不息。 怨邪媚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仿若买了上座的观众,冷眼看戏,只轻轻挥动双手,调动游离各处的怨气。 炎鸣神君本健壮的身体在怨气的内外夹击下不断弯下身子,佝偻孤凄。 他的五脏六腑全都被炸裂破碎,身体的血已快要流干,浑身枯竭得像个迟暮老人。 但他的神情仍不认输,他仍是骄傲的小霸王,尊贵的炎鸣神君。 即是他看到怨手中凝聚灰雾,将要给他致命的最后一击,他也凛然不惧,缓缓阖上眼眸,面上缓缓现出柔情。 要死了吗?能不能见到小草?我的小哭包啊怎么就狠心先走一步了呢…… 恨 凌厉致命的灰雾毫不留情狠狠击向炎鸣神君,一击而下必死无疑。 不料一道倩影飞身而出,电光石之间挡在炎鸣神君身前,怨只觉胸腹一痛,恶毒地盯着猝然挡在炎鸣神君身前的南筝。 南筝身受受重击,只轻轻地笑了一声,抬手挽起耳边的碎发,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从容、这么温婉,道:“你该清楚,你我互相缔结的力量未断,你若杀了我,你的伤不会轻。” 怨咬牙切齿盯着这个当初轻易便能利用她,后来侵占她的身体竟用了千年都没能成功的女人,恨恨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南筝凄然一笑,“阿鸣从小就是个调皮爱惹祸的孩子,做祖母的总是少不了要为他挡下不少祸患。” 怨眯起闪烁危险光芒的美目,暗自催动灰雾查看体内被灰雾包围吞噬炼化的含羞草,情况比她想的还要慢,这株含羞草分明已经散尽修为,元神虚弱,按理片刻之间便能炼化为她所用。 然而那株含羞草虽然在瑟瑟发抖蜷缩着自己的身子,看起来非常惧怕化作厉鬼的灰雾,但怨想不到自己的运气这么背,遇上个红头发的人那拼命架势已经够让人头疼,万万没料到这株看起来轻易能对付的含羞草却具有她最无法抵抗、无从下手的东西。 怨最无法抵抗、无从下手的不是净化之力,而是一颗纯净的心。 当一个人的心没有弱点时,哪怕她的修为再低微,在怨气面前也是无坚不摧的存在,更谈何炼化她融入体内。 从始至终稳操胜券的怨忽然慌乱,如今南筝进一步脱离了她的操纵,她布局了千年吞噬下的好元神居然炼化不了。 她隐忍千年,可不是为了最后功亏一篑。 南筝只见怨听了她的话,忽地发狂嘶吼:“我是天下无敌的!天下无敌!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存在没有弱点的人!” 随着她的嘶吼呐喊,愈来愈浓厚的黑雾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怨的眼睛也变成一双黑雾缭绕的眼。 她的灰雾是为了遮掩她体内的冲天怨气而改变,此时绛儿无处可入的元神令她神智尽失,黑腾腾的雾气自她体内翻涌而出。 暴雨侵袭般猛烈砸向修为已倒退不少的南筝、摇摇欲坠的炎鸣神君,这一击若得手,他们就是不死也只剩一口气。 偏偏怨现世的日子挑得太不好,事事皆不如她愿。 只听一道长鸣凄厉呼唤:“南筝!” 这恐怖的力量便是在炎鸣神君全盛时期也难免要避其锋芒,那声凄厉而缠绵呼唤下,重伤得命在旦夕的黄参真人竟毫不犹豫以肉体相挡这足可摧山坼地的力量。 热血飞溅到南筝的脸上,血肉模糊的身体倒在南筝的怀里。 南筝难以置信抱住这道残破的身体,心内如万刃攒刺,不禁失声痛哭,“人参!人参!” 怨说错了,南筝认识这棵人参。从前阿鸣爱打架,回来还不愿意治伤,南筝将他带到医馆治疗,阿鸣果然新奇地乖乖坐下治了几回伤,她那时便认识了医馆这个打杂小使。但也止步于此,后来她被镇压在叁绝山,经常有一个采药的青年误闯入她的洞府。 她活了几千年经历了多少事,怎可能还相信误闯这套说辞,但她被困在一方小洞府里,他常常来看她,她非木石难免感动。 千年来与他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知道他爱慕她,但她怎可能还相信男人,还爱得上任何一个人。 孤寂的洞府里,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件事,知道他从小仙使一步步爬上医馆馆主的位置,知道他收过好几个徒儿。数年前他突然和她说找到了能救她出去、解除与怨缔结力量的法子。 南筝当然想出去,若有机会能再看到外面的世界,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愿意。 她没料到那代价是他新收的小徒弟,天生具有净化之力,稍加培养就能替换她成为怨更好的吞噬目标。 更令她料不到的是,小姑娘徒弟竟成为她那桀骜不驯、人人见之头疼的孙子手里的掌心宝。 人参来的次数渐渐变少,他曾告诉她舍不得对小徒弟下狠手,但每当此时,怨便会附上她的身体,求他救她出去。 被镇压在洞府的时光里,前几百年她恨董弘文恨得日夜难眠,然而再大的仇恨也被漫长的寂寞磨去,唯一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的人参渐渐在她的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她每天都期盼他来,因为除了他会来看她,便再也没有人会来。 阿鸣身带怨气根本轻易不能来看她,她的儿子儿媳都是天界引人注目的人物,无法冒着抹黑火神族、雷神族的风险来看她。 人参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 人参决定利用小徒弟救出她后,来到洞府时眉宇间变得一次比一次痛苦忧愁,她见过那小姑娘,确实是个纯真善良的好孩子,人参与那孩子相处愈久,愈不舍得下手。 小徒弟去了凡间见到了董弘文,董弘文也想对她下手。 在阿鸣手上夺人,董弘文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笑,董弘文与怨魔被封在岩洞里,还有他那思娥。 那时候南筝想起曾恨之入骨的董弘文与思娥,心情竟一丝波动都没有,千年前那场爱恨情仇早就被寂寞痛苦磨得一分都不剩。 但人参还恨董弘文,所以他杀了董弘文,放出怨魔供怨吞噬,人参虽没有告诉她,但怨知道的事她一探听便知。 知晓董弘文的死,数千年夫妻,她竟不觉得有一丝难过,只有深深的解脱感,或许是因为她的一切苦难全都是董弘文带来,爱哪有那么伟大,经历了这般久的磋磨还会存在。 小徒弟离开董弘文后回到凡间,没多久怨就行动了,怨气纠缠凡人,小徒弟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怨再次附身于她,她竟在人参面前跪下来痛哭流涕,求人参让小姑娘散尽修为让怨吞噬,如此她就能够得以彻底解脱。 人参答应了,他去找怨商议,如何让小徒弟散尽修为。 她没等到人参再次来找她,阿鸣就砸了众位大能给她下的束缚禁制,在怨发了疯的强留下,阿鸣还是将她带走了。 为防被怨追上,阿鸣带着她逃离得极远,也受了极重的伤,他已经长成了个大人,已经很有大人的担当,他朝她咧嘴一笑说南筝我救出你可费了不少劲,等我打败怨之后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我。 南筝无奈而笑,她的这个孙子还是这么顽劣。还没待她回答,阿鸣的脸色已经大变,他说留在绛儿身上的保护罩消失了。 他立时转头就赶往人间,南筝知道这是人参动手了。 她犹豫了一瞬,暗自借用怨的力量伤了自己,瘫倒在地。 阿鸣果然回头,急握住她的肩头传送力量给她,他很着急竟以最精纯的修为贯注给她,他说南筝我媳妇儿我出事了,先走了。 他贯注完神力转头急匆匆就走。 她没料到阿鸣见到小姑娘被吞噬会连命都不要,她已经开始后悔,为了自己的痛快将刀割在别人身上。 怨的力量很强大,或者说天地间的怨气太强大,很少人不会怨,南筝也曾是怨恨得发动禁咒的人。 怨气全部聚集在一起,怨的全力一击没人能抵挡得住。 人参死在了她怀里,死前他居然还拼尽全力保持他青年的样貌,用看起来很温润的笑容,温柔道处他藏在心中最深刻的情意:“南筝,我爱你。” 怨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过得好,她桀桀大笑,“好!你们全都下地狱做苦命鸳鸯吧!” 说着,更加惊怖可骇的黑雾利剑般疾射而来,炎鸣神君有如灯枯油尽,看到人参的死,想起绛儿已不在他身边,只觉心如死灰,了无生趣。 南筝更是怨手上的提线人偶如何做得反抗。 黑雾化作万千利刃直击而下。 炎鸣神君抬头望一眼天边,他或许是在向父母道别,他顽劣了一辈子,最后也没有让父母省心。 在他准备赴死之际,忽地一道清脆的声音自怨体内响起:“不许伤害神君!” 黑雾停顿了一瞬,炎鸣神君一听这声音,枯死霎时复活。 是绛儿的声音!她没死! 他的身体也如沐浴甘霖登时恢复生机,跳跃一闪避开来势。 然而南筝却没有这么强打都打不死的能力,黑雾再次侵袭而来。 “南筝!”炎鸣神君避势太快,几乎是同时黑雾便击向南筝。 黑雾瞬时笼罩住南筝,只要怨的心念一动,南筝立时灰飞烟灭。 炎鸣神君急得不要命似的直冲相救,绛儿虽活着,但南筝也是他的祖母,是他父亲的母亲。 不想黑雾中发出棕黄色的光,那是黄参真人的仙力,他身已死还能再以仙力对抗,只有一个可能。 他舍弃了能够转世投胎的魂魄,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保护南筝。 一个医者成仙的魂魄仙力要驱散黑雾并不难,但黄参真人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求得再生的余地,最后的莹莹点点棕黄魂魄居然飘飞入南筝体内,融入她被怨气侵蚀的骨血当中。 昏黑的天地,余下他一道欢喜的声音:“南筝,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南筝悲哀欲绝,失晕过去,自半空跌落。 炎鸣神君赶忙掠身接住她,脚步刚落地,忽地一道痛苦的尖叫:“啊!好疼!” 怨仰天大笑:“哈哈!找到你的弱点了!小含羞草!” 怨一扫重新现世以来的不顺,吞噬这株含羞草元神炼化了良久,终于找打了她的弱点。 她被自己的师尊欺骗不怨,对自己的情人更加没有一丝怨恨,对所有东西都抱着最真诚的良善信任,一颗心简直就是充满了毫无阴影灿烂耀目的阳光。 但怨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心里的一点点阴影,那阴影很淡,或许是她没来得及想通消除,此时却成为了致命的创口。 她怨恨不解为何偌大的六界,无人出手相救受难的凡人。 落定 绛儿眼见灰雾世界幻化作黑腾腾雾气,耳畔厉鬼尖啸,她明白怨所说的炼化,是这些黑气怨气化成的厉鬼将她撕咬嚼碎,让她的寸寸灵魂化入怨的躯体里。 她看到它们狰狞扭曲的面目虽怕得发抖,但心底一点都不会屈服于这些邪魔。 绛儿的草体发出微弱的绿光,就是这光芒让千万怨气都不敢靠近。 她通过怨的眼睛,看到神君和南筝来了,看到师尊为南筝而死,她一点都不怨恨师尊,师尊为南筝连性命都付出了,何况是她。 斯人已逝,恩怨情仇成了一场空。她还记得师尊对她的好,哪怕是利用,她也真真切切地感受过温暖,真真切切为他的死而悲伤。 但怨好像不想任何人好过,绛儿看到神君血液几乎流尽,形如枯槁,他的脸是死灰色的,不是因为怨的黑雾缠上了,而是一种心死的灰色。 神君一定以为她死了才会放弃生的希望,绛儿忽见怨向神君下杀手,她急得大叫,声音竟然能传出去,不待她告诉神君她还活着,猛地一团黑雾钻进她的花苞,脑袋千万根毒针般狠刺而入,花瓣被黑雾撕扯掉落。 “绛儿!”炎鸣神君听到她痛苦的尖叫声,提起烈焰燃烧的开天巨斧毫无章法,发狂拼命地猛砍怨。 拼命的人谁不怕,尤其是炎鸣神君这种拼起来不要命的人,此时听到绛儿受难,自己虽然站都站不稳,但挥动斧头的力量不减一分。 就连毫发无伤占尽主动权的怨也不得不避开其锋芒。 但他再是疯狂,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他体内的神力已尽数被黑煞之气同化,只要怨动动心念,他的身体就像扔进熔炉一样撕心裂肺地灼痛。 炎鸣神君不在乎,他盯着怨目光却是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到里面的一株含羞草,他连说话都没了气力,仍要安慰那不断痛苦嘶叫的人,“绛儿,别怕,你很快就能出来了。” 怨看着这体力神力都用尽的可怜人,猖狂大笑:“死到临头还在痴人说梦!” 说着,她不断催动体内黑雾撕咬含羞草元神,绛儿的花瓣尽数脱落,数片草叶紧紧护住草茎。 到了此时她居然还能分神留意神君,她再地狱般的黑雾世界听神君道:“痴人说梦?你可知我的身体是何样?” 怨嗤笑一声,“怎么?打不过想用美男计?” 炎鸣神君冷笑道:“你还不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仅神力继承了祝融先祖的力量,就连神体也是数千年以来难得一见足可与当年先祖的存在。” 怨面色大变,嘶声道:“你想自爆?” 炎鸣神君该拼的都拼了,如今只下的这张底牌一定能够救出绛儿,反而悠然道:“你就是现在立刻逃也躲不过身灭魂散。” “好……好……”怨恨得咬牙切齿,“你够狠!够狠!” 千年前她轻而易举操纵董弘文和南筝自相残杀,造成六界霍乱。 如今蛰伏千年做了充分的准备再次现世。没料到仅仅千年时间,就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难缠的人物,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天下无敌,是她达到巅峰的宏图伟业。若是连凝聚出来的肉体、魂魄都丢了,她简直就是任人碾死的蚂蚁。 流淌着上古火神血脉的神体威力究竟有多大,她能不能侥幸躲过一劫,她不敢赌。 单凭早该战死、力竭而死的炎鸣神君如今还能手持巨斧威胁她,她就不敢赌她能安然无恙。 向来都是她给别人带来恐惧、怀疑、慌乱的怨,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滋生,疯狂蔓延全身。 她怕了,她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会自爆,她道:“我放她出来,我们两清。” 说着,果然停住了体内黑煞之气对绛儿的撕咬,绛儿的惨叫声顿止。 “绛儿,你还好吗?”炎鸣神君淡然的神色霎时布满急切、心疼。 “还……还好……”答声微弱无比。 炎鸣神君一听便知她受了非人的折磨,他都被怨留在体内的黑煞之气折磨得痛不欲生,何况绛儿此时在她体内,那痛苦或许成千上百倍的加重。 不禁攥紧拳头,双目怒红,嘶声道:“两清?你以为你伤了她,我会轻轻放过?” “你到底想怎么样?”怨的话急脱出口,还没问完她的心就凉了半截,她看到了炎鸣神君的身体在涨大。 绛儿方才还以为神君只是在威胁怨,此时一见急声高喊:“神君!不要!不要自爆!” 炎鸣神君透过怨的身体仿若她流泪的面容就在眼前,温柔笑道:“她奸邪奸诈,你此番受了她的怨气,只是她不死,你将永生经受折磨。” 绛儿哭道:“神君能够忍耐的折磨,我也能够忍耐,神君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炎鸣神君只是温柔凝注着她不发一言,元神内侵入怨气岂是儿戏发作起来简直生不如死,他怎么忍心绛儿时刻受这种折磨。 怨眼见炎鸣神君的身体膨胀了两倍,不由破口大骂:“疯子!疯子!” 他竟决心自爆,那她就立时炼化那株含羞草,若炼化成功,火神族的身体也不能奈她如何。 想着,立时调动黑煞之气复侵袭绛儿,绛儿见神君自爆神思已更加慌乱,黑雾轻易地钻进她的脑中,一股脑际炸裂的苦痛令绛儿不禁叫出声。 又怕神君听到加快自爆,只好将深刻的痛意用深刻的爱意舒缓。 “董炎鸣我爱你,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 “董炎鸣你要是还有心就停下来!” “董炎鸣求求你停下来……” 诉情哀求威胁全都用尽,那膨胀的身体仍不断涨大将到极点。 巨大的银衣红发身影低首瞧着绛儿,用世间最是温柔、不舍的声音道:“绛儿,若有来生……” “董炎鸣!董炎鸣!”绛儿凄厉哀绝呐喊,悲伤欲绝。 此时黑雾带来的痛苦,不及永失最爱的人悲痛的万分之一。 绛儿终于明白,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爱人的死亡,割心烹骨,痛不欲生。 神体膨胀到极点,即将爆裂而开,怨恨得跺地指天,世间竟有如此疯子! 幸而像她这样的疯子实在绝无仅有,忽地黑茫茫的天地中响起一道庄严肃穆的语声:“炎鸣,停下。” 虚空之中伸出一只佛光四耀的大手,将昏黑天地霎时照亮。 那手正是当年镇压美猴王的五指山。 如来佛祖。 佛光大手虚虚按下膨胀到极点的炎鸣神君的脑袋。 炎鸣神君肉眼可见的变小,他甫一恢复原形,登时朝天大喊:“现在才来!是想玩死我吗!” 话落,一道柔美妖孽的身影乘风而来,戏谑的声音道:“也不知是谁,都快死了还不肯向我们求助,你的称号改六界第一好面子了。” 来人正是魔君,他看到浑身狼狈的炎鸣神君不禁大为诧异。 他们多年好友,当然知道炎鸣神君向来不欲别人插手他家和怨的事情,没想到这小子的面子竟比命还值钱。 也没想到怨竟然强大到了这种程度,能把这小子逼到自爆。 怨甫一现世,各界大能早有所感知齐集一堂商议围剿怨。 佛祖掐指一算,说这是炎鸣神君和绛儿命中大劫,众人此刻不能插手。 众人只好围坐一团,眼见人间受难,黄参真人为了骗绛儿散尽修为,把他们抹黑了一把。 众人面色铁青纷纷要抄家伙下凡。 佛祖的话总是令人敬畏几分的,至少比他这个不着调的魔君好,佛祖按下众人,只说时机未到。 众人抓腮挠耳又看着绛儿真的散尽修为救下受难凡人,众位修为高深的大能都不由为她这份胆量和气节动容。 直到炎鸣神君被打得站都站不稳,魔君当先坐不住了,立时要下凡救人。 数位与炎鸣神君要好的大能也纷纷起身,就连常常被炎鸣神君打得按在地上摩擦的大能们也不忍心他们的这个冤家受欺于此。 佛祖仍按下众人,只说时机未到。 众人又耐了一会儿性子,眼见炎鸣神君自爆,不禁齐齐盯着佛祖。 您不是平时瞧他常捣乱佛界,想借机灭了他? 佛祖在众人的注目下,终于抬起他时机已到的手。 炎鸣神君见佛祖出手与魔君赶来,便知那些人终于看够他的好戏,终究还是没忍心让他真的自爆。 开玩笑,他堂堂炎鸣神君即将娇妻在怀,怎可能自爆。 与此同时,敖郁和琳雪当先现身,身后是金光万丈的观音大士。 敖郁和琳雪知晓人间受难时早就要出手相救,不料观音大士突然现身,说辞跟他们佛祖一样,一套一套的这是两人命中注定的大劫,时机未到云云。 琳雪等得心焦气躁,几次冲入人间,无一不被观音揪回,后来看到绛儿元神被吞,阿鸣自爆差点被观音大打出手。 好在最后一刻佛祖老儿出手了,不然佛界的宫殿也难免会被拆。 六界的东西被拆多多少少跟炎鸣神君有点关系。 但就是这令许许多多人可恨可怨的炎鸣神君又觉得他的可爱、可敬。 片刻间,独自战斗的炎鸣神君身后站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成为他最强大的后盾。 到最后好面子的老天帝不好意思跟这些小辈凑热闹,但他天界的人有难,便把整个天界的人都派了下去给炎鸣神君撑腰。 一时一方凡界天地间都热热闹闹塞满了人,哪里还有黑雾挤入的地方。 开始新生活吧 怨惯来是躲在阴影里的鼠辈,甫一突然见到那么多人,不禁生出无措的恐慌。 看到站在炎鸣神君身后义愤填膺的上千人,目中现出迷茫,或许她永远也了解不了这种友情、义气,她信奉的是人性里的阴暗,利用此道操控了太多人,无往不利。 亲手造成董弘文与南筝的分裂,她更加坚信每个人心里都是与她一样,自私、恶毒、不择手段。 她以为见到炎鸣神君为救绛儿自爆而死已是最疯狂的事情,此时看到望之不尽的人头站在炎鸣神君身后,无不同仇敌忾,怒视着她。 她开始不解,开始茫然,六界的人难道不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为何要站在炎鸣神君那边与他战斗? 她让黄参真人告诉绛儿的六界之人皆趋利避害,正是她心中所想。 殊不知,她乃邪恶怨气化身,看得到的、听得到的自然都是最黑暗的一面,且她惯会利用人心中难免会有的不可告人处,越发把邪恶、怨恨奉为圭臬。 今日遇见炎鸣神君和绛儿她仍执着认为这是难得的奇葩,当下望着逼近她的众人,她步步后退。 完全没有想到反击,她害怕的不是这些人,她害怕的是一种她从未了解过的情感。 这种情感,忽然在众人身上展现而出。 更在一个人身上淋漓尽致体现。 绛儿看到佛祖救下神君,不禁喜极而泣,看到不但一个个熟悉的人,还有许多陌生的人坚定地站在神君身后。 她醒悟原来师尊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她。 也是怪她太信任师尊,只要稍一想,就算各界大能不愿救凡人。 琳雪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她掌管天下霜降,看到她在这儿的寒冬里无助绝望,若没有赶来,她一定是遇到了阻碍才没能及时。 绛儿见是自己误解他们,愧疚的同时,心底那点淡淡的阴影一扫而空。 炎鸣神君见众人来助,心下感动,但时刻不忘绛儿元神仍在怨体内。 他伤得太重,所以反应慢了一点,风头很快星旭魔君那小子抢了,只听他大喝一声:“伙计们!将我们的小嫂子抢回来,到时候炎鸣请大家喝喜酒!” 本是一场严肃的战争,被星旭魔君这不着调的小子一搅,众人齐声哄笑,各个抄起家伙,气势汹汹往前冲。 当头的自然是炎鸣神君,再重的伤也不能阻止他救绛儿的脚步分毫。 以一人之力对抗成千上万的人。 怨终是醒悟,痴人说梦的原来是她。 忽地,她体内黑雾缭绕之中,那到暗淡微弱的绿光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碧绿光芒。 怨睁大双眼,只见一个又一个的人撕杀她的肉体,她居然不觉得痛,不觉得恨,更没有怨。 只因她体内爆发而出的绿光一点点吞噬净化她精纯凝聚的怨气。 怨气邪而冷,绿光却那么温暖,即是将她净化吞噬也那么柔和。 怨在魂飞魄散前的那一刻,仍然不敢置信杀死她的不是猛烈强大的力量,不是净化柔和的力量。 而是她从未体验过,也绝不相信的人性的温暖柔情。 是那个良善,心底充满阳光的小姑娘杀死了她。 怨甚至留恋,那种温暖的感觉。 常说有来世,来世她不要做人人唾弃,阴毒冷恶的怨,她要做一个寻常的凡人,有爱有恨,有甜有苦,或许还会遇到一个温暖的小姑娘,在她生病伤心时,为她诊脉行医,柔声关切。 原来这就是温暖,这就是爱。 怨的肉体化作黑雾消散在天地间,那朦胧的黑雾身体,抬起手轻抚心口,嘴角似在微笑,愉悦而满足。 众人震撼地望着绿光所照之处难缠的黑雾尽消。 炎鸣神君微笑着凝望那株光芒四射的含羞草。 天地间登时充满兴奋的欢呼呐喊:“绛儿仙子消灭了怨!” 绛儿开口,轻轻的、柔柔的声音,在热闹的人群中瞬时淹没而过。 炎鸣神君却字字听得清楚明白,她在说:“是爱消灭了怨。” 爱能生怨亦能覆怨。 因为有爱,就有温暖,有信任,有善心,有爱情,有亲情,有友情…… 或许人人避免不了有怨有恨,但只要赤诚地去爱,怨终归会消散。 * 天界最北,雪女神山。 白雪皑皑的山巅上,一处遮风避雨的岩洞,洞内温暖如春,奇光幻景,中央一方莹光粼粼池子。 一株枯黄木叶,花瓣脱落的含羞草扎根在池边浅滩。 一滴蕴含精粹柔和力量的水珠自一根修长的指节滴落,轻轻砸在含羞草的脑袋上,含羞草微一瑟缩草梗,舒展枝叶吸收水珠。 指节的主人泡在池中,撑手在倚靠在含羞草旁的一块大石上,大手撩拨池水,目光凝注秃噜难看的含羞草,眸中却是深情款款,道:“还喝吗?” 说话的人正是炎鸣神君,含羞草自然便是绛儿。 绛儿轻声回答道:“不喝了,今天好像又吸满了。” 炎鸣神君笑道:“不着急,元神便是该慢慢温养。” 绛儿点首,道:“神君,我的花朵长出来了吗?” 炎鸣神君道:“长了,好漂亮哟。” 绛儿抬起枯黄的木叶摸了摸脑袋,只触到一个光溜溜的花梗,语声嗔怪道:“神君逗我开心。” 炎鸣神君哈哈大笑,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抚摸她的有序排列的叶片,道:“长不长有什么关系,只要元神养好,你身体安健便好。” 绛儿的叶片甫一被触摸,立时收拢起来,道,“长了花瓣身体才好,神君不要老摸我,总是开开合合很累的。” 说着,含羞而闭的叶片又舒展开来泡在池水里。 这座池子是在琳雪辖管的雪女神山中,对温养受损元神有奇效。 怨消灭之后,绛儿的元神暗淡又枝叶枯败,吓得琳雪一路哇哇大哭将她送到雪女神山来放入池中恢复了些生机才放下心来。 和敖郁在这里守了她几日,待她能抬动枝叶转头说话,在炎鸣神君的不耐烦催促下,他们才依依不舍离开。 炎鸣神君的伤很重,修为倒退近千年,但完全没有伤及元神根本。 然而据他所言,他伤得最重的就是元神,如若不和绛儿泡同一个地方,同一时辰的池水必然重伤而亡。 最要命的是若不脱得光光的入池内吸收力量,他的身体一刻手撑不住。 绛儿化作本体虽也没有衣服穿,但是一株草本就该这样。 神君却大大的不该这样,他仗着此处就一人一草,房室温暖,他那件银袍已经不见踪影很久。 绛儿有时不用他抚摸,一个不留神看到他赤体走动她也羞得合拢起枝叶。 坐不住多时的炎鸣神君果又站起身,哗啦啦拨动一池水,直挺挺站立在绛儿跟前。 绛儿忍无可忍,道:“神君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炎鸣神君干咳一声,道:“我在疗伤。” 绛儿终于拆穿他,“你的元神根本没受伤,脱光了泡在池子里疗的哪门子伤?难道是欺骗了我心怀愧疚,要泡一泡你这个骗人的身体?” 炎鸣神君大声道:“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绛儿道:“神君分明知道最后会有人来救,怎地把身体膨胀得老大,不是在欺骗我吗?” 炎鸣神君登时气弱,欺骗了她的身体瞬间穿上了银袍,赔笑道:“原是我不对,但我也不确信他们会不会来,” “哼。”绛儿见她头先好声好气跟他说了多少遍都没把衣服穿上,她发现神君就是欠训。 欠训的炎鸣神君仿若翘起了一根尾巴讨好地转着绛儿摇摇,道:“你瞧瞧我也受了不少苦不是,听小魔说是如来老儿非要拦住他们下来救我们,要怪就怪如来老儿。” 绛儿对炎鸣神君轻哼一声,佛祖可是与观音大士还要令人尊敬的存在,她怎么会怪他,道:“好,我不怪你这个事了。” 炎鸣神君松了口气,还没成婚他就体会到了惧内的感觉。 忽又听绛儿道:“那我师尊的事呢?” 炎鸣神君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这事他实在知道得比绛儿还晚,道:“你信任他,我当然也信任他,他玩的那几手我也糊涂了。至于南筝,南筝从来没跟我提过他,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开始一往情深。” 绛儿听了默然半晌,师尊的离开仍是萦绕在她心头的哀切。 炎鸣神君没想到这段孽缘,叹了口气道:“南筝如今忘尽前尘,连我父亲认不得了,只记得有一个名叫黄参的人对她很好,或许这已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若是黄参还活着,南筝还记得一切,她断不会能放下过去和他有任何关系。 “嗯……”绛儿闷闷应了一声,师尊这一生的愿望或许就是能走进南筝心里,与她永远在一起。 现在他实现了他的痴愿,虽然这种方式实在惨烈。 炎鸣神君提起这一切,坐在她身旁默然不语,千年的纠缠爱怨终是尘归尘土归土。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得到最好的结局,但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至少他和绛儿始终相信彼此、问心无愧,始终能幸福携手。 我心本无愧,何惧怨恨生。再多的苦难、别离,也分不开两颗坚定的心。 …… 绛儿在池水了养了近半年的伤,神君的爹娘在外搜罗尽六界养元神的天材地宝,时常来叮嘱陪她说话,走前不忘警告炎鸣神君长点心别惹他们的儿媳妇生气,小竹耐不住寂寞经常往外跑,炎鸣神君也不乐意瞧他这竹制电灯泡,再有不少人也想来探望绛儿,但都被炎鸣神君一一拦在门外。 绛儿尽心静养,枝叶慢慢恢复嫩绿,头上粉紫色的花儿娇艳盛放。 琳雪踏入洞门,远看绛儿头上那朵绒绒的粉紫花朵儿,在嫩叶的映衬下娇憨可人。 惊呼地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只因她第一次见到绛儿的元神便是消灭怨之后的暗淡枯败模样,没料到绛儿长好之后使这等可爱模样。 她新奇地东摸摸西碰碰,看到她有序地收拢起枝叶更是大感有趣,围着她兴奋半天。 炎鸣神君等了在旁温笑的敖郁一眼,意味明确:管管你的女人,别碰我的小草! 敖郁只是对他温和微笑,表示不敢管。 炎鸣神君心里冷哼一声,小敖这小子真没出息还怕媳妇儿。 心下暗暗升起一股他绝不会承认的同病相怜的心情。 让两人在这儿陪着绛儿几日,他回一趟火神族。 只这一回,族内的长老们就直恨得牙痒痒。 原以为这令人头疼的小霸王失了两滴心头血修为大减,族里能过几年太平日子,没料到他一入族堂就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族堂内先祖留下的元神力量传给了那小子,非但修为恢复,还有往上增长之势。 炎鸣神君得意的大笑声回荡在火神族谷内半日不散,他看望完父母亲和南筝之后挥袖就要回去陪绛儿。 一众火神族长老痛哭流涕拉住他,他们勤恳修炼,打理族中事务数千年都没有得到先祖的青睐传一星半点力量。 这小子走进去没半个时辰先祖就把留下的元神力量给他,他们不服啊,这个只会惹祸的小子凭什么。 炎鸣神君看这群老家伙怪可怜的,大大喇喇坐下,跷起腿悠然说道:“也没什么。上回我入法阵遭了里面几个老家伙戏耍,现在得空回来一趟想把他们灵牌砸了。” 众长老倒吸口气,他们若是知道这个不孝子孙回来是干这等事,定拼死将他拦在谷口外不让他进来。 但现在他们最关心的是他现在修为甚低,凭什么得到先祖的青眼传承力量,又连问几声。 炎鸣神君甩了甩一头红发,道:“也没费什么劲,我一个灵牌都还没砸,先祖的留下的元神就冒出来了,说什么我这个脾气和他真像,从来没有哪个子孙如此合他的心意,看我没了修为恐怕被人欺负了去,失了他这位老祖的脸面,就把他留下的元神力量传给了我。” 众长老听得这理由,如遭雷击。族中人人都知道祝融先祖有道元神留在族堂,据一代又一代的人传闻,只有族中修为最高,天赋最佳,为族内贡献最大的人才能有机会获得先祖的力量。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族长,还是族中长老好像怎么努力修炼、打理族务,都没有人见过先祖元神出现过一次。 他们以为是因为做得不够好,没想到是做得太好。先祖活着时就是个暴脾气,听说惹祸打架信手拈来,可不就跟他们眼前这位小霸王一样吗? 众位长老得知真相,气得直心口吐血。 炎鸣神君看热闹不嫌事大,浇了一把火道:“先祖说尤其是你们这些循规蹈矩的老古董,修炼上万年他也看不上眼。” 说完,站起身拍拍屁股,满意地看着一溜惊得化作石像的众位长老。 愉悦得哼起小曲离开,心中的一件事又顺利解决。 他是先祖的嫡传血脉,只要不是闹得捅破天总是要担任下一任族长,偏偏族中的老古董长老看不惯他的行事,到时免不了对他多加拘束。 如今借着先祖竟得了修为,又为以后的舒心日子铺平路。 这一趟回来得值。 绛儿在看琳雪给她买的满满一堆新鲜花样裙子,期盼早日化人能够穿上漂亮的衣裙。 正看着,忽听一道爽朗的大笑由远及近,琳雪转头望去,原本她才暗暗欢喜阿鸣那小子修为大减就不用挨他揍,然他刚回一趟火神族,她现在一点都看不出他的修为几何,不由骂道:“你小子的狗屎运可真多!” 炎鸣神君心情大好,懒怠与她计较,得意一扬头道:“好人自有福报,我这样大大的好人,天道都不忍看我受难。” 绛儿只隐隐觉得神君又回到了从前一靠近就有股压迫人的气势,欢喜问道:“神君的修为恢复了?” 炎鸣神君朝她一笑,这一笑所有的压迫烟飞云散,道:“幸得先祖的传承力量,恢复了七七八八。” 琳雪跳了起来,火神族族堂里的那道元神有点见识的谁不知道,当年连天帝去拜访都没见到一条影子,现在这小子居然说什么才恢复七七八八,大声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绛儿听言,疑惑地转动绒球花朵望着他。 炎鸣神君嘿嘿一笑道:“得得得,全恢复了,且没有黑煞之力的压制,又增长了几分。” 具体增长了几分他可不会透露出来给琳雪和敖郁听,他要把惊喜留在跟他们打架时再展现。 琳雪和敖郁都唬了一大跳,从前他们陪炎鸣神君打架时为了给他缓解伤势,但这小霸王无论有没有黑煞之气,打小叁天两头拳头就会就会痒。 从前他们已经苦不堪言,修为还增长了几分,不禁一身寒毛倒竖,齐齐挨到绛儿旁边。 能治小霸王的也只有这位草了。 绛儿心下倒是不好奇炎鸣神君的修为究竟增长了几分,反正都是她不可触及的境地,无知便无欲。 反倒是满满地为神君恢复修为还欢心。 随即又忧愁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化出人身,重新修炼,看来她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正想着,忽听一道古老、苍远的声音自虚空传来:“医者绛儿,仁心良善,灭除怨气,拯救众生,得道成仙,仙号净愿。” 绛儿登时脑袋发蒙,方才她还在想着慢慢修炼路,现在便有人告诉她得道成仙? 琳雪喜得跳跃欢呼,“是天道!绛儿还有仙号,太了不起了!” 她虽是传承下来的神,但居天界已久,对仙甚是熟悉,一般人得到天道认定羽化成仙,已是极为难得,若天道赐仙号,那便是莫大的肯定与荣耀。在天界拥有天道所赐仙号的仙长不超一手指数。 炎鸣神君喜得手舞足蹈,要不是绛儿如今仍为本体,他恨不得将她抱到怀里欢庆一番。 只有敖郁还有点理智对着绛儿一番道贺恭喜。 绛儿反应过来,不觉竟是喜从天降,彷佛置身梦中,乐得摆动枝叶绒花。 天道认定之后,便是天界降雷试验,挨过九百九十九道雷者方可正式飞升成仙。 九百九十九道雷,每道都威力无穷,可摇山撼海。 绛儿莫说一道,就是半道也挨不下来。 此时已乌云密布,雷声轰轰,狂风大作,绛儿本就怕雷,狂风之下将她吹得东倒西歪,一道雷下来定是灰飞烟灭。 “噼啪!”电光一闪,一道威力巨大的雷电直劈绛儿,绛儿在它之下犹如蝼蚁与巨石,顷刻碾死。 炎鸣神君手中一道电光击向劈来的雷电,两向撞击,雷电力量顿消,天际雷声大响,还想再劈下第二道雷。 炎鸣神君暴跳而起,朝天怒喝:“连我媳妇儿都敢劈!我倒要回去看看今天谁当值!” 今日司管天雷的神君后背一凉,他不是没遇到过和天界沾亲带故的飞升者,但这位飞升者的后台显是太硬。 不说她是他们雷神族公主的儿媳妇,就是这位炎鸣神君,他拆了天雷殿天帝都不会责骂他。 司管天雷的神君深思熟虑地咽了咽口水,别的神仙至多替飞升者以身挡挡天雷,这位炎鸣神君可没耐心跟他耗费精力。 绛儿听到雷声吓得枝叶捂住脑袋,只听乌黑天际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绝、绝劈不到净愿仙子。” 炎鸣神君冷哼一声,他也并非蛮横无理的人,坐在绛儿旁边布下一道保护屏障,将雷声电光隔绝在外。 待司天雷的神君东劈一道,西落一道地降完天雷,就是没落到绛儿身上,。 司管天雷的神君眼见炎鸣神君脸每降下一道天雷就多黑一分,终于完成降雷任务,他松口气擦擦额上的汗,不像是降下天雷要劈别人,倒像自己刚挨了场天雷劫。 最后一道天雷落地,绛儿周身忽发出柔和的墨绿光芒,飘摇娇细的含羞草在光华当中幻化而出一道纤瘦的倩影,身着飘逸长裙,手执翠笛,娇丽的面容带着浅浅笑意,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彩。 炎鸣神君怔怔地望着,只觉洛神再世也不及她半分的美。 绛儿朝他嫣然一笑,飘然飞身而出。 …… 天界的人很闲,尤是没有炎鸣神君的日子里非常闲。 甫一收到绛儿仙子飞升成仙,仙号净愿的消息,无不纷纷攒动人头挤到南天门要一睹起飞升而上的风采。 一时南天门挤得无处落脚,门柱上都爬满了人。 众神仙翘首以盼,千里眼当先大喊:“来了!” 众神仙一听,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登时齐齐倒吸口气。 不是因为净愿仙子的美貌,而是他们连净愿仙子的面都么见着。 一个银衣红发的高大身躯的人,横抱着一个美丽的身影,掩住了佳人的风姿,但那垂下的一点长裙衣角,一双纤纤玉足也可见定是为绝代佳人。 不论她的容貌如何,光凭她收服了眼前那银衣红发的六界小霸王,足以当之无愧绝世佳人。 最重要的是,净愿仙子仁心大义拯救凡人,消灭怨的事迹早已传扬六界,美名人人称赞。 谁人不想一睹她的仙姿风采,可惜她家有位小霸王将她护得甚紧,一声大吼:“看什么看,等来喝喜酒的时候够你们看的!” 众人齐齐哄笑,千道欢喜的声音道:“欢迎净愿仙子入仙界!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绛儿通红着脸伏在炎鸣神君怀中,耳听众人的祝福,不少人起哄什么早生贵子,叁年抱俩。 她不禁盈盈地笑,炎鸣神君低首对上她欣喜晶亮的眼,相视幸福而笑。 最终南海的那株含羞草成为了人人赞扬的净愿仙子,携手六界第一小霸王炎鸣神君踏入天界,司管天下医药,净化怨气,救人于难,助人之愿。 故事落幕,但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绛儿与炎鸣神君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