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恨嫁守则》 第1节 本书由 没穿裤头的猫 整理 ================= 《古代恨嫁守则》 作者:苏合香油 文案: 穿越成大齐最小的公主,沈善瑜打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十二三岁的时候,被逼婚了。 父皇给她找了个外表看起来芝兰玉树的驸马。 然而这个驸马有点渣,真爱小妾白莲花。 小公主终于暴露出了凶残的一面。 帝后又开始担心了——闺女你这么凶残谁敢娶你啊? 沈善瑜:我自己去选不就好了? 于是大齐年轻的战神萧禹被小公主瞄上了。 沈善瑜:萧将军,孤心口疼,要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萧禹【闷骚脸】:……不亲不抱不举高。 沈善瑜:谁亲谁抱谁举高我就嫁给谁。 萧禹:【依旧闷骚脸】……过来。 【阅读指南】 女主和男主是头婚!头婚! 女追男,互宠。 女主不端庄不大气,性格古灵精怪有仇必报,外加对待男主很霸总。 男主沉稳闷骚不主动,醋坛子,武力值max,前期闷骚不肯说,后期极度忠犬。 鉴于阿香智商和逻辑的问题,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请小天使们不要过多考据么么哒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沈善瑜、萧禹 ┃ 配角:陈轶、香云、沈琏等 作品评价: 因为一句无心之言,让全家以为自己喜欢上文郎,穿越来的小公主沈善瑜很惆怅。在全家出动的逼婚之下,沈善瑜瞄上了武郎萧禹,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展开追夫行动,一路狂撩,势要抱得美男归。 文风自然轻松,女主性格鲜明新颖,男友力max,男女主互动有趣温馨,围绕朝中争斗、和邻国的纠葛,展开了一系列有爱的故事,为读者创造出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 第1章 逼婚 春日的阳光斑驳的洒进了窗中,沈善瑜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蹙着眉头恨不能将自己变成壁花。 她现在心中十分烦闷,甚至想拔腿就走,这几日因为同一件事,闹得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面前的四姐还在给自己的小碟子里添点心:“阿瑜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都是很爱吃桂花酥的。”沈善瑜从善如流,正要拿自己素日之中最爱的点心,四姐又是一番含笑,“方才姐姐给你说的话,你也要考虑一下才是。” 淡定的将手收回来,沈善瑜悲哀的想,早知道今天就不应邀来四姐这里了,这不是给自己添乱么? 这么些日子,沈善瑜用自己的经历证明了什么叫做一句话引发的血案。 前几日,二哥哥带她去京郊踏青,因是身份贵重,两人都坐在画舫之中,远远的望着运河两岸郁郁葱葱的植物和姹紫嫣红的花朵,而后一个郎君穿花踱柳而来,骑马立在运河河畔,仿佛仙人般出尘,气度清贵,唇不点而自朱,活活一派风流佳公子的形象。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态度,她转头对二哥哥说:“哥哥你看,那郎君皮相生得真好。” 二哥哥那时挑着眉,若有所思:“阿瑜觉得他生得真好?” 她也没细想,点了点头。 随后麻烦就接踵而至了。 先是母后旁敲侧击的问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然后父皇很隐晦的向她表示可以给她物色驸马了,只要她肯开口,是谁都不是问题。接连好几日被至亲逼问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沈善瑜心累得厉害,就是她傻都知道肯定是二哥哥将那天的对话给捅出去了,今天原本是来放松一下心情的,哪里知道四姐也被收买做说客了! 沈善瑜:其实,那公子才是你们亲生的是吧? 如今的大齐,四海升平,河清海晏,正是盛世之景。帝后之间,明君贤后,为当世所称赞。因觊觎大齐的盛世,有小国渥南国犯边,战事也不过刚刚停歇下来,自然是以大齐获胜为结局。 身为皇后近四十才生下来的女儿,沈善瑜的童年过得十分幸福,不仅是帝后对她疼到了骨子里,连哥哥姐姐们都是只要她开口,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前世是个在社会上奋斗的小白领,这辈子却能这样好的命,沈善瑜很知足了,也很珍惜现在的一切。 但是自从哥哥姐姐们都成家之后,小公主的婚事就成为了皇后心中的结。皇后对于小女儿的疼爱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但谁也不敢去向皇后推荐人选,免得皇后看不上不说,还因此害得对方颜面尽扫。 而沈善瑜称赞这位郎君之后,皇后忽然觉得女儿长大了,知道喜欢少年郎了,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查那位郎君的身份,沈善瑜跟皇后表示了无数次自己不喜欢那位郎君,皇后也只当做是女儿害羞,这才有了今日四公主来做说客的事。 沈善瑜悲哀的叹了一口气,下次要是再在二哥哥跟前说这样暧昧的话,活该她被天打五雷轰!今日才吃了几口点心,四姐夫就借口走开了,而后四姐姐就娓娓动听的开始劝她点头答应这门亲事,为了那日那郎君真是说尽了好话。因自小宠她,若不得到她点头,皇帝是不会轻易指婚的,免得女儿埋怨。 吃人嘴软的沈善瑜也不好说什么,加之姐姐对自己疼爱非常,只能苦逼兮兮的在那里装作是壁花了,又深深的悔恨起自己的嘴欠来。 见妹妹不说话,四公主给她续上茶,柔柔的说:“上一回不还称赞过他么?当着姐姐还害臊不成?你也该知道,陈轶在咱们京城里是什么样的名声,配你倒也差强人意。” 沈善瑜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表示自己没有无视姐姐:“我那称赞也只是无心罢了,谁知道二哥哥跟个长舌妇一样,非要捅到母后那里去。”说到这里,她就一肚子火,谁知道这哥哥这么八卦啊!自己听了不算,还要告诉母后! 四公主温温和和一笑:“二哥关心你呀。”顿了顿,“阿瑜有什么不满,尽管告诉姐姐,那郎君是陈阁老之子陈轶,文武二郎之一的文郎,怎的这样看不上?” 文武二郎颇负盛名,二人是齐名的,皆是皮相过人文武双全的主儿,并且两人都很年轻,以不到弱冠的年龄分别夺了文武状元,这才将文武二郎的名声给叫响了。而因为这名声太响,传出来的又无一不是好话,京中官家小姐们但凡见过两人的都可以说是一见倾心。 在这样的前提下,帝后理所当然的觉得小女儿肯定是沦陷了,至于为什么死不承认,女孩儿害羞呗! 在大齐混了这么多年,沈善瑜当然明白,这两人人中龙凤,被整个京师的贵女们追捧。以自己帝姬的身份,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旦圣旨下了,真要赐婚的话,贵女们恨不得咬死她都没有办法。 沈善瑜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上辈子她当然是属于被逼婚一族,但真的没有想到,现在自己不过十二岁,也要被逼婚。偏偏现在是全家人都会错了自己的意,就算是想要辩解,这又该找谁辩解去? 嘴欠是病,得治。 四公主是个温和的人,看着小妹妹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也隐隐有点担忧起来,只是父皇母后都咬死了,阿瑜就是喜欢陈轶,她也没有多想。四公主最见不得妹妹小眉头皱起的样子,想了一阵,缓和一下气氛:“我明白你的想法,只因陈家不是诗书簪缨的世家,陈阁老是白衣出身,你有些抵触也是正常。只是你也知道,陈阁老颇受父皇重用,怕是下一任的首辅,你……” 在大齐的朝堂之中,白衣出身和世家出身本就隶属两派,虽说其间联姻不断,但明争暗斗一直没有间歇过,说是分庭抗礼也不为过。但依着正常人的心思,嫁入世家,定然是比嫁入白衣出身的朝臣之家更有脸面。故此,四公主也只当妹妹是嫌弃陈家并非世家,这才有些抵触和闹情绪。 哀怨的摇了摇头,这根本不是陈家底蕴的问题啊,只要熬得时间久,不是世家也能变成世家啊,关键她根本就不想跟陈轶扯上任何关系!想想因为一句无心之言就被家中所有人逼婚,沈善瑜仰天长叹,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来:“既是我的终身大事,容我好好想想。” “你好好想想吧。”四公主温柔的说,“只是你知道的,文武二郎的名声在那儿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和他们结亲。阿瑜不要错失了这个良机呀。” 沈善瑜并不说话,良机不良机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她是穿越而来的人,上辈子的某些观念在脑中并没有抹去,对于陈轶的了解也不过就是长得很好,文采出众,可是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也没什么稀罕。没有了解的情况下,真的能够获得幸福么?这件事只怕就是见仁见智了吧。 正值此时,一个少女推门而入,那少女生得漂亮,也不过比沈善瑜大个一两岁。沈善瑜微微一笑,直感叹天助我也,对她使了个眼色。后者和她目光相接,立时明白过来:“请四公主安,请公主安。方才在外面,皇后娘娘打发人来接咱们家公主回宫去了,还请四公主行个方便,下回进宫再跟我家公主共叙姐妹之情。” 既然是皇后的意思,四公主不疑有他,和沈善瑜寒暄了一阵就让她出去了。不多时,驸马进来:“可与五公主说通了?” “不知道呢,阿瑜性子倔,我总觉得这次的事实非她愿。”顺从的让驸马为自己捏肩,四公主柔声道,“只是父皇母后一口咬定……”话到此处,她忽又想起,皇后分明是要她劝阿瑜,说好了劝了之后将阿瑜送回去,又怎会派人来接?忙睁开眼,“呀,又被这鬼机灵给逃了!”唤了下人来问,得到沈善瑜已然出了公主府的消息,气得四公主脸都白了几分,止不住的笑骂道:“好个阿瑜,打量着我好糊弄呢!我治不住你,我换个治得住你的来!” * 从四姐的公主府一路出来,沈善瑜松了口气:“明月,好明月,你再晚一会子进来,我非死在其中不可。”自家四姐是个温和人,但偏生有种和性格截然不同的坚持,要是今天她不松口答应,只怕会给这姐姐念死在其中。也幸而明月自小就伺候自己,默契非常人可以比拟。 明月笑说:“公主那日当着太子爷的面说了那话,我就知道要糟。公主是最小的妹妹,又唯有公主一人没有成亲了,这些做兄姐的怎会不急?”想了想,“公主要回宫去了么?” “回宫做什么?听完四姐姐的念再回去听母后的?阿弥陀佛,我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沈善瑜咬牙切齿的说道,她这几日吃不好睡不暖,全赖二哥哥将一时的玩话告诉了母后,越想越气的沈善瑜恨不能拎着二哥哥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这是亲哥么?这是跟她一个爹妈生的亲哥么?“去东宫!这样触我霉头,我能跟二哥哥善罢甘休!?”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求收藏…… 第2章 武郎 当今的太子沈琏,和沈善瑜一母同胞,都是皇后所出。是以作为嫡长子,沈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因沈善瑜是幺女,沈琏大了她十岁,这妹妹说是他和大姐一起带大的都不为过。故此他格外疼爱妹妹,一听到妹妹称赞了一个男人,当然就自以为是的觉得妹妹春心萌动了。 这几日被无数人嘴炮攻击,沈善瑜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哥哥。等到了东宫,就见管家迎了出来:“五公主来了?” “二哥呢?”沈善瑜问道,饶是动怒,她看起来也自有一番清丽动人。管家忙说:“今日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都不在,五公主不如在府上坐一会子,小的派人去知会两位主子一声儿?” 沈善瑜微微点头,总归现在她不想回皇宫去,虽然是自己嘴欠,但若是哥哥不那样八卦,也就没有这样多事了。所以沈善瑜一点都没觉得吃哥哥几杯茶几块点心是公报私仇,当下跟着管家进了东宫,坐在花园中的凉亭里。如今春光融融,花园之中奇花异草郁郁葱葱,柳梢嫩绿的颜色看起来可爱至极。沈善瑜屈指敲了敲石桌:“去把哥哥的明前龙井给我泡上,我要沏得浓浓的,最好一粒茶叶儿也别给他剩。” 管家哪里不知道今日五公主来就是找晦气的?太子最爱的就是明前龙井,也统共也得了那么些,五公主让全部泡上,这是要整治太子殿下呢!当下笑得处变不惊,答应着就下去了。待她走了,明月笑道:“好公主,你和太子殿下置什么气?太子殿下心疼公主呢,这点谁不知道呀。就算是好心办了坏事,公主又何必和哥哥置气?” 当然知道哥哥是疼自己的,但沈善瑜这几日实在太憋屈。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像要嫁不出去了一样,见面就开始说陈轶有多好有多好,但是自己才十二岁啊!连及笄都没有,嫁什么嫁…… 等到茶端上来,浓得简直下不了口,又只好重新去沏茶。见沈善瑜无趣,明月笑道:“今日天气这样好,公主不如在东宫里放纸鸢吧,公主最喜欢放纸鸢了。” 听明月提了个建议,沈善瑜这才松快了一些。小时候她可以说是大姐和二哥带大的,哥哥和姐姐为了哄她开心,有时候会亲手给她做纸鸢,虽然那样子实在不敢恭维,但对于妹妹的一片喜爱之心,沈善瑜是能够切实感觉到的。 后来,大姐远嫁阿木尔,和亲去了,沈善瑜再也没有放过纸鸢。 “走,放纸鸢去。”沈善瑜当机立断,侄儿还小,东宫里当然有纸鸢,看着纸鸢越飞越高,迎着阳光仿佛要脱了线飞到天上去了。沈善瑜的心好像也乘了上去,将这几日的不快都抛之脑后。 不多时,风却转了向,风速也变快了许多,纸鸢打了个旋儿,变了方向。沈善瑜忙拉了一把线,线却越放越长,看着纸鸢在风中抖着,一声细小“啪”声传来,纸鸢迎头栽了下来。沈善瑜无可奈何,将风筝线给挽上,又对明月道:“着人去找去,若是飞出了东宫,也回来知会我一声儿,我好赔小侄儿一个。” 众人忙去寻找,一时之间,花园之中只剩了沈善瑜一人,她倒也自得其乐,一面吃茶一面吃点心。隐隐的,又听见身后有人声传来,转头粲然一笑,起身道:“如何?有没有飞出东宫外面?” 花园入口处站着一个少年郎,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英俊至极。他身量颀长,体格健硕,眉眼深邃,一双眼睛好像是旋涡一样把人吸进去,鼻梁高挺,双唇有些严肃的抿得生紧。他周身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像是久经沙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上还握着被自己放丢的纸鸢。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良久不忍移目。就沈善瑜的本心而言,她很想称赞这个少年,但是鉴于一句话引发的血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别陈轶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一个。 那少年似乎不料是个女孩子,忙说:“抱歉,惊扰了姑娘。这纸鸢是姑娘的么?” “是,多谢尊驾归还。”沈善瑜点头,行了个万福,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再次赞叹他长得真好。对方一揖,将纸鸢还给她,全程都不抬头看她,一派老成的样子。沈善瑜将纸鸢搁在石桌上,又觉得这人紧绷着脸的严肃样子很是滑稽,故意道:“你是什么人?怕不是东宫的护卫吧?” “奉祖母之命,前来拜会太子殿下。”对方很坦然的说了,似乎顾念到面前是个女孩子,他周身笼罩的肃杀之气敛了一些下去。 第2节 “太子殿下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沈善瑜重新坐下,见他双目平视,那严肃的样子和年龄很是不符。沉吟了片刻,“不知道尊驾如何称呼?” 反正这里没有别人,她好奇问一问……不会怎么样吧? 对方沉吟片刻,摇头道:“区区贱名,姑娘不必再问了。”又看了沈善瑜一眼,见她虽模样却让人见之难忘,行止间更是贵气逼人,明白应该是宫中的贵主儿,来东宫游玩的,一双翦水秋瞳虽是亮晶晶的,其中却没有近乎狂热的情绪,竟然让他松了口气。 他本就不善于和女子打交道,没想到现在竟然会为对方眼里没有对自己的追捧而松一口气。 沈善瑜冷笑道:“好没意趣的话,若真如你所言,当得起这个贱字,我不信你能进得来这里。还是尊驾以为我不配听你的名讳?”自小及大,沈善瑜从没受过气,但自从半路杀出个陈轶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把这辈子要受的气都给受尽了,自然语气也不太好了。 对方微微思忖,见她粉面含怒,叹道:“萧禹,京城人士。” 沈善瑜深深的看着他,噗嗤一笑:“你还想诳我,名满京城的武郎萧禹萧将军,我今天可算是见到了。”萧禹和陈轶是齐名的,在同一年夺得文武状元,故此并称文武二郎。这二人虽然齐名,但和陈轶不同,萧禹大多时候不在京中。前些日子渥南国犯边,因其地势高,占尽地理优势,久攻不下。还是萧禹领兵而去,将渥南国痛揍了一顿,吓得其国王赶紧出来投降,愿为大齐附属国。 念及此,沈善瑜细细的端详着萧禹,他眉骨较高,显得眼睛深邃异常,古铜色的肌肤性感十足。和陈轶那风流俊俏的模样不同,他展露出来的是满满的沉稳气质,那在沙场上历练下来的肃杀沧桑之气,更让人着迷。 文武二郎各具其风,不愧为世家女都竞相追捧的对象。 想到文郎陈轶,沈善瑜又不开心了,不动声色取了一块点心来吃,这才说:“萧将军自报了家门,我若不说,显得我失了分寸。”顿了顿,又一笑,“沈善瑜,今上第五女。” “五公主金安。”萧禹自然知道皇五女是皇后所出,更是最小的女儿,忙施了一礼,被沈善瑜摆手制止了:“这里没有旁人,就不必顾忌了。这几日难得有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着实不易。”可不是么,自从陈轶那事出来,每个人都像着了魔一样,自说自话着“你喜欢陈轶,你就是喜欢陈轶,喜欢就嫁啊”诸如此类的话。 沈善瑜:不服不行啊…… 见小公主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派烦恼的样子,萧禹倒是有些奇了。他倒不是说好奇她这个人,而是自从他夺得武状元,被封为五品定远将军后,他的名声就越发的响亮。加之大齐男女大防不严,仅凭这张脸,都能被许多少女搭讪,有人还会故意制造偶遇,将手绢或是香囊什么的砸他头上去,让他不胜其扰。 今日进了东宫,本以为是东宫之中的小少爷放纸鸢是断了线,这才让纸鸢砸在他头上,谁知到了花园,却见到一个少女。想到往日那些经历,他只能摆出了在沙场上那一套,盼着能将这姑娘唬住。谁知这位小公主,虽然听他自报家门,却也没有表露出过分的热络,让他勉强能算是随心所欲。 若是沈善瑜知道他内心所想,可能会大笑三声不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了陈轶的事,她都快愁死了,现在对于和陈轶齐名的武郎,她不敬而远之已然是出于对美的事物的尊崇,哪还有心思去跟萧禹展现过分的热络? “萧将军坐吧,我哥哥嫂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一会子就回来了。”沈善瑜指着石墩,“若是将军方便,可以托我带话给哥哥。” 萧禹从善如流的坐了,摇头道:“算不得要紧,只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曾经拜访过臣的祖母,祖母感念太子殿下记挂之心,托臣来向太子殿下道谢,并将祖母手书《快雪时晴帖》交给殿下。” “想必令祖母在书法上造诣颇高。”见他坐得笔直,沈善瑜笑道:“我在这些上面不大通透,却也想见见令祖母的书法。” 萧禹也不推辞,展开了手中的卷轴,上面的字疏狂而大气,浑然不像是女子所书。沈善瑜默记在心,估摸着这位萧老夫人只怕真是个才女,否则能有这样的功底? 只是天下才女甚多,沈善瑜虽对萧老夫人有着一份敬意,但也仅仅是稀薄的敬意罢了。 思忖片刻,沈善瑜低声问道,“不知萧将军可知道文郎陈轶?你二人并称文武二郎,将军对他可有了解?” 萧禹一怔,这话锋变得太快,他还没能反应过来:“虽是齐名,交集却也并不多。不过是虚名罢了,又何必在意这些?陈兄才高八斗,此事京中皆知。” 沈善瑜满心凄苦,她还想着能不能多收集点情报,好自救来着。现在可好,连齐名的萧禹都不知道陈轶的事,这下可真是倒霉大发了,难道真要听父皇母后的跟个两眼一抹黑的男人过一辈子么? 沈善瑜又犯愁了。 小公主的脸色变化太快,萧禹了然于心——只怕是一个被文郎陈轶所吸引的人,见自己不知陈轶之事,自然心灰意冷了。但他到底不知如何与女孩子相处,况且君臣有别,只劝道:“公主也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沈善瑜都快泪目了,转头看着萧禹,很真诚地说:“萧将军,你真是一个好人。”他虽然没有情报,但是好歹还会宽慰自己,而父皇母后和哥哥姐姐们,就跟自己和陈轶已经板上钉钉了一样,恨不得明天就让自己松口嫁过去! 萧禹语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好在何处,但见沈善瑜眼中亮晶晶的,只怕她哭,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总会有办法的。”身为皇室帝姬,要什么没有?只要五公主去陛下跟前撒个娇,自然水到渠成,也不知公主何以这样忧心…… 思维完全不在一个次元的两人居然还把天给聊下去了,管家本来想去通禀,又见了这一幕,顿时郁卒了——不是说五公主看上了文郎陈轶么?怎么现在又和武郎萧禹坐在一起了?管家脑中闪过一个怕人的念头,别是五公主想把文武二郎给全收了…… 要说最明白沈善瑜的心,还是非明月莫属。三两步到了凉亭下,明月低声道:“公主,二公主殿下来了。” 沈善瑜本来还在伤感自己的悲惨,浑身一激灵,立时站起来,低呼道:“不好!二姐捉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场啦~么么么么扎 改了一个错字,么么么么扎 第3章 陈家 小公主不怕天不怕地,最怕的就是二姐。这个姐姐是个暴脾气,明艳似火,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偏生是几个姐妹里长得最美的,这些小的对她是又爱又惧。沈善瑜当然也是这样,听了明月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开溜。 “萧将军,你且在这里候着,我哥哥定会很快回来的。”沈善瑜很是紧张,额上起了一层薄汗,“下回若有机会了,我定请你吃酒。今儿……我可不敢留了。” 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萧禹唇边浮出笑意来,在他对异性有限的认知范围内,还没见过这样有趣的女孩子,况且这女孩子仅仅一面,就那样真诚的说他是个“好人”。也不多想,起身恭送了沈善瑜离开。 沈善瑜跑得虽快,却架不住二公主守在门前,被提溜着,苦兮兮的回了皇宫。“你倒是有能耐,让侍女假传母后的话。”二公主好气又好笑,“打量着四丫头治不住你,这才敢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 “没呀。”沈善瑜忙装起了无辜,“我只是想到哥哥这里来,又怕四姐不肯放我走。” 二公主纤细的手指戳她脑门:“可狡辩吧,四丫头性子软,就会欺负她,再有下回,仔细我扒了你的皮。”又将她一路提回了凤仪宫,皇后正在等着女儿被洗脑成功,就见二公主将沈善瑜提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沈善瑜是皇后老蚌生珠才有的女儿,她自然是心疼得要命,见是二公主将她送回来,自然狐疑,“没有去四丫头那里么?” 二公主一笑,将此事娓娓说了一遍,又说:“这丫头机灵着呢,一说起陈轶,满口答应着,转头就找个由头溜了。” 皇后道:“阿瑜,你说过,陈轶模样生得好,父皇和母后这才为你上心的,现如今,怎的又不喜欢他了?” 沈善瑜:我到底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啊!? 长叹了一声,沈善瑜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当起了壁花。见她打定主意不开口,皇后也无奈:“二丫头也累了,去向你母妃请安吧,而后早些回去,别让公主府的人着急。” “知道了,谢母后。”二公主在长辈跟前倒是一派乖顺的样子,“阿瑜,可没有下次了。” 看着女儿苦逼的小脸,皇后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来,却也不愿意去坐实,毕竟陈轶什么地方都好,女儿没有缘由忽然喜欢忽然不喜欢了吧?又说:“过几日你舅舅的寿辰,母后不便出宫去,你就和你哥哥去吧。” 沈善瑜应了,又说自己累得慌,先去歇息。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远嫁阿木尔的大姐。当年阿木尔使者进京,说愿和大齐结为秦晋之好,想娶一个公主回去。本是要娶一个宗室之女,只是谁愿意将女儿送到塞外去?不少宗室对外称女儿病了,或者是飞快的将女儿嫁了出去。 是大姐挺身而出,说愿意和亲,为此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 若是大姐还在京中,自然会明白她的心情。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姐姐们无疑都是疼她的,但是在婚事这件事上,只关心了自己是不是能给,而不是她是不是想要。或许因为陈轶的名声太好,所有人都觉得,她喜欢陈轶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可是京中贵女们都喜欢的文郎啊! 可是对于沈善瑜来说,陈轶就是个名字,一个代号,摸都摸不着的代号,唯一的交集就是那不真切的一面之缘。 * 陈府。夜已然深了,陈阁老还负手立在窗前,并没有什么睡意。“老爷怎么了?”陈夫人半夜惊醒,见夫婿不在床上,反倒是立在窗前不知道在做什么,“是不是朝中有什么难事?” “倒也不是。”陈阁老叹了一声,取了火石点亮了灯,“夫人,咱们家轶儿可能有大富贵了。” 陈夫人有些懵,忽的以为是老爷没有睡醒,下意识问道:“什么大富贵?轶儿当差当得好,让陛下赏识了么?” 陈阁老目光深沉如同漆黑的夜色:“你可知道,五公主前些日子瞧见咱们轶儿了,公主殿下亲口说,‘这个郎君长得真好’。若不出意外,只怕轶儿这个驸马之位是跑不掉了。” 屋中烛台“啪”的一声爆开,让陈夫人一惊,旋即瞪大了双眼:“既是如此,轶儿也是该有大富贵的人了,天家的驸马,何等的荣耀。何以老爷这样担心?” 这个老妻是陈阁老还没发迹的时候娶得,难免目光短浅,陈阁老摆手:“若真只有富贵也就罢了,但这富贵之后波涛汹涌,我如何能够放心得下?咱们陈家出身白衣,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咱们白衣的出身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想那些世家,个个都是眼高于顶,若是让轶儿尚了五公主,你以为他们会怎么想?” 五公主是皇后所出,陈夫人知道得真真的,因为是幺女,所以十分受宠。听闻只要她想要,陛下和皇后就没有不给的,加上各位皇子公主都对这个小妹妹疼得要命,所以但凡娶了五公主,那就是娶进门了大富贵。虽说朝臣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说法,但世家出身的总觉得自己比白衣出身的高贵一些,要是让陈家尚了主,可不知道这些世家们会不会阴着使绊子。 要知道,自从儿子一举夺下状元,将“文郎”的名声叫响之后,世家早就对陈家有诸多不满了。要真再娶一个公主进来,只怕还真是永无宁日了。 念及此,陈夫人咬牙道:“难道老爷能去向陛下说不么?” 对于老妻这话,陈阁老翻了个白眼,心道是到底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这脑子就是跟不上他的思路,他要去向皇帝说明难处,皇帝不削他才有鬼。能尚主是福气,还有人敢这样驳斥皇帝爱女的脸面?将皇帝陛下惹恼了,指不定全家大小都要给迁怒。 “不要说了。”陈阁老越想越后怕,自从进入文渊阁,做了辅臣开始,他愈发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了,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只要行错一步,就可能被弹劾,爬得越高,越怕摔得惨,“如今是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半点不能松懈,若五公主真对轶儿有意,咱们就是被弹劾了也得将五公主迎进来。开罪世家,总比开罪陛下和皇后娘娘来得轻松。”说到这里,他又蹙着眉,“轶儿大事上绝没有错处,这事我知道。学识相貌人品,都当得起‘文郎’二字,但这后院之事,但凡做得太过,让陛下心存不满,仔细阖家吃挂落。” 陈夫人忙颔首:“那老爷的意思……” “拘着香云,别让她在轶儿院子里和奶奶一样。”陈阁老当机立断,“你也是愈发的没有眼力劲了,嫡庶不分,传出去,轶儿的名声毁于一旦,你我这张老脸难道能保住么?” 这话说得很是,轶儿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而那个侍妾香云,难道能比过轶儿么? 陈夫人诺诺称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个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香云今日伺候了少爷,正和少爷睡觉呢,隐隐的听见有人进来:“香云姐姐,香云姐姐,刘妈妈叫你出去呢。” 自打上了少爷的床,香云有手段,将陈轶哄得服服帖帖的,几乎就和主子的吃穿用度是一样的了,但刘婆子的话她也不敢不理,那可是她亲姨妈!当初还是刘婆子将她带进陈府来,因能识文断字,这才让陈轶给收了房。忙蹑手蹑脚的穿了衣裳下了床,打开门出去。白森森的月光下,刘婆子只穿了一件单衣,满脸急切:“香云,你可算是出来了,方才老爷和太太说话,我偷听了一耳朵,少爷怕是要成亲了。” 香云不置可否的哼了哼,任凭给少爷娶谁,她比不上的也只有家世,依自己的手段,即便是来个仙女变的少奶奶,也别想把少爷的心给笼络过去。誉满京城的文郎,那样多贵女的心头好,现下不还是她一个人的? 虽然这样想,但香云还是不会拂了刘婆子的好意:“姨妈听到了什么?” 刘婆子引了她走了几步,离开了些屋子,免得给里面的人听见:“听说,皇帝陛下的小女儿看上咱们少爷了,老爷和太太正在合计,要怎么样才能让少爷尚主。” “公主?”香云微微讶异,少爷誉满京城,会被公主看上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真的要娶她进门?阖京上下喜欢少爷的人那样多,偏生选一个公主进来辖制着全家?”她识文断字,比别人多几分体面,好歹知道,公主都是娇生惯养的,只怕难伺候。 刘婆子忙道:“你这孩子,怎的这样傻?别人再喜欢,也左右不了咱们少爷,但这可是天家啊,若是陛下下旨了,谁能说不?” 这话也是,若真是圣旨来了,根本没人敢说什么。香云紧紧咬着牙,想争一口气回来:“她爹是皇帝,也就能仗着进门了,我和少爷情比金坚,就算是她来了又如何?少爷一样不会理她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我的儿,那是公主呀。一个怠慢可是全家大小人头落地!”刘婆子看着香云眼中恨意涌现,“咱们和公主不一样的,你若是安分守己,想来公主不会为难你。” 香云沉默不语,少爷说过喜欢她,她才不信那公主有通天的本事能将少爷勾了去!“听说公主成亲之后,都是有自己的公主府。她也不会住到府里来,那我怕什么?她不在府上,我才是这府里的少奶奶。只要少爷的心在我身上,我就能让她变成空架子公主!” 刘婆子叹了一声:“香云,你素来是个争强好胜的,也不要太拔尖了。等公主进门之后,你好好伺候,生一个孩子,有了孩子,你腰板也挺直了,谁又敢作践你们母子两个?况且就像是你说的,等公主进门了,她住在公主府里,你住在这府里,井水不犯河水,你不作死,公主怎会为难你?” 公主到底就是个女人,没有丈夫的爱和敬重,女人活着也像是死了一样,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浪子来?晾着也就晾着了,嫁入别人家当媳妇,还能如何?说丈夫的不是么?她一面想,一面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要肚子争气些,生下了孩子来,她就敢让公主永远也做不了母亲。到时候,少爷还是她一个人的! 香云得意的一笑,打定主意,就算是小公主进门,她也能将少爷哄得服服帖帖的。 第4章 舅家 沈善瑜睡得昏昏的,第二日就害了风寒,足足在床上养了好几日。这几日里虽然身上不太舒服,但耳边却难得的清净了下来,让沈善瑜高兴得要命。 待身子好了之后,舅舅杨建泽的生辰也近在眼前了。作为皇后外家,杨家如今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杨家这样的繁盛,自然这次的寿辰十分的盛大。 虽是作为外甥和外甥女出席的,但太子沈琏和沈善瑜两人更多的是以皇家的名义而来。在堂前宣了皇帝对于大舅子的祝贺,又指挥人将那一丈多高的珊瑚树给搬了进来。红珊瑚树本就难得,更不说这样大一株了,让往来宾客都直了眼,明白皇后是要给娘家长脸。 沈善瑜早就被舅母引到了姑娘们该在的地方,临到了湖畔水榭,远远望着,里面就是各色年龄段的都有,个个打扮得十分喜庆。 在场之人都是贵女,听人说五公主来了,忙迎上来行礼,沈善瑜忙摆手说不必了,又和表妹杨婉茹两人单独坐到了一边。杨婉茹比沈善瑜小了一岁,十一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的,是个美人胚子。因沈善瑜长在宫里的,很少出宫来,而杨婉茹和她是一样的,都是老来女,是以两人是手帕交。湖边凉风阵阵,她一边拿了一件薄衫给沈善瑜披在身上,一边说:“你才好,不要又伤风了,到时候可又要吃药。” “没有那样的金贵。”沈善瑜也不会拂逆表妹的好意,将薄衫拢紧了些,那头又有几个相熟的贵女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很快就有好些人一起开始说了,声音虽不大,但说话的人多,自然就听得格外清楚。 “听说今日,咱们京中的文武二郎都要来呢,我见过文郎陈轶陈大人,可不知道武郎萧禹萧将军如何。”那女孩儿说得眉飞色舞,掩不住的羞涩,“萧将军时常不在京中,不比陈大人,今日我都想好好的见一见。” 这话一出,很多姑娘们附和。已有人开始做梦了:“我虽不曾见过萧将军,但既然能与陈大人齐名,想必相貌人品才学无一不与陈大人相匹敌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啊,沈善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被杨婉茹撞了撞小臂:“我还没有问你,那事儿是真的么?” “什么事儿?”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沈善瑜没明白,她现在听到“陈轶”两个字就头大,特想抽死当时不经脑子就说出他长得不错的自己。 杨婉茹微微撅嘴,一派灵动非常的样子:“还想糊弄我呢,听说你看上了文郎,要嫁给他做媳妇了?”她声音很轻,也顾念着影响。若是这话传开了,这些贵女十有八九都是文武二郎的忠实拥趸,自家男神被某个拼爹的“瞄上”,只怕沈善瑜要被这些贵女们在这里给活撕了。 给呛得不轻,她一番剧烈的咳嗽,让贵女们纷纷不敢说话,上前来问公主身子如何。沈善瑜示意她们不用管自己,自行去玩就好了。杨婉茹倒是十分淡定,品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说:“你不是乐疯了吧,能呛得这样开心?” 沈善瑜剜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再说一次,我没有看上陈轶!”看着杨婉茹喜滋滋的笑脸,沈善瑜故意说:“别是你看上人家两个了,你又不好意思张口,这才拿我作筏子。” “那又如何?”杨婉茹做了个鬼脸,浑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我难道配不上他们?” 以杨婉茹承恩公府三姑娘的地位,是绝对配得上的,不管是萧禹还是陈轶。京中的文武二郎,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两人都不是世家出身,陈轶是靠着爹白手起家而成的,而萧禹则是靠着自己白手起家,能够有如今的成就,着实不易。就这点而言,沈善瑜是佩服他们的。 第3节 隐隐的,湖的对岸飘来了如怨如慕的箫声,缠绵婉转,起先还低低的哀婉,后来却愈发的高昂起来。沈善瑜都不知道,原来箫声还能有这样的意境,众贵女纷纷在临湖的一侧去看,见小湖对面的水榭之中,有一个白衣公子正立在护栏前,手中执箫,自然是他吹的。这样立在对面的水榭之中,仿佛是仙人一样出尘。 “是陈大人!”不知是谁眼尖,将陈轶认了出来,仅凭声音,沈善瑜都能听出她的羞怯和雀跃,身边的杨婉茹也催促她起身去看,她压低了声儿问道:“真的就这样好看?” “都看着呢,咱们不去,多奇怪呀。”杨婉茹俏皮的眨了眨眼,“阿瑜就是成日把自己标新立异起来。” 实则真不是沈善瑜想要标新立异,她自小是被宠惯了,素来是凭自己的心性做事,也从来没有人敢说她什么。故此她也只是按照平日的作风罢了——她对陈轶没有兴趣,也就不去看,难道能看出花儿来? 但现在杨婉茹既然说了,也就只能去凑凑这个热闹了。立在一群贵女的最后,沈善瑜很不走心的望了望对面,转头又从桌上拿了一个桂花酥吃。陈轶立在对面水榭的护栏处,一手执箫,对着这边微微一笑。看着这群贵女们头顶上升腾起的粉红泡泡,沈善瑜无可奈何——年轻人啊,真是太年轻了。 对面也爆发了不少的喝彩声,纷纷在称赞陈轶。还没等沈善瑜想个法子戳破这些粉红泡泡,对面忽的又传来一阵琴声,和方才陈轶婉转缠绵的箫声不同,这琴声势如破竹,仿佛含着万钧之势,俨然是两军对阵之时的豪迈。一时之间,漂浮着的粉红泡泡被尽数戳破了,众贵女纷纷呆立着不动,望着对面,仿佛脚下被灌了千斤的铅块一样。 远远的看去,陈轶身边坐着一个身着石青色长袍男子,正在抚琴。虽是离得远,但凭他那健硕的身形,沈善瑜就知道是谁。 沈善瑜半晌不说话,杨婉茹扯了扯她的衣袖:“如何?你瞧着这琴声和方才文郎的箫声,谁更入你的耳?” “入不入我的耳算什么?”沈善瑜很淡定,“总归又不吃我家的大米饭。”顿了顿,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不过我倒是觉得,萧将军的琴声有两军对阵之势,我更是喜欢。” 这样势如破竹的琴声,除了浑身笼罩着肃杀之气的萧禹,她都想不到是谁弹得了。杨婉茹撅嘴道:“咱们这里没几个人见过萧将军,你就知道是谁了。”命人去查,不多时那人折了回来:“回姑娘,的确是武郎萧将军弹的曲子。” 杨婉茹抿唇一笑,其他人倒是激动起来了:“萧将军不是武将出身么?怎的在琴艺上有如此造诣?” 杨婉茹拉了沈善瑜凭栏而立,笑盈盈的指着她,纤细的手指仿佛葱白一样水嫩:“你真是个能耐人,前脚还在准备和文郎议亲,后脚就和武郎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去你的!”沈善瑜彻底恼了,在她腰间一挠,“再胡说,我扒了你的皮。” 一个娇娇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立时喝止住了众人:“你们懂什么?萧将军的祖母可是叶清仪。” 叶清仪这个名字,沈善瑜是听过的,又望了一眼说话那人。她生得很好,一张鹅蛋脸,丹凤眼斜斜飞起,一股子矜娇就透露了出来,说话虽是轻描淡写,但傲气显而易见,“有这样的空闲追捧文武二郎,也该多读些书,多见些世面才是。” 沈善瑜不愿多理,杨婉茹倒是笑起来:“这人跟你还是有亲呢。这是静宜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唐翊君,前些日子才和其母清河县主从江南回来,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话虽如此,她却是一脸狡黠,“这人在你跟前充皇亲的谱呢。” 沈善瑜并不在乎这些,只要别压到她头上来,凭唐翊君如何都可以。但不得不说,这名字起的委实能耐,翊君,意为辅佐君主。放在男儿身上也就罢了,但大齐是不许女子做官的,又谈何辅佐? 贵女们的场面,自然是被立在对面的陈轶给尽收眼底。方才有两个人凭栏而立,虽是看得不甚真切,但其中一个却是极好的容色,隐隐一瞥,仿佛是曾经见到过的,只是在哪里却无从记起了。自嘲的一笑,自他和萧禹同时夺得文武状元之后,名声愈发的响亮,自然有很多的贵女表示过对他的倾慕。 看了一眼萧禹的方向,萧禹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风流多情,而萧禹沉稳内敛,虽说皮相并不比他差,但像个禁欲的和尚,甚至从来不去和女孩子接触,天天就泡在校场里,和一群兵士打交道。 他这些日子已经被父亲陈阁老告知了传闻,说是五公主对他似乎有意。陈轶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五公主,但他和萧禹不同,他并不会觉得女孩子关注自己、对自己有意是烦恼,哪怕是得了女孩子的告白,也是对他没有什么阻碍的。他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过程。 他知道,今日五公主也来了,那个传闻让他心中痒痒,若是真的,那么五公主十有八/九都会成为他的妻子。是以他很想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什么性子,温柔小意还是温婉大方?她的容貌又是如何?他虽不曾见过五公主,但他见过二公主,二公主美艳非常,容色倾国倾城。既是姐妹,想来五公主应当不会比二公主差上许多才是。 若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五公主和香云能够常伴左右,娇妻美妾,公主能和他对诗和赋,香云则立侍一旁红/袖/添/香,未必不是人生之幸。念及此,他细细的看着对面,只是也只能隐隐绰绰的看见许多少女纤弱的身影来。 殊不知和他齐名的武郎萧禹在他身后,看着他颇有些无奈。萧禹自身性子内敛,也鲜少去过问别人的事,今日不过是一尽同僚之谊而来,但今日看到陈轶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小公主曾经问他关于陈轶的话题,沉吟了片刻,还是不动声色的关注起陈轶来。 至少得对得起小公主称赞他是“好人”这点吧?萧·好人·禹这样想着。 而凭栏而立的沈善瑜也明显感觉到了有人看着这边,转头看去,隐约见到陈轶正在看这边,只觉得背上汗毛都快立起来了,沈善瑜不动声色的吐槽道:“他不和官客们玩乐,瞧着这边做什么?” 杨婉茹好了伤疤忘了疼,踮脚附在沈善瑜耳边,吹了口气:“人家文郎公子,指不定在看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qaq求收藏,求评论…… 蠢香会努力更新的 第5章 泥沙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大大,因为蠢香签约了,但是朋友们都说字数太长影响上榜,所以蠢香要压着字数了qaq可能更得会很慢,不过保证更新的 求读者大大们谅解tat 补全 沈善瑜立即向表妹表示了自己最大的恶意,陈轶这人,绝对是煞星!丝毫不能掉以轻心的煞星!将杨婉茹磋磨了一遍,沈善瑜又盈盈望向了对岸,见陈轶不知何时不再往这岸上看了,心中才松了口气。 上一次不过是一面之缘,陈轶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沈善瑜而言就是一个代号,一个汤姆苏的代号。而她却不认为萧禹意味着汤姆苏,可能是上辈子就很崇拜能保家卫国的兵哥哥,对于萧禹这样的武将,她有着一份独特的好感。 环视了一圈水榭之中的贵女们,或有人正在说话,但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方才陈轶看过来的目光,大多羞红了脸,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想入非非。沈善瑜有些无奈,文武二郎的长相都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可以说是少女杀手,是以贵女们有这样的反应都是十分的正常。 但不得不说,陈轶此人,沈善瑜觉得自己根本消受不了。他一双桃花眼,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风流多情的人。沈善瑜要的东西很简单,她可以接受男人在婚前有无数的女人,但她绝对不接收和她成亲之后还有别的女人,她觉得恶心。而一个风流多情的男人,在婚后会为了她收心么?答案不言而喻。 杨婉茹被她狠狠的磋磨了一番,还是死性不改,凑在她身边笑道:“怎的脸色变了又变?莫不是真的想郎君了?” 沈善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想什么郎君,咱们在座的,谁愁嫁?我可不像你,恨嫁得了不得。” 杨婉茹也不含糊,顺着她说:“对呀,我就是恨嫁,你要不要把文郎公子让给我呀?” 沈善瑜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得了吧,陈轶那人,怕不是你我消受得了的。” 杨婉茹喜滋滋的,根本不去管她说什么。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沈善瑜很是好笑,抬眼却见好几个贵女齐齐的望着自己,眼中全是惊诧。 呃……刚说了她们梦中情人的不好,会不会被按在地上揍? 不多时,外面有婆子来传,说是花厅里摆饭了。大齐虽不禁止男女见面,但到底男女有别,故此厅中设有帘子,将男客和女客分开,只是帘子是轻纱所制,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反倒是给人一种朦胧美感。知道外间的小子们可能正在物色媳妇呢,是以贵女们都很注意形象,吃了不多就不吃了。 待吃过饭,众人回了水榭玩耍,一些子人开始玩起了投壶,杨婉茹玩了一把,输给了唐翊君,给连灌了三盅酒,又有人撺掇沈善瑜去。沈善瑜笑道:“我并不擅长这个,只怕要给诸位耻笑了。” 唐翊君一手执无镞之箭,看了一眼沈善瑜,丹凤眼斜斜一扬:“这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公主又何必推辞?听说远嫁的大公主殿下极善投壶,做妹妹的也不该比姐姐差才是。” 这话之中的辛辣显而易见,一时之间,众人都静默了下来,目光只在两人之间打转。杨婉茹深知沈善瑜的性子,远嫁的大公主是她心里最软的地方,现在被唐翊君摆出来,只怕沈善瑜要生气。 沈善瑜也的确是生气了,大姐远嫁之后,姐妹俩以前玩的东西,她也基本不再玩了。现在唐翊君搬出姐姐来,沈善瑜根本不想管她什么意思,明摆着就是来者不善!这样想着,她说:“好吧,既然表姐强硬,我也只能和表姐玩玩了。只不过输赢赏罚,还是先说好了。” 唐翊君笑道:“若是我赢了,公主就要当着这样多女孩儿的面承认不如我,我就要这个而已。” 这要求并不过分,但是基于此,就能看出唐翊君是个惯好争强的人。沈善瑜心里有气,道:“若是我赢了,我也不要什么,表姐喝了那半坛子酒就是了。” 那坛子不大,但若是女孩子,只怕能让人昏睡好几个时辰呢。 杨婉茹忙拉住她,低声问:“你能么?别丢人丢大发了。” 沈善瑜回答:“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我能让她骑到我头上来?”说着,就让人摆了两个壶,以五支无镞之箭为限,看谁投进更多。 其实沈善瑜心中没底,她也就是儿时跟着姐姐瞎起哄罢了,更不说姐姐远嫁之后,她就再也不玩这些。方才看唐翊君的模样,好像对这个很是擅长…… 唐翊君施施然一笑,慢悠悠的投了一支,进了。她淡淡微笑:“公主请吧。” 装作是气定神闲,沈善瑜只能往壶口瞄准,第一支微微擦了擦壶口,落在了地上。杨婉茹额上冷汗都要下来了,又见唐翊君投了第二支,再一次稳稳的落入了壶中。而沈善瑜的第二支,却又落在了地上。 唐翊君笑盈盈的:“原来公主真的不擅长,看来是我赢定了。”她心中愈发的飘飘然,她自认相貌才学都不会输给皇家帝姬的,但奈何,外祖母虽是公主,但和先帝并非一母同胞,靠着外祖母的荫蔽,家里还是渐渐的落败下来。是以她心中很是不服,这五公主看来就和草包一样,不就只是生得好么? 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沈善瑜屏气凝神,知道大姐的确是十分擅长投壶,但看来大姐的名声是要给自己败坏尽了。投出了第三支,擦着壶口,勉强落入了壶中。 还担心着她会不会吞一个大鸭蛋回来的杨婉茹总算是松了口气:“好阿瑜,你可算是没有辜负我的心。” 唐翊君抬了抬眼皮:“不过一支,公主莫急。”说罢,手中的箭投出去,却撞到了壶壁上,“啪”的一声,将不大的壶都给撞倒了。 贵女之中有人笑道:“唐姐姐不要使气,公主还没胜过姐姐呢,何必呢?若是坏了杨家的东西,仔细要你描赔。” 杨婉茹忙说:“我们杨家没有那样小气,摔坏了也不打紧。”还没说完,见唐翊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要动怒了,眼珠儿一轮,计上心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怒的,阿瑜本就不擅长这个,姐姐就是赢了也胜之不武。” “多话!”唐翊君低喝一声,手中第四支脱手而去,因为心烦气躁,第四支依旧没有投进去。沈善瑜大喜,知道杨婉茹是故意帮自己激怒唐翊君的,而唐翊君的反应也整好能够佐证这点。这下沈善瑜更没有压力了,按着方才的法子去投,虽是凶险,却也进了。 “如今可是扯平了。”沈善瑜淡淡开口,看着唐翊君脸上十分精彩,更是开心了,“表姐不要急才是。” 唐翊君如何能忍?明明都看着沈善瑜就要承认不如自己了,现在却让她扭转了败局,这一点让唐翊君很是愤怒,强压着火气,她说:“胜负未可知,你急什么?”说罢,最后一支箭忽的投了出去,只是她实在是太心急了,那支箭投出去,轻飘飘的竟然飞过了那只壶,落在了地上。 沈善瑜这下彻底得意了,不管怎么样,了不起就是平局,反正她是没有压力一身轻,就愈发的淡定起来,慢吞吞投出去最后一支箭,这次稳稳的落在了壶中。杨婉茹立时高兴了,拍手道:“三比二,唐姐姐输了,还不赶紧吃酒?” 唐翊君气得小脸通红:“喝就喝,难道我怕你不成?”又冷笑道,“公主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输不起你玩什么?”沈善瑜反问,见唐翊君愈发的下不来台,“表姐不想喝也可以,给我赔个不是,承认挑衅我了,这事也就完了。” 唐翊君何等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给沈善瑜赔不是?当下斟了一杯酒,连饮了好几盅,不多时就昏昏的了。杨婉茹忙让人将她带到客房去歇息,自己则挽了沈善瑜回座位:“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要输了呢。” “多谢你肯帮我。”沈善瑜当然知道,若没有杨婉茹激怒唐翊君,自己是绝对赢不了的,她摆摆手:“咱们俩不说这些。”又端了茶,“可吓死我了。” 沈善瑜好笑至极,低头吹开茶末正要喝,却见原本莹绿的茶水却染上了黑色,似乎还有细小的尘埃在水中沉浮。沈善瑜一惊,低呼道:“有人在我这茶里加了什么!” 杨婉茹都喝了一口,吓得忙吐了出来,凑近一看,果然有不对的地方。又将一盏茶倒入湖中,这才细细的看着杯子里剩下的颗粒物:“谁这样缺德,在你茶中加泥沙啊?” 环视了一圈贵女们,方才她和唐翊君比试投壶,谁都有可能给她加泥沙。这要是喝上一口,先不说会不会生病,只怕满嘴的沙子,漱口都漱不干净。岂不是让那小人得意? 越想越气,沈善瑜却也无可奈何,她不知道是谁给她加了泥沙,总不能因为这样把所有在场的贵女都给审问一番吧?那样一来,岂不是要给自己抹黑? 自从称赞了陈轶长得不错之后,真是做什么事儿都不顺心,陈轶就是个煞星,绝对的! 念及此,沈善瑜只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起身往外面去了。杨婉茹忙叫道:“阿瑜,你要去哪里?我和你同去?” “你是这家的姑娘,你不陪着客人要谁陪着?”沈善瑜转头笑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子就回来。” 才下了水榭,隐隐的听见其中有低声嘲讽传来:“打量着我们都是傻子呢,分明都要跟文郎定亲了,还一副不稀罕的矫情模样……” 后面的话,沈善瑜听不太真切了,转头看了一眼后面,见水榭里其乐融融,并不像是有人说过这话的样子。她这公主真是越混越没水平了,到现在还要给一群臣女在背后诽谤。 只是再气,她也是无奈的,毕竟不知究竟是谁说的,不能做连坐的事,她当然是明白的。闷闷的沿湖而行,她想去舅母那里坐一坐,贵妇里面总没有人因为陈轶的事来说她了吧? 刚绕过湖边的假山,却见一身着石青色长袍的男子立在湖边,单手负在背后,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气很是渗人。立在原地看着,仿佛他和这花园之中的景致融为了一体,谁也分不开。 沈善瑜看痴了,脚下踢到了一块碎石,萧禹猛地转头,厉声喝问:“谁!”又见沈善瑜给唬得一颤,顿时担心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忙施礼道:“五公主殿下。” 沈善瑜:夭寿啦!萧好人凶我啦! 第6章 出气 要说萧禹这样凌厉的喝问,沈善瑜是真的没有想到的,叹了一口气,秀美的眉头皱了起来。 见她皱起眉,萧禹愈发的自责了,他是跟男人混惯了的粗人,在战场上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偷袭,故此他都是保持极高警惕的。面前小公主皱着眉头,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也委委屈屈的,看得他更觉得有犯罪感。萧禹张了张口,却也不知如何才能将女孩子哄开心了,憋了好半天才说:“臣……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将军真性情。”沈善瑜淡淡说道,想到那一屋子姑娘们的弯弯绕绕,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萧禹勉强松了口气:“如今日头大,公主还是回去吧。” “我出来透透气。”沈善瑜很无奈,慢吞吞的走到萧禹身边,“萧将军,我看起来很像是狐狸精么?” 萧好人被这样一问,话梗在喉中,根本不知道怎么接才好。沈善瑜低着头,以他的角度来看,只能看清她细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覆在眼皮上。“公主……很漂亮。” 她确实很漂亮,容色清丽,仿佛雨后菡萏,娇艳非常。如今年岁还小,等到再大一些,怕不止如今这样。 沈善瑜忽的一笑,抬头笑道:“你这话真心的?”又见他的脸泛着极不自然的红晕,目光也不敢和自己接触。沈善瑜乐不可支:“咱们京中被贵女们追捧的武郎,难道连称赞过女孩儿容貌都不曾?” 萧好人脸上愈发的红了,目光游移。虽然他颇负盛名,也有不少女孩儿鼓起勇气向他表露心迹,但都被他婉拒。故此,他可以说是没有和女孩儿接触过,自然也没有称赞过女孩儿容貌了。 见他不说话,沈善瑜笑得愈发开心了,扶着假山都快站不住了。萧禹觉得尴尬,若是在军中,谁敢这样嘲笑他,他早就恼了,奈何面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实在不能太过粗暴,只能站在那里任她嘲笑。 沈善瑜笑累了,这才道:“萧将军,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见他红着脸默默不语,沈善瑜说:“我听表姐说,萧老夫人是先帝一朝有名的才女叶清仪?” 她小脸笑得通红,此刻笑盈盈的问话,让萧禹还有些心有余悸,闷闷的说:“公主不笑了,再行谈论其他吧……” 他这话一出来,沈善瑜更开心了:“萧将军,你这样连点哄女孩儿开心的话都不会说,你会娶不到老婆的。” 第4节 萧好人彻底无奈了,忙转移话题:“祖母的确是先帝一朝有名的才女,臣父母早亡,祖母将臣抚养长大,着实不易。” “勿怪萧将军琴弹得那样好。”沈善瑜由衷的赞美道,“我一听那琴声就知道是你弹得了。” 叶清仪这个名字,在当下都不会陌生。她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虽不能当官,但先帝年轻时称其为“太傅”,后来更是有传闻,说是先帝爷看上了这位叶太傅,想将她纳入后宫,而传言出现不久,叶清仪就不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但是其文集、书画却是时有流传在世,极受学子欢迎。 萧好人摇头道:“公主谬赞了,臣不过是个粗人,祖母所教授的东西,臣尚且不能领略十分之一。” 沈善瑜看着他红晕未退的脸,愈发的觉得亲切:“萧将军也不必自谦了,那时候弹的琴,我已然听去了,只觉得委实好听。现今想来,以萧将军这琴音而言,未必输给文郎公子。”她又格外补充了一句,“更不说萧将军可是一个好人呀。” 再次被称赞的萧好人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好在哪里了,总归觉得小公主和他所遇见的其他姑娘的确有诸多不同,他不会有如临大敌的紧迫感,反倒是十分的轻松。 仍然是完全没懂小公主心中对于好人和坏人的界限,萧禹无奈一笑,憋出一句来:“公主也是个好人。” 沈善瑜喜滋滋的笑着,又逛了一圈,就要回水榭。只是刚绕过假山,就听到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咱们这位小公主,未免有些孟浪了。” 这样明确的指名点姓,沈善瑜眉头一蹙,探出头来。见一个红衣少女和人说话。那红衣少女她是认得的,前些日子在快雪山庄,她们还见过。是礼部侍郎的女儿郑彤。 “我方才可听得真真儿的,杨家的姑娘问咱们小公主,是不是真看上文郎公子了。”郑彤很是气愤,声音也些许尖利,“结果小公主又说文郎公子的坏话,委实可气。” 听她说话那人摆手:“别说了,那是公主,咱们是臣女,岂有咱们说什么的份?传出去,那可是对公主不敬!” “她自己都不知羞,我还要替她藏着掖着?况且这里就我们俩,你怕什么?”郑彤说得急,气愤难平,“霸着文郎不放,方才又和一个男人笑得开心。我看得真切,那男子相貌不输于陈大人,又听她叫其‘萧将军’,我才知道是武郎呢。你说这世上怎有这样的人,有了一个,还想要第二个,难道就因为是公主,想把文武二郎都收了不成?” 沈善瑜躲在假山后面,听了郑彤的话,简直都要醉了。大齐男女大防并不算严,故此男女之间说话谈笑都是正常的事,她不过笑话了萧禹两句,萧禹还没不乐意呢,这里就有脑残粉站出来了。况且陈轶那事不过是空穴来风,严格来讲,自己更是受害者好么?这脑残粉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替自家爱豆叫不平呢! 那人劝郑彤不要再说,郑彤偏生不住,想到沈善瑜的那张脸,她就恶心,若不是知道那是公主,不是她能动的,她现在就划花她的脸:“你不知道,方才唐姐姐和她比投壶,我起先听了她说文郎的坏话,将我给气得……后来唐姐姐又输了,我一时气愤难平,命侍女加了把泥沙在她茶盏之中,也不知道喝下去没有。一嘴的污泥,也有脸说文郎的不是,也有脸去引诱武郎!呸,还有脸是天家帝姬呢,做得什么腌臜事,辱没了皇家的名声!” 这几日沈善瑜被陈轶的事闹得处在崩溃的边缘,自小及大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偏偏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她百口莫辩。心中的气自然是越来越大,方才茶中被加了泥沙的事更让她气不打一出来。她才是受害者!因为一句无心之言要被逼婚,还是全家老小无一例外全来逼婚。疲于应付已经够惨了,还要被脑残粉攻击?那杯加了泥沙的茶若是真给她喝了,岂不是让郑彤看了笑话? 她没有和萧禹越矩,岂有引诱之说?跟陈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别说她对陈轶无意,就算是真有意,难道陈轶就真的那样好,一点错儿都挑不出来?郑彤这脑残粉一副她负了陈轶又玩/弄萧禹的嘴脸,装腔作势给谁看! 沈善瑜恨得牙痒痒,嘴皮子一碰就要中伤她,一旦这混账话给漏了出去,她的名声算是毁了,连带着皇家都要给人嘲笑了去。这么些日子为了陈轶的事,让她各种难受,现在这口气算是空前足了起来,恨不能将郑彤给嚼碎了。 敢欺负到她头上来!真以为她自小被宠傻了么! * 回了水榭吃了点心,沈善瑜一派闲适的样子,临近申时,明月从外面不动声色的回来:“公主,都妥了。” “妥了就好。”淡定的一笑,沈善瑜气定神闲的起身,跟着明月出去了。两人并肩而行,到了一间独立的院子。这原是皇后未出嫁之前的闺房,这么多年一直是留着,以供沈氏兄妹来小住。院子前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把守,见了沈善瑜过来,忙给她行了个礼。一路进去,里面又有几个俊俏的丫鬟,似乎正在等她,而地上一个麻布口袋,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正在蜷缩着。 沈善瑜慢吞吞的绕着麻袋走了一圈,自小二哥哥就训练死士,大姐远嫁那时,跟去了四十个。后来在十岁那年,二哥哥把二十个死士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这件事她连母后都没有说,是以现在皇后还觉得小女儿是个不谙世事的乖宝宝呢。 不过这二十个死士,也是她第一次用。这么些日子因为陈轶的事,小公主差点憋疯了,加之今天又被郑彤在茶里下了泥沙,偏巧还听见郑彤说自己的坏话,让沈善瑜心中的气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不可收拾。 她自己当然也是有错的,谁让是她自己个儿嘴欠,所以她也没敢去找陈轶的麻烦。但她负了陈轶勾/引萧禹这事是真的么?有半点依据和证据么?所谓疑罪从无,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郑彤就红口白牙污蔑她,把一切的罪责全部推到她身上来,让她怎么不生气?沈善瑜从来不是受气的主儿,往日哥哥姐姐们会替她教训回去,但现在,她可不想坐以待毙,她要好好给郑彤一个教训,让她知道,想泼脏水,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让她出来吧。”向身边的人吩咐说,那人立即将套在郑彤身上的麻袋给拽了下来,郑彤在里面,被捆得跟粽子一样,嘴里还塞着一张抹布。她睁大眼睛看着沈善瑜,她的模样在夕阳下,虽是显得稚嫩,但却说不出的美,仿佛能和夕阳交相辉映。郑彤被抹布堵了嘴巴,不停的叫着,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沈善瑜她怎么敢!仗着是帝姬的身份,竟然派人将她绑架了?! 沈善瑜根本不怕被她看到,拿脚尖踹了踹她:“你不是那样能耐,让人在我茶中加泥沙么?现在你嘴里塞着抹布,也没比泥沙干净许多。话多饶舌,我也是你说得的?别说我对陈轶和萧禹都没有意思,就算我想将他俩纳为面首,你管得着?” 郑彤“呜呜”的叫着,明白今日在假山后的话给她听去了,一时之间更是恨了。明月一把扯了她嘴里的抹布,她立时叫道:“五公主这样行事,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笑就笑去吧。”沈善瑜轻描淡写的说道,直直的看着郑彤,“你往我身上泼脏水都没人笑,我不信我这自己讨回公道的倒是被人笑话了。”她说到这里,低声道,“堵了嘴,给我揍她!别打脸,也别打成内伤了,就让她好好受受皮肉之苦!” 几个小姑娘领了命,将郑彤给堵了嘴又用麻袋将她脑袋套了起来,在她身上连掐带拧,专挑腋下这样又痛又不易察觉的地方。郑彤脑袋被麻袋套装,哭声都沙哑了,但嘴里的抹布腥臭,怎么都吐不出来,让她好不难受,身上疼得厉害。自小及大,郑彤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很快就没了力气,侧卧在地上无声的哭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善瑜负了文郎公子,又勾引武郎将军,她不过想出口恶气,难道错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被基友教育了一次,蠢香特此决定,从即日起日更。 qaq看在蠢香这么勤奋的份上,求小天使们收藏评论么么哒 第7章 淫/妇 见郑彤侧卧在地上不动了,沈善瑜嘴角扬起一个快慰的笑容来。摆手示意众人退开,沈善瑜亲自将罩着郑彤脑袋的麻袋给揭了,她已然泪流满面,原本梳得分毫不乱的辫子已然散乱开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嘴里无意识的呜咽着。乍一见了夕阳,又死命的缩了缩。 她好恨,沈善瑜仗着自己是帝姬,这样的无法无天,还在舅家竟然就让人绑了她,还这一番欺辱,她现在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到处都痛得厉害。看着面前盈盈含笑的沈善瑜,她恨不能冲上去,对她又撕又咬,把她的一张脸给划花,这样才能一解她心头之恨。 沈善瑜也在看着郑彤,看着郑彤对自己的怨恨目光,嗤笑道:“你很不服是不是?”她这辈子,父皇母后或者哥哥姐姐,无一不是将她呵护着的,故此她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自己动手过,但这次,她实在恨得牙痒痒了。凭什么郑彤觉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陈轶这个人分明也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让她这么些日子做什么都不得劲,还要每天面对来自父母兄姐的炮轰。 蹲下身子,沈善瑜一把扯了郑彤嘴里的抹布:“知道错了么?” 嘴巴刚得了自由,郑彤就没命的叫起来:“杀人了!沈善瑜仗着是帝姬就要在臣子府上杀人了!”只要她嚷开,自然会给人听到的,到时候,沈善瑜这伪善的面目就会在文武二郎面前揭开了,到时候…… 她万分热络,叫得撒欢。沈善瑜慢条斯理的蹲在她跟前,不动声色的在她腋下一拧,郑彤立时痛出了眼泪,含着哭腔叫道:“沈善瑜!你这样白白堕了皇家的脸!你这毒妇,文郎公子不会喜欢你的,你死了心吧,武郎也不会——” 听她的辱骂,明月都快忍不住,被沈善瑜摆手制止。慢吞吞的,她抬起手,“啪”的一下打在郑彤脸颊上,马上就起了红印。郑彤也不停,嘴里不停的骂着“毒妇”“蛇蝎妇人”,沈善瑜也来了劲,左右开弓,足足抽了郑彤近二十下,手都打麻了,才甩着手起身:“你还要骂么?你只管骂,我要是怕了算我输。” 郑彤早就不敢再说,脸颊火辣辣的痛,沈善瑜力气不大,但这样连续的抽打,她脸颊娇嫩的肌肤又如何受得住?沈善瑜冷笑道:“知道错了么?” 郑彤梗着脖子,咬着牙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又骂道,“你这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淫/妇!” “你才淫/妇!”沈善瑜彻底恼了,给她泼脏水还这样来劲,又重新蹲下身子,死死的掐着她腰间的软肉,“嘴欠是病,得治!得狠狠的治!” 郑彤不住的痛呼,沈善瑜却不停,一直将自己的劲儿给用完了,这才道:“明月,去起些冰来,给郑姑娘敷敷脸。” 见她软了,郑彤冷笑道:“公主以为服软了有用吗?我要去皇帝陛下跟前告你!” “你去呀。”沈善瑜根本就不怕,“你脑子进水了?那是我父皇,向着你还是我?你只管去,我就怕你出不了宫门就给我哥哥姐姐截胡了。” 今上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性子各不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是对沈善瑜这个最小的妹妹疼到骨子里,要是自己真的告了沈善瑜,恐怕会被这些皇子殿下公主殿下给往死里修理。 郑彤顿时蔫了,沈善瑜冷笑道:“呸!我本打算就教训你一下,谁成想你这样不受教,连淫/妇二字都敢骂出来。我堂堂大齐公主,难道是个棒槌能给你骂的?”她说着,扬手唤了一个丫头过来,那丫头生得十分白净,是个伶俐的,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知道长年被训练着,“好好给郑姑娘上上课,让她知道,皇女不是她能招惹的。” 那丫头坦然一笑,单手就将郑彤给提了起来,小嘴贴在她脖子上的肌肤,用足了力气狠狠的吸。郑彤虽说还没出阁,但哪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尖声叫道:“沈善瑜,你敢坏我清白!” 如果脖子上有吻痕,她会被怎样看待?会不会被认为是不贞?会不会……郑彤这下真的怕了,软了语气:“五公主,我知道错了,臣女知道错了,公主原谅臣女吧。” 沈善瑜冷笑道:“我方才问你错了没有,你说我淫/妇,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郑彤浑身都吓得哆嗦,眼泪簌簌而下。她太天真了,沈善瑜虽然随时看起来都是单纯可爱的样子,但在宫里长大的人,有什么单纯可言?脖子上温热的触感很是诡异,让她哭得更厉害了。 “你还敢哭出声儿?”不得不说,沈善瑜真是从来没有这么爽过,原来欺负别人真的是一件让人舒爽到骨子里的事啊。郑彤立时闭嘴,眼泪无声的流着。 明月很快就回来了:“公主,已然到了申时了,厅中摆饭了,舅太太找公主呢。” “那就回去吧。”沈善瑜点头,又吩咐道,“一会子给郑姑娘敷敷脸,别让人看出来她是挨了揍的。” 几个死士应了。 沈善瑜从母亲闺房出来的时候,浑身舒爽,行了没有几步,却见萧禹立在不远处,忙迎上去:“萧将军怎么不去吃饭?” “正要去。”萧禹恭敬的行了一礼,“只是行到附近,却听见几声几不可闻的哭声,一时之间有些好奇。” “哭声?”沈善瑜根本不怀疑他听到的是郑彤的声音,又笑道,“哪里有什么哭声,怕是将军听错了。” 见她盈盈微笑,尚显稚嫩的小脸鲜活无比,比正在枝间盛开的桃花更为清丽。比起那些对他和陈轶过分狂热的贵女来说,沈善瑜的存在就像是清流,让他倍感松惬,也是轻轻一笑:“许真是臣听错了也不一定。” “肯定是将军听错了。”沈善瑜直接顺坡下了,方才萧禹勾唇一笑,还真有点诱人……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花厅,饭间郑夫人一直在找女儿,又发动了杨家的下人去找,却一无所获。沈善瑜酒饱饭足了之后,才对明月说:“你去吩咐他们,让他们把郑彤放出来。” 明月应下就去,杨婉茹贼兮兮的坐在沈善瑜身边来:“阿瑜,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没有呀。”沈善瑜今日出了口恶气,整个人空前的爽快,也没有因为陈轶之事而烦恼的样子了。杨婉茹说:“你可拉倒吧,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那肚子里,一肚子坏水儿……” 两人又一番打闹,外面有人来说,郑彤找到了。将其迎进来,她却一直遮遮掩掩的,沈善瑜故意往她脖子上看去,见上面一个明显的吻痕,顿时开心了。等郑彤落座,她也不故意去提,自己喜滋滋的和杨婉茹打闹,一点也不管郑彤投来的怨恨目光。 只是其间有一个贵女起身之时,不慎撞到了郑彤的腰,那里给掐得生疼,郑彤立时火了:“你作死么?” 同样都是贵女,对方又怎么可能是个受气的主儿?当下反驳:“你说谁呢!” 今日受了一番折辱,郑彤气得要命,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声张,声张了也无济于事。但这口气不出不行,会憋风的,也握着小拳头起身道:“说你呢,怎了?” 对方给她气得发慌,又眼尖瞥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哟,我说方才不见人呢,原来是和谁无媒苟合去了。做这样不知廉耻的事也不知道遮掩一些,还跟吃了火星儿一样!”又指着她脖子上的红莓,“不知廉耻!” 郑彤脑中轰的炸开,下意识去遮,口中叫道:“我没有!我没有!” 对方笑道:“你没有,难道是我不成?咱们大齐民风再开化,也架不住你的这样作死!” 这动静渐渐大了,沈善瑜端着茶正喝,听了这话,感叹着这贵女也是个嘲讽技能满级的主儿。郑彤也是个傻姑娘,脖子上那样明显的痕迹,她非要去跟人吵架,这不是授人以把柄?不过沈善瑜可不会把这同情给她,她竟然敢骂自己“淫/妇”,那后果她就要自己承担着。 这厢动静太大,贵妇那头也听见了,郑夫人出来就见女儿红着脸捂着脖子,忙问出了什么事。对方的母亲也过来,那贵女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不过撞了郑姐姐一下,就跟我夺了她什么似的叫起来,还说我作死。谁想她脖子上那样大的红莓,当人都是瞎子傻子呢!” 因民风开化之故,姑娘们对于这些事情的避讳也不像是前朝那样刻板,但若是无媒苟合,那可不一样了。尽管不禁止男女之间谈话见面,但是动手动脚可不一样,更不说都动到了脖子这样的敏感部位去了。 郑夫人当即虎了脸,加之那样多人看着,她也觉得老脸无光:“你怎么回事!” “娘,不是我!不是我!”郑彤慌不择言,“是沈善瑜,是她故意折腾我,还让她的侍女在我脖子上又亲又咬——” 她声音不可谓不大,内室所有人都转头看着她和沈善瑜,时不时的窃窃私语。沈善瑜气定神闲,也不说话,杨婉茹骂道:“你别红口白牙污蔑我们阿瑜,她犯得着跟你过不去?还有,她名字是你叫得的么?” 沈善瑜拉了她一把:“你别动气嘛。”又冷笑道,“你是见墙倒众人推了,就来拉我下水是吧?” 郑彤摇头道:“娘,娘,我说的是真的,沈……五公主今日下午让人将我绑到了一个院子里,将我一顿好打,还让侍女在我脖子上留下痕迹来。娘若是不信,我可以给娘看证据。” 她的伤都留在腋下和腰上,真要看证据是要宽衣解带的,但现在郑彤已然百口莫辩了,如果不能当场撇清这个罪名,那么脖子上的痕迹就说不清楚了,那可是不贞!那样她会嫁不出去的,郑家也会因此而被嘲笑。 眼看女儿慌了,竟然要当众脱衣裳,郑夫人老脸一红,拉住她:“作死的东西,你还嫌丢脸不够大?”又见她脖子上的吻痕分明,煞是红艳,更是觉得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这混账东西,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还要把皇家帝姬拉下水! 沈善瑜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你若是能拿出证据,我去父皇跟前领罪,若是拿不出来,你要当众给我跪下磕头,说你错了。” 郑彤气得小脸通红,怒道:“你装什么好人,分明就是你——” 还没说完,郑夫人“啪”的一声打在她脸上:“住口!五公主也是你说得的?”又忙给沈善瑜赔罪。沈善瑜摆手道:“郑夫人客气了。” 其实她还真没想把郑彤整成这样,但她自己神经兮兮的非要跟人吵架,那就怪不得沈善瑜了。 郑彤挨了母亲的一下,委屈得要命,眼泪不住地往下落。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自小都是被母亲捧在手里的,母亲竟然为了沈善瑜打她?! 沈善瑜这下得意非常,看着郑彤哭鼻子的样子,心中一片舒爽,叫你嘴欠,叫你“淫/妇”“淫/妇”的乱叫,真以为这世上都是你妈要惯着你啊? 谁知一人分开众贵女,翩然而来:“我今日下午昏睡着,好容易起身之时,似乎看到了萧禹萧将军在附近。若郑姑娘真是给五公主绑了去毒打,必然是会有哭声的。我听闻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只怕会听到什么动静。” 看着唐翊君袅袅聘婷的出来说话,让郑彤立时产生了莫大的希望,很是得意的看了沈善瑜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阿瑜是个皇家霸王花,这是真哒~~~ 第8章 瞎话 作者有话要说:  qaq求原谅,明明说好日更的,可是昨天,蠢香刚注册了后宫,然后就断网了,断网了…… tat刚刚才修好路由器,为了表示蠢香的歉意,今天双更,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萧禹在朝中的形象之高大,是沈善瑜完全没有想到的。这位武郎将军,在得了武状元之后,被封为五品定远将军,行事一直很低调,但是却以为人正派闻名朝野,后又有人说出其祖母是当年的叶太傅叶清仪,朝中对于他的形象就更信服了。加之前些日子他从渥南国班师回朝,在京中引起空前盛大的围观场面,如今皇帝的封赏还没下来,但阖京上下,对于萧禹的评价已经达到一个高度。 关于这点,沈善瑜忽然有点为自己捏一把汗了,形象这样高大全的萧禹,真的会帮自己撒这个谎么? 第5节 因为这事是在杨家发生的,杨建泽杨老爷说不得辟了个院子出来,以供查清这件事的真相。沈善瑜和沈琏分坐主位两边,她尚且还好,偷偷瞄了一眼身边坐着的二哥哥,才发现他的脸色实在是有够难看的。 沈琏现在很生气,沈善瑜绝对不是一个跋扈嚣张到会在舅舅家里绑走人的女孩儿,所以若真有这样的事,那也肯定是郑彤不对在先。若依着他的本心,他很想让人把郑彤直接推出去打死。这事已经闹大了,若是不现在解决,一旦捅到皇帝那里,皇帝迫于压力,怕也要好好的处理沈善瑜。 屈指扣了扣桌面,沈琏很是不耐烦:“有话赶紧说,莫要误了诸位回去的时辰。”这话冠冕堂皇任谁都能听出来,郑彤哭得梨花带雨,将今日下午怎么被沈善瑜绑了的事尽数说出来,她浑身上下都疼,还有今日因为脖子上的吻痕而受的委屈,更让她难过,眼泪流得更快了。 沈善瑜根本就不怕郑彤告状,沈琏百分之三百会向着她,是以郑彤不管说得多可怜,都没有什么关系。等到她说完,沈善瑜才慢条斯理的说:“红口白牙污蔑我?嘴皮子一碰就来劲了?我为什么要这样整治你?况且今日谁不知道,我和哥哥来的时候,身边就一个小厮一个丫鬟,难道是我绑了你?” 郑彤又要来劲,被郑夫人横了一眼,她哭道:“公主自己知道。”说到这里,她又说,“娘,我浑身都是伤,娘如果不信,大可以看一看,我犯不着为了冤枉人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况且今日五公主还亲自动手打了我。”她一面说一面气急了,要挽起自己袖子来。 郑夫人青筋突突的跳,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还有男人在场,她居然讹上公主不算还要露自己的小臂,忙伸手打落了女儿挽袖子的手:“胡闹!你愈发的没有个完了是不是?” 不是郑夫人不肯相信女儿,而是那枚吻痕让她方寸大乱。女儿还没出嫁呢,脖子上有一枚吻痕,郑家的脸都给丢尽了。和男人做了那腌臜事还敢讹上皇女,是什么罪名啊!就算郑彤身上真的有伤痕又如何,只要一句话,就能将郑彤呛死——沈善瑜是皇后所生的嫡皇女,什么缘故要将臣女打一顿不算还要陷害她? 沈琏哼了哼,自家妹妹若是真的打人了,只能说明郑彤欠收拾。况且阿瑜打人和被蚊子叮了一样,根本就不疼,这郑家的姑娘想讹阿瑜不说,就那脖子上的吻痕来说,这郑家的姑娘就不是个正经人。 太子殿下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更不说大姐远嫁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妹妹。何况他了解沈善瑜,沈善瑜是娇宠惯了的,能撒娇解决绝不会用拳头,天才知道郑彤做了什么事让妹妹忍无可忍。沈善瑜懒洋洋的托腮:“郑姑娘也不必自说自话,凡事总有个缘故,孤不是神神道道的人,若真的打了你,总有个说法吧?”她说到这里,又对立在一旁的唐翊君努努嘴,“不然孤怎么不打表姐,怎么不打婉茹,偏偏找上了你?” 唐翊君被忽然点名,微微敛眉。今日她竟然在擅长的投壶上面输给了沈善瑜,吃了半坛酒,昏昏的睡了一下午,让她颜面尽失,现在沈善瑜还敢点她的名字,她气愤难平,不动声色嘲讽道:“不敢,公主是娇贵惯了的人,兴许只是心情不好。” 听她这样说妹妹,沈琏正要喷回去,杨婉茹比他还不乐意,说:“唐姐姐也不怕闪了舌头,自己是一不顺心就要拿人出气的,以为别人都是这样?” 唐翊君给这话气得不轻,又不好在太子跟前失仪,只好将心里的火压下来,自我安慰了一番,坐在一旁不说话了。看着郑彤变成了泪包,沈善瑜愈发的淡定起来:“连个理由都说不出来,莫非郑姑娘打量着孤好说话,这才往孤头上扔黑锅?” 郑彤哭得厉害,她如何敢说?当着太子的面,她难道敢说是因为她说了沈善瑜“水性杨花”?她难道敢说是因为她骂沈善瑜“淫/妇”,沈善瑜才让人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的? 正在僵持,外面有人说:“萧将军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见萧禹已然上了台阶,他身量颀长健硕,因是上过沙场的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历练下来的肃杀之气,眉宇间净是大气沉稳。五官深邃,英气逼人,比起陈轶那油头粉脸的小子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他甫一进来,屋中的贵女目光都被他深深的吸引住了。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五公主殿下。”他恭敬行礼,声音有些金玉温润之感,仿佛宝剑龙吟,磁性而低沉。沈琏单刀直入:“萧卿,孤问你一句,今日下午,有没有听见有女子的哭声?” 不讲前因后果,直接问话,让萧禹不知形势,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审时度势,避免了所谓的违心之举。 萧禹本就不明所以,见屋中围了不少人,沈琏和沈善瑜都在,哭得梨花带雨的郑彤,坐在椅子上互相生气的唐翊君和杨婉茹。而太子这一问话就更是奇怪了,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沈善瑜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不管萧禹怎么回答,她都不怪他,他是个仁义的,不论如何,萧好人就是萧好人,这点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萧禹依旧摸不清状况,但见沈善瑜用茶杯掩饰住自己的笑容,一双翦水秋瞳仿佛会说话一样,就那样含笑盯着他。他忽的又想起今日下午,听到哭声不多时,就看见了沈善瑜,那时候沈善瑜的笑容虽好,但现今想来,又有些说不出的牵强。 莫不是小公主闯祸了?萧好人这样想着。 “萧卿?”见他不回答,沈琏催促了一声,萧禹不再细想,温言道:“臣不曾听见。” “果真没有听见?”沈琏又问了一次,萧禹答得肯定,一脸正气让人不敢再怀疑:“是,臣的确没有听见。” 郑彤心都凉了半截,转头看着萧禹:“将军要这样保五公主?得了她什么好处?” 她满脸哀怨,看着萧禹的神色那样痴缠,含着无尽的倾慕和失落,让萧禹背上冷汗都快出来了。他不喜和女子打交道,只因大多女子见了他,就和郑彤如今的神色一样,痴缠、倾慕,那种狂热的追捧让他只想逃开。 女孩儿真的很麻烦。 然而沈善瑜就是一股清流,她不会过于狂热的追捧自己,也不会刻意在自己跟前娇羞万分,她会嘲笑他,还说要抬酒到他家去。其他的女孩儿看起来就像是刻板的人偶,就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因如此,萧好人将小公主划为朋友,更不说小公主很是真诚的对他说他是个好人。而这几次的接触,他更明白,作为帝后最小的女儿,沈善瑜骄纵是情有可原的,但她并没有半点嚣张跋扈的影子在其中,甚至连某些世家女都比她更跋扈更嚣张。 想必小公主也不会作出什么坏得彻底的事,这样想着,萧好人决定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保护她。 “萧某不知姑娘说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萧禹不动声色的说着瞎话。 沈琏忽的一笑:“萧将军并未听见,不知还有什么证据?红口白牙污蔑皇女,你该当何罪!” “哥哥,咱们不要和女孩子置气嘛。”沈善瑜咧开一个虚伪到了极点的笑容,她没想到萧禹会为了她说瞎话,她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蹲在郑彤跟前:“你说,你错了么?” 她又不是没给过郑彤机会,如果郑彤承认自己错了,她也就算了,找个理由给郑彤开脱了脖子上吻痕的事,若是她死不悔改,就别怪她心狠,她要彻底把郑彤给击垮! “公主真是会假惺惺。”郑彤冷冷的哼道,抹了一把泪,“我现在名声全被你毁了,你还这样装模作样给谁看!” 她忽的激动起来,沈善瑜唬了一跳,萧禹却立即伸手挡在她们两人中间:“莫激动,伤了五公主不好。” 郑彤恨恨的咬牙,一句话都没说,沈善瑜则咧开一个笑容:“萧将军,你真的真的是个好人。” 小公主笑得十分纯真,让萧好人觉得她出门就能被人拐走:“公主还是多些心眼的好。” 沈善瑜踱回沈琏身边:“我心眼儿多着呢。” 唐翊君看着这一幕,牙都快咬碎了。根据她的了解,武郎几乎是不亲近任何女人的,对女人避之不及,今日竟然对沈善瑜表示出了关心,这点让她很是挫败。她哪里比沈善瑜差了?何以武郎会…… 其实唐翊君根本就不关心郑彤的死活,她其实也不相信沈善瑜身为公主会陷害臣女,但她关心能不能将沈善瑜踩下去,只要坐实了沈善瑜陷害郑彤,那么沈善瑜名声尽毁,她也算是报了仇。岂料萧禹竟然会帮沈善瑜说话,实在让唐翊君没有想到。 难道武郎和她,真的…… 唐翊君只觉得天旋地转,坐在椅子上没了主心骨一样。 沈琏那头根本不去管唐翊君,他现在很生气,他从一开始就认定是郑彤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来讹沈善瑜。现在被萧禹戳破了还敢口吐狂言,让沈琏恨得牙痒痒:“讹人都讹到皇女这里来了,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郑彤没想到这样快就被太子发落,哭叫着让母亲救她,但郑夫人也觉得这女儿丢了大脸,哪里肯多管? 一直出了院子,沈善瑜才拦了萧禹:“今日多谢将军了。” “公主不是蛮横无理之人,想来其中有什么误会。”她身材娇小,立在萧好人跟前跟个瓷娃娃一样,“况且太子殿下那时含着怒意,臣若能救公主,自然该救。” “你那正人君子的形象,我可不相信了。”沈善瑜摆手,“不过肯违了心意替我说瞎话,我很是感激,真的。” 萧禹一笑,周围都仿佛亮堂了起来:“举手之劳,公主不必记挂于心。”又隐隐听见沈琏的催促,忙行礼道:“恭送五公主。” 和他告别后,沈善瑜飞快的回了哥哥身边。萧禹也准备要回去,忽又被人叫住:“萧兄。” 那人模样生得很好,风流俊俏的模样让人见之难忘,是和他齐名的文郎陈轶。萧禹负手而立:“陈大人有何事?” “并无甚要事。”陈轶摇头,望着沈善瑜的背影,喃喃道:“那位就是五公主么?” “是。”想到沈善瑜曾经问起陈轶,萧好人心中已然笃定了她喜欢陈轶,既然喜欢,想必这两人是要成其好事的,他也就应了。 “原来如此……”陈轶微微勾起笑容来,夜色太黑,他看不真切,但从背影来看,五公主弱质纤纤,静谧而美好,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有妻如此,娇妻美妾常伴,岂非人生幸事?此生当无憾。 第9章 幸福 御案前坐着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美大叔,身着衮龙袍,浑身都带着上位者的王霸之气,他双手撑起一个塔状,挑着眉看着跟前娇小的沈善瑜,面前的折子已然合了起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跟儿臣没有关系的。”沈善瑜撅着嘴,娇娇的撒娇说,“儿臣今日才知道郑家的姑娘被郑侍郎送到水月庵里去了。” 这真是实话,她今天来给父皇请安,才听见父皇说郑彤给其父郑侍郎送到水月庵去,她很是吃惊,而后听了皇帝的话,她才明白——原来在自己还没出手料理郑彤的时候,那群护妹狂魔已然出动了。 先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联手弹劾了郑侍郎,三皇子是个混世魔王,谁惹了他他都敢在朝堂上参对方一本,所以也没少被皇帝削。但大皇子出面,这分量可不一样,大皇子可是出了名的正经人,若是没有证据,是绝对不会出面的。是以朝中上下当然很是重视,当即命御史查郑侍郎。而另一头,郑彤脖子上的吻痕已然传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个个缠绵悱恻,最荒诞的是小姐和下人的版本。 而传言传开之后第二日,郑家已然准备出嫁的大孙女,却被婆家给火速退了亲事。大齐虽然民风开化,男女之间可以见面甚至可以相邀出门游玩,但绝对不能动手动脚,现下都动到脖子上去了,谁又敢要郑家的姑娘? 好好的一家子,给闹得人心惶惶。郑侍郎在官场沉浮几十年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为了全家老小和自己的前程,他只能一狠心一跺脚,将女儿送到水月庵去了,让其在尼姑庵之中修身养性,好好反省自己错哪儿了。 沈善瑜除了感叹哥哥们做事之狠下手之准之外,半点愧疚感都没有。她不是没有给过郑彤机会啊,她给过郑彤两次机会,但是郑彤不仅不珍惜,反倒是对她恶语相向,这才致使了现在的结果,所以她为什么要有负罪感?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难道郑彤以为世人都是她妈要惯着她? 见女儿清丽的小脸上带着些许被误解了的委屈,皇帝笑道:“鬼机灵,别人不知道你,父皇还不知道?你大哥素来恨你三哥不争气,也鲜少和他一同共事,此次怎会和他一起弹劾郑家的?当父皇老糊涂么?” “哪里敢当父皇糊涂呀。”沈善瑜凑上前,亲昵的挽着皇帝的手臂,“父皇是天下最英明的人了,让儿臣好生仰慕。”她说到这里,又为自己剖白,“大哥哥和三哥哥怎么想的,儿臣怎么知道嘛。” “还敢和父皇胡说?”皇帝点了点女儿的脑门,“你这些哥哥姐姐们,旁的不敢说,待你却是顶好。真以为父皇不知道,郑家那女儿将你得罪了,是也不是?” 不料皇帝已然知道了,沈善瑜思量一会子,索性大方的承认了:“是呀。”又絮絮的向皇帝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罢才道:“父皇要罚就罚吧,儿臣只要她知道,皇家的人不是臣子可以说的,更要她知道,骂女孩子就不能用‘淫/妇’两个字。” 皇帝并没有说话,沉着脸色喜怒未变。小女儿的性子他清楚,尽管是被自己和皇后捧在手心之中,更被兄姐牢牢的保护着,养成了小女儿的骄矜性子。但这份骄矜,却从无嚣张跋扈在其中,他敢笃定,没有正当的理由,小女儿是不会主动去招惹谁的,她这古灵精怪的人,能用撒娇解决的就绝不会用拳头。 而这一番前因后果听完后,皇帝也是起了怒意,郑彤委实太欠教训了些。竟然敢以“淫/妇”二字骂自己的掌上明珠。见沈善瑜委屈,他指了身边的椅子,太监总管立时搬了过来:“五公主请坐。” 沈善瑜从善如流,坐下说:“父皇有何事吩咐?”父皇每每露出这样的神情之时,就是有事和她谈、反正她都习以为常了,这么几日看下来,文郎陈轶才是父皇母后亲生的呢,自己就是个后娘养的。 “阿瑜,父皇今日和你说说体己话,你将心里话告诉父皇,父皇也好听一听。”想到这件事的起因竟然是女儿说了陈轶的不是,皇帝很是惊讶,女子若真是喜欢上了男子,眼里不该全是他的好么?又寻思起了这么些日子沈善瑜对于陈轶的抵抗,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只想到了陈轶的好名声,只想到了自己能给女儿什么,却忽略了女儿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在九五之尊的位子上坐了太久,早已忘记如何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了,但这次,女儿险些弄出大动静来,爱女心切的皇帝不得不正视起自己的做法了。 沈善瑜仰头问:“儿臣说了,父皇会信么?”见皇帝不说话,她也意识到这话问得孟浪,端了茶喝一口,闷闷的说,“我不喜欢陈轶,所以父皇和母后不要再逼我了。” 陈轶再好,但风流多情是他的性格,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善瑜很难想象他会为了自己收心,未免自己以后伤心,还是对文郎公子死心吧。 “你以为,陈轶到底哪里不好了?”皇帝含笑,“当日不是咱们阿瑜亲口说陈轶好看的么?” 沈善瑜:好看就是喜欢啊? 架不住吐槽的心,沈善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可是觉得好看又不是一定喜欢他。阿瑜也觉得父皇和哥哥们好看呀,难道阿瑜就爱慕着父皇和哥哥们?况且陈轶名声虽好,但大多是在外面的,谁知道他在内院是什么样。阿瑜若是真的嫁给他,万一他表里不一,女儿岂不是要给他磋磨死?” 皇帝被女儿堵了话,老脸一红:“你这鬼机灵,成日说什么话?”又暗自思忖起来,女儿这话的确是有理,好看和喜欢又不一定非是划等号的。而陈轶为人虽然正派,相貌人品无一不好,虽不是世家,但世家的资历是慢慢熬出来的。阿瑜这丫头也是可气,每一次提到这个话题,她总说陈轶是好看,但是她不喜欢。如今想来,也是自己和皇后操之过急了。陈轶名声虽好,但大多是在外面共事的传出来的,而私底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确是不知道。若是表里不一,岂不是要害了女儿?还是再查一查底细的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配得上女儿。 皇帝的神色阴晴不定,沈善瑜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父皇给她答复。她知道父皇母后疼她如珠如宝,加之文武二郎的名声实在太好,京中多少的贵女心悦此二人。因为这些个前提,在她提到文郎陈轶的时候,皇帝和皇后下意识就觉得女儿春心萌动,知道喜欢少年郎了,这才迫不及待的想撮合她和陈轶。毕竟京中找不出几个对文武二郎不心动的女子,女儿又怎么会是个奇葩呢? 沈善瑜:对不起吼,我还真就是个奇葩。 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帝轻轻的抚着沈善瑜的呆毛:“阿瑜,父皇和母后都希望你能够幸福。陈轶此人,父皇会着人去查,若他确实配得上你,父皇和母后会再向你提这件事的。” 得了皇帝的允诺,沈善瑜不免大喜,明白这是父皇做出的让步了。目前来看,陈轶除了风流了些之外,并没有什么配不上她的地方。是以皇帝并没有将陈轶从女婿的考察行列之中踢出去,但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善瑜日日撒娇,总会让帝后都松口的不是? * 作为帝后最小的女儿,沈善瑜那是将哥哥姐姐们没有受过的宠爱全给受尽了。不过几句撒娇,就轻而易举的让皇后松口,在端午节那日放她出宫游玩,喜得沈善瑜转头就告诉了杨婉茹,要她和自己一起去玩耍。 只是因为没有兄姐的陪伴,故此皇后很是担心她的安危,指了一队銮仪卫护送她出宫去。所谓銮仪卫,就是皇帝出行的卫队,和羽林卫并称皇帝脸面的禁军,既然是脸面,那么必然是光鲜的。所以銮仪卫之中,都是出身一流世家的青年男子,个个文武双全,更是一表人才,若是统一着銮仪卫的标致性服装——上绣蛇纹的窄袖窄身锦服,势必会引起许多女子的关注。 而今日,这些銮仪卫并未着蛇纹服,只做家丁打扮,但这样一群模样上好的男子簇拥着马车而来,让杨婉茹直了眼睛:“阿瑜,你这是做什么呀?” 这些人一起出没,势必会引起女孩子关注的,那样还怎么愉快的玩耍?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沈善瑜掀了车帘,露出微微含怒的小脸来:“还说呢,你还嫌我不够招摇?”一路从皇宫出来到杨府,虽然銮仪卫都是家丁护院的打扮,但若是家丁护院都这样的器宇轩昂,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沈善瑜虽然在马车里面,但外面的窃窃私语也有不少传进了她耳朵里,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被关在马车里的猴子一样。 见她脸色不好,杨婉茹反倒是坏心的笑了起来:“该!谁让你想着出宫玩的,姑妈姑爹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说罢,上了马车车辕。 沈善瑜着恼了,啐道:“你还敢笑话我,你给我下去,给我下去。” 杨婉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坐在她身边:“我偏不,请神容易送神难,谁要我和她一起去玩的,可不知道是谁。” 到底是手帕交,沈善瑜也不能真的和杨婉茹置气,和她闹了一阵,也就坐好往人多的地方去了。因为是端午节,运河边上举办了龙舟的比赛,连带着沿途的茶肆生意也极为火爆。人群里面不断的爆发出叫好声来。沈善瑜探着脑袋去看,见两列龙舟分毫不让的往终点冲去,运河两岸不少人正在欢呼,日头虽然毒辣,但分毫没有影响这些人的热情,或有一支队伍突破重围,引起不少人的欢呼雀跃。 佳节之中,这样的平安喜乐,俨然一片盛世清明的景象。 道旁有一个小摊附近人潮涌动,命马车走近了些,才见是一个卖粽子的小摊。身边的杨婉茹立时激动起来:“呀,我知道这个,是咱们京中有名的粽王,很是好吃的。”又扭糖似的缠着沈善瑜,“阿瑜,好阿瑜,咱们也去买上几个吃嘛。” 沈善瑜坐在马车里面,觉得又热又闷,身上腻得发慌,顺口说:“你要吃就吃吧,只是我不要了。让几个人去买,我要去临江楼上坐一坐,好热。” “你去坐吧,比起品茶,还是吃些好吃的让我欢喜些。”杨婉茹一笑,“我一会子来找你,这美食要自己等,这才有意义。”说着,下了马车,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真是为了吃什么都不顾了,沈善瑜不免好笑,指了两个銮仪卫去跟着她,免得她只顾着粽子,钱袋子被扒手偷去了都不知道。 临江楼是修建在运河边上以供踏青之人乘凉休憩的地方,沈善瑜甫一上楼,转头吩咐:“你们派人在门口等着杨姑娘,她若是来了,将她领进来,别叫她迷了路。” 銮仪卫小队队长颔首称是,沈善瑜这才放心,在人声嘈杂之中,忽又听到一个极是熟悉的声音:“烦劳将方才的桂花酥、杏仁酥皆来两份,包好了让我带走。” 第6节 这声音隐隐有金玉之声,仿佛宝剑龙吟,沈善瑜不免一笑,转头见萧好人一身湛蓝色长袍,正和掌柜的说话,一时玩心上来,顺手取了腰间的香囊,向他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qaq求收藏…… 第10章 端午 实则整个京中,哪怕没有文武二郎这个名声,萧禹也能凭借一张脸和在沙场历练出来的沧桑气质俘获许多少女的芳心。是以就算只是出个门,他也能被姑娘想要引起他注意的香囊砸得满头包。 但正因在沙场待过,他大多时候保持着极高的警惕,还没等沈善瑜的香囊扔到他身上,他已然劈手接住,隐隐嗅见其中甘甜的馨香味,似曾相识,从上面的绣工就能看出,必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所有。 萧禹其实很无奈,他不擅长和女孩子接触,每每遇到谁往他脑门上扔香囊荷包,他也只能礼貌的还给对方。他认为若是对对方姑娘无意,将别人的贴身之物放在身上实在不妥。故此,在脑袋上被打一下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格外好脾气的找寻那个扔他香囊的人。 左右环顾,临江楼里面的姑娘小姐们都以团扇掩面,对他笑得十分羞赧,眸子仿佛,星子般灿烂。沈善瑜立在楼梯上,见他四处环顾,心中那点坏心思满足得很,低笑道:“呆子,这里呢。” 她一出声,萧好人立即循声看去。见是沈善瑜,萧禹立时露出笑容来,正要行礼,被沈善瑜摆手打断:“上来,我同你说说话。” 銮仪卫的小队队长低声道:“五公主……” “无碍的,我和萧将军是熟识。”沈善瑜笑眯眯的,“况且你看他那样,敢对我欲行不轨么?” 这倒是,萧将军看来跟个愣头青一样。队长这样想着,大齐不禁止男女之间会面,但非未婚夫妻独处一室就有些不好说了。只是他跟在其中,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萧禹三两步上了楼,又进了包厢。沈善瑜已然坐在了临窗的位子上,指着对面的位子说:“过来说说话。”待他坐下,“你想吃桂花酥和杏仁酥?我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这两种点心好不好吃。” “臣不爱甜食。”萧禹原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心中自是感念,方才接住香囊的无奈也荡然无存,“只是祖母素来喜欢这临江楼的这两种点心,臣也好给祖母带一些回去。” 原来是叶清仪喜欢……这样想着,沈善瑜含笑问道:“那为什么不见叶先生来?今日这运河两岸赛龙舟,这样热闹,连我都想看一看。”说话间,又有两队龙舟同时从起点冲出去,河岸再次爆发了喝彩声,那声音都快冲破天际了。 没有想到沈善瑜会尊称祖母“先生”,这点让萧禹很是惊喜,愈发的觉得小公主和别的姑娘的确不一样,温言道:“祖母年岁大了,畏热又不喜吵闹。臣也不愿祖母操劳,索性自己来,为祖母买回去。” 沈善瑜抿唇微笑,细细的看过萧禹。他眉眼深邃,脸庞刚毅,比起陈轶的风流多情而言,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满满的阳刚之气,英俊得无以复加。这文武二郎,从脸上看,还真都是昧着良心都说不出半点不好呀…… 萧禹被她看得别扭,耳朵尖都泛出了红色:“公主……” “怎么?”沈善瑜含笑问道,这才注意到萧禹耳朵尖发红,立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萧将军,你这人好生有趣,被女孩子盯上几眼就害羞了?” 萧好人再次被嘲笑了,也不敢接话,怕得到小公主更大的嘲笑,低着头不发一语,耳朵都快燃烧了。一旁的小队队长想笑又不敢笑,武郎将军竟然是这样纯情的一个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沈善瑜笑得浑身直哆嗦,死死咬着下唇方才止住笑意。萧好人看了她一眼,她竟觉得他神色有点哀怨,忙说:“将军别恼,我不笑了……”又见他通红的耳朵和微红的脸庞,还是没憋住,细密的贝齿咬着下唇,憋得浑身直发抖。 见她咬得很是用力,丰润的唇瓣仿佛都要沁血了一样,生怕她将嘴唇咬破,萧禹长叹一声:“公主想笑就笑吧,臣……并不擅长和女子接触。若是无意,又何必给对方绮念,反倒是让姑娘家伤心了。” 沈善瑜玩心大起,托腮笑道:“那将军和我接触了,是对我有意喽?” 萧禹脸上腾地烧了起来,他所遇到的姑娘们都是矜娇,恨不能在他面前能软成水,柔弱得让人扶都扶不起来。只是小公主,反倒和她们都不一样,这样大喇喇的就问了出来。 眼见武郎脸全红了,沈善瑜实在绷不住笑意,边笑边说:“你那些拥趸们若是知道我将你欺辱成这样,只怕恨不能端起大刀来砍死我。”这点从郑彤身上就已经得到了应验,而阖京上下,文武二郎的脑残粉,绝对不止郑彤一个。 萧好人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摇头道:“臣不会让人伤害公主的。”小公主对他而言是个独特的存在,他依然会尽自己的可能保护她,不会让她被人伤害。 “你这话传出去,可有更多人想砍死我了。”沈善瑜心中一暖,因为是皇女之尊,她的朋友很少,杨婉茹性子开朗活泼,又有亲戚的关系在其中,两人才会这样的亲厚。是以萧禹的一番话,是她得到的除了来自父母兄姐之外的承诺,要说不感动也是不能。这样想着,她伸手摸了耳朵,只觉得有些发烫,还没来得及保持一些少女的娇羞,忽又低呼道:“糟了!” 被她唬了一跳,萧好人脸色都变了几分:“公主怎了?” “我的耳坠子不见了。”一只在,一只不在了。那对耳坠子她很是喜欢,是以赤金打造,上面的珍珠不过米粒长短,但却浑圆,既贵气又能显出少女的灵动。还是她从二姐姐那里拿到的,现在伤心倒是算不上,就是有点惋惜。 萧禹不懂女人家对于首饰的看重,但看得出小公主对于这耳坠子的喜爱,低声道:“公主今日去过什么地方?” “没有去过呀。”沈善瑜说,在座位附近找寻起来,刚掀开桌子上铺的垫布下摆,就见桌子下面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来,在阳光下,珍珠十分圆润。沈善瑜喜不自胜,埋首下去检,萧禹坐在她对面,见她埋头下去,也起身,将手覆在她那方的桌沿上:“公主又何必亲自检呢?” 沈善瑜一面起身一面笑道:“我不亲自检,难道要我坐好了,明月来钻桌子底下给我捡起来?”她抬头之时,脑袋刚好撞到萧禹覆在桌沿的手上。抬眼则见他收回手坐下,心中动容一片:“多谢萧将军。” “何谢之有?”萧禹自然不愿她抬头撞到脑袋,这才起身,将手垫在她可能撞到的地方,“公主无碍就好。” “萧将军这样贴心,我怎么会有碍?”沈善瑜将捡起来的耳坠子用茶水冲了冲,这才重新戴上了。定然是方才笑得太开心,耳坠子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又想到自己方才撞到萧禹的手,他的手其实很硬,但比起桌子软多了,让她很是受用——除了父皇母后哥哥姐姐之外,从没有人愿意这样呵护她…… 这样想着,她脸上酡红一片,不动声色的端了茶品了一口,复又看向了窗外,却见不少人的目光竟然不再落在运河之中的龙舟上了,反倒是看向了另外一处。顺着看过去,只见那里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一袭月白长衫,手中执扇,发间美玉衬得愈发的面如冠玉,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仿佛能勾魂一样。 而他身边两步开外,立着一个少女,那女子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一身绮罗,模样清秀,但和那位公子立在一处,难免相形见绌。她额前没有碎发,周身气度和打扮又不像是正室夫人,想是开了脸的通房丫头。 那通房丫头沈善瑜不认识,但那公子,她可是熟悉的,是文郎陈轶。 大齐的男人并不禁止纳妾,而妾的地位也不像是前朝那样的低贱,虽然在主母面前还是半个奴才的身份,但却并不妨碍夫主可以带妾出门游玩。但也仅限于游玩,正式场合如若不是正妻陪同,而带着上不了台面的妾侍,必然引人耻笑。 这是大齐的世道,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但这样的场面落入了沈善瑜眼里,那就有点醉人了——她不信陈轶不知道皇帝有意撮合他二人,还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将妾侍带出来,未免太没有分寸了。别说沈善瑜本就不喜陈轶的风流,就是喜欢,也实在不能接受在可能议亲的情况下带别的女人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想做天家的女婿还要在天家的女儿头上拉翔? 其实沈善瑜着实是冤枉陈轶了,他自小就一心只读圣贤书,后来一举夺魁,京中对他的赞扬一时间达到了顶峰。在京中行走,众人都看在陈阁老和“文郎”这名头的份上对他尊敬有加。没受过任何挫折长大的陈轶,说穿了,如今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天真中二病罢了,心中只想着五公主对他有意,他也对五公主满意,这就够了。至于五公主是否眼里揉不得沙子不能接受妾侍,他真的没有想过。 看着沈善瑜脸色不太好,萧禹也往窗外望去,目光刚一触到陈轶,立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想到小公主是喜欢陈轶的,更是懂得现在她的抓耳挠腮:“公主别气才是。” “我犯得着生气?”沈善瑜展眉一笑,“我久闻陈大人风流多情,只是陈大人未免也是风流过了些。”还没跟她正式议亲呢,就带着小老婆到处晃悠,要是真过门了,他不会把自己晾在那里当个摆设吧? 这文郎真是嫁不得啊! 而萧禹则是愈发笃定沈善瑜吃醋了,心中忽又有些不痛快,他也不知道为何不痛快,仍是柔声劝道:“会有办法的。” 沈善瑜笑眯眯的点头,越看萧好人越顺眼,可比陈轶顺眼多了:“我知道啦,将军不必为我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最近沉迷人民的名义无法自拔,不过不会忘记更新哒么么么 求小天使们收藏评论,阿香会努力更新的~ 木马~ 第11章 退避 沈善瑜原本就十分的漂亮,这样微笑起来,一张小脸仿佛发光一样让人炫目。萧禹怔了片刻,又自觉这样看着姑娘家不太好,轻咳一声:“公主肯宽心就好。” “我宽心呀。”沈善瑜抿着唇,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就这样瞅着他,“我自然会宽心的,萧将军都亲自劝我了,我哪里敢不宽心?”她至于为陈轶气恼吗?陈轶和她八竿子打不上关系,就算最后真的迫于无奈嫁给他,她也能把陈轶修理得跪下叫爸爸。 她可是皇家霸王花小公举。 见她似乎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萧禹微微颔首,陷入了沉默。他心里有点古怪,只是这份古怪却说不清楚,让他有些烦恼。正想着,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方才那位客官可还在?吩咐的杏仁酥和桂花酥已然做好也打包好了,要给客官送上来么?” 沈善瑜忙说:“让他拿上来,再送来一份,我也想吃。” 听了她的吩咐,銮仪卫小队队长忙出门去了。沈善瑜又往外看去,见陈轶和那丫头已然不见了踪影,方才因为他而起的热闹圈子也不见了。陈轶是有风流的资本的,但是这个资本却不能让沈善瑜信服。她的婚姻价值观很简单,忠诚是相互的,对方做初一,她就做十五。如果对方纳妾,她就养面首,反正大齐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养面首的公主。 忠诚在古代的确很有实施难度,但沈善瑜愿意试一试,毕竟可不是每一辈子都有这样的好运能够继承上辈子的记忆,还能这样好运变成一个公主。 她望着窗外良久不语,萧禹以为她在看陈轶,望了一眼,声音艰涩:“陈大人似乎走了。” 她说:“走了就走了吧。”话音刚落,銮仪卫小队的队长又回来,手中托着一个托盘,见小公主看他,他内心都要泪奔了。好歹他也是个相貌端正文武双全的世家子,怎会沦落到现在要给人当下人的地步! 这外表正直不已的队长,内心却住着一个吐槽狂。 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沈善瑜飞快的取了桂花酥纳入嘴里,桂花的清香混合着甘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唇齿留香。小口吃完了一个,她喝了口茶,笑得眼睛都弯上了:“这个好吃,一会子给婉茹留着,这人素来极是贪吃的。” “那公主也喜欢甜食?”萧禹当然听说过女孩子爱甜食的事,心中半信半疑,出言问道,沈善瑜却摇头:“我不爱甜食,只是这甜甜的味道,倒也不讨厌。” 她原来不爱甜食……萧禹这样想着,又觉时候不早,就要走了。而杨婉茹还没有过来,沈善瑜也有几分担心,索性一起出了包厢。而这世上的真理,总是实践出来的,比如不是冤家不聚头。 还未行至楼梯拐角,就见陈轶和跟在身边的那丫头也上来了。四人相对,萧禹顿觉尴尬——自己和小公主这样并肩而立,迎面撞上小公主的心上人…… “萧兄。”陈轶温和一笑,临江楼之中像是立时春风拂过一般,让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暖意,他一面笑,目光一面施施然的落在了沈善瑜身上,忽觉眼前一亮:“这姑娘是……” 这女子年岁虽小,但容色自由清丽,如雨后娇花,见之难以忘怀,娇小的身材立在萧禹身边,仿佛瓷娃娃一样精致。她小脸上并没有如他所见过的姑娘们一般,含着近乎狂热的热络和追捧,反倒是让陈轶起了几分好奇和纳罕。 他眼中微微露出光芒,这样子被沈善瑜尽收眼底,她扬起几分笑容来:“我姓杨。” “杨姑娘。”陈轶含笑,欠了欠身以示对女子的尊重。他行止间的确找不出半点不妥来,文郎的名声他倒是实至名归。萧禹转头打量着沈善瑜,见她根本没有想跟陈轶表明身份的意思,心中却忽然安稳起来。 她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喜欢陈轶。 “文郎公子客气了。”陈轶和萧禹这张脸诱惑性太大,只要看着他俩的脸,让人觉得什么都能够原谅,沈善瑜被两人形成一个夹角夹在里面,就算是这样,她都觉得四周射来无数的怨恨目光,要将她扎成筛子了。 跟在陈轶身边的那个通房丫头正是香云,虽说那日刘婆子让她收敛一点,但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陈夫人是个溺爱儿子的,并没有做得多过火,是以香云夹着尾巴做人了一段时间,见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故态复萌了。加之今日佳节,她就求了陈轶带她出来逛逛,而陈轶是个风流人儿,也就将她带了出来,没成想今日能够见到武郎萧禹,看了一会子,她忽的脸红了。文武二郎各有风采,她竟对两人竟然同时产生了倾慕之心。 不等香云发完花痴,她就注意到了沈善瑜的存在。她的确漂亮,更要紧的是站在高处,那微微露出的脖颈,仿佛白玉一般无暇,衬得周身气度从容高贵。香云不知道沈善瑜是谁,但仅凭对方周身的气度,她就知道,这女子少说也是个世家贵女。 伺候在陈轶身边很长时间了,只消一个眼神,香云都知道陈轶什么意思。他将沈善瑜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说穿了,就是他觉得沈善瑜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香云也不敢再看萧禹了,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有个五公主虎视眈眈,现在又来了一个杨姑娘,自家爷风流她知道,但也不能让这些小贱人捡了大便宜不是? 也是沈善瑜不知道她内心所想,不然非得亲自挽袖子揍她——她竟然敢叫自己“小贱人”! 陈轶眉眼间净是暖意,愈发的温和起来:“杨姑娘知道陈某?” 他说话语气轻柔,虽不似萧禹的嗓音一样有金玉之声,但也是磁性非常。仅凭这一句话,就知道在和女人相处之事上,十个萧禹也比不上一个陈轶。萧好人心中说不出的不痛快,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微微阴沉,身上那股子肃杀之气也渐渐露了出来,渗人得很。 “文武二郎的名字,咱们京中谁不知道?”沈善瑜故作随意的说,目光又触及到香云,后者眼里的警惕和厌恶还没有收敛下去,让沈善瑜捕捉到了。她很是好笑,这次是陈轶自己凑上来的打招呼的,可不是她自作多情。这丫头露出这样的神色给谁看呢?一副沈善瑜夺人所爱的样子,泫然欲泣的小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恶意的勾了勾唇角,沈善瑜淡淡笑道:“罢了,萧将军,如今天气还大,我就不送了。还请将军自便吧。”如今她急着要和陈轶撇清关系,自然是要和他保持距离的,虽然对不起萧好人,但萧好人会理解自己的不是? 然而萧好人并不能理解。虽早已知道她“心悦”陈轶的事实,但如今遇到了陈轶后,她就说日头太大要舍了自己,岂不就是要和陈轶说话?觉得很受伤的萧好人神色不变,低声道:“如此,姑娘自便吧。” 沈善瑜转身就上楼去,半点留恋都不曾有。陈轶立在楼梯转角处,倏而微笑起来。这京中对他和萧禹同时不关心的女子,他还从来没见过,所以他现在很是好奇,何以沈善瑜对他和萧禹都不感兴趣?转头,却见齐名的武郎将军紧绷着身子,虽是面色如常,但那股子低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萧兄。”陈轶只当他是对自个儿的魅力产生了怀疑,出言笑道,“杨姑娘虽是容色倾城,萧兄却也不该……” 萧禹这才回神,又自嘲起来。他到底是恼什么呢?小公主喜欢文郎的事,他又不是今日才知道。尽管小公主对他来说有些特别,但他不能要求自己对小公主而言也特别呀。“让陈大人见笑了。” 陈轶笑道:“萧兄可否行个方便,跟陈某喝喝茶?” “好。”寻思了片刻,萧禹还是点头答应了,又唤了个小二,取了银两给他,命他将两包打包好了的糕点送回将军府去。 文武二郎同时出现在临江楼,本就引起了姑娘们的轰动,两人又先后进了二楼的包厢,也有不少人想到二楼去,奈何二楼已然客满,故此众人只能等在了楼下。一时之间,临江楼二楼和一楼,竟然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一楼人声鼎沸,二楼却清幽异常。 刚进了门,陈轶笑道:“陈某问萧兄一句不该问的话,方才那位杨姑娘,不知是哪一个杨字?” 萧禹似听非听,见陈轶的确面露好奇之色,又寻思着沈善瑜不愿告知他真相,自己又何必去戳穿呢?但若说是萍水相逢,又难免有些欲盖弥彰之嫌。沉吟片刻,也就顺着说道:“陈大人以为是哪个杨字?自然,是承恩公府的杨了。” 陈轶颔首,喃喃道:“原来是五公主的表姐妹……” 这话自然一字不差的落入了香云耳中,让她紧紧的咬着牙,妒意如同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将她包裹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看在阿香这么努力更新的份上,求小天使们留言…… qaq人家会好好更新的,不定时掉落红包哦~ 第12章 香云 陈轶喃喃自语后,又低笑道:“若是杨姑娘方便,不如请过来,一起吃茶吧?” 香云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但在陈轶目光投来的时候,又赶紧换回了温柔的笑意,接话道:“若是杨姑娘愿意过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第7节 萧禹自顾自的吃茶,心中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小公主那样喜欢陈轶,若真是被邀请了,只怕会飞奔而来吧?念及沈善瑜古灵精怪的性子,萧禹忽的一笑,指不定……她有多高兴呢。 见萧禹轻笑,陈轶只当是他附和,也就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请杨姑娘吧。香云,你去可好?我怕那些小二怠慢了杨姑娘。”杨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还是要怜香惜玉,让女儿家去请才不算是怠慢了。而小二,若是男人家也就罢了。 根本没想到自家爷会让自己去请那个小贱人,香云小手都快攥出汗来。这么多年在府上,她俨然是奶奶的份例,爷也疼她疼得要命。本来五公主的事就是一把刀,悬在她脖子上,现在竟然还要她去请一个小贱人过来。若是爷起了心思,要和那位姑娘好好的互诉衷肠,眼里岂能再容下自己这个人了? 香云在陈轶身边享了好些日子的福,但脑子到底还是有的。陈轶怜香惜玉,她也不过胜在怯弱,加之又能识文断字,这才入了陈轶的眼。但若是一个世家女,在文化上当然能碾压她,到时候,自己还能彻底笼络住爷的心么? 但陈轶都说了话,她不敢说不,正要去向小二打听沈善瑜的包厢在哪里,萧禹说:“就在隔壁,出门往右,最里面那间就是了。” 陈轶纳罕道:“原来萧兄方才和杨姑娘在一处吃茶?” 摇了摇头,萧禹并不回答,转头则见香云看着自己,小脸微红的样子虽是娇羞,但却实在让他看了心中不快——已然是陈轶的通房丫鬟了,这样看着别的男人脸红,算个什么事? 只是他性子沉稳内敛,也不会在陈轶跟前说什么是非,只能选择性的无视了香云的目光,待她出去后,才和陈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却屏息凝神,想要听一听隔壁的动静。 “文郎公子请我去吃茶?”方才见了陈轶,那张脸的确是让人昧着良心都说不出半点不好来,但是沈善瑜心里却笃定了要和他彻底拉开关系的想法。而现在,陈轶居然自己凑上来,要通房丫鬟来请她去吃茶。这通房丫鬟的眼神都恨不能将她生吃了,能让她视而不见? 香云当然不想她去见陈轶了,只是陈轶发了话,她不能不来一趟,最好杨姑娘识趣,不要一口答应下来。香云觉得自己要做一些事来保险才是硬道理,勉强收起恨不能生吃了沈善瑜的眼神,换成了受惊小鹿般的目光:“姑娘不要多想,只因爷这些日子,似乎在议亲了,怕是有些事不太清楚,想要问问姑娘呢。” 沈善瑜抬了抬眼皮:“文郎公子议亲,和我有什么干系?” “议亲的对象是……五公主。”香云慢吞吞的说道,“姑娘是杨家的姑娘,自然和五公主是熟识了不是?” 她想得很简单,只要杨姑娘知道陈轶在议亲,而且议亲的对象是五公主,难道她敢跟皇女抢男人?尤其还是自己的表亲! 殊不知沈善瑜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哀怨的看着身边銮仪卫小队队长微微抖动的双肩:“再笑我就回去告诉我母……姑妈,看她老人家怎么收拾你。” 队长强压着笑意,板着脸立在一旁,并不说话。 深深地吸了口气,沈善瑜不怒反笑:“你回去告诉你家爷,我和五公主委实算不上熟悉,也不必想着从我这里打开什么弯弯绕绕。”又实在按捺不住这口气,咬牙低声道,“若真在议亲,我怎会连个影儿都不知道?别是文郎自己传出来的……” 听出她话中对陈轶的不满,香云也是气恼,只当杨姑娘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了,这才迁怒到爷身上。她当然不能忍受陈轶给人说了坏话,立时还了一句嘴:“姑娘又不是五公主肚里的蛔虫,怎能什么都知道?” 沈善瑜握了握拳,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现在是“杨姑娘”,不是“沈善瑜”,勉强笑道:“是个知道护主的,出去吧,多谢文郎好意了,只是我就不去了。” 香云一肚子火,先是对这杨姑娘的嫉恨,现在她竟然还说了自家爷的坏话,让她怎么能忍?她虽能识文断字,但涵养却真真儿的不够,一路出了门,经过拐角处,才转头恨恨的啐了一口:“小贱人,拿乔给谁看呢?谁不知道你是嫉妒?” 可惜转头,就见一个和沈善瑜年岁相仿的女孩子站在三步开外,正蹙着眉头看她。为保证小公主的安全,所以沈善瑜的包厢是在最里面的,几乎没有人会过来,所以毫无疑问的,来人是认识沈善瑜的。 杨婉茹刚买了粽子回来,美滋滋的打算分沈善瑜几个,谁知道还没到门口呢,就见一个轻狂的女子转头斥骂。她才不信最里面的包厢有别人,这女子定然骂的是她家阿瑜了。杨婉茹立时大怒,一步上前,冷笑道:“你骂谁呢!” 香云不料给人听去了,只能低头不言,露出方才那种受惊小鹿的楚楚可怜模样。只是这样子对男人管用,女人大多时候都很厌恶。加之杨婉茹性子纯真不假,但对沈善瑜的维护之心不比那群护妹狂魔少,当下对着身后护着自己的两个銮仪卫说:“绑了,出了事我担着!” 杨婉茹虽说只是皇后的侄女儿,但因为是这辈最小的姑娘,所以哪怕是皇帝都很是疼爱她。看得清楚情势的两位銮仪卫大步上前,一把则将香云给擒住了,为防止她叫唤,还用手巾堵了她的嘴。 而看着杨婉茹如同土匪下山一样将香云绑了进来,沈善瑜眼睛都直了。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一张小脸也是拉了下来。这通房丫头方才就在她跟前耍心眼,说什么来邀请她,难道这丫头不知道陈轶在京中贵女之中是什么的风评?更不说此次文武二郎都在,若真是被邀请了,只怕姑娘家会激动得昏过去。但反观这丫头,但凡是真心实意的邀请,搬出陈轶和五公主“议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贵女怎敢和皇女抢男人? 说穿了,就是拿沈善瑜当挡箭牌。 自小被宠着长大的沈善瑜,如今竟然会沦落到要给一个通房丫头当挡箭牌的地步了。更何况,这个通房丫头实在可气,她分明不想自己去,自己顺她的以说不去,她就说自己小贱人装乔,要是自己去了呢?不得被她扎小人? 陈轶就是个煞星!跟他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 香云被两个銮仪卫死死按在地上,嘴里又被堵了。沈善瑜阴恻恻的看着她,香云也知道自己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一时悔不当初,眼泪簌簌而下,只想求沈善瑜放过她。托腮坐在椅子上,沈善瑜思考起应该怎么处置这丫头。自从和陈轶扯上关系之后,她就真没有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抛开已经松口了的父皇不算,这些脑残粉们真是前仆后继的往她跟前冲啊。 沈善瑜咬了咬牙,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香云,蹲下身子扬手就抽在她脸上,一连打了三下,这才甩了甩手:“你那点子小心思,真当我是傻子看不透?” 香云在陈府上,连陈夫人都从没弹过她一指甲,忽然被沈善瑜连抽三下耳光,心中的怨恨蓬勃而上。她凭什么打自己?连爷都没有动过自己,她竟然打自己!香云卯足了力气想要和沈善瑜怼上去,只是被两个大男人按在地上,却也不是她能挣开的。 看着恨不能将自己变成泥鳅扭来扭去的香云,沈善瑜冷冷一笑,重新坐下:“我方才打你,是难消我心头之恨,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咒骂我?”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来,“你还是庆幸吧,所幸是我打你,你脸上红上一红也就是了。我若是让这些男人们打你,你这张小脸,只怕就保不住了。” 香云给她唬了一跳,环视一圈屋中站着的男人们。个个都是孔武有力,偏生又长得十分惹眼。能守在这位杨姑娘身边的,只怕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香云只能不住的呜咽着,泪流得更欢腾了。 只是沈善瑜不想打了,杨婉茹可不肯善了。上前噼里啪啦抽了香云十几个耳巴子,这才气喘吁吁的坐下:“累死我了,这是哪家的丫头,竟然敢骂到你这里来了。我非要扒了她主子的皮!” “在隔壁呢。”沈善瑜徐徐吹开茶末,将手中的茶递给杨婉茹,“这是文郎公子的通房丫鬟。” 杨婉茹呛着了,咳了好一阵,她才看着香云。她也不相信陈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还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通房丫鬟出来晃悠,是成心打沈善瑜的脸? “他是不是有病啊?”杨婉茹直接说出了对文郎公子的看法。 何止有病呢,整个就一天真中二病! 沈善瑜将糕点推给杨婉茹,托腮看着屋中的男人们:“有没有想揍这不知道怎么说话的丫头的?想揍就揍,不必顾念我和婉茹姑娘还在。” 众人都不动,虽然这丫头也的确是欠揍,但他们身为男人,有男人的底线,更有身为世家子的教养和尊重,绝对不能对女孩子动手。 见他们都没有动作,沈善瑜一笑:“既然都没有人想动手,那就把她拉起来,跟我去隔壁,好好问问文郎公子是怎么样管教房里人的!”她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双颊通红又泪流不止的香云,“怎会放任一个疯妇出来,满口胡言乱语的咬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往脸上招呼啊 我们阿瑜是皇家霸王花,谁欺负谁倒霉。 嘤嘤嘤,求小天使们评论,有红包哦~~ 第13章 打脸 沈善瑜推门而入的时候,陈轶正和萧禹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萧禹的心本就没有在陈轶这头,故此交谈并不怎么滴。在这样的时候,沈善瑜推门而入,萧禹的目光立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一手扶着门,立在门前,脸上挂着素日之中的笑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仿佛是美玉琢成的一样,五官精致而清丽,微微歪着头,耳边一对珍珠耳坠也跟着歪了歪,显得整个人都灵动非常。 萧好人深深地看着她,似喜非喜,似悲非悲。方才他屏息凝神,想要听清隔壁的动静,但临江楼上的隔音效果太好,他几乎没能听见任何声音。不过小公主那样喜欢文郎,怎有不来的道理? 陈轶也露出笑容来:“多谢杨姑娘赏脸。”迟疑片刻,“香云呢?” “带进来。”沈善瑜也不进门,就这样俏生生的立在门口,身后的銮仪卫立时将香云给扔了进来。见她满脸泪痕,两颊红肿,陈轶脑中几乎炸开,忙要去扶她:“这是怎么了?” 香云吐出堵着嘴的手巾,几乎是扑到陈轶怀里,哭道:“杨姑娘、杨姑娘她打我……”只要在爷身边就好了,爷定然会厌弃这个蛇蝎妇人的。香云这样想着,哭得更卖力了。 陈轶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善瑜,她那样清丽娇小的一个人,怎会对自己的爱妾下这样的狠手?“你、你……” 沈善瑜大方的走进来,挥手让銮仪卫守在外面,顺势就坐在了萧禹身边,女孩子独有的馨香在鼻尖萦绕:“打你怎么了?没让这些男人们动手,已然是保全了你的脸面。不然你现在还有力气在这里哭么?” 香云哭得更凄惨了,萧好人则面带担忧的看着她,低声道:“没事么?”他知道沈善瑜不是个骄横性子,会出手打香云,必然是香云做了什么破事让她生气了。只是她那样喜欢陈轶,着人打了陈轶的爱妾,只怕会引得文郎厌恨她了。 “没事,谁能欺负我呀。”她笑起来,露出几颗贝壳似的牙齿来,又见陈轶含怒的样子,冷笑道:“怎么?当着你主子的面,就把方才你的话再说一次就是了。我竟不知道,原来陈阁老家中,是如此待客的。” 香云忙向陈轶怀中缩了缩,满脸惊惧的看着沈善瑜。后者冷笑:“好呀,你不说,我来说。我婉拒了陈大人的好意,没想到这位姑娘出了包厢之后,竟然还转头唾我,说我不过是一个装乔的小贱人,指不定心里嫉妒呢。”转头看着萧禹,“我嫉妒将军可以和陈大人言笑晏晏么?” 陈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头看着香云:“你、你真的说这话?”香云在他跟前素来是乖巧听话的样子,何曾说过这样不敬而粗鄙的话来?陈轶的三观受到了冲击,看着香云不敢置信。 香云哭道:“没有,我没有。杨姑娘是成心污蔑我,我和杨姑娘今日才认识,我为什么要唾骂杨姑娘?”绝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只怕败坏了自己在爷心中的形象,若真是那样,到时候,自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善瑜取了个茶杯倒了一口茶来喝,润了润嗓子,则含笑问道:“文郎公子,有一句话,我也要问一问。这丫头说,公子和五公主已然在议亲了,真的么?” 这话一出来,萧好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浑身都绷紧了,议……亲?!他忽然觉得十分不豫,一向沉稳内敛的武郎将军觉得,文郎要是点头了,自己可能会捏死他…… 而小公主和萧好人的思维终于到达了同一个维度,要是陈轶敢点头,她今天就让这文郎公子横着出临江楼! 陈轶现在心都凉了半截,他素来是信任香云的,所以那日玩笑似的跟她说过此事。谁知香云竟然转头就说了出去,杨姑娘是承恩公府的姑娘,是皇后的娘家人,一旦这话传出去,那可是揣摩上意,整个陈家都要获罪的! 他虽然中二,在男女之事上又天真,但是到底不傻,摇头道:“我不知此事,若是陛下有意为我和五公主议亲,也是我的福气。” 外面划龙舟的锣鼓声高涨,衬得屋中愈发的安静。沈善瑜哼了哼:“陈大人身边这丫鬟不懂事,陈大人倒还是个明白人。”又笑道,“陈大人还是坐过来吧,当着外人和通房丫头搂搂抱抱的,多不好听呀。” 陈轶心疼香云心疼得要命,也不肯离开。沈善瑜提醒过一次之后,也不肯再说了,笑道:“既然没有这事,那可算是非议皇家了,又有骂我的事情在后面,这事又该如何了了?” “杨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陈轶当然不愿意香云再被罚了,忙出言劝道,“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管教她?”沈善瑜笑得十分开心,毒舌道,“恕我直言,陈大人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有能耐管好通房丫头?”见陈轶要反驳,她起身道,“议亲的事,只怕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吧?陈大人也不要当我是个傻子,这样的关头,你将通房丫头带出来招摇,是要打五公主的脸还是打陛下的脸?可能陈家根本不在意这些吧,毕竟文郎公子的美名,阖京上下谁不知道,靠着在贵女之中的一呼百应,当然有能耐睥睨皇家。” 沈善瑜已经看陈轶不爽很久了,诚然这张脸的确诱惑性大,但是萧禹比起他不遑多让呀,为什么人萧禹就能洁身自好,这没脑子的蠢货,还状元呢,居然将通房丫头带出来了,就这点,看得出绝不是什么靠谱的。更不说这傻缺通房丫头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让她更不能忍了。 受气这事,沈善瑜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干过! 给她说得脸色不好,陈轶握紧了手中的折扇:“那杨姑娘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打!”她施施然一笑,“非议皇家和辱骂贵女两条,该不该打?” 陈轶硬着头皮,憋红了脸也没能说出一句“不该”来。香云扯着他的衣摆:“爷,爷救我,这女人是个蛇蝎心肠,她不会放过我的……” 陈轶咬牙道:“我陈家的丫鬟,就不劳杨姑娘费心了。” “自然不劳我费心了。”沈善瑜怎会看不出他还很讲真情的要维护香云,心中更是鄙夷,“那就请陈大人当着我和萧将军的面,好好罚一罚这个没眼力见的丫头吧。” 陈轶脸色顿青,下意识摇头:“杨姑娘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陈某替香云向姑娘赔不是都不成么?” “对,不成。”沈善瑜现下火气还没消呢,看着香云哭得梨花带雨更是厌烦,这种白莲花似的哭法,一看就让人生不出任何好感来。陈轶这辈子还没在女人身上吃过这样的瘪,胀红了脸不知如何。沈善瑜立时道:“明月,掌嘴!” 明月应了一声,左右开弓抽香云嘴巴。萧好人看着这样的全程高能,深深觉得自己担心小公主会被人拐走真是的自己杞人忧天了。但同时,沈善瑜这样下陈轶的脸面,他竟是松了口气。 或许,小公主真的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喜欢文郎。 明月也看不惯香云这样,飞快的抽她嘴巴,将她打得嘴角渗血。陈轶实在听不下去,怒喝道:“住手!”明月的主子只有一个,故此根本不去理他,依旧抽着香云的脸。陈轶气得脸色铁青,但他不会跟女孩子动手:“杨姑娘,身为承恩公府的姑娘,行事这样霸道跋扈,也不怕堕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沈善瑜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敢,陈大人都不怕这丫头堕了自己文郎的名头,我母……姑妈当然也不会认为我堕了她的脸面。” 陈轶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又见香云实在被打得狠了,一时气愤难平,一把扯住明月的手腕:“你还要打吗?” “文郎公子。”明月口齿清晰,“我家姑娘没有让公子亲自动手,没有将此事宣扬开来,已然是给足了公子脸面。若是公子不愿意要这份脸面,也无碍的。” 陈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善瑜,只是他饱读圣贤书,当然不擅长吵架,好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憋出了“毒妇”两个字来。 沈善瑜笑声如银铃般清脆:“陈大人怒极攻心,方才那两个字,我只当没有听到。陈大人,做了五品中书舍人也有些时候了,怎的一点审时度势的眼力劲也没有?”见他似乎又要说什么,沈善瑜怒目而视:“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今天就敢让你横着出去!” 她这话气势太足,让陈轶都惊了惊,这个娇小而清丽的女孩子,似乎含着远非她年龄所能比拟的气势。见他不敢说话,沈善瑜这才满意了,听着耳边的噼啪声,又见香云吐出一粒牙来,满嘴淌血,这才说:“好了明月,你也累了,不必再打了。” “好咧。”明月轻巧的应了,又见香云伏在地上动也不能动,沈善瑜冷笑道:“陈大人还是好好管教身边的丫头吧,得罪得起的,得罪不起的,还是有些掂量才行。”又很恶意的补上一句,“见了这丫头,也不难想到陈大人是个何等宠妾灭妻的人了。陈大人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娶妻了,别说皇家帝姬,就算是白衣之家,都嫌糟践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陈轶素来是被贵女们捧得极高,只要他肯说愿意,不知道多少人会踏破门槛愿意和他结亲。但现在沈善瑜竟然说和他结亲是祸害糟践了别人姑娘,这让陈轶怎么接受?咬着牙:“不劳杨姑娘费心。” 这样凶悍跋扈的女子,他当时怎会以为是个佳人? “自然不劳我费心。”沈善瑜一点都不怕他对自己好感全无。她原本不敢将因自己嘴欠引发的事迁怒到陈轶身上的,因为那的确是自己造成的。但现在,这个通房丫头既然都知道所谓的议亲,说明陈轶本人也是知道这个风声的。不管什么原因有这“议亲”二字在前面,还敢带着通房丫头出来晃悠,沈善瑜觉得自己脸面被下了,实在是恶心,所以她也要下了陈轶的脸面,否则怎能一解心头之恨? 况且这个丫头,难道不是自己作么?沈善瑜原本,并没有想要罚她的意思,是她刻意挑衅,被杨婉茹听了去,才有现在的事。若是方才,陈轶罚了香云的话,她还敬陈轶是条汉子。但陈轶明摆着维护香云,甚至不惜开罪客人,让沈善瑜更是恶心厌恶。 这俩就王八看绿豆去吧,何必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qaq不好意思,阿香今天出去玩了,回家的时间晚了一点,所以没有按时更新,求小天使们不杀嘤嘤嘤 为了表示阿香的歉意,凡本章留言的小天使都发送红包么么哒 第14章 观念 自陈轶和萧禹在同一年分别夺了文武状元之后,两人声名鹊起,得到了京中贵女的狂热追捧,而皇帝也对两人表示寄予厚望。加之陈轶又有一个做阁臣的父亲,更是意气风发,实为京中第一得意人。 但谁成想,这第一得意人今天被一个女子这样下了脸面,还当着武郎萧禹的面。陈轶脸皮紫涨,一来是因为没能护住香云,二来则是因为沈善瑜竟然说他祸害糟践了别人家的姑娘。 第8节 诚然陈轶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大齐也是个开放的时代,但到底是以男人为尊的。所以沈善瑜这一番话出来,也否认了陈轶身为男人的傲气,让他怎能忍下这口气来?更不说,这是当着萧禹的面! 再怎么说齐名,但没有存着几分好胜心是不可能的,笑话给对手看去了,陈轶心里能舒服才有鬼呢! 香云给明月这样几巴掌打得几乎昏厥过去,嘴里全是血腥味。她也没想到,在陈轶的面前有人能将她打得这样惨,伏在地上哀哀哭泣。沈善瑜半点同情心都没有,拿她自己作筏子来打压她自己?这仿佛是在逗她,更不说分明是顺了这丫头的心意,她还要被骂“小贱人”。 处理完了这档子事,沈善瑜施施然的起身:“既然料理清楚了,那么我也回我那里了。还望陈大人往后管好自己的身边人,今日是我,若来日是哪位贵主儿,只怕连陈大人都要跟着吃挂落了。” 陈轶心中发苦,香云在他眼前受了罪,他竟然护不住她,连带着跟香云一起被一个少女下了脸面。他什么时候受了这样的罪过?京中哪个贵女见了他不是追捧的,何以现在成了这样? 看着沈善瑜转身离去,他只觉得悲愤和凄凉,握拳的手几乎颤抖。这样的小动作被萧禹适时的捕捉到了,他不动声色的起身,挡在了陈轶的视线之前,低声道:“陈大人,今日的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但若是陈大人妄图逞凶,萧某说不得只能得罪了。” 若是陈轶认为被落了面子就想对小公主动粗,也该先问问他同意与否。 陈轶:……你真的想多了。 面子给沈善瑜下了,人品给萧禹怀疑了,文郎这回是真真儿什么也不剩了,满心烦恼,命人来将香云给抬了,就要往府上去。沈善瑜立在走廊之中,又听见一楼人声鼎沸,不知是多少人为陈轶而窃窃私语,轻轻的给了一句评价:“风流鬼,也不怕死在女人的裙子底下?” 萧禹飞快的从包厢之中出来,见她还立在走廊里,低声道:“五公主……” “今日没有吓到将军吧?”沈善瑜立马露出笑容来,笑容十分纯粹,“我问错话了,将军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会没有见过这些?” “臣往日以为,公主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今想来,公主想来是足以保护自己了。”方才她喝止陈轶的话,流露出来的气势,浑然天成的皇家威严,一看就知道是因为自小受到无尽的宠爱才能形成的。“臣也放心了一些。” 他是很怕她被人欺负的,无端的害怕。沈善瑜对他而言,存在的意义非同寻常。两人虽是君臣,但她并没有架子,也不会摆出公主的身份命令逼迫他做什么事。更要紧的是,沈善瑜从来不会让他感到压迫和紧张,这是在别的贵女身上所见不到的。 像小公主这样冷冷静静的说话,想笑就笑不好么?非要故作娇羞,其实一双眸子里的狂热火花都快把他给点燃了…… 见萧好人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的模样让沈善瑜笑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那将军会不会讨厌我?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岂会?”萧禹回神,坦然地摇头,“你有你的理由,以帝姬之尊,却被一个婢女辱骂,换做是臣,臣也会恼怒。况且公主并非是骄纵女子,这点臣是最明白的。” 沈善瑜:萧好人好暖呀…… 她没打算在萧禹跟前伪装什么,反正她本身也就不是个白莲花,虽然若是因此失去了萧禹这个朋友有点可惜。但朋友什么的,再交一个就是了,受气这种事,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也没有回回受气都为了一个人的事,沈善瑜这才决定亲自来下了陈轶的面子,也好让他醒醒脑子,别仗着文郎的名声就觉得自己能坐着窜天猴上天了。 但萧好人再次表示了对她的理解,而且就像是上次在杨府一样的相信她不是嚣张跋扈到随意迁怒别人的人,沈善瑜觉得很是我心,咬了咬下唇,笑道:“萧将军真是一个好人。” “臣……自然是一个好人。”萧禹喃喃自语似的附和,“这话公主对几个人说过呢?”他忽然很是在意这个了,小公主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异性,不知道他在小公主心里,可否有一点的不一样? “将军一个人罢了。”沈善瑜笑道,“不知我在将军眼里,又是什么样的,算得上好人么?” 萧禹沉吟片刻:“公主……很有趣。”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沈善瑜,但沈善瑜的确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让人捉摸不透。 沈善瑜笑得无害:“只要将军不觉得我恶毒就成。”说罢了,她又低声道,“将军是否认为,我今日下了陈大人的脸面,是我咄咄逼人了?” 萧禹负手而立,看着沈善瑜的小脸似乎被笼罩上了一层晦暗,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作为男人,要说沈善瑜做得不过火是不能的,但这话若是说出来,只怕会让小公主伤心。陷入了两难境地的萧好人决定不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臣一直以为,公主是心悦文郎的。” 沈善瑜的脸立时变了颜色,萧好人则觉得有点尴尬,心里也酸酸的。狠狠的跺了跺脚,沈善瑜叫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怎的现在传得连你都知道了!?”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连萧好人都被洗脑了,这世上还有谁没有被洗脑,没有被灌输她喜欢陈轶的思想的,站出来啊! 见她脸上红白相间,萧禹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戳破了女儿家的心事,又埋怨起了自己的嘴欠。沈善瑜悲愤的看着他:“萧将军,这事儿你就忘了吧。若是往日你这样问也就罢了,今日我这样下了陈轶的脸面,你还这样认为么?”不待萧禹回答,她摇头,“实话,陈轶相貌、人品、才能我都是信得过的,今日我这样下他脸面,换了个脾气不好的,只怕冲上来揍我了。” “不是世家子也不打紧么?”萧禹低声问道,他声音如金玉之声,听起来极为磁性悦耳,“尽管白衣出身的清流不在少数,但皇家的婚配,多以世家为对象。” 沈善瑜白了他一眼:“所谓世家,传承年代多了,不是世家也得变成世家了。你和陈轶都是白衣出身的,怎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别扭的神情来,“不拘你听谁说的,我那日和二哥哥泛舟,的确是称赞了一声陈轶长得好,但我却没有别的意思。陈轶此人,不管京中如何追捧,我都不认为他是良配。” “我的驸马,心中只能有我一人,像他那样风流的,我可不愿意。我才不管他今日带通房丫头出来的缘故是什么,只是让我对他更加看不起了。况且竟然会为了一个丫头驳斥别的贵女,来日又有什么不会为了丫头驳斥嫡妻?将军你说,人活几辈子才能变成公主呀,这辈子不随心所欲,难道还要受别人辖制?”沈善瑜笑道,“若我真的和陈轶结为了夫妻,指不定有多少人要拿我作筏子呢。可惜我是幺女,从小就没受过气,更不会为了这位文郎公子忍下一口气了。” 诚然沈善瑜是有这个资本的,以帝后对她的宠爱,这是完全可能发生的。更不说太子沈琏是她亲哥哥,小公主注定了会受到至少两代帝王的钟爱。 况且大齐之中,公主的地位甚高,和亲王比肩。所以驸马想要纳妾,若是没有公主的点头,则是大罪。所以沈善瑜完全有这个资本,但陈轶是京中贵女追捧的文郎,他本就是个风流多情的,这点无疑是和沈善瑜的观念相违背。 三观不一样,剩下的就只有争吵和冷战,沈善瑜没有原因要为了一个陈轶拿幸福来开玩笑。 颔首表示对沈善瑜的理解,萧禹笑道:“原来如此,公主的心,臣到底也是明白了几分。”难怪她今日没有给陈轶留半点脸,若真是喜欢,怎会一点都不顾念?又见她撅嘴看着自己,眼中惊喜之色显而易见,忙笑,“实则祖母也曾说过,《女诫》之中,有一句她老人家很是不认同……” 沈善瑜无疑是惊喜的,她没有想过萧禹会认可她,笑道:“可是那句‘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萧禹颔首:“是。”大齐民风开化,女子的地位也比前朝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女诫》和《女论语》这样限制女子言行的书籍仍然在流传。女子自然应该有自己的言行规范,但其中难免有一些言辞,将女性的地位放低了不少。 点头,沈善瑜对于叶清仪此人也更为佩服,大齐到底是古代,古代始终是以男性为尊的,而叶清仪能产生这样的观点,也实属不易。她忽的又展眉一笑:“不知我可否去拜访叶先生?” 她话题变得很快,让萧禹怔了一怔,旋即含笑:“若是公主愿意,寒舍随时欢迎公主前来。” 她着实想去看一看,萧禹的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也想看看,在古代能保持这样观点的才女,究竟是什么样的…… * 御书房,督太监笑盈盈的跟皇帝汇报了今日暗卫传回来的话。皇帝目光沉沉,看不出真实的想法来,一双眼睛仿佛黑曜石一样,被烛火反射出诡异的光华来。 “继续盯着吧。”皇帝淡淡的吩咐道,看来一面让御史们去查陈轶,一面派暗卫去盯着,竟然能够发现好多说不出的秘密来。皇帝是认可陈轶的才华和能力的,但现下看来,这厮有些拎不清啊。好在他听进去女儿的话了,否则,女儿怕真的要受委屈。 更何况,自家这小闺女,平日在跟前也是个乖巧的主儿,没成想在外面,霸道起来也不必二丫头逊色多少。这陈轶如何倒也就算了,但沈善瑜似乎对萧禹……沉吟了片刻,皇帝含笑吩咐道:“等等,再命一拨人,去盯着武郎萧禹。”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萧好人知道小公主不喜欢文郎啦~~不过咱们小公举很快就要瞄上萧好人啦~ 过几天阿香要去考科四啦,希望一次过,今明两天都用肥肥哒的红包来攒人品哦么么么么哒 第15章 宣武 端午节之后,因萧禹领兵击退渥南国有功,此时论功行赏,封萧禹为四品宣武将军。萧禹不到弱冠之龄,已然官拜四品,实在是十分的难得,是以武郎的名头空前盛大起来,已然有了超过文郎之势。 文武二郎都是出身白衣,偏偏两个人都是如此出众,让世家不得不感到了一阵压力,但压力归压力,识才的当然深感欣慰。故此来将军府的人络绎不绝,好在萧禹待人接物上的礼仪分毫不差,否则只怕要给人看了笑话。 此时陈轶正奉了父亲陈阁老的意思,来祝贺萧禹。因上次在萧禹面前被沈善瑜下了面子,陈轶现在看到萧禹就觉得难为情。那日回去又被陈阁老结结实实的削了一顿,他也算老实多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确不该将香云带出去晃悠。但是却陈阁老多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当即表示,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类似的事发生,陈轶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香云了。 萧禹倒是淡定,仿佛根本没有那日的事一样,和陈轶相谈甚欢。自从知道小公主并不喜欢他之后,萧好人无端的觉得看文郎开始顺眼起来了。两人正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则有管家进来:“将军,外面有一位公公进来了,说是宫中的贵主儿托他带了贺礼来,祝贺将军加官进爵。” 萧禹微微一沉吟,脑中不自觉就想到了沈善瑜,心中一时涌出欢喜来,忙起身道:“还不请进来。”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着蟒袍的内侍进来,手中执廛尾,少说也是有品阶的太监了。他甫一进门,就露出得体的微笑来,目光滴溜溜的转过了陈轶和萧禹,笑着欠了欠身:“萧将军,陈大人。” 萧禹不知来人如何称呼,但仍是拱手施礼道:“公公客气了。” 内侍一笑,再次看向了两人,心中直叹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两个人物,勿怪京中的官家小姐们会为之疯狂。陈轶虽有几分文弱,但面如冠玉,风流多情;萧禹则凌厉许多,面若斧削,端的是沉稳刚毅。 虽然他是个内侍,但到底没弯,在心里赞叹过文武二郎名不虚传之后,他飞快的取了一个细长的锦盒出来:“五公主说,和萧将军交好一场,萧将军此次加封,公主没能亲自出来向将军道贺,实属遗憾,托咱家带了贺礼来,还请将军笑纳。” 一听“五公主”三字,陈轶忽的目光一深,旋即笑问道:“原来萧兄和五公主交情笃深?” 萧禹摇头道:“承蒙五公主不弃罢了。”小公主对他来说和别人不一样,但他又怎能要求小公主待他和旁人不同呢?故此模棱两可的说法,旁的就让陈轶自己去思量吧。 良久不语,陈轶心中倏地不是滋味起来。自从听说五公主心悦他这个传言之后,他就愈发的觉得,自己和五公主的事,只等水到渠成就行了。但上一次被那位“杨姑娘”下了脸,本就让他男人的脸面被践踏了一次,现在居然又得到萧禹和五公主早已熟识的消息。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自视太高了? 沉默着站在萧禹身边,陈轶觉得自己的三观在短暂的时间内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而萧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着内侍的面打开锦盒,其中盛着一个卷轴,展开来看,萧禹眼前一亮,又引了陈轶来看,后者也是啧啧称奇:“莫非是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 他一面说,一面细细的看着这画:“我曾重金想收藏此图,奈何寻之不见,不想落入了五公主之手。今日得见,实属有幸。” 内侍含笑道:“陈大人眼错了,这画并非是赵孟頫所画,只是五公主临摹的罢了。瑞王殿下原本要将真迹送给五公主,可惜公主只借来把玩了几日,就还给瑞王了。” 陈轶闻言,又细细的看过此图,拊掌笑道:“五公主真乃才女,《鹊华秋色图》用色极为繁复,不过把玩几日竟然能够临摹成这样的以假乱真的地步。”她这样擅长书画,若能得妻如此,岂愁知己?再次端详这幅画,陈轶不得不说,他对于五公主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空前的浓重。他好想看一看,这样一个有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史上的人物又有何看法?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问,是否她真的心悦自己。 看着陈轶灼热的目光恨不能将画烧出一个洞来,萧好人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将画收好。内侍也全然无视了陈轶的目光,廛尾一拂,笑道:“既然礼已然给萧将军带到了,那么咱家也回去向五公主殿下复命去了。萧将军,陈大人,告辞。” 作为在宫里伺候的老人了,内侍当然明白一套生存法则。前段时日说小公主喜欢上了文郎,他还说文郎有大富贵了,毕竟小公主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话也没有人敢说出去,只是时间一久,这事好像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今日来送贺礼,内侍才隐隐觉得,只怕小公主喜欢的,是武郎将军萧禹才是吧? 这文武二郎都是首屈一指的金龟婿,只是凭他如何,但凡尚了五公主,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况,少说也能维持三代以上。但这主子的心啊,还是别猜了,他也老实点,别给这两位制造出什么了不得的错觉出来,不然不说陛下和娘娘,就这些分府出宫去了的殿下公主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他。 萧禹将其送出去,临到了将军府门前,他负手而立,低声道:“烦请公公替我转告五公主,就说多谢公主美意,若是有机会,当请公主吃茶道谢。” 内侍坦然微笑,一口应下了。 * 而另一头,沈善瑜正在愉快的开小差。 大齐民风如此,女子的地位尽管不如男子,但有条件的人家,是和男子一样,都要送去念学的。身为皇女,沈善瑜自然是要念学的。只是小公主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想着萧好人收到自己的画会是很么反应。 一面想,她一面提笔在纸上勾勒着什么,女先生在最前面正跟这些皇家的天之骄女们讲课,又见沈善瑜嘴角挂着傻笑,在纸上写写画画,无声一叹,道:“五公主,‘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此言何解?” 沈善瑜给唬了一跳,手上一顿,墨团立时洇了进去,忙搁了笔,道:“此言出自《论语·为政》,意为用法制禁令去引导百姓,使用刑法来约束他们,老百姓只是求得免于犯罪受惩,却失去了廉耻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统一百姓的言行,百姓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也就守规矩了。” 女先生用戒尺敲了敲桌案,给沈善瑜以提醒。小公主算是个学霸,故此女先生也很是喜欢她,但这学霸也架不住这样开小差啊。饶是女先生得了皇帝的特权,可以抽这些贵主儿们的手心儿,但是这种事情,女先生还是要掂量一下的。 开小差被抓了个正着,沈善瑜也是胀红了脸,只好老老实实的听课。临到了下课,坐在沈善瑜之前的女孩儿转头看向她:“我就说,你难道能一直得女先生欢心?可不知道你方才在做什么。”她一派机灵的样子,不等沈善瑜反驳,就将那张画了东西的纸夺了过去,细细的看了一遍,才笑得直不起腰来:“啊呀呀,原来咱们阿瑜想郎君了。” 沈善瑜脸色立变,方才她虽是无意识之下随手勾勒的轮廓,但因为满脑子都是萧禹,画出来的自然是萧禹的模样。即便最后染上了墨,但也能依稀辨认出几分来。这下被人抓了个现行,气得她赶紧去抢:“胡说什么?” 那女孩儿是敦王的小女儿,虽是庶出,但因为和敦王是同月同日生的,所以敦王十分喜欢,求了皇帝赐为怡安郡主。一样都是娇宠长大的,怡安郡主当然也是个顽皮性子,躲了一阵子,又笑道:“你恼羞成怒啦?还给你就是了,下一回我要去瞧瞧,什么人才能让你动心。”她又打量了一眼纸上的小人,将纸抛回给沈善瑜,“这人我记下了,虽然被墨迹污了,但我还是记得的。” 见她胡乱嚷嚷,好几位郡主县主都转头来看她,沈善瑜脸上愈发的挂不住,顺手沾了一手的墨汁,往怡安郡主脸上抹去:“你这破嘴,管不住就吃点墨水给它堵住。” 对方娇俏的小脸上立时沾上了墨汁,哪里肯善罢甘休,两人就这样分毫不让的互相往对方脸上抹墨。未免被墨汁溅到,众人都退得远远地,吓得几个年纪小一些的赶紧去找了女先生。等到女先生回来,才见两人脸上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全是黑漆漆的墨汁。 女先生嘴角抽了抽,戒尺“啪”的抽在了桌案上:“两位如此行事,成何体统?此处是陛下为了各位贵女们所开设的宫学,两位若是半点不感念陛下的隆恩,还请去陛下跟前陈词,不必再来念学了。白白吓到了这些年岁小的。” 两人这才将脏兮兮的小手从对方脸上移开,女先生额上青筋微微颤抖,让两人的贴身侍女扶了两人下去整理,这才安抚了众位贵女的情绪。 将小脸儿洗净了,露出原本白皙通透的肌肤来,又被女先生叫到外面去。看着女先生板着脸,沈善瑜本能的觉得要糟。女先生也着实被气狠了,偏生沈善瑜和怡安郡主两个都是学霸,很得她喜欢,结果两个学霸居然这样不顾贵女仪态,公然往对方脸上抹墨汁,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的风气若是不赶紧刹住,只怕这些皇女贵女们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也不问缘由,先一人给了十个手板心儿,女先生这才道:“郡主,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经公主同意,郡主岂可私拿公主的物件?”见怡安郡主低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她也不再说,又对沈善瑜道:“公主也是了,和郡主是姐妹,姐妹之间,又岂可这样当众下了对方面子?” 沈善瑜当然知道自己有错,只是怡安行事着实可气,胡乱拿她东西做什么?悻悻的道了歉,又将那画了萧禹轮廓的纸给撕碎了,这才气鼓鼓的要回去。怡安郡主当然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地道在先,见沈善瑜气恼的样子,忙凑上去示好道:“你不要生气嘛,我跟你说件事,让你开心开心,你就不许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善瑜阴恻恻的看了她一眼:“说。”她才不管,听了再说生不生气,这样做生意,才不会吃亏嘛。 “你不知道么?”怡安郡主挺着小胸膛,得意洋洋的摇头摆尾,“听说,善璐姐姐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去考科四啦,发红包攒人品中~~ 今天做了模拟题,估计过不了,心好痛qaq 第16章 七夕 “善璐”二字一出来,沈善瑜浑身都颤了颤,慌忙拉住怡安郡主的手:“你说的当真?” “当然当真啦。”怡安郡主点头说,“我今日去向我母妃请安的时候,听见父王说的,说是陛下要派我父王去接善璐姐姐呢。”她说到这里,拍了拍沈善瑜的肩,“怎么样,不生我气了吧?” 沈善瑜胡乱点头,她又怎能不激动呢?善璐正是远嫁阿木尔的大公主的名讳,因为是皇后最小的女儿,所以沈善瑜可以说是被大公主和沈琏一起带大的,兄妹三人的感情很好。 六年前,大公主奉旨和亲远嫁之后,沈善瑜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了。 所以,沈善瑜的欢喜之心,并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 第9节 等到下了学,回去向皇后确认此事,皇后也不过刚知道此事,母女俩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皇后好容易擦干了眼泪:“你姐姐命苦,如今才嫁过去六年,老可汗便一命呼呜了。依着阿木尔的风俗,她是要嫁给新可汗的。只是也好,只要新可汗是个忠厚之人,肯善待你姐姐,我也就放心了。”她说到这里,眼泪又落了下来,“阿璐当年远嫁,是我一辈子的锥心之痛……” 一旦和亲去了,就意味着那个女子永远都回不来了,她所有的亲人,只能当她死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那种即便活着也一生不能相见的思念,实在是难以抚平的伤痛。 “所以,你这样开心呀。”杨婉茹很明白沈善瑜的心情,她虽然比沈善瑜小一岁,但还是记得大公主的,也记得,大公主是个很温和很好的人,“我都挺羡慕的。” 如今已然是七夕了,阿木尔新汗即将带着大公主出使大齐,这件事被正式提上议程。大公主是皇帝第一个孩子,皇帝当然很疼她,是以这次的事,让人很是重视,过了明日,太子沈琏也将和敦王一起往边关去接阿木尔来使,以示对于新汗的看重。 而沈善瑜和杨婉茹二人,正坐在马车上,被一路护着往京郊玉雪山上的快雪山庄去。快雪山庄是玉雪山上的名胜之一,各色官家子弟在闲时都爱去,只因四时之景各不相同,让人流连忘返。沈善瑜但凡遇到不用念学的日子,大多喜欢往这里去,而几个姐姐倒也投其所好,给她在其中包了个最好的院子,让她无事就去那里住上一住。 如今已然进入七月了,盛夏的酷暑也渐渐的消减下来,只是枝间的树叶依旧苍翠欲滴。知道沈善瑜今日要来,快雪山庄早已有人等到山脚下来迎接这位大主顾,一路将马车领上去,经过了穿山回廊和抄手游廊,这才将她领进了她自己的院子。 虽说是院子,但此处大得惊人,中间道路两侧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池塘,其中假山嶙峋,还有几株进入花期末期的荷花盛放,微风吹拂,摇摇曳曳传出一阵清香。过了中路,又是葡萄架。待进了屋,首先映入眼帘的则是一道装饰有吴道子书画的挂屏,挂屏之下,两把带几紫檀木六螭捧寿交椅,一旁则立着黄花梨木多宝阁,上面摆着嵌宝石榴杯、紫定刻花细颈圆肚瓶,还有哥窑的金丝铁线鱼子纹瓷盘。 杨婉茹每次过来,都会觉得自己开了眼界,只因这些护妹狂魔只要找到了什么觉得妹妹会喜欢的东西,就往这里塞,塞来塞去,也就拣些要紧的摆出来了。沈善瑜看着又换了摆设的多宝阁,叹了一声,拨开颗颗浑圆的珍珠帘子,进了内室,明月立在她身边给她打扇子。 其实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大姐了,要不是她不能混进迎接的队伍里,她现在就得去乔装打扮。又有丫鬟来送来削成小块的香瓜,纳了一个在嘴里,杨婉茹问道:“今日咱们来了这里,我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你,只是没有找到时间。阿瑜,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喜欢陈轶呢,还是喜欢萧禹?” 刚进嘴里的香瓜给囫囵吞了下去,沈善瑜噎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将卡在喉咙眼里的香瓜给吐出来,嗓子都哑了几分:“成日胡说什么呢?” “少骗我。”杨婉茹一脸“我可机灵了”的表情,“那日在临江楼,你打量着我傻么?没有瞧见你和萧将军在一起说话?别人倒也情有可原,我难道不知道你?你素来一个霸王似的性子,别人对你客客气气的倒还好,要是对你有一个怠慢,你能把别人家屋顶给掀了。可偏生对萧将军神情那样柔和?我还听说,那日文郎公子也在的,是也不是?”见沈善瑜抿唇不语,她愈发的来劲了:“前些日子还称赞文郎呢,怎么转头就跟武郎搅在一起了?” 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说,沈善瑜能揭了她的皮,但杨婉茹说出来,她也只能忍住,嘴角勾出一个嘲笑来:“陈轶那人,那张脸我瞧得上,别的,也不过尔尔。”尤其是那货风流的本性。 听她这样说,杨婉茹斜睨了她一眼:“你就狂吧,这两人,你别到头来一个都没有捞到,那才哭死你。” “捞不到我也不会嫁给陈轶的。”沈善瑜很淡定的说,又歪在软榻上,杨婉茹枕在她膝上,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阿瑜,其实我怪羡慕你的,我想,善璐姐姐也是很羡慕你的。” 沈善瑜浑身一颤,并不说话了。 * 临到了傍晚,两人在院子里祭了织女娘娘,又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命人抬了些埋在院子里的真珠泉来。真珠泉是酒的一种,酒香清冽,适合女子喝。杨婉茹吃了几杯,就坐在软榻上傻笑了,嘻嘻笑道:“咱们如今都十一二岁了,也该嫁人了。不知道你会嫁到哪一家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们两个谁呢。” “那你喜欢他们两个谁?”沈善瑜也有点昏沉,反问道。杨婉茹撅着嘴想了想:“一个都不喜欢。”她说到这里,看着沈善瑜,轻轻的打了一个酒嗝:“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我不跟你抢。我犯不着,为了一个东西就跟你翻脸了。”但凡是阿瑜喜欢,她都不要,阿瑜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或物,而让她们生分了,又该如何是好? 沈善瑜抿唇一笑:“真是个傻丫头。”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所有人牢牢护在手心里的,连一毛不拔的霸王三哥,都会为了她一句话把自己珍藏的字画送给她。几个姐姐更不必说,因她喜欢出宫玩耍,就在快雪山庄给她选了个院子,供她玩乐,可谓是极尽荣宠。 叹了一口气,沈善瑜脑中愈发的混沌起来,萧禹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诚然他是待她很好的,和哥哥姐姐们都不一样的好法。萧好人这个人,沉稳内敛,在杨府那日,他分明是听到了郑彤的啜泣,但是在沈琏问他的时候,却为了自己而改口,说自己没有听到。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的情况,想都不想就为了她打圆场。沈善瑜也不知道,萧禹是不是跟谁相处都是这样的,但他的一举一动,却让她感念于心的。 甚至在端午那日,虽然沈善瑜没有听清他跟陈轶说了什么,但见陈轶变了脸色的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堂堂武郎萧禹,居然为了一个“杨姑娘”去威胁齐名的文郎公子,只怕陈轶心中愈发的坐实了自己不是个好东西的看法吧。 不过,陈轶此人如何看她,她还真不在乎。她只在乎萧禹如何看她,萧禹是理解她的,甚至理解她的一夫一妻观念,让她惊喜非常。 酒力似乎有些发散了,沈善瑜全身都变得滚烫,喃喃道:“我比大姐姐幸运多了,不是么?” 六年前,阿木尔可汗巴图来大齐,说愿与大齐结为秦晋之好。阿木尔民风彪悍,其族人不拘男女,皆是骁勇善战之辈,加之不断犯边,让大齐这边守得很是辛苦。借着这次的和亲,也好让大齐边关得以发展。原本皇帝是要择一个宗室女嫁过去的。但谁的女儿不是女儿,还不知道嫁过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故此不少宗室要么宣称女儿卧病了,要么火速将女儿嫁了出去,皇帝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和亲的人选。 还是大公主挺身而出,说愿意和亲远嫁。皇帝虽然肉痛,但已经许诺了阿木尔会嫁个公主过去,若以宫女滥竽充数,一旦被识破,只怕边关战火再燃,无奈之下,也只能牺牲了大女儿远嫁。 杨婉茹低低的应了一声,似乎睡熟了。沈善瑜轻轻一笑,从袖中摸出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出来,那是一枚羊脂白玉,上面以小篆刻着“齐光”二字。在手心摩挲了片刻,沈善瑜忽又一笑。若她真是个孩童也就罢了,但从出生伊始,她就是成年人的智力,所以她是记得的,记得大姐的好,记得大姐出嫁前的眼泪。 大姐出嫁的前一夜,拉着她的手,将这枚玉佩交给她:“阿瑜,你若是有空,替我还给那个人吧。” 后来,沈善瑜也的确去还了,只是那个人不收。他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她若是不要了,就扔了吧。”话到这里,这个坚毅的男人眼眶都红了,“况且,她也还不回来了。” 心给出去了,要不回来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的确是比大姐幸运多了,她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其实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大姐被迫远嫁,母后觉得对大女儿心中有愧,也不会这样极尽所能的想要为沈善瑜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在沈善瑜略表示出对陈轶皮相的欣赏时,皇后激动了。 从葡萄架的枝叶缝隙望出去,星河灿烂,牛乳似的光带横在夜空之中,瑰丽异常。看了一会儿,沈善瑜觉得脑中昏昏的,转头看向歪在软榻上沉沉睡去的杨婉茹:“喂,死丫头,我喜欢的是萧禹。” 作者有话要说:  考过啦考过啦,满分哦~~ 下午去拿驾驶证,早点更新,夸我吧夸我吧~~~~ gt_lt不好意思,标题打错字了,现在改过来 第17章 错认 两人都昏昏沉沉的睡在葡萄架下,临到了一更时分,明月也就带着人将人给先后搬了进去。一直昏昏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两人才先后醒来。侍女们鱼贯而入,给两人梳妆,人虽多,却不闻一声杂音。 待梳好妆,明月又抬了食盒进来,从其中取出一小锅粳米粥,一碟蜜渍姜丝,一碟四喜丸子,一碟玫瑰鹅油饼,并一碟淋了香油的小菜。沈善瑜和杨婉茹昨夜都是吃了酒睡下的,难免不太有食欲,草草的吃了之后,也就准备要下山去了。 相比起杨婉茹昨日吃了酒就睡得再也叫不醒而言,沈善瑜昨日还勉强清醒,仗着酒意说喜欢萧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颊发烫。说是她耍酒疯也可以,但醉了之后,反倒是能够看清自己的心了。 待在萧禹身边的安心感,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沈善瑜总觉得,萧禹不管如何都会护着她,所以在他跟前,也少了许多顾及。小公主这辈子欺男霸女的日子过惯了,现在既然有了驸马的人选,当然要全力去攻破了。 若是萧禹做她的驸马……这样想着,她脸儿飞红,被身边的杨婉茹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凑上来笑问:“喂,你是不是真的想郎君了?” “闭嘴!”经历了怡安郡主抢她画的小像那事后,沈善瑜可算是长了个心眼,即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敢贸然吐露自己的心思。好歹她得把萧好人调/教得再也离不开她,之后再说告诉亲朋吧?不然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姐姐们知道她真正倾心的是萧好人,肯定会倾巢出动,以高压逼迫萧禹娶她的。 要真是那样,指不定萧禹憋一肚子火又不敢发作呢。她可不想跟萧禹当一辈子的怨偶,她要和萧禹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如此才不算是辜负了自己这辈子的好运。 被她莫名其妙的啐了一口,换个人早就恼了,好在杨婉茹心宽,皱着眉头走了几步,又转头做了个鬼脸:“臭阿瑜,就知道凶我。保佑你嫁个坏男人,有个恶婆婆,天天磋磨你。” 沈善瑜慢条斯理的说:“恶婆婆又如何?我有自己的公主府,惹恼了我,日日叫那恶婆婆过来给我行跪礼问安,她也只能哭着受了。” 大齐的皇女,可是位比亲王的存在,哪个婆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开罪皇家帝姬?尤其是像沈善瑜这样的,本身就是个霸王花似的存在,偏生还有宠她要命的父母兄姐。 杨婉茹哼了哼,迈着小步子往快雪山庄门口去。甫一跨过门槛,迎上来人的目光,小脸儿倏地红了,又退了一步,和对方错开目光。见她愣在门前不走,沈善瑜低声道:“怎的不走?二哥哥还在山脚等着咱们下去——”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眼里,沈善瑜一阵微醺。迎面而来的人,一席月白色长衫,手执折扇,一派风流佳公子的模样,加之面如冠玉鬓角如裁,怎么看怎么是个尤物。诚然视觉上的确很养眼,但是沈善瑜现在居然觉得莫名的尴尬——她上次在临江楼,可是半点脸面都没给他留啊…… 来人正是陈轶,作为典型的官家子弟,他本性也是爱玩的。今日难得休沐,也就来了快雪山庄游玩。此刻见了沈善瑜,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上次在临江楼如何受辱的,他可都历历在目啊! 两边这样一对视,气氛立时尴尬了起来。沈善瑜施施然微笑,欠了欠身:“陈大人。”一面站直一面在心中给自己的淡定点了个赞,这才是良好的气度嘛! 陈轶也不愧是京中贵女们都认可的文郎,强压着心中的屈辱,抱拳道:“杨姑娘。” 而杨婉茹这货真价实的“杨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沈善瑜冒认姓杨的事,张口就要答应,被沈善瑜一把扯住:“文郎今日好雅兴,这样早便上玉雪山来了。” 上一回见识了沈善瑜的凶悍,陈轶至今心有余悸,这样彪悍的一个女人,枉他以为这是一位佳人,让香云受了那样大的苦楚……想到香云,他内心一阵抽痛。那日被沈善瑜命人打成那样,回去之后,还惊动了陈阁老。不料儿子竟然会带着一个通房丫鬟出门去招摇,气得陈阁老将香云关在柴房里饿了好几天,好容易等到陈阁老气消了,将香云接出来,她已然饿昏了。 事后陈轶反省过了,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不该将香云带出去。但沈善瑜身为世家贵女,竟然那样的不顾仪态,命人狠揍香云,更是堕了世家女的美名。加之她出言不逊,彻底否认了自己的美名,更让陈轶觉得憋屈,若不是一贯好脾气,只怕他非跟沈善瑜打一架不可。 所以,两人现在的状态是互相嫌弃,谁也不愿意跟谁多说话。 看着陈轶神色淡淡的,杨婉茹不免想到了那日香云大放厥词的事情来,也是心中火起。别看她平日里跟沈善瑜小打小闹不断,但若是谁敢将沈善瑜如何,她会第一个站出来拼命,上次那事出来,她本就对陈轶诸多不满,这次见了本人,虽说让她心神一荡,但难免怒意更甚:“这样子给谁看呢?活活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你若不愿意留着,大可以进去,谁勉强你了?要走快走,别拖累我们去找太子哥哥。” 她本是气不过陈轶的侍妾都敢那样嚣张,但“太子哥哥”几字一出来,却被陈轶深深的看了一眼,饶是对他不屑,但架不住他的脸实在太有诱惑性了。杨婉茹脸儿通红,藏了半个身子在沈善瑜身后,心中止不住的犯嘀咕。 陈轶也知道这样盯着一个姑娘家有失偏颇,但是他现在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原来,这就是五公主……方才他上山之时,在山下看到了太子的仪仗,本以为太子也要上山来。但现如今看来,是为了接妹妹和表妹。他也没有想到,“杨姑娘”和“五公主”竟然熟识到这个地步,能一起来快雪山庄小住,感情笃深之事显而易见。 要不怎么说这货是个天真中二病呢,他对于沈善瑜自称姓杨的事没有半点怀疑,现在又听到杨婉茹称沈琏“太子哥哥”,自然就觉得杨婉茹才是五公主。 他和“杨姑娘”结了那样大的梁子,但凡“杨姑娘”在“五公主”跟前说了什么,只怕“五公主”对他的那点子好感也会荡然无存了。 神人交战了很久,陈轶咬了咬牙,陈轶还是决定不去刻意求和,免得这心思颇有些恶毒的小姑娘在心中耻笑自己奴颜卑恭。 也好在沈善瑜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不然肯定要气得上去抽他大嘴巴。你才恶毒,你全家都恶毒!合着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了,被打完左边脸再把右边脸伸过去,笑眯眯的说:“你再打呀。”这样就不恶毒了是吗? 杨婉茹小脸通红,沈善瑜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别作了。”文武二郎的脸,的确诱惑性太大,两人站在一起,就是有姑娘家尖叫着昏过去,沈善瑜都觉得很正常。被表姐说了一顿,杨婉茹委屈巴巴的看她,哼了哼,没理。 沈善瑜道:“既然如此,我们姐妹二人还有事,陈大人自便吧。” 陈轶点头,看着两人离去,这才转过身来,见杨婉茹眉开眼笑的和沈善瑜说着什么,大手一扬,手中的折扇抖开。平心而论,杨婉茹的模样不如沈善瑜,但她圆圆的鹅蛋脸和她的性子一样,让人觉得可爱无比。 看着两人离去,陈轶低声一笑。“五公主”的性子,的确比“杨姑娘”看起来讨喜多了,即便方才啐了他一口,也不会有“杨姑娘”那样的盛气凌人。想到那副《鹊华秋色图》,再有“五公主”这娇憨的性子,陈轶愈发松了口气。 若能得妻如此,来日娇妻美妾常伴,红/袖/添/香,岂不快哉? * 离了陈轶的视线,沈善瑜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杨婉茹通红的小脸:“怎么?喜欢上这小白脸了?” “什么呀。”杨婉茹撅嘴说,“死阿瑜,我不信你看了他那张脸,没有半点绮念的。” 沈善瑜装模作样的点头:“还好。”要真只是“还好”,也就没有前段时间的一句话引发的血案了。 杨婉茹撅着嘴,挽着沈善瑜的手:“你又胡说,我才不信呢。” 沈善瑜装模作样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傻丫头,少说些,我倒是觉得,这文郎公子,是把你认成我了。” “什么?”杨婉茹尖声叫道,因为是表姐妹,两人的容颜有一些相似,但也不过是些许,“他眼瘸么?能把我认成你?” 眼瘸,这词用得真好。沈善瑜给表妹点了个赞,不自觉的想到那日香云说自己和陈轶定亲了这事。只怕陈轶本人也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吧,所以才会特意的见见五公主长啥样。然而自己这个五公主,跟他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就把他的脸扔到地上踩了,不知道陈轶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捶胸顿足的气得吐血身亡。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认定萧禹了,就是坑蒙拐骗都得要他点头答应做自己的驸马。小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不过这一次,她不打算靠别人,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得到了才会幸福。至于陈轶……想到他知道自己才是五公主时候的表情,沈善瑜笑得很恶意。 坐了马车下了山,沈琏的太子仪仗早已等在山下多时了。接了妹妹和表妹上车,沈琏抚着妹妹的小脑瓜:“待二哥走了之后,你若是想出宫玩,就跟你嫂子说,去找大哥也成。老三的话,你就不要去了,这厮太靠不住。” 沈善瑜听在耳中,用力的点了点头,复低声道:“哥哥,你要早点接了大姐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某男配即将开始自作多情~~~~ 第18章 叶氏 沈琏在第二日,就和敦王一起出发往边关去了,如不出意外,会在八月中秋之前赶回。 沈善瑜闲在宫里,例行公事的念学下学,脑子里已然开始构想要如何去拜访将军府了。 沈善瑜虽然没有和叶清仪接触过,但对于这样书卷气浓重的人喜欢什么也进行过研究的。又磨着皇后将私库里的《溪山行旅图》赏了自己,这才知会了萧禹,说要去将军府拜访萧老夫人了。 见小女儿这样的欢喜,加之大女儿不日也要回来,皇后自然也很是欢喜,问道:“阿瑜还没有告诉母后,是要将这《溪山行旅图》送给谁?” 施施然望了母后一眼,沈善瑜还是决定缄口不言,反正她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这次她要自己去求取萧禹,等到萧禹喜欢上她,愿意做她驸马之时,再向父皇母后说明也不迟。故此她乖乖一笑:“母后就不要问啦,阿瑜不是拿去做坏事的。” 当然知道女儿不是个坏孩子,只是皇后心中已然有了些自己的看法。皇帝早些日子和她说,不要再逼着孩子承认喜欢陈轶了,夫妻俩讨论了一下,发觉自己的确是只关注到了陈轶的好名声以及阖京女子几乎都心悦文武二郎这个事实,而忽略了女儿可能就是那比较奇葩的少数。 皇后想要给小女儿找个好夫婿,从而也能让自己对大女儿的愧疚感稍稍减轻一些,得了皇帝的话之后,还是歇下了火热的心思,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留意女儿的感情生涯。但沈善瑜完全不配合,和她说了几句之后,脚底抹油,溜了。 看着女儿离开,皇后沉吟片刻,命红鸾将一直负责沈善瑜安危的銮仪卫小队队长叫了进来。那人一身蛇纹窄身窄袖锦袍,进门就向皇后一揖:“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慢条斯理的回答:“谈不上什么吩咐,只是五公主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小队队长一愣,旋即重重的点头,何止反常啊,简直太反常了。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说:“公主似乎对武郎萧将军很感兴趣。” 武郎?皇后挑着眉,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皇帝前两日还说,以首辅谢阁老为首的世家前些日子似乎从哪里听说了沈善瑜称赞陈轶的事,现下都急了眼,更不说朝臣之中本就分成了白衣和世家两派,双方较劲不断。现在若是五公主和陈家结亲,以其受宠程度,陛下和太子自然都会向着白衣出身的朝臣。是以世家们现在不遗余力的给这些白衣清流们添堵。 而皇帝极善制衡之道,说白了就是和稀泥的高手,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表态,眼看阿木尔来使即将达到,若是两派为此伤了和气,政斗倒是一回事,关键是被阿木尔来使看去了,人家能不笑话吗? 而现下,沈善瑜似乎心仪的对象变成了武郎,让皇后很是头疼——别是小女儿真对文武二郎都有好感,虽说大齐公主早已有养面首的先例,但女儿这一出,可是要折了京中泰半贵女的心头好啊!想了想,皇后还是决定应该多自己也要查一查未来女婿的事了,对红鸾说:“你吩咐下去,让承恩公府的舅太太,跟陈家和萧家都多走动走动,若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回来告诉本宫一声儿。” * 沈善瑜得了《溪山行旅图》,欢天喜地的命人捎信给了萧禹,说短期内会去拜访,萧禹当然不敢怠慢,在约定好了的那一日,亲自到宫门口迎接。远远的就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慢悠悠的驶了出来,而那一队銮仪卫皆是护院的打扮,只是一个个器宇轩昂,身上算不得华美的衣裳都掩不住这些人锋芒毕露的气势。 第10节 待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沈善瑜打了帘子,露出含笑的小脸来:“萧将军。”他穿了一件鸦色锦袍,腰间一块美玉,负手而立的样子干练而从容,见沈善瑜露出小脸来,浑身的肃杀之气立时敛了下去,弯出一个笑容来:“五公主。” 沈善瑜越看萧好人越顺眼,他五官本就英俊深邃,古铜色的肌肤看起来更是性感的要命,声音低沉磁性仿佛金玉之声,说话之时喉结微微颤动,让她有种想咬一咬的冲动……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痴汉,沈善瑜尴尬万分,脸儿飞红,也不敢去看萧好人。 饶是刚刚见面,但萧禹几乎本能的发现了小公主今日有几分反常,但他性子一向沉稳内敛,也不去问出来,看着沈善瑜被扶下了车,这才迎上去:“公主一路劳累了。” “你我之间,说这些话未免生分了。”看了他一眼,沈善瑜眼中波光盈盈,又转头对銮仪卫小队队长说:“你们散了吧,我今日在将军府不出去了,你们也好清闲半日。等到申时来接我就好了,若是我到时候我不见了,就找萧将军。” 能得到半日的清闲,众人当然是喜不自胜,目送沈善瑜进去,也就都散了。萧禹一面领她走过抄手游廊,一面道:“公主第一次驾临寒舍,祖母没能来迎接,原是咱们失了礼数。” 沈善瑜趁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愈发的觉得他真是长得太好看了:“这话就没意思了,我那日里就说过,一定不要让叶先生来迎我。我皇祖父都称先生为‘太傅’,算在我这里,可都算差了三辈了,哪里敢让先生来迎接我?若你做了,我才要恼你。”又仰着小脸儿看他,“如何,我虽不是个有名望的,不过要你来迎我,可算是委屈了你?” 她今日看得出是专门打扮过的,发中珠翠不多,不过一支小巧的银凤簪,辫子上缀着一个金坠儿,满含少女的活力和矜娇。萧禹微微一笑:“自然不委屈,若是入不了公主的眼,只怕还不愿让臣来迎接。” “这话很是在理。”沈善瑜点头,望了他一眼,小脸又红了几分,“萧将军越来越会说话啦,是不是给谁调/教了几日?” 两人一路说笑往后园去了,才过了垂花门,房门前的侍女已然回了屋中:“将军和五公主来了。”屋中旋即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还不请进来。” 沈善瑜屏息凝神,房门才打开,一股子檀香味便涌了出来,馥郁芬芳,沁人心脾。外室陈设并不见奢华,反倒是十分的淡雅,只是墙上挂满了字画,靠墙立着一个架子,上面则是摆满了书籍,粗略的望了一眼,沈善瑜甚至发现了有失传的孤本,可见其主人对于这些的珍爱。 正想着,内室的帘子已然打开,旋即见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妇人出来。那妇人看来约莫六十上下,一身石青色褙子,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是年迈,但看得出身子很是硬朗。她微微含了几分笑容,行止间已然流露出浓重的书卷气和知书识礼的气度。 沈善瑜微微一惊,她设想过叶清仪会是什么样的,但这样乍一见到,让她想起了上辈子见到的女教授,那种学术大家之风和面前的萧老夫人一模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崇高的敬意。赶在对方行礼之前,沈善瑜先行了个完美的万福礼:“见过叶先生。” 没有想到沈善瑜会行礼,萧老夫人仍是坦然受了这个礼,这才将她扶起来,引她坐到主位。沈善瑜笑道:“久闻叶先生大名,今日好容易来拜访了。又不知叶先生喜欢什么,便想送先生一幅画。”又命明月将《溪山行旅图》拿来,萧老夫人细细看罢,笑道:“公主想必是重金求来真迹的吧?” 她张口就说出此画不是自己所画,沈善瑜也有几分纳罕。她在书画上也是独有一份天赋,所以《鹊华秋色图》才能临摹到几乎以假乱真的地步。她听内侍说过,连陈轶都分辨不出,何以萧老夫人一眼就知道这画是范宽的原作? 她只带着乖巧的笑容,萧老夫人则是轻轻展开卷轴,笑道:“这《溪山行旅图》笔锋浑厚,气势雄壮,画上巨峰壁立,乱石纵横,又有清溪飞湍,商旅行进。公主那日命人送来的《鹊华秋色图》极好,看得出公主于书画上极为通透。但公主于书画上造诣虽高,但由于年龄所限,这样的场面,怕是临摹不出意境来的。” 见她言简意赅,仅仅一眼就能判断出来是否真迹,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沈善瑜笑道:“先生慧眼,晚辈也不敢冒认,此画的确是范宽的真迹。” 萧老夫人笑道:“多谢公主。”她既然曾被先帝称为“太傅”,自然是出入过宫闱的,不少皇家女子飞扬跋扈,让她很是看不惯。但沈善瑜早已打过招呼,不让她亲自去迎接,此举已然让她觉得,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是个尊师重教的,加之沈善瑜一进门,不顾帝姬之尊就先给她行礼,叶清仪从不爱慕虚荣,否则当日也不会断然离开宫闱隐居,但她也不得不说,小公主是个极好的人。 门又被人推开,却见是萧禹端着托盘进来,给萧老夫人和沈善瑜奉茶,沈善瑜一面接茶一面笑道:“正四品宣武将军亲自端茶来,这茶吃了可要延年益寿。”又见茶色微微发红,水中还透着一股子玫瑰的清香,让她忙品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玫瑰甘美的香气之中,又混杂着一丝清甜,笑道:“原来贵府吃茶都是这样的讲究,这茶很是好喝。”又隐隐见萧禹的茶莹绿,又揶揄说,“萧将军,咱们皆是一般的,怎的你吃的茶和我们的不一样?别是瞒着我和叶先生,偷偷吃好的。”又微微红了脸,“我要和你换。” 哪里听不出她的玩笑之意,萧好人眼角带着几分笑意,耐心解释道:“如今天气愈发的冷了,女儿家极易患上体寒阴虚之症,是以还是少吃绿茶为妙。祖母有一瓮子玫瑰花酱埋在树根底下,臣也就将其起了出来,用以给公主与祖母泡茶吃。” 小公主歪着头,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想什么。萧禹唯恐自己说辞让她不快,也有些乱了手脚,正要再开口。谁知她转头看着萧老夫人,笑得脸儿都红了:“好先生,我可以跟着先生学学怎么做玫瑰花酱么?” 她清丽的面容带着红晕,仿佛枝头灼灼开放的桃花一样绚丽,偏生又是一副小女儿情态,带着少女独有的娇羞。萧禹方才神经绷紧,此刻放松下来,喉头一紧,竟有几分看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萧好人即将被调戏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阿瑜是装可爱的一把好手~实际上是个腹黑的芝麻包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内容提要弄错了gt_lt…… 第19章 心仪 沈善瑜根本就没注意到萧禹的样子,对于玫瑰花酱这样养颜又好吃的东西,她是很喜欢的,往日没有倒也无所谓,现在既然找到了会做玫瑰花酱的人,她不求得做法怎么行? 而她的处事法则是,能撒娇解决的绝不用拳头,所以她当然娇娇的撒起娇来,只盼萧老夫人能教她怎么做。 而萧老夫人本就认为沈善瑜是个好姑娘,加之她长得漂亮,这样微红着脸庞撒娇的模样,任凭是谁都不忍拒绝。萧老夫人说:“实则也没有什么难的,将玫瑰花收好,去掉花蕊,放入水中将水煮干,再加蜂蜜搅拌,半粘稠状即可。”顿了顿,“女孩子都喜欢甜甜的味道,可以再加些糖进去。用瓦罐盛好,埋在树根底下,要吃的时候起出来,泡水也好,煮粥也好。” 明月忙将做法记在心里,回去也好吩咐下面的给沈善瑜做。沈善瑜点头向萧老夫人致谢:“多谢叶先生赐教,等到晚辈做了花酱,一定带来请先生尝尝。” 此次来将军府的原因,一来是她有些想见萧禹了,二则是的确仰慕叶清仪的名声。她现在说这话,见萧老夫人不说话,知道她并不反对自己以后可以再来将军府,沈善瑜笑盈盈的看向萧禹,见他瞧着自己并不说话,咳了一声:“萧将军,我脸上粘上花瓣了?” 萧禹这才回神,耳根发烫:“臣……方才想事入了迷,并无唐突公主之意。”看来今日怪怪的不止小公主,他也怪异起来。虽说一直将小公主放在心中特殊的位置,但今日竟然这样的看着她出了神。萧老夫人何等的睿智,淡淡的看了孙子一眼,就知道他出了什么岔子,淡淡说道:“你孟浪了,阿禹。” 这小公主的确是个花容月貌的,但却也不该这样的失态。何况大齐民风虽是开化,但男人家直直的盯着女孩子又怎么说得过去?更不说她不是聋子瞎子,孙儿在京中的名声她知道,这样看着小公主,但凡公主会错了意,又怎生是好? 她话音刚落,萧禹亦是自责,正要再次向沈善瑜赔不是,后者却低呼起来:“什么?”祖孙俩始料未及的看着她,她也是莫名其妙的看着祖孙二人。屋中气氛顿时尴尬,好半晌没有声音,外面又传来几只小鸟的清啼,屋中显得更是安静。 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萧老夫人忽的笑出来:“公主殿下好生有趣。”她一笑,沈善瑜顿时就悟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胀红着小脸,她也不敢看人。她的“瑜”和萧禹的“禹”发音实在太像,方才萧老夫人的话,她以为是在叫她,还没闹明白自己怎么就“孟浪”了…… 萧老夫人笑得厉害,见沈善瑜可怜兮兮的拽着衣角,局促的样子让人又怜又爱,敛了笑意:“公主不必局促,原是老身祖孙二人之错。” 沈善瑜红着脸,见萧禹嘴角也有淡淡笑意,心里虽有点委屈,但也笑道:“先生哪里的话,人生在世,当然是欢喜二字最为重要。能博先生和将军一笑,也算是我的造化。” 听她如此说,萧老夫人不免高看了她几分。以沈善瑜的身份和自小被娇宠长大的经历来说,能对她保持这样的尊敬已然是十分难得,更何况这一番话让原本有些尴尬的场面变得正常多了。念及此,萧老夫人脸上笑意不减,又引了沈善瑜往书房里去。萧禹跟在身后作陪,又被沈善瑜望了一眼,心中忽然觉得痒酥酥的,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书房之中挂满了字画,其中以山水画居多,其中山水风光,仿佛近在眼前,放人觉得置身其中一般。书桌前又摆着不少小巧的铁块,沈善瑜好奇之下,拿了几个在手里,觉得轻重各不一,但又着实压手。萧禹解释道:“祖母对于书法要求极高,幼时时常手绑铁块进行练习,好让字迹更有风骨。” 沈善瑜仰着脸儿看他,哼了哼:“我可没有问你,凑上来做什么?”又往萧老夫人身边去,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来:“让你方才笑话我。” 萧好人给她一顿呛白,好笑至极,又见她跟个粘人的小动物一样依在祖母身边,心里忽然暖洋洋的,若是往后能偶尔有这样的生活,倒也很好,不是么? 要是小公主知道萧好人在想什么,现在可能转身给他一个熊抱,她只立在萧老夫人身边,又见桌案前挂着一张画,虽说画工也很好,但那种意境和留白,却让人觉得很是一般,并没有叶清仪的那种感觉。萧老夫人见她看着那幅画不说话了,笑道:“公主怎了?” “这画……不是先生所画吧?”这样一幅画在其中,意境高下立判,显得很是苍白无力,“这话没有先生所说的意境,此处留白也像是刻意为之,并没有那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感,甚至有点矫情。” 她这一番点评无疑是辛辣的,萧老夫人微微一笑,徐徐说道:“这画,是清河县主之女送来的,既然收下了,我自然应该妥帖的收藏好,以示对她的尊重。如方才公主对老身行礼之时,既然是受了公主的礼,若是再对公主说不可行此大礼,岂非是我矫情?” 咧开一个笑容来,沈善瑜腻在她身边:“先生说得有理,若是真心实意,自然是以为先生受得起这个礼,若不是真心实意,也不必在意了。”她说罢,又转头看了一眼那画,嘲讽一笑:“表姐的画功看来还需要好好的琢磨才是。” 清河县主之女,正是唐翊君,上次在杨府上的事,沈善瑜还没有忘记呢,当然会不遗余力的对唐翊君表达自己的恶意了。 萧老夫人只是笑了笑:“唐姑娘的确不擅此道。” 三人一起吃了中饭,萧老夫人年纪大了精神短,不多时就去睡了,萧禹则引了沈善瑜往花园里去。将军府本就是一个五进五出的府邸,花园之中一汪小池,池边假山嶙峋,又有还未衰败的夏花开放,凉亭上坐着,微风吹拂,望之有些苏州园林的味道。 “这景色着实好看,我以后的公主府也要修这样的景色。”沈善瑜不动声色的说道,又看了一眼萧禹,茶气蒸腾,让他的脸微微有些模糊,但却撩人得很。感觉她看自己,萧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臣脸上粘上什么了?” “没有呀。”沈善瑜娇声回答,“看将军是觉得将军好看呀,难道将军今日看我不是觉得我好看?” 她又提那时的事,让萧禹耳朵尖又红了,他是个内敛性子,也只是低头不语。沈善瑜却不依不饶的托腮看他,自己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红晕:“萧将军,我难道不好看么?” “公主……好看。”萧禹耳朵全红了,到底没能说出违心的话来,但还是不去看她。沈善瑜撅嘴,软软的撒娇说:“又哄我呢,若我真的好看,将军怎会不敢看我?还是觉得我其实貌若无盐,所以不敢看?”见他脸上也漫上红晕来,沈善瑜忽然觉得这位武郎真是又闷骚又好调戏,“你看着我嘛,看着我说,我才相信你。” 萧禹脸色通红,硬着头皮看了她一眼,见她清丽的小脸如同美玉琢成一般,精致得无以复加,微微含笑的模样,仿佛雨中盛放的菡萏,让人又怜又爱,恨不能护在怀里,让她永远不会再经受到风雨。 “公主……很好看。”萧禹说罢这话,脸上都险些要烧起来了。今日小公主果然有几分怪异,竟会逼他说这样羞人的话……只是下一刻,沈善瑜脸上立时绽开笑意来,很开心的看着他:“萧将军觉得我好看?我也觉得我可好看了。” 萧好人:…… 正好有侍女端了滚烫的水来给沈善瑜续杯,萧禹忙起身下了凉亭,去接那壶开水。见他脚步飞快,沈善瑜好笑至极,低头则见他起身之时,袖袋里落出一枚香囊来,那香囊看着十分眼熟。明月低呼道:“这不是公主的香囊么?”一面说,一面将香囊拾起来交给沈善瑜。 拿在手上看了一阵,小小的香囊上绣着凤穿牡丹,这是她很喜欢的纹路。这样拿在手中,也能闻见似桂如兰的香气,是她亲自找了兰花和桂花,又亲自晒干了,这才缝制成香囊的。因为用的时间久了,看起来也有些陈旧。 摩挲着香囊,沈善瑜忽然有些窝心,又见萧禹从那侍女手中接了茶壶,又吩咐了什么,那侍女飞快的离开了,不多时却又端了桂花糕和杏仁酥来。萧禹这才端了茶壶和两品点心过来,古铜色的脸庞上还是带着红晕,看得沈善瑜咽了一口吐沫,不动声色的将香囊收好,咧开了一个笑容。 “那日公主说过临江楼的这两品点心不错,臣也不知公主喜欢什么,也就只能让人备了这两品点心。”他说到这里,将茶壶和点心放在石桌上,又给沈善瑜续了水,分毫没有发现自己收好的香囊落了出来。 “萧将军有心了。”沈善瑜笑得很甜,又吃了一口,入口即化的口感让她十分受用,又见萧好人耳根通红,坏心的问他,“萧将军,现如今可有心仪之人呀?” 萧禹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沈善瑜今日打定主意要好好的调戏他,佯作惊诧的叫了一声,“萧将军,你知不知道你东西丢了?那可还是女孩子的贴身东西呢!” 他脸色顿变,下意识摸向了袖袋,其中的香囊的确不见了。他半点不怀疑是被沈善瑜捡到了,那日在临江楼,等他发现自己没有将香囊归还的时候,两人已然分离了。本想等到下次再还,但香囊之中似桂如兰的香气,像极了沈善瑜身上的馨香,让他安心不已,这才鬼使神差的贴身收了起来。 但是现在,竟然被沈善瑜给捡到了,萧禹有些羞愧。他知道这藏着女孩子贴身之物的举动实非君子所为,但这香气常在,让他安心,渐渐的也就有些依赖这个香囊了。现在被香囊的主人撞破,萧禹实在觉得羞愧难当。沈善瑜对于男人风流的事深恶痛绝,现在又是否会将他当做心怀不轨之人,从而和他疏远? 看着武郎脸色忽红忽白,黯然的样子逗得沈善瑜暗笑,那点坏心思满足得很,轻咳一声:“萧将军,今日被我知道了了不起的事,将军不打算给封口费吗?”见萧禹抿着唇看自己,并不说话的样子,让她更是装模作样起来,“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有钱当然也能使我推磨呀。将军如果想要我装作没有看到的话,当然要给我一点好处啊。” 她这机灵鬼的模样让萧禹顿觉苦中作乐,索性顺着她说:“哦?那公主怎样才能装作没有看见,嗯?” 表示被他的“嗯”给撩得浑身舒爽的沈善瑜强定心神,指着他腰间的玉佩:“我看这玉佩很好,若是给我做封口费的话,我也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又一脸市侩的对他说,“萧将军,这买卖多划算呀,这可是关系到将军的名声。再说了,一个玉佩买我不胡言乱语,我还帮你安抚那位姑娘呢。” 安抚?萧禹一激灵,明白她并不为此事生气,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顺手解了腰间的玉佩给她:“公主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萧将军真是一个好人。”沈善瑜美滋滋的收了那枚玉佩,见他有几分局促的样子,心中愈发的舒爽了,将那枚香囊推给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萧将军,往日你没有心仪之人,以后可是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阿瑜的表白是不是够霸道总裁 从此之后,阿瑜开始愉快的追夫日常~ 萧好人也进入了被公主老婆撩的行列~ 第20章 偷听 沈善瑜言笑晏晏的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她没有逼萧禹的意思,不然早就告诉父皇,圣旨一下,萧禹就是不从也得从。她不认为女追男是个什么让人觉得丢脸的事,所以倒是很大方,但见对方呆滞的神情,脸儿也红了起来,嘴上仍不饶人:“怎么?我不配做你心仪之人?” 萧禹哪里想到沈善瑜会说这话,现下颇有些手足无措:“不、不是……” “那不就结了?”沈善瑜笑眯眯的缠绕着玉佩的穗子,“萧将军读过定情诗么?所谓‘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你给我玉佩,我给你香囊,这不正好?” 她这话很是不要脸,明明是她连哄带骗让萧禹把玉佩给她的。明月自小伺候在沈善瑜身边,对她的性子了解得十分透彻——小公主要是作起来,那可是作天作地。 萧禹胀红着脸色,往日即便有姑娘家向他表露心迹,也不过是红着脸娇羞万分的说上一句“心悦”,像小公主这样火热的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惊诧之余,萧禹又有些好笑,什么叫“往后可是有了”?她就那样笃定自己也会喜欢她么? 听了沈善瑜的强词夺理,萧禹强笑道:“公主玩笑了,况且若是公主喜欢,臣也自该将玉佩给公主才是。” “你身上的我才喜欢呀。”沈善瑜继续坚定不移的撩她,“若是旁人身上,我才不稀罕。”他耳根愈发的红了,让沈善瑜开心至极,抚掌说:“你脸皮这样薄,还怎么带兵打仗呀?” “不是臣脸皮薄,”萧禹摇头,“而是公主……实在和旁人不一样。” “我当然是不一样的。”沈善瑜说,“毕竟我是未来要做萧夫人的,一般的庸脂俗粉,岂可跟我相提并论?” 萧好人静默不语,他往日怎的没有发现,小公主的脸皮竟然这样厚!偏生他并为此感到烦恼,也不讨厌她这样古灵精怪的给自己下套。沈善瑜托腮微笑,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灵动的笑意,仿佛熟透的蜜桃,让人想亲一亲。被自己脑子里的古怪念头吓了一跳,萧好人轻咳一声:“公主玩笑了,公主万金之体,必有无数好男儿喜欢,着实不必……” 沈善瑜打断他:“那你喜欢吗?他们和我没有关系,你喜欢的话,我就开心呀。”她才不管别人呢,要是萧禹喜欢她……脸上再次红了一圈,加之她想要结结实实调戏萧禹的欲/望实在太重,看着萧好人满脸红晕,她就觉得自己超级有成就感。 被她打断又调戏了一番,萧禹脸上再次红了,他一向克己复礼,又是个内敛沉稳的,哪里被女孩子这样火热的告白过,脸色通红,半天憋不出话来。 沈善瑜笑得几乎伏在石桌上,他胀红脸的样子,让沈善瑜想要摸一摸他,用自己的小手给他降降温。笑了好一阵子,明月都怕她笑岔气,上前来给她揉肚子。见她笑得这样开心,萧禹深吸了一口气,只认为是小公主玩心大起,打定主意要欺负他呢,偏偏沈善瑜笑得开心,他不忍去打断。 就当是还今日上午笑了她的债吧……萧好人这样想着,长叹一声,端了茶壶给她续上水。 笑了一会子,也就申时了,銮仪卫们也守在了将军府门前。沈善瑜今日笑得嗓子都哑了,格外欢喜的要出门去。萧禹作为将军府的主人,当然应该去送。那顶华美的马车等在门前,萧禹也将沈善瑜送出门去,送她上了马车,这才一揖:“恭送五公主。” “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可要替我向叶先生告别。”沈善瑜立在车辕上,转头笑盈盈的看着萧禹,这样的角度看去,微微露出的脖子仿佛白玉无瑕,不知道触碰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萧禹屏息凝神,收起自己越来越广的思绪,笑道:“是,臣明白。” 沈善瑜这才心满意足的钻进了马车里,又打起车窗的帘子,露出自己的小脸:“萧将军,我今日的话,是真心的,不是故意臊你。”又羞红了脸,“你若是有心,也好好想一想,我有的是时间,总会让你改变心意的。” 他没有答话,送了沈善瑜离去之后,这才往花园去了。阳光斜照,石桌上还躺着那枚小巧的香囊。他方才没有收,沈善瑜也没有要回去,而是将它摆在石桌上。思忖片刻,萧禹上前,轻轻拿起香囊,阳光照耀下,香囊带着几分余温,就像是刚从掌心之中放下一样。 小公主说她是真心的……萧禹目光沉沉,握了握手中的香囊,那股子淡淡的馨香,和小公主身上的香甜气味如出一辙。无声的叹气,他鬼使神差的,将香囊放入了袖袋之中。 * 沈善瑜高兴得要命,想到今日萧禹那通红的俊脸,她就觉得自己能开心得上天了。欢天喜地的回了皇宫,刚一回去,就听说杨夫人来了。因为是最小的女儿,沈善瑜无论在宫里还是承恩公府,都是极得宠爱的。说自己去换一件衣裳,这就去给皇后和杨夫人请安。 刚要进正殿,忽而就听舅母的笑声:“皇后娘娘对五公主的爱护之心,着实令人动容。那臣妇也就记下了,会为皇后娘娘多留心着的。” 虽然偷听不是什么好事,但听壁脚时候的刺激却是让沈善瑜一本满足。况且母后好端端的,让舅母帮忙留心什么?小公主当下就蹑手蹑脚的贴在墙壁上,皇后长叹一声:“嫂子也知道,这个小的是我年近四十才生下来的,难免多疼她些。况且陛下那样多孩子,就她一个还没有成家了。阿璐当年的事,让我这心里……现下自然盼着想要阿瑜能嫁得好不是?好歹也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呀。” 第11节 沈善瑜立在外面,原本雀跃的心一瞬间就被浇了一桶凉水,什么欢喜的心都消减下来了。母后的确很疼她,但因为大姐的事,母后对于她的婚事有着近乎偏执的执念,想要她嫁得好,不能让她重蹈大姐的覆辙。但这样的执念之下,就导致了沈善瑜一句话就被误解,进而差点被逼婚。所以在听到母后这话的时候,那点子火热的心都被浇熄了。 她的确是从小被宠到大的,但若是母后的意思,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拧过。 “臣妇知道。”殿中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沈善瑜的心事,杨夫人盈盈含笑,说道,“文武二郎的名声,臣妇也是有所耳闻的。咱们京中的女孩子,兴许找不出几人不中意这两人。” 中意也没用!沈善瑜恶狠狠地想,都去中意陈轶那风流人儿吧,萧禹是她的,谁敢跟她抢驸马! 皇后又笑道:“那婉茹……怕也是喜欢文武二郎的吧?” 杨夫人何等聪明的人,再怎么说皇后是自己的小姑子,但若是自己女儿和皇后女儿同时喜欢文武二郎,皇后肯定是保沈善瑜啊!当下说:“婉茹那孩子是个怪胎,别人喜欢的她都不要,怕是对文武二郎无意。” 皇后微笑道:“中意也是不打紧的,婉茹家世相貌,配他们哪一个,我都嫌轻慢了婉茹。”说到这里,她又叹道,“就是阿瑜真的喜欢他们两个,我也不能让阿瑜由了性子。纵使大齐的公主有养面首的先例,我也不愿女儿成这样。”她心里还是比较倾向于陈轶的,不是说萧禹不好,但武将到底不解风情,若是让女儿受了苦,又该怎生是好? 立在外面的沈善瑜抿紧了唇,心中忽然惶恐起来——母后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对萧禹有意的?若是母后去逼萧禹,又该怎生是好?念及此,她不免深深地担忧起来。母后希望自己得到幸福,沈善瑜也动容于母亲的慈母之心,但是她并不想自己和萧禹的事被长辈们插手。 她不想去逼迫萧禹,她渴望让萧禹做她的驸马,但是这个前提,是要萧禹心甘情愿的喜欢上她,愿意一辈子不跟她分开。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沈善瑜宁愿放了萧禹。何必让皇权绑住两个人?貌合神离的日子,不又是重蹈了大姐姐的覆辙么? 瘪瘪嘴,沈善瑜决定要和母亲好好的谈一谈了。杨夫人则笑道:“皇后也不必担心了,臣妇在宫外,必然会替五公主留心的。过几日臣妇便去陈家,好好的替皇后看一看。” 沈善瑜:看个鬼哦…… 皇后也说:“嫂子只需要留心着就是了,旁的也不必在意。如今阿木尔来使即将到达,不要在这个时候挑起世家和白衣的争端。若是让阿木尔看了笑话去,陛下怕要恼。” 杨夫人乖觉的应了声,没有什么比皇帝恼怒更可怕的,若是让大齐在阿木尔那里跌了脸面,皇帝说不准转头就要迁怒杨家,陈家和萧家也别想有一个摘出去。相信那些大臣们也都是看得清形势的,若是都选择以不变应万变,那才是最好的。 和皇后又说了几句,杨夫人也就说天色渐晚,要出宫去了。还没出凤仪宫呢,已然被小公主给堵在了半路上。外甥女儿撅着嘴,仰着小脸的样子很是可爱,让杨夫人心生喜爱,笑盈盈的揽她,抚着她的后脑:“阿瑜才回来么?我的儿,还不去向你娘请安去?” “回来有一会子啦,方才要去和母后并舅母请安来着,又想到今日是在外面去了的,也就去唤了一件衣裳。”沈善瑜也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舅母方才和母后说什么呢,我瞧着那样开心。” 眼前这外甥女儿可是个古灵精怪的,乖起来的确招人疼,但若是想作天作地了,那可是个难缠的主儿。沉吟片刻,杨夫人还是笑道:“不过是闲谈几句罢了,无甚要事。” “闲谈几句?”沈善瑜撅嘴反问,“闲谈几句都能说道文武二郎那里去?阿瑜虽然不聪明,但舅母也别想哄阿瑜。舅母过几日要去陈府?” 不料这小丫头将话都听全乎了,杨夫人有点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呀,不过只是去看看罢了,并没有什么意思。” “好呀。”沈善瑜说,“那我也去,我不过是跟着舅母去长长见识,也没有别的意思。”不等杨夫人说话,她就点头,“那就说定啦,舅母到时候可要提前知会我呀,若是哄骗阿瑜,阿瑜恼了,可不认人的。” 倒不是她觉得陈轶会阴险到刻意讨好杨夫人以求尚主的地步,但要是杨夫人会错了意,自己不就遭殃了么?还是自己去盯着的好,这明摆着可能吃暗亏的事,沈善瑜从来都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阿瑜要去陈轶家里打脸啦~ 第21章 拜访 沈善瑜的古灵精怪,杨夫人早就明白得透透的,她都说了要去,若是不叫她,这小祖宗迁怒起来,那可是随时上房拆瓦的。故此杨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去陈府的那一日,命人以杨婉茹的名义将沈善瑜给约了出来。 等两人到陈府之时,陈夫人正和陈阁老在一处说话,刘婆子来报:“夫人,杨夫人来了。” 陈阁老自诩是扫天下的廉臣,当然对这些内宅之事不放在心上:“夫人去迎接着就是,但凡问起我,就说我今日斋戒去了。” 陈夫人颔首称是,正要出去,刘婆子又说:“太太,杨夫人还带了个姑娘来,生得模样极好,跟个仙女儿似的,怕是杨家的姑娘呢。” 听完此话,陈阁老忙补充道:“让轶儿去迎着杨姑娘,切不可怠慢了。吩咐下去,将香云那贱丫头关好了,上一次在临江楼,让陈家脸面尽失,今日但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非打杀她。”听闻杨家的姑娘和五公主感情笃深,好声招呼兴许能让五公主的印象更好。如今皇帝不肯表态,只这样不咸不淡的吊着,陈阁老是个人精,不可能去问,但半点也不敢松懈。 首辅谢阁老那头知道了一点风声,现在世家那是卯足了劲儿怼这群白衣出身的清流,陈阁老也不敢放松半点,要是错了半点,那可不仅是被世家所不容了,怕是皇帝陛下都得找麻烦! 刘婆子知道老爷的手段,赶紧吩咐下去了,又扶着陈夫人出去了。杨夫人和沈善瑜已然被引到了花厅坐下,喝了几口茶,才见陈夫人过来。沈善瑜偏着头去打量,平心而论,陈夫人的相貌不错,只是因为上了年纪,有些发福了。她极是庄严的打扮,只是珠翠太多,却让人觉得像是暴发户。 双方见了礼,沈善瑜就没打算告诉陈家人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当然还是“杨姑娘”,碍着这一层身份,她也起身向陈夫人行了个福礼:“陈家太太安好。” 从一进门,陈夫人便注意到她了,见她行礼,忙虚扶一把,夸赞的话顺口就来了:“好一个标致的姑娘,让我看了好生喜欢。”又引了沈善瑜坐下,笑着问几岁了念学念到了哪里这样的问题,吩咐刘婆子说:“去拿几个金累丝花囊来。”又拉着沈善瑜的手,很是亲昵,“留着玩就好,我瞧着你就是喜欢。” 沈善瑜只是保持着贵女该有的微笑,虽对陈夫人这自来熟不甚在意,不过她可不是高风亮节的居士,有好处不占那是大傻子。刚谢过陈夫人,外面传来几声嘈杂:“大爷来了。” 陈轶今日穿了一件豆绿色锦袍,发束镶玉,将一头浓密的青丝梳上去,一张俊脸还是那样的众生颠倒。一进门,他格外守礼的行了一礼:“见过贵客。”抬眼之时,又瞧见坐在母亲身边含着几分讥讽笑意的沈善瑜,脸上那温润的笑意顿时就没有了。 她怎么在这里? 看着文郎的脸色变了几变,沈善瑜倒是格外大方,反正上次被下了脸面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笑盈盈的说:“文郎公子,咱们好久不见啦。” 陈轶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抖了抖,不自觉的就浮现出当日在临江楼的场面,她让侍女打香云,更落了自己的脸面。偏生回了府上,父亲也不问缘由,直接对香云一顿好罚,让他心疼得要命。只是他到底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倒也不会对女孩子动粗,憋得脸青了青,含糊的点了点头。 “原来姑娘和轶儿认识?”陈夫人现在大喜过望,陈阁老一口咬定要儿子出来将“杨姑娘”好好哄着,她也没办法。依着她的意思,自家儿子也犯不着要去讨好杨家的姑娘。但老爷说的话,她不敢反驳,也只好听从了。 沈善瑜乖巧一笑:“文武二郎的名字,咱们京中的女孩儿谁不知道呀?”只是现如今,除了陈轶长得好和脾气好之外,沈善瑜还真没发现他别的优点了。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对沈善瑜很是不满,陈轶一直不说话,抖落开折扇就开始扇。陈夫人也不去关注儿子的反应,笑道:“轶儿,去吧,将杨姑娘带去好好玩一玩。”又对杨夫人说,“杨夫人且随我来。” 眼看就是大人和孩子要各玩各的了,陈轶脸色顿青,想到沈善瑜上次表现出来的凶悍,他只觉得脑袋发麻,浑身都颇有些不舒服。碍于母亲的话,他也不能说不,领着沈善瑜出了花厅,这才叹了一口气,不冷不热的说:“杨姑娘今日竟然会来寒舍,实在是奇哉怪也。” “有什么好奇怪的?”沈善瑜也懒得跟他装乖乖女了,“陈大人若真的那样有气节,就该在令堂跟前说上一次我是怎么将你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的,我倒还敬陈大人有几分气节。” 见他脸色一青,沈善瑜笑得格外惬意,她最喜欢别人这样想揍她又不敢揍她的样子,反正她得意了,谁要气伤了身子也是别人的事。陈轶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杨姑娘自便吧,陈某身子有几分不适,不能陪姑娘了。” “那哪能啊?”沈善瑜佯作不懂,“陈大人,令堂可是特意吩咐过,要好好招呼我,不要怠慢了。结果令堂一转身,陈大人就拍拍屁股走了,敢问贵府待客之道如此?”见他紧抿着唇,双肩微微颤抖,像是强忍怒意,沈善瑜又说:“陈大人,所谓怒极伤身,怒气还是要发泄出来的好,免得憋坏身子。要不要打我一顿,就像是我打你那通房丫鬟一样?” 她这贱贱的样子让明月忍俊不禁,其实沈善瑜也知道,陈轶性子温润是真的,加之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要他跟女孩子动手是万万不能。但是沈善瑜就是享受这种快感,反正陈轶不敢对她如何,那他就注定是要憋一肚子气了。 “不敢打?还是不能打?”见陈轶脸都快憋青了,沈善瑜恶意一笑,“那陈大人就只能憋着了。” 刁妇!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的刁妇!陈轶咬了咬牙,他从没见过像这位“杨姑娘”一样厚颜无耻的女儿家!若非今日是杨夫人将她带来的,陈轶只怕自己要命下人将她赶出去。这样刁蛮任性还嚣张跋扈的女人,除了这张脸之外,可谓是一无是处!杨家也是书香世家,怎会有这样的女儿? 他又想到香云,那日香云被打得两颊肿得老高,一双眸子流露出痛苦和坚强,让他心疼不已。偏生他不能替香云报仇……想到这里,陈轶对沈善瑜的厌恶,可谓是到达了顶峰,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然而沈善瑜打定主意要膈应陈轶,任凭陈轶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陈轶快她也快,陈轶慢她也慢,看着那张俊脸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沈善瑜开心得要命。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在小公主这里根本就不适用,谁惹了她,没把那人欺负得跪下认错叫爸爸,小公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轶气得都快喷火了,迎面一个小厮走来:“大爷在这里。” 他强压火气,低声道:“什么事儿?” 小厮说:“大爷命人找的瘦金书原帖,如今已然找到了,可要给大爷送来?”他一面说,一面见沈善瑜走近,忙压低了声儿,又给沈善瑜打了个千。 “快送来!”陈轶对于书画作品一向是痴迷,听了这话,早已喜不自胜,也将方才对沈善瑜的怒意抛之脑后。那小厮闻言忙去取原帖,沈善瑜微微一笑:“那陈大人是要去书房?我也去可好?” 她声音又软又柔,却像是一桶冰水浇了下来。陈轶可不相信这样刁蛮的女人是个能看懂书画的人,若不是有贵女的身份在,只怕大字也不识一个。这样想着,他不免又想到了在玉雪山上见到的“五公主”,那娇憨的性子,还有一张可爱的鹅蛋脸,再有在将军府所看到的、五公主所临摹的《鹊华秋色图》,他愈发的想不明白了,何以“五公主”会和这样一个粗鄙的少女感情这样好? 为了自己一书房的珍藏,陈轶还是决定不去书房了——若是这刁妇恼了,将一屋子珍藏给毁了,他才是欲哭无泪!命人将文房四宝搬去了花园,他自己也往花园去了,一路上并不怎么多理沈善瑜。后者故意吊着脚步,待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明月才啐道:“好一个文郎公子,咱们家公主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呢。我都想给这张脸几巴掌。” “明月,你暴躁了。”沈善瑜笑道,“我上次将他的脸面扔到地上踩,他没有拂袖而去已然是对得起我了。” 她既然都在这里了,整陈轶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了。 慢悠悠的踱到花园,陈轶坐在凉亭之中,手捧卷轴,正沉迷于其中,凑近一听,他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原帖,总算是取得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见他铺开纸想要临摹,沈善瑜嗤的一笑:“我说什么事儿让文郎公子这样欢喜呀,原来是得了宋徽宗的《秾芳诗帖》。这瘦金体虽好,却也柔媚轻浮了些。” 这刁妇是个才疏学浅的鄙薄之人,竟然也配大放厥词评价宋徽宗瘦金书的原帖?“杨姑娘也不必逞口舌之勇,瘦金书其中的魅力,杨姑娘岂能理解?柔媚轻浮四字,以杨姑娘的学识,绝不足以评价。” 他话里话外满是轻蔑之意,觉得高出了沈善瑜一等,后者目光一沉,知道这死人头竟然敢看不起自己,恼怒之下决定再打他的脸。提笔以瘦金体刷刷写就《秾芳诗帖》,字迹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大有宋徽宗原帖之风。待写罢,她捻起纸,在陈轶面前晃了晃:“我这粗鄙之人自然没资格评价了,可不知道陈大人比起我,对瘦金书又多了几分了解。” 不料她的字迹挺劲飘逸,铁钩银划,字里行间自成风骨,让陈轶觉得惊艳非常。能够见到这样自成一体的瘦金书,虽有宋徽宗的风骨,但更多的是自己的风格。当下看痴了几分,浑然忘记了方才的恶语相向,一面伸手去接,一面脱口说:“好一手瘦金书!杨姑娘这手字,陈某好生佩服!” 不等他碰到,沈善瑜将纸给撕碎了,当着他的面撒开:“不敢当,以我的学识,绝不足以说瘦金书的功过。”说罢,又提笔写了几个字,那笔画之中丝丝留白,飞笔断白,似缺少墨水的枯笔写成,正是汉朝蔡邕所创飞白书。 原本存了轻视的心思,但现在沈善瑜将写好的《秾芳诗帖》给撕毁的举动,好像一个大嘴巴打在他脸上,让陈轶一时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只后悔不该看轻她,额上冷汗频出,只怕她因为自己的孟浪言行而恼了。等到她写完,陈轶涎着脸正要上去称赞,就见沈善瑜“啪”的一声将纸拍在了他面前:“送给陈大人了,可不要客气。” 陈轶忙低头去看,却见上面以飞白书写着五个大字——“狗眼看人低。” 他一张俊脸立时像是被火烧起来一样,变得通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阿香建立一个读者群的话,亲亲们是支持还是反对呢? 有偿收集意见,红包不定时掉落~~~ 第22章 通房 “狗眼看人低”五个大字写在纸上,就这样拍在了陈轶面前,他满脸通红,愈发的后悔自己竟然存了看不起沈善瑜的心。这样的才女,他怎会这样无知到凭第一印象断定人? 陈轶到底年轻,又是个天真的中二病,现在沈善瑜凭一手字就将他折服了,所谓字如其人的道理,陈轶不相信能写出这样字迹的女子真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心中生出几分钦佩和好感来,咬了咬牙:“是陈某的不是,不该看轻姑娘。” 他怜香惜玉,更喜欢能够识文断字的女人,这点从香云身上就能够看出来。加之他是个自命清高的文人,对于那种目不识丁的鄙薄之人有着偏执的优越感,以为沈善瑜真是个嚣张之人,也就自然觉得这样的女人是不会静下心来读书的。但世事无常,现实就这样给了他一个脆响。 胀红着脸,陈轶觉得丢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又见沈善瑜冷笑连连,心中竟然生出莫名的惧怕——他喜欢有才学的女子,他更渴望能够和有才学的女子来往。“杨姑娘”这手字就像是猫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让他忍不住想探究下去,他想知道,这位“杨姑娘”还有多少能让他觉得惊喜的事? 可现下,他将她惹恼了,不是么? 听了陈轶的话,又见他脸色通红,沈善瑜冷笑道:“不敢当,我不过一个粗鄙之人,当不起陈大人一句不是。”沈善瑜现在都快要气炸了,她在诗书上算不得通透,但也绝对不差,居然会被陈轶这死人头给嘲笑。 沈善瑜不动声色的一笑,转身要走,慌得陈轶立马起身:“杨姑娘留步,陈某是真心向杨姑娘赔不是的。” “真心?”沈善瑜笑得很乖,“陈大人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你的真心值几个钱?”他面皮紫胀,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也不敢和沈善瑜反驳,生怕她更恼。是他太无知了,以五公主那样的才学,和她交好到能同吃同睡的“杨姑娘”又怎会是鄙薄之人?现下又被沈善瑜出言讥讽,他如玉的容颜更是胀红,话中也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杨姑娘,陈某委实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轻慢了杨姑娘。” 他真的想要知道,“杨姑娘”还能给他多少惊喜?即便、即便他和五公主真的会结为夫妻,但“杨姑娘”是五公主的表姐妹又是闺中密友,五公主想来不会反对…… 他这样想着,胀红着脸,笑意却愈发温存起来:“杨姑娘,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某……” “起开!”他笑起来的样子诱人得要命,沈善瑜有一瞬看呆了,忙啐了他一口,退了一步,心中默默念着萧好人的名字。她是要做萧夫人的女人,怎能给陈轶这个男粉骷髅给勾了过去?当下保持着有礼的距离,转身欲走。 只是刚转身,就见凉亭不远处立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她两颊的肿起已然消了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样。沈善瑜也蹙了蹙眉,这货一脸捉奸在床的心痛表情到底是个什么鬼? 来人正是香云,虽然陈夫人碍着陈阁老的话,命刘婆子将香云关起来,但刘婆子是香云的亲姨妈!又怎可能对外甥女有多坏呢?命人将她关到屋子里了,但香云在陈轶身边得青眼那样多年,下面的也都敬着她,这不,不过说了几句好话,香云就被放了出来,还一路来了花园,遇见了陈轶和沈善瑜。 陈轶这么些年被香云牢牢把持着,香云自认为无论如何,爷都不会离自己而去的。但上次在临江楼,爷没能护住她,让她心里很是难过,但也释然了,毕竟是这姓杨的丫头太过嚣张跋扈,而爷没有办法……但现在,为什么爷会跟她在一起?又为什么,跟她说话的时候,神色那样柔和?爷还脸色潮红,难道、难道…… 香云脑洞大开,只觉得是沈善瑜勾/引了陈轶,不然陈轶面带桃花这点如何解释?香云现在彻底慌了,若是爷喜欢上这个姓杨的丫头,那她还怎么活? 根本不知道她想什么的沈善瑜冷冷的哼了哼,转头笑看着陈轶,后者神色也有几分慌乱:“杨姑娘,不是姑娘想的那样……”她不喜香云,现在被她撞到了香云,她会不会恼?自己好容易才能留住她,她会不会又走了? 没等陈轶说话,香云左右环视,见没有那日那些乔装为护院的銮仪卫在场,加之又在陈府,她自己的地盘儿,胆子也肥了,两行清泪俶尔落下:“杨姑娘未免过分了些,在陈府,竟然将爷引诱成了这样子。给人知道了,传出狐媚的名声,姑娘还嫁不嫁人?” 大齐男女界限的确算不上严,但是对于女人的要求到底多于男人,比如娶妻娶贤,谁愿意娶回去一个“狐媚”的女人?更不说用上“引诱”两个字,往大了说,那可是水性杨花了!这话传出去,给萧禹听到了,他会怎么样想自己?所以香云这番话看似在为沈善瑜着想,实际上就是一番指桑骂槐。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沈善瑜微微扬起一个冷笑来:“明月。” 明月早已经摩拳擦掌,因是沈善瑜的贴身宫女,所以小时候,也是被需要练习骑射的皇子们给调/教过的,是以明月的力气绝非同龄人可比。沈善瑜话音一落,明月上前,一巴掌就拍到了香云脸颊上:“浑说什么?当着你家客人的面也敢造次?” 香云给这一巴掌扇得扑倒在地,伏在地上哀哀的哭泣着。陈轶瞪大了眼睛,不料沈善瑜竟然再次命人打香云:“杨姑娘为何……” “为何?陈大人真傻假笨?尊驾的通房就差指着我鼻子说未婚失贞了。我和你相见不过三次,可有一次逾越了?陈大人素来风流倒是无碍,我可还要嫁得我心仪之人的。”沈善瑜哪里给他机会说完,“况且陈大人不知道食言而肥?上次是谁信誓旦旦说会好好管教通房丫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敢问陈大人的诺言,又值多少?” 一番话让陈轶脸上火辣辣的,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的确是他说过要管教好香云的,若是方才,他定会和沈善瑜怼上去,这样凶悍的女人……但是,自从看了沈善瑜的字,他就觉得这位“杨姑娘”能给他无穷无尽的惊喜,他还渴望得到惊喜呢,又怎能去说沈善瑜…… 看着香云哭泣的样子,陈轶神色惨淡:“杨姑娘,香云再有不多不是,也是陈某的通房,杨姑娘不如给陈某一个薄面……” “我没有给过陈大人脸面?只是陈大人自己不要的。”沈善瑜施施然微笑,清丽出尘的小脸上满是少女独有的灵动和娇俏。她没让陈轶自己罚过这丫头么?陈轶可没打算罚,“既然文郎公子靠不住了,说不得,只有我自己来教教这丫头做人的规矩。”她说到这里,又看着香云冷笑,“陈大人是个要脸的人,我是个没脸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要脸。陈大人觉得我在贵府上罚了她让你没脸了,我被她当着我侍女的面骂我狐媚,我很有脸。” 这香云自己也是个蠢东西,上一次就是祸从口出,偏生这一次还不知道收敛,真以为在陈府呢,沈善瑜就奈何不了她了? 明月闻言,将香云提起来又打,香云哭泣不止,无意识的叫道:“别打我,别打我,爷救我,救我……”她哭得十分凄惨,为什么爷不护着她?为什么这姓杨的丫头敢在陈家如此放肆? 到底是陈轶心尖尖上的人,即便陈轶对沈善瑜有诸多好奇,但打了香云一下还好,多了他就不淡定了。在临江楼的经历已经让他知道,明月这丫鬟忠心护主,只听沈善瑜一人的话。当下说:“杨姑娘,香云说话的确欠管教,还请杨姑娘大人大量,饶她最后一次,陈某定然会好生管教她。” 第12节 “上次陈大人也是这样说的,此次让我怎么相信你?”沈善瑜言笑晏晏,见陈轶脸色顿白,更是快慰,“我们这样粗鄙之人,不比文郎是状元,当然只能用这样不入流却见效快的法子了。” 陈轶浑身都有些发抖,哪里不知道沈善瑜还记恨着方才自己轻视她的事?那也是自己嘴欠惹出来的,见香云被打得可怜,他心也揪了起来。香云是他的爱妾,他又怎能看着她挨打而自己毫无办法?念及此,他咬了咬牙,行到沈善瑜身边:“杨姑娘,杨家是簪缨诗礼的家族,陈某也敬佩姑娘是个才女。只是姑娘何必每次都这样咄咄逼人,落了杨家的脸面,姑娘很欢喜么?” 咄咄逼人?沈善瑜仰着脸儿看陈轶,要是她指甲长长的,真想把这张脸给挠花了。她要真的咄咄逼人,早就在香云没开口之前将她抓起来一顿好打了。合着陈轶想看到的效果是,她笑眯眯的接受了香云对她的辱骂,再说上一句“谢谢”? 这得多大脸啊! 想到这里,沈善瑜娇娇一笑,叫陈轶看得呆了呆:“落不落杨家的脸面我不知道,总归我今日要是不罚她,肯定就是落了我的脸面。”说罢,朗声说,“明月,打到她认错为止,保证以后不再犯了。” 明月应了一声,手上愈发用力。香云哭得肝肠寸断,却根本躲不开,双颊肿痛非常。陈轶站在沈善瑜身边,看着香云这样挨打,浑身都发起抖来。他的爱妾,居然、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沈善瑜……气红了眼睛,陈轶也顾不得君子的形象了,死死捏住沈善瑜柔嫩的左手手腕,将她一扯,沈善瑜一个踉跄,差点扑倒:“杨姑娘,若执意如此,陈某只能得罪了。” 男人的力气要比女人大得多,他这样捏着沈善瑜的手腕,虽感觉手腕小得可怜,但他的怒意实在忍不住了。他的香云,连他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偏生沈善瑜…… 还没想完,沈善瑜却卯足了力气,右手“啪”的打在他脸颊上,将他打得一懵,手不自觉的放开。揉着手腕上的指痕,沈善瑜气得要命,他居然敢动手!这辈子还没人敢跟她动手!不等陈轶反应过来,她已然怒极,指着陈轶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动到我身上来!我看在陈阁老的面上对你有几分敬意,你居然敢跟我动手!” 不料发生如此变故,明月慌忙弃了香云,奔到沈善瑜身边,见她气得直哆嗦,忙要看她手腕如何了。不远处又传来陈夫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惊惶:“你、你竟敢出手打轶儿?!” 循声看去,陈夫人和杨夫人已然过来,身后跟着刘婆子。因为看着儿子挨了打,陈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伸出食指,颤巍巍的指着沈善瑜:“你、你……杨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阿香发现了评论区有种不明生物在飞的迹象。 从阿香个人来说,当然是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评价啦,阿香是新人,很多地方不足,这个必须承认。关于男女主的性格问题,也在文案之中加上了排雷,有小天使质疑,阿香也是很温油的回复并且送上红包哒。 女主是霸王花外加作起来作天作地,男主性格闷骚傲娇而且不太主动,不过确定关系之后变忠犬了。 以上为男女主设定。 不过有些人非要回复在别人的评论下面,阿香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根本没有点开文看,而是直接找了条评论回复顶上来,就是为了膈应阿香呢? 如果说她是质疑,大方的质疑出来不是很好嘛?然而不仅回复在别人的评论下面,还一点关于剧情或者人设的毛病都不说,直接说是“难看的要死”,还打了两个感叹号。 嗯,真是为了恶心阿香煞费苦心,阿香一个傻新何德何能。 嗯嗯闲言碎语到这里为止,对于其他的给好评或者提出质疑的小天使们,阿香给你们一个大的么么哒~木马~阿香会继续努力哒,请小天使们继续支持~ 第23章 公主 沈善瑜红着眼睛看她,陈轶虽然文弱,但还是个大老爷们,方才动怒之下捏住她手腕,现下手腕已然起了指痕,如玉般的肌肤上留下如同蜈蚣一样触目惊心的痕迹。 为了一个通房跟客人动手,这样的男人,谁敢要?况且方才香云是当着陈轶的面说出“狐媚”和“引诱”的,陈轶居然觉得没什么,可见香云在这府上是放肆惯了的。陈轶此人,驭下无力,又是个不辨嫡庶的,来日真娶了嫡妻,保不齐为了通房再下嫡妻的脸面。 陈家也就陈轶一个儿子,是以陈夫人将他看成心头宝,现在儿子被打了一巴掌,哪里不心疼?上前见儿子脸上有个不大的巴掌印,颜色并不深,可见沈善瑜的力气不大。但看着儿子被打,陈夫人太淡定那就有问题了:“杨夫人,我敬杨家是簪缨诗礼之家,没成想贵府的姑娘竟然这样凶悍,跟男人都能动手。这是什么道理?” 两人来得时间不好,正好只看到陈轶挨了沈善瑜一着,陈夫人现在都要气疯了,但为了阁臣夫人的身份,还是勉强压着火气。杨夫人微微一笑:“想是孩子们玩耍,无心的。” “无心?无心能打耳光?”陈夫人怒极反笑,又看着被打得脸颊红肿的香云,“这又是谁打的?莫不是还是贵府姑娘打的?” 杨夫人很是淡定,别说外甥女儿是皇女她没权说什么,就是外甥女儿不是皇女,她也不会让陈夫人将孩子如何:“怕不是吧?” 香云这次可算是长了记性,哭哭啼啼的不敢说话,生怕沈善瑜让人又打她。陈轶被母亲用手巾擦着脸,也不说话。陈夫人更是恼火了,道:“我原本以为,姑娘是个尊重人,没成想打了丫鬟又打轶儿,若是我不来,一会子还要将这府上给掀了不成?” 亏她还觉得这“杨姑娘”是个好的,没想到这样的飞扬跋扈! 沈善瑜一直不说话,杨夫人则抚着她挺直的背:“我的儿,是不是吓到了?受了什么委屈,就说出来,不要紧的。” 还委屈?!陈夫人不淡定了,儿子脸上的红印还没消呢,居然敢说打人的委屈?陈轶现在也满心后悔不该和“杨姑娘”动手,现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必然是一落千丈了……沉吟片刻,他就想跟沈善瑜赔不是,还没开口,被陈夫人一记眼刀给止住了,只好将伸出的手给收回来。但越想越觉得脸上的印子火辣辣的,沈善瑜的确太过凶悍了,哪有女孩子会这样咄咄逼人还动起手来的?若是她性子柔顺一些,必然是一位佳人。 沈善瑜沉默的站在一边,并没有意思赔礼道歉。方才陈轶那力气,都快将她的手腕给捏脱臼了,她不过是自卫罢了。看着陈夫人眼睛都要喷火的样子,她哼了哼,并不说话。陈夫人深呼吸,说:“姑娘家家的,怎能这样不尊重?在别人府上,都敢这样打人了?咱们大齐民风开化不假,但姑娘也该顾惜自己的名声才是……” 这话什么意思?准备将这事散出去,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杨家”的姑娘凶悍不已?为了这一巴掌,是要毁掉整个杨家姑娘的名声是么?沈善瑜淡定不了了,看着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的陈夫人,冷笑道:“贵府上的通房都敢说我和陈大人在议亲了,我怎么就不敢在贵府打人了?” 陈夫人原本喋喋不休,听罢沈善瑜的话,张开的嘴忽然就发不出声音来了。她说“议亲”?陈夫人脸色顿变,额上的汗水立时渗了出来,顺着额角滑落。整个花园里仿佛都没了声音一样,偶尔有一片枯叶从枝间落下,落在地上,传出细小的声音来。 看着陈夫人脸色白如金纸,额上汗如浆出,沈善瑜微微冷笑:“是了,陈夫人爱子心切,岂管这来龙去脉?我也不是个受气的主儿,但凡我父皇说是我的不是,我跪着向陈大人赔罪!” 若是方才还只是怀疑,现在连“父皇”两个字都出来了,还不明白的话,那就纯属智商问题了。陈夫人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五公主!她是五公主!难怪杨夫人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不是杨家的女儿,她又怎敢说什么?陈夫人现在一头磕死的心都有了,五公主今日亲自来家里,不就是想要看看儿子么?五公主哪怕真是个飞扬跋扈的,但又怎会无端打人? 陈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一步,差点就要站不稳,慌得陈轶忙去扶她,香云也彻底歪在了地上。老爷说过,但凡是爷和五公主的婚事有什么不妥,定要杀了她…… 陈轶起先还满是惊喜,她是五公主?!五公主心悦他的事他知道,没成想佳人就在眼前。但再一想,心中就十分不是滋味,细细端详了一番沈善瑜,觉得这身形的确更像是那日在杨府看到的五公主。她、她上次在临江楼说出的话,岂不就是对自己失望透顶?她是见了自己对香云的偏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才会说出自己糟践了别人家好女孩儿的话来?加之今日,自己又先入为主的嘲笑她鄙薄,再为了香云跟她动手…… 仿佛掉入了冰窟窿里,陈轶浑身都冷得发疼。看着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沈善瑜,他只觉得难受得要命,仿佛原本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人夺走了一样。五公主分明是心悦他的,可是他……将五公主推得越来越远,更是为了香云下她的脸,她是帝后最小的孩子,自幼被娇宠长大的,有几分嚣张,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神色虽如常,但内心仿佛油煎,对香云也生出几分埋怨的心思来。若是她不去招惹五公主,现下也不会这样的被动了。陈轶忽的觉得害怕了,他也不知道为何,那样害怕沈善瑜会因此恨上自己。 陈夫人早已快要疯了,只恨不能将香云给打杀了才好,也只能硬着头皮行了大礼:“五公主,是臣妇的不是。臣妇不该……求五公主宽恕。”说到这里,她也不敢再说下去,想到陈阁老的嘱咐,愈发的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沈善瑜现在气得冷笑,自小及大,别说动手了,连受气都是从没有的事。只是这几个月,她开始受气了,这份气全跟陈轶有关,她怎会看陈轶顺眼,更不说现在陈轶居然跟她动手了!要不是她力气小,现在就要抡圆了小膀子去跟陈轶干一架。此刻见了陈夫人如此,冷笑道:“前倨后恭,陈府的人好规矩!” “阿瑜。”杨夫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心思了解得很,“大局为重,不要误了事。”要说往日她还信外甥女儿喜欢文郎,但今日竟然看见了外甥女儿一点没含糊的就给了文郎一下,她还信那就是绝不可能了。而且她也看到沈善瑜腕上的痕迹,现在心里也有些着恼——这混账东西,竟然敢对皇女动手! 沈善瑜咬了咬下唇,如今阿木尔来使已然进了大齐国境,不多日子就要到了。作为门面担当,陈轶和萧禹都是必须出席的,要是现在闹得太难看,将笑柄抛了出去,阿木尔能不笑话? 勉强压下来这股子火气,沈善瑜点头:“知道了。”见她有松口的意思,陈轶这才敢上前来,深深一揖:“五公主,是臣得罪了,还请五公主宽恕。” “陈大人,你得罪孤的时候还少么?”沈善瑜冷笑着反问,“我这粗鄙之人,不配和陈大人这样的芝兰玉树说话。”见他俊脸上红红白白,她那点怒意愈发的止不住,即便不能让陈轶身败名裂,她也要好好教训陈轶!“陈大人,所谓的赔罪,是要有诚意的,不知道陈大人有没有?” “五公主请吩咐。”陈轶心中忽又有了些希望,她或许不会和自己置气,她或许心中还是对自己有几分好感的,她或许……“但凡臣能做到,必然替五公主办到。” “好呀。”沈善瑜要的就是陈轶这话,小脸上漫上了恶劣的笑意,纤细的手指指着瑟缩在地上的香云,“今日的祸事,前因后果分明,皆是这贱婢辱我在先。而后才有接下来的事。若不罚她,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陈夫人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想到自己竟然在五公主面前大放厥词,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斥着寒意,心中又急又悔,现下听了沈善瑜愿意松口,忙道:“来人,将香云拖下去打死!”只要这贱婢死了,五公主一定会息怒的,一定不会再迁怒轶儿。 “慢!”沈善瑜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她虽冲撞了我,却罪不至死。陈夫人不必为了奉承我而害死一条人命。”她劈头转向陈轶,“陈大人说过,会好好管教她的,当着我和舅母的面,烦请大人好好管教她吧。所谓棍棒底下出好人,还请陈大人好好的教导这位通房成器。” 陈轶彷如雷击:“公主……”她竟然要他以打的方式管教香云?!慢慢看向伏在地上哀哀哭泣的香云,她两颊已然因为明月的打变得通红肿胀,若是自己这男人在上手,只怕她一张小脸是保不住了。 “公主,可否换一件事,这件事,臣委实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阿香看了大家提出的质疑,承认在对于女主身份的处理上有失偏颇,后面会注意一点的。不过因为女主身份很高,所以如果没有极品的话,打脸就不会太爽了qaq 会尽量注意哒,谢谢亲们提出的意见以及建议,群么一个 另外关于为什么女主遇事不告诉父母也不让下人打人而是自己上阵这件事,嗯……感觉自己打脸比保护自己的打脸要爽一些qvq 第24章 包扎 “若连这个诚意都没有,陈大人也不必说什么赔不是。”沈善瑜掷地有声,断然拒绝了陈轶的要求。她就是要陈轶心痛,他不是护着这通房不惜和客人动手吗?既然这样,让他亲手打这通房,如此方能解心头之恨。 陈轶内心十分煎熬,转头看着香云。他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但是没有想到还是香云来受罪,这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五公主不是心悦他么?又为什么会这样逼迫于他? 香云一面哭一面往后缩,她不敢发出声音来,沈善瑜是五公主,从知道这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可是为什么,五公主要爷来打她?她宁愿死掉,也不想被爷打啊! 见儿子迟迟不动,陈夫人恼了:“轶儿,你还在做什么?公主都给你机会了,你还不知珍惜么?若非这贱婢惹了五公主生气,又岂会有现在的事?”依着她的意思,还是直接杀了香云的好,都是这贱婢惹出来的是非! 给母亲一催促,陈轶心中一沉,知道若是现在不打,自己和陈家都完了。咬着牙在心中说了声“对不起”,他只能扬起手,“啪”的抽在了香云脸上。香云方才就被明月打了好几下,现在又挨了陈轶用了全力的一巴掌,嘴角立时渗血,她不敢哭出声,眼泪簌簌而下。 陈轶浑身也在发抖,每打一下,香云哭,他的心也在滴血。直到香云被陈轶的脸被打得肿起三指有余,沈善瑜才叫停,看着文郎眼圈红得似乎要痛哭了,也是冷笑起来,若真是这样的情深,也不该怕得罪她而殴打通房丫头啊。既然为了利益,就别摆出用情至深的样子,白叫人恶心。 “陈夫人,烦劳去请大夫来,好好医治这位通房,若有一点意外,我可要找夫人问话的。”沈善瑜不着喜怒的说道,陈轶面露惊喜之色,他就知道,五公主绝不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她还是不愿让香云死的。今日是他的不是,让五公主气狠了…… 对于某人自作多情的想法,沈善瑜表示无所谓,反正陈轶此人如何,她根本就不在乎。这通房的确拎不清,但这种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凭什么要女人来为此买单?“这通房的事也就罢了,只是陈大人,你的事呢?”沈善瑜一面说一面看向陈轶,“不知道令尊陈阁老可在府上?” 陈轶脸色忽的一沉,明白她怕是余怒未消。说来奇怪,知道她是五公主之后,他反倒是释然了,起先那种嫌她凶悍的心也消减了一大半。沉吟片刻,他点头:“父亲在书房。” “好,烦请派人去将陈阁老请来。”沈善瑜笑道,自有人去,不多时那人就折了回来,陈阁老一身广袖锦袍疾步而来,一来便行大礼道:“五公主殿下,臣死罪。” 方才他听说了事情始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自家儿子看着是个好的,竟然会犯在五公主手上!这可是个娇宠着长大的,没有惹倒还好,乖乖巧巧的也招人疼,要是惹了,那可是个煞星一样的存在!更何况他分明嘱咐过,现下是关键时期,怎还会不知死活的去跟五公主对上? 能尚主倒好,这么多日子被世家针对也算是有回报;这若是尚不了主,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给人针对了这么些日子! 是以陈阁老现在想老当益壮打死儿子的心都有了,沈善瑜见陈阁老行了大礼,扯了一个笑容:“阁老言重了,养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阁老也是受害者。”说到这里,她微微露出手腕上的伤痕来,“阁老还是要给孤一个解释才是,不然,即便孤想瞒着,母后和哥哥姐姐们总会看到的,若是被父皇看到了……” 她每说一个字,陈阁老都觉得心惊肉跳,狠狠地剜了儿子一眼,竟然敢跟帝姬动手!不要命了么?等到沈善瑜慢条斯理的说完,这才又叩首:“臣有罪。” “烦请陈阁老给孤一个交代吧。”沈善瑜也不去理这些弯弯绕绕了,单刀直入,“还请阁老亲自罚了陈大人,孤回宫去,也好跟母后交代。不然到时候这事闹开了,阁老脸上无光不说,只怕首辅谢阁老可要乐坏了。” 可不呢,儿子把皇帝的心头肉小闺女弄伤了,不被皇帝削才怪。陈阁老当然知道沈善瑜的意思,两相权衡,只能让儿子受罪了。当下怒道:“还不拿家法来!” 下面的人哪里敢怠慢,不多时,就拿了称之为“家法”的藤杖。陈轶神色戚戚,他自小读书十分了得,什么时候被父亲用家法杖责过?但现在为了让沈善瑜消气,也不得不如此了。抿了抿唇,陈轶看着沈善瑜不辨喜怒的小脸,柔声道:“五公主,今日着实是臣得罪了,五公主想罚,臣不敢有怨言,还请五公主不要再生气了,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他这话是真心的,尽管他内心有点惶恐。自从知道五公主称赞过他之后,他就将五公主划成是他未来的妻子了,现下见了真的五公主,虽说和他心里的有些不太一样,但五公主那样有才华,这就够了不是么?他们若在一起,定会琴瑟和鸣。所以他很是惶恐和害怕,他怕沈善瑜会恼了他。 沈善瑜却阴谋论了,认定这货想要用美人计加暖男关怀语哄自己改了心意,当下扯开一个虚伪到极点的笑容:“不劳陈大人关心了。”看着有人拿了长椅来,陈轶卧在上面,当着沈善瑜的面,陈阁老如何敢放水,卯足了力气打儿子。陈轶硬是死撑着,一声也不吭。 足足打了他三十板子,连嘴唇都白了,陈夫人忙哭着扑在儿子身上,不让陈阁老再打。沈善瑜见事情差不多,也笑道:“阁老不必了,再打下去只怕陈大人养不好伤,过些日子阿木尔使臣来,岂不让人看了笑话?”又笑道,“陈大人,事不过三,你可都招惹到孤头上两回了。” 陈阁老当然不愿再打,听了这话,也有些老泪纵横,谢了沈善瑜。陈轶被人扶下来,苍白着脸色,还对沈善瑜一笑:“公主不要担心,我没事。” 沈善瑜:你哪只眼睛看我担心了? 这货自作多情起来真是闪瞎人眼,沈善瑜和陈阁老客套几句,也就和杨夫人走了。待两人一走,陈阁老那眼泪立时就收了,气急败坏的给了儿子一个脆响:“混账东西!我平日里跟你说的话,你全当做耳旁风了么!那香云现在何处,拿我的弓来,我要亲自绞死她!” 吓得陈夫人忙不迭要拦:“老爷使不得啊,五公主吩咐过了,一定要好好的待香云,但凡错了半点,要问罪的!” * 从陈府出来,杨夫人本要将沈善瑜送回宫,被沈善瑜婉拒了。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明月心疼得捧着她的手:“公主自小及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什么狗屁文郎,真该去死!” “无碍的。”沈善瑜扭了扭手腕,话虽如此,但手一动,牵得手腕钻心的疼。这文弱的文郎公子为了真爱通房白莲花,真是死命捏她啊,“回宫了宣个太医来,手脚轻些,别让母后知道了。等到阿木尔来使走了,我非要他死在我手上!” 明月赶紧应下,走了一会儿,马车停住,外面车夫说:“五公主,是武郎萧将军。”沈善瑜心里一喜,浑然忘记了手上的疼痛,打了帘子钻出来。萧禹骑了高头大马,器宇轩昂的英武模样,让她几乎要看痴了:“萧将军去哪里?” “五公主金安。”见了她,萧禹自然想到了那日,耳朵尖有点发红,还是强作淡然的问安,“公主要回宫?” “是呀。”沈善瑜笑眯了眼,软软的撒娇道,“萧将军,我饿了,要不将军请我去吃些东西吧?”刚被陈轶那死人头给气了一顿,现在能够遇上闷骚的暖男武郎,实在是一件治愈的事。 萧禹本想拒绝,但见了她的笑脸,鬼使神差的一口答应下来,往京中极负盛名的安康楼去了。 萧禹自幼习武耳聪目明,何等的眼尖,一眼见她广袖之下隐隐露出的指痕,心间起了一层怒意:“公主的手……”竟然有人伤到了她?! 沈善瑜面不改色,继续吃,咽了口中食物,才说:“被狗抓了一下。” “被狗?”萧好人颇有些诧异,低呼道,“狗怎能伤到公主?” 见他呆呆的,明月撅嘴道:“什么狗呀,就是文郎陈轶,为了一个通房丫头,竟然和公主动手了。若不是公主稳住了身子,只怕要给他扯倒在地!” 萧好人眉头蹙得更紧了,文郎在他眼里素来是温文尔雅的人,竟然会对小公主动手,还是为了一个通房丫头?他心中的怒意霎时涌了出来,文郎那人,竟然敢对小公主动手?!看着沈善瑜笑得很乖巧的样子,他心中怒意几乎止不住,这该死的混账东西…… 想了想,他从荷包之中取出一小瓶药来:“臣带着些化瘀消肿的药,可供公主应急。” 沈善瑜看着那小巧的羊脂玉瓶,心中暖洋洋的,拿在右手里:“将军这些日子在京外的校场么?不然也不会随身带着伤药吧?” “是,如今虽无战事,但却不能松懈。”萧禹微微含笑,俊朗面容英气十足,让沈善瑜愈发的痴迷起来,“公主还是快些上药才是正理,女儿家身子骨弱,拖不得。” 沈善瑜撅嘴,娇娇的撒起娇来:“可是我一只手不方便呀,明月今儿个也替我打人来着,手还疼呢。”又佯作委屈,“萧将军将我们拐到这里来,就应该负责的给我上药嘛。” 萧好人好气又好笑,分明是她要吃东西,他这才带她过来的,怎成了自己将她拐走了?看着那双白玉般的小手,他也有些心神恍惚,耳根微微发红:“既是如此,烦请公主借手巾一用。” 第13节 “丢了。”沈善瑜很淡定的直接回了一句,“明月的也丢了。” 明月双肩微微抖动,自家公主装无辜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萧好人知道她性子古灵精怪,偏生也生不出心思苛责,反倒是想好好地疼她,顺势摸出了自己的手巾,小公主立时眉开眼笑:“阿禹,好阿禹,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两声“阿禹”让他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耳根一烫,将羊脂玉瓶里面的药粉倒在手巾上,给她包扎:“要还的,女孩儿家,拿着男人的手巾像什么样子?” “你还笑话起我来了?”沈善瑜哼了哼,“我还没笑话你拿着我的香囊呢。” 萧禹脸色顿红,也不敢看她了,沈善瑜轻呼一声:“坏阿禹,你弄疼我了。”唬得他赶紧放轻了力气,又见她一双小手白嫩非常,让人恨不能亲一亲。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吐沫:“这药粉只能解一时之急,还是问太医讨些更好的才是正道理。” 沈善瑜盈盈含笑,他蹲在自己面前,轻轻给自己包扎的样子真是帅得神憎鬼厌。咬了咬下唇:“阿禹,人家手疼,要你给揉揉。” “好。”萧好人觉得自己真是中邪了,听了她软软的声音,鬼使神差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哪里疼?”隔着衣服,都觉得她的手小得可怜,好像用一点力气就要弄坏一样。 沈善瑜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埋头亲了亲他的手:“好阿禹,我最喜欢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 第25章 大姐 八月初七,鸿雁来宾,秋日的天气浩渺高远,偶尔有大雁从蓝天之中飞过,显得天空愈发的高远起来。 沈善瑜这日早早的起身了,好好的打扮了一番,临出门时,又问明月:“我今日看起来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公主最漂亮啦。”明月嘴甜得很,亲昵的拉着沈善瑜说,“公主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连见萧将军都不见公主这样挂心。” “呸!”沈善瑜啐了她一口,“喝了猴儿尿,敢臊我了!”饶是如此,她脸上也飞上两片红云,想到那日她跟萧禹说“喜欢”之后,对方那脸红的样子。别看这人是个带兵打仗的,实际上那脸皮比姑娘家还薄。 又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番,沈善瑜往正殿去了。今日阿木尔来使已然进京,大公主自然也回来了,皇后多年不见大女儿,自然是万分激动。母女俩都心不在焉的陪对方说话,到了巳时一刻,凤仪宫的掌事太监从外面快步走进,含着得体的微笑:“皇后娘娘,大公主回来了。” 皇后浑身颤了颤,沈善瑜忙去扶她,母女俩一同往外面去了。外面也有一人被簇拥着进来,为首的女子约莫二十四五,一身阿木尔游牧民族的打扮,原本白皙的肤色也因为在草原上风吹日晒,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她的轮廓虽与沈善瑜相似,但比沈善瑜更为明艳动人,只一眼,整个凤仪宫宫苑仿佛都被照亮了许多。 因很久不见,皇后一见大公主便绷不住眼泪,大公主也不能释怀,母女三人几乎哭成了一团,还是各自的侍女纷纷相劝,三人才止泪。皇后一边一个挽着女儿:“不哭了,好容易阿璐回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大公主颔首道:“这话很是,是儿臣不妥,不该招了母后的眼泪。”又转头吩咐人说,“将皮子都搬进来。” 下面人领命就去了,母女三人进了殿中坐下,大公主才笑道:“我在阿木尔这些年,所见所遇都和咱们大齐很是不一样。只是要说好的,大齐远胜过阿木尔,只是这皮子,绝对比不过。好些珍奇野兽,都是不曾见过的。”她笑容温婉动人,偏生衣着又含着游牧民族的野性,两项对比,更是美了,“给弟弟妹妹们的,已然命人送去府上了。搬进凤仪宫的皮子之中,也有各宫母妃的份例。” 对于大女儿行事妥帖,皇后很是受用,又拉着女儿的手:“阿璐,你这些年,在阿木尔……”她说到这里,又有几分哽咽,“我此生深以为恨的,就是当年要舍了你去那草原上受苦。” “母后言重了。”大公主笑道,“巴图待儿臣还算不错,他妻妾虽多,到底不敢如何,伊勒德待女儿就更是好了。” 阿木尔的老可汗巴图,是如今可汗的哥哥。巴图也算是盛年而亡,伊勒德自然就更年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大公主很好。所谓报喜不报忧,为了不让皇后担心,可不知道是否真的如此。 沈善瑜这样想着,并不说话,大公主一面劝皇后止泪,一面问道:“阿瑜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 若是旁人问起,沈善瑜定会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但面前的是大姐,将她带大的姐姐,更是口传心授为她开蒙。大公主对于她的存在是亦姐亦母,所以她小脸腾地就红了,忸怩的拽着衣角:“不告诉你。” “啊哟哟,还不告诉大姐了。”大公主笑得厉害,“你什么样子大姐没瞧过呀?小时候可不知道是谁喝多了水,午睡总是画地图,也不敢告诉父皇母后怕被笑话,总是磨着我和琏儿给你洗小裤子小被子。” 沈善瑜愈发的羞了,那能怪她么?谁让小孩儿的身子就是那样憋不住呢!皇后也是含笑,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不说话了。本来她的确是很看好文郎陈轶的,但是那日杨夫人进宫请安,只说文郎不太适合女儿,皇后也就有些忐忑了,加之看到女儿左手手腕上似乎包着纱布,像是受了伤。不管什么原因,但女儿去陈府就受了伤,皇后怎么可能喜欢陈轶?现下也不过是碍着阿木尔使节在京中,文武二郎久负盛名,还指着两人出去撑场子呢,这才没有发作。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不必逼得太紧了,起先以为阿瑜喜欢陈轶,这才那样不遗余力的想撮合,但现在……就算阿瑜还喜欢陈轶,她也得去搅黄了。怎能让女儿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既然陈轶是彻底没戏了,那么皇后也该考虑考虑武郎了。 母女三人在一起说了半日的话,皇后到底不比盛年,不多时就累了,和红鸾一起伺候了皇后睡下。两人这才退出了凤仪宫正殿,姐妹俩并肩往寝殿去,大公主挽着妹妹,笑道:“方才当着母后,我不好问你罢了。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可要跟姐姐说实话,委实没有心仪之人?我怎的听琏儿说……” “大姐姐还听二哥哥说呢,我可给他害惨了。”要不是太子沈琏会错了妹妹的意,沈善瑜也不至于被陈轶烦成这样啊。将这些日子的事尽数告诉了大姐,沈善瑜摇头道:“陈轶那人,除了那张脸我瞧得上眼之外,旁的可谓是一无是处。我不懂他如何作想的,只是我不是个好相与的,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的脸。” 沈善瑜是最小的妹妹,故此大公主也不觉得她出手惩罚陈轶有什么不对,牵着妹妹的手:“文郎你瞧不上眼,武郎呢?” 听到萧禹,她不说话了,红着脸低头搅着衣角:“不知道。”她倒也不是信不过大姐,而是这样的事,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打紧的,你还小,什么都来得及。”大公主抚了抚她的发,“我这些日子在路上,听了不少关于文武二郎的说法,心中只想着,这二人听来倒是可靠。只是若是姐姐说,还不如是武郎呢。” 沈善瑜摇头:“他是武将,母后肯么?”杨家是簪缨诗礼之家,皇后也自然不太看重武将,萧禹是武将,不知道皇后可会愿意。 大公主笑得格外温婉:“你们都没有我了解母后的,若真是你喜欢,母后不会不愿意。有我的事在前面,母后怎会不愿意呢?”她说着,又拉住妹妹的手,“你呀,好好想清楚了再告诉父皇母后,一切自有他们为你权衡,你就不要再担心了。”顿了顿,“明日,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上香?”沈善瑜有些不解。 “为了还愿呀。”大公主笑眯了双眸,亲热的拉着妹妹,“我出嫁前许下的愿,如今该还了。” * 大公主当夜在宫中留宿,和沈善瑜钻一个被窝。沈善瑜小时候最喜欢和姐姐一起睡,只因姐姐身上香香的,让她很是安心。待去跟皇后请了安,皇后笑道:“阿璐今日要去相国寺还愿,原本是要你弟弟陪着去的。只是你弟弟去作陪阿木尔来使了,我便指了一队銮仪卫来,这些人素来保护你妹妹,很是妥帖。” 大公主应了一声,又笑眯眯的牵着妹妹出了门。临出了凤仪宫,她才笑得无比狡黠:“阿瑜今日随姐姐去,姐姐不会让你白出来一趟的。” 对于佛法,沈善瑜一窍不通,是以她几乎从不去佛寺,了不起就在宫中的通明殿上一炷香。听了大公主这话,沈善瑜很是狐疑,挽着姐姐的手:“大姐姐今日要给我什么?不然又怎会说这样的话?” 大公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不要多问,一会子你就自然知道啦。”姐妹俩扶持着出了宫苑,已然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等在凤仪宫门前。身着窄袖窄身锦袍的銮仪卫小队队长见两人出来,忙行了个礼:“大公主金安,五公主金安。”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宫外去了。刚出了宫门,外面已然响起小队队长诧异的声音:“萧将军往哪里去?” 一听到这声音,沈善瑜浑身一颤,旋即露出笑容来,打了帘子。见萧禹骑着那匹枣红色骏马,身着石青色长袍,煞是英武的样子,他五官深邃,加之浑身带着那从沙场历练出来的沧桑与肃杀,让沈善瑜着迷得要命。 见她打起帘子露出脸来,萧好人耳朵尖又发红了,微微松了口气,不动声色道:“奉陛下之命,随侍大公主的车驾。” 随侍?沈善瑜颇有几分纳罕,羽林卫和銮仪卫是皇帝的亲卫,所以像是保护外使这样的事都是交由这两只军队负责的,而萧禹是正经八百带兵打仗的武将,也断然不会让他来才是。思忖一二,沈善瑜恍然大悟,看向了大姐姐,后者一笑:“你虽是不肯明说,我也并非是傻子。昨儿个我去求了父皇,说我很想知道咱们京中的文武二郎究竟是什么样的,父皇也就由了我,命萧将军来护送我啦。”她说到这里,刮了刮妹妹发烫的小脸,“怎么样?是不是随时都想跟姐姐在一起了?” 沈善瑜也不肯依,伸手要呵痒,姐妹俩玩闹一会儿,这才重新出发往相国寺去。沈善瑜打起帘子看萧禹,越看越觉得他真是英气非常,一双眸子仿佛星空一样,要将她吸进去了。感觉到小公主的目光,萧禹觉得浑身有点发热,莫名就想到那日她触碰自己手背的双唇,心头一荡,转头又见她左腕上还缠着纱布,低声道:“公主的手还没有痊愈么?” “才过了几日,当然好不了啦。”她笑,又微微蹙了蹙眉,“还有些疼呢,要阿禹给揉揉。” 听了她的撒娇,萧好人耳朵全红了,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余光却还是看着她发红的小脸。大概……他真的中邪了吧?他并非讨厌女孩子,而是这么些年被女孩子围追堵截,脾气再好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但唯独小公主,一开始就以和别人不同的姿态出现,而后,连对他说“喜欢”二字的表现都和别人不一样。 马车很快就进入了主城,因銮仪卫个个相貌上乘,还有萧好人这尤物在,行动间自然引人侧目。走了不久,马车忽然停下,打扮成护院的銮仪卫们立刻将马车给围住,生怕有刺客。沈善瑜忙打起帘子,见前面人潮涌动,似乎都聚集着不动了。而偏生,围着路的大多是女子,看着她们的衣着打扮,不是世家贵女,也是官家小姐。 “出了什么事?”沈善瑜很是狐疑,望了望身边的萧禹,软软的撒娇,“阿禹过来一些嘛,我害怕。” “好。”萧禹鬼使神差的靠近了车窗,因离得近,他几乎能够闻见小公主呼吸间带出的馨香,不觉耳根又红了。已有人去前面打探,飞快的回来禀告:“禀大姑娘五姑娘,此处出了些岔子,说是文郎陈轶陈大人被人打了,这些姑娘们情绪有些激动,只怕一时半会是让不开了。” 陈轶被人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十二岁开始撩人这件事,背景是古代,十二岁已经不小了。并且女主是穿越去的,内里年龄也不止十二岁。 阿香想开一篇女主二婚虐渣的文~读者小天使们有没有什么建议呢? 第26章 长生 陈轶被人打了?! 这话清楚的传进耳中,沈善瑜怔了怔,旋即不自觉的笑起来。她现在的心情绝对是“帝都人民发来贺电”。往日她对陈轶只是不满,但自从上次陈轶为了一个通房敢跟她动手之后,沈善瑜就对这货不齿起来,跟女孩子动手的男人,简直就是没品! 所以渣男被人打了,她当然是拍手叫好呀。 大公主将她拉回来,戳她脑门:“还笑呢,给人看去了,这些小丫头们不将你生吃了?”又问道,“出了什么岔子?好端端的,怎会被人打?” “今日人潮涌动之下,也并没有看清是谁。此人只一击就将陈大人打昏过去了,现下已然送回了府上。只是、只是这些姑娘们……” 文武二郎是京中少女的梦中情人,现在“情人”被打昏过去了,还不知道是谁打的,这些女孩子们能咽下这口气才怪,难怪在这里堵着不肯让路呢。估摸着,这些姑娘们就算今日回去了,也得磨着自家在朝为官的父亲哥哥好好的查一查此事。 “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要进去了,换一条路。”大公主当机立断,“找个人去知会銮仪卫或是羽林卫,让他们来处理一下这边,如今天色尚早,不要惊动了伊勒德,不然给他看了笑话。” 何止笑话,简直大笑话,为了个男人,众女子来堵路,让伊勒德怎么想? 众人忙颔首称是,正要转道,又有人认出了萧禹,好些姑娘们盈盈含笑,一派娇羞的模样让沈善瑜看了火起,转头见萧禹目不斜视,勉强压下自己的脾气:“阿禹,你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她们。” “公主还小。”见识到了小公主的独占欲,萧好人只好出言宽慰道。沈善瑜不依不饶:“我不管,你要是不娶我娶她们了,我就去抢亲。” 萧好人哭笑不得:“臣现下没有成家的打算……” “你在等我长大么?”沈善瑜直接一派了然的天真模样,“等我及笄后,我会嫁给你的。” 无奈至极,萧禹耳根愈发的烫了,当下要拉开距离,沈善瑜慢条斯理的说道:“阿禹,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萧好人张了张嘴,见小公主笑得格外纯真,那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让人好想亲一亲,古铜色的脸庞微微透出几分红晕来。 萧好人真的太可爱了……沈善瑜恶意的想着,真想跳起来给他个么么哒。周围红着脸的女孩子们见心头好被另一个女孩儿撩得红了脸,也有些赌气的心思,纷纷要上前搭讪。沈善瑜哪里让她们如愿,放了帘子,低声笑道:“咱们走吧。” 好容易鼓起勇气要表露心迹的女孩儿们见自家武郎将军跟着这少女绝尘而去,心里别提多气了。 * 陈轶给人一击就打昏了过去,原本要随侍太子和几位亲王身边的,现下也不用去了,被一路抬回府上。吓得陈夫人尖叫一声,扑到了儿子身上:“轶儿,轶儿这是怎么了?” 将人送回来的说了前因后果,陈夫人已然老泪纵横,陈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道是谁这样狠,非要将儿子给打昏过去。等到陈阁老得了消息回来,陈夫人已然将老大夫送走,又哭哭啼啼的将陈阁老迎进来。陈阁老铁青着脸色,见儿子脸颊上一个显而易见的拳印,又因为扑在地上,脸颊上也有些许擦挂,额头更是被撞青了。陈阁老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还是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陈夫人哭道,“如今天色都早,轶儿出门当差的时间更早,人原本也不多,谁又能知道是谁打的?现下连那条路上都给姑娘们堵了,我实在是……” 陈阁老沉闷的坐在床边,儿子不成器,他打可以,但别人怎能打?况且儿子除了在后院之事上拎不清,旁的委实找不出半点错处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贼人逞凶……沉吟片刻,陈阁老道:“若是我所料不差,只怕是五公主……” 陈夫人用手巾擦了擦眼睛,低声道:“五公主?”那日五公主压着老爷罚了轶儿,难道还不够?还要让轶儿受这样的苦?若是轶儿有什么好歹,她难道不怕陛下责罚吗? 陈阁老脸色铁青:“轶儿从不与人交恶,除了五公主,他可曾得罪过谁?五公主自幼就是陛下和皇后的掌上明珠,哪里受得气?那日即便压着我罚了轶儿,只怕也难消心头之恨。如今阿木尔使节在京中,为了大齐的脸面着想,她也不会将此事告知陛下。但这样一击就能让轶儿昏过去的,必然是练家子,五公主的地位,难道找不到练家子么?” 他就知道这事不会这样快完了,但没有想到五公主竟然会这样报复。深深的吸一口气,陈阁老道:“全完了,咱们家上下,皆要给香云那贱婢毁了!”五公主何等得宠,她当日只称赞轶儿皮相好,皇帝就能亲自来问轶儿是否有婚约;现在因为香云之事,轶儿彻底开罪了五公主,只怕等到阿木尔来使走了,就不只是世家要针对陈家了,只怕皇帝陛下也…… 长叹了一声,陈阁老觉得,自己日日如履薄冰,只盼着能在首辅谢阁老退下来之后接任首辅,现下别说首辅了,连自己能否留在辅臣的位置上都是未知之数。连轶儿这文郎的名头,只要皇帝陛下想,都能给他撸下来…… 根本不知道陈阁老已然将陈轶被打的事算在了自己头上,沈善瑜一路美滋滋的往相国寺去了。偏生她不懂佛法,听了大公主和方丈了禅大师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转头则往外面去了。又见萧禹负手立在廊下,似乎很享受寺中的檀香袅袅木鱼阵阵,沈善瑜慢慢的走近他,软萌萌的说:“阿禹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最喜欢我呢。” 早已听到她的脚步声,萧禹本想回头,又怕像在杨府一样吓到她,听她问了这话,已经恢复正常的耳朵再次灼热起来:“公主……” “你叫我阿瑜呀。”沈善瑜也微微红了脸庞,“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姐姐们都叫我阿瑜。” “臣不敢僭越。”萧好人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实在太勾人了,沈善瑜见他退后,又上前一步,撒娇说:“我以后是要嫁给你做萧夫人的,又有什么僭越的说法?” “公主年龄还小,这些对于公主来说,还为时尚早了些。”闻着她身上的馨香,萧好人努力组织着语言,不少女孩子向他表露过心意,但那都不过是迷恋罢了,等长大了,才知道这份迷恋是有多么的苍白和可笑。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说到这里,沈善瑜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抬头仰视着他,“阿禹,在你喜欢上我之前,不能喜欢别人哦,喜欢上我之后就更不能喜欢别人了。” 她的手小小的,拉着自己的手腕,让萧禹生出一种迷迷怔怔的感觉,想要将她的小手纳入掌中摩挲,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沈善瑜顿时开心了,笑着指他:“阿禹,你的脸又红了。”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完这话,萧好人脸色如同被火烧了一样,憋了好一阵也说不出什么来。沈善瑜背着手在前面走着,又转头看他:“萧将军不和我一起去么?万一是有刺客……” 如今阿木尔来使在京中,若真有心怀不轨之人,当然会趁机来做什么。萧禹忙跟上沈善瑜的脚步,保持着有礼的距离,和她一前一后往大雄宝殿后的长生殿去了。 长生殿之中供奉着不少的长生牌位,是为了祈求在世之人福寿安康和睦安宁的过完一生,尽管是白日,此处也是掌着不少的灯火。其中正有一个小沙弥在打扫,听了脚步声才转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敢问两位施主可有事?” “我来瞧一瞧。”沈善瑜目光一一转过供奉着的牌位,上面有不少名字她都是认得的,是朝中的大员。即便是身居高位,还是都希望能一生富贵安康。沈善瑜看得出神,忽又发现了其中一个名字,脸色顿时暗了几分:“贵寺的长生牌位,要捐出多少香火钱才能供奉呢?” 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小沙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微笑道:“若是有缘,即便不必捐赠香火钱,也会供奉上的。”他解释说,“如这位沈施主的长生牌位,便是有缘之人所立。” 牌位上的字是以正楷刻成,看得出和别的牌位都不一样,上书“沈善璐”三字,正是大公主的名讳。 沉吟片刻,沈善瑜又问道:“这牌位是谁供奉上的?” “小僧不知,只是曾听师兄说起,是一位年轻的男施主。”小沙弥说道,“六年前,那位男施主亲手刻了这牌位送来,其中内情,小僧也不好多问了。” 第14节 沈善瑜也不再深问下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心里其实挺不好受的,大公主如今是阿木尔的阏氏,再不是大齐当年那个云英未嫁的沈善璐了。这个牌位若是不被发现尚好,但要是被发现了,可不知道伊勒德会怎么想。即便阿木尔民风彪悍,新汗能继承老汗的阏氏,但想必也不会有男人愿意在自己还没死的情况下被别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吧? 勉强收拾好情绪,沈善瑜匆匆扫了一眼这些牌位,将其中几个名字默念在心中,余光又见萧禹立在身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虽说上辈子是在科技发达的世界长大的,但沈善瑜对于这些怪力乱神还是有几分信服。萧禹是武将,带兵打仗的时候,手上难免有人命,为他供奉一个长生牌位,也算是替他免除一些因果业报。 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萧禹只是有些担心,他没有见过沈善瑜这样阴郁的样子,想要宽慰,却不知症结在何处。张了张嘴:“阿瑜……” “嗯。”沈善瑜立马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脸上忽的又红了——莫不是小公主又古灵精怪的捉弄他呢? 萧好人心中千回百转,暗暗想着往后可不能再上了小公主的当,这丫头分明认定了自己不会放任她难过,加之又有外人在场,他也叫不得“公主”…… 沈善瑜神补刀:“叫得这样顺嘴,是不是在心里叫过好多次了?”他声音真好听,那样多人叫自己的小名儿,都没有他叫得好听。 萧好人胀红着脸,转身率先走出去长生殿,沈善瑜也跟着他出去,却见外面立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原本正望着萧禹盈盈含笑,见了沈善瑜出来,脸色立时阴了几分,不动声色的笑道:“五公主安好,不想公主原来对佛法有些兴趣,没成想今日能够见到公主来佛寺附庸风雅。”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 电脑版: 手机版: 嘤嘤嘤,用app的小天使们没有办法放按钮,阔不阔以从专栏里面帮阿香收藏一个,爱你们么么哒qaq 如果能够一起收藏阿香,当然是最好的啦=v= 第27章 约定 附庸风雅?这词用得十分刻薄,沈善瑜自认今日心情很好,但听了这词之后,心情一瞬间就不好了。 面前的少女笑得十分舒缓,举手投足间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贵气,正是清河县主之女唐翊君。原本她看见萧禹,正欢喜呢,忽又见了沈善瑜,想到上次在杨府投壶输给她,自尊心作祟,说出的话就有些不过脑子了。 不过沈善瑜也是个嘲讽技能满级的,佯作没有听懂何为附庸风雅:“表姐就不要自谦了,我不是个通透的,要说附庸风雅,也比不过表姐呀。” 这世上最让人憋气的事就是,自己骂别人,对方却没有听懂还反骂了回来。咬了咬牙,唐翊君原本想要喷回去,但又见萧禹在场,实在不能让自己的形象太过跌价,深吸口气:“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以为公主和我一样,是不信这些的。” 沈善瑜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来:“表姐既然不信,怎会出现在这里呢?站在佛寺的院子里说不相信有佛的存在,表姐也不必自打嘴巴。况且这长生殿,除了供奉长生牌位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谁会过来?”她的恶意满满,“别是见了萧将军,表姐就激动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被她一句道破心中所想,唐翊君都快无法思考了。她的确对萧禹心存好感,这份好感更是胜过对于文郎陈轶,只因倾慕萧禹为人以及敬佩叶清仪的才华。但这个是她的小心思,现在被沈善瑜点了出来,让她小脸顿红:“公主说什么疯话!” 沈善瑜冷冷一笑,她承认自己有时候很刁蛮,对于惹到她的人一路穷追猛打,不将对方收拾到自己消气为止绝不罢手,但是她可从来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现在唐翊君居然说她说的是“疯话”,随便咬人的都没疯,她这还击的倒是疯了?沉吟片刻,她正要开口,身后传来小沙弥的声音:“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佛门清净地,实在不容口舌之争。烦请两位女施主稍安勿躁。” 在什么地方就要守别人家的规矩,这是必然的。沈善瑜忙闭嘴,转头向小沙弥赔了不是,她又粲然一笑:“表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陪了。”说罢,抬脚要走,又对萧禹勾了勾手指,“萧将军不陪着孤?若是孤遇到了什么危机……” 萧禹浑身都绷紧了,那股子肃杀之气暴露无遗,将唐翊君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唐姑娘,还请放清自己的位子。今日之事,是谁发疯在先,姑娘自己清楚。”沈善瑜的性子古灵精怪,说她刁蛮甚至作都可以,但她绝对不会主动去挑事的。今日他既然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小公主。 唐翊君脸都白了,萧禹竟然会说她“发疯”!少女的芳心被这两个字给击碎了,心痛难耐,眼泪几欲夺眶,但她的自尊心不容她当着沈善瑜哭,仍是满脸倔强的看着萧禹。为什么会这样?除了家世之外,她哪点不如沈善瑜?何以武郎会这样的站在沈善瑜那边? 只是萧禹到底不擅长和女孩子接触,总不能抡着拳头去揍唐翊君吧,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他沉默的跟上沈善瑜的脚步,转过墙角,沈善瑜已然撞到他怀里:“阿禹,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不曾细想,萧禹忙接住她,她身量娇小,搂在怀里仿佛力道大一些能将她活生生压碎。萧好人从来没有抱过女孩子,怀里的小人儿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一股子淡淡的香味萦绕,像极了她给自己的那枚香囊,这香气让他有些意乱神迷,下意识将她搂紧了些。 沈善瑜也很享受萧禹身上的气味,他不像父皇和哥哥们要用熏香,浑身都是很素净的味道,感觉到他的手臂紧了紧,她埋在他胸口,笑出了声:“阿禹,你果然是最喜欢我的。” 这话将萧好人的神智唤了回来,大齐男女大防仅限于不得拉拉扯扯,但现在他是将小公主整个抱在怀里了!忙将怀中的人儿放开,沈善瑜正陶醉呢,忽然被放开,差点扑倒在地。撅着嘴看他满脸通红,沈善瑜很坏心的戳他的脸庞:“好阿禹,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萧好人哭笑不得,负什么责,即便真要负责,也是他…… “萧将军是好人呀。”沈善瑜得意的摇头摆尾,“父皇母后从小就教导我,对待好人要温和的。所以我怎能让萧将军吃亏呢?我大方一点,自己吃亏,对萧将军负责。”见他目光有些游移,沈善瑜笑得愈发欢喜了,“谁让你这样子,比大姑娘还害臊呢?” 他是个内敛性子,不善言辞尤其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现下又被沈善瑜调戏,脸上更烫。沈善瑜撅嘴说:“哼,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呢。”说到这里,她又朗声道:“明月!明月!” 明月伺候在她身边久了,何等的乖觉,知道她拐了萧好人就是要好好调/教,这种时候,谁愿意身边有个蜡烛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这种毫不利己毫不利人的“奉献”精神,肯定是会被公主削的。所以明月只是远远的跟着,听了沈善瑜叫她,飞快的过来:“公主有什么事吩咐?” “你去跟方丈说,我累了,烦请借一间禅房给我。”沈善瑜又露出恶意的笑容来,“我那好表姐竟然敢说我说疯话,那我怎能辱没了这话,自然是要真的疯给她看。” 明月办事自然是妥帖,加之沈琏给沈善瑜的二十个死士是她在管理,很快的,唐翊君就在相国寺里被人不动声色的带走,绑成了粽子堵了嘴扔在借来的禅房之中。 看着唐翊君被戴上了头套扔在禅房的床上,又因为嘴里堵着东西,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沈善瑜立在外面,招手让一个男死士出来:“给她个教训,好好吓吓她。该惹的不该惹的,她心中也要有个准儿才行。” 男死士颔首称是,沈善瑜恶意的一笑,听着里面男死士喝道:“你最好老实一些,否则,休怪我无情,要是毁了你往后的婚事,可不要怪我。” 这话威胁意味太重,唐翊君很识时务,若是给这男人坏了清白,下场如何,郑彤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无助至极,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招惹上这样一群人。住了呜咽,瑟缩在床上发抖。沈善瑜在门房外很淡定的听着,心中窃喜。上次毁掉郑彤的清白,是郑彤出言不逊在先,她当然不会毁掉唐翊君的名声,只要她长长记性。 还真以为自己是宗室出女,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与皇女比起谁更尊贵来。 沈善瑜并没有请萧禹回避,她不介意粉饰太平,但是她希望自己的全部都在萧禹面前展示出来,她渴望萧禹喜欢上她的时候,不是只喜欢她的古灵精怪,连她的腹黑也要一起喜欢上才好。然而萧好人又不是没见过她高能的样子,所以很是淡定,一直出了禅房坐落的院子之后,才道:“公主实则不必如此,若真要教训唐姑娘,有的是法子,何必用劫人这样不入流的?” 沈善瑜不回答,咯咯直笑,脸儿发红的样子让萧禹觉得喉头发干,又想起方才抱她的感觉,耳根再次红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沈善瑜才面露狡黠:“阿禹,还好意思笑我不入流呢,你那些瞒神弄鬼的事,我都知道。”她纤长的手指晃了一圈,笑眯眯的,“你做的事很入流么?陈轶今日是被谁打昏的?” 气氛忽然就尴尬了起来,除了听得见钟声和木鱼声之外,两人之间良久的沉默。沈善瑜笑道:“陈轶那人在外面风评极好,若真要说跟人交恶,想必只有我了吧。况且京中谁不知道文武二郎的名头,惹了就意味着跟阖京上下的姑娘们过不去,除非想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不然谁会去打文郎呀?如果是不在乎这些的人呢?而一击就能将他打昏,这样的力道,拿捏得这么准,又会是谁呢?” 萧禹神色不变:“并非是臣。” “可是我手腕受伤的事,只有阿禹才知道呀。”沈善瑜说,“母后或许看到了,但阿木尔来使都到了的节骨眼上,母后是不会告诉哥哥们的,不然哥哥们能这样轻易放过陈轶?”她美滋滋的拉住他的手腕,“况且表姐刚才只是骂我一句,你就恼了,难道陈轶弄伤了我,你不恼他么?再说了,如果真要打陈轶,选个人多的时候,比如中秋那日呀,人多手杂,打完就开溜,那谁知道?只因你二人无论到哪里都会引起关注,你只能找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是也不是?” 萧禹静默不语,脸却慢慢变红了。陈轶那货受伤,的确是他动的手,那日他知道陈轶弄伤了沈善瑜,就恨不能生吃了陈轶,没去陈轶每日当差的路上埋伏就已然是修养好了。今日出门,岂料又见到了陈轶,他实在没忍住,二话不说给了陈轶一拳表示自己的愤怒,可怜陈轶连打人的是谁都没看清就被打昏了。后来的事,也就都知道了。 “亏得哥哥们还说,萧将军是朝中有名的正经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暗地里去打人闷棍的。”早就摸清了萧好人的性子,沈善瑜很淡定的轻嘲道,又佯作烦恼的捧住自己的小脸,“可是阿禹这样,让我很是为难呀。” “嗯?”萧禹挑眉。 “这阖京上下,和他闹性子的,只有我一个人呀。”沈善瑜撅着小嘴,“陈阁老一定会将这事算在我头上的,可怜我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给人记恨上了。” “臣自会去向陈阁老陈述事情始末。”心想着不能连累小公主,萧禹脱口道,说罢才意识到自己孟浪。若是去说清楚,但凡对方反问一句为何为了沈善瑜做到这个地步,他又如何解释?打着皇帝陛下或哪位殿下的旗号么?前者是假传圣意,后者则是那位殿下结党营私啊! 倘若因此坏了沈善瑜的名声,他就更是追悔莫及了。 “所以我说萧将军是好人,只能我自己吃一点亏啦。”沈善瑜说,“阿禹要是想要补偿我的话,就应承我三件事吧。”见他欲言又止,她大方地说:“你宽心就是了,我不会逼着你娶我的。” 萧禹失笑,岂是这个的缘故,陈阁老官至辅臣多年,老谋深算,他只怕沈善瑜吃了陈阁老的暗亏。 沈善瑜摆手道:“不要墨迹了,给我个准话吧。你应是不应?” “好。”萧禹颔首,“只是公主……”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就说定了。”沈善瑜也不听他说完,踮着脚拍他的肩,故作惋惜的说:“阿禹啊,你把自己卖了你知道么?” 第28章 齐光 望着沈善瑜盈盈的笑脸,萧禹也没能说出什么来。她笑出的两个梨涡可爱得要命,他都快忍不住去亲一亲她的小脸了。挥去脑中孟浪的念头,萧禹摇头道:“左右不过任凭公主性子玩闹取笑罢了,臣总是向着公主的。” 沈善瑜“噗嗤”一笑:“是呀,仗着我喜欢你,不会逼你做什么坏事不是?”虽然是玩笑,但她觉得心里暖暖的,萧禹说总是向着她的,这话比情话更让她动容。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事,转头就能看见他在自己左右的话,何等的幸福? 正想着呢,忽又见大公主的陪嫁侍女揽星过来,向两人行了一礼,道:“五公主,大公主找呢,说是要回去了。” 沈善瑜忙应了一声,对萧禹勾了勾手指:“阿禹要把我送回宫里去,不然我要恼。” “好。”他点头,声音低醇如酒,又仿佛含着几分金玉相撞的温厚质感,沈善瑜都听痴了。要是萧禹用这样的声线跟她说情话……陷入憧憬无法自拔的沈善瑜笑容十分痴汉,揽星倒是淡定,将沈善瑜一路带到了大公主身边。 大公主刚听完讲经,见妹妹过来,笑道:“多谢萧将军陪着阿瑜了。”她并非没有经历过这些,对于小儿女情态也是分外明白的。在今日之前,她还想着是不是妹妹单相思,但今日一瞧,这武郎性子沉稳内敛,虽有些闷,但若是对妹妹无意,又怎会这样全心全意的呵护? 阿瑜到底还小,再和武郎培养一下感情也好。 萧禹恭敬的欠了欠身:“大公主客气了,护着五公主是臣的本职。”他说完,抬眼则见挽着大公主手臂的沈善瑜对自己粲然一笑,笑容十分绚丽。他耳朵尖又红了,报以轻轻一笑,让揽星和明月都看呆了,双双低头当起了壁花。 将此举尽收眼底,大公主拍了拍妹妹的手,低声取笑她:“再这样笑下去,天可就黑了。”牵着沈善瑜要走,后者唤了明月来,嘱咐道:“大抵到了申时,将我那好表姐放出去才是,别让她看到脸了。” 姐妹俩上了马车,大公主一面给妹妹倒水,一面笑道:“今日可玩好了?阿瑜说,要怎么谢谢姐姐?” 沈善瑜今日十分的欢喜,想到萧禹的怀抱,她脸上顿红,扭糖似的缠上了大公主,嫣红的小嘴轻轻碰了碰大公主的脸颊:“谢谢大姐姐,阿瑜最喜欢大姐姐啦。”这是小时候她最喜欢用的招数,只要用这招,父皇母后哥哥姐姐们,都会妥协。 笑着点妹妹的头:“还当自己小孩子呢!还玩这招,来日等你和萧将军成了亲,你再去好好亲他吧。”沈善瑜脸红得很,扑上去呵姐姐痒:“叫你坏,叫你坏。”被大公主一把握住了双手:“阿瑜,你真当姐姐在阿木尔这六年是白待了不成?” 阿木尔民风彪悍,族人个个骁勇善战,即便是女子,拉弓射箭也不逊于男子。感受到姐姐手上的力道,知道她在阿木尔这几年,骑射功夫自然是更好。沈善瑜忙涎着脸撞入她怀里,软软的撒娇:“姐姐,好姐姐,阿瑜错了,姐姐不要跟阿瑜一般见识。” 大公主好笑至极,车外忽的传来男子的声音:“站住!”马车旋停下,又听那声音继续道:“吾等奉命在此彻查往来车驾,烦请打开车门,容吾等查看。” 如今阿木尔使臣在京中,加强安检措施当然是对的。但是这样拦路检查,就实在让人不敢苟同了。銮仪卫小队队长冷笑道:“你们可知车上的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冒犯?莫说没有提醒过你们,车上的贵主儿不是你们能惊动的,叫你们的中郎将亲自来说话!” 中郎将这个官职,只用于皇帝的两支亲卫部队,也就是羽林卫和銮仪卫。沈善瑜坐直了身子掀开车帘,问萧禹说:“出了什么事?” “说是要拦路检查。”见她发红的小脸,萧禹深邃的双眸之中带上几分疼惜,“不必担心,是羽林卫。”她转头,见对方的确是穿着上绣飞禽的羽林卫制服,对萧禹勾了勾手指。萧好人不明所以,俯低了身子去听。沈善瑜托腮说:“阿禹啊,你瞧瞧你惹出来的事。” 若不是因为陈轶被人打闷棍了,皇帝阴谋论觉得京中混进来逆贼,怎么可能让亲卫羽林卫都出来检查过往车驾了? 萧禹静默不语,看着沈善瑜手腕上的纱布,低声道:“尽管惹了麻烦,臣却以为是值得的。”陈轶那混账东西,竟然敢对小公主动手,他只是给了陈轶一拳,已然很温和了好么?若真要依他,阖该以军法处置! 沈善瑜痴痴一笑:“阿禹待我真好。”放了车帘,在大公主身边坐好,外面的争论还在继续,又有人说:“大将军来了。”旋即则听一个如玉般润泽的男性声音:“我羽林卫并非刻意为难,只是圣旨如此,我等不得不遵旨行事。” 只是銮仪卫和羽林卫本就是竞争对手,小队队长立马争锋相对:“陆将军,同为陛下亲卫,将军也该知道,若非天潢贵胄的身份,是不配由我銮仪卫护送的。饶是如此,将军仍执意要查?惊动了车中贵主儿也要查?” 虽说自称是銮仪卫,但不着蛇纹锦袍,谁知道是不是銮仪卫?两卫是直隶于皇帝的,旁人说话不信也不听,是以尽管萧禹陈情也无人信服。再这样说下去,天都快黑了。大公主长叹一声:“罢了,让他们查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姐妹二人没有什么,也就不怕查。” 素闻大公主秉性温婉识大体,銮仪卫小队队长感叹的确如此,没好气的让开身子,打开了车门。车前立着好几名身着飞禽锦袍的羽林卫,为首的一个,锦衣金冠,一身窄袖窄身锦袍,身材有料结实,他紧绷着脸,十分严肃,浑身英气顿显,一双眸子如墨,并不含任何情愫。直到见了车中端坐的两人,这冰山美男子神色立变:“你……” 周围环境安静至极,似乎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齐光哥哥……”沈善瑜尴尬得要命,强笑着唤了一声后,就将脸埋在大公主肩上,看都不敢再看对方了。她声音不大,但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之中,萧禹耳聪目明,当然是听得真真的。 这样亲密的称呼……他心中忽而不是滋味起来,小公主怎会和羽林卫大将军这样的亲昵?! 大公主也直直的看着冰山美男子,不觉眼眶也红了:“陆将军……很好,很好。”原来,羽林卫大将军是他……她早该想到,以陆齐光的本事,官拜正三品羽林卫大将军也并非是偶然。 “见过大公主,见过五公主。”陆齐光眼眶也有几分发红,但他是皇帝亲卫领率,自然不肯让人轻易看扁了去,不动声色的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銮仪卫小队队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陆冰山,跟他说了车里的人得罪不起,非不听非不听,现在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吧! 沈善瑜将脸紧紧埋在姐姐肩上,方才她听到“大将军”三字,她就觉得不好,但是她也不敢说,她要怎么说呢?告诉大姐,现在的羽林卫大将军是陆齐光么?何其残忍!若是姐姐真的能坦然面对陆齐光的话,当年也不会连告别都不曾,就随着阿木尔来使去了。感觉到大姐浑身都在发抖,沈善瑜忙抱住她:“姐姐……” 握了握妹妹的手,大公主示意自己没事,闭眼又睁开,眼底清明一片,再也不见方才的失态:“陆将军多礼了,若是没有什么好查,我们姐妹俩也就走了。” “是。”陆齐光并不起身,反倒是低头,掩饰住自己如风暴来袭一样的情绪涌动,只是到底不是圣人,声音多了些颤抖,“臣不知大公主和五公主凤驾到此,得罪了。” 銮仪卫小队队长冷笑一声,幸灾乐祸的看着依旧半跪在地上的陆齐光,身为銮仪卫,他当然存了几分竞争心思,看着羽林卫大将军都吃了瘪,他还真挺高兴的。关上车门,马车重新走,经过陆齐光身边时,车帘被掀起来:“陆将军请起,有些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将军明白。” 陆齐光半跪在地上,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听完沈善瑜的话,合了合眼,才慢慢地起身:“是,臣明白,恭送二位公主。” 他当然明白,六年前,圣旨晓谕天下,大公主自请和亲。她去阿木尔那日,到现在整整六年零八十三天。看着夕阳下渐渐远去的马车,陆齐光扯出一抹苦笑来,无声唤道:“阿璐……” 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回去的路上,不论是沈善瑜、大公主或是萧禹,心情都不大好。萧禹自方才听到沈善瑜唤陆冰山“齐光哥哥”的时候,心里就空落落的,现下浑身绷紧,那股子肃杀显露无疑;大公主和沈善瑜相顾无言,唯有车轮轧过青石板路,咯吱咯吱透着空灵。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面沉沉的夕阳,大公主低声道:“阿瑜,那枚玉佩,你还给他了么?” “还了,只是他不收。”沈善瑜不想再回忆当年陆齐光的神色,闷闷的说完,心疼得厉害,明明是两情相悦,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情。大公主淡淡一笑,摩挲着茶杯:“收与不收都不是我能过问的事,反正,我欠他的,下辈子再还吧。”沉默片刻,她又扯出一个笑容来,“你告诉母后,就说陆将军尽忠职守,实为楷模,请母后赏赐其家眷,也算是聊尽我的心意。” 沈善瑜悲哀的摇头:“齐光哥哥还没有成亲,又哪里来的家眷?” 他已将近而立之年,还没有成亲!?大公主心中一酸,眼圈红了:“这人好无赖呀,这样多年都不成亲,岂不是要让我心中难安?”若是没有当年阿木尔来使议和欲结亲之事,她现在定然和陆齐光成亲了,说不准还有好几个可爱乖巧的孩子。 沈善瑜抚着姐姐的背脊,还是将今日在长生殿的事给瞒下了。长生殿那个刻着大公主名字的长生牌位,她知道是陆齐光亲手刻了送去祈福的。尽管他是被舍弃的那个,但他仍然希望大公主在阿木尔福寿安康和睦安宁的过一生。 临到了宫门,已然有阿木尔的人等在宫门前,见马车来,上前行了个抱胸礼:“阏氏,可汗命我等来接阏氏回去了。”大公主神色怔忡,应了一声,又露出笑脸来:“阿瑜,笑一个吧,不要难过,姐姐是阿木尔的阏氏。” 沈善瑜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恍惚间,她又想起,当年年少,大姐带着她在快雪山庄小住。有一日,经过桃树下,忽然漫天花雨,有一个英武少年从桃树上跳下来,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了姐姐头上,那时候姐姐的笑容,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只有在陆齐光身边,她才会那样欢喜。 第15节 看着软轿将大公主抬走了,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小脸,转头笑道:“阿禹……诶?!” 他五官深邃如同混了西方的血统,一双眸子仿佛星海般让人恨不能沉下去,然而现在,斧削般的面容上带着有些哀怨的受气小媳妇表情,让沈善瑜恶趣味有点犯了。勾了勾手指让他过来,萧禹翻身下马,脑子里全是那句“齐光哥哥”,让他拳头都攥紧了许多。 沈善瑜踮着脚,奋力捧住他的脸:“小乖乖,受什么委屈了,快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出气。” 他一张俊脸立时变得滚烫,咬着牙静默不语,却无端的想要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跟编编商量过,明天入v来着,因为通知很仓促,所以加更表示歉意。 请读者小天使们继续支持阿香么么哒 qaq 第29章 三章合一 眼睛被遮住了, 嘴里也被塞进了一张腥臭的抹布,唐翊君被绑成了粽子扔在床上,屋里十分安静, 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时辰,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远远的有微不可闻的木鱼声传来, 让她知道, 她还在相国寺里。 今日和沈善瑜争执之后,她满心伤感,萧禹竟然会为了沈善瑜骂她“发疯”,她觉得自己的心被践踏了,一直都浑浑噩噩的,本想找个僻静处整理一下心情, 好好哭一场, 谁知又被人绑成了粽子扔进来。 刚跟沈善瑜争执完, 自己就被人劫走了,她又不傻, 当然能想到这是沈善瑜的意思。想到郑彤当日百口莫辩, 最后只能被送去水月庵静心一辈子的时候, 唐翊君心都凉了。她堂堂大齐的宗室出女,竟然被沈善瑜这死丫头这样折辱……她的外祖母是康平大长公主,她从出身就知道自己和普通的贵女有所不同,她是带有皇室血脉的, 所以唐翊君已经都自矜身份,认为自己比旁人高贵些。但自从回了京城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骄傲竟然已经沦落成了笑话。 京中三步一公,五步一王,有皇室血统的人数不胜数,区区一个没有封号的宗室出女根本就没人看在眼里。尽管母亲清河县主也让她收敛一些,不要认为自己的身份如何高贵,但唐翊君就是做不到,那种从云端跌到谷底的冲击让她更渴望得到因身份不同而来的敬重。所以,她那日在杨家,才会想以打压沈善瑜来证明她比皇家帝姬更为能耐。 可是现在呢?自己竟然被沈善瑜这死丫头绑成了这样。想到今日萧禹对于沈善瑜的维护,唐翊君愈发的委屈了,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沉默的任由泪水蔓延。 她哭累了,也就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时,罩在头上的套子已经被摘掉了,绳子和堵嘴用的抹布也都不见了。看着窗外渐渐落下去的夕阳和余光,唐翊君起身,揉了揉勒出了痕迹的手腕,她眼里净是怨毒。 沈善瑜,今日之仇若是不报,我枉为人! * 在宫里当了几日的乖宝宝,三公主命人送来帖子,说请了姐妹们去她的公主府好好的聚一聚。沈善瑜一口答应下来,又决定当日和大姐一同前去。 一路去了阿木尔来使下榻的行宫,揽星已然从里面迎出来:“五公主来了,大公主刚起身,现下正梳妆呢,还请五公主稍安勿躁。”说到这里,她目光又深了许多,嘴角笑意也有些狡黠,“且在东花厅之中和萧将军等一会子吧。” 因皇帝圣旨之故,萧禹这么些日子是要随侍大公主身边保护她的安危。故此萧禹会在行宫之中等候也是正常,听出揽星的玩笑之意,沈善瑜羞红了脸:“揽星姐姐什么时候变得和大姐姐一样坏了?我可不依。”又让人将她引入东花厅之中。 东花厅是待客用的小厅,陈设虽是简单,但无一不是用上乘木料打制。萧禹就这样坐在第一个位子上,闭着眼正在养神。他坐得很直,即便上次在将军府,他也是这样坐着的。沈善瑜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他面前,近距离的看着他。因为离得近,沈善瑜都听得见他沉稳的呼吸声,他浓密的睫毛轻轻覆在眼窝,鼻梁高挺,一双薄唇抿得生紧,严肃得很,古铜色的肌肤和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喉结性感得要命,让沈善瑜一秒变痴汉。 心里涌出想偷亲他的想法,沈善瑜臊得脸都红了,但自小就是个欺男霸女由着自己性子的,当下决定化想法为现实,俯低了身子就要去亲他。看着他紧紧抿起来的双唇越来越近,不知道萧好人的唇是什么味道的…… 还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唇,沈善瑜的双臂忽又被他有力的大手抓住。对上那双深邃如同星海的眸子,沈善瑜乖巧一笑:“阿禹醒啦。” “五公主……”两人离得太近,她呼吸间的馨香味让萧禹意乱神迷,耳根微微发热,“公主,此处在行宫,若是被伊勒德汗知道了,只怕对公主名声有损……” “名声是什么?能吃么?”他唇齿间呼出的气息带着薄荷的清凉,沈善瑜着迷的要命,顺势坐在了他腿上,“你怕什么,姐夫今日要进宫去跟父皇商议通商之事,连羽林卫都来接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听到“羽林卫”三字,萧禹脑中再次浮出她亲昵的“齐光哥哥”,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不好言明。羽林卫大将军陆齐光年近三十又一表人才,至今未曾娶亲,那样的成熟男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小公主会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念及此,萧禹忽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小公主性子古灵精怪,如今尽管已然是熟识,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之于沈善瑜算什么,是因为和陆齐光同为武将,所以迷恋?还是仅仅因为自己这张脸? 沈善瑜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怕早就端着茶壶跟他拼命了。陆齐光差点变成她姐夫,到现在姐姐和他都对彼此念念不忘,自己能那么没品的去喜欢姐姐的心上人? 萧好人天人交战,也不推开坐在膝上的沈善瑜。后者看着他,这如同斧削的面庞,深邃如同混血儿的五官,还有这古铜色的肤色,勾得她心里痒痒的。沈善瑜一向欺男霸女惯了,性子里蹬鼻子上脸的劣根暴露无遗,当即搂着萧禹的脖子,软软的笑起来:“阿禹,你不拒绝我,我就当你默许了哦。” 她挺直了身子,将自己送到和萧禹一样的高度,小嘴覆在他唇上,小贝壳一样细密的白牙轻咬他的唇瓣。坐在他身上才知道,他全身都硬邦邦的,嘴唇却软得很。沈善瑜索性用舌尖撬开他唇齿,将小舌头吐入他嘴里,将他唇瓣咬了又咬,那股子薄荷的清香让她痴迷不已,喉中发出如同小奶猫一样又萌又软的哼声。 这几声哼声传入耳中,让萧好人浑身都燥热起来,不消细想,将她紧紧按入怀里,大手轻压在她的后脑,夺回了自己的主导权。只是因为完全没有经验,男人一旦狂暴起来,女人就惨了。小嘴给又吸又咬弄得刺痛,沈善瑜皱了皱眉,也不再抱着他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小爪子伸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圈,掌心下是喷薄的肌肉,让沈善瑜脸上更红,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将胸膛中的气都给用尽了,萧禹才气喘吁吁的放开了沈善瑜,沈善瑜早就没了力气,伏在他胸前将气给捋顺了,这才翻身坐到一边,指着萧禹讪讪而发红的面容,调戏说:“阿禹,你原来喜欢这样呀。” 她的小脸近在咫尺,仿佛一块无瑕美玉,因为离得近,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方才的亲吻让她小脸发红,如墨玉般黝黑的眸子也亮晶晶的,浑身都透着少女的乖巧娇羞,只是双唇因为方才的放肆变得红肿。萧禹合了合眼,方才听到她如小猫一样的哼声,他就知道要坏事。今日几位公主姐妹之间小聚,给姐姐们看去了她红肿的双唇,坏了名节又该如何是好? 沈善瑜强吻了萧禹,又被他反过来强吻了,只觉得浑身舒爽。又见他不说话,也有些惶恐:“阿禹,你生气了?” 她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萧禹忙摇头:“不,公主多虑了。”从那日听到那声“齐光哥哥”之后,好几日他都欢喜不起来,又只能在祖母面前强颜欢笑,经久不散的不豫就让萧禹开始正视自己了,或许他并不只是将小公主当做是特别的人,而是的的确确对她生出了好感来。正因为这样,在想到陆齐光之时,他才会觉得心中酸楚难当。 沈善瑜咧开笑容,亲了亲他的脸,低声道:“阿禹果然是个好人,这样都不怪我,我最喜欢你啦。” 看着她如花的笑颜,萧禹没由来心情很好,张了张嘴,还是不忍问出陆齐光和她的关系。正在暗自思忖,外面传来揽星的声音,说大公主已然梳妆好了。沈善瑜忙开了门,很是欢喜的出去了。 大公主今日梳了个凌云髻,行止间满是贵气,加之她本就是杏眼桃腮美人,妆好之后,更是美艳。待看清沈善瑜双唇的红肿,她神色一凛,携了妹妹进屋:“等一会子,姐姐有东西给你。”说罢,又转头吩咐揽星去取些冰块来。 一面用手巾包了冰块给妹妹敷嘴,大公主一面戳她脑门:“你这丫头是愈发的放肆起来了,给人看去了可怎么好?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呢,嘴上就留了痕迹,岂不是要让父皇母后下不来台。” 沈善瑜被手巾捂着嘴不让说话,也知道今日自己的确得意忘形了,想到萧禹今日吻自己的事,她小脸滚烫,哼哼唧唧的摇头,让大姐不要再笑她了。大公主乐得厉害,指着她说:“还给我使眼色呢,今日做这孟浪的事怎么就不再想想?二丫头是个蛮横的,三丫头那嘴更利落,这两位一起问你,我瞧你应付得了谁。” 给妹妹敷了一会子嘴,见红肿消退了些,大公主又给她涂上唇脂,姐妹俩这才出门了。一路上沈善瑜都掀起车帘和萧禹说话,数次将后者闹成了个大红脸。沈善瑜十分欢喜,一路到了三公主府,已然有人迎了出来,是三公主的陪嫁侍女采月:“见过大公主,见过三公主。” 沈善瑜笑起来,本就因为涂了唇脂,整张脸都美艳了几分:“我和大姐姐是没脸的人,三姐姐都敢这样怠慢了,也不说来接一接我们。” 采月笑道:“五公主可冤枉我家公主了,现下二公主在传授我家公主和四公主御夫之道呢,哪里脱得开身?”二公主素来是个霸王性子,脾气又大,偏生是几个姐妹里最美的。现在让她给绊住了,也不能轻易前来。 大公主笑着掩妹妹的嘴:“都是自家姐妹,不用这些虚礼。”又指着沈善瑜,“你这小没良心的,她们三个丫头平日里都白疼你了?” 沈善瑜一面笑一面转头又看了一眼萧禹,后者神色一怔,阳光下,她一张小脸更像是无瑕的美玉,他喉结一动,报以轻笑,让沈善瑜脸都红了。 或许,在她心里,自己并不比陆齐光的地位低。 将此举尽收眼底,大公主佯作没有看到的带了妹妹进府上,才进去不久,就见一个中年女子疾步而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这几日事情愈发的多了,连个小毛丫头也敢来使唤我,这公主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什么不是我在管?呸,仗着能得三公主几分青眼,还能越过我去?” 这女人很是眼熟,但一直想不起来,采月忙上前道:“好妈妈,吃多了酒就回去躺着,少说几句,别惊了大公主和五公主的驾。” 那女人一听来人是谁,忙住了声,又上来磕头。她似乎的确是合了几盅酒,身上酒气浓烈。待她走了,大公主才道:“这是谁?怎的在公主府里这样轻狂?” “回大公主的话,是三公主的奶娘。”采月无奈笑道,“她这样惯了,只因三公主不怎么管她,咱们这些下面的又怎么敢管?” 古代但凡有条件找乳娘的家中,在女人生孩子之后都会将奶孩子的工作交给奶娘,所以很多孩子长大了之后,都和乳母关系十分紧密。三公主的奶娘靳娘能够住在公主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沈善瑜即便看不惯这个靳娘,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让三公主吃心了,又问道:“那她说得小毛丫头是谁?” “是殿中省才分派来的小丫头。”采月笑道,“因能识文断字,又是个格外伶俐又聪明的,我家公主很是喜欢,将她留在了身边,赐了个名字叫采星。” 沈善瑜笑靥若花:“名字都给你凑了一对,真要不满,也是你不满才是,碍着靳娘什么事了?” “仗着奶过三公主,想当公主府的祖宗。”采月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又将姐妹俩领到了花园去。花园之中的沁芳阁,才进了院子,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哎呀你二人好坏!今日来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竟然还要笑话我。” 采月忙通禀说:“大公主和五公主来啦。”话音刚落,里面就出来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她看来约莫十七八岁,身着缂丝掐金线百蝶穿花长裙,一张鹅蛋脸十分圆润,含情目笑得弯弯的,虽算不得很美,但越看越有味道。才一出来就扑到大公主怀里:“大姐你可来了,二姐和四丫头今日拿我取笑,就指着拿我开心呢。” “小四是最温柔不过的性子,哪里敢取笑你?”大公主笑起来,安抚一样拍了拍三公主的背,又和沈善瑜一同进去。因如今天气渐凉,屋中也烧了地龙,沉水香馥郁的香气在屋中,一进去就让人觉得暖洋洋的。而二公主和四公主正围在炕桌前,似乎正在摸骨牌,此刻也都起身,引了众人围坐炕桌前,二公主歪着脑袋,发中步摇熠熠生辉,丹凤眼斜斜飞起:“我们敢笑话你?你一会子恼了,不得将我们全都撵出去?” 三公主吃了一口茶,笑道:“二姐少埋汰人,能将人从府上撵出去的除了二姐你还能有谁?我听闻三哥上次要去你府上吃杯茶,就被你给轰出去了?” “是呀。”二公主倒也不藏着掖着,“老三这铁公鸡,上次来我那府上,看上了一尊玻璃座屏,我不肯给他,就日日来我府上磨蹭,恼得我将他轰了出去。” 对于姐姐们的话题,沈善瑜真的没有半点兴趣,坐在一旁安静的当着壁花。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萧禹,想到他的唇,想到他的笑容,想将他拐回去当驸马的心就愈发的盛大起来。 萧好人为什么就这么有魅力啊…… 三公主撅着嘴:“二姐成日磋磨人的招数多着呢,大姐不知道,方才硬是逼着我和小四陪她摸骨牌,一面玩一面还要传授我们御夫之道。我倒也就罢了,四儿脸皮多薄呀,一会子就给臊得面红耳赤,连输了好几百钱了。”又将坐在一边当壁花的沈善瑜推了一把,“去,真要御夫之道,就好好给咱们阿瑜讲一讲。” 躺着都中枪的沈善瑜被推到二公主怀里,真是一脸懵逼:“什么?” “前些日子说是喜欢文郎,过几日又不喜欢了,咱们小五把戏可多着呢,如今又喜欢谁了?可要让姐姐们瞧一瞧,咱们不点头,可不要想尚个公主回去。”二公主一把拉住沈善瑜,捏着她的小脸,“不过以咱们小五的眼光,既然能看上文郎,要再喜欢上别人,岂不是要喜欢上武郎?这些武将最难捉摸,要不要姐姐告诉你一些法子辖制他?” “没、没……”沈善瑜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二姐,她又一句话说中自己心中所想,胀红了脸,忙叫起来,又往大公主身边躲,“没喜欢他,我也不想辖制谁。” 三公主唯恐天下不乱,一面起身帮二公主按住沈善瑜,一面笑道:“瞧这小脸儿都红了,还不从实招来。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武郎萧禹了?”又格外眼尖的指着她的嘴,“哎哟哟,你们快来瞧瞧,咱们阿瑜的嘴是不是肿了?是给人亲的,还是给虫子叮的?” 沈善瑜脸都红透了,大齐虽是民风开化,但男女之间决不能动手动脚,让人知道可就是大不违了,所以尽管她强吻了萧禹,萧禹也给了她回应,但这件事决不能被太多人知道。扑腾着撞入大公主怀里,沈善瑜硬掐了自己一把,作出了几声哭腔:“大姐姐救我。” 大公主忙护着她,笑骂道:“你们两个,再欺负阿瑜我可要恼了。”又格外幸灾乐祸的拍了拍妹妹的背脊,沈善瑜撅着嘴,姐姐们都不会害她,这点她是敢打包票的,但要是姐姐们知道她和萧禹吻得对方气喘吁吁,估计明天父皇母后和哥哥们就要倾巢出动逼萧禹对她负责了。 五公主是很有原则的人,听不见萧禹说“愿意”,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喜欢萧禹的。将脸儿埋在姐姐怀里,她嘴里瞎哼哼的,极尽可怜的控诉二姐三姐的不人道。 笑了不多时,又有下人送茶来,二公主看了一眼杯中茶,冷笑道:“三丫头好生待客的规矩,方才我可说了是要吃狮峰龙井的,现在拿了什么来糊弄我?”三公主凑上去看了一眼,转头喝问道:“我不是吩咐过你们,用最好的狮峰龙井来么?” 那侍女生得颇为白净,举手投足间一股子妥帖,淡淡的抿唇一笑:“回公主的话,婢子的确吩咐下去上狮峰龙井来。只是公主素来是不吃狮峰龙井的,即便待客也用六安瓜片或是庐山云雾,是以婢子方才去找过靳妈妈了。岂料靳妈妈说婢子一个毛丫头,不配指使她,要龙井得等靳妈妈忙活空了再来找,婢子催了一声,靳妈妈让婢子用素日里公主待客的茶就可以了。” 想到今日见到靳娘的样子,又听这侍女的话,不难想到这就是近来得三公主青眼的采星了。沈善瑜蹙了蹙眉,佯作不解说:“三姐姐,那个靳妈妈是什么人?竟然连姐姐身边人去使唤她她都不听?” 三公主脸色沉沉,并没有答话。二公主则是将茶碗盖子磕在了茶碗上:“阿瑜不知道,是三丫头的乳母,仗着自己奶过三丫头,在公主府里要翻身当主子了。”她说到这里,反手指着自己,丹凤眼之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来:“去叫那老货过来!我也是她怠慢得的?” 二公主素来是个火爆性子,这下是真的火了,采星不动声色抿出一个笑容来,转身出去了。等到了靳娘院子里,听见传来靳娘的声音:“如今三公主眼里是没有我这个人了,连个毛丫头都敢指使我做什么,仗着得了主子几分青眼,就狂得没有天了。往日三公主多粘我?现在没有奶了,三公主连我这个娘也不要了。” 叫乳母一声“奶娘”是应该的,但采星没想到靳娘还能这样说话,眼里略过冷光,她今日的确是想要整治靳娘,故意在在主子面前一点圆场都不给靳娘打。但现在靳娘话里话外指着三公主是白眼狼,没奶就不认“娘”了,三公主的嫡母是皇后,生母是淑妃,放着这两位还在,也轮得到靳娘来当三公主的“娘”? 采星抿着唇笑,叩向门板:“靳妈妈,三公主着你过去一趟呢。” 门中“哗啦”一声,一个瓷器打在门上,溅了一门的酒液,吓得采星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从台阶上滚下来,里面靳娘还在骂骂咧咧:“小娼妇!仗着三公主几分青眼,真以为能越得过我去?我是将三公主奶大的,我的奶变成了她的血,你能跟我比?” 采星冷笑道:“让你准备狮峰龙井,你却拿了云雾茶来应付,现下三公主恼了,你要如何?”这老货,大白日的竟然在吃酒,真以为是三公主的乳母就是免死金牌了? “少与我说!”靳娘打了个酒嗝,“小毛丫头,也敢和我争执!”她也不开门,就这样隔着门和采星对骂,采星哪里会再说,命和自己一起来的人守在门前,自己回去向几位公主禀告此事了。 “这老货!大白日吃酒,还敢怠慢于我,连我都能被怠慢,不知往日的贵女或者是驸马过来,她又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听罢了前因后果,二公主立马拍案,将温顺的四公主吓得一抖,坐在一边不吭声,大公主忙劝妹妹冷静些,二公主深吸了口气,“好,我给大姐和三丫头面子,将她绑了来!” 采星一个应下,忙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将靳娘给五花大绑着带了进来,她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吃得很醉,脸颊都火烧火辣的,还这样蠕虫似的拱了拱:“三公主……” 三公主皱着眉头:“奶娘,你怎的吃成这样?”正要去拉靳娘,二公主将其一把拉住,另一只手将茶碗里滚烫的茶向靳娘脸上一泼,靳娘顿时一阵惨叫,脸上零零落落的挂着茶叶,又因为双手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二公主冷笑道:“怎么?靳妈妈,酒可醒了?!” 靳娘脸都给茶水烫红了,酒醒了大半,一脸怨恨的抬起头,见二公主慢条斯理的拨弄着自己耳坠子,眼底惊惧立显。二公主原本就是诸姐妹里最美的,这样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是如同仙人般安逸闲适。只是这位皇次女性子火爆,可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你很好,仗着奶过三公主,眼里连主子都没有了。”二公主连连冷笑,看着靳娘的神情冰冷,她这辈子最恨有人慢待她,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竟然敢耍主子脾气耍到她头上来,“主子吩咐你的事,倒是阳奉阴违起来。” 靳娘脸上给茶水烫得如同猴子屁股一样滑稽,现在听了二公主的话,唬得脸色全变了:“二公主,老奴不知道是二公主,这才想岔了,还请二公主饶过老奴吧。” “不知道是我,所以你敢怠慢,如果不是我呢?”二公主笑问道,“若不是我,换了别人,你就可以随意怠慢了,是不是?” 靳娘吓得厉害,像虾米一样瑟缩在地上,求救一样看向了三公主,后者面带不忍,但碍于二姐的权威,又不敢开口说话。沈善瑜笑道:“二姐别生气,好歹是三姐姐的奶娘,姐姐就给三姐一点脸面吧。”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来说,二公主定要生气,但沈善瑜是自小疼到大的妹妹,她盈盈含笑,俏脸更显动人,笑骂说:“死丫头,我几时不给她脸面了?”又对着三公主仰了仰脸,“你也是,能让一个奴才压到自己头上来,真是笑死人了。我给你个妙宗儿,让阿瑜来处置,总归咱们也都嫁为人妇,脸皮厚着呢,让阿瑜这快要出嫁的好好学学,怎么料理府上的俗事,别以后分府出去了,还跟个菩萨似的。” 沈善瑜也不推辞,一口答应下来。因为是最小的妹妹,所以姐姐们都觉得她是个娇养而不知道世俗风气的小孩子,即便真是个小孩子,有前世那么多年的经验,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半点?转头看着三公主面带不忍,她当然知道,即便三公主认为靳娘有错,但也实在不忍看她受罚。 二公主脾气火爆,若是由了她的性子,只怕让二公主和三公主之间起间隙,换言之,则要找个更为说服人的办法,让三公主也觉得不罚不行,如此才是最好。 想了想,沈善瑜从姐姐们身边钻了出来:“其实这怠慢主子的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看在她是三姐奶娘的份上,也就小惩大诫一番就是了。”一听这话,靳娘喜形于色,心道是这面生的小公主果然是很好说话的,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将采星这嚼舌根的小贱蹄子整治一顿。 看出靳娘的神色,沈善瑜心中冷笑,她没打算放过想踩在自己头上的人,更何况靳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仗着奶过皇女,就能翻身做主子了?她话锋一转:“即便这件事能轻易了结了,但这白日吃酒的事,却也不能这样了了。吃酒会误了大事,白日吃酒更是闻所未闻的,决不能善罢甘休。” 靳娘身子忽的一颤,沈善瑜恍若未见,转头看向三公主:“姐姐,我听说姐姐素来是信任靳娘,府上许多事都全权交给她管理,连教养嬷嬷都越不过她去。只是今日瞧见了靳娘的嘴脸,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还请姐姐命人查一查,指不定还有什么姐姐不知道的事呢。” 三公主本来不愿处罚自己的奶娘,但沈善瑜说得句句有理,更不说此事交由她全权处理,当下点头:“好,你认为怎样好就去做吧。”靳娘在公主府跋扈的事她不是今日才知道,但看在她是自己奶娘的份上,一直没有深究。这次撞到了二姐,不被惩罚,二姐这霸王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得了三公主首肯,沈善瑜当下对采月说:“你去翻翻靳娘屋里,有什么就回来如实说。” 靳娘脸色都白了,梗着脖子支起身子,怒视沈善瑜:“这里是三公主府,我是三公主的奶娘,五公主没权在这里处置我!” 这态度……真是醉了,沈善瑜瘪了瘪嘴:“明月!”明月何等乖觉,上前一巴掌抽到了靳娘脸上:“老货,你在跟谁说话!” 第16节 靳娘竟然敢说沈善瑜的不是,这点让三公主顿时皱起了眉头,连她都不忍说妹妹什么,奶娘哪里来的底气?更何况遇事就甩出是自己奶娘这个身份,是给自己抹黑还是要自己和妹妹离心?三公主是个情绪形于色的人,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沈善瑜拉住柳眉倒竖的二公主:“二姐何苦?跟她使气,旁人还要说二姐不尊重。”又转向靳娘,冷笑道:“我无权处置你?就凭你叫我公主,就凭你见了我只能自称老奴,我就有权处置你!”这老货态度太嚣张,要是放出去了,指不定还要给皇家抹黑呢!当下嘴炮技能全开,“不过是一个奴才,仗着奶过三姐姐,就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浪子?心比天高,还是一个奴才,奴才就该有个奴才的样子。” 明月听罢,一脚踢在靳娘膝窝,痛得她跪在地上,因为被绑得结结实实,下跪的力道太重,连头都重重的磕了下去,将她磕得头昏眼花,好半天才费力的支起来,向着三公主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三公主置若罔闻,板着脸表示自己的愤怒。 僵持了一会子,采月从外面回来,向五个公主行礼后,命人抬进来一个三尺见方的楠木匣子:“回几位公主,方才去看了一番,找到了些东西,还请几位公主过目。”她将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姐妹几人都惊了一跳,嵌宝石石榴杯、缠丝玛瑙盘、金镇纸、嵌猫睛石累丝头面、大红妆花金麒麟补云缎、大红织金麒麟云素缎、好几个虾须金镯、几个五十两大小的金锭,一斛东珠,还有一截珊瑚树。 若说这东西是三公主的东西也就罢了,但这些怎会出现在一个奶娘手上? 三公主气得双目圆睁:“你、你仗着我敬你是我奶娘,还干了多少没有良心的事?”府上的东西都是有定例的,但靳娘也不过就是个管事的身份,什么定例能分到珊瑚树枝这样的东西? 三公主虽然一向不问这些,但到底不是傻子,气得胸口不住起伏,靳娘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辩解。沈善瑜看了大公主一眼,见姐姐含笑望着自己,眼中净是支持,也觉得底气空前盛大,朗声道:“将这昧了主子银两的刁奴拉出去打,采月,去将府上的账目拿来,我不信这刁奴管束不好自己还能管束得了别人。” 采月颔首称是,冷冷的看着靳娘给拖了出去,靳娘仗着自己奶过三公主,在公主府上是说一不二的,除了三公主,谁也不放在眼里,连教养嬷嬷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今日有这样的下场,她也是乐见其成。 靳娘呼天抢地的叫着三公主,让三公主救她,被脸色铁青的三公主叫人堵了嘴拉出去。二公主啐道:“糊涂东西,你若是这样放纵,总有一日她连你也不放在眼里?堂堂皇家的帝姬,连个奴才都弹压不住?” 三公主委屈至极,也明白自己的确太放纵靳娘了,若非如此,靳娘哪里来的底气敢昧了这么多东西? 很快的,采月等人命各处的管事抱了账本回来,姐妹几人一齐动手翻起了账目,才翻了一页,沈善瑜冷笑着念道:“一月采办盐用了一百两银子,采办米用了三百两,采办猪肉花了近五百两,你们到底做什么吃的?” 那管事涎着脸笑道:“五公主有所不知,这价格都很贵,盐和米都一两多银子一斗,猪肉就更贵了,公主府上下几百人的嚼谷呢……”尚未说完,沈善瑜气得将账本摔在了他脸上,指着他骂道:“呸!不要脸的混账东西,你当孤和姐姐们都是傻子么!” 一两多银子一斤米和盐!当是玛丽苏小说里面的标价,一两银子等于一块钱吗?! 管事脸上挨了一着,也不敢还嘴,吓得赶紧伏在地上。方才他进来可是看到了,连靳娘都被扒了裤子绑在长凳上打板子呢,更不说他了。 沈善瑜道:“明月,你去菜市去,好好将这些东西的标价给我带回来。” 明月应下就去,不多时转了回来,口齿清晰的禀告道:“回五公主的话,盐的标价是一斗十文,米是一斗十五文,至于猪肉,一斤四十文。”她一面说一面取了个精巧的小算盘拨了几下,“若是依了这位管事的说法,那三公主府上,一月要吃盐一万斗,吃米两万斗,吃猪肉近一万二千五百斤。” 随着明月的声音,那管事额上冷汗涔涔,脸上毫无半点血色可言,二公主那头也摔了账本,四公主柔柔的说:“旁的我不知道,只是这为了首饰和脂粉,一月要花掉一百余两银子,怕不是这样的。” “你们——”三公主小脸儿都给气白了,“仗着我不问这些,都当我是傻子呢!要我用自己陪嫁庄子里的钱来补贴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她说到这里,厉声道,“采月采星,查!给我把府上全查了,让这些昧良心的混账将贪了我府上的东西给全吐出来!”她气得哆嗦,眼泪都给气了出来,二公主骂道:“现在这样哭,早做什么去了?咱们姐妹之中,就只有你一人会容许奴才骑到自己头上来。仗着奶过你就敢在公主府上充主子,这主子也轮不到她来当!” 三公主在这些事情上确实是个傻白甜,被二姐一呵斥,眼泪滚滚而下。大公主忙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好了小二,不要再说了,三丫头也知道错了。好在咱们注意得早,没有酿成大祸。” 二公主悻悻的住了嘴,沈善瑜说:“三姐别哭,我会给姐姐讨回公道的。”见几个姐姐偶读看着自己,她很是得意的负手踱了几步,“透过表面要看本质嘛,这些人都是殿中省派来的,全这样拿捏主子,昧主子的钱财,可不知道哥哥们府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倘若也是,那这殿中省的六位尚宫,趁早卷铺盖走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痛下决心,入v后每天双更,是不是很厉害~ 阿香刚才才发现,居然三章复制粘贴过来粘错位了!不好意思各位读者小天使,如有买到章节错位的小天使请留言,阿香只能以红包来补偿了qaq 第30章 相亲 那日回宫之后, 沈善瑜就将在三公主府遇到的事捅到皇后跟前去了。皇后大怒之下,命红鸾领了慎刑司的人去协助彻查。结果查出,三公主府上的人, 白日里贪赃,夜里赌牌吃酒, 日子好不惬意。这消息一出来,阖宫震惊。 虽然这些皇子皇女们对小妹妹着实不错, 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矛盾, 但宫里的娘娘们不是这样啊。然而这件事一出,娘娘们也顾不得宫斗了,纷纷来凤仪宫,和皇后统一战线,不能让殿中省的奴才们骑到儿女头上。 等到皇子皇女府上都给查了一遍,各府上也都有些问题, 但没有像三公主这样的。吓得殿中省六局的尚宫忙来向皇后请罪, 皇后直接说, 若是再有下一次,让六人全部卷铺盖走人, 吓得六人忙不迭的退下。 皇后引了小女儿来身边:“也是难为你了, 母后从来不让你接触这些, 你竟然还明白。三丫头是个大而化之的人,这才让一个奶娘给蒙蔽了。你今日的处事,让母后很是受用,若这样将你嫁出去, 母后也很是放心。” 说到嫁……沈善瑜又想到了萧禹,想到那日他的怀抱和他的唇舌,脸儿透出几分火热来,嘴硬说:“阿瑜才不想嫁。” “没有不嫁人的。”皇后笑道,“你父皇的意思,要给你修建公主府,先给你修好府邸,等到来日有了合适的人选给你赐婚,成亲后你就直接搬去就是了。” 沈善瑜心不在焉的听着,匆匆应了几声,又实在是想念萧禹了,站起来就说自己要去见大公主。似乎早就看破女儿的心思,皇后拉住她说:“正好,你二哥哥今日进宫来,说要宴请伊勒德,你姐姐也会去。一会子羽林卫就要去送伊勒德和阿璐去东宫,索性让陆齐光送你去好了。” “怎么?今日陆将军亲自出马?”沈善瑜有些震惊,想到姐姐和陆齐光的关系,她只觉得脑仁生疼,今日沈琏宴请,大公主怎有不去的?要是给伊勒德知道两人的关系,会不会…… 皇后并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轻轻的抚着她的发:“听说今日有几个朝臣作陪,都是朝中的青年俊彦,你去见见也好。” 跟见了鬼似的看了母后一眼,沈善瑜摇头:“不见也罢。”除了萧禹,她可是谁都不想见。红鸾得了话,又去向皇帝说明这事,让陆齐光率人来接沈善瑜。 所以,沈善瑜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踏上了母后所说去看青年俊彦的“相亲”之路。等到沈善瑜一走,皇后则唤了素来保护沈善瑜的銮仪卫小分队队长:“本宫且问你,五公主如何和武郎,还是那样?” 作为杨家这样簪缨诗礼的清流之家出来的女儿,皇后对于武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虽说能成为武状元的人绝不是什么目不识丁的粗鄙之人,但是皇后总觉得女儿会给萧禹仗着武力欺负。 还是看清楚再说吧。 小队队长很淡定的点头:“是,五公主似乎很喜欢武郎萧将军。”反正他只负责保护小公主的安全,至于小公主的感情生涯,还是抛给帝后解决去吧。 唉,儿女都是债啊…… * 沈善瑜真的很伤感,早知道她就说自己去找婉茹了,现在被陆齐光领着一队羽林卫送到行宫去见姐姐。实在不是她推诿,一面是大姐和陆齐光见了面的尴尬,一面是母后要她看的青眼俊彦,她真的很伤感啊。 陆齐光板着脸,分外严肃的骑马走在最前面,沈善瑜坐在马车里长吁短叹。明月坐在一旁,想笑又不敢,自家公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是非要说是去见大公主,还没有现在的事呢。她抖动的双肩到底引起了沈善瑜的注意,转头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再笑我就把你嫁给陈轶那绣花大枕头。” 明月立马不笑了,陈轶那货她都看不上,宠妾灭妻,仗着脸就以为世界都是他妈都该原谅他。沈善瑜满意的看着明月,掀了车帘,低声叫道:“陆将军。” 这身羽林卫的制服实在是太显眼,街上的人自然纷纷闪避,是以街上只听得见马蹄声声和车轮咕噜。陆齐光是羽林卫大将军,功夫自然不弱,轻易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勒马行到她身边,低声道:“五公主有何事吩咐?” “我可不可以不去?”沈善瑜露出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陆齐光,“齐光哥哥就替我在母后跟前撒个谎,将我随意放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陆齐光端详着她的小脸,她的模样和大公主是很像的,只是因为年龄小,还没有长开,尤其是一双眼睛,和大公主几乎是一模一样。陆齐光心酸不已,仍是说:“不可以。”眼见她撅着嘴满脸委屈,陆齐光又说,“武郎会去。” “什么?”沈善瑜起先没明白,后来满脸通红,“说什么呢!” 陆齐光仍旧是板着脸,但眼里已然染上了笑意,看来分外邪魅:“公主那点小心思,臣未必不知。”她看萧禹的眼神,就像当年阿璐看着自己,温柔缱绻,若不是深爱到极致,是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的。 沈善瑜满脸通红,咬着牙啐了一口,转头又见明月憋笑憋得浑身发抖,恶狠狠的说:“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陈轶?”成功让明月不敢笑了之后,沈善瑜朗声道:“陆齐光!你给我下来!” 命众羽林卫先去行宫,陆齐光牵着自己的马,马上驮着气哼哼的沈善瑜:“不擅长骑马,就不要这样作天作地。” “不是还有齐光哥哥呢嘛。”沈善瑜尴尬的抱着马脖子,很不服气的说了一句。陆齐光居然一眼就看出来她对萧禹的感情,还拿这个来取笑她,她不让陆齐光走去行宫出出气,怎么对得起自己?“谁让我是公主你是臣子呢?我作就作了。” 马儿嘶鸣一声,吓得沈善瑜抱得更紧了,可怜兮兮的问道:“我要是摔死了可怎生是好?”果然是自己作得太厉害了,只想着出口恶气,这出恶气的代价,好像是要把自己小命给赔上去了。 “不会让你摔死的,我当然会护着你。”这是阿璐唯一的亲妹妹啊,就算不要命,他都会好好保护沈善瑜的,又转头看着紧紧抱着马脖子的沈善瑜,“你要勒死它?” 沈善瑜更尴尬了,悻悻的放了些力气,对转回去的陆齐光做了个鬼脸,这毒舌冰山男! 众羽林卫早就到了行宫,等到陆齐光牵着马和马上的沈善瑜一起到了的时候,已然是日薄西山,大公主刚上了马车,见了夕阳下那颀硕的身影,喉中忽的一哽,不动声色的放了车帘。萧禹也是随侍人员之一,看着两人这样而来,夕阳下还真有几分璧人的感觉,心里的酸楚空前盛大起来,拳头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几声脆响,那股子肃杀之意又露了出来。 从马上翻身下来,沈善瑜胃都给颠疼了,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作了。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她也没有料到萧禹竟然还是守在这里等姐姐和伊勒德,抬头对他笑得十分乖巧。然而这个笑容并不能让醋坛子打翻了的萧好人释然,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又觉得不该不理她,硬生生扯出一个微笑来。 看着他那几乎可以说是狞笑的笑容,那在夕阳下白森森的牙齿让沈善瑜抖了抖,飞也似地钻进了马车。 沈善瑜:哭唧唧,萧好人要吃人啦! 大公主坐在马车里,还是忍不住掀起车帘的一角,望向车外的陆齐光,喃喃道:“他今日怎么来了?” 直到在东宫前下了马车,沈善瑜才有空去看伊勒德,他约莫三十岁,身材非常高大,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小鸡仔一样,他五官有着游牧民族特有的凌厉,肤色黝黑,嘴唇有点厚,虽在萧禹和盛产美男子的羽林卫銮仪卫前不值一提,但这份男子气概,大概能迷倒不少女孩儿。大公主温顺的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让沈善瑜有点怅然若失,下意识看向了陆齐光。后者脸色惨淡,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蜡黄不堪。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沈善瑜忙跟上姐姐的脚步,又对萧禹一笑。萧好人却死死地看着陆齐光,那股子肃杀之意,似乎想将他给活劈了一样。 这股子敌意太明显,让沈善瑜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眼珠儿一轮,就知道多半是今日自己让陆齐光给自己车夫的事刺激到他了——萧好人吃醋啦。 原本还暗自悔恨自己不该作天作地要整陆齐光的沈善瑜现在心中暗爽,萧好人会吃醋,就说明其实他是喜欢自己的,就是咬着牙关死不承认。心中一片温软,沈善瑜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烂起来,转头娇羞的看了一眼萧禹,脸儿都红了。 萧禹现在酸意都快喷出来了,他也没有想到,小公主在他心中已然这样的重要。他不想让小公主再和陆齐光接触,那声“齐光哥哥”和刚才看到的画面,他觉得自己有点绷不住了。 小公主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陆齐光呢?还是……他真的只是陆齐光的代替品? 要是沈善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再强吻他一次,然后深情款款的化身霸道总裁再表白一次。 跟在姐姐身边进了东宫,沈琏用余光看了一眼姐姐和妹妹,发现姐妹两人今天都有点怪怪的。姐姐满脸阴郁,行止间都在强颜欢笑;而妹妹则自带山花烂漫的场景,周围都快漂浮起粉红色的泡泡了。 呃……女人心海底针。 沈琏如斯想着,他并不知道大公主和陆齐光的事,可以说整个皇家,除了沈善瑜这当年不过五六岁的小豆丁之外,几乎没人知道这两人曾经有情,并且情深到了只差陆家出面求皇帝赐婚了。若非阿木尔的老可汗巴图,他们两人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沈善瑜也的确如哥哥所想一样,浑身都冒出恋爱的粉红泡泡来了,但是等到众人去了东宫之中的茗芳居落座,她才发现一件很是尴尬的事。 这场宴请姐姐姐夫宴会,皇后让她看京中青年俊彦的“相亲”大会,简直是坑中之王!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是不是很勤奋~嘿嘿嘿,请读者大大们包养收藏阿香~么么么哒 第31章 二货 这场宴会, 除却主人太子沈琏和太子妃顾氏,客人伊勒德和大公主,还有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沈善瑜之外, 请到的青年俊彦如下,文郎陈轶、武郎萧禹, 以及羽林卫大将军陆齐光。 所以局面如下,大公主和陆齐光两人深爱彼此却不能相守, 以这样的场面重逢, 神色都很悲凉,萧禹恨不能将陆齐光生吃了,脸上瘀伤好容易痊愈的陈轶见了沈善瑜,目光十分惊喜,而沈善瑜却想照着那张俊脸扔茶杯。 沈善瑜:二哥哥,我和大姐姐上辈子是挖你家祖坟了么? 沈琏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知道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沉吟片刻, 笑道:“此次虽是宴请,但到底男女有别, 花园另一侧尚单独开有女眷之所, 烦请太子妃领了大姐和阿瑜过去。” 顾氏能被皇后看中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自然是个很明白的人,起身引了大公主和沈善瑜往另一侧的拢翠阁去。大公主和伊勒德说了几句话,起身之时深深看了一眼陆齐光,牵着妹妹跟在顾氏身边去了。 “今日是怎么了?”虽然是现场吩咐的, 但沈琏从来都会做好两手准备,所以看起来并不慌乱,三人进了拢翠阁,就有丫鬟们进来布菜了。太子妃请大姑子小姑子坐下后,才道:“莫不是做弟妹的做了什么,让姐姐和阿瑜不欢喜了?” 她和沈琏成亲的时候,大公主已经远嫁了,是以她对于大公主这个大姑子的了解,仅仅来源于众人的只言片语,正因为如此,她对大公主有份说不出的恭敬,生怕怠慢了大姑子,忙不迭的问她。大公主温婉一笑:“怎会?你和琏儿都是很好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心情不大好。”想到陆齐光,她心里难受得要命。脑海里还只记得,那年花雨翩飞,那个红着脸给自己戴上花环的少年郎。 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太子妃也不再问了,又看着一脸拿着桂花酥在吃的沈善瑜,忙道:“那阿瑜今日……莫非不喜今日的男客?” “是呀。”沈善瑜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都没有,将桂花酥纳入嘴里,才扭糖似的缠上了太子妃,撒娇道:“阿瑜不想看见陈轶,好讨厌他的。” 原本以为小姑子是不喜欢萧禹或是陆齐光,毕竟她当日亲口称赞过陈轶,但现在居然说不想看见陈轶,让太子妃纳罕不已。沈善瑜索性说开了:“陈轶那人,绣花大枕头,宠妾灭妻,自己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白叫人恶心,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我自然不愿见他。” 这样辛辣的评价,让太子妃更是瞠目结舌,小姑子自幼娇宠,但并非喜怒无常的主儿,加之沈琏疼爱,太子妃自然也爱屋及乌,默默将这话记下,准备告诉丈夫,让丈夫去查查,何以小姑子会这样厌恨文郎。 太子妃也不想再问,分别给姐妹俩盛了燕窝,又夹了两人爱吃的东西,因为让两人情绪波动的人都不在跟前,很快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来,很是融洽。对面的男宾们之间的氛围却更是尴尬。伊勒德和沈琏你来我往,宾主尽欢,而三位青眼俊彦则各自沉思着自己的事。陆齐光再怎么冰山,也不可能对于伊勒德没有半点怨气,是以一张脸更阴;萧禹的酸意都能把陆齐光给弄化了,那股子肃杀之气频出;陈轶则在方才就看出了沈善瑜的不豫,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担心着她,心里直怀疑是不是陆齐光和萧禹开罪了五公主。 他一直看着对面的场景,隐隐的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出来,忙推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出去吹吹风,好借此安慰一下小公主。 所以沈善瑜在花园里面,就被自作多情的文郎给堵了。月光洒在他脸上,他一张略显女气的俊脸更是妩媚多情,扬起笑容来:“五公主心情好一些了么?” 沈善瑜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我心情很好。”哪里惹上了这个瘟神!萧好人快来救命啊! “上一次的事,臣还没能当面向五公主道歉。”他一手执扇,行了一个礼,“臣的确是顺风顺水惯了,实在不知是五公主,现下想想,皇后姓杨,五公主自称姓杨也是情理之中,还请五公主不要为此和臣置气。” 沈善瑜翻了个白眼,她犯得着跟陈轶置气?反正跟自己又没太大关系,她喜欢萧禹,一点关系都不想跟陈轶扯上去。见她不说话,陈轶扬起温和的笑容来:“实则,臣曾在萧兄府上见过公主临摹的《鹊华秋色图》,心中对公主很是倾慕。那日公主又将瘦金书和飞白书信手拈来,让臣更为惊艳。” “陈大人。”他说得愈发动情,一双眸子被月光镀上了温暖的色泽,沈善瑜只觉得恶心,出言打断道,“陈大人是个多情之人,孤无福消受陈大人的倾慕,还请陈大人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在东宫之中轻薄皇女,只须这个罪名,今日陈大人就出不了东宫的大门。” 陈轶微微一怔,没想到沈善瑜竟然将自己的心意弃如敝履,陈轶很受伤,想到那日大早上的就被人打闷棍,可怜他连是谁都没看清,醒来后,父亲陈阁老说可能是五公主命人做的,他不信。五公主虽然骄纵,但怎能做这样的事? 自从知道沈善瑜就是五公主,陈轶那是把她作为“杨姑娘”时的缺点全抹杀了。倒不是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而是因为他觉得,他和沈善瑜在一起,一定很有共同语言,沈善瑜一定会理解他的才情和抱负。 “臣绝无轻薄公主的意思。”陈轶组织着语言,“臣往日有诸多得罪,只是都是无心之失,臣对公主的倾慕之心,是货真价实,绝没有半点掺假……” 沈善瑜越听越恶心,往日她说自己是“杨姑娘”,陈轶什么态度,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又说倾慕她的才华。这是出门没带脑子还是当她没长脑子?再加上陈轶两次为了护住香云所做的傻逼举动,让沈善瑜对他更是鄙视,家里放着一个女子,现在来跟另一个女子说“倾慕”,恶心不恶心? 更不说她现在满心惦念着萧禹,想着要怎么去安抚他的情绪呢。 “闭嘴!”沈善瑜忽而发狂了,“陈大人,我敬你是二哥哥的客人,对你诸多忍让,你若再疯言疯语,别怪我不给你脸面。”见他神色怅然若失,沈善瑜冷笑道,“怎么?你想我给你回应?陈轶,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回应?还不如回去照照镜子,你除了这张脸的确是好看之外,你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我?躺在文郎的名声上啃一辈子?萧禹和你同年中状元,并称文武二郎,他能立下赫赫战功擢升四品宣武将军,你又能怎样?打算一辈子在中书舍人的位子上待到死?还是要以我为踏脚石,靠着吃软饭上位?” 第17节 陈轶脸上顿红,心中一片冰凉,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好的,但沈善瑜一番话,否定他的全部,连同文郎的名声。他在沈善瑜眼里,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他什么地方都比不上萧禹。甚至于,她认为自己是为了名利权势才会对她说出“倾慕”二字来。觉得心都在滴血的陈轶咬着下唇,脸色发红:“原来在五公主心里,臣是这样的人……” “那你以为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人?”沈善瑜冷笑着反问,“英俊潇洒风流多情的文郎公子?笑话,两次见你在我跟前大放厥词,做些三不着两的事,我现在没命人打你大嘴巴将你赶出去已然是涵养好了。” 陈轶颓败下来,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沈善瑜冷冷的看着他,这货非要逼她把话说死,仗着一张脸勾搭这个调笑那个,却还是个中书舍人,迟迟不见上进,加之对那通房又是个没脑子只会维护的人,这样的人,当小白脸还行,真要做人夫君,还是算了吧。 “言尽于此,陈大人有空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将自己的仕途之路打开,别闹到最后,丢了陈阁老的脸!” 原本是含着几分嘲讽的话,却让陈轶心中燃起希望来了。一定是五公主为了激励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五公主的性子,用这样的法子激励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他眼底希冀光芒涌动,让沈善瑜嘴角抽搐。 呃……她说什么让这货会错意的话了? “臣明白了,多谢五公主,”陈轶声音之中透着几分真切的欢喜,“臣必然不会让五公主失望的。” 沈善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行过礼转身离开,简直醉得不轻。这货不仅中二天真,还是个脑洞连着黑洞的主儿,这世上还有谁被人骂了一顿,不仅不生气还要感谢对方的? 不过啐了陈轶一顿,她心情也好了不少,转身哼着小调儿要回拢翠阁,才转过假山,忽的被人拦腰抱起,抵在了假山上,许是怕她磕到,对方还用手护住她的后脑。沈善瑜觉得天旋地转,吓得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心道是难道东宫进了刺客?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紧紧靠在假山上,闻见对方身上稀薄的酒意和熟悉的气味,她又放松下来,扭糖一样缠了上去:“阿禹你吓我。” 萧禹耳聪目明,视力绝非沈善瑜能比,见她仅仅片刻就认出自己,心中一暖,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拱来拱去的。扭了一会儿,沈善瑜抬头,细细的端详他。他五官深邃而英挺,透出难以言喻的英气来,在月光下,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睛因为含着几分不快而有些无神,古铜色的肌肤透出潮红来,英气之中加了一份忸怩,让沈善瑜笑得厉害,抱着他脖子撑起自己,重重的啃在他唇上:“阿禹,人家最喜欢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唉……阿香的迷糊属性真是越来越高了。昨天明明要记得双更合一的,结果忘记了…… qaq现在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补上第二更,是不特别特别的勤奋,嘿嘿。 阿香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32章 吃醋兄姐 萧禹原本只是想看着她而已, 岂料她会攀着自己脖子亲自己,脸都憋红了,方才吃的酒像是全部发散出来, 让他脑子都昏昏沉沉的。踉跄的退开一步:“公主……” 他古铜色的肌肤透着潮红,又因为几乎和沈善瑜脸贴着脸, 灼热的温度根本藏不住,沈善瑜笑眯眯的落地:“阿禹, 你好纯情哦。”他手足无措, 正要解释,沈善瑜又笑道,“你是不是要说方才吃多了酒,酒意上了头?” 话给她全堵了,萧禹更是挫败。他今日在宴上,看着陆齐光就有一股无名怒火, 恨不能将陆齐光生吃了, 加之陆齐光神色一直黯淡非常, 更让他觉得不是滋味。不多时陈轶离席,他也觉得自己要憋不住了, 也谎称不胜酒力离开。谁曾想, 见了沈善瑜大骂陈轶之后往自己这方走来, 借着酒意,他干了一回山大王才做的事,将小公主抱了进来。 想到那声“齐光哥哥”和今日她骑在马上、陆齐光牵马而来的样子,岂非一对璧人?那自己又算什么?最喜欢, 她不止一次说过这话,只是撒娇,还是真心的? 萧好人心里酸得厉害,看着沈善瑜就愈发的局促。当日他还笑小公主,何以小公主会断定他一定会喜欢她?现在却是自打脸,自己已经酸到了连她和陆齐光稍显亲密都忍受不了的地步。 沈善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一双眸子透露出来的情绪十分复杂,当下张开双臂:“人家要阿禹抱抱。” 萧禹脸上一红,再退一步:“不可。臣与公主男女有别,实在不可太过亲昵。”忽而再度想到了陆齐光,不知小公主会不会这样跟陆齐光撒娇?心中更酸,脱口道,“陆将军也是男人,公主也不可太过亲密才是。” 看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沈善瑜乐得厉害,板着脸说:“萧将军这话说得好笑,你我之间,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现在来说什么不要太过亲密?既然如此,将军也不必勉强自己,往后你我不必见面,也别说话,免得我放浪形骸,毁了将军的名声。”她一面说一面撅起嘴,“至于我和齐光哥哥,你就不要管了。” 萧禹心慌不已,想到她要和自己疏远,竟然放出了“别见面也别说话”的话来,心里乱得厉害,不消细想,伸手拉住她:“臣并无此意,公主……” 他力气用得很大,将沈善瑜捏得低呼一声,转头扑到他怀里:“阿禹好狠的心呀,捏得我好疼。”萧好人脸上发红,赶紧放了手:“公主……” “叫阿瑜,不叫我不听。”沈善瑜多机灵的人啊,萧好人即便是盛怒的时候,浑身都透着一股儒将的儒雅,但今日那要吃人一样的狞笑,还不能说明什么?若说他不是因吃了陆齐光的醋,沈善瑜是不信的,索性霸道总裁的命令他,“我要抱抱。” 萧禹胀红着脸,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在怀里,她那样小,仿佛一下就能挤碎。沈善瑜一本满足的腻在他怀里,笑盈盈的问:“你吃醋了?” “没……”萧禹忙否认,脸上愈发烫了,他到底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现在温香软玉在怀,酒力都往脑门上去了。要他怎么说?说他不想小公主见陆齐光,也不想她对陆齐光笑,可是他以什么立场说这话?臣子岂可去管公主和谁接触? “那你在这里一副土匪的样子截了我做什么?”沈善瑜反问道,“还独独只提到陆齐光?我方才还见了陈轶呢,你怎么不说?” 脸上滚烫,萧好人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想到自己醋海翻涌之下,当着小公主说了出来,现在尴尬得要命,偏偏沈善瑜尤嫌不够的在他胸口画圈:“既然不是吃醋,那你是要做什么?” 萧好人舌头都要打结了,沈善瑜身上的馨香味让他心安不已,这样藏着掖着委实不是君子所为,当下咬牙道:“公主往后,能否不再见陆将军?” “为什么?”沈善瑜佯作不解,仰着脸儿看他,“你不喜欢啊?” 萧禹脸红得都要烧起来了,咬牙点头:“是,臣不喜欢。”见她悻悻的“哦”了一声,喉结一颤,沉声问道:“公主喜欢陆将军?” “你说呢?”沈善瑜笑眯了眼,“你觉得我喜不喜欢他?” “臣不知。”萧禹摇头,他不愿沈善瑜恼了自己,更不愿因为这件事将她推得越来越远。他可以等,只要沈善瑜心里有他,他可以等到沈善瑜将陆齐光完全忘记,他可以等沈善瑜长大…… 虽不明说,但他的表情和语气已然出卖了他。踮起脚,沈善瑜一口咬在他肩上,痛得萧禹蹙了蹙眉,并没有说话。沈善瑜撇嘴道:“硬邦邦的,硌死了。” 萧禹低声道:“那换个地方咬?” “好呀。”沈善瑜点头,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俯低身子,趁他埋头之际,她凑上去就咬,将萧禹的嘴唇咬出了血,这才淡定的擦擦嘴,“你这是该,谁让你从来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萧禹并不在意自己嘴唇上的伤口,红着脸看面前气鼓鼓的沈善瑜:“公主气消了么?” 沈善瑜摆手:“我问你,我跟你说的最多的是什么话?” “‘萧将军真是一个好人’?”萧禹露出了几分笑容,她每每说这话,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她的好人坏人是以什么判别的,见她撅着嘴皱着小眉头不说话,他又思忖,片刻后,脸上红得快淌血了:“是……” “是‘阿禹我最喜欢你了’。”沈善瑜没好气的说道,脸庞微红,“我同你说的话,你从来都不记在心里。今日还问我竟还问我喜不喜欢陆齐光这样的混账话……” 第一次听到,他还有几分害羞,后来沈善瑜说多了,他也只是当做表示亲密的话。现在他心里十分欢喜,溢于言表:“那公主对陆将军……” “他那年岁,都能做我爹了。”沈善瑜哼道,这话不假,大齐男女成婚都早,陆齐光已然年近三十,若是成婚生子早,孩子怕也十一二岁了,“阿禹,你吃醋了,是也不是?” “没有。”萧禹依旧嘴硬,但从在行宫看见沈善瑜和陆齐光两人在一处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沈善瑜是最喜欢他的,她对陆齐光并无男女之情,这样就够了。又见她仰着小脸儿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轻咳一声:“臣没有吃醋的缘由……” “你好意思说这话么?”沈善瑜道,“你对我又抱又亲的,现在来说没有吃醋的缘由?那你抱我做什么?今日可不是我跑来找你的,是你跑来找我的。将我吓得那样惨,你还说起风凉话来了。” 沉吟片刻,萧禹叹道:“今日是臣吃多了酒,唐突了公主,还请公主海涵。” “我是个小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宰相肚里能撑船。”沈善瑜直接耍起了无赖,负手道,“惹了我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你应该知道。除非你确实有诚意道歉。” “臣需要如何表示自己的诚意?”萧禹越看越爱,声音愈发的温柔。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诚意是要用时间来证明的,在我及笄能够嫁人之前,你不能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你做得到么?”说到这里,她忽又想作死了,补充道,“男人也不行。” “好。”萧禹顺从的应了,往日他只是觉得小公主有些特别,他不愿意让任何人伤害她,但是今日那股子让他险些情绪失控的酸意涌上来,他就明白了,当日小公主的断言并非是胡言,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萧禹不是陈轶那样风流多情的人,萧家也没有纳妾的先例。若沈善瑜在及笄之后仍旧喜欢他,他便去求皇帝陛下赐婚…… 沈善瑜一笑:“好呀,不过我早跟你说过,我从来不让好人吃亏的,你既然这么有诚意,我也得表示我自己的诚意呀。”又拉起他的大手覆在自己一侧脸上,“你不喜欢的事,我以后就不做了。你不喜欢我和陆齐光接触,我往后就少和陆齐光接触,免得阿禹又吃心了。” 掌心是她细腻如同凝脂的肌肤,萧禹浑身燥热,脱口道:“其他男人也不可以。”话音一落,臊得满脸通红,一时之间再也没有声音了。沈善瑜乐不可支,她忽然发现自己解锁了萧好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奥义——醋海翻涌。 他浑身都烫得吓人,掌心温度也十分灼热,沈善瑜拨开他的手,跳起来就给了他一个么么哒。但因为身高问题,她挂在萧禹脖子上,小舌头轻轻舔过他嘴唇上的伤口:“疼不疼?” “不疼。”萧禹低声道,耳边又传来她软软的撒娇:“你就不能主动亲亲我么?女孩儿脸皮薄,你也不肯顾虑一二?” 话虽如此,但萧禹启唇轻笑,低沉如酒的声音撩拨着沈善瑜的心弦,让她脸上一阵发红:“你笑什么?” “公主脸皮还薄呢?”萧禹低笑,“公主到底哪里脸皮薄了?”若真是个脸皮薄的人,又怎会几次三番的调戏他?甚至……强吻他? 沈善瑜臊得厉害,推了他一把:“少跟我耍嘴皮子。”说罢了,飞快的要回拢翠阁去。才一进门,就见大公主和太子妃齐齐出来,唬了一跳:“姐姐和嫂子往那里去?” “你一出去就不回来,再不回来,岂不是要翻个底朝天?”太子妃笑着拉住她,“那头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大姐和伊勒德汗要回去了。” 沈善瑜忙陪着两人一起出去,就见男宾们也出来了。因萧禹被她咬了一口,嘴唇有几分微微的红肿,沈善瑜脸都红了。又见伊勒德和沈琏说着什么,陆齐光一晚上的脸色就没好看过,此时见了大公主,脸色稍霁,但也只能深深的望她一眼,并不说话。 沉吟片刻,大公主忍悲含笑:“陆将军不如就将阿瑜送回宫去吧,其他羽林卫送我与可汗就好。”只要不见到他,大公主确定自己可以稳住情绪,不让悲切笼罩自己。 陆齐光一怔,旋即恭顺点头:“是,臣知道了。”又对大公主一揖:“公主殿下保重。” “将军也是,多多保重。”大公主长叹一声,不再去看陆齐光,乖顺的立在伊勒德身边。沈善瑜明白姐姐难受,但也不能明说,暗地里拉了拉萧禹的衣袖,跟他笑声告别,抬头则又见陈轶对自己笑得十分温柔,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这货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啊! 沈琏和伊勒德说话之时,转头看了一眼妹妹,见她面带厌恶的瞅了一眼陈轶,又向着萧禹靠了靠,心中顿时狐疑起来。妹妹当日是称赞过陈轶长得很好,但现在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念及此,他很是担心,隐隐又看见妹妹腕上缠着薄薄的纱布,眉头蹙了起来。 等到含笑将大公主和伊勒德送走,沈琏和太子妃拾掇了自己,就准备安置。梳好自己浓密的黑发,太子妃低声道:“今日阿瑜对于文郎的反应有些奇怪,按理来说,阿瑜即便真的不喜欢他,也不会厌恶才对。但今日竟然亲口说讨厌文郎。” 听完妻子的话,沈琏眉头蹙得更紧,莫不是其中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被所有人宠在手心里的小妹妹,难道被陈轶那混账东西欺负了?妹妹的性子不是愿意受气的,只怕是顾念着阿木尔来使在,不愿丢了大齐的脸。 看来这文郎真的应该好好的查一查了,若真是欺负到了阿瑜头上,也该问问他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答不答应! 从东宫回去之后,沈善瑜沉浸在萧禹作出回应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样子总是自带粉红泡泡和山花烂漫背景,幸福得快把人眼睛都给闪瞎了。 这日学里讲课中途休息,沈善瑜又望着窗外的枯枝发呆。如今已然是深秋了,树枝光秃秃的毫无生机可言,而她脑海中浮出萧好人那红了脸的样子,只觉得甜蜜,不觉妩媚婉转的笑容挂上了小脸。 她是甜蜜了,但同窗们看着她就跟见了鬼一样。这世上谁能看着萧凉的枯枝笑成这样啊?几个年岁小的窃窃私语,也不敢大声说出来。唯有敦王府的庶女小郡主沈怡安上前拍了拍沈善瑜的肩膀,附在她耳边吹着气:“阿瑜,你是不是真的少女春心萌动了?” 沈善瑜浑身一激灵,抬头看着她:“说什么呢!”她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萧禹和她的事,这些兄弟姐妹的破坏力有多强,陈轶那一档子破事就能很好的提供证明。 她气红了小脸,沈怡安笑得不行,拍手说:“这样大的反应,我果然言中了?那日你勾勒的那个男人,我还没查到是谁呢,怕真是那人吧?”她一面笑,一面看着沈善瑜,神色煞是得意。 若说每个人都有跟自己相爱相杀的好友,那么对于沈善瑜而言,“相爱”的角色是杨婉茹,面前这个笑得无赖而欠揍的怡安郡主绝对就是“相杀”。 沈怡安的父亲敦王和皇帝是嫡亲的兄弟,所以两人倒也算得熟识,而“相杀”则是进了宫学之后才显露出来的。这两人是前后座,关系更是非比寻常了。从入学开始,隔三差五就要爆发“大战”,战后双方都要赌咒发誓再也不理对方了,然而多则一日少则几个时辰,总有一方服软道歉,然后相亲相爱几日之后,“大战”又一次爆发…… 本来皇帝和敦王为了兄弟情义还乐意约束一下自己闺女,谁知后来发现这俩小丫头不管吵得多起劲,最后总会和好,然后再开始下一场“大战”后,也懒得去做和事老了。 被沈怡安说中心里所想,沈善瑜脸都红了,还没来得及啐她,对方笑得快贴在桌子上了:“阿瑜,你真是喜欢上谁了?快说出来让我给你参详参详,也让我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小子被你这霸王给看上了,我好去关怀一下。” 沈善瑜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站起来就要跟怡安郡主打一架。正巧女先生进来,见两人都张牙舞爪的样子,手上戒尺“啪”的抽到了案几上,板着脸很严肃的说:“五公主,郡主,还请两位坐好,咱们重新要上课了。” 沈善瑜无奈只能乖巧坐定,沈怡安得意洋洋的做了个鬼脸,看得沈善瑜心头火起,趁女先生讲学之时,画了只小乌龟,贴在了前面沈怡安的背上来泄愤。后者兀自不觉,听了后面几声轻轻的笑声,也不以为意,直到下了学,被贴身侍女芷溪从背上摘下来小乌龟的时候,她才变了脸色,阴恻恻的看着沈善瑜。 罪魁祸首乖巧的笑起来:“我画得是不是很好,活灵活现的。”她画得的确不错,但因为是简笔画,滑稽之极。怡安郡主嘴角抽搐,猛地扑了上去,将沈善瑜按在了憩室的软榻上,小手使劲捏着她的小脸:“你这呆霸王,敢欺负到我头上!叫你使坏,叫你使坏,惹我被别人笑了,你就开心了!” 沈善瑜不甘示弱,明明就是她嘲笑自己在先,也伸手捏住她的脸。两人在软榻上互相磋磨,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明月和芷溪相视一眼,齐刷刷的站在一旁,也不多加阻拦。 反正这俩小主子打累了自己就会停下来的,她们也就不要去多管了,指不定还要被啐一口。 等到两人没了力气双双躺在软榻上喘气,明月和芷溪才上前,给两人梳好头发,又取了冰来给她们敷脸。沈怡安揉着自己的小脸,脸颊痛得都没有知觉了:“哼,你等着,我一定去查那个男人究竟是谁,等我查出来,我笑死你!”见沈善瑜怒目而视,又说,“你别说话,我不理你!” “好呀。”沈善瑜翻身坐起来,“往后也别说话,只当不认识,我要是理你,我就是小狗。” “我要是理你,我也是小狗!”沈怡安哼唧唧的说道,“芷溪,走了!” 芷溪很淡定的跟了过去,明月也不劝沈善瑜。这样的对话,她和芷溪耳朵都要听出老茧来了,现在说得恶狠狠的,最迟明日,这俩都得变小狗。 从学里出去,沈善瑜一路心不在焉的,沈怡安是敦王的小女儿,要是她真的查到萧禹该怎么办呢?一旦父皇母后和哥哥们知道了,萧好人一定会被逼着娶她的,万一将萧好人的反骨激了出来,自己跪下唱征服都没用了。 念及此,她转头看着明月:“武郎的事,若是有人问你,你可一句话都不要说。” 明月忙不迭应下,又劝道:“公主不要想太多了,公主大多时候见萧将军,都是将旁人支开了啊。” 这倒也是,自从她确定她喜欢萧禹之后,和萧禹的相见,也几乎只有明月随侍左右。明月对自己忠心耿耿,想来是不会管不住嘴巴的。 这样想着,沈善瑜释然了,格外开心的回凤仪宫去了。 然而事实是,但凡是沈善瑜的亲近之人,上至皇帝皇后,下至皇子皇女们,都几乎知道了她和萧禹之间的事。 低估了皇帝的暗卫以及皇后的洞察力,而沈琏因为调查陈轶,顺藤摸瓜的将萧禹也给提溜了出来。纵然惊讶于妹妹在对待萧禹之事上的豪放,但沈琏更为恼火的是陈轶竟然为了一个通房敢下妹妹的脸面,甚至恬不知耻的将妹妹给弄伤了。恼火的太子殿下恨得牙根儿痒痒,转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兄弟姐妹。 虽然各皇子皇女们的性子诸多不同,但在对待沈善瑜的事上是出奇一致的,听罢沈琏说完前因后果,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决定要收拾陈轶。 喝止住狂躁的弟弟妹妹们,大皇子屈指扣了扣桌面:“只是此事咱们要如何处理?现下阿木尔使节在京中,若是闹出弹劾的事来,只怕伊勒德看了笑话,父皇也必然恼怒我等让大齐丢了脸面。此外,若真如二弟所言,阿瑜喜欢武郎萧禹,我等又该如何?” 他素来是个沉稳性子,一语中的。如今伊勒德在京中,大齐四海升平、皇帝励精图治、官员勤勉为国这些浮华都是必须粉饰的,要真在这个节骨眼上书弹劾陈轶这个门面担当,让皇帝没了脸面,当心被老爹秋后算账;并且在妹妹的婚事上面,是明说出口,还是佯作不知? 作为当日去劝沈善瑜松口承认喜欢陈轶的当事人,四公主柔柔的开口:“武郎的事,还是佯作不知吧。陈轶此人能引发这样的后果,难道不是当时咱们逼迫太紧之故?若是阿瑜愿意说,自然会说的,咱们这样穷追不舍,惹得阿瑜厌烦了,那就是得不偿失。” 第18节 妹妹平日里的确乖乖巧巧的惹人疼爱,但要是真的生气,那可是个破坏力超群的霸王花。这些子妹控,谁又愿意让妹妹讨厌自己,对于四公主的提议表示赞同之后,纷纷表示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文郎陈轶了。 * 因将沈善瑜不遗余力的嘲讽当成了对自己的鼓励,陈轶这自视甚高的脑补帝这些日子格外的勤勉,只想有所建树,好让陛下对自己刮目相看。这些举动在陈阁老眼里也是大感欣慰,心想着儿子总算是长醒了,也不去管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如此甚好。 这日陈阁老看完了公文,也就准备安置了。陈夫人自从知道那位“杨姑娘”是五公主之后,惶惶不可终日,加之陈轶那日被萧禹打昏了,陈阁老又言明可能是五公主命人为之,更让她担心不已。她是陈阁老尚未发迹之时娶得糟糠之妻,本就有些目光短浅,加之这些日子陈轶出门很早回来却晚,让她很是不安,也就将自己的心头担心说了出来:“老爷,轶儿现在这样早出晚归的,会不会……” 陈阁老蹙眉瞪了她一眼:“无知,轶儿还年轻,加之又开罪了五公主,碍于阿木尔使者在,陛下不便降责,等到来使一走,轶儿只怕凶多吉少。若不趁现在立功,难道等到陛下降罪之时再来?况且轶儿年轻,年轻人本就应该多承担一些,你若是这样不忍,当日也就不必让他走上仕途。” 被丈夫一通呛白,陈夫人认为有些道理,也就并没有再继续想这件事了。一直到了半夜,她忽然从梦中惊醒,额间一片细汗,听见院子里一片吵闹之声,忙推了推陈阁老:“老爷,出了什么事?” 陈阁老香梦沉酣,被妻子推醒,窝火之下没好气道:“什么事?”他明日还要早朝,今日休息不好,明儿个一脸菜色,若是陛下误解了可怎生是好? 陈夫人并没有说话,披了一件外衫,朗声道:“出了什么事?”外面刘婆子忙不迭的进来,向陈夫人行了一礼:“太太,是大爷屋子里的香云……” 一听到“香云”二字,陈阁老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怎么,这贱婢大半夜又要兴起什么幺蛾子?若非是她,五公主怎会厌恨了轶儿?”那日他就想绞死香云,但因为沈善瑜留了话,若是香云死了,定然要问罪的,这才只能作罢。现在这贱婢大半夜不睡觉,还敢来扰人清梦,陈阁老如何能忍?恶狠狠的骂道:“将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这话传下去后,外面立马传来香云的哭泣声:“老爷,太太,我真的有事要说,求老爷太太让我说完。老爷,爷、爷他今夜没有回来呀,已然是半夜了,爷还没有回来啊,求老爷让人去找找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本章肥肥哒,护妹狂魔上线啦,陈轶即将倒霉啦~ 存稿坑求预收 前世,岳宝璐是个贤妻,却被渣男丈夫和婆家一起活活坑死了。 重生一世,没想到还要面对这一家子,岳宝璐表示,老娘黑化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顶着贤妻光环一路对婆家实行挖坑打脸的岳宝璐,似乎将未来会变成大人物的某人给一起坑了。 呃……坑错了人求不杀! 某人:求人是要有诚意的。唔……以身相许怎么样? 电脑请戳: 手机请戳: 第33章 毁容真情 当日陈阁老窝火之下, 命家丁往勾栏院里去找了,谁成想并未发现陈轶临到第二日,陈轶还没有回来。陈阁老能官至辅臣, 自然是老谋深算的主儿,现在这节骨眼上向皇帝上报, 那就是当着伊勒德削皇帝这老丈人的脸,无奈之下, 陈阁老只能上书, 说犬子陈轶身有不适,暂且告假。 这上书呈到皇帝跟前的时候,皇帝正在考女儿功课,顺嘴说了一句,沈善瑜笑得十分得体:“这位文郎,别是因为沉迷酒色, 败坏了身子吧?” 皇帝笑眯了眼睛:“阿瑜这样讨厌陈轶?” “是呀。”沈善瑜点头, 当日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竟然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陈毅,她当然要不遗余力的纠正众人脑中想当然的想法了, “儿臣很讨厌陈轶。” 大掌抚着女儿发顶, 皇帝沉沉一叹:“父皇也不太喜欢他。”文武二郎身边, 皇帝都是安排了暗卫的,自然知道很多事,比如陈轶把女儿弄伤了,还有萧禹……若非现在还用得到陈轶, 皇帝必然一杯鸩酒,将此人鸩杀了。 听罢皇帝的话,沈善瑜翦水秋瞳里露出晶晶亮亮的神情来:“那父皇为什么不喜欢他?”她以为,皇帝是很喜欢陈轶的,没想到原来父皇并不喜欢他,这样想来,自己是愈发不必担心父皇母后会逼着自己嫁给他了。 皇帝“唔”了一声,大手抚着女儿的发顶:“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倒是没有那样的讲究。”皇帝是个好面子的,总不能说自己安插了暗卫在陈轶和萧禹身边吧?要是让阿瑜知道,她一系列勾搭萧禹的行为都给做爹的知道了个一清二楚,说不定一会儿就吊死在房梁上了。 对于这样搪塞的话,沈善瑜心里翻了个白眼,当她傻呢?但父皇浑身散发着多年上位者的霸气,也不容她继续问了,悻悻的应了一声,又说:“那儿臣走了,三哥今日说要带儿臣去快雪山庄赏菊。” 皇帝应了一声,看着女儿出去后,才看向立侍一旁的督太监:“如何?” “回陛下,陈阁老虽说文郎害病,但据奴才所知,昨儿个,文郎并未回府上,怕是离奇失踪了。”督太监笑得十分得体,“昨儿个跟这文郎的暗卫回来禀报,说文郎和瑞王殿下一起出去应酬,后来就没有回来了。” 瑞王是三皇子的封号,皇帝目光渐渐深沉,提起朱笔写了几笔,吩咐道:“陈轶那厮,的确该教训了。看着些,老三是个孟浪性子,别闹出人命来了。” “奴才遵旨。”督太监含笑称是,目光之中隐隐闪现着阴鸷。 * 沈善瑜回了凤仪宫整理了一下,也就出宫去了。宫苑前等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那辆马车上装饰着绫罗绸缎,两个小灯笼悬在车门前,很是乖巧。见她出来,车上下来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锦衣金冠,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大手拍了拍沈善瑜的肩膀:“小阿瑜。” “三哥。”男人手劲儿大,疼得沈善瑜龇牙咧嘴的,不动声色的掐他,“你再欺辱我,我就告诉二姐,让二姐治你!” “好好好,哥哥错了,妹妹你大人大量,宽恕则个。”又引了妹妹上车,复笑道,“走,还有人在宫门等候呢。” 三哥瑞王的排场素来是大,这点沈善瑜很是清楚,有人留在宫外也是常事。刚到了宫门,见一人骑了高头大马,一身竹青色锦袍,举手投足间净是大将之风,刚毅的面容、深邃的五官,尤其是一双仿佛星海般的眸子,让人恨不能沉醉下去。沈善瑜脸儿一红,对萧禹一笑。 瑞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如何?”妹妹这些小动作都落入他眼里了,瑞王心道是她果然是喜欢萧禹的,心中很是得意。 他的神色倒是全被沈善瑜捕捉到,心都凉了半截,试探着问:“哥哥为什么让萧将军来?”不会是哥哥们都知道了吧!夭寿啦,萧好人一定会被逼迫着娶她的,到时候跪下唱征服都没用啦! 瑞王粲然一笑,佯作不知:“是大姐的意思,说是萧将军这几日随侍左右,很是妥帖的人。加之你又冒失,怕你有了不妥的地方,这才请萧将军来了。”他一面说,一面拍着妹妹的头:“那阿瑜以为哥哥为什么让萧将军来?” “我怎么知道呀。”沈善瑜红了脸,还好还好,只要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就好了。又对萧禹咧开一个乖巧的笑容,让他红了脸,生怕自己当着瑞王失态,忙转过头不再看了。 看着妹妹这故作轻松的样子,瑞王撇嘴微笑,自己换了马来骑,让妹妹和明月乘马车。 快雪山庄四时之景各有不同,如今已然是深秋,去往快雪山庄路上的枫叶已然全红了,映在欢快流淌的小溪之中,一片火红。沈善瑜很是喜欢这样的景色,掀了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顺带看着骑马走在马车旁边的萧禹。 美人、美景,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沈善瑜已然看痴了,不防队伍前忽然横出一个黑咕隆咚的物体来,众人慌忙勒马,马车也骤停。一时之间,队伍吵闹起来。沈善瑜正看萧好人看得如痴如醉,冷不丁没有刹住,往前扑了一下,吓得萧禹恨不能直接跳进去护着她,所幸明月眼明手快拉住她,这才免了脑袋被磕到的罪过。 沈善瑜被唬了一跳,忙说:“好明月,多亏有你。”又见萧好人担心的神色,忙说:“无碍的,我没事。”队伍前面一片骚乱,已有瑞王府的侍卫将那和咕隆咚的东西围了起来。那东西很久才站起身,竟然是个男人,他长发披散,上身赤/裸,只着了一件下装,但浑身都满是黑泥,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跟拦路抢劫的山匪一样。 沈善瑜这辈子还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脸儿顿红:“长针眼了。”见她羞得脸都红了的样子,萧好人莫名的心中酸楚,不动声色的策马挡在她面前,低声道:“好看么?”话音一落,他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竟然会因为沈善瑜为这个男人脸红而吃醋,吃醋也就罢了,竟然会问 本是感叹着他挡在自己面前的贴心,沈善瑜正要撒娇,又听他这三不着两的问题,皱起了小眉头。萧禹也自知自己理亏,转头胀红了脸:“臣……没有别的意思……” “那阿禹是什么意思?”沈善瑜道,“阿禹是不是想要我也看看你的身子?” 萧禹:…… 一时静默,那黑咕隆咚的男子见了这阵仗,也来不及整理自己,忙道:“瑞王殿下,臣无意惊驾,只是……” “闭嘴!”瑞王厉声道:“合着你还认识本王?哪里来的野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赤身裸/体敢拦路!来人,给本王打!” 瑞王府的侍卫们立时围上来,对那男子拳打脚踢,那男子一面躲,一面叫道:“殿下,臣、臣是中书舍人陈轶……” “放屁!”瑞王冷笑道,“陈大人今日不幸卧病在床,也是你能够冒充得的?冒充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沈善瑜虽不敢再看,但听了这声音,的确是有几分像陈轶。拳脚落在头上,男子受不住之下只能抱头鼠窜,但实在躲不过在人数和武力值上都碾压自己的侍卫,脚底被溪边浑圆的鹅卵石绊了一下,扑进了溪水之中不动了,溅起不小的水花来。那潺潺流动的溪水上,不多时,就浮出了一层泥沙和淡红的血色来。 别是闹出人命了!这样想着的侍卫头领忙下水将人捞起来,那人脸上的泥沙已然被溪水洗去了大半,露出白皙的肌肤来。眉目如画、面如冠玉,风流多情的样子正是陈轶,只是他脸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其中一条半个手掌长短的伤口,正涓涓淌血,溪水里几片沉着如刀锋般锐利的碎石,怕是摔在上面了。 侍卫头领不敢怠慢,忙转头看着瑞王:“殿下,真的是文郎陈大人。”这下可坏了,这人是文郎,要是给陈阁老知道了,自己会不会给陈阁老往死里整? 瑞王骑马立在岸上,一脸轻描淡写的样子:“真是文郎?”心下大是不快,怎么着也得把这货往死里修理一番,这才能将那口恶气给出了啊。不然他用得着费那样大的力气,昨儿个命人将陈轶绑走,扒了他的衣服用以今日收拾他么? 正如皇帝的暗卫所探查到的一样,陈轶的失踪的确是和瑞王有关的。昨日瑞王命陈轶作陪宴请伊勒德,等到将伊勒德送走之后,就命心腹在路上将陈轶给套麻袋了。将他弄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扒了衣服扔在去快雪山庄的必经之路上。想到这货这样开罪自己妹妹,瑞王也决定要当着妹妹的面修理他。 他早就将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就不信,以陈阁老父子要脸面的性子,敢将陈轶赤身裸/体被打了的事闹开,毕竟惊了亲王和公主的驾,他们凭什么闹开?只要他们不敢,伊勒德就不会知道,这样保住了大齐的脸面,就算皇帝日后知道,也不过骂上几句,对瑞王这混不吝的二皮脸来说,不痛不痒的。 命人拿了件衣裳给摔昏了的陈轶裹上,瑞王又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脸:“这脸是怎么了?” 侍卫头领道:“方才追赶之时,不慎摔在了溪中碎石上,陈大人摔昏过去了,脸也……”那道伤口,现在都还在涓涓淌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瑞王忽的扬起一个笑容来,陈轶何等自负自己的容颜,现在毁了容,不比揍他一顿更解气。沈善瑜看着陈轶被抬了上来,大惑不解,下了马车去看,看到陈轶的狼狈样子和他脸上的伤口,她忽然觉得浑身舒爽起来。 这渣男仗着自己的脸就各种耀武扬威,好像自己有这张脸,天下人都该惯着他。况且他一面想着尚公主,一面还想霸着自己的通房丫鬟,这种妄图“齐人之福”的底气,不就是来源于这张脸么?现下脸上开了条口子,看他还怎么涎着脸来自认潇洒风流的勾搭自己。 越想越开心的沈善瑜眼睛都眯了起来,她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一件事,陈轶从来都自矜自己身为文郎的身份,当然不可能这样狼狈的出现在这里。那么可能是谁?想到今日陈阁老上书,说陈轶身有不适卧病在床,也明白了,多半是因为陈轶昨儿夜里就不见了,陈阁老不敢给皇帝添堵,只能说儿子生了病。 只怕是哥哥姐姐们知道这位文郎公子弄伤自己的事了,这才让混不吝的三哥出马,让陈轶好好的吃一番苦头。 念及此,沈善瑜扬起一个笑容来,对一个侍卫说:“喂,还不下山去,告知陈夫人一声儿,让她上山来接她儿子。” 将陈轶给抬到了快雪山庄,瑞王随手甩了瓶药,让手下侍卫给他上药。又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小阿瑜,陈家一会子就有人来接,这人的脸是当着咱们的面儿划伤的,做哥哥的再怎么也得解释一下,你就去赏菊吧,一会子回来就是了。”他又对萧禹扬了扬脸,“喂,保护好我妹妹啊,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揍你一顿。” 他话里的刻意让沈善瑜脸儿顿红,小心翼翼的问:“三哥哥这话好奇怪呀……” 瑞王摸着她的小脑袋:“什么地方奇怪了?小阿瑜不喜欢萧禹陪你去?那换个人如何?”他才不会打草惊蛇呢,反正妹妹喜欢,他就要让萧禹这厮随时跟妹妹在一起,最好赶紧确定下来互相喜欢的关系,然后他们这些做哥哥,也好上书求父皇赐婚。 毕竟文郎现在毁容喽,指不定这些花季少女全都得变成武郎的忠实拥趸。 红着脸,沈善瑜喉中瞎哼哼,示意萧禹跟自己走。两人很快出了小院,快雪山庄之中是很静谧的,说是山庄,几乎占了整个山头,各处景致不同。如今秋高气爽,天空看着也分外浩渺,从瑞王身边跑了,沈善瑜不安的拧着小手:“要是、要是我哥哥们逼你娶我,你会不会恼了我,然后一辈子不理我了?” 她这样子太过可怜,娇美的小脸上满是不安,甚至有点局促。萧好人从来都没见过她这样子,他眼里的沈善瑜,从来都是恣意张扬的,她会撒娇,会霸道的欺负别人,会装可怜,但这样发自内心的不安和局促,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不会的。”萧禹放柔了声音,大掌轻轻抚过她如同凝脂一样的小脸,滑腻的触感让他心中泛出层层涟漪来,“臣……不会恼了公主。” 乖巧的拿小脸去蹭他的大手:“要是哪日你想通了,愿意娶我了,你要告诉我,我也好告诉父皇……你可别把我等成老姑娘了。”她说到这里,脸庞红了起来,“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孝敬叶先生的。” 萧禹点头,古铜色的肌肤也透出几分红晕来,别扭的咳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有茧,硌着你就不好了。” 他这样的别扭,沈善瑜忽而笑出声音来,钻在他怀里扭动着,笑道:“好阿禹,你记不记得你当日答应我三件事?还作数么?” “当然作数。”她像只小猪一样在怀里拱来拱去,萧好人脸上有些发烫,见四下无人,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臣要怎么做,公主才会欢喜?” “那你听着,往后咱俩相处之时,你要唤我‘阿瑜’,公主公主的,闷是不闷?”沈善瑜笑起来,吐气如兰,让萧禹脸庞微红,仍是点头,低头浅啄她的发顶,“我知道了,阿瑜。” 他声音低醇如酒,又似金玉之声泠泠作响,好听得要命,沈善瑜只觉得都要化在他嗓音之中了,羞涩得将脸埋入他怀里:“阿禹再多叫几声儿,让我存着,我在宫里见不到你的时候就翻出来听一听。” 这样孩子气的话,说出来让萧禹红了脸,心中却愈发的欢喜,依依的唤她的乳名,音色苏得沈善瑜浑身发抖,软在萧禹怀里撒娇:“站不住啦,阿禹抱抱。”果然这武郎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啊,这汤姆苏一样的存在,真是生来就为了让自己勾搭他啊。 原本只是撒娇的一句话,下一刻身子却腾空而起,吓得沈善瑜赶紧去抱住萧好人的脖子。萧禹将她打横抱着:“这样抱如何?”沈善瑜不说话,轻轻在他脖子上吹着气见他脸上的红晕朝着脖子蔓延,笑得愈发欢喜:“我重不重?” “不重。”她很轻,似乎没有重量一样。行到凉亭之中坐定,沈善瑜哼哼唧唧的搂着他脖子不肯撒手:“阿禹,好阿禹,你就不能主动亲亲我么?”她红着脸眸子亮晶晶的,萧禹喉结一动,脸几乎要淌血。虽然他是个闷骚又别扭的,但实在不忍看到小公主失望,轻轻的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他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沈善瑜,谁知道小公主气势汹汹的就捧着他的脸深吻了上去,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将他狠狠的吻了一次之后,她才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很是淫靡:“阿禹吃起来味道真好。” 萧禹哭笑不得,由得她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旋即心满意足的往院子里去了。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一个娇媚而又凄厉的哭声:“求求各位大爷了,让我进去吧,我真的好担心……”此处是沈善瑜在快雪山庄的院子,她虽然是个闹腾的,但她喜欢清静,现在这里多了个女人,还哭得跟嚎丧一样,让她很是不喜,当下进了院子。见门前跪着一个纤弱的女子,正哭得梨花带雨,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沈善瑜本来因为得偿所愿而笑盈盈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陈家真是好规矩,哭丧竟然哭到我这里来了!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容得她在这里闹,还不拉下去,打十板子!” 那哭得凄凄惨惨的正是香云,因为陈轶昨夜一夜未归,她担心得要命,在陈府上冷静不下来,在今日听到有人来报,说是找到陈轶了,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虽然这些日子接连吃瘪,但她在陈轶身边受宠时间太多了,现在就想飞扑到陈轶身边,向他诉说思念之情。所以,香云求了刘婆子,将她混在了来快雪山庄接陈轶的下人之中,等到陈夫人半道上发现是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加之陈夫人担心着儿子,根本无暇管她,也就将她带了进来。 然而,瑞王下了死命令,身份卑贱者不能进屋去,是以香云被拦在外面,她无奈之下,只能跪着求侍卫,谁曾想刚跪下,就给沈善瑜听去了。 守在门前的侍卫不敢怠慢,慌忙的将香云拖下去。香云见了沈善瑜,只觉得抓到了救命稻草,死命朝前挣了一步,但被侍卫紧紧压着,根本挣脱不得。萧禹则生怕她伤到了沈善瑜,上前将沈善瑜护在身后。看他高大的身子挡在自己跟前,沈善瑜心中暖洋洋的,露出几分娇柔的笑容来。 两个侍卫将香云绑在了凳子上,虽打板子是要脱了裤子的,但碍于香云是陈轶的通房,到底不好僭越到如此,香云被牢牢帮助,仰起小脸,死死的看着沈善瑜:“五公主,求五公主开恩,让我进去看看爷吧。昨儿个我就没能见到爷了,求五公主开恩,看在曾经喜欢过爷的份上,让我进去看一看爷吧。” 啥、啥玩意儿?!沈善瑜觉得自己挨了一个脆响,这样大庭广众的喊出“曾经喜欢过陈轶”这样的话来,明摆坑爹嘛!本来沈善瑜前些日子就为了陈轶的事恼火万分,现在这通房居然当着萧禹的面说她曾经喜欢陈轶……沈善瑜心虚不已,拿余光去瞅了一眼萧禹。 他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不豫的气场来,唇角紧抿,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无端就想起初次见面之时,她曾经问自己关于陈轶,莫非那个时候,她的确是喜欢陈轶的,只是后来见了陈轶将通房丫头带出来,变得不喜欢了? 萧禹脑洞越开越大,愈发的觉得不快。沈善瑜也是恼火得很,明月眼明手快,一巴掌抽在香云脸上:“混账东西,胡说什么!”香云骤然挨了一耳光,头昏眼花,板子也落在了自己身上,让她禁不住痛呼出声。 沈善瑜气得浑身发抖,她勾搭了萧好人那样多日子,现在好容易萧好人给她回应了,不说旁的,至少愿意和她磨合,确定是不是真的适合对方。但现在可好,这该死的通房当着萧禹的面说她喜欢陈轶,换个心眼小的男人,现在就能一拍两散。 沈善瑜窝火不已,嘴角扯出狞笑来:“接连两次因为嘴欠被打,你还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既然如此,孤来帮你长长记性,等板子打完了,拉下去灌哑药!” 所谓哑药,就是将热油灌下去,将嗓子烫坏了,从此再也发不出声音来。香云正被打板子,又痛又怕,惊呼道:“五公主,婢子知道错了,求公主——呜呜……”她还没说完,一旁的侍卫扯了汗巾子堵在她嘴里,香云被堵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眼泪簌簌而下。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第19节 五公主不是喜欢爷的么?那日的气恼,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才会迁怒到爷身上,往后自己会乖乖听话的,她只是想要再见爷一面,向他诉说思念之情,更想知道,这一夜之中,爷到底去了哪里?何以五公主一点旧情都不顾念,要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香云哭得十分厉害,等到十板子打完,都站不起来了,满脸是泪的看着沈善瑜,那样子浑然我见犹怜。沈善瑜冷笑道:“你这样担心陈轶?你到底喜欢陈轶什么?”又示意明月去将堵嘴的汗巾子扯出来,“一个通房罢了,竟然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跑到快雪山庄来,谁给你的脸面。” 香云哭道:“婢子对爷是真心的,一片真情天地可鉴。五公主也是女人,何必如此为难婢子?” “真情?”沈善瑜冷笑起来,从这人嘴里说出来这两个字,她忽然觉得好笑得很,真情的前提是两个人的地位是要平等的,妾于男人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所有物罢了,在地位上是所有物和主人的区别,还好意思涎着脸说什么真情?若真是真情,陈轶早就会不顾父母的反对,将她扶正了。 男人若是真爱一个女子,不是宠爱有加,而是会将她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这所谓的真情,未免太廉价了。 听沈善瑜念出这两个字来,香云只觉得有希望,磕头道:“是,婢子和爷之间是有真情的,这份真情,五公主未必能知道。”她怎可能明白?分明知道爷现在定然很渴望见到自己,她却不让自己进去。分明就是起了霸占的心思,那不是真情,那不过是控制欲而已。 这番话她说得很是动情,让沈善瑜恶心不已,笑道:“好呀,那你就进去吧,别说孤心狠,连你们这样一对有情人的‘真心’都看不到。”这丫头素日里怎么作都罢了,但今日竟然当着萧禹的面说她喜欢陈轶,这点她绝对不能忍! 勾着萧禹的衣角晃了晃,她满脸撒娇的意味,萧禹神色稍霁,旋即红了脸,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还未松开,忽又听瑞王喝道:“做什么呢!” 萧禹一惊,他们并没定亲,故此也不过是君臣的关系,虽然两人愿意和对方磨合,但到底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在被瑞王一喝,他忙松了手,瑞王这才笑眯眯的拍拍妹妹通红的小脸:“小阿瑜,哥哥方才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就听说有个贱婢冲撞了你?”沈善瑜悻悻点头,还想去拉萧禹的手,但哥哥在也不敢造次,瑞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灌什么哑药,依哥哥说,还是直接割了她舌头吧!” 正想着,里面忽然传来香云的惊呼声,沈善瑜冷笑起来,抬脚进门,就见香云跌坐在地上,“你不是爷,爷不是这样的。” 陈轶此时浑身都脏兮兮的,并没有给他多做整理,加之今日被侍卫暴打,瘀痕都露了出来,狼狈得仿佛野人下山了一样,脸上一道半个手掌长短的伤口虽然止住了血,但是猩红难当,隐约能见其中的皮肉,原本如玉的面容看起来也狰狞万分。 她又哭又喊,嚷着陈轶不是陈轶这样的疯话,让坐在床边垂泪的陈夫人心中火起,扬手便一个脆响打在她脸上:“贱婢!你瞎咧咧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下章开始,阿香就要放防盗章节了哦~ 设置比例为50%,时间为24小时么么么么么哒~ 第34章 前尘万寿 因无法接受陈轶这样狼狈的样子, 香云将方才她的“真情宣言”尽数抛到了脑后,叫得好像谁把她怎么样了一样。 她最为着迷的就是爷这张脸,现在这样长的一条伤口, 她怎能淡定?若是、若是爷往后恢复不了了,可怎生是好? 作为母亲, 陈夫人当然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理智尚存, 到底不能在皇家面前这样失仪。然而听了香云的鬼叫之后, 陈夫人也淡定不了,径直给了她一个脆响。若是轶儿这张脸毁了,可又如何是好?! 香云这丫头,纯粹的抖m,好好说话从来不听,但只要动武, 立马老实了, 捂着脸直哭, 又要往陈轶身上扑。生怕她又做出什么伤害到沈善瑜的事,萧禹立马挡在了沈善瑜之前:“快出去, 别被伤到了。” 沈善瑜颔首称是, 瑞王笑盈盈的对萧禹仰了仰脸:“萧将军, 你是不是对我家小阿瑜有什么非分之想?”萧禹脸色立红,在儿女之情上,他脸皮薄得惊人,磕磕巴巴的想要回答:“臣……” 瑞王笑眯了眼睛, 反手搭在他肩上:“萧将军,这今日陈家能将个通房丫头带出来,就知道这文郎不是个好的了。不知道你这与他齐名的武郎,又是如何?”这一直是他内心深处的疑惑,这文武二郎是齐名的,别两个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若真是如此,就算是被妹妹恨一辈子,他们都会奋起将这些子破事给挡住的。 “臣……同文郎不一样。”萧禹到底是个君子,实在不好说过多贬低陈轶的话,只闷闷的说道,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到沈善瑜,这是他的原则,他自然也不会去做突破自己的原则的人。 “最好是不一样的。”瑞王拍了拍他的肩,轻描淡写的看着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见也见了,还不将那贱婢拖出来,割了她的舌头。”他说话仿佛谈笑一般气定神闲,“冲撞了五公主,难道想要善了?” 哼,就算是陈轶,敢惹到妹妹身上,他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都能让这货身败名裂,要不是为了给妹妹积福,瑞王现在就能命人宰了香云。 然而香云并不能从陈轶一身狼狈和脸上的伤口这样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一路被拖出了房间,她不停的挣扎,纤长的指甲都因为拉扯而断裂。将她拖出了院子,瑞王才笑眯眯的拍沈善瑜的小脑瓜:“今日难免玩得不尽兴,小阿瑜要不要哥哥补偿你?” “好呀。”沈善瑜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今日陈轶有这样的下场定然是哥哥们的意思,大方的点头,“三哥替我将那厮躺过的软榻换掉吧,我嫌脏。” 她故意说得十分大声,让其中的陈夫人听得分外清楚。虽然陈夫人知道儿子被五公主厌恨了,但也不料厌恨到这个地步,心中对于香云愈发的痛恨,若不是因为她,儿子怎会几次三番在五公主跟前失态?若非这些失态,以轶儿人品修养,定然能让五公主心甘情愿下降。 陈夫人恨得发狂了,但儿子迟迟不醒,她更担心,掩面哭得十分无力。整个屋中,除了她的哭声之外,陈轶似乎也轻轻的说着什么,陈夫人一怔,忙俯身去听,只能听见他细微的声音,仿佛梦呓一般,不太真切:“别恼我,五公主、善瑜……是我错了……” 陈夫人心中酸楚难当,五公主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加上儿子今日赤身裸/体惊了五公主的驾,脸面都给剥下来扔到地上踩了,她又能如何?陈夫人手上的锦帕都要绞碎了,儿子昏迷之中独独提到五公主,莫非又是五公主命人所为?! 沈善瑜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被陈家人往头上记了一笔,自己倒是欢天喜地的坐到偏房去吃茶了。瑞王则进了屋子,象征性的跟陈夫人说完事情经过:“本王不知陈大人为何会那样狼狈的出现在玉雪山上,只是今日似乎听说,陈阁老替陈大人告假了。说是卧病在床,原来是这样的原因。陈夫人放心,本王和妹妹都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或是不说出去,还重要么?陈夫人心中十分苦涩,儿子脸被伤成这样,这辈子定然完了!但她不敢怪罪谁啊,谁让儿子今日那副鬼样子惊了瑞王和五公主的驾,被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可是是谁那样狠绝的心,将轶儿掳走还扒了他的衣裳,将他扔在这里?! 陈夫人泫然欲泣,瑞王这“狠绝”之人装模作样的安慰了几句,又看了一眼侍卫呈上来的香云的舌头,挥手命众人下去,自己也就带着妹妹下山去了。又因今日让妹妹败坏了兴致,少不得从府上搬了几盆黄菊送给妹妹,将这铁公鸡给心疼坏了。 沈善瑜倒是淡定,接了黄菊就转头跟萧禹说:“我于诗书上不甚通透,但也知道宋末郑思肖《寒菊》中有云,‘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气节我以为很是符合叶先生,烦请将军替我转送给叶先生吧。” 叶清仪年轻之时,被先帝称之为“太傅”,足以见其学问之高,而另一个传闻,就十分香艳了。传闻先帝爷看上了这位叶太傅,有意将其收入后宫,叶清仪断然拒绝,并从此淡出了世人视线,虽有作品依旧流传,但却无人能够说出她的下落。至于她是怎么嫁给萧老太爷的,那可能只有萧家人自己才知道了。 既是沈善瑜的好意,萧好人当然不会拒绝,又见她的笑容在夕阳下十分的明媚,心生喜爱,低声道:“多谢五公主,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夕阳的余晖,他脸上发烫。他想再看看她,再和她说说话,哪怕就这样待着,也是很好的。 然而瑞王站在一旁,见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难舍难分的样子,咳了一声:“小阿瑜,让哥哥送你回宫去吧。”作为一个妹控,瑞王表示,哪怕妹妹真的喜欢他,但自己看着萧好人,真的有那么点不顺眼啊…… “好。”沈善瑜悻悻的应了一声,她好舍不得萧好人啊,深深地望了一眼萧禹,转身上了马车。萧禹目送她上车,也要骑马,被瑞王低声叫住:“萧将军,今日就回去吧,若有改日,自有人会来请你。” 萧禹颔首称是,敏锐的觉得这些皇子公主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也不会问出口,和探头出来的沈善瑜挥手告别之后,萧禹策马离去。等回了将军府,暮色沉沉,萧禹换了件衣裳,就往萧老夫人院子里去送黄菊了。才一进门,就见萧老夫人正在侍弄几盆菊花,笑道:“祖母,今日五公主托孙儿转送几盆菊花给祖母。” 萧老夫人盈盈含笑,精神矍铄:“五公主?”又命侍女将黄菊搬到院子里,细细的品鉴了一番,笑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五公主有心了,阿禹可有好好谢谢五公主?” “是。”萧禹颔首,想到沈善瑜巧笑倩兮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片温软,英俊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欢喜的神色来。不拘什么缘故,他可以多见到小公主,这样就好了。 他是萧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只一眼,萧老夫人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取了浇花器来浇水,低声道:“五公主是个好姑娘,以她的身份而言,为人并不骄纵,相反乖巧可爱,委实难得。” “孙儿也是这般以为。”萧禹附和,沈善瑜性子古灵精怪,虽说作起来作天作地,但并不骄纵,大多时候乖巧得让人疼,让他心里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娶回来如何呢?”萧老夫人含笑,一语道破孙儿的心事,见孙儿脸红,又说,“你那点子心思,祖母未必不知。只是阿禹啊,咱们家是白衣之家,即便你蒙受圣恩,官拜四品,但在这四九城之中,也不过是区区一个芝麻小官罢了,并不足以尚帝姬。”她手上不停,慢慢的浇花,“五公主是皇帝陛下最小的女儿,又是皇后所出,论起尊贵来,唯独一母同胞的大公主可与之比肩,加之亲兄是太子,这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世家都盯着她的婚事呢。” 萧禹不觉静默,祖母说得没错,即便他和沈善瑜能够经受住时间的磨合,但以他目前的官位而言,实在不足以尚主,那样平白委屈了沈善瑜,更何况萧家在朝中并无根基,面对势力盘根错结的世家,可谓毫无竞争力。若是这样结为连理,让小公主怎么在姐姐们跟前抬起头来? 他攥起拳头,紧抿着唇,并不说话。萧老夫人沉默的看着他,孙儿性子虽说算不上温润,但也是个谦谦君子,后来武举一举夺魁,又在渥南国之战中历练,周身满带沧桑,是以他性子沉稳内敛,这样闷的性格,并非所有女孩子都受得住。“你若是真对五公主有心,就该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待到你认为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之时,再向陛下陈情不迟。” 萧禹颔首称是,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他不能让沈善瑜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唯有他自己坚强到可以让小公主依靠之时,才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向陛下道明自己的心思,求取小公主为妻。转念,他忽又想到,沈善瑜是天之骄女,连陈轶都会向她频频示好,保不齐旁人也会,若是让旁人抢了先。 默默下定决心会加倍待沈善瑜好的萧好人脑中千回百转,憋红了脸,才道:“祖母,孙儿有一问……当年先帝陛下和祖母之间……”他说到最后,话都听不清了。打听祖母的情史,萧禹到底不好意思,胀红了脸才说出来。 萧老夫人看着天边的星辰,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宫中规矩繁复,我不喜约束,另者,古之典籍,我最为痛恨的就是《女诫》之中的一句。‘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我既是对此愤恨,自然也不能遵循此言。是以当日拒了先帝,从京城离开不久,就遇见了你祖父。他倒是个格外老实的,我说东绝不向西。”说到这里,萧老夫人脸上多了几分红晕,“罢了,阿禹饿了吧,来用饭。” 当夜,萧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前又出现沈善瑜笑得发红的小脸,一双眸子顾盼生辉,脸颊上两个梨涡娇俏可爱,让人不能忘怀。萧禹浑身发热,起身到净房之中冲了凉水,这才重新躺下。 他总是不能辜负小公主的一片真心的。 陈轶脸上开了口子,养了足足一个月,脸上的伤口还是没有痊愈的痕迹,落下了一条不算明显的疤痕,加之香云又因此被瑞王下令割了舌头。自幼就是一番顺风顺水的陈轶何曾经历过这些,况且他一向自负于容颜,又对香云颇有几分上心,现在接连受到打击,很快的就消沉了下来。 几个皇子将这件事放出了些风声,不至于惊动到伊勒德,但京中也隐隐有了流言,说文郎毁容了。这消息一出,将以首辅谢阁老为代表的世家将怼白衣的心给歇了下来——陈轶要真是毁容了,五公主能看上他?只要他们家尚不了主,那么也就不会出现世家和白衣之间的朝堂失衡,自己又何必给皇帝找不痛快呢? 沈善瑜只听了一耳朵,说是陈轶如今消沉得厉害,她心里就一阵暗爽。陈轶那厮不就是仗着自己比别人生得好些,就一副天下都是他妈该原谅他的样子吗?现在毁掉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看这货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嘚瑟。 很快就到了冬月初八,今日乃是皇帝的生辰,称之为“万寿节”,皇帝受了众朝臣和命妇的朝拜后,会在宫中设宴款待。是以早在上个月,皇后便命殿中省着手准备了,闹出了靳娘的事之后,殿中省当差从未有过不恭顺,办得无比妥帖。 早早的起身,沈善瑜梳了一个飞仙髻,在发中簪上了一支赤金嵌珊瑚珠子凤尾簪,在眉心画了一朵梅花作梅花妆,又穿上秋香色袄裙,外罩一件翠羽织锦斗篷,这才要去给皇帝磕头。 才受完朝臣和命妇朝拜,皇帝正在寝宫更衣,换了件衮龙袍之后,这才泰然坐在龙椅上,由皇后领了后宫诸妃和皇子皇女们来恭祝其寿辰。 三跪九叩祝贺完皇帝,沈善瑜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噔到了皇帝身边,笑盈盈的行了一礼:“恭祝父皇,愿父皇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皇帝心情很好,引了女儿来身边坐下:“阿瑜在诗书上倒是愈发通透了。” 沈善瑜很狗腿的说:“是女先生教导有方,加之父皇督促,儿臣方才能够明白一些。”又神神秘秘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裹出来,“这是阿瑜为父皇准备的贺礼。” 那小包裹不过三寸,用丝线密密的的缠起来,不知道其中包裹着什么。皇帝不觉失笑,小女儿是个鬼机灵,又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今日皇帝收了不少祝贺的岁供,还没有这样小的。饶有兴趣的将丝线拆开,皇帝一面拆一面问道:“阿瑜送了什么给父皇?” 沈善瑜摇头:“不告诉父皇。”又环视了一圈或坐或站在下面的各宫妃嫔和恭顺万分的哥哥姐姐们,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受宠了,唯有自己一个,可以被父皇拉着坐在身边。 也不去跟小女儿计较,皇帝拆开了丝线,见其中盛着一枚绿油油的小东西,笑道:“鼻烟壶?” “是呀。”沈善瑜乖乖的笑起来,“儿臣瞧着父皇的鼻烟壶用了好久了,这才想给父皇换一个。” 皇帝朗声笑道:“你们姐俩浑然鬼机灵,阿璐在你这样大的时候也送了父皇一个鼻烟壶。”那枚绿釉青果式鼻烟壶握在皇帝手中,小巧玲珑,十分可爱。见皇帝笑了,众人也都纷纷表示出自己的欢喜,不管真心还是假意。 受过妃嫔和子女的朝拜,皇帝也就命人往重华殿去了。今日因宴请之人众多,所以重华殿、承明殿、明光殿三殿同宴。凡皇子亲王以及官拜正三品及以上者在重华殿,承明殿宴请正三品以下的朝臣,而明光殿之中则是内外命妇及皇女宗女们。 殿中长几纵横,绒毯铺地,觥筹交错,灯火燃烧之下,给众人都镀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光辉。皇后正和敦王妃说话,妯娌俩很是亲昵的样子,今日来了不少宗室之女,沈善瑜独自坐在自己的长几前,很是无聊。隐隐的,又听见身边的宗女低声道:“你可知道,听闻文郎公子的脸开了条口子……” 循声看去,对方是两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女,沈善瑜忽的一笑,看来哥哥姐姐们这次是打定主意要玩死陈轶啊。只要他脸上开了口子的事坐实,这文郎的“偶像光环”可就算是彻底破了,没了皮相,爱妾又被人割了舌头,偶像光环再一破除,他可就什么都不剩了。若是个清醒的,就该好好努力,在仕途上谋得一席之地,再成日不开眼的闹腾,活该被世俗所抛弃。 那两个少女本想说下去,但见沈善瑜看着自己,也都静默不言了。有不少宗女纷纷过来给沈善瑜敬酒,沈善瑜吃了几杯,又觉得脑中发蒙了,正想站起来出去透透气,则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拉了唐翊君过来。 那女子约莫三十余岁,眉眼间和唐翊君很像,想来是其母清河县主。虽然沈善瑜不喜唐翊君,但清河县主到底顶着一个表姑的名头,她还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尊重,忙欠了欠身:“表姑母。” 清河县主哪里敢受她的礼,侧身避让:“公主使不得。”又细细端详她,见她肌肤雪白通透,额上画的梅花妆更是衬得眉目如画,眉不描自翠,唇不点自朱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里面有一汪湖泊,眨眼的时候,湖水就泛出清浅的涟漪来。 在心中赞叹过五公主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清河县主微笑道:“翊君这孩子心气太高,往日冲撞过公主,还请公主不要和她计较。”又轻轻推了一把满脸恨恨的唐翊君,“还不给公主赔不是,打量着为娘的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唐翊君气得浑身发抖,想到上次自己在相国寺被人绑了的事,她又气又恨,恨不能让沈善瑜当众丢丑才好。沈善瑜看着她小脸都气红了,心中一阵好笑,不动声色的笑道:“表姑是不是误会了我?我是个大度的,怎么会做这样记恨别人的事呢?小肚鸡肠不是我的本性嘛。谁还会为这样的事生气呀?”又得意的瞥了一眼唐翊君。 她没有在生气,可是有些人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唐翊君咬了咬牙,到底不敢当着这样多的宗女贵女和沈善瑜呛声,可是凭什么,沈善瑜能够那样下她的面子,她却不能还击?唐翊君气得要命,端着酒杯的手也在发抖,沈善瑜心里大是得意。几个年岁尚小的宗室之女吃饱喝足了,嫌外面冷,就在殿中嬉笑,正巧其中一个往唐翊君身上撞去,唐翊君趁机佯作站不稳,手中酒杯盛的酒液就要往沈善瑜身上泼去。 只是沈善瑜和她的梁子早就结大了,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当下握住唐翊君的手腕往上一推,因为力道方向变了,酒液的方向自然也变了,兜头浇了唐翊君一头一脸,她额前和耳后的碎发都因此而湿湿的绞在一起,浑身散发着葡萄酒的清香。因为离得近,沈善瑜身上也溅了几滴淡红色的酒液,浸入了她秋香色的袄裙里,煞是斑斓。 沈善瑜心头火起,和清河县主安抚过那几个被吓傻了的小宗女后,这才阴恻恻的看着唐翊君。唐翊君顶着一脑袋酒,当众丢了脸,她觉得面红耳赤的,虽气愤难平,但沈善瑜的目光太过渗人,她忙退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做你想对我做的事呀。”沈善瑜冷笑道,又低头看着身上溅上的酒液,装作是被人撞了站不稳,好泼她一身的酒液,这倒真是个法子。要真是那样,她也不好追究,毕竟是“无心之失”。 既然唐翊君不要脸,那么她索性将这脸皮全揭下来好了。 沈善瑜当即冷笑道:“表姐既然也不怕扫了父皇的兴致,那孤也不必给你什么脸面。看在表姑的份上我称你一声表姐,别以为你就真成了我姐姐!区区一个没有品阶的贵女罢了,也敢恬不知耻的和皇女争锋?” 这话诛心至极,清河县主也给沈善瑜唬了一跳,但她是个明白人,知道女儿绝对是故意拿酒去泼五公主的,现在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想到身份上的悬殊,她板着脸,怒道:“唐翊君,我素日里教你规矩,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唐翊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当然知道沈善瑜的身份不是自己能比的,但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往日总觉得,五公主是京中最尊贵的女孩子了,只要她处处胜过五公主,别人自然会将她捧得高高的。但这么多日子在京中,她见到的听到的,将她自幼形成的观念全部冲散——即便五公主是个目不识丁的,所有人也仍旧会尊重她,只因她是皇女。 更不说,沈善瑜并非是不学无术之人。但唐翊君仍然不服,这种不服,是来自于上一次在相国寺,她看到武郎和沈善瑜行止亲密。 这处响动太大,本来正在把酒言欢的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明光殿之中静谧非常。唯有烛台传出灯花爆开的声音,清晰万分。唐翊君脑袋上还在滴下淡红色的酒液来,浑身狼狈已极,加之被所有人看着,只觉得自己脸上被无数人打耳光了,对沈善瑜又怒又恨。皇后打量了一眼女儿,见她身上沾着葡萄酒淡红色的痕迹,唐翊君又是一脸狼狈的样子,已然明白了过来,笑道:“还真是小孩儿呢,怎的枪酒吃都能打起来?各自去更衣才是要紧的。”又对身边的红鸾使了个眼色,红鸾会意,命人将唐翊君带下去换衣裳,这才笑着对清河县主说:“县主请,皇后娘娘想和县主说些话。” 清河县主忙跟了去,皇后抿出一个笑容,但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只让人觉得骨缝打颤:“清河,你们是不是以为,阿瑜是个不被关注的女孩儿?若是你家的女孩连尊卑都不明白,那就遣礼部的人,好好去教教。” 清河县主给吓了一跳,忙要伏下请罪,被皇后扶住:“罢了,都是做娘的人。清河,阿璐远嫁之后,我就只有阿瑜这一个女儿了,当然看得紧。少不得也要请你们这些长辈多担待她一些。”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皇后很是擅长此道,见清河县主额上冷汗涔涔,也是笑着给她斟了杯酒,“今日是陛下的万寿,谁要是扫了陛下的兴,本宫当然不会放过她。阿瑜是陛下的心头肉,今日这样的事,本宫也不能当做见不到了。” 给皇后恫吓了一番,清河县主知道自己多半是惨了,下定决心要好好惩治女儿了,再犯到五公主手上,只怕唐家都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淡定的吃了口酒,二公主粲然一笑,霎时让殿中亮堂了许多对身边的侍女说道:“记好了,一会子,让这敢招惹到阿瑜头上的唐家丫头好好的长长记性。”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唐翊君即将再也翻不了身了~ 咱阿瑜还是适合跟萧好人恩恩爱爱的啊~ 第35章 怡安下脸 前脚唐翊君被人引了出去, 后脚沈善瑜也气鼓鼓的从明光殿中出来。今日虽然唐翊君自己打了脸,但沈善瑜觉得不快至极。所谓事不过三,唐翊君接二连三的折腾到她身上, 是当她傻子还是冤大头? 明月在前面提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沈善瑜在后面恶毒的想着要怎么收拾唐翊君。冷不丁的被人拍了拍肩, 吓得沈善瑜差点蹿起来,转头见来人盈盈含笑, 笑容里面满是嘲讽:“怎么?就你这神憎鬼厌的, 还怕有鬼敢来找你?” “去你的。”沈善瑜没好气啐道,来人正是怡安郡主,她穿着一件宝蓝色袄裙,让贴身侍女芷溪提着灯笼,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有什么好气的, 气坏了身子, 还不是姓唐的得意?” 沈善瑜笑道:“她三番四次和我过不去, 今日已然是第三回了,前两次我打量着能让她长长记性, 谁曾想, 她反倒是变本加厉起来, 还想当众落我脸面,我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可能轮不到你不放过她喽。”沈怡安说道,撇了撇嘴,“我瞧着皇伯娘和清河县主说了什么, 将清河县主脸都吓白了。再有好几个姐姐都看着呢,只怕轮不到你。” 撇了撇嘴,沈善瑜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母后和姐姐们动手,哪有自己动手来得爽快?和沈怡安一起回了寝殿更衣,她今天定要将唐翊君给收拾痛快了,让她知道往后再不能招惹自己。 第20节 沈怡安倒是无所谓,又重新往明光殿去,她像模像样的走在最前面,又转头笑起来:“阿瑜,咱们要不打唐翊君一顿吧?” “什么?”沈善瑜反问道。沈怡安这在王府长大的无赖小郡主,整人的把戏可比她多多了。 “咱们去打她一顿,免得你置气呀。”沈怡安笑道,“要惹你生气,当然也只能我惹你生气,姓唐的算什么东西?” * 唐翊君在偏殿换了衣裳,回去就被母亲给结结实实削了一顿,她兀自委屈,今日分明是她被沈善瑜浇了一头脸的葡萄酒,在这些宗女面前闹得颜面尽失,何以还要怪罪她?她自管怨恨着,也不想想是谁先去挑事的。 越想越委屈,唐翊君不想回明光殿去,她头发里葡萄酒的醇香还在,若是回去,指不定给人笑话呢。脸上一片充血,唐翊君咬着牙,甩掉了贴身侍女,自顾自的提着灯笼,往御花园走去。灯光映在雪地上,给白雪镀上了几分暖意,唐翊君越走越觉得心思沉重,若是自己生在宫里,是皇女的话,她现在就要沈善瑜付出千百倍惨烈的代价。 但可惜,她生在唐家。 本来凭着外祖母平康大长公主,唐家可以顺风顺水,但唐家却被卷入了当年的夺嫡之争里,还站错了队,自此一落千丈,连身为县主的母亲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遑论她了。 要是父亲没有站错队,如今又怎会如此的被动,她也能荣极的站在宗女之中。 怨恨着命运不公和父亲的昏聩,唐翊君对于沈善瑜的恨意愈发的高涨了。她数次羞辱于自己不说,还夺去了武郎的注意,这点让唐翊君怎么都忍不了。她自回京以来,第一次见了萧禹,便深深的倾慕他,千方百计打探萧禹的事,后来查到了叶清仪,她多想叶清仪能够向萧禹美言几句,让她得以嫁给萧禹…… 越想,唐翊君脸上越烫,若是能和萧禹结为连理,她愿意收起自己所有的坏脾气,用温柔和耐心来包容他。她这样想着,脑中一片混沌,脚下愈发的快了,也没有看到,在面前靠近脚踝的地方,横着一条不算粗的绳子。 只听“噗”的一声,唐翊君被那条绳子绊倒,整个人呼啦啦的栽了下去,手上的灯笼也滚出好远,里面的蜡烛摔了出来,很快就被雪给熄灭了。周围顿时黑了下来,唐翊君张皇的要起身,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自己的斗篷也将她兜头罩住。 唐翊君吓得厉害了,在雪地上蜷缩着,刚换上的新衣都被雪水打湿了。她叫得很惨,上次在相国寺被人绑走的害怕还记在心里,止不住的挣扎。 殊不知明月和芷溪两个人都快按不住她了,索性双双坐在她身上,将唐翊君压得又是一番惨叫。沈善瑜和沈怡安两人在宫学里是出了名的,一个霸王,一个无赖,招惹谁也不要惹上这两人。 沈怡安拿脚尖踹了踹她,故意让声线变得粗哑:“叫什么叫?再叫废了你!”唐翊君果然不敢再叫,又道:“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今日你遭殃了。”沈怡安如斯说道,两人相视一眼,沈善瑜气得要死,想到这人三番四次跟自己过不去,照着她被斗篷罩住的小脸就连打几下。她人小又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力气不大,但一拳就打在了唐翊君鼻子上,立时见了血。 感觉到鼻腔里流出温热腥稠的液体,唐翊君吓得直叫唤:“杀人啦杀人啦!”又看不清是谁打自己,她又哭又叫,被明月连往腋下掐了好几下,这才抽抽噎噎的止住,咬牙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善瑜冷笑,也不回答她。她从一开始可没打算亲自下场收拾她的,结果这货在杨府,在相国寺,现在都敢闹到皇宫里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好好收拾这货一番出出恶气,沈善瑜未免性子太软了。 见她打得热火朝天,沈怡安也下了场子,接连揍了唐翊君好几下,每揍一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叫你胡乱惹人,叫你胡乱惹人!” 被四个姑娘一起揍了,唐翊君哭得十分凄惨,沈善瑜出了气,拉着沈怡安一溜烟儿跑了,留唐翊君一人在原地哭了好久才起身。鼻子前已然一片腥稠,她抹了一把,又觉得疼得厉害。 沈善瑜!沈善瑜! * 打完了人,沈善瑜周身舒爽,和怡安郡主两人欢天喜地的往明光殿去。才转过明光殿外的宫墙,忽的见一人立在不远处,长身玉立,在晦明的灯火之中,显得长身玉立,周身带着冷冽而肃杀的气息。而他面对的方向,正对着明光殿,似乎在看什么。 沈善瑜脸色顿红,暗忖萧好人怎会在这里?又十分心虚的看了一眼怡安郡主:“咱们、咱们快走吧。” 沈怡安不识得萧禹,只单纯觉得这郎君肩宽腰窄,委实是个尤物,当下拉了拉沈善瑜:“去哪儿呀?有好看的郎君也不肯多看几眼?” “你看到他脸了么?”沈善瑜娇声骂道,“万一是个模样不堪入目的怎生是好?”她现在心虚得要命,要是被怡安认出来萧禹,那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这倒也是。”沈怡安被说服了,拉了沈善瑜就要走,身后的明月却喃喃自语道:“那似乎是武郎萧禹萧将军……” 沈善瑜:…… 怡安郡主立时扯住沈善瑜:“好哇,你又哄我!连明月都认得出来,只怕你也见过不只一二回了,你能认不出?” 给当众戳破,沈善瑜尴尬得要死,加之此处动静太大,萧禹已然转头,一双灿如星海的眸子让人恨不能溺死在其中。转头,他一眼就看出那胀红了脸的少女是沈善瑜,脸上立时露出几分笑容来:“五公主。” 他相貌英俊不凡,本就是让少女们痴迷的对象,这微微含笑的样子,让四个小姑娘脸都红了。沈怡安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踱步上前:“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了武郎,可要让我再看看。”待离得近了,她细细端详着萧禹深邃的五官,只觉得无比眼熟,复抚掌笑起来:“你这脸我识得的,你是阿瑜的心上人。” 沈善瑜这下彻底尴尬了,上前就捂住沈怡安的嘴:“你敢说出去我就掐死你!”她就知道,要是给沈怡安知道了,估摸着父皇母后和哥哥姐姐们得全知道,到时候逼着萧禹娶她可怎生是好? 怡安郡主本来想转头笑话一下她的,谁想到被她死死捂住嘴,脸都快挤变形了。见两人缠斗起来,萧禹脸上微微发红,他虽不识得沈怡安,但见沈善瑜在她跟前毫无顾忌,料想是她的至亲好友,也爱屋及乌的多了几分敬意。况且方才沈怡安说自己是阿瑜的心上人,莫非……她曾经透露出半点? 这样想着,萧禹脸上愈发的红了,仿佛烈火烤炙一样。沈怡安拼命挣开了沈善瑜的魔爪,啐道:“沈善瑜,你敢做我凭什么不敢说!你等着,我现在就进去告诉皇伯父!” 她作势欲走,沈善瑜撅嘴道:“沈怡安,你只管去,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见我,你我一拍两散,往后也别说话,我只当你是我仇人,非得整死你方可罢休。”见怡安郡主斜着眼睛看她,她又补充道,“骗人是小狗。” 沈怡安根本不吃这套:“你当我是仇人,我也当你是仇人就是了。谁怕谁呀,我这辈子还没怯过谁呢!”眼见两人互相不理,萧禹颇有些为难。他不喜和女孩子相处,但如今对沈善瑜是愈发的丢不开手,自然不肯因为他的缘故让沈善瑜和人无端争执,正待说话,却发现立在一旁的明月和芷溪出奇的淡定,连分解劝上一二的意思都没有。 萧好人是着急了,但明月和芷溪早就对此司空见惯了。这俩小主子只要在一处,不多时就要爆发“大战”,战完了之后双双赌咒发誓再也不理对方了,说狠话的时候带劲得很,譬如“骗人是小狗”这样的话如连珠炮一样放出来,然而多则一日少则几个时辰,必然握手言和。 真要变小狗,这俩不知道要一起当几辈子的小狗了。 所以两人格外淡定的看着这俩争吵,沈怡安哼道:“沈善瑜,你总有一日要跪着求我!”说罢,转身就走,芷溪淡然的跟了上去。沈善瑜则恶狠狠的叫嚣:“沈怡安,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掐死你!” 沈怡安越去越远,明月也知趣的闪到一旁去了。看着沈善瑜张牙舞爪的样子,萧禹心中暖洋洋的:“阿瑜。”她怎么这样招人疼…… 谁知道沈善瑜立马敛去了方才放狠话的劲儿,转身扭糖似的缠在他怀里:“阿禹,人家被怡安欺负了,要阿禹亲亲抱抱举高高。” “阿瑜……”萧好人脸色胀红,她在怀里不停的扭来扭去,让他很是局促,伸手抱住她,憋得脸色发紫才憋出一句,“只抱抱好不好?”若是给人看去了自己亲她,会不会误会她? “不嘛不嘛。”沈善瑜深刻发挥了蹬鼻子上脸的功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要阿禹亲亲抱抱举高高。”说到这里,她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你明明很疼我的。” 她这可怜的小模样让萧禹一瞬间缴械投降,顺从的将她举起来搂在怀里,轻轻在她唇上点了点:“只能对我一个人。” 沈善瑜没懂,咬他的唇:“什么?” 他脸愈发烫了:“只能对我一人撒娇。”见她盈盈含笑,愈发憋得难受:“至少……别的男人不行。” “我最喜欢你啦。”咬了咬他的唇瓣,沈善瑜浑身都舒爽透了。正哼哼唧唧准备给他一个绵长的深吻,余光又瞥见督太监要回重华殿去,慌忙放了萧禹,佯作无事的叫住他:“公公去了哪里?” 督太监伺候在皇帝身边,何止是个人精,立时明白这俩多半是在互诉衷肠,又见两人并未有什么衣衫凌乱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回五公主的话,奴才方得了消息,说是清河县主之女落水了。” 清河县主之女落水了? 沈善瑜刚和萧禹吻过一场,还没从他柔软的唇舌之中找回神智呢,现下听了这话,心里再次涌起了“帝都人民发来贺电”的喜悦。她这人做不来圣母的事,唐翊君惹她在先,现在倒了霉,她当然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开心了:“看来连老天爷也看不过表姐这人了。” 督太监很明智的不去接话,笑得十分妥帖:“已然没有什么大碍了,皇后娘娘指了太子妃和大公主二公主去瞧瞧,受凉反倒是其次,受惊才是首要问题。” “公公去吧,这事就不必告知父皇了,别扫了父皇的兴致。”打定主意要去看看唐翊君的狼狈样,对于惹到自己的人,沈善瑜从来不介意落井下石,让督太监回去伺候皇帝之后,沈善瑜才兴高采烈要去看看唐翊君。 见她脸儿都乐红了,萧禹璨如星子的双眸之中也带上了笑意。上一次唐翊君在相国寺开罪沈善瑜之时,萧禹就对她好感全无。是以听到她落水的事,他心中毫无感想,但能让沈善瑜这样兴奋,萧禹还是开心的。 “阿禹这样瞧着我做什么?”她乐坏了,见萧好人眼底净是疼爱,当下撒娇起来:“方才在外面逛了一圈,手好冷呢,要阿禹捂捂。” 萧禹闻言,将她的小手捧起来。比起他,沈善瑜的小手小了不止一圈,那样的娇小可爱,让他想要埋头亲一亲。沈善瑜笑得十分欢喜,扑到他怀里:“最喜欢阿禹啦。” “有多喜欢?嗯?”萧禹身上有些发烫,声音愈发的低沉,“嗯”字的尾音上扬,把沈善瑜骨头都撩酥了,把通红的小脸在他胸口摩擦:“阿禹跟谁学的?” “阿瑜不喜欢?”他有些慌了,生怕自己唐突了她,她继续蹭着,让萧禹浑身都痒酥酥的,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我抱你去。” 沈善瑜:夭寿啦!萧好人会反撩人啦! 搂着萧禹的脖子,沈善瑜越看越觉得他的侧颜好看。棱角分明的脸庞,如同星海的双眸,英挺的鼻梁,还有一双薄唇,拼凑在一起活脱脱的尤物,让她想凑上去亲一亲。他抱得很稳,一点颠簸都没有,周身带着的干净气味让沈善瑜意乱神迷,坏心的咬着他耳垂,又轻轻的呵气,让他脸上全红了:“阿禹连耳朵根都红了,真可爱。” 耳根是她温热清甜的呼吸,萧禹脖子上青筋都鼓了出来,心中莫名的涌出一种想将她按在墙上深吻的冲动。深呼吸一次,压下去冲动后,他低声道:“再闹可就不抱了。” “不嘛不嘛。”沈善瑜忙抱住他脖子,“就抱就抱,阿禹难得这样主动的抱我。等我长大及笄了,你也要这样把我抱进公主府里。” 想到这娇小的人儿长大了,能够披上嫁衣的样子,萧禹喉结一动,旋即点头。哪怕小公主现在对他是的确只是年少的迷恋也不要紧,他会让她长大了也继续迷恋下去的。 夜色苍茫,一路将沈善瑜抱到了离御花园最近的玉屏宫外,萧禹才将她放下。沈善瑜转头给了他一个熊抱表示感激。宫苑里自有人走动,踏在雪上发出细微的声音来,而虽然人多,但却分毫不闻杂音。 沈善瑜刚来到门前,就见一人打了帘子出来,一身珠翠,却不让人觉得繁重,相反这样的装饰才能衬出其的明艳风姿,一双丹凤眼斜斜扬起,已然冷笑道:“哭哭啼啼的给谁看?我就不信她真的被冻得没了力气,白叫人恶心。” 见二公主出来,沈善瑜忙迎了上去:“二姐和她置什么气?” “我倒是不想置气,只是有些人都欺到你头上来,当天家的女儿都是泥胚子毫无气性的?”二公主低笑道,声音清越动听,大公主也从里面出来,拉住了二公主,“小二,少说一些,留人话柄做什么?”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将目光投到了萧禹身上,二公主忽的婉转一笑:“我说呢,我们阿瑜不能独自一人来的。” 她笑起来仿佛乌云之中透出了阳光,只让人炫目。萧禹不动声色的给两人问安后,沈善瑜愈发的觉得心中不安起来——莫非二姐姐知道了什么端倪? 这些哥哥姐姐,要真知道了,那可怎生是好? 沈善瑜如斯想着,只觉得脸上发烧,赶紧找了个理由打起帘子进去。太子妃正温言说着什么,唐翊君脸儿苍白的靠在清河县主身上垂泪,见了沈善瑜进来,立时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让沈善瑜看自己的笑话。沈善瑜冷笑道:“表姐还是好好将息着,这样的天气落到了冰窟窿里,怕是讨不了好的。” 天气本就寒冷,冰水之中自然更甚,若是调养不好,来日是会坐下病根儿的。唐翊君浑身都冷得发疼,低声斥骂道:“你不要假惺惺,分明是你做的,你既然你命人打我,还将我拖到了冰湖上。” 她今日刚被沈善瑜和沈怡安打了一顿,又被人掳走了,等到感觉到小腿浸在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她才知道对方是要冻死她。除了沈善瑜,谁和她有这样的仇? 沈善瑜略一思忖,想到方才二姐的话,心中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只怕是二姐做的。二公主性子火爆,一旦恼了说是狠厉也不为过,会做出冻死唐翊君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沈善瑜盈盈含笑,目光看着清河县主,今日刚给皇后训斥过一番,清河县主见到沈善瑜都觉得短了一截,忙骂道:“你在跟谁说话!” “娘!”唐翊君跟沈善瑜数次交锋,从没占到任何便宜,今日被她打了一顿,还差点冻死在湖里,反正自己也身败名裂了,沈善瑜也必须跟她一起!“沈善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子事,跟萧将军……” “明月!”听到“萧”这个字的时候,沈善瑜就炸了,忙叫道。明月在外面,听了叫声立即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掌嘴!”沈善瑜不与她分辩,径直吩咐道,明月不由分说,抡圆了小膀子,“啪”的就给了唐翊君一个脆响,沈善瑜轻描淡写的道:“表姐,这样多次了,还是学不会怎么样说话?” “当着我娘,你竟敢给我一巴掌。”唐翊君犹自不服,“五公主好教养,臣女佩服。” “你当然得佩服着。”沈善瑜冷笑道,“别说我现在当着你娘的面打你,我就是让人将你打死在这里了,你娘也不敢说什么。对皇女出言不逊,什么罪名?我往日不肯闹大,还给你几分薄面,你既然不要了,我何苦给你留着?明月,叫几个粗使婆子进来,好好教教唐姑娘应该怎样和我说话,别以为仗着我唤一声表姐,就真的端起表姐的架子了。” 唐翊君眼泪簌簌而下,并不说什么。沈善瑜看起来那样的高高在上,而她现在的样子,卑微到了尘埃里,连一个宫女都敢打她!沈善瑜兀自觉得不够,笑道:“你觉得自己是宗室出女,身份很是高贵,是不是?今日在场的,哪个不是有封号的宗室之女,谁需要顾及你一个没品秩的臣女,给你些好脸,你真以为自己能够翻身了?我让明月打你,是我不屑跟你动手罢了。” 外面已有几个粗使婆子鱼贯而入,沈善瑜淡淡吩咐道:“拉下去,打到认错为止,谁敢求情,一起打!”她一面说,一面笑得十分恶意,“对了,告诉表姐一声儿,你肖想武郎萧禹萧将军的事,我不是不知道哟,萧将军现在就在外面,你要如何,好自为之就是了。” 唐翊君的脸色立时煞白,萧禹在外面?她看向了外面反射出素白颜色的雪地,若是萧禹看到了她这样子,会怎么样想她?会不会从此厌恨她了?深深的绝望笼罩了唐翊君,清河县主也不敢和沈善瑜对上。她当然知道,哪怕沈善瑜真的打过女儿,没有告诉帝后,没有告诉皇子皇女们,这已然是恩赐了。 若是以帝后的名义下了旨意,那可如何是好?今日是皇帝的寿辰,女儿非要闹出这些幺蛾子来,给皇帝知道了……皇帝的心尖肉给欺负了,怎是她区区一个县主能够保得住的! 几人将唐翊君抓了出去打板子,清河县主咬牙,冲着沈善瑜就跪了下去:“五公主,臣妇知道错了,还请五公主放过翊君吧,再也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对于此礼,沈善瑜避而不受,笑眯眯的说道:“表姑,她得罪我又不是今日的事了。嘴皮子一碰就胡咧咧,唐家的家教真好。”她费尽心思要瞒住跟萧禹的事,这货嘴皮子一碰就出来了,本来二姐做下的事,她认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唐翊君翻不出什么浪子来。 但是事关萧禹,她就不能淡定了。唐翊君这货本来就觊觎她家萧好人,这也就算了,反正萧好人被好多姑娘们觊觎着。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当着清河县主,将这件事当成筹码一样喊出来。 威胁沈善瑜,下辈子再说吧! 打定主意要让唐翊君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唐翊君和陈轶都有种蜜汁自信,好像这世上谁都该惯着他们一样。反正陈轶的脸被开了口子,往后就废了;至于唐翊君,就把她的脸面全部都下了,好让她知道,一个没有品阶的臣女,不配在皇女面前大放厥词。 施施然的避开了清河县主的大礼,沈善瑜出门,见唐翊君被绑在长凳上打屁股,萧禹则是目不斜视的根本不看她。因今日唐翊君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体力根本跟不上,打了约莫六板子,她已然双眼翻白,似乎要昏过去了。沈善瑜冷笑道:“罢了,一会子将人给打坏了,还是我的不是。” 众人颔首称是,纷纷撤下,二公主立在大公主身边,很是满意:“阿瑜早该如此,有些人,你给了她脸面,她就非要骑在你头上来。” 沈善瑜心中自有打算,唐翊君数次得罪,都落水了还敢大放厥词,在她眼里只有沈善瑜仗着是皇女的身份而欺负她,但她没有对皇女表现出相应的敬意,这才是沈善瑜“欺负”她的原因。念及此,沈善瑜很淡定,唐翊君脸都白了,只凭着一腔愤恨看着她沈善瑜笑道:“有能耐就去父皇跟前告我,我等着你去告,你若是不敢告,往后见了我,趁早过来三跪六叩,我兴许还给你几分脸面,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唐翊君像是吃了一枚苦胆,目光死死的落在了萧禹身上,沈善瑜如此狠辣,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难道没有半点的怀疑?想到这里,唐翊君忽然觉得畅快。但对上萧禹淡然的眸子之时,她又不甘起来。萧禹的眼睛里,一点惊讶和厌恶都没有,只有漠然,仿佛自己是一块石头,而沈善瑜在他面前做了这些事,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看着唐翊君脸色变了几变,沈善瑜很是欢喜,想要挑拨离间,她未免太天真了。萧好人难道不知道她的性子如何?还需要唐翊君来挑拨? 命人将唐翊君抬回去躺着之后,沈善瑜开开心心的往明光殿去了,和萧禹告别之后,她将今日的事尽数告诉了皇后,惹得皇后虎了脸。沈善瑜笑道:“母后,我瞧着,表姐的确是该管教了。” “那就好好管吧。”皇后忽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自然,是要你表姑好好管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不过三,阿瑜彻底毛了~ 沈善瑜:毛了我也是美美哒的少女~ 今天是阿香的生日哦,凡本章本日留评者,均有红包相送哦~ 么么么哒。 第21节 第36章 鹿肉打架 待到第二日, 皇后便下旨驳斥了一番唐翊君,道其目无尊卑,顺手撸了清河县主的爵位, 降为了清河县君,又密令清河县君母女俩一同禁足。因是女人之间的事, 所以前朝也并不十分看重,但在世家之中却是广而流传开来。让皇后都驳斥的女孩儿, 往后给家中男儿选亲事的时候, 可要避开唐家的姑娘。 唐翊君满心苦楚,第一次发现了往日沈善瑜自行处置她的时候是多么的仁慈。现在皇后下旨驳斥,尽管没有闹开,但自己的名声在京中是彻底完了。别说能否和武郎结为连理,只怕不会再有任何世家子愿意娶自己进门了。 和母亲一番抱头痛哭,唐翊君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错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不管什么原因, 沈善瑜这辈子总是皇女, 她们之间仿佛云泥之别。落得这样的结局,现在去跟沈善瑜赔不是, 可还来得及? 皇帝的生辰之后, 宫外又进贡来不少野味。进入冬天, 蔬果本就不如夏日多,每一日的大鱼大肉,让这些野味的需求量大大降低了。沈善瑜索性求皇后赐了好多野味,一股脑儿送到了快雪山庄的别院之中, 自己倒是像模像样的给众人下帖子,说是自己做东,邀请众人来赴宴。 作为东家,沈善瑜早就磨着大公主和自己同去了,而萧禹作为皇帝钦点的随侍人员,也跟着姐妹俩一起上了山。因山顶积雪,进山庄的时候,雪水融化,将大公主的鞋袜打湿了,大公主也就在屋中待着换鞋袜。沈善瑜则命人搬了烤架来,拿小刀切了几片山鸡肉放上去烤,看着山鸡肉滋滋泛油,还不忘自言自语:“今日出来太早,实在饿坏了我。” 生怕她伤了手指,萧禹不动声色的接了她手中的小刀,行云流水的就将半只山鸡给片好。待收了刀,又见小公主脸儿发红的看着自己,一脸倾慕,他脸上也微微发红,低声道:“这小刀锋利得很,别割到手指了。” “阿禹最好啦。”沈善瑜咧开一个笑容来,因为微冷,她脸儿本就有些发红,现在笑起来,仿佛熟透的红苹果,萧禹古铜色的肌肤也透出几分红晕来,到底没憋出什么话来,心中却生出了些许得意来。 在阿瑜心中,到底还是他最好。这样想着的萧好人,看向沈善瑜的目光就愈发的柔和了,见她翻动着烤山鸡肉,小手细腻,脸儿雪白,一双眸子更是仿佛清泉流淌,让萧禹看得如痴如醉。 他定然是要让自己的官品更高才成,否则,他有什么面目求取皇家最小的帝姬?莫说陛下和皇后是否答应,即便答应,他也不能如此轻易委屈了沈善瑜。 并不知道萧好人在想什么,沈善瑜用玉箸翻了翻山鸡肉,顺势将其盛到了装了酱汁的碟子里,对他勾了勾手指:“阿禹,人家要你喂才吃。” 萧好人脸又红了,抿紧了唇,小公主虽然总是喜欢取笑他,但他却也无端的爱极了这样的调笑……沉吟片刻,他接过沈善瑜手中的玉箸,夹起蘸了酱汁的山鸡肉,施施然的看了一眼张开小嘴的沈善瑜,忽的一笑,将肉纳入了自己嘴里。 沈善瑜:…… 嘴里抢肉这件事,绝对不能忍!沈善瑜腾地站起来,委屈得要命:“你不疼我了。”一面说,一面拿小拳头锤他,被他轻巧的接了,顺势抱在了怀里。不料他动作竟然这样娴熟了,沈善瑜脸儿一红,还是不依不饶,踮脚轻轻揪着他的脸:“吐出来还我。” 萧禹好笑至极,将气鼓鼓的沈善瑜抱回到座位上坐下,他重新夹了一片鸡肉,蘸了酱汁,又吹凉了喂给她:“方才那还有些生,只是我也不确定,这才尝一尝。现下这个应当好了。” 口中的山鸡肉细腻嫩滑,又有独特的烟火味道,沈善瑜吃得津津有味,又夹了一片山鸡肉,如法炮制的喂给他。看着萧好人脸颊升腾起红晕来,沈善瑜愈发的恶趣味了,在他脸颊上吻了吻:“阿禹脸这样烫,是不是也可以吃了?”说罢,又用贝壳似的小牙齿在他脸颊上轻轻咬着,“真好吃……” 萧禹脸上都要燃烧了,她唇齿轻咬带来的奇异触感又让他欲罢不能,身子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阿瑜,别闹。”耳边又听到轻轻的笑声,抬头,见大公主不知何时立在了廊下,正笑盈盈的看着这边。 萧禹都快懵了,生怕大公主说沈善瑜的不是,慌忙将她护在身后,单膝跪地道:“大公主恕罪,此事和五公主不相干,是臣……” “是武郎主动轻薄阿瑜的?”大公主笑道,“我素闻武郎萧禹萧将军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没成想竟然如此名不副实。” 萧禹面红耳赤,虽是有几分羞愧,但更多的是担心沈善瑜会被大公主责骂,若是因此坏了她的名节……他愈发觉得无地自容了:“此事是臣一厢情愿,和五公主毫无干系。” 大公主抿唇直笑,沈善瑜皱着小眉头,小脸儿上全是不高兴,蹲下身子拉他:“姐姐你不要吓他,这人跟个木头似的,好容易愿意主动抱我了,你吓得他往后再也不敢了可怎生是好?” “萧将军起来吧。”大公主乐不可支,明白这武郎的确是个不善于和女孩儿打交道的人,由此可见,至少是比陈轶那厮靠得住多了,“你二人的心思,我未必不知道,若非为了阿瑜,我也不必请父皇命萧将军随侍了。” 萧好人胀红了脸,一语不发。沈善瑜忸忸怩怩的叫道:“姐姐可不要告诉哥哥们。”要是哥哥们知道了,只怕四个人那眼神儿都能把萧好人给扎成筛子。 “好的呀。”大公主答应得很快,心中却暗笑,这事儿都快人尽皆知了,偏偏这俩傻东西以为瞒得很好。 红着脸和姐姐闹了一会子,几位皇子公主并沈怡安和杨婉茹都陆陆续续到了。一见了萧禹,沈怡安就挤了挤眼:“哟,还站在一起呢?”又扯开大嗓门叫道,“大哥哥,你知不知道……唔——” 正要说话的怡安郡主被沈善瑜给捂嘴捂了个严实,大皇子转头看她,刻板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无奈:“阿瑜和怡安还是少闹吧,今日有外臣在。”又拿眼角去看萧禹,这武郎真有那样好,让妹妹对他念念不忘的? 众人一时都到了,或去赏雪,或留在别院里烤肉吃,又有用野味煲的汤。今日出来得早,沈善瑜没能吃早饭,正饿得慌,也就坐在烤架旁吃东西。沈怡安阴恻恻的看了一眼沈善瑜,提溜起杨婉茹往外面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跟你说一件惊天秘密……” 沈善瑜要上去堵她嘴,被大公主拉住:“罢了,你又要去哪里,坐下来吧。”此时,大皇子和沈琏二人自去赏雪,三皇子瑞王也就和四皇子两人抓了萧禹一起,三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二公主则带了三公主四公主去赏梅,一时之间,偌大的别院里面只剩了大公主和沈善瑜姐妹俩。 一面翻烤着鹿肉,大公主一面笑道:“我瞧着怡安是个很好的。” “她自然是个好的,若是不好,我也不会和她交好了。”沈善瑜深刻发挥了吃货的本质,一面烤一面吃,根本没有留一点,“姐姐以为怡安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想一想,她虽是一介庶出,却得敦王叔喜爱,求了父皇赐下郡主封号。”大公主喃喃道,“父皇竟然也许了,实在是匪夷所思,想来怡安的确又过人之处,能让父皇对她也心生怜惜。”她说到这,又展眉笑起来,“虽是王府的女儿,但有些眼皮子浅的到底想着要嫡女,有了郡主的封号,往后再没有人敢小瞧了怡安去。” 这话当然是很有道理的,嫡出和庶出虽然都是主子,但论起继承权和地位来,嫡出的确胜过了庶出,这样的观念自然也影响到了世家子。但有了郡主的封号却是不一样了,至少这是皇家的女儿之中,仅次于公主的存在,想必没有人看轻易小瞧了她去。 饶是如此,沈善瑜仍哼哼唧唧的说道:“她那无赖混账性子,谁敢小瞧了她,不得被她往死里修理才怪。” 大公主含笑的摇了摇头,将烤好的肉分装在食盒里面保温,免得失了温度,到时候就不好吃了。平心而论,沈善瑜将沈怡安和杨婉茹看得一样重要,所以她当然也不会让这俩小姑娘受到伤害了。正想着,抬头又见四皇子背着手,哼着小调儿回来了。沈善瑜低呼道:“四哥,三哥和萧将军呢?” “他们在后面赏雪呢。”四皇子笑起来和阳光一样开朗,露出尖尖的虎牙来,“阿瑜别担心,三哥不会有事的。” 沈善瑜:我担心我家萧好人而已啊! 三皇子瑞王那是个混不吝的性子,除了帝后和他母妃,就是神仙爷爷来了,他都敢去扯胡子。所以担心瑞王会不会怎么样,简直就是在说瞎话,反倒是萧好人脸皮子又薄,万一给瑞王欺负了可怎生是好? 念及此,沈善瑜忙起身:“阿瑜不放心,四哥带我去瞧瞧吧?” 四皇子脸上忽然出现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怪冷的,阿瑜就不要去了吧。”又涎着脸凑上去,“大姐赏弟弟一块肉吃吧。” 大公主一面夹了肉喂弟弟,一面笑道:“你们愈发贪玩了。”如今萧禹可是阿瑜的眼珠子,一起拉出去了还不带回来,阿瑜能善罢甘休才怪。 四皇子一面笑一面吃肉,瞥见妹妹花朵一样娇嫩的小脸黑得都快滴出水来了,顿时败下阵来:“阿瑜,阿瑜莫恼,四哥带你去,这就去,别生气。” 沈善瑜抿紧了唇,怒道:“你们把萧禹带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三哥想揍他?”绝对是,三哥那混不吝的性子,素来都是这样的,一言不合可就是要打起来。 四皇子脸色立时变得十分难看,强笑道:“那哪能啊,是吧?” 四皇子被妹妹这样瞪着,额上冷汗都要下来了。妹妹如花美靥上净是肉眼可见的怒意,衬得小脸艳丽有加。他们这些妹控的哥哥姐姐们,谁愿意让妹妹气成这样啊? 一会子给性子火爆的二姐和严肃刻板的大哥知道了,只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四皇子忙发挥了嘴乖的优势:“大姐,一会子姐姐可要救做弟弟的。”大哥和二姐两人一起上的话,谁抵得住那气势啊! 大公主笑得温婉:“与我说不如和阿瑜说。”又招手让四皇子过来,喂了他一片鹿肉,“还不引着阿瑜去,一会子真恼了,我瞧你怎么收场。” 四皇忙称是,转头见小妹妹气得脸儿都红了,赶紧上前:“走,哥哥带你去找三哥。”话虽如此,但四皇子心中还是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这妹妹还没嫁给萧禹呢,就开始把做哥哥的抛到脑后了,真嫁了过去,要是将他们都给忘了可怎生是好? 兄妹俩先后出了别院,快雪山庄虽然得名于《快雪时晴帖》,但同样能够看出它冬日的雪景乃是一大美景。快雪山庄远有山相佐,近有水相依,如今雪色苍茫,又有山中裸露的黑色岩石,再配上盛放的红梅,雕栏画栋的建筑,仿佛一张静谧的水墨画。 穿过穿山回廊,又进了垂花门,刚沿着抄手游廊进去,则听到三皇子,也就是瑞王大喝一声:“好家伙,你还真敢跟本王打啊!”沈善瑜一张小脸立马就黑了,抬头看着自家四哥:“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将人诳过来打一顿?” “这事和四哥无尤。”四皇子年岁也不大,笑得十分开朗,“都是三哥的主意,说要试试这武郎是否是货真价实的。”说罢,他对妹妹笑得十分乖,他本来就是一张娃娃脸,现在又笑得很乖,成功把沈善瑜内心潜藏的母爱勾勒出来,也不便说什么了。 见妹妹不说话,四皇子笑得更卖力了。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把妹妹惹恼了这种事,还是交给二皮脸三哥吧,大不了让他这铁公鸡出点血就是了。 沈善瑜哼了哼,径直舍了四皇子,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了。从抄手游廊之中能够看见一个仿佛是练武场的地方,萧禹和瑞王两人立在练武场中,只着中衣,只是瑞王的中衣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身上,怕是方才跌在雪地里,被雪水浸湿了,而萧禹虽然只着素色中衣,但立在雪地里,仿佛出尘的仙人,气度高洁,加之那深邃的五官,身上带着的肃杀之意,好似落入凡尘的戮仙。 因为站的方位,萧禹清楚的看见沈善瑜过来了,神色顿变,瑞王偏偏又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因身份有别,方才瑞王非拉着他要跟他比武,萧禹无奈之下只能从了,被瑞王扒了外衣,两人就这样在雪地里比武。 真不是他看不起瑞王,瑞王花架子有余,但论起武力值来,真的弱得可以。他不敢使出战场上的杀招,只轻轻几下,就将瑞王撂倒了。结果瑞王也不死心,一面说他居然敢跟自己动手,一面又冲了上来。萧禹本就无意和瑞王过招,更不愿当着沈善瑜的面“殴打”她的哥哥。 他这样想着,被瑞王握住了手腕就要抡拳头揍他的脸。因沈善瑜在側,萧禹实在不愿她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但又不敢当着她下重手,好歹这是大齐的瑞王殿下,更是她哥哥,他怎能……但瑞王来势汹汹,目光一深,身子先做出了反应,反手一肘子撞在了瑞王的鼻梁上,将他撞得连退几步,眼泪簌簌而下,又觉得鼻尖猩热,一模之下,竟然是被撞出了血。 “打得好!”四皇子顿时表现出了为未来妹夫助拳的兴致,拊掌笑道,“武郎到底是武郎,这拳脚功夫也大是不弱。”他说着,全然无视了自家三哥快要吃人的目光。反正不能得罪妹妹,至于得不得罪三哥,那是后来的事,不归现在管。 见四皇子喝彩,萧禹脸上红了一红,又惊觉自己一身中衣,这样出现在沈善瑜面前,好比没穿一样。他脸上立时红透了,看向沈善瑜之时颇有几分局促。谁知道小公主正如痴如醉的看着自己,尤其是因方才用力而微微拉开的衣襟,胸口裸/露出了小片胸肌来。萧好人实在经不住这种刺激,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了喜欢的女孩儿面前,那种羞耻感让他顾不得向两人行礼问安,赶紧整理了中衣,将外衣穿上了。 对于眼前美景没有了,沈善瑜撅了撅嘴,到底没说什么话。她也不敢当着两个哥哥的面说她想看萧好人的身子啊。红着脸,沈善瑜给萧禹递了一个眼神,表示她对他很满意,还没得到回应呢。瑞王穿好了衣裳,忽然气势汹汹的道:“萧禹,你敢跟本王动手!”还敢当着妹妹的面把他鼻血都打出来了,这样的妹夫敢要啊,万一他欺辱妹妹了可怎生是好? “臣罪该万死。”萧禹自然知道今日自己理亏,瑞王再有诸多不是,他一是大齐的亲王,尊卑有别;二来,他是阿瑜的哥哥,自己打了他,阿瑜心中万一恼了……愈发觉得心中没底的萧禹再一次道,“请瑞王殿下责罚。” “责罚?”瑞王一双狐狸眼都眯起来了,“好呀,衣裳全脱了,去雪地里扎马步,什么时候本王心情好了,再叫你起来。” 全……脱了?! 萧禹俊脸顿红,即便武将都背上了狂放不堪的名头,但要在心悦的女孩儿面前放浪形骸,如何做得出来?“殿下,可否换一个,臣、臣实在……” “本王一言九鼎,说出去了就没有收回来的。”瑞王现在很想让他在沈善瑜跟前丢丑,那样就能报仇啦。 萧禹脸色都憋成了猪肝色,他实在不愿意让沈善瑜误会自己。四皇子笑道:“三哥,阿瑜在这里呢,这像什么样子?”说罢,他又偷笑,反正他要当好人,至于三哥当不当坏人,就是三哥自己的事了。 瑞王佯作才看到妹妹的样子,凑上去卖可怜:“阿瑜,三哥哥可是连鼻血都给这人打出来了,阿瑜肯定是向着三哥哥的对吧?”又摇了摇她的小手,一脸卖乖的样子。 沈善瑜:三哥你这争宠争得太明显了! “以我说么?”沈善瑜不动声色的站在了萧禹面前,睁大了双眼,一脸无辜的看着瑞王,“不是哥哥自己要跟萧将军比试的么?所谓死伤不论,哥哥愿赌服输,愿意比也该守规矩才是。” 哼,她在这里谁都别想欺负她家萧好人! “可是这厮打伤哥哥了啊。”瑞王一面说一面捂住了鼻子,“哥哥可疼了。”虽然他乐意成全妹妹,可是也不能让这臭小子给牵着鼻子走啊! “可是哥哥还让萧将军冻了这样长时间呢,萧将军可是一路走山路走上来的,比不得哥哥做软轿来的舒服。”沈善瑜越说越有理,“再说了,这快雪山庄人来人往的,保不齐一会子就有贵女们进来游玩呢。她们本就喜欢文武二郎,见了萧将军光着身子,万一将他吃了怎么办啊?” 瑞王和四皇子相视一眼,拍了拍妹妹的肩:“阿瑜啊,你是不是也喜欢上萧将军啦?” “没有呀。”沈善瑜给唬得身子一抖,脸上微微浮出酡红来,梗着脖子死不认账,“我和萧将军是好朋友呀,怎能看着三哥哥欺负他?”又对萧禹说,“地上凉,快起来吧,别冻坏了膝盖。” 萧禹闻言起身,想到方才她看自己的目光,只觉得耳根发烫。沈善瑜就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笑得眼睛都弯在一起了,很是开心的往回走。瑞王和四皇子两兄弟走在后面,看着前面妹妹兴高采烈的样子,四皇子幸灾乐祸的拍了拍瑞王的背,笑得非常开朗,露出两枚尖尖的虎牙来:“三哥,你可是欺负了阿瑜的‘好朋友’呀,那可是阿瑜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啊。” * 沈善瑜走在前面,萧禹亦步亦趋跟在一步开外。因方才的事,萧禹现在都无法直视沈善瑜,对于女孩子的事,他脸皮真的太薄了,更不说那样被她看见了……沈善瑜心情倒是很好,低声道:“阿禹果然比陈轶那厮好看多了,我还想再看一次。” “嗯?”转念,萧禹又想到那日在玉雪山,陈轶被人扒了衣服扔在山路上的事,那时候他还兀自吃醋——小公主竟然看着陈轶红了脸!现在总算是轮到他了,可为何羞怯的是他?! “我想再看一次呀。”沈善瑜笑得美,俏丽的容颜仿佛镀了光一样,将整个抄手游廊都给照亮了,“什么时候阿禹再给我看一次嘛,下次只给我一个人看。”侧过脸,见他耳朵全红了,心里更是喜欢,不动声色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娇声撒娇:“阿禹想看我么?如果想看的话,也可以看哦。” 萧禹脑中仿佛被人扔进了火药,把神智炸得支离破碎,踉跄的退开一步。她身量尚小,但隐隐可以看出几分未来的模样了。萧好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始想歪,惹得沈善瑜咯咯笑个不停,让他脸上愈发的潮红。 一直回了别院,已然有人端了滚滚的姜汤来,就着姜汤吃了几口。沈善瑜又望向了萧禹,心中很是甜蜜,加之今日又糊弄过哥哥姐姐们啦,成就达成! 虽然这所谓的“糊弄”表面下,写得是“心知肚明”。作为长兄和长姐,大皇子和大公主很快就将弟弟妹妹们支开了,只留了沈善瑜和萧禹二人,并且一点迹象都不留。 待众人一走,沈善瑜顿时缠进了他怀里,还不忘臊他:“你方才想什么了?脸色那样红?”他脸上再次被点燃:“没、没想什么……”迎上沈善瑜考究的目光,他无奈只能坦白了:“我总是个男人……” “等我再长高一些就给你看。”沈善瑜很乖的靠在他胸膛上,“快雪山庄的温泉是最为解乏解寒的了,我这院子里就有,我最是喜欢了。你方才冷了好一阵,要不要去洗洗?” 憋了好一阵,萧禹到底没脸和她共用一个浴池,摇了摇头。沈善瑜笑眯眯的亲了亲他的唇:“阿禹,我明年的生日,你和我一起过,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还是挺甜哒 嘿嘿嘿嘿嘿嘿~第一卷快要完啦~ 第37章 绮念踩踏 等到了腊月, 为年事操办,宫中都被搅动了起来。正月之中,伊勒德也定下了归期, 二月二龙抬头当日,来使返回阿木尔。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原本我当年一去,就做好了一辈子回不了的准备。”大公主见妹妹很不开心, 忙笑着劝慰, “咱们现在好歹还在一处啊,这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以后我还能再见姐姐么?”沈善瑜憋得难受,大姐姐对于她来说就是失而复得再复失的宝贝,她真的没办法做到淡定。 “有缘当然会见面的。”大公主笑道,又低声道,“伊勒德此人, 说不准还有求到大齐的时候。到时候, 还是只能带着我回来。” “这是为何?”沈善瑜并不十分了解阿木尔, 只知道阿木尔是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当年未和大齐交好之时, 两国边境战争无数, 都很少占到便宜。后来大公主自请和亲, 两国邦交自此正常化。但于沈善瑜而言,她不愿去了解一个夺走了长姐的国家,是以也不明白大公主的意思。 见妹妹不解,大公主摸着她脑袋上的呆毛, 笑道:“阿木尔和咱们大齐不同,各贵族都是有自己的部落的,虽有可汗,但贵族是听调不听宣。你当巴图当年何以要向大齐服软,只因其父死后,可汗权力大减,俨然弹压不住贵族。若是贵族群起而攻之,巴图必然招致杀身之祸,这才向大齐示好。如今巴图死了,伊勒德也信奉这一套。否则,眼巴巴的,做什么非要和大齐通商?不过是要借助大齐的势力,帮忙弹压住贵族罢了。” 沈善瑜了然,合着就是打不起仗了,又要保护自己的地位,所以不得已要向往日的对手摇尾乞怜。难怪伊勒德继承了巴图的阏氏,也没有将自己的大妃立为阏氏,而是继续奉大公主为阿木尔的阏氏,还有这一层的缘故在其中。 只要可汗之位不稳,伊勒德就永远不敢苛待大公主,毕竟如今的大齐皇帝是她的亲爹,未来的大齐皇帝是她的亲弟弟。 想通了这一层,沈善瑜心中稍微好过了一些,缠着大公主就不放开了。 第22节 今日是上元节,俗称元宵,早在几日之前,京中就举办了灯会,现下热闹得紧,正应了“火树银花不夜天”的话。盛着马车行走在街道上,沿途有不少的少年郎和少女们或是在一处交谈,或是坐在临街的茶楼酒肆之中,被灯火照耀的脸庞似乎也透出了几分红晕来。 元宵节真是物色对象的好日子啊。偷偷掀起车帘,看着骑马在外的萧禹。陈轶自从伤了脸后,一直是深居简出,所以现在文武二郎的名声成了武郎萧禹一人独撑,萧禹自然就成了现如今唯一一个梦中情人了。他骑着高头大马,和往日一样“护送”大公主,不少少女认出他来,已然是窃窃私语,也有些人胆子大,将自己的手帕香囊尽数朝他身上掷去,借此来表达倾慕之情。 亲眼看到一个香囊不偏不倚的往萧禹脑袋上砸去,他虽一把接住,平静的还给了那位姑娘,但沈善瑜心里不快得很,剜了他一眼,气哼哼的放了帘子。 在京中颇负盛名的安康楼之中写了一个临窗的包厢,沈善瑜气哼哼的点了双色马蹄糕来吃,大公主见她无意出去闲逛,也就笑眯眯的自己出去了,带走了好几个打扮成护院的銮仪卫。外面烟火仿佛一条银龙蹿上天,“啪”的爆开,一瞬间的光华将黑夜映得仿佛白昼。沈善瑜勾了勾手指,示意萧禹坐到自己身边来,待他一坐下,立马翻身,面对面坐在他膝盖上,乌黑的大眼睛迫视着他:“阿禹我问你,我香还是那个女孩子香?” “什么?”她坐在怀里,少女独有的清甜味萦绕在鼻尖,萧禹浑身燥热,见她扒拉着偎在自己胸前,“好端端的,恼什么?” 见他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沈善瑜索性自己下场了,细密的吻落在他发顶、脸颊和一双大手,将他脸都快烫熟了,这才偎在他怀里:“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旁人都不可以。” 萧禹似听非听,含糊的应了一声,沈善瑜却非常不满意,贝壳一样细密的牙齿轻轻咬他的下巴,又倚在他肩上,慢慢呼出温热的气息,将他撩拨得面红耳赤:“阿禹,你说好不好嘛……” “好。”萧好人浑身紧绷,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捧着她的脸狠狠的亲了上去,力道之大,恨不能将她生吞入腹。良久,他才气喘吁吁的放开沈善瑜,见她嘴唇有点红肿,咬牙道:“阿瑜,莫诱我……” “再来一次!”沈善瑜要是有尾巴,现在都翘起来了,扭糖似的缠着萧禹,“阿禹,我好喜欢,再来一次。” 见她兴奋得小脸红艳,萧禹莫名的想要毒舌,敲着她的小脑袋:“阿瑜好变态……”竟然会喜欢他粗暴的吻她。 “喜欢变态的我,你不是更变态?”将小舌头吐入他嘴里,两人又厮磨了好一阵,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要出去。外面又传来爆竹和烟火的声音,映得燃了灯的屋中,倒是晦暗起来。 才转过包厢,只听一声惊喜的低呼:“五公主——”这声一出来,跟在沈善瑜身后的銮仪卫们立即上前,将两人隔开,全都是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表情。透过这些铁塔似的男儿之间的缝隙,沈善瑜才能看清是谁,小脸儿顿时拉了下来。 那人一身月白长衫,手执折扇,肤色十分白皙,本是面如冠玉的容颜,现在却因消瘦变得十分蜡黄,脸颊上还有一道约半个手掌长短的疤痕,虽算不得清晰,但一张脸全被这疤痕给毁了。 “陈大人。”这么些日子,陈轶深居简出,她实在不料会在这里遇到他。看来自从脸被毁了,这货的确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陈轶这些日子,真的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他素来自傲于自己的容颜,没想到脸上竟然留了疤。这样熬了好多日子,他都快忍不住寻死了,还是被父亲陈阁老拦住,命他好生在仕途上当差,不要给皇帝找事。 其实陈轶后来想想,为什么自己会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玉雪山上,而瑞王和沈善瑜恰好出现在那里,自己的脸也……陛下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也不曾命令彻查?掳走朝廷命官,什么样的人才敢做?只是他不愿意将这些事都认定在沈善瑜头上,他相信,五公主饱读诗书,于书画上造诣那样高,怎会是这样的人? 只是自己的脸……她眼里必然不会再看进自己这个人了,自己的一腔倾慕之情也只能付之流水。陈轶这天真中二病越想越悲凉,又隐隐见萧禹立在沈善瑜身侧,更是恍若雷击:“萧兄……” 萧禹在这里的意思,就是表明五公主果然已经移情了?陈轶这样想着,他一直觉得沈善瑜是心悦他的,现在见了萧禹在她身边,当然觉得是沈善瑜移情别恋了。他这些日子,除了痛不欲生之外,还有就是悔不当初,若是当日,他不为了香云那样开罪沈善瑜……如今香云也没有办法说话了,只能每日以那种可怜到了极点的目光看他,她一直都是以自卑的面貌出现的;而沈善瑜,张扬火烈,让他念念不忘。 陈轶这些日子想了很多,若是当日他没有执意维护香云,现在他和五公主,定然是不一样的结局。那日他摔在溪水中昏迷了,做了一个梦,梦见沈善瑜指责他,骂他宠妾灭妻,他心痛得要命,慌忙间叫她的名字,她却仿佛没有听到,转身而去。 若是现在他知道错了,还有可能挽回来么? 沉默了半晌,他苦笑:“五公主和萧兄……”话未说完,沈善瑜目光一凛:“叉出去!”这安康楼之中人来人往,不停的唤她“五公主”,是生怕没有刺客来杀她么?见陈轶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她又恶意的补刀说:“陈大人,上次你那样放浪形骸的出现在我面前,难道陈大人还指望我能有什么好脸色对你?若是知趣的,还是赶紧回府吧,您那位通房,离了你可是活不下去了。” 想到了香云,陈轶满心苦涩,想到了香云可怜的样子,还有面前沈善瑜明艳的小脸儿,陈轶觉得眼前都要模糊了,低声道:“善瑜……” 沈善瑜秀美一蹙:“叉出去!”他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叫她的名字!还当着萧好人的面!原本几名銮仪卫就将他抓住,正往外拖呢,现在更是忙不迭的将他拖了出去。沈善瑜居高临下,看着陈轶满脸痛心疾首,心中扬起一种报复的快慰感。安康楼之中人也不算少,眼睁睁的看着陈轶给人拖走,胆子大些的已然在说沈善瑜的不是,又被同伴死死的拉住。 对于这些,小公主根本就不在乎,粲然一笑,转身对着满室看向自己的人笑道:“让列位看了笑话,扰了列位的雅兴,是小女子的不是。”又对明月说,“吩咐下去,让安康楼抬了他们这里最好的酒来,我给列位赔个不是。” 她谈吐自成大家之风,加之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看来并不像是一个粗鄙的姑娘。加之大家可都看得真真的,她身边那负手而立的颀硕男子,丰神俊朗,浑身满是大将之风,分明就是武郎萧将军!那几个护院模样也个个一表人才,都是孔武有力的练家子。何况其出手阔绰,一开口就要安康楼最贵的酒,这样多人,没有一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只怕是这京中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所以得了好处,众人也就收了看热闹的心,继续各玩各的。 因陈轶如今瘦得几乎脱了相,加之脸上那道伤疤,认出他的人几乎是没有,陈轶当然也不愿有人认出他,他如今这个样子,很愿意让人看到么? 将陈轶给扔了出去,沈善瑜转头对萧禹灿烂一笑,笑盈盈的道:“阿禹,咱们去找大姐姐吧。” “好。”萧禹其实有些不快,但还是释然了,出门之时方才阴恻恻的看了一眼被扔在路边的陈轶。陈轶如今瘦弱得厉害,被一路拖出来,已然有些头昏眼花,半坐在台阶上喘气。见沈善瑜和萧禹先后出来,勉力起身想去拉沈善瑜,萧禹却当机立断横在他二人之间:“混账东西,你上次伤了她,此次还要如何?滚!” 他如同铁塔一样立在沈善瑜面前,浑身净是肃杀之气,瘦脱了形的陈轶在他跟前,显得有点猥琐。对于萧好人男友力爆棚了这件事,沈善瑜受用得很,恨不得当场给他一个么么哒。陈轶重喘几声,看着沈善瑜,忽然觉得她和萧禹并立的模样,仿佛一对璧人,尽管她还小。 觉得自己就像心窝子被人捅了一刀,陈轶忍着痛苦起身,踉跄的朝府上去了。萧禹这才敛了杀意,被沈善瑜的小手挠了挠,痒到了心里,柔声道:“阿瑜,莫闹。” 沈善瑜笑眯眯的向前走,此时人潮涌动,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到底走得很慢。很快在街沿就见大公主立在一座房屋的屋檐下,见了妹妹过来,这才笑起来:“还说只歇息一会子呢,怎么现在才出来?”说罢,目光滴溜溜转过萧禹,很是了然的样子。 沈善瑜笑道:“出门被狗绊住啦。” “被狗?”大公主一听妹妹的话,很是不解,“安康楼里也能进来狗?” “是呀。”沈善瑜亲热的挽着大公主的手臂,“谁知道怎么会放进来狗。”又得意的看了一眼萧禹。萧好人今天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尤其是暴喝陈轶的那声“滚”,让她甜到了心里。 大公主含笑,也不再去想这事情的始末了:“此处不好,都是去城门看烟火的,咱们去猜灯谜吧。”说罢,又将妹妹的手放开,低笑,“萧将军也要好好保护阿瑜才是。” 不料大公主也打趣他,萧禹脸上火红一片,忙行礼道:“请大公主放心,臣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会护得阿瑜周全。” 看出他是个羞赧的,大公主撇嘴笑道:“这就阿瑜阿瑜的叫上了,往后若真的成了夫妻,‘我的心肝肉’不会是要时常挂在嘴边了吧?”说到这里,她笑得厉害,望着妹妹和萧禹胀红的脸色,又敛了笑意,“罢了,不拿你二人取笑了,且随我去吧。” 从小路绕开了人群拥挤的地方,转入了另一条道,此处四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透过跳动的烛光,还能看见灯笼上写着娟秀的字迹。好些人三五成群,都在猜灯谜,耳边不时传来嬉笑声,又有不少姑娘注意到了沈善瑜身边的萧禹,纷纷红了脸,却对离自家梦中情人颇近的沈善瑜投去了恶意的目光。 沈善瑜:你们有本事就用目光戳死本宝宝! 远处又有小贩在买灯笼,那些灯笼委实漂亮,一个个精巧可爱,很得年轻人喜欢。沈善瑜拉了大公主去凑热闹,吓得众銮仪卫赶紧跟上去,生怕有人趁其不备伤到了两位公主。 “这些灯笼好生可爱。”大公主环视了一圈挂着的灯笼,将目光落在了挂在最顶端的玻璃绣球灯上,那灯周身用通透的玻璃打造的,圆乎乎的像一个小南瓜。正在挑选自己喜欢的灯笼,沈善瑜又瞥见姐姐看着玻璃绣球灯不放,会意之下,笑道:“来,那灯笼多少钱?” 小贩看了一眼那灯笼,笑道:“姑娘,不巧,这灯笼方才给一位公子瞧中了,那公子已然付了钱,一会子就来拿。烦请姑娘换一个吧。” 沈善瑜长叹一声,虽然她很想买了送给姐姐,但也没有去强逼小贩将卖出去的东西再卖一次的理由,悻悻的挽着大公主的手:“那……姐姐,咱们等一会子,看那位公子过来,我再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转卖给我。” “不用了,玻璃虽罕见,却也不是咱们都拿不到的珍贵物件。”见妹妹起了心思,大公主忙笑着劝道,“走吧,不要在此处多做停留了。” 那小贩一直听着姐妹之间的对话,明白妹妹是的确想将这灯送给姐姐,也就起了心思,替两人多留意着。正巧两人要走,那小贩笑道:“那公子回来了。”又特意迎上去,“公子,您的灯笼,只是这位姑娘也喜欢得很,妹妹想给姐姐买下来,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转卖给这二位姑娘?” 那公子长身玉立,身材结实有料,一身牙色长衫,披着灰色的镶毛斗篷,长发一丝不苟,脸上紧绷着,虽无端让人觉得英气非常,但觉得高冷难以亲近。 沈善瑜当场就尴尬了,为什么这位公子会是陆齐光!萧禹并不知陆齐光和大公主的事,上次因为陆齐光而吃醋的事历历在目,不动声色的挡住了沈善瑜的视线,见她不解,憋红了脸,沉闷的说:“看他做什么?” 知道他开始发出醋海翻涌的奥义了,沈善瑜笑着挠了挠他的手:“看你,只看你,阿禹比谁都好看。”一番撒娇让萧禹很是受用,心中稍霁,握了握她的小爪子,她的手小得可怜,握在掌心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对待,生怕伤了她。 对于妹妹和准妹夫的调情,大公主是全然看不进眼里了,只面带怔忡的看着陆齐光,这四九城之中真小啊,抬头不见低头见。陆齐光早在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大公主,鬼使神差的走了过来。听罢了小贩的话,陆齐光只示意其将玻璃绣球灯取下来,恭恭敬敬的将灯奉到了大公主跟前:“既然大姑娘喜欢,就送给大姑娘了。” “多谢。”大公主勉强一笑,从他手里接了玻璃绣球灯,“我本无意夺人所好……” “无碍。”陆齐光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若是可以,他想抱抱她,可是她是阿木尔的阏氏,当着这样多人的面,一旦让伊勒德知道了,她必然是在劫难逃!“你……喜欢就好。” “原来两位认识?”小贩笑道,“既然认识,那就免了一番口舌功夫了。”又不住的那眼睛去看陆齐光和大公主。这公子年岁也近而立了,这位姑娘看来也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莫不是两口子拌了嘴,各玩各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功德无量的小贩笑开了花,全然无视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悲凉。沈善瑜忙挣开了萧禹的手,上前挽着姐姐:“大姐,咱们走吧。”再这样待下去,姐姐绷不住哭出来可怎生是好? 作为见证者,沈善瑜当然知道他二人情深,但是不可以,姐姐是阿木尔的阏氏,陆齐光是大齐的臣子,两人这辈子都是没有缘分了。除非伊勒德愿意放过大姐,两人和离。但姐姐是连接阿木尔和大齐的纽带,伊勒德既然要借助大齐的力量,就不可能放过姐姐。 所以,与其相见给对方毫无未来的希望,不如阻断。 “好。”深深地望了陆齐光一眼,大公主露出一个笑容来,“再见了,陆将军。”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保重。”陆齐光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失态,但是他控制不住,说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力。望着姐妹俩渐行渐远的身影,陆齐光无声一叹。当年阿璐连告别都不肯,就跟着阿木尔来使去了。方才的“再见”,又怎不是诀别呢? 沉吟片刻,他还是远远地跟上了去。 提着玻璃绣球灯,大公主一直没有露出笑容,沈善瑜也心酸不已。两人各怀心事,不觉已然走到了人多的地方,此处正在放烟火,忽又有银龙一般的光带窜入天际爆开,绚烂多彩的颜色让人心醉。每一次烟火升腾,都有人喝彩。 大齐盛世,河清海晏,举世升平。 大公主忽的笑起来:“这烟火美则美矣,到底不能长久。”沈善瑜正要劝姐姐,忽又听人群之中有谁喊道:“快跑!烧起来了!”循声看去,那处火舌已起,因为本就堆放着马上要燃放的烟火和爆竹,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着了火,伴随着火光,还有清晰可闻的爆炸声,连同着烟火爆出激烈的光辉来。 此处聚集了不少要看烟火的人,见了这样的情景,纷纷受惊都要离开。人人自顾不暇,一时间竟然推搡起来,人声嘈杂,呼儿唤女声、孩子的哭声、呼唤同伴的声音、跌倒时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众銮仪卫见人群涌动,慌忙要去护住两位公主,奈何实在人多,不多时都被冲散了。沈善瑜和大公主也被冲散,无意识的随着人群走,不住的张望希望能够找到熟识的人,奈何人头攒动,净是乌压压的一片。 沈善瑜这下真的慌了,后面燃烧处又噼里啪啦作响,烟火忽的冲散开,形成巨大的火舌,吓得人群更是跑得快了,左脚踩了右脚都顾不得了。不知道是谁踩了沈善瑜的脚后跟,她没有刹住,差点摔在地上,身边有人将她一把揽在怀里,抬头,对上萧禹如同星海般深邃的双眸,心顿时放了下来,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并不说话。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紧紧将她贴在怀里,好在她身量娇小,不必曲着脚也能轻松被抱起来。萧禹在人群之中挤了好久,也没能出去,好几次还因为被撞得晃了几下,饶是如此,仍柔声宽慰道:“阿瑜,再等一会子。”见她脸儿都吓白了,又强笑道,“别怕,我在这里。” 点了点头,沈善瑜一语不发,任由萧禹将自己抱出了人群,顾不得许多,将她放在一处屋檐下坐好,细细的看她有没有被伤到。见并未有伤,又问道:“有没有哪里疼,让我看看。” 见他这样担心自己,沈善瑜摇头,沉吟片刻,又点头,萧好人如临大敌:“让我看看。” “这里疼。”沈善瑜装模作样的指着自己的心口,“你要不要看?” 萧禹脸上顿红,明白她打趣自己。又见她脚上的鹿皮短靴少了一只,忙将那只脚拢在了自己怀里:“我给你捂捂,别冻坏了。” 沈善瑜展眉微笑,亲了亲他的唇:“最喜欢阿禹了。”又道,“咱们先去找大姐吧,找到了咱们就回去了。” 她少了一只鞋,只好由得萧禹背她,现在场面乱得厉害,也无人注意到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尖着嗓子,叫得分外凄厉:“死人了!死人了!”这一声嘈杂传出来,人群更是涌动得十分厉害。沈善瑜心中大骇,四下里寻找也不见人,急得泫然欲泣。 直到看见了揽星,沈善瑜才觉得有了一线生机:“揽星姐姐,大姐呢?” “陆将军护着呢。”揽星看来也被卷了进去,才脱身不久,梳得整齐的长发也有些散乱,“五公主和萧将军快跟我去吧。” 一直行到一处僻静之地,才见陆齐光半跪在地上,双手托住大公主的脖颈,而大公主怕是方才被推搡倒了,额上有一处显而易见的瘀伤。沈善瑜忙扑到姐姐身边查看,陆齐光道:“外面能见到的只有这一处,待回了宫,你再替她查查。” 方才他远远跟在后面,见了阿璐被人潮卷了进去,这样多的人,一旦跌倒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他顾不得许多,硬生生挤进人群,见阿璐摔倒在地,又挨了几脚,不由分说便将她抱了起来。 沈善瑜稍微放心,远处又有得了消息的城防营赶来。那城防营的驻守将军苦着脸命人疏散人群。陛下不就为了给阿木尔来使一个好印象么?现在眼看来使都要走,忽然闹出来这样的事,估计陛下是要找着法子修理自己了。 要了一些水给大公主擦脸,沈善瑜低声道:“谢谢齐光哥哥。” “客气了。”陆齐光摇头,目光始终不离大公主,沉默了好一阵,他到底没有忍住,轻轻拿手背抚了抚大公主的脸颊,如同凝脂般光洁的肌肤让他微微带了几分笑意,只是笑意旋即不见,声音沉沉:“切记,今日是你与萧将军将她背出来的,和我无尤。” 既然注定无缘了,不如放她安心的走,不必再让她生出不必要的挂念来。 说罢了,陆齐光起身,转身而去,背影十分决绝,只是沈善瑜清楚的看见他眼眶红了。低头看向了枕在自己膝上的大公主,她眼圈发红,睫毛轻轻颤动,一滴泪慢慢滑落,洇入了鬓角。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坑求预收 前世,岳宝璐是个贤妻,却被渣男丈夫和婆家一起活活坑死了。 重生一世,没想到还要面对这一家子,岳宝璐表示,老娘黑化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顶着贤妻光环一路对婆家实行挖坑打脸的岳宝璐,似乎将未来会变成大人物的某人给一起坑了。 呃……坑错了人求不杀! 某人:求人是要有诚意的。唔……以身相许怎么样? 电脑请戳: 手机请戳: 其他用app的小天使们请点到小说详情,进入阿香的专栏收藏新文。 拜托拜托嘤嘤 第38章 护送生日 因上元节却发生了踩踏事件, 皇帝对此勃然大怒,下令彻查起火原因。第二日,才有具体的伤情呈上来, 夜中踩踏事件踩死了一人,重伤三十余人, 轻伤者近百。这几月安然无恙,对此皇帝很是受用, 只是还没等他受用完, 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好比在皇帝脸上抽了一个脆响,让皇帝很是下不来台。 那日回来,揽星就详细的给大公主检查了一次,除了脑袋上的瘀伤之外,全身都没有明显的伤痕, 但皇后心疼女儿得很, 瓶瓶罐罐全都送了去。而伊勒德也怕大公主在路上累出病来, 将启程之日延迟了半月。 “要萧将军去护送?”沈善瑜例行公事的在御书房被父皇考量功课,忽而被告知了这件残酷的事, 忙问了出来。感觉到女儿目光的不豫, 皇帝当然知道小女儿心中不快, 轻咳一声:“本来父皇是指了陆齐光去,但陆家的老太君去世了,陆齐光戴着孝,父皇也就放他回去守孝了。”见沈善瑜一张小脸儿都皱了起来, 皇帝故意问道,“阿瑜不喜欢萧禹送你姐姐?” “不是。”若说京中最让她放心的人,萧禹排第二的话,没有人能排第一了。但现在,一下子她就要见不到姐姐和喜欢的人,不带这么坑爹的! “这就是了。”抚着女儿的小脑袋,皇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这姑娘还没嫁呢,这模样都快是泼出去的水了,“下月廿一是你生辰,阿瑜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告诉父皇,父皇一定为你办到。” 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其实她想说能不能不让萧禹去,但她不敢,她总觉得哥哥们都知道了什么端倪,但是一个都不说,若是顾虑她的感受也就罢了,但是若不是的话,她可要在父皇跟前嘴紧些,万一又让父皇会错了意……她不免想到了关于陈轶的事,那些日子里,身边人都以为自己喜欢陈轶,然而解释无效,所有人都说她是害羞而已,让沈善瑜挫败至极。 想到这里,沈善瑜还是乖觉的摇头:“没有呀,父皇给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阿瑜都喜欢。” 第23节 “那父皇给你个夫君可好?”皇帝拍了拍女儿的小脑瓜,见她小脸都吓变了色,道,“玩笑罢了,父皇就赐你一座公主府,你看可好?” “多谢父皇。”谢了恩,沈善瑜小脑瓜里却盘算着另外的东西,若是有公主府,和将军府离得太远可怎生是好? 想到好久不能见萧好人,沈善瑜实在提不起劲来,跟霜打了的黄瓜似的,蔫丝丝的。皇帝不动声色的让她回去,又叮嘱过督太监,命从御膳房之中拨些她爱吃的送去。等到沈善瑜走了,皇帝才笑道:“这小东西,嘴是愈发的紧了,任凭朕和皇后如何说,也不肯透露半点风声出来。” 督太监立侍一旁,听了皇帝这话,笑道:“陛下心疼小公主的心,奴才十分动容。咱们五公主面面俱佳,萧将军能为五公主所喜,实在是萧将军的福气。” 从皇帝小时候就一直伺候他,督太监当然知道皇帝的性子。因为陈轶那件事,皇帝自觉是自己将女儿逼得太过,现在换了温和的手段,想要循序渐进。但这温和么,也只是这位爷自己觉得自己温和罢了。现在将武郎萧将军打发去送大公主和伊勒德,难道不就是想让小公主流露出对武郎的不舍么?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干系呢?反正皇帝陛下也不会害小公主。倒是萧将军,这次只怕走了大运了。小公主可是众人心尖尖上的人物啊。 从御书房出来后,沈善瑜全蔫了。大姐要走了,这对她的打击本就很大,还要萧好人去送,她要是能够兴高采烈的才有鬼呢! 回了凤仪宫,皇后的心情也不太好,虽正和大公主坐在一处说话,但脸上到底没有什么欢喜的神色。见妹妹和母亲皆是一脸愁苦,大公主忍悲含笑道:“母后和阿瑜也不要为我担心了,只要活着,总有一日再见面的。如此次一般,咱们不是又见面了么?”话虽如此,但她眼眶也微微发红,“我也留不得几日了,不好好玩好好吃,反倒哭哭啼啼的,倒是晦气。”又招手让沈善瑜过来,“今日父皇考你什么了?” 沈善瑜一一答了,她的开蒙,本就是由大公主一手包办的,所以大姐是她的启蒙老师。听完了她的话,大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咱们大齐虽是民风开化,女子到底不比男子能够入朝为官,女子所学,也不过是不会让人看轻的东西。你也要多学一些东西,不拘什么,总是对你有好处。宫学里的女先生是极好的,若是她不中用了,你倒也可以去拜会叶太傅。” 提到叶清仪,沈善瑜又不开心了。萧好人这一走,少说也要一月才能回来。这一月之中见不到他,这日子也挺无趣的。不过再想想,萧家人口简单,萧禹转身走了,萧老夫人年岁又大了,也少不了人照顾。 想到当日自己许诺过会和萧禹一起孝敬萧老夫人的,沈善瑜下定决心,会在萧禹不在的日子里履行自己身为准孙媳妇的职责。 和姐姐并母后厮磨了一会子,沈善瑜也就借口出宫去了。皇后面带怔忡的看着小女儿,低声道:“阿璐,你妹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萧禹了?” 大公主眨巴眨巴眼睛,这是皇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提出来,暗忖片刻,她问:“儿臣并不知道,萧将军人中龙凤,即便阿瑜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吧……这话是父皇的意思,还是母后的意思?” “母后不知道你父皇什么意思。”皇后长叹,“母后当年愧对于你,只能为你妹妹斡旋,让你妹妹不再走上你的路。” 大公主劝皇后宽心,又暗自沉吟起来。母后心思缜密,能问出这话来,只怕是不是随意猜测的;至于父皇那头,既然是多年上位者,连母后都能查到的事,父皇怎会不知? 大公主忽然有点想笑,如今父皇母后和兄弟姐妹们其实都知道了阿瑜和萧禹的事,但是出于某种目的,都不曾言明,还自以为是的认为彼此谁都不知道? 可以,这很有皇室的风范。 * 萧禹才从校场回来,如今天虽不热,但军士们训练强度都很大,是以他贴身的中衣都有些湿润了。将骏马交给小厮牵入马厩,萧禹正准备去沐浴冲凉,却见管事迎了出来,告知他沈善瑜来了。 萧禹心中一惊,匆匆冲了凉,换上了衣裳,往萧老夫人的院子去了。才一进门,就见沈善瑜立在萧老夫人身边,一本正经的看着老夫人整理花园。两人周遭都那样的安逸闲适,仿佛一幅画卷。萧禹扬起一个笑容来,并不愿意去打扰她们。 若是他和阿瑜成亲之后,这样的美景,必然会时常得见吧? “今年的春很早。”萧老夫人笑道,“万物都开始发芽了。” 沈善瑜立在一旁,见萧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就将枯枝修剪去,问道:“常言道枯木逢春,如今已然是春日了,枯枝势必吐芽,不知先生为何将枯枝修剪了?” “是舍当舍。”萧老夫人笑起来,“如今又是春日了,吐新芽是自然的。只是这些枯枝,却要用更多的养分来让它们回苏,不如舍去了好。”她一面说,一面看着沈善瑜,“利弊总是要权衡的,人这辈子,总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沈善瑜沉吟,见萧老夫人又埋头去修理花枝,心中忽然一片清明。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先帝爷当年想将叶清仪纳入后宫之中了,叶清仪的谈吐,的确让人醍醐灌顶,仿佛烈日之中的冰泉一样,让人心胸都开阔起来。 念及此,她不经意回头,却见萧禹负手立在廊下,阳光斑驳,树影摇曳,他就这样站在光影之中,如同谪仙。那双深邃的眼睛那样瞧着她,她都要沉下去了。 虽然很想上去给他个抱抱,但萧老夫人在此,沈善瑜实在不好放肆,轻笑道:“萧将军回来了?站在那里有几时了?” “不过一会子。”他答道,又行了礼,眼中也带上了盈盈笑意,“五公主今日来寒舍,可是有要事找臣商议?” 沈善瑜点头,又摇头,很是纠结。萧老夫人含笑道:“既是五公主有事找阿禹,索性单独商议吧。阿禹,切记不可怠慢了五公主。” 萧好人颔首称是,又见沈善瑜今日心神不宁,自是担心。将沈善瑜引入了东花厅,正要说话,就被她扭糖一样缠了上来:“阿禹,人家要你亲亲。” 方才他本就被她和祖母的亲昵模样给撩了一把,现在小公主坐在自己怀里,还说了这样的话,让他如何受得了,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生怕弄疼了她:“谁惹阿瑜不快了?” 谁知道沈善瑜给了他一个很不满意的眼神,低声道:“阿禹,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亲亲。”见他脸色红得吓人,又笑道,“小乖乖,姐姐再教你一次,可要记好了。”说罢,狠狠的吻住他,小嘴又吸又咬,喉中还哼了几声,将萧禹撩得情动不已,正要夺回主导权,她却放开:“小乖乖,你学会了么?” “阿瑜仗着我怜你,不忍将你弄疼,阿瑜倒是半点不领情。”萧禹咽了口吐沫,粗粝的手指轻抚她嫣红的双唇,又将她按入怀中疯狂的索吻。直到双方都差点窒息,这才松开。 萧好人红着脸,瞥见沈善瑜被自己吻肿了的双唇,只觉得心跳加快,低头讪讪。何以每一次,他都要将阿瑜弄成这样?岂料沈善瑜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很抖m的趴在他怀里:“好喜欢阿禹……” 萧禹展眉微笑,将她圈在怀里,任由她在自己胸口画着圈圈:“阿瑜乖……” 趴在他怀里,将今日的事向他娓娓说罢,沈善瑜语气沉闷:“大姐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会的,”知道大公主对她的意义非同寻常,萧禹将她又往怀里拢了拢,“总会再见面的。” “但愿可以。”沈善瑜低声道,“你此去送大姐姐,你要保护好姐姐,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别在途中累坏了。”沉默了片刻,她胀红了脸,“下月廿一是我生辰,你若是回不来也不打紧……” “没有若是。”萧禹低声道,低醇的声音魅人心魂,“我答应过你会陪你一起过生日,我就一定会回来。”啄了啄她的额头,“别担心,我会保护好大公主的,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说罢,他笑,“等我回来就是了,别想太多。” 因二月下旬大公主要走,故此众人都是十分的看重。从大公主的伤势好上一些,就四处做客,好不热闹,也无人敢在皇后跟前多提大公主又要走了的事,生怕再次勾起皇后的伤心事。 沈善瑜自然也是难受的,又有一日,东宫之中设宴,这些皇子皇女们难得将家眷也带了来,坐在一起好不热闹。而沈琏清楚妹妹的意思,也将萧禹给请了来。酒过三巡,沈善瑜推说吃多了酒,出去站着醒醒脾。大公主见状,顺口则让萧禹陪着一起去了。 月色皎皎,两人自行漫步在东宫的花园之中,虽是离得尚远,但还能听见宴会处的声响。慢慢的走出几步,沈善瑜深吸一口气,对萧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埋下身子。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萧禹很顺从的俯低身子:“怎了?” 沈善瑜双手搂住他脖子,四脚并用挂在他身上:“要阿禹抱抱。”她声音甜软,萧禹失笑,抱着她:“好,阿禹抱抱。” 这么些日子跟沈善瑜在一起,萧禹自觉自己的性子软化了许多,愈发的喜欢她对自己撒娇了。 猛地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沈善瑜用自己的小脸贴着他的,感觉到他肌肤传来的灼热温度,沈善瑜哼哼唧唧的问道:“阿禹,你愿不愿意娶我?” 元宵节那日,她看到陆齐光救了大姐之后,却又无比决绝的离开了,这让她很难受。当年他二人情比金坚,到底还是败给了国事,退一步说,若是当年皇帝知道大公主有喜欢的人,未必肯舍了女儿去和亲。 所以她也想要赶紧定下来了,只要萧禹说愿意,她也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姐姐们,她喜欢萧禹,想要嫁给萧禹做妻子。到那时候,就算是京中的官家小姐们想跟她拼命,她都不会再退让半步。 她真的不愿意去步大姐的后尘。 搂着她娇小的身躯,萧禹张了张嘴,还是按捺住自己的内心。这样的事,按着理儿,应该是他问出来才是,但现在却是让沈善瑜主动,委实可笑。胀红着脸,萧好人转头吻了吻她的脸颊:“阿瑜,再等等,好么?”放眼几个驸马,谁不是年轻有为?他不能轻易委屈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他要沈善瑜不会因为自己而被姐姐们笑话。 “那你送了大姐回来再给我答复。”沈善瑜又啃了他一口,“最喜欢阿禹啦。” 被她火热的表白再次弄得脸上通红,萧禹捏了捏她的小脸,微微一笑。 * 二月下旬,阿木尔来使返回,宣武将军萧禹奉旨相送。途中需经过陇右道进入两国边境,紧赶慢赶,在三月初十,将阿木尔来使送出国境。 很快就到了三月廿一,今日乃是沈善瑜的寿辰,因为大公主刚走,帝后一片爱女之心尽数转移到了沈善瑜身上,要为她风光大办。 这日沈善瑜起身后,明月领了一群人进来布菜,又笑着对沈善瑜道:“公主,大公主捎了信来了。” 沈善瑜正坐在妆镜前梳妆,今日非同寻常,自然要打扮漂亮些。听着明月的话,浑身一激灵:“给我吧。”在临走前,她和萧禹就约定好了,若是萧禹有话捎给她,只说是大公主的意思就好,免得让人生疑。 打开鼓鼓囊囊的信封,一把钥匙落了出来,信封里还附着地契和薄薄的澄心堂纸。来不及细想钥匙和地契的事,沈善瑜忙将澄心堂纸展开,上面以行楷写就,字迹疏狂大齐,笔画之间自带凌厉之风,一望就知道是萧禹手书。 匆匆读罢,沈善瑜脸颊一片火热,明月见状,忙指了一圈殿中伺候的宫女,众人会意,纷纷告退。待众人走了,明月一面布菜,一面道:“不知萧将军说什么了。” “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现下还在陇右道。”沈善瑜笑道,“这信怕也是七八日前寄出来的了。”又摩挲着那把钥匙,也是难为萧禹了。上次她说喜欢快雪山庄的温泉,他竟然给自己找了一处带温泉的庄子买了下来,作为生日贺礼。 礼物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心。沈善瑜脸颊火热,心中一片温软。更要紧的是,这木讷的人总算是有些开窍了,信的末尾竟然写着一句情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让沈善瑜好不羞赧。 见自家公主羞得脸儿火红,明月很知趣的不去问,反正萧将军和公主好就好,旁的事她不管也不愿意去过问。 当日中午,帝后为沈善瑜设宴,宴上皇后赏了沈善瑜一株一丈多高的珊瑚树,皇帝则金口玉言,命工部着手修建沈善瑜的公主府。平静的谢了恩,沈善瑜还沉浸在萧好人的情话之中,周身都飞出粉红泡泡了。 而这粉红泡泡,到了画舫之中都还没消减下去。她独自站在船头,身后是沈怡安和杨婉茹两人的窃窃私语。沈善瑜也不去多理后面,杨婉茹倒是忸怩,被怡安郡主推了一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阿瑜,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武郎了?” 这话好比一把针刷,把她的粉红泡泡给全部戳破了。阴恻恻的看了杨婉茹一眼:“你说什么?没有呀。” 这小表妹一向是个纯真乖乖女,见了沈善瑜阴恻恻的眼神,立马就把沈怡安买了:“不是我,是——”还没说完,就被沈善瑜捂了嘴,刻意大声说道:“你信她,她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能信呀。” 沈怡安立马不乐意了:“你说什么?我说的话怎的就不能信了?”说罢了,一脸恼怒的要和沈善瑜开战。沈善瑜也不惧她,气势上半点不弱。沈怡安这大嘴巴,就该坐上窜天猴在天上去逛一圈! 眼看两人还真要不饶对方了,杨婉茹倒也淡定,反正她也知道这两人的奇葩相处方式,只要别波及到她身上来,这俩就算把对方扔到了运河里她都不管。 “这是怎么了?”三公主瘾犯了,想找人摸骨牌,见三人在这里,也是拊掌笑道,“正好正好,陪我去摸骨牌就是了。” 二公主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在公主府不能找人摸?非要来这里陪你?” 三公主一手一个抓着沈怡安和杨婉茹,回头笑道:“那哪能一样?公主府的都是下人,谁敢赢我?回回都是我赢,岂不是没有趣味了?”又笑道,“阿瑜去么?若是不去,我就找小四,总归二姐姐那些御夫之道,我瞧小四也用不上。” 躺着都中枪的四公主脸上胀红,见二公主要恼,忙陪笑道:“二姐,我愿意听的。” 沈善瑜笑道:“我就不去了,我是个臭手,一会子回舱房里吹吹风,睡一觉就好了。” “还没吃酒呢,你就要去吹风醒脾了?”沈怡安冷笑道,引得沈善瑜虎了脸,正要啐她,三公主则捧着怡安郡主的小脸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吧,阿瑜是要一个人偷偷的去想情郎呀。” 她素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说这话时也没有想太多,挨了二公主一记眼刀,还是老实了;沈怡安倒是了然,笑盈盈的看了一眼沈善瑜,眼里隐隐露出几分嘲笑来。 沈善瑜:你俩真的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和众人说了几句话,沈善瑜就溜了,要回自己的舱房睡一觉,经过甲板之时,却见大皇子和沈琏并肩而立,似乎在说什么。沈善瑜抱着去吓唬哥哥们的心屏气凝神,正要靠近,却听大皇子沉稳的声音:“如此说来,陇右道的确不甚安稳。我前几日进宫向母妃请安,才见宫中似乎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顾虑着阿瑜不说,谁又知道呢?”沈琏长叹一声,听到自己的名字,沈善瑜略一沉吟,赶紧听得更仔细了。好在两人都没有发现妹妹趴在这里偷听,沈琏又继续说道:“虽说有受伤者,但好在无人死亡,父皇也说是萧禹领导有方之故,便不与追究责任了,只是这陇右道山匪竟然如此凶悍,敢明目张胆袭击朝廷的护卫队,委实是目无王法。” 沈善瑜觉得脑子轰的炸开了,山匪伏击护卫队?而萧禹的那封信之中提到他被有些事绊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能陪自己过生日的缘由,就是因为中了山匪的埋伏? 沈善瑜觉得自己无力至极,萧禹不肯告诉她事情的确切原因,宫里也没有半点消息,是不是能够说明,所有人都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心,所以选择了隐瞒?换言之,自己和萧禹的事,至少父皇母后和哥哥们是都知道的……不过她也无暇管这些了,努力消化着方才获取到的信息。 沈琏说,无人死亡,也就是说伤者虽有,但并未有人因埋伏而丧命。沈善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萧禹呢,伤的重不重?深吸一口气,沈善瑜努力平复下来,她是足够相信萧禹的,在渥南国那样的战争他都能打下来,遑论区区山匪了。她用力的握着拳,掌心都烙下了指甲的印记,饶是如此,还是强忍冲出去问的冲动,回了自己的舱房。 她相信萧禹,即便真要知道,她也要听萧禹说,等萧禹平安回来,她再听他说。若是萧禹,定然也希望她在生日当天快快乐乐的。 明月一直和她在一起,自然也听到了方才的话。见自家公主失魂落魄的,就去给她泡了一杯安神茶。沈善瑜坐在护栏下的长凳上,望着碧绿色的流水,心中虽堵得厉害,但也在想萧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吃了安神茶不多时,她心情平复下来,又因为方才极度紧张,现在放松下来,睡意涌了上来,很快,就歪在了长凳上睡着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夜色苍茫,明月皎皎,流水潺潺。沈善瑜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想翻身,却想起自己是睡在长凳上的,以为自己要摔下去,她吓得紧紧闭着双眼,却没有想象中的坠落感。四下里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床上,也安心起来,正待唤明月,一只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床边也传来笑声:“阿瑜要不要再睡一会子?” 那声音低醇如酒,温润如金玉之声,又像是宝剑龙吟阵阵,沈善瑜一激灵,扑进他怀里,闻到了那股子干净而又熟悉的味道,声音之中立时多了些哭腔:“你还知道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出意外,阿香明后两天要出去旅行啦~ 小天使们放心哒,阿香有肥肥哒的存稿,让阿香豁出去半条命了 注意!明天的两章是【分开】的,因为有一章是本卷最后一章,另一章是下卷开头,所以分开,依旧是双更哦~ 么么么哒,阿香爱你们,给你们笑一个,嘿嘿【香式傻笑】 第39章 剿匪 萧禹也不知道自己在床边坐了多久, 从他想法子潜入船上,就见沈善瑜在长凳上昏昏睡着,明月正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搬她, 萧禹索性就将她抱上了床。她这些日子似乎清减了一些,抱在怀里感觉又轻了几分。 谁知她睡了不多时就醒了, 抱着他脖子含着几分哭腔,让他手足无措, 憋红了脸抱住她:“阿瑜, 你不要哭。我、我错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但阿瑜哭了,定然是他不知何时将阿瑜惹生气了。 沈善瑜埋在他怀里自顾自哭着,小爪子不住的扯着他的衣裳,那架势分明是要把他衣裳给扒下来。萧禹脸上滚烫,大手握了她的手腕, 又听到她一声啜泣, 手忙脚乱的放开:“弄疼你了?给我看看。”他虽耳聪目明, 在夜中也能视物,但到底不如光线充沛之所, 忙去掌了灯, 见她小脸挂着几滴晶莹, 愈发的自责,小心翼翼的托起她的手腕,细细的查看,见上面并未留下什么印子, 这才稍微放心,揽了她在怀:“是不是弄疼了?有没有哪里疼?” “怎么不疼?我哪儿都疼,这里最疼!”沈善瑜一面指着自己心口,一面支起身子咬在他肩上,用力之狠,唇齿间都弥漫着几丝血腥味。萧禹也顾不得疼,只抚着她的背加以安抚。吸了吸鼻子,沈善瑜松了嘴:“你当我傻子呢?打量着我不知到陇右道山匪的事?还哄我说什么有事耽搁了。”他沉默,灯火昏黄下,他古铜色的肌肤显得有些蜡黄,一脸倦怠之色,但仍然笑得十分柔和,大掌轻抚她的小脸:“总归没有出什么大岔子,何必让你担心?虽说险些回不来,但到底让我赶上了。” “但我总会知道的呀。”沈善瑜撅着小嘴,一脸的委屈,“我今日偷听了哥哥说话,这才知道。”说罢,小爪子又要去扒拉他的衣裳,“伤到哪里了,给我瞧瞧。” 萧禹脸色发红,一手护了衣襟,一手拉紧腰带,仓皇的起身退开两步:“阿瑜,别、别这样……”要他在心仪的女孩儿面前脱衣裳,如何能够?萧好人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绝对不能在阿瑜跟前放浪形骸,至于往后成亲……往后自有往后的办法。 坐在床上,沈善瑜歪着脑袋看他,小眉头蹙得生紧,满脸不开心。萧禹实在架不住她这样的眼神,那委屈的小模样让他心疼万分,忙上前将她抱紧:“我没有受伤,不然岂能这样快回来见你?” “果真?”抬头,注视他灿如星海的眸子,因烛火昏黄,他眼里也像是染上了蜜色,沈善瑜咽了一口吐沫,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还不忘狠狠的咬他一口泄愤。只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很快就被萧禹夺回了主导权,将她吻软了身子,只依偎在他怀里,一脸被蹂/躏坏了的表情。 第24节 粗粝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红肿的双唇,萧禹兀自自责,心道是不该这样用力,每每都让她成了这样,感慨之下轻叹一声,她却来劲了:“怎了?很不开心?我没有满足你么?那再来啊。”说着,将他推倒在床上。萧禹蹙了蹙眉,不待说话,沈善瑜又压了下来,小舌头细细游走在他唇上,将萧禹脸都撩拨红了之后,她也不继续,坐在床上长叹一声:“罢了,好没意思。” “什么?”萧禹脸色不太好,胀红着脸轻轻问道。果真是他太无趣,让阿瑜厌烦了么…… “因为每次吃亏的都是我呀。”沈善瑜抱着双腿,佯作委屈,“不管咱俩谁亲谁,反正都是我嘴肿,也都是我最后提不起力气来。”她纤长的手指点在萧禹唇上,“这事多不划算,没好处的事,傻子都不做。往后不亲阿禹啦,也不让阿禹亲我。”又笑起来,“除非……阿禹把自己赔给我。这买卖多划算啊,我有很多优点的,比如……长得漂亮、长得漂亮还有长得漂亮,最关键是我疼相公呀。” 萧禹本心酸不已,或许自己的确是让阿瑜等得太久了,她这才不愿意再等下去。谁知听了后半段话,哑然失笑,脸上烧乎乎的,还没开口,沈善瑜小猪一样扑进他怀里不住的拱着:“臭阿禹,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 “愿意。”萧禹用力抱紧她,“等你长大,咱们就成亲,我会向陛下陈情,求陛下将你嫁给我。” 这话一出,沈善瑜高兴到飞起,小脸儿都乐红了。萧好人总算是松口愿意娶她了,只要有这句话,她就可以向皇帝陈情,让皇帝赐婚,将自己嫁给他……规划着未来蓝图的沈善瑜乐不可支,重重的亲在萧禹唇上:“好阿禹,最喜欢你啦。” 萧禹脸色不是很好,但见她如此欢喜,微微红了脸,也露出真切的笑容来。只消得阿瑜高兴,就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不动声色的将她揽入怀里,浅啄她的脸庞:“阿瑜乖,等你长大了,我们就成亲。” 两人说了一夜的体己话,沈善瑜精神格外的好,连成亲之后生几个孩子这话都说了出来,萧禹脸皮本就薄,给她这样一闹,脸上都能滴血了。只是静默的听着她说,偶尔附和几句。一晚上的喋喋不休,沈善瑜累得打了好几个呵欠,终于歪在萧禹怀中睡去了。 望着天际的鱼肚白,萧禹没由来的沉沉一叹,有力的双臂将沈善瑜抱起放在床上。因为颠簸,她哼了哼,轻轻道:“阿禹……” “我在。”一夜没睡,萧禹应了一声,她红红的脸蛋儿像是熟透的苹果。萧禹喉结一动,还未行动,脸先红了。俯身,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沈善瑜蹙了蹙眉,轻轻的哼了哼,露出了痴汉的笑容:“好喜欢你……” 正在做坏事的萧好人脸上立时烧了起来,慌忙正襟危坐,见她没了动静,这才鼓起勇气吻她红肿的双唇:“往后我会小心一些,不会再弄伤你了。”静默片刻,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支嵌珊瑚珠赤金簪,放在了枕边,再一次吻了吻沈善瑜的额头:“阿瑜,我走了。我会尽快料理完事情之后,就回来娶你。” 甫一进将军府,萧禹便吩咐管家:“去打盆水来。”管家不敢怠慢,忙去打了水,送进了萧禹的房间。刚进门,就见自家将军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身子来,肌肉喷薄,满满的阳刚之气,只是背上一个圆形的伤口,此刻正在涓涓淌血。管家略一惊:“将军给箭矢伤到了?” “不要告诉祖母。”萧禹匆匆擦了背上的血,因方才他和沈善瑜耳鬓厮磨之时,压到了背上的伤口,现下伤口裂开,血连中衣都浸湿了。不愿意让沈善瑜为他担心,他当然没有说出来,只佯作无事的和沈善瑜继续说话,一直将她哄睡了,这才回来包扎。 伤药撒上去,他浑身都绷紧了,因是被偷袭,他根本就没有防范,好在当机立断,否则不知护卫队要死伤多少人。白色的伤药都给他的鲜血染红,待痛楚稍微好了一些,他才重新将伤口包好,按着惯例去向萧老夫人请安,临到了午后,这才进宫去面圣。 御书房,皇帝高坐在御案前,神色平和的看着半跪在下方的萧禹,待他说完,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这样说来,的确是山匪埋伏,这才致使护卫队重伤?” “是,臣等委实没有设防,不慎被山匪伏击,所幸并无死亡。”萧禹低声道,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皇帝肃然:“朕知道了,多亏萧卿当机立断,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山匪伏击乃是未料到之事,怨不得你。不奖不罚,萧卿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萧禹道。皇帝颔首道:“既然无异议,下去吧,着太医院正去看看。” 已然是下逐客令了,萧禹却依旧跪在地上不起,皇帝挑着眉,声音里多了几分寒意:“萧卿还有要事?”都让他走了竟然还不走,岂非是抗旨不尊? 深吸一口气,萧禹道:“臣请命,愿带兵前往陇右道剿匪。陇右道悍匪如此凶残,连训练有素的护卫队尚且被打得措手不及。如今阿木尔和大齐已然通商,往来商旅大多经过陇右道,若是被悍匪所伤,必然造成两国邦交恶化。请陛下应允。” 督太监含笑给皇帝奉了一杯茶,又见皇帝挥手,分外明白的领了屋中伺候的人下去了。待偌大的御书房之中只剩了两人,皇帝才笑道:“萧卿所言甚是,是自己的意思,还是有高人指点?” 寥寥数语,含着上位者无尽的霸气,萧禹只觉得压迫非常:“臣只是此次送阿木尔来使回国,途径陇右道所感所想罢了。臣得沐天恩,自该为陛下解忧。” “好一句为朕解忧,武郎到底是武郎。”皇帝起身,负手立在窗前,今年阳光格外好,透过窗纱洒进来,晴暖非常。静默了好一阵子,皇帝转头,看向了依旧保持恭顺姿势的萧禹,“是为朕,还是为了五公主?萧禹,你当朕是傻子么?” 不料被皇帝一语道破心中所想,萧禹眉头拧成了疙瘩。武将和文官不同,若不立下军功来,哪里有那样容易走上高位?他既然喜欢沈善瑜,想要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她自然值得自己给她最好的。 毕竟除了大公主之外,其他公主的驸马皆是身居高位。而自己,区区从四品,更出身寒门,除了一个武郎的名头之外,并不配做阿瑜的夫君。他不愿让阿瑜被人笑话,自然要自己争取。 “萧卿不解释?”皇帝冷笑,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仅一个肖想皇女的罪名,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臣不敢肖想五公主。”萧禹声音平静,仿佛面前立着的不是皇帝,只是一个长辈,“臣……的确是心悦五公主,五公主天潢贵胄,更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臣出身白衣,无法和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相提并论。臣更不肯轻易委屈了五公主,更不愿五公主因臣之故被人笑话,这才愿立下军功,求陛下成全。”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虽然皇帝对于这安心拱自家小白菜的“猪”实在有些不满,但架不住是自家小白菜扑着赶着去找“猪”来拱啊。深吸一口气,皇帝道:“好,朕给你两年时间,若是能够肃清陇右道的山匪,朕自然会给你想要的,并为你和阿瑜赐婚,若是不能……”皇帝眼中冷光浮动,“你这辈子就不要再回京城了。” 哼,要是两年都解决不了,看来这武郎和文郎一样,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朕又何必把女儿托付给一个草包!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陇右道山匪横行,两年之内肃清的确有些困难,但为了阿瑜,他愿意去试试。 只要两年之中,能够肃清山匪……萧禹心里忽然热了起来,想到了沈善瑜那张娇俏的小脸,他握紧了双拳,不论如何,两年之后,他定然会凯旋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的提醒:还有一章哦~ 第40章 将笄 昨夜一场大雪, 整个皇宫都被一层素白笼罩着,纤细的枯枝因为承受不住积压的雪的重量,簌的一声, 落下一团雪来。阳光洒在雪地上,投射出几分耀眼的光华来。 廊下并肩而来两人, 两人身量相仿,是同龄人。一人穿枣红色狐肷斗篷, 兜头将脑袋罩住, 似乎很怕冷;另一人则披着翠羽织锦斗篷。两人都是模样上佳,一直穿过垂花门,一团雪从树梢落下,将穿翠羽织锦斗篷的小姑娘给砸了一头一脸。 另一个小姑娘抱着手炉,看着雪粒粘在同伴脸上,模样很是滑稽, 挑着眉说:“你就是该, 像我一样聪明, 哪里有这些事。”要是早早的就将脑袋罩住,怎么可能会成这样。 挨了雪珠子的小姑娘骂道:“沈善瑜, 你给我过来!” “你叫孤过来就过来?孤不是很没有面子么?”沈善瑜歪着脑袋, 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对方也恼了, 转头糊了一把雪在她脸上。 如今沈善瑜已然是十四岁的将笄之年了,比起两年前,她长高了不少,五官也脱去了几分稚气, 肤色白皙如雪,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娇挺的小鼻子,笑起来两个梨涡,娇艳之中又带着几分清丽,安安静静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大公主的品格,显得颇有些温婉。虽不及二公主明艳逼人,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而这个跟她相杀的人,自然就是敦王府小郡主沈怡安了,沈怡安如今是愈发的娇憨,只是小时候的劣根一点都没有改——只要沈善瑜一撩,她立马就上钩了。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芷溪和明月相视一眼,双双决定去将两个小主子拉开,倒不是为了别的,要是两人在雪地里滚湿了衣裳,害了凉可不好。 分别扯开了自家主子,明月才劝了几句,沈怡安犹自愤愤不平:“脾气半点不改,萧禹怎敢回来娶你?”见沈善瑜变了脸色,她顿时得意了,小鼻子都要挺上天去了。 自从两年前,萧禹一走,这件事就已经不算是秘密了,沈怡安自然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羞辱”沈善瑜,反正她没有心仪之人,沈善瑜就算是恼了,想要还击都找不到切入点。 憋得小脸红一阵白一阵,沈善瑜还是没有找到反驳的点,气得哼了哼:“呸,嘴上没个把门的,我和你说?”说罢,转身就走,沈怡安则摇头摆尾的在后面道:“你这样的脾气,萧禹万一喜欢上别的姑娘可怎生是好呀?” 一路回了凤仪宫,沈善瑜有点憋火,坐在妆镜前给自己贴花钿,只是连贴了几次都歪了,她也泄了气,转头问明月:“我这脾性真的会让男人厌烦?”她已经快两年没有见到萧好人了!她那日生辰,睡得迷迷糊糊的,谁知道醒来就得知萧禹去陇右道剿匪去了,接连生了他好几个月的气,连送来的信都一股脑儿撕了。最后还是远在阿木尔的大公主寄了一封信来,劝她不要为了这些事置气,她这才消气,重新和萧禹取得联系。 明月一脸淡定:“公主性子古灵精怪,有时候淘气,但如今脾性温婉了许多,颇有些大公主的气度了。”反正自从武郎走了之后,每次被怡安郡主刺激了,公主就要问这样的问题。变着法子哄人,明月是再擅长不过的了。 脸色稍霁,沈善瑜重新给自己贴花钿,一月前萧禹寄回来信,说对陇右道山匪的总攻进行得很是顺利。他的信一贯是报喜不报忧,沈善瑜也不好戳破,只让人将公主府的钥匙捎了一把过去。她自认自己比两年前漂亮多了,偶尔捧着小脸自恋一下。 等到梳妆完毕后,她忽而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前几日我去看叶先生,叶先生说想要借《黄州寒食帖》去赏玩,我去找三哥要了来,你们可送去了?” “送去了。”明月忙不迭答道。瑞王可是个二皮脸铁公鸡,有什么好的全往怀里扒拉,这次是妹妹要逼他吐出来,一番捶胸顿足后,也只好将东西给了妹妹。 得了明月肯定的答复之后,沈善瑜点头,自己则要往外面去了。如今公主府已经修缮完毕,皇帝的意思,就是让她自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的。 公主府和将军府算是比邻而居,明眼人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由銮仪卫将沈善瑜送到公主府门口,她自行进去。府上是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园子,无一不是用最好的东西修缮,雕栏画栋,院子里假山错落纵横,此时披着素白,满是画卷一般的美感。进了正院,其中迎面见一车宽的青石路,两侧各有耳房,隐隐能见到后面的抱厦,加之路两侧各种有红梅,给素白的雪景之中添了不少生趣。 屋内的陈设华而不奢,很多都是沈善瑜在皇帝那里见过的,为了给她布置,皇帝也出了不少血。沈善瑜走了几个院子,只觉得有些发困了,上了车,由人力推着,缓缓悠悠的往前走着,又因为一摇一晃实在舒服,她很快就枕在明月怀里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之中,她又梦到了萧禹,虽是看不真切面容,但那如酒般低醇的嗓音让她很是受用:“怎的又睡了?”那粗粝的指尖轻抚她的脸,指尖的薄茧硌得她有点疼,也不愿意睁眼:“阿禹,你好坏呀……”他笑了笑,声音渐渐远了。 沈善瑜忽然惊醒,见明月护着自己,免得自己掉下去。张皇的望了望马车之中:“是不是阿禹回来了?”马车很大,分为了内外,哪怕是五六人坐在其中都不显逼仄,她这样找,明月有点尴尬:“公主又做梦了?” “我不知道,我方才分明听见他的声音了。”沈善瑜有些丧气,托着腮问明月,“我是不是思念成疾了?” 明月模样有些不自在,轻轻说:“大概是吧……”见沈善瑜望着自己,忙笑:“我看肯定是。” 沈善瑜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又觉得自己发中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顺手扯了下来,见是一支红翡滴珠凤头簪,细细端详一二,这支簪子做工十分精美,看得出绝非凡品,连上面的纹路都十分的清晰。只是……沈善瑜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并没有这支簪子。 不动声色的将簪子插回去,沈善瑜枕在明月膝上:“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婢子怎敢有什么事瞒着公主?”明月笑得有些僵硬,嘴角抽搐,还是不敢让沈善瑜看出半点来。 沈善瑜施施然望了她一眼:“也对,我看你也不敢瞒着我。”明月刚放下心来,她又补充道,“你要是敢,我就把你扒皮抽筋,再把你送到陈轶那绣花大枕头那里去。” 明月:…… 见明月一脸戚戚,沈善瑜格外开心,眼珠儿一轮,计上心来,笑道:“罢了,我先回去吃中饭睡一觉,下午接着逛吧。” 草草的吃了一顿饭之后,沈善瑜也就回正院小憩了,躺在铺了厚厚绒毯的榻上,不多时,她呼吸渐沉。窗格轻轻响动,一个颀硕的身影轻巧的落了进来,半蹲在榻前,细细的端详着她。 两年不见,她长大了,脱去了稚嫩,满满都是少女的灵动。五官也长开了许多,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温婉。因为离得近,他连她脸上细细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纱射/进来,将她一头青丝都镀上了几分亮丽的光泽。 伸手,正要轻抚她的脸颊,忽的被她双手捏住。糟了!他心道不好,沈善瑜已然睁开眼,清亮的眸子就这样打量着他,脸儿上全是愠怒:“你好得很,跟明月那妮子一起糊弄我!” 那英气的剑眉,深邃如同浩渺苍穹的眸子,英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颇有几分凌厉的面庞,不是萧禹又是谁?两年不见,他体魄又强健了不少,肤色颜色也深了几分,但却显得更是性感。 本想给她个惊喜,现在却被抓了现行,更何况他擅闯阿瑜的闺房。萧禹脑子昏沉沉的,愈发局促起来:“阿瑜,我……” “你走开!”沈善瑜翻身坐起来,双手使劲推他,饶是他蹲在地上,却也纹丝不动,沈善瑜推了几次没有反应,自己着恼,起身要再推,却左脚踩了右脚,咕咚一声就往前栽去,不消细想,萧好人赶紧当了人肉垫子,免得她摔在地上:“当心,别摔疼了。” 沈善瑜吸了吸鼻子,顺从的趴在他怀里,嘴上却不饶人:“好个混账东西,走得时候一声不响,回来也一声不响,我是个棒槌该给你糊弄?”又四下里翻他衣裳,将他闹得愈发脸红,“还我,给你钥匙不是让你趁凶的。” “阿瑜,阿瑜……”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让萧禹浑身燥热,忙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不要闹……” 她眼眶立时就红了,萧禹心慌不已,忙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阿瑜,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我只是……”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被摸得身体发热了,这样说出来,阿瑜会将他当做登徒子的!半晌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萧好人憋得面红耳赤,只用力将她抱得更紧:“抱歉,我不是刻意瞒着你的。” “我会不会睡一觉起来,你又不见了?”沈善瑜如今长高了不少,将脑袋枕在他肩上。萧好人当然知道上次不告而别让她很生气,不然也不会连着好几封信都没有回音,浅啄她的额头:“不会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剿匪结束了,连余孽也几乎一网打尽,他分明应该等着大军一起回来,但他实在太想阿瑜了,这才舍了大军,一人先行回来。见她安静下来,萧禹将她抱到了榻上躺下,低声道:“喜欢这簪子么?” “喜欢呀。”沈善瑜颔首,“我喜欢你呀,你送的我都喜欢。”她就知道,才“梦见”萧禹,脑袋上就多了一支不属于自己的簪子,说不是萧好人回来了谁信啊?双手环住他的腰,“我不管,女孩子脸皮薄,要你去跟父皇说。也好让怡安自己打嘴,谁让她天天都笑话我,说我不乖顺又娇蛮,你肯定不敢娶我了。” 她软软的撒娇,让萧禹失笑,胀红着脸亲了亲她的小脸:“阿瑜是最好的,你性子古灵精怪,这才是我珍视的原因。我自会去向陛下陈情,求陛下将你赐婚与我,好好的打怡安郡主的嘴。”沈善瑜小脸都红了起来:“嗯,跟谁学的,这嘴好甜,让我尝尝。”说罢,踮脚亲在他唇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又香又甜,好像就这样一直尝下去啊。” 被她一调戏,萧好人脸上愈发的烧了,柔声道:“何况阿瑜有很多优点,比如长得漂亮、长得漂亮还有长得漂亮,更是个疼相公的主儿。” 两年前打趣的话,他竟然还记得,让沈善瑜心下甜蜜非常,脸儿一红,埋在他胸膛:“那有这样多优点的阿瑜要聘萧将军为夫,将军愿是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继续甜甜甜~ 第41章 大军赐婚 沈善瑜说得温柔, 小模样颇有些撩人的意思,萧禹喉结微微一动,憋红了脸才挤出一句:“那阿瑜以什么聘萧将军为夫?” “以阿瑜自己呀, 三媒六聘,什么都不少, ”沈善瑜双眸亮晶晶的,搂着他脖子问, “萧将军还要不要其他什么?” 喉结上下起伏, 萧好人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缺氧了。往日她还小,尚且不觉得,但现在她已然长大了许多,饶是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然有了独属于妙龄女子的玲珑曲线,这样圈着他脖子, 呼吸间带出的香甜气息, 是他在陇右道这两年所心心念的味道。慌乱的摇头, 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轻轻道:“阿瑜……” “要抱抱。”沈善瑜扒拉在他怀里, “阿禹抱抱。” “好, 阿禹抱。”她还是像往日一样喜欢撒娇, 萧禹抱着她,“多吃一些,你太轻了。” “吃就吃!”沈善瑜说,“反正到时候你抱不动了, 可别叫唤。”蹭在他胸口,感觉到脸颊旁喷薄坚实的肌肉,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呃……求问,老公的胸比自己还大怎么破!? 根本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萧好人见她沉默下来,低头道:“阿瑜,怎了?” “阿禹呀。”沈善瑜问道,“你抱着我觉得硌手么?” “并不……”萧禹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话,低头见她牢牢盯着胸口,似乎很困扰,他忽然明白过来,脸憋得通红:“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善瑜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那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这样,很好,真的。”萧禹挠了挠自己的头皮,坚定的吻了吻她温热的双唇,“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说,看了一眼她不算丰满的胸,脸上更红。 沈善瑜脸都气红了,推了他一把:“呸,你到底还是嫌弃我。” “阿瑜,我没……”到底是不善和女孩子相处,萧禹脸憋得紫红一片也没能找到安慰的话来,索性将她抱回来放在床上:“阿瑜……” 沈善瑜一股脑儿缠在他身上:“我困了……” “睡吧,我守着你。”顺从的将她揽到怀里,抚着她的背,萧禹柔声道,怀中的人儿柔声撒娇:“要阿禹陪我睡。” 他脸上一红,将她抱得更紧:“我陪着你。睡吧。”沈善瑜哼了一声,枕在他的肩头,轻声道:“你说过的,咱们往后再也不分开了。” 知道她是有所顾虑,萧禹浅笑,脸色胀红:“自然,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往后不管我去哪里,我都会带你。” 沈善瑜这才露出笑容来,歪在他臂弯之中,不多时,呼吸渐沉。他红着脸,俯首吻了吻她,道:“傻丫头。” 第25节 * 萧禹领兵大破陇右道山匪之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除了匪首外,拒不投降的被当场格杀,其他的均已招安。陇右道山匪盘踞地势,为非作歹已久,被萧禹一举拿下,京中对于他的评价非常高。因临近冬月初八万寿节,皇帝也坦言此乃其收到最好的贺礼。另一方面因文郎陈轶毁了容,这些年是愈发的深居简出,渐渐也淡出人们的视野了,所以这位武郎自然更是声名鹊起。 冬月初八万寿节,大军进京接受礼。那一日不过上午,京中街道两侧已然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沿街的茶楼酒肆也是生意火爆。约莫到了巳时,从城门口已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为首的自然是萧禹,他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身后则整齐的列队,手执长戟的兵士跟在马匹之后,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随后又是佩刀兵士。齐齐的身着明光甲,让人看了只觉得气势恢宏,阳光照耀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辉来。 而有囚车被人押送过来,其中关着一个中年男子,虽是看不清脸,但无端让人觉得匪气十足,想必就是匪首。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叫好声,不难看出萧禹的人气如何。 一直行进到皇宫门前,自有太子沈琏立于高台之上,代表皇帝犒赏三军。萧禹翻身下马,对立于高台之上的沈琏下拜道:“叩见太子。”身后的兵士亦齐齐下拜,呼声震天:“叩见太子。” 居高临下的望着跪成乌压压一片的兵士们,沈琏难免觉得自豪万分——这就是大齐的好男儿,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下道:“我大齐有男儿如此,何愁大事不成!诸卿实乃忠君为国忠良死节之臣。” 沈善瑜坐在离皇宫不远的茶肆二楼,探着身子望着对方,自有负责传话的人将这话传得所有将士都能听到。她微微一笑,自家二哥哥套话说得是愈发顺溜了。又见督太监取出明黄色的圣旨,一时间众将士连同围观的百姓都呼啦啦的跪了下去,沈善瑜无奈,也只能起身伏在地上表示对圣旨的恭敬。 “诏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宁谧,振旅班师。兹尔宣武将军萧禹,志虑忠纯,清心秉正,夙笃忠贞,克摅猷略。破陇右山匪之险,还安宁于民,释朕北顾之忧,厥功懋焉!着晋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赐封定国侯,钦哉!“ 沈善瑜颇有几分惊讶,旋即则明白了。萧禹在剿匪之事上的确厥功甚伟,但是这份封赏,也太过厚重了些。但转念,当年父皇许诺过,只要萧禹凯旋归来,就会为自己和他赐婚。父皇是断然不会轻易委屈了自己的。 满心动容于皇帝的一片慈父之心,沈善瑜微微抿唇,止住了想要哭的心思。下面又传来萧禹的声音:“谢陛下隆恩,臣得陛下庇佑,得以大破陇右道山匪。今逢陛下圣寿,以此祝吾皇万寿无疆,帝业永祚。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来这官话说得溜的,不止二哥哥一个人。 督太监将圣旨捧下去交与萧禹,后者接在手中,明黄色的绢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高声道:“臣等誓死效忠大齐,万死不辞!” 身后的将士们亦高呼道:“臣等誓死效忠大齐,万死不辞!”豪气冲云的呼声引得一片叫好,沈善瑜也含笑盈盈,大齐有如此男儿,何愁大事不成? 身边的明月拉了拉她的衣袖:“公主,咱们要回去了,今儿是陛下的万寿呀,总不能缺席。” 沈善瑜颔首称是,今日顶着父皇的威严偷偷溜出来看萧好人,要是母后都不能帮自己瞒住,那可彻底完蛋了。确认没有东西落下,沈善瑜就要走了。才出了茶肆大门,看热闹的人还没有散去,也有不少正在谈论这些兵士,眼底净是羡慕或赞赏。 沈善瑜也是很开心的,迎面却撞上了一人,立时让她蹙起了眉头。那人身材消瘦,一脸的病容,早已不复当年面如冠玉的翩翩玉郎的形象了,脸上隐隐的那道伤疤更是让人难以忽略。 蹙了蹙眉,沈善瑜已然近两年没有见过陈轶了,没想到陈轶居然变成了这样。虽然他的五官并没有太大变化,但脸上那道伤口,以及浑身带着的颓败萧索气息,仿佛一个病空了的老人,奄奄一息。 众銮仪卫立马将两人隔开,陈轶神色苍凉,看着沈善瑜,露出一个微笑来:“萧兄委实带兵有方,五公主应该很欣慰吧?”他上次在安康楼看到他二人并肩而立,他就明白了,他二人深爱彼此,但是他却十分的不甘。 分明最先被五公主称赞的是他,为何最后成了萧禹站在五公主身边? 沈善瑜皱着眉头瞪着陈轶:“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她不想跟陈轶说任何话,也不想去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她现在要赶紧回去祝父皇生日快乐,到了下午,再去跟萧好人一起玩。 陈轶平静的让开了身子,看着她立在马车车辕上:“五公主,你最先喜欢上的人,是臣对么?”当初陛下分明都有议亲的心思了,为何到了最后,变成了那样?因为香云?还是因为谁?陈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是他自己弄丢了沈善瑜,至少是他自己,让沈善瑜这样的厌恶。可是他还是想执着一次,低声道,“我们……还有可能重来么?” 沈善瑜:阿禹救命啊!这货又自作多情了! “你凭什么和孤说这话?”沈善瑜冷笑道,这货自视甚高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当年那皮相还是吸引人,现在成了这憔悴颓废的样子,还敢涎着大脸跑来说什么自己最先喜欢上的是他?还问能不能重新再来?“陈大人,我若是你,就该自矜文郎最后的美名,而不是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跟我说这些话。”她说到这里,故意朗声道,“怎么?你很有面子?昔年和萧禹并称文武二郎的文郎陈轶,现在这样失魂落魄和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有什么区别?还敢恬不知耻的来拦路?萧禹当年和你一般是从五品官开始做起,如今都是二品将军了,你还在五品官上,莫不是仗着乃夫陈阁老的威名做事?” 见成功引来了围观群众,沈善瑜笑道:“况且,陈大人以什么面目说这话?堂堂京官为了一个通房跟客人动手,甚至打伤了娇客,仅凭这一点,陈大人不妨问问在场之人,有哪个还敢对陈大人心存绮念?只有没眼力见的东西才会愿意自己姑娘送去做妾,陈大人这样偏心眼,谁敢将姑娘嫁给你?” 陈轶脸色顿白,沈善瑜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因为今日看军士的百姓还未散去,此时都围了上来,不乏有窃窃私语:“这就是文郎啊,这样的模样也配和萧将军齐名?”“还是个宠妾的无脑之人,竟然还敢跟娇客动手,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了。”“我看也就是个仗着爹是阁臣,成日招摇撞骗之人,就这模样,有什么资格和萧将军相提并论?还敢在这里纠缠起这位姑娘来。呸!当真不要脸!” 陈轶何曾被人这样指摘过,见沈善瑜进了马车,上前一步,低呼道:“等等……”他想问出来,哪怕善瑜只是告诉他曾经喜欢过都可以,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都不要紧,他只想听到她告诉自己,她是喜欢过自己的…… 銮仪卫小队的队长转身就将他推了个屁墩儿:“陈大人自重,我们家姑娘看你如今破了相,不与你争执,不要想着能和我们家姑娘说上什么,若要当个草包,还是趁早还是回去吧,不必在街上让人白白厌烦。” 草包!?陈轶被推倒在地,全身都僵了僵,沉默着看着马车绝尘而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他自己,一手将善瑜给推了出去是么?她分明是称赞过自己的,她分明是喜欢过自己的,若是自己不为了香云…… 他浑浑噩噩的要站起来,不料围观的百姓将他团团围住,纷纷冷嘲热讽:“就这样病弱的模样,什么地方能和萧将军相提并论了?”“这模样给萧将军提鞋都不配呢。”“还有脸纠缠别人家的小姐,好生不知羞的人!” 陈轶这么些日子一直不敢让人过多的看到自己,连当差也是定时去定时回,绝不肯让人看了笑话。但现在他的伤口被尽数扯开了,他本该是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文郎,何以现如今落到如此地步? 陈轶只觉得难受至极,仿佛被人打了几巴掌,也不知是谁,忽的唾到了他面容上:“呸,没脸的东西,仗着老子的虚名就敢出来招摇撞骗,还敢纠缠别人家的小姐!” 但是陈轶却呆愣着,连脸上滑腻的唾液都不去管了。 善瑜,若是我悔过,你还会回来么? * 沈善瑜溜回重华殿的时候,宴席已然开了,因是皇帝万寿,故此朝中的重臣都来了。谢阁老身为首辅,自然早就知道皇帝的意思,只是他委实没有想到,皇帝会给萧禹这样的高官厚禄。 作为政治家,谢阁老的嗅觉当然是无比灵敏的,想到五公主的公主府几乎就和将军府比邻而居,他如何不明白——陛下怕是要将五公主赐婚给萧禹了! 这文武二郎是不是都跟世家有仇啊! 谢阁老如斯想着,转头看向了几个政见相同的同僚。如今世家出身的朝臣占了朝中重臣泰半,但白衣出身的也不容小觑。对于两党之争,陛下从来都不表态,显然是要用制衡之术来平衡朝堂势力。尽管是如此,世家们也不可能放着白衣扑棱棱的就赶上自己了啊! 尤其是文武二郎都是出身白衣,先是传出五公主喜欢文郎,后来没影儿了,现在怎么又和武郎扯上关系了? 谢阁老心很累,但也不敢去问皇帝,这明摆着找削的事他才不会去做。但五公主的驸马,注定是会被重用的,只因五公主是皇帝最疼的小女儿,更是太子最疼的小妹妹。前几个公主都和世家子结亲,最小的一个和白衣结亲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但要是引起两党失衡……不过,萧禹此人虽出身白衣,到底是比陈家那口子讨喜多了。萧禹不结党,不逢迎,也从来没有传出过弄权的事,陈家可到底有个老奸巨猾的陈阁老,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位置呢。 对于谢阁老的思量,皇帝表示自有打算,并不去多理,被众臣敬了数杯酒后,督太监从外面来:“陛下,五公主回来了。” “宣进来吧。”对于小女儿套路自己,皇帝表示很淡定。说什么身子不适晚些来,其实就是溜出宫去看萧禹去了,这点皇帝怎会不懂,只是又懒得去戳破。沈善瑜得了宣召,噔噔噔噔的从外面快步进来,众臣忙放了手中觥筹,起身问安道:“五公主金安。” “诸位大人客气了。”沈善瑜欠了欠身,算是自己的还礼,又撒娇的去拉皇帝:“父皇,儿臣今日给父皇准备了好东西呢。” “坐到父皇身边来,”本就心疼皇后拿命生下来的这个小女儿,再有对大公主的愧疚,所以皇帝一向极为纵容她,督太监立马给她搬了个凳子,“去岁给了父皇一幅五女拜寿图,亏得父皇以为是你自己绣的,还好一阵乐呵。” 沈善瑜撅嘴说:“可是父皇未免忘记了,咱们皇家的女儿虽然要学习刺绣,却也马马虎虎过得去就是了。这世上也没有皇女宗女针线活很好的呀,不然要针线上人做什么?” “伶牙俐齿的小东西。”皇帝失笑,大掌抚着沈善瑜的小脑袋,“那今日又给父皇什么东西?” 沈善瑜笑眯眯的起身:“呈上来!” 下面立时有人捧着一幅画进来,沈善瑜亲自去展开,那幅画长约一丈,宽约三尺,上画面长之人,正是彭祖。笔触之细腻,连发丝都能看清,色调也十分的柔和,不可谓不好。 “儿臣自己画的呢,可费了不少功夫,这回父皇不能说儿臣搪塞了吧。”沈善瑜一面说一面笑,“可还入得父皇的眼?” 皇帝尚未答话,外面又有人通禀:“萧将军来了。”陇右道山匪一直是心腹大患,如今阿木尔和大齐已然通商,一旦有阿木尔商人死在了陇右道山匪手下,只怕两国战事再起。而萧禹这次立下功劳来了,自然是很得看重。 谢阁老无声一叹,心道是主角来了。转头看去,萧禹已然换下了戎装,一身竹青色长袍,外罩灰色斗篷,古铜色的肌肤,斧削般的面容,英挺的剑眉,眸似深海,鼻若悬胆,双唇紧抿,举手投足间自然带出了一股常年纵横沙场的沧桑肃杀之气。连给皇帝行礼之时,这股气势都没有消下去,压迫得殿中众位重臣都有些局促。 沈善瑜乖乖的立在殿中,等皇帝叫萧禹起身之时对他一笑,算是打招呼。岂料萧禹浑身带着的肃杀之气立时消了下去,整个人倒是柔和起来。谢阁老眼睛都快落出来了,心里也忽然明白皇帝为何想将五公主赐婚给他了——武郎的气势,只有五公主才压得住啊! “阿瑜回来。”皇帝倒是淡定,令女儿回到身边来,对萧禹道:“萧卿看这画如何?” 萧禹闻言转头,那幅画实在巨大,但能看出画画者的笔触如何,他上下一看,道:“此画虽只有一人,但笔触十分细腻,将神态衣饰甚至发丝都描绘了出来。看得出是很有功底,大有宋朝张择端之风。”张择端乃是北宋著名画家,其作品《清明上河图》就以人物刻画所闻名。 沈善瑜微微红了脸庞,就算父皇夸赞她,也不比萧好人夸赞她让她开心。皇帝含笑:“谢卿如何作想?” 谢阁老被点名,施施然站起来,行了个礼:“臣恭贺陛下。原因有三,今日乃陛下寿辰,臣贺陛下四海升平,河清海晏,帝业永祚;萧将军年轻有为,实为国之楷模,为陛下分忧解难,臣再贺陛下得此良臣;五公主于书画上造诣颇高,能得萧将军如此称赞,臣三贺陛下教女有方,实为天下典范。” 要不怎么是首辅呢,这嘴甜得,让人不舒服都不行。 皇帝看来兴致也很高:“承谢卿之言。”又令人给萧禹看座,命其坐在守孝后官复原职的陆齐光身侧。沈善瑜也就回了明光殿去寻皇后和姐姐们了,待她一走,皇帝笑道:“萧卿,你看朕这个小女儿如何呢?” 此话一出,殿中忽的沉默起来。众人纷纷都看向了萧禹,等着他如何回答。这殿中的都是朝中重臣,自然也都是人精,皇帝怎会无缘无故的问这话?就算是一点风声儿都不知道的,也该明白了。 萧禹忙起身下拜:“回陛下,五公主仙姿佚貌,加之性情娇憨,实为佳人。”想到方才阿瑜的那个笑容,他心儿都热了几分,更明白皇帝当众问这话的原因。现下还十分激动,但他素来是沉稳内敛的性子,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皇帝吃了几杯酒,也有些上脸了,微微打了一个酒嗝,笑道:“那朕将小女儿许配与你,如何?” 殿中忽的安静了下来,方才就知道皇帝是在相女婿的世家朝臣们现在内心苦笑,一直以来,在和白衣争锋的过程中,世家几乎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不拘是皇子还是皇女,他们的配偶就没有一个是出身白衣之家的,正因为这样,世家当然打心眼里想要永远压着白衣。 但现在皇帝陛下似乎是想要再次平衡双方势力了,将至少会受两代皇帝宠爱的五公主嫁给出身白衣之家的萧禹,萧禹必然会被重用,到时候白衣自然会崛起,只怕这才是陛下的目的!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些朝臣还没有胆子敢去跟皇帝叫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谢陛下隆恩。若得五公主为妻,臣必倾心以待,和五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辜负陛下美意。”萧禹心狂跳不止,他总算是等到了今日,这两年在陇右道,不管什么苦楚,他都在内心告诉自己,只要熬下来了,就能跟阿瑜白首到老,不拘如何,都是值得的。如今能够以从二品镇军大将军的身份娶到沈善瑜,如此才算不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他愈发的欢喜,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脸上灼热的温度也透过古铜色的肌肤传了出来,显得腼腆而羞涩。 皇帝朗声笑起来,他虽有自己的考量,但萧禹是个好的,能过了他的眼,想必皇后那关也不难过,只是现下需要担心的……念及此,皇帝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们,四兄弟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萧禹,目光锋利如刀。 尽管明白妹妹和萧禹是两情相悦,且萧禹愿意为了妹妹自请去陇右道剿匪这件事,原本就是让四兄弟对他颇有几分敬佩。然而现在,四人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这可是要把妹妹拐走的大尾巴狼! 饶是萧禹心中狂喜,但仍然是感觉到了几个皇子要吃人的目光,略一沉吟便知道,自己即便是过了帝后那关,这几个大舅子大姨子这边,只怕也是难松口的。 皇帝金口玉言,立时命礼部尚书拟旨,为萧禹和沈善瑜赐婚。明知皇帝是要扶持白衣之家来弹压住世家的气焰,但以首辅谢阁老为首的世家大臣们也只能和血吞牙,起身恭喜皇帝为女儿选到了如意郎君,遥贺五公主觅得佳婿,恭贺萧禹解决了人生大事。 纵然旨意没有下来,但重华殿之中的事已然已然传到了明光殿之中。沈善瑜羞红了脸,不发一语。沈怡安踱到她身边,笑道:“装什么矜持,我可知道你快要乐疯了。” “我倒是不乐。”沈善瑜说,“我只盼着有人说我性子乖张没人敢娶,现在可算是自己打嘴了。” 怡安郡主脸色骤然变了,跺脚道:“呸,我未来的夫婿定然比萧禹好上千万倍。”虽然这是气话,但她也是万分羡慕沈善瑜的。毕竟萧禹如何疼阿瑜的,她都是看在眼里。 见沈怡安小脸色变,沈善瑜笑眯了眼:“我如今得偿所愿,必然为你和婉茹在佛祖前面祈福,祝愿有不开眼的小子将你俩捡回去。” 沈怡安到底不肯依,和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宴罢,沈善瑜借口犯困从戏园子走了,陆齐光和萧禹坐在一处,见沈善瑜走了,也低声道:“还不走?” 萧禹本是未懂,但立马明白过来,忙不迭也退了出去。只是因不知沈善瑜去了何处,只能四下里寻找,明月忽从一旁闪出来,将他往御花园之中引去。 甫一进御花园,其中白雪皑皑,又有红梅盛放,好不美丽。萧禹四处寻找着沈善瑜,才转过假山,忽有一娇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萧禹忙接住她:“当心,别摔着了。” 话未落,已被沈善瑜以唇舌堵了回去。生怕弄伤了她,萧禹也不敢用力,只轻轻吻着她。待唇分,沈善瑜才紧紧依偎在他怀里:“阿禹,我好生欢喜。我好想今日就嫁给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哼哼,现在阿瑜和萧好人可是未婚夫妻了~ 不过萧好人哪里有那样容易娶到我们阿瑜嘛【捂脸】 几个大舅子和大姨子正磨刀霍霍~ 第42章 嫂子嫁“祸”调/教 扭糖似的缠在萧禹怀里, 沈善瑜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她身子都有些颤抖,将脸儿埋在他怀里:“阿禹, 你又是如何做想的?” 他脸上升腾起灼热的温度来,沈善瑜之于他的意义非同寻常, 绝非是等闲可以比拟的。现下皇帝表示愿意接纳他做女婿,让萧禹不能不激动——往后他可以大方的抱她, 可以大方的关心她, 更可以大方的对同僚说这是他的妻子。 沉默了片刻,他将怀中的女孩儿紧紧抱住:“阿瑜,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和阿瑜分开。 胀红了脸儿,沈善瑜愈发的欢喜,乐颠颠的吻了萧禹一回:“我一会子就去问父皇, 何时愿意将我嫁给你, 我已然要等不及了。” 她兴奋得笑脸通红, 让萧禹忍不住笑起来,喉结上下颤动, 身子也燥热起来。可惜小公主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依旧将凸显了玲珑曲线的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萧禹一张脸彻底被扭得变了色, 脑子里全是要将她压着好好亲一亲的欲/望,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萧禹低声道:“我们……等你及笄可好?” 他虽然不甚明白女孩子,但这两年在军中, 总有人提到自己的妻子。他清楚的记得那人说,女孩子若是太行房,怕是对身子有伤。他当然不愿意阿瑜因为这样的事伤了身子,至少等到她及笄之后,再行谈婚论嫁不迟。 总归,她如今已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了。 盈盈望向他被镀上了一层蜜色的双眸,每次看到这双眸子,她都觉得仿佛是星海灿烂,又像是浩渺苍穹,让她挣脱不开,只能深深地沉醉下去。 生怕自己眼里流露出对她的渴望,萧禹脸上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仓皇的退开两步,低醇若酒的嗓音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局促:“阿瑜,我没有多想,我只是……” 他浑身都绷紧了,一张俊脸在沈善瑜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红:“阿瑜,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那你想了什么?”沈善瑜微笑,伸手捏了捏他的俊脸,软萌的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撩拨,“乖乖,你到底想什么了?告诉姐姐,让姐姐安慰一下你?”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向着脑子里灌去了,萧禹呼吸略重,看着她含着促狭笑意的小脸,愈发觉得自己淡定不了,捧着她的小脸便啃了上去。滑腻的触感让他很满意,岂料沈善瑜还如同小猫一样轻轻的哼着,让萧禹更是难以自拔,索吻的愈发用力了。 憋得俊脸一片火红,萧禹粗重的喘/息,见沈善瑜脸儿泛着不自然的颜色,小嘴也微微红肿,脑子里不自觉就浮现出了她两年前的话。一旦两人忘乎所以的吻起来,不管是谁先主动的,一定都是她被索吻得双唇红肿。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过火的萧禹深呼吸一次,低声道:“是我的不是,往后……不会了。” “为什么不会了?”沈善瑜歪着小脑袋问道,“只要是阿禹,我什么都愿意的。吻肿了不要紧呀……”她眼底闪烁着狡猾的光芒,慢吞吞的抱着萧禹,抬头低声笑道:“人家还想你把人家弄坏掉呢。 第26节 ” 静默半晌,萧禹忽的推开了小公主,自己夺路而逃。他脸上泛着极不自然的紫红色,好像熟透了的浆果,戳一戳就能爆开。 他才不会当着阿瑜说,他快要流鼻血了…… * 冬月初九,万寿节之后,圣旨晓谕京中,将五公主沈善瑜赐婚给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萧禹。因萧禹大坡陇右道山匪,他在京中的声名是愈发的水涨船高,越来越多的妙龄少女将他列为了心中男神。但一夜之间,男神成了别人的未婚夫,这让姑娘们怎么接受?是以京中不少人咬牙切齿,更碎裂了许多瓷器,沈善瑜也不知道被人扎了多少小人儿。 沈善瑜:你们有本事就扎死我,生命不息,秀恩爱不止。 自从圣旨下达,沈善瑜就愈发的和萧禹亲密了,这日里带了酒肉去校场犒赏三军。萧禹正在练兵,离得老远,就听见呼声震天,兵士的动作整齐划一,寻不出半点的不对。武器在阳光下反射出锃亮的光辉来,仅仅是这样看着,就让人生出无穷无尽的豪气来。 沈善瑜不免看痴了,进了校场,她这才能够看见,一身戎装的萧禹立在众兵士最前面,正在指挥操练。他实在太过专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沈善瑜的存在,虽是冬日,但他额上渗出了涔涔汗水,显得古铜色的肌肤愈发的性感。沈善瑜不动声色的咽了一口吐沫,愈发沉迷其中了。 在校场操练的兵士无一不是跟着萧禹日久的老兵,更有不少事在渥南国和陇右道过了命的交情,副将脸色稍稍一变,上前要和萧禹说话,几个老兵也绷不住笑意,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色,不顾军规低声说了一句。 只是萧禹何等眼尖,心道是这些弟兄们如今竟然不顾军规了,心里有几分憋气,也不听副将说什么,沉声道:“说了什么?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一起听听。” 那老兵脸色胀红,低声道:“将军……”萧禹低声道:“说出来!我莫非已然喝止不住你们了?” 老兵憋红了脸,大声说:“禀将军,属下方才说,嫂子来看将军了,完毕!” 萧禹:…… 他声音那样大,一瞬间吼出来,整个校场鸦雀无声,气氛忽而尴尬起来。萧禹原本还想治他练兵不严之罪,听了这话,脸上只觉得快要烧起来了。转头见沈善瑜立在身后,正笑得十分纯美,一时间更是尴尬了。 副将在一旁憋笑都快憋不住了,方才他就想说五公主来了,岂料将军不听,现在这尴尬不是将军自己找的么?看出将军尴尬得不行,副将很适宜的为他解了围道:“时间差不多了,暂时休息一下,解散!” 沈善瑜端详着萧禹,虽然萧禹身上更显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每次这样胀红了脸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可调戏啊。想到这里,她抿出一个乖巧到了极点的笑容对身后的人扬了扬脸,示意他们将东西搬上来。众兵士有序的去领东西,萧禹脸上红成了一片,快步到沈善瑜身边:“阿瑜,实则你不必如此……” “都叫我嫂子了,我这嫂子能不好好表现一下?”只一句话,就让萧禹找不到地方反驳,又见她要贴上来,萧禹忙退了一步,“一身的汗……” 他是个粗人,若是让阿瑜闻见了身上的汗味……在面对沈善瑜的时候,萧禹就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不能忍受自己在阿瑜面前有任何的不妥,自然不会让汗味这样不雅的事情影响到阿瑜对自己的观感。 沈善瑜愣了愣,旋即扑到他怀里:“不嘛不嘛,要阿禹亲亲抱抱举高高。”实则他身上并无汗味,热热的反倒是很舒服。 萧禹身子僵了僵,又见有人看向了自己,脸上微红。还没说话,对方就已然被副将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臭小子,将军和五公主也是你笑得的?” 对方挨了一巴掌,也不恼,一面吃酒吃肉,一面小心翼翼的看着这方的动静。萧禹脸色微红将沈善瑜抱紧:“下次不要来校场了,校场里全是男人,若是伤到了可怎生是好?” “可是人家想你了嘛。”软软的撒娇,沈善瑜往他怀里蹭了蹭,“阿瑜最近都吃了很多,你试试有没有长胖一点。” 萧禹脸上微红,大齐民风开化,未婚夫妻之间有亲昵的举动也十分正常。他虽是个腼腆之人,但沈善瑜提出的事他几乎都不会拒绝,当下将她抱着举起来:“阿瑜还是再多吃一些,仍然是太轻了。” “若是长胖了,穿衣裳就不好看了。”沈善瑜如此说道,“那样阿禹就会喜欢上别人的,人家不要阿禹喜欢别人。” 萧禹笑起来,粗砺的指尖轻轻刮她的鼻尖:“阿瑜成日吃什么飞醋?我怎会喜欢上旁人?你是我求了两年才求来的宝贝,我怎会不喜欢你?” 沈善瑜:夭寿啦,萧好人真的会撩人啦! “阿禹你最好啦。”沈善瑜低声娇呼道,又埋首在他怀中蹭来蹭去的,“要听阿禹说喜欢我。” 不料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萧禹脸上很红,但又见她眼波之中隐隐透出的期待又实在不忍拒绝,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阿瑜,我喜欢你,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喜欢你。” 他嗓音低醇如酒,成功让沈善瑜沉醉了,急吼吼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也最喜欢阿禹啦。” 两人这狂撒狗粮实在戳痛了无数人的眼,然而校场之中的老兵们却认为自家将军终于找到毕生最爱,如同看到自家猪终于会拱白菜了一般,觉得欣慰无比。 等到训练结束之后,萧禹要将沈善瑜送回宫,却被沈善瑜拒绝了:“我有好久没有去瞧瞧叶先生了,自然是要去的。” 萧禹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都是沈善瑜照料萧老夫人的,虽不说日日伺候,但大多是事必躬亲,俨然是当做亲祖母来孝顺的。 这些都是萧禹回京之后方才听说,自然无比动容,此时见沈善瑜执意,也不拒绝,将她抱上了马:“既是如此,我带你去。” 纵然男女界限不严,但不得动手动脚是底线。然而上次骑陆齐光的马让沈善瑜记忆犹新,留下的阴影还在,吓得当即翻了下来:“我不擅骑马,只怕颠疼胃。”又勾着萧禹的衣裳,娇娇的撒娇说:“阿禹陪我坐马车嘛,只要阿禹陪我。” “好。”萧禹一口答应下来,刚在马车上坐定,沈善瑜就扭进了他怀里:“还是在这里最好啦,骑马不好,被外面人看着,做什么都不方便。”一面说一面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纤长的手指勾着萧禹的衣襟,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她的语言、神态、动作,无一不是暧昧至极。萧禹对情事上脸皮之薄骇人听闻,当下面红耳赤:“阿瑜……” 还未说完,沈善瑜将剩下的吞进了腹中,小狼狗一样将他吃抹干净了,她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眼里净是狡黠的光芒:“真好吃,现在就想将阿禹彻底吃下肚里呀。” 萧禹好笑至极,这小丫头如今是愈发的会作妖了,将她死死的压到怀里:“还指不定谁吃谁呢。” 沈善瑜“噗嗤”一笑,轻咬他的下巴:“你等着瞧,到时候你就知道谁吃谁了。” 而伺候在外面的明月和銮仪卫小队队长听着这俩没羞没臊的对话,简直都要泪目了。一路将马车赶去了将军府,待下了车,沈善瑜小跑两步,拉住萧禹的手:“人家要和你一起进去。” 自有小厮将马牵了下去,萧禹生怕弄疼了沈善瑜,轻轻将她小手握住:“走吧。” 两人并肩进了将军府,萧禹要换衣裳,沈善瑜不动声色的跟上去,笑道:“要不要我给你更衣?我虽是娇宠着,只是更衣我还是会的。” 萧禹脸上再次烧了起来,他怎能自己赤身在阿瑜眼前出现?阿瑜会如何想他?憋红着脸,他慌忙摇头:“不、不要了。” 沈善瑜故意问道:“阿禹是不是嫌我笨?”她佯作委屈,让萧禹顿时心慌,低声道:“等往后……”对上她促狭的眸子,萧好人立时明白自己被揶揄了,慌忙进屋去。 匆匆擦了身子,换了衣裳,这才双双要去给萧老夫人请安。才进了院子,却见其中伺候的人露出了惊诧的脸色,慌忙迎上来,向两人行了礼:“五公主金安,将军,如今唐姑娘在其中呢。” “哪个唐姑娘?”萧禹问道,脑中仔细一想,却也始终想不起来是谁,低头看着小鸟依人偎在身边的女孩儿,“阿瑜知道么?” “阿禹又哄我开心呢。”沈善瑜不动声色嘲了一声,“我那好表姐,委实不记得了?” 自从上一次,唐翊君在皇帝的万寿节上面丢了大脸,被皇后下懿旨驳斥了一番,连带着其母的县主爵位都给撸成了县君,唐翊君算是彻底老实了。这样多年,沈善瑜没有再关注过她,自然也没有再见过她。 但现在,她竟然在将军府,还似乎正在跟萧老夫人说话的样子,让沈善瑜有些憋气——这货还没有对自家萧好人死心,还想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念及此,沈善瑜摆手示意侍女不必多理,自己蹑手蹑脚要去看看。萧禹对唐翊君可谓是好感全无,正在沉吟她何以会过来?但他是个正人君子,何曾干过这样听人壁脚的事,正在沉思,见沈善瑜到了廊下,忙跟上去,将她抱在怀里,低呼道:“阿瑜,听壁脚不好,绝非正大光明之事……” “口是心非。”沈善瑜伸手捂住他的嘴,唇上柔滑的触感让他羞红了脸,“阿禹要真是不想偷听,跟着我过来做什么?” 萧禹:…… 小公主果然是自己的克星,萧禹如斯想着,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不可冒进,若是祖母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沈善瑜心里甜蜜,挽住萧禹有力的臂膀,两人一起贼兮兮的缩在窗下。她轻轻的呼吸声,还有身上带着的清甜味,让萧禹意乱神迷,红着脸将她往怀里扒拉紧了些。 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沈善瑜笑眯眯的依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对于孙儿和准孙媳妇的事,萧老夫人一无所知,只笑着看面前坐着的唐翊君,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她已然明白自己和沈善瑜之间的云泥之别,安生了好多日子,但今日,却又来了这里。 “唐姑娘的来意,老身并非一无所知,”萧老夫人开口便带着一股子知性书卷气,“若依老身的意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唐姑娘也不必强求了。” 唐翊君面色戚戚:“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吗?我待萧将军的情意,不比五公主少。”她得知皇帝为沈善瑜和萧禹赐婚之后,实在无法淡定下来,实在憋不住,这才来了这里。 沈善瑜趴在萧禹怀里,心中有气。唐翊君也配和她相提并论?她和萧禹两情相悦,互相心里都有对方。不是她自夸,唐翊君有什么资格和她相提并论?在萧禹不在的时候,萧家上下全是她在操持,萧老夫人也是她在照料,既然唐翊君对萧禹的感情是真的,那么在萧家最需要人操持之时,唐翊君去了哪里? 萧家的事全部都不管,等萧禹回来和沈善瑜定亲了,她就跳出来说自己“对萧禹的感情不比五公主少”?! 要点脸! 沈善瑜心里有气,转身轻轻将萧禹推到墙上,低声道:“阿禹,分明是我更喜欢你的。”她温热的呼吸徐徐喷出,引得萧禹一把捞起她,狠狠地亲了上去。 沈善瑜闷哼一声,乖顺的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狂热,甜蜜都快溢出来了。 屋中萧老夫人依旧含笑,对上唐翊君略显憔悴的小脸:“唐姑娘对阿禹的一片心,老身替阿禹谢过了。阿禹和五公主两情相悦,还请唐姑娘明白。况陛下圣旨金口玉言,绝无转圜之理,唐姑娘趁早打消念头吧。” 当然知道圣旨没有驳回的,可是唐翊君心里难受非常。她不信萧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他选择了沈善瑜,让她怎能不难受?沉默的咬了咬下唇,她忍住即将喷薄的泪意:“老夫人,我还有可能吗?我至今也不明白,我和五公主在身份地位上确如云泥之别,只是除了这点,我什么地方不如她?” “你不如五公主的地方?”萧老夫人坦然微笑,仿佛拈花微笑的观世音,“唐姑娘没有不如五公主的地方。” “那为何萧将军选了她而非我?”唐翊君哭道,眼泪簌簌而下。 沈善瑜正在外面和萧禹吻得难舍难分,险些忍不住进去怼她。被萧禹紧紧按在怀里,他红着脸,低沉的声音轻轻唤她名字:“阿瑜,阿瑜……” 被他低醇的嗓音撩软了身子,沈善瑜歪他怀里,还是决定不在萧老夫人面前败坏自己形象了。毕竟听壁脚之事,本是自己不对在先。 萧老夫人微笑道:“若真要说唐姑娘有何处不如五公主,大抵不如的地方只在于,姑娘不是五公主。” 唐翊君不是沈善瑜,仅此而已。沈善瑜和萧禹两情相悦,这是唐翊君无论如何比不上的,毕竟阿禹自成名以来,一直都被各色女孩儿追捧着,唯有五公主一人能够走进他心里。 何况,在阿禹不在的日子里,沈善瑜以皇女之尊,对待自己如同至亲祖孙,替阿禹在膝前尽孝,如此两年,连她都动容万分。 而如同唐翊君这样的女孩儿,说着深爱阿禹到极致,实则她们的深情,也不过尔尔。甚至连接纳阿禹所关切的人都做不到,又谈何喜欢? 外面,沈善瑜依偎在萧禹怀里,给萧老夫人一番话羞得脸儿通红。她对萧老夫人的好是心甘情愿的,毕竟她既然想要嫁给萧禹,那么萧家的一切她都应该接受,所以照料萧老夫人是理所应当的。现在听到萧老夫人这番话,她是心中动容,至少自己的努力萧老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此就够了。 看着沈善瑜羞红的耳垂,萧禹愈发的欢喜,轻声道:“是不是被祖母感动了?”见她羞涩点头,萧禹说,“实则,我自请去陇右道剿匪,也是祖母提点的。我不比世家子,却也不能轻易委屈了你。” “你有心就好了。”沈善瑜轻声道,心中愈发欢喜,外人看来的确是军功赫赫,但是沈善瑜却知道,每一次交锋,都是拿命去赌,稍有差池,便是死路一条!正因如此,她才会格外珍惜萧禹疼爱她的心。 两人在窗外情浓,屋中却是死一样的寂寥,唐翊君喃喃自语的将萧老夫人的话重复了一次,复又笑道:“我自然不是五公主,若我是五公主,今日也是由得我任性了。”若是她能生在皇家,万人追捧,今日也不至于如此。咬了咬牙,她道,“既然萧将军喜欢的是五公主而非沈善瑜,即便是做妾,我也没有可能了么?” 萧老夫人敛眉,脸上还是处变不惊的笑容,但心中却对唐翊君鄙夷起来。大齐民风开化,绝非前朝那样单纯约束女子,是以女子是完全可以选择嫁给夫君为嫡妻的。而唐翊君竟然会将自己的话理解成阿禹只爱沈善瑜的身份,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更不说唐翊君堂堂县君之女,今日竟然能说出愿意为甚给萧禹做妾的话来。 “萧家没有纳妾的先例,也不敢有违皇帝陛下的圣旨纳宗室出女为妾。”萧老夫人很淡定的说道,目光灼灼的看着唐翊君,“唐姑娘,还请姑娘扪心自问自己什么身份,大齐的宗室出女,更是世家贵女。寻常贵女,即便是给人做续弦也嫌轻慢了自己身份,姑娘反倒是要扑着赶着做妾,试问将自己脸面放置何处?” 萧老夫人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将唐翊君一番呵斥,让她垂泪不止。末了,萧老夫人长叹一声:“罢了,老身孟浪了,姑娘请回吧,老身乏了,想要休息了。阿禹和五公主已然有婚约在身,未免旁人非议,往后唐姑娘也不必来寒舍。” 唐翊君仿若雷击:“老夫人,是我说错了话,老夫人不要赶我走!”以后再也不能来将军府,可是她还想见到萧禹……因为两年前她被皇后下旨驳斥,她颜面尽失,也不敢再出席宴请贵女的宴会了,久而久之自然被人淡忘。但她心中还有能和萧禹在一起的绮念,为了这个绮念,她做什么都可以! “回去吧。”萧老夫人并不想跟她多说话了,又因她哭哭啼啼闹得脑仁疼,掌不住发了怒:“叉出去!” 几个侍女忙将唐翊君给抓住,将她向外拖,吓得萧禹慌忙抱起沈善瑜进了偏房。听着外面的低泣声,沈善瑜笑道:“美人哭了,是不是心疼呀?” “与我没有干系,我何必心疼?”萧禹不着喜怒,坐下后将她抱在自己膝上坐定,“况且我也不愿见她。” 沈善瑜面露狡黠之色:“那……她若真给你做妾,你愿是不愿?不必问我的意思,我自然是同意的。” 心头涌出一股子薄怒,萧禹将她紧紧抱住,颇有几分哀怨:“你竟然舍得将我推给别的女人?若你如此作想,你我走到今日,又有何意义?”又见她撅着嘴望向自己,眼波盈盈,又惊觉自己无意之间竟然疾言厉色起来,忙放柔了声音,“我有阿瑜就够了,萧家没有纳妾的先例,在我这里亦然,绝不会改变。” “小嘴好甜,给我尝尝。”一面说,沈善瑜一面支起身子吻他,搂着他的脖子柔柔撒娇,“小乖乖果然是我的小乖乖,你这样乖,我怎的舍得将你推出去给别人?”她笑道,“我早已与你说过了,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人。若是你要纳妾,我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你纳妾我就养面首,你纳一个我养十个。你要是不怕,就只管纳妾。” “你还敢养面首?”萧禹咬着牙,浑身肃杀之意再起,“你我之间,绝不会有第三人插足。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绝不会背弃今日对你许下的承诺。” 沈善瑜笑得格外满足,心中却盘算起了另一件事,重重的在萧禹耳边吻了吻:“我可不会放着这现成在这里的人儿给我添堵呀。” 当日回宫去,沈善瑜便向帝后道明此事,惹得帝后双双蹙起眉头,沈善瑜笑道:“表姐这样不矜身份,竟然说出想给阿禹做妾的话来,儿臣自觉实在打嘴,还请父皇母后为儿臣主持公道。” 皇后展眉微笑,施施然望向了皇帝:“既然如此,咱们就索性卖给清河一个好处如何?” 上一次唐翊君在万寿节上闹出幺蛾子,本就是在打皇帝的脸,是以皇帝根本不去理她,全权交由了皇后处置。没过几日,则有旨意来,赐清河县君之女唐翊君为乡君,无号,不日嫁与陈轶为妻。 陈轶早已淡出公众视野多日,虽然上次在万寿节被百姓们给堵了,但造成的影响并不能让大众多知道。但这次赐婚可不同寻常,乃是皇帝亲自赐婚,自然而然的,又将陈轶推上了风口浪尖,与此同时,他被毁容的消息也一传十十传百,越发的神乎其神。 如今陈轶本来就是个玻璃心,被这样推出来之后,更是难堪到了极点。连陈阁老行止间也多了几分气急败坏,纵然知道唐翊君如今是乡君,但唐家被皇帝陛下厌弃已经不是今日的事了,一个不受宠的乡君还不如娶一个没有封号但却受宠的姑娘。莫说旁的什么,现如今只剩一个空壳子的唐家,能否给出符合乡君身份的嫁妆都是问题。 只是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陈阁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对于还没过门的唐翊君十分的看不上眼。 尽管知道这乡君的爵位就只是为了羞辱自己才赐下来的,但唐翊君也没有想到还没出嫁就给公公嫌弃了,不便说什么的唐翊君也无可奈何,除了在家中以泪洗面,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 只是这些事,和萧禹并沈善瑜都没有半点关系。 眼看进入腊月,京中已然开始操持年里的事了,萧家人口简单,过年也不必铺张,是以萧禹还是全身心投入在练兵之事上面。这日刚解散兵士,萧禹也准备回府沐浴,向祖母请安。刚准备回去,就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进来,手执廛尾,笑得十分得体,对他一打千:“萧将军金安。” 来人声音尖细,一听就知道是货真价实的内侍。萧禹略一沉吟,再细细端详来人,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后,也还施一礼:“不知公公有何事?” 第27节 “回将军的话。”内侍笑得十分妥帖,想来是极得主子青眼的了,“奴才奉命来传,太子殿下有请,请将军今日往东宫一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有事吩咐。” 太子沈琏是沈善瑜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因为如此,萧禹对他也是格外的尊敬和看重。一听是沈琏有请,忙颔首称是:“明白了,只是汗味不雅,不知公公可否等我片刻?” 内侍笑道:“将军自便就是,申时三刻,太子殿下自会在东宫等候将军。”话到此处,他又露出一个笑容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萧禹。眼前的武郎一身戎装,衬得身材颀硕非常,加之轮廓凌厉,看来就有一股子英武之气,何况五官深邃逼人,让人不忍移目。 到底是五公主心尖尖上的男人呀……内侍如斯想道,不过,正因为是五公主心尖尖上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紧盯着这位年轻的镇军大将军呢。 见那内侍上下打量自己,萧禹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怕沈琏真有要事吩咐,忙不迭的回去沐浴更衣,策马往东宫去了 暮色沉沉,夕阳在天边留下一抹昏黄的橘色,看起来很是漂亮。哒哒的马蹄声大作,萧禹心中有几分焦急,生怕因为自己去晚了而引得正牌大舅子不满。一路行到东宫,自有下人来牵马,今日来通传的内侍立在门前,见他来了,迎上来道:“萧将军金安,太子殿下已然恭候多时了。” 萧禹颔首称是,跟在内侍身后进了东宫。大齐以东方为尊,是以待客素来是在东花厅之中,但内侍却无意将他领入东花厅,而是领着他进了一道垂花门,又穿过了抄手游廊,停在了抱厦前:“萧将军请吧,太子殿下已然等候多时了。” “有劳。”萧禹点头,复道谢,又正了正自己的衣裳。他今日外穿一件灰色斗篷,里面则是牙色长袍,虽不奢华,但却十分得体。推门进去,如今光线已然有几分昏黄了,屋中却依旧没有掌灯,而偌大的屋中摆着一张同样大的长桌,坐在桌前的人,绝不止一人。 微微诧异,萧禹屏息去看,却见四位皇子并留在京中的三位公主齐齐坐在桌前,都仿佛融入了这晦明的光影之中,看起来阴郁非常。见他一进来,都齐齐的看向他,目光锋利如刀,仿佛自己和萧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萧禹:…… “各位殿下金安。”虽然知道这些皇子皇女们绝对不会那样轻易的就让他娶到阿瑜,但这样一副鸿门宴的姿态会不会太过了些?萧好人如斯想着,却也不便明说,先跟几人行礼问安后,再说应该如何吧。 如今大公主不在京中,大皇子和二公主就是长兄长姐,相视一眼,轻咳了一声。沈琏会意,低声道:“萧卿坐吧,今日我兄妹几人,请萧卿来的意思,萧卿应该不会不知吧?”他一面说,一面紧紧盯着萧禹,目光如鹰凖般犀利非常,似乎想要将这准妹夫脸上给开个洞。 萧好人道:“臣明白。”沈善瑜自幼得宠,这些哥哥姐姐们将她的终身大事看得十分重要,若非如此,两年前也不会因为沈善瑜一句玩笑话而引出陈轶的事了。故此,就算帝后那关他通过了,但这些哥哥姐姐们,谁肯与他善罢甘休,那可是他们最小的妹妹! 所以萧好人在发现自己被皇子皇女们三堂会审的时候,就已经淡定下来了。为了阿瑜,他自然什么都肯做的,只要能让阿瑜成为他的妻子,什么都可以。 “很好。”沈琏笑起来,俊美的面容因为隐在了晦明变化的光线之中,显得颇有几分邪佞,“你既然知道,那么我等也明人不说暗话了。想要娶到阿瑜,可没那么容易。” 他声音清越,十分动听,萧禹绷紧了身子,迎上众人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 自从进入腊月以来,沈善瑜就发现萧好人总是躲着她,起先还不觉得,但后来就愈发的明显了。加之腊月初二是唐翊君出阁的日子,但与此同时萧好人就显得不正常起来,沈善瑜深刻的发挥了女人疑神疑鬼的天赋。在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一个月之后,正月之中,她选择了去找萧好人摊牌。 “公主,咱们……咱们真要去?”坐在马车上,明月颇有些尴尬,明白公主对于萧将军的看重,但这样去摊牌,会很尴尬的。 “当然去呀。”沈善瑜说,如今正在年里,不需要当差,也好去截胡,免得萧好人非要躲着她。哼哼,最好别让她发现萧禹躲着她的缘故真是因为唐翊君,不然她一定要把萧禹一张帅脸给挠花不算,还要把两人一起给痛揍一顿! 明月更是尴尬:“公主,萧将军待公主的心,连我都是动容的……”所以怎可能是为了哪个不开眼的女人? 沈善瑜摆手,示意明月不必再说。就她而言,她自然是愿意相信萧禹的,但是她更想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月里,萧禹总是若有若无的躲着她,扪心自问过没有做错事情的沈善瑜,只能将原因往萧禹身上想了。 好歹也要死个痛快不是? 因这两年萧禹不在的日子里面,都是沈善瑜一直照料萧老夫人的,现下两人又定亲了,沈善瑜俨然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管事飞快的迎了沈善瑜进来,笑道:“五公主可有事吩咐?” “将军在么?”一点也不含糊,沈善瑜单刀直入,问道。 管事笑得十分了然,自家将军和五公主感情笃深,这点他早就知道了,加之五公主是个很好的姑娘,不怪将军喜欢。所以对于沈善瑜上来就问萧禹,他一点惊讶都没有:“在,将军在书房呢,小的派人去知会一声儿?” “不要。”沈善瑜摆手,“我一会子自行去,要是在我进去之前他先知道了,我可要问罪的。” 哟,想玩个惊喜!管事自认自己很是明白道理的,忙点头称是,勒令了下面的人,就要将沈善瑜往书房引。一面走,沈善瑜一面问道:“将军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反常?” 管事心道,瞧瞧,五公主现下何等关切将军了,这果然是要成亲的预兆啊!想到自家将军虽然被诸多贵女追捧,但能够和五公主心心相印,是多么不容易的事,管事泪目了:“回五公主的话,将军当差的话,都是卯时一刻出门,申时一刻回来,而后向老太太请安,约莫是到申时三刻,而后就回了自己屋。若真要说反常,将军这一月以来倒是喜欢待在书房之中,有时书房之中的灯火一夜都不歇的。” 哼,什么事能让他在书房里待一晚上?看书?什么书这样好看? 眼看沈善瑜的脸色愈发阴沉了,明月给未来五驸马鞠了把泪,要知道五公主的占有欲是无比强悍的,这要是给她抓个现行…… 因明白萧禹耳聪目明,临到了书房之时,沈善瑜就放轻了脚步,偷偷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只听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这样似乎也不好……”萧禹的声音低醇如酒,又颇有几分金玉之感,让人听了就恨不能沉醉下去。现在含了几分茫然,让沈善瑜恨不能冲进去玩坏他。 低眉沉吟了片刻,沈善瑜猛地推开门,将方才阴郁的神色一扫而空,朗声笑道:“阿禹,你在做什么呢?” 萧禹正坐在桌前,眉头蹙得紧紧的,正在烦恼什么,见沈善瑜一进来,他下意识将面前的澄心堂纸往袖中一塞,起身道:“阿瑜……”迎上沈善瑜的目光,他耳根渐渐红了起来,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来,看来忸怩非常。 哼,这样的表现,说没有鬼沈善瑜都是不信的。 佯作不解的样子,沈善瑜飞扑到他怀里:“阿禹总躲着不见我,我好想你呀。”又踮脚吻在他唇上,让他脸上更红。她一面笑,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袖袋之中抽出那张澄心堂纸晃了晃,“莫不是在给你老姘头写信呢?我看不得?” “阿瑜,别看!”萧禹脸上更红,慌忙去抢,又怕伤到了她。见他这样紧张,沈善瑜愈发赌气,朝他怀里一撞:“什么我不能看?你有能耐就一掌打死我,不然我还是要看的。” 萧禹无可奈何,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膝上坐定,道:“罢了,要看就看吧。” 沈善瑜愈发来劲,一边展开一边说:“前些日子还说只要我一人,转头就不理我了,男人的鬼话,我往后再也不信了。” 澄心堂纸上是无比端正的字迹,其间含着的疏狂之意,正是萧禹的手笔,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脸上更红,沈善瑜继续往下读:“如得阿瑜为妻,必珍之敬之,爱之友之……”只读了开头,她便面红耳赤,恼得直叫唤,“好没正经的人,好好儿的,你写这些……来臊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准备参加端午更文有奖活动,五天日更一万就有糖糖吃 qaq求小天使们支持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43章 切结预兆备婚 萧禹早已经羞得面红耳赤, 紧抿双唇不肯说话,大手却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沈善瑜扭着身子不肯消停,脸上潮红一片。 他居然写切结书!他居然写切结书来保证婚后他会疼自己的! 沈善瑜越想, 越埋头去看那切结书,细细读罢, 心窝都泛出甜蜜来,纤长的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圆圈:“你就为了写这个, 这些日子才疏远我的?” 忸怩得不行, 萧禹点头,低声道:“我不是刻意冷落你的……”尚未说完,就被她捂了嘴:“让我猜猜,是不是哥哥姐姐们让你写的?” “嗯。”萧禹无声一叹,从那日那几位殿下截了他之后,就让他写切结书, 保证会善待自己妹妹。萧禹知道这些大舅子大姨子都不好相与, 也就答应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不管他怎么写,大舅子和大姨子始终能挑出毛病来, 这样搏斗了整整一个月, 也没见对方点头。萧禹愈发害怕因为皇子公主们不点头而让他和阿瑜失之交臂, 每每当差回来就躲在书房里钻研文学,争取能写出让大舅子大姨子们满意的切结书来。 只是有得必有失,这些举动竟让阿瑜产生了不安全感,萧禹自责不已, 将她抱紧:“阿瑜,别恼我。” “我不恼。”他眼底有了一层乌青,想来这些日子为了写切结书用了不少精力。细密的吻落在他脸上:“就你信他们,我回去就请父皇为我们主婚,我瞧他们谁敢说不。” 憋红了脸,萧禹沉吟,旋即道:“也无碍的……” 沈善瑜明白他的理由。萧禹为她付出了很多,为了让帝后认可,他用了两年时间去陇右道剿匪,如今他的确是荣誉加身,但战场上的东西,一个不慎就是要人性命的,这两年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艰难。尽管帝后认可了他,但他渴望得到沈家上下的认可,这才会吃力不讨好的去接下明摆着是刁难的切结书。 尽管武举同样有文化测试,但怎能比得上科举? 沈善瑜微微一笑,吻了吻他:“既然这样,那你睡一会子,我在这里陪你。等你醒了,咱们就将这切结书送出去,我瞧着很好,哥哥姐姐们应该也不会认为不好的。”又怕他不答应,指着他眼底的乌青道:“你瞧你的眼睛,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好。”萧禹的确有些困了,答应下来,自己起身躺在了书房之中的软榻上,沈善瑜坐在榻边,笑道,“小乖乖,姐姐给你唱歌听。”说罢,轻声唱起儿时奶娘哄自己睡觉的歌来,她声音软糯,听来格外好听,不多时,萧禹呼吸渐沉,俨然是进入了梦乡。 待他一睡着,沈善瑜立马板着脸起身,又将那封切结书读罢,眼底冷冷的。哼,她的萧好人,连她都舍不得欺负,哥哥姐姐这些大舅子大姨子竟然欺负起未来妹夫来了,非要他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下去,他们就欢喜了?这样想着,沈善瑜愈发的不豫起来,提笔在切结书的最后补充上了一句话,她字迹娟秀,萧禹疏狂,一看便是截然不同。 待写罢了,她才将切结书封好,搁在了书桌上面。 萧禹素来浅眠,但因为这一月以来实在困乏,是以睡得很沉。待醒来之时,已然是日薄西山,又感觉有什么压在自己臂弯,低眉看去,却见沈善瑜不知何时枕在自己怀里,正睡得十分香甜。纵然亲密,但萧禹从来没有体验过睡在一起。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去了,他愣愣的,觉得鼻血都要喷出来了,轻轻转动身子,将她朝怀里带了带,免得落下去。 沈善瑜睡得正沉,感觉到“枕头”在动,不满的哼了哼,吓得萧好人不敢再动,胀红了脸,将她揽入怀里。她的确长高了不少,但在萧禹面前,还是娇小可爱。搂着她,萧禹低声道:“阿瑜,我心悦你。” 怀中的人儿睫毛颤了颤,如凝脂般滑腻的肌肤上升腾起红晕来,萧禹顿时尴尬,明白她已然醒了,顿显手足无措。朝他怀里拱了拱,沈善瑜低声道:“我也心悦你。” 她方才就醒了,只是不愿意睁眼,岂料又听到萧禹的表白,羞红了脸,迫不及待的表白回去。这下让萧禹手足无措,觉得将她抱着躺下十分孟浪,但却不愿放手,一时之间,矛盾的心态让他很是为难。 “等咱们成亲后,你每一日都要这样抱着我睡。”沈善瑜笑道,“最喜欢阿禹啦。” “好,往后每一日,我都这样抱着你睡。”吻了吻她,萧禹翻身起来,见切结书已然封好,顿时狐疑,沈善瑜一面捋顺自己的长发,一面说:“我瞧过了,连我这当事人都认为好,难道他们还以为不好?只管送去吧,有什么不好,自有我呢。” 萧禹将信将疑,对上她狡黠的双眸,也是妥协了。大不了,再写一次,阿瑜欢喜就好。当下命小厮将切结书送到东宫去了,自己又将沈善瑜送回宫去,一路温存不提。 而那封切结书送到东宫之时,沈琏正和太子妃顾氏一同用餐。看着丈夫拆了火漆,太子妃叹道:“你们这样捉弄萧将军,阿瑜恼了可怎生是好?”那可是小妹妹心尖尖上的人,这样欺辱他,仔细阿瑜和这些人翻脸。 “无碍。”沈琏至今没觉得自己有错,“萧禹不会让阿瑜知道的,何况我沈家的女儿,是那样好娶的么?”连个付出的心都没有,还想尚公主? 太子妃盛了一碗玉髓虾子汤来吃,又沉闷道:“良娣今日上午来,说是有了身孕,我按着往日的规矩赏下去了,殿下可要查一查?”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男人推给别人,即便是太子妃也是一样。 “不必,你办事我是放心的。”沈琏低语,慢慢的将切结书展开。 太子妃叹道:“你只管使坏,等到阿瑜知道了,非要跟你们闹上一场不可。”还未说完,就见沈琏面色不好,忙道:“出了什么岔子?” 那澄心堂纸的最后,字迹赫然变了,这娟秀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小妹妹写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琏苦笑,太子妃果然一语成谶,让阿瑜知道了,只怕不用几日,自己这一档子人,就要给她闹个鸡犬不宁了。 * 陈府。唐翊君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倾慕了萧禹那样多年,没能得偿所愿不说,反倒是嫁给了如今愈发颓败的陈轶。陈轶若还是当年的翩翩佳公子也就罢了,偏生陈轶毁容之后,愈发的颓败,如同迟暮的老人,只差身上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所以唐翊君从进门起就对陈轶十分不满,但却不敢表现出来,不然给皇帝知道了,定然会以为是唐家又想作什么幺蛾子,到时候愈发的厌恨唐家,那可就是欲哭无泪了。 但陈轶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新婚当夜也只与她说“既然你不愿,那也就不必勉强了”,说罢也就走了,虽然给足了她面子没有去香云房里,但也只是歇在书房,一月之内都没有踏足过正房。 尽管她是有爵位的乡君,但不受皇帝重视,乡君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代号罢了。更何况陈阁老是辅臣,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他如何不懂,不知和陈夫人说了什么,让陈家上下都恨不能将唐翊君嚼来吃了。 对此,唐翊君只能默默垂泪,心中愈发悔恨当年的确不该和沈善瑜过不去。现如今让自己落到这样悲凉的局面,还无人能救。 这日里,唐翊君一尽儿媳的本分给陈夫人布菜,陈夫人脸色却一直很不好,她是知道儿子和唐氏一直没有圆房的。从陈轶脸上开了口子之后,她对儿子的维护是愈发的高涨了,心中认定是唐翊君嫌弃儿子了。唐翊君不过区区不受宠的乡君,有什么面目嫌弃儿子?陈夫人如斯想着,自然不遗余力的整治唐翊君,唐翊君有苦难言,只能生受着。 才给陈夫人盛了汤,唐翊君双手奉给婆母,陈夫人则眼皮微微一翻,佯作不慎,将一碗滚烫的汤给淋在了唐翊君白嫩的双手上,疼得她一缩:“太太这是做什么?”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烫我。”陈夫人轻咳一声,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又看一眼唐翊君被烫得红肿的小手,撇了撇嘴,“不过是小事罢了,你回去吧,成日毛手毛脚的,我也不敢让你伺候了,往后若是家里来了人,还以为咱们陈家的人都这样上不得台面。” 被倒打一耙,唐翊君很是窝火,但她不敢闹。莫说婆媳之间的争吵,婆婆占有绝对的优势,即便真是她有理,她也不敢多闹腾,毕竟,若是闹开了,给皇帝知道,指不定还要给皇帝如何修理呢。唐翊君只能有泪往肚里咽,饿着肚子回到了屋中,哭得万分委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知道错了,还能转圜么?不管是如何,总好过成日要给陈夫人这样折辱…… 贴身的侍女忙上来给她上药:“大奶奶可不要哭,您好歹是陛下亲封的乡君啊。” “乡君?”唐翊君喃喃自语,曾经她是那样的羡慕、愤恨沈善瑜仗着公主的爵位压着下面,而现在她才明白,沈善瑜所仗着的从不是“公主”,而是她“受宠”。若是受宠的乡君,怎会沦落到此不敢声张?连这个封号都只是用来羞辱她的而已,让她知道,不是有爵位,就该得到尊重。 涂在手指上的药膏冰凉而润泽,让她觉得很舒服,低声道:“这药是从家里带来的么?” “不是呀。”侍女回答,又笑道,“是大爷给我的。大爷说,让大奶奶这些日子好好歇着,不要去伺候太太了。方才我过来的时候,还听见大爷和太太争执起来了,大爷说太太不该这样折辱大奶奶,大爷好歹还是向着大奶奶的。” 唐翊君忽的静默,复摇头:“不要再说了,你要知道,陈家没有一个是好人,陈轶也是一样。” * 次日,沈善瑜往御书房去,今日又该考量功课了。坐在御案一侧,沈善瑜很是委屈的向皇帝说明了哥哥姐姐们如何整治萧禹的,惹得皇帝哈哈大笑,沈善瑜愈发委屈:“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连父皇母后都应允了,哥哥姐姐们怎能这样使坏?” 对于小女儿来告状的事,皇帝笑得脸都红了,又咳了几声,沈善瑜忙起身给他奉茶:“父皇还笑呢,儿臣可心疼坏了。父皇没瞧见,萧禹眼下都有乌青了。” “小丫头还糊弄父皇?”皇帝咳罢了,笑道,“你分明以为萧禹心里有别人了,去截胡,才发现的,是也不是?”明明出发点就不是什么好的,偏偏现在还来心疼了,到底是谁不信任谁? 沈善瑜撅着小嘴:“谁让阿禹冷落我的,女孩子心思重,难免就会多想呀。”说罢了,她又去挽着皇帝的手臂,娇娇的撒娇,“父皇,哥哥姐姐们太坏了,这样欺负阿禹,父皇可要为儿臣做主呀。” 皇帝又咳起来,这次比方才都厉害,督太监忙上前给皇帝抚背,沈善瑜见状,道:“父皇是不是年里受了凉?可宣太医吃药了?” “无碍,年里就吃药,今年不是要吃一年的药?”皇帝摆手,示意小女儿自己没事,看得沈善瑜十分担心,又引女儿坐下,继续方才的话题,“那阿瑜想父皇怎么给你做主?” 沈善瑜暗忖片刻,脱口道:“让儿臣和阿禹完婚呀。”只要是父皇下旨,这些哥哥姐姐们谁敢说不?也算是好好打他们的嘴了。 皇帝挑眉看着女儿,慢吞吞的道:“你哥哥姐姐们也是疼你,怕你受了委屈。萧禹此人虽好,但若是婚后欺负你怎么办?”实则帝后都是知道儿子女儿们捉弄萧禹的事,但双双选择了缄口不言,尤其是皇后。因皇后出身杨家,杨家乃是簪缨诗礼之家,对于萧禹这样的白衣出身难免有些顾及,虽然事实证明,他是配得起沈善瑜的,但皇后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毕竟其他的公主都是嫁给世家子,没有缘由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要和亲,一个就要嫁给出身白衣的武将。 所以皇后是默许的,皇帝为了老妻的颜面,也不说话,而萧禹自然就进入了“男追女中间隔个丈母娘”的状态,被大舅子大姨子一番往死里坑。 见父皇有和稀泥的打算了,沈善瑜忙道:“儿臣知道哥哥姐姐们都疼我,只是儿臣也疼阿禹呀。好歹是我的未婚夫婿,未来跟我相伴一生的人呢。与其让这样没名没分的欺负,还不如父皇下旨,让我二人完婚,那样凭的哥哥姐姐们怎么欺辱他,我都不管啦。” 第28节 女儿这番强词夺理,让皇帝好笑不已,强压下想咳的冲动,笑看着女儿:“果然如此?是你的意思,还是萧禹的意思?这样想让皇女嫁入萧家?” 沈善瑜微微红了脸:“是儿臣的意思,他那人,一点都不急。”她现在就想嫁给萧禹,然后可以每天没羞没臊的撩他,看他红了脸的忸怩样子,简直可爱到爆啊! 根本不知道女儿的恶趣味,皇帝好笑万分,揉了揉她的发:“容父皇和你母后商榷一二。”说罢,又咳了起来,看得沈善瑜好不担心,督太监送自己出门之时,她又问道:“父皇这样多久了?” “回五公主的话,约莫有三四日了。”督太监答得得体,“奴才劝过陛下服药,陛下却说,现下还在年里,吃药未免兆头不好,待过完了年再吃不迟。” 沈善瑜皱着小眉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的父皇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又说,“让太医院配些琼玉膏和桑杏汤,最是滋阴润燥了。我去知会母后一声儿,还不信灌不下去了。” 督太监颔首称是,心道是小公主亲自出马了,偏生小公主是个乖巧听话的,极得主子们欢喜,只怕这回能哄得皇帝陛下吃药了。 沈善瑜说干就干,回了凤仪宫告诉了皇后,皇后闻言大惊。古代医疗技术也就那样,风寒都能死人的,别说皇帝这样不顾自己身子了。当下,皇后便赶去了皇帝寝宫,皇帝本是不从,皇后一番威逼,又开始哭远嫁的大公主,将皇帝闹得愧疚不已,无奈只好从了。 “陛下如此确有几日了。”临出门之时,遇到了陆齐光,陆齐光神色有些复杂,必然时方才在外面听到大公主的名讳,“陛下总说年里吃药不好,太子劝诫也无济于事,还是五公主能够降服陛下。” “也不能算是降服啦。”沈善瑜很享受冬日的阳光,因年里没有下过雪,廊下的冰柱也化得很快,暖洋洋的似乎要到春日了,“不过父皇心有愧疚罢了。” 陆齐光策马行在前面:“陛下不必有愧,大公主是心甘情愿的。”他背对着沈善瑜,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语气冷清,仿佛寒风凛冽。 沈善瑜沉吟片刻,道:“你也不必有愧。” “我问心无愧。”良久,陆齐光才抛出这样的话,“陛下的意思,似乎是要命人出使阿木尔,一来,有益于两国邦交,二来……去看看她。” 大公主这么些年的书信一直说自己过得很好,但愈是这样,愈让皇帝心中有愧。当年不得已舍了大女儿去和亲,一直是皇帝的锥心之痛,至今无法消弭。 “那父皇让谁去?”沈善瑜低声问道,看着策马行在前面的陆齐光,她心里有些难受,到底陆齐光还是没有忘记过大公主。两年前陆家老太太殁了,陆齐光服齐衰,孝期一年。但他至今仍然没有成家的打算,将陆家老爷子和陆夫人给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陆齐光无声叹道:“不知。”只要,不是他就可以了。沈善瑜悻悻应了一声,他转头去看。小公主如今已然长开了许多,模样愈发的像大公主了,尤其是一双眼睛,别无二致。 陆齐光心中一酸,又回过头不再去看:“阿瑜,让你和萧禹同去,不是很好么?”阿璐她……定然也很想见妹妹吧? * 沈琏今日休沐,正去看了怀有身孕的太子良娣,良娣初为人母,满脸娇羞,还不忘得意的看了一眼太子妃,让太子妃心中憋气。但转念一想,也没有什么好置气的,沈琏第一个孩子就是嫡子,好歹也有个倚仗,不算是辱没了自己。 沈琏正妻贤妾美的温存,外面的掌事太监道:“太子殿下,五公主来了,现下已然进了二门了。” 太子妃顿时暗笑,她当然不愿意看着丈夫跟别的女人温存,阿瑜来得正是时候!沈琏脸色顿变,知道妹妹是来找茬的,起身道:“只说我不在就是了,染霜去好生接待阿瑜。” 染霜是太子妃的小字。 掌事太监盈盈含笑道:“殿下,方才五公主进门之时便问了,说是知道殿下在东宫里,还请殿下自行去吧。” 良娣入东宫时间不长,加之沈琏并非宠妾灭妻的主儿,素来有需要带女眷出席的场合都是太子妃陪同,是以良娣虽然明白沈善瑜得宠,但却没有个大概的定论,轻声道:“爷怕什么?总归是爷的亲妹妹呀。做哥哥的教训一二也不是不可。” 太子妃撇了撇嘴,心道是这人好生没有眼力劲。外面已然响起沈善瑜娇俏的声音:“太子哥哥,我可知道,这些事都是你招惹的!” 来了!沈琏苦笑,上一回因为陈轶的事开罪了妹妹,妹妹将他的狮峰龙井全泡了,现在指不定还要如何呢!太子妃忙笑着将人迎进来,见她一身红色披风,看来分外娇俏。一面给她解斗篷一面笑道:“你哥哥在呢,良娣前几日说是有了身孕,可不要吵闹。” “有了身孕?”沈善瑜看着躺在床上的良娣,见她满面娇羞,也是拊掌笑道,“如此说来,小侄儿要有伴了?”又四下里寻找,将腰间的金黄色玉坠子给了她,“算是我的贺礼,过几日再给你个好的。” 自打怀孕之后,良娣就觉得自己狂得能上天了,连太子妃也时有不放在眼里。虽然知道沈善瑜得宠,但没有由来沈琏会为了妹妹不要孩子吧?加之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沈善瑜的受宠模样,自然存了几分轻慢的心思。虽是谢恩,但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不满的神色,似乎是对于这份贺礼很不上心。 一眼看出了她的意思,沈善瑜原本要将玉坠儿放在她手上,忽的一收,又拢了回来:“既然良娣不喜欢,那我就不给了。这本是渥南国那边进贡的金水菩提,好大一颗原石才得了这小小的一个,我还心疼呢。” 知道良娣存了几分轻慢的心思,沈琏怒目而视,虽没有出言斥责,但神色不满已极。沈善瑜挽了哥哥:“二哥哥,我是来要个解释的,也没有这样欺辱我家阿禹的事。”又转头看了一眼良娣,“我瞧着,还是小侄儿可爱一些。” 不料沈琏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曾,更是一语不发,连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都没有,良娣吓坏了,脸色顿白。等到兄妹俩出门后,太子妃心中大快,迎上良娣凄楚的目光:“也不知道妹妹是如何作想的,太子往后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只是这亲妹妹只有一个呀。妹妹没有见过自然不知道,但凡阿瑜撒个娇,陛下和娘娘都要让她几分,这几个殿下公主都是将她当做眼珠子,平素里连啐她也不曾有过的,何况你我?”她一面笑,一面看向了良娣尚且平坦的小腹,“若真是惹恼了阿瑜呀,莫说你了,连孩子都得吃挂落,再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 良娣心都凉了,愈发后悔方才不该轻视沈善瑜,更知道太子妃现在是刻意看自己笑话,吓得额上冷汗频出,痛哭流涕道:“太子妃,还请太子妃替妾斡旋一二,妾一己之身无可厚非,只是腹中这小的……”若是孩子生下来就意味着失宠,没有父亲的疼爱,太子妃虽不至于苛待,但要做个透明人,又怎么使得?! 这么些日子,良娣行事太过张狂,连自己都不曾放在眼里,太子妃到底不是个没有气性的菩萨,碍着她肚里的孩子不好发作,现在自有人来收拾她,太子妃当然乐见其成,笑盈盈的劝她宽心止泪,不要伤了腹中骨肉。自己则去陪兄妹俩说话去了,压根儿就没打算要为良娣说说好话。 真以为怀了身子,就人人都该围着她转了?放着嫡子尚在,一个还没有生出来的庶子也配狂上天去? 沈琏苦着脸被妹妹拖到了东花厅去,加之方才良娣对妹妹不敬,让他很是窝火,但碍着怀有身子不能动气,他不便发火。 “二哥哥不打算给我个解释?”沈善瑜屈指扣着桌面,静静的等着沈琏说话,又转头吩咐道,“去,我要吃明前龙井,最浓的那种。” 掌事太监明白这意思,那就是把所有的龙井全用上,一粒儿也不给太子殿下留,他当下颔首称是,转头去了。沈琏虽是心痛自己的茶,但也不好说什么。沈善瑜慢条斯理的说:“萧禹最后写那封切结书,哥哥们觉得怎么样啊?” 沈琏道:“尚可。”在看到最后妹妹附上的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后,沈琏就觉得要糟,将这事告诉了其他兄妹,谁知道众人谁都不愿被妹妹兴师问罪,纷纷撇清干系,俨然就是他自己去背锅的意思。 这年头,亲哥不易做。 “既然尚可,那么哥哥姐姐们还为难你们妹夫不?”沈善瑜歪着小脑袋,发中的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们为难萧禹做什么呀?怕他不好好待我?可如果他不愿意好好待我,切结书也没用呀。” 兄妹俩正你来我往的说着,太子妃从良娣那里出来,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周身舒爽,现在看小姑子各种喜欢,笑道:“正是这样的,但凡萧禹真是背信弃义之人,切结书只怕也约束不住的,倒不如父皇的圣旨管用。” 沈善瑜颔首,表示嫂子真是个明白人。沈琏颇有几分哀怨,连嫡妻都帮妹妹不帮自己了,自己还说得清么? 见哥哥的神色莫测,沈善瑜起身,负手立在窗前:“二哥哥还是不长记性。往日就这样,闹出了陈轶的事,现在又去为难我心仪的人,让我好生难过。”因为是背对着,看不见她的神色,而她的语气又实在沉重,沈琏顿觉不安,忙道:“是哥哥的不是,阿瑜不要这样难受,哥哥能做出什么补偿么?” “肯定呀。”沈善瑜本就是佯作伤心,就为了骗沈琏这句话,忙笑着转头,变脸比翻书还快,“哥哥就去跟父皇说,说我年岁大了,实在应该赶紧出嫁,求父皇赐婚吧。” 被妹妹摆了一道,沈琏哭笑不得,但话是自己说出去的,他也只能认了。太子妃坐在一旁,端茶正要吃,见其中颜色已然是墨绿色,若非仔细去看,只怕连其中漂浮的茶叶都看不清了。知道丈夫的茶又给全部泡了,太子妃笑道:“阿瑜这样等不及了?” “迟则生变,万一哥哥姐姐们再闹出什么来,我不是真的要跟萧禹失之交臂了么?”她撅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哥哥,“二哥哥你最好啦,帮帮阿瑜嘛。” 如今父皇说和母后商量一下,母后对萧禹的态度一直不好捉摸,若是二哥哥去求母后,成功率总要大些不是?已经开始规划未来蓝图的沈善瑜捧着小脸,笑得格外鸡贼。 太子妃笑道:“殿下就允了吧,难得阿瑜真的喜欢萧将军,若是为此离间了兄妹的情谊可不好。”方才即便是无意的,但沈善瑜总是帮她压住了良娣的嚣张气焰,就凭这点,她认为自己这个嫂子应该给小姑子卖好。 沈琏长叹一声,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阿瑜还没嫁呢,就满脑子只有萧禹了。虽是如此,但他也不忍让妹妹难过,道:“我只管在父皇母后跟前一提,至于父皇母后是否应允,则是父皇和母后的意思了。” “好的呀。”沈善瑜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二哥哥不能保证,那么她肯定要加价了,“只是这样是补偿,二哥哥赔礼的歉意又在哪里呢?” 沈善瑜眼珠儿一轮,沈琏就知道她肯定又要作天作地了,笑道:“阿瑜想要什么歉意?” “肯定要心诚呀,萧禹为了写切结书,熬得眼睛都红了。”沈善瑜装模作样的抱胸道,“哥哥是储君,政事繁忙,倒也不必这样。不如就写帖子吧,正好大哥哥的长子也到了开蒙的年龄了,可以练字,就算二哥哥这个叔叔的一番心意如何?” 见妹妹果然给自己找事,沈琏心中长叹一声,也只能点头答应了。沈善瑜乐不可支,坐在太子妃身边,又想起方才良娣的反应,问:“这位良娣还年轻吧?仗着自己怀了身子,目中无人也是有的,我今儿心情好,就不跟她计较了。嫂子替我记着,若是哪一日她惹了人,再跟我说,我非要她好看。” 哥哥屋里人的事,轮不到妹妹来管,但是沈善瑜也明白,一个本性张狂的人,若是不加以约束,只怕真的会冲撞到太子妃,不如给她头上悬一把利剑,免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子妃但笑不语,只看了一眼沈琏,后者面色沉沉:“吩咐下去,将良娣禁足,什么时候性子柔顺了再放出来,别仗着有了身孕,谁都是她能够开罪得的。”今日良娣能对沈善瑜面露不满,指不定往日对太子妃也有这样的情况。顾氏自从嫁给他之后一直贤良,行事更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他自然是要维护发妻的颜面。 太子良娣那头得知这消息之时,只觉得快要昏过去了。坐在床上垂泪不止,愈发的悔恨起方才不该露出不满的神色来,现下因为开罪了沈善瑜,而被太子殿下进组了……她愈发惶恐,抚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会不会、会不会孩子也会被父亲厌弃,进而被祖父祖母厌弃?! 良娣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主心骨,对于自己以往行事的嚣张也是愈发悔恨,只恨不能穿越回去,好好地抽死往日的自己。 在东宫得自家哥哥的准话,沈善瑜也就回宫去了。她前脚一走,后脚沈琏就将兄弟姐妹都请了过来,众人坐在一起商议,最后决定,依旧由沈琏这个冤大头上奏帝后,求帝后为沈善瑜并萧禹完婚。 接连被坑的太子殿下只能咬咬牙,一狠心一跺脚进宫去向帝后陈词。皇帝被皇后逼着吃了药,风寒之症彻底发作出来,当夜即发起高烧来,沈善瑜的事自然就被搁置了。接连烧了三日,高烧方退,皇帝有气无力的命礼部着手开始操办沈善瑜和萧禹的婚事,大婚之日则定在三月二十二,沈善瑜及笄之后的那一日。 “小丫头如今可算是满意了?”皇帝这几日高烧,可谓是病空了,大掌抚着沈善瑜的小脑袋,“朕瞧着你很是着急,想要快些嫁给萧禹?” “是呀。”沈善瑜很大方的承认了,又舀起药汁,吹凉了送到皇帝嘴边,“只是父皇好让儿臣担心呀,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吃药都要母后连红带逼的,这样可怎生是好?” 皇帝笑起来,咳了几声,抚着沈善瑜的小脑瓜:“还敢揶揄父皇了,愈发的胆大是不是?”又低声道,“萧禹不是说,要等你及笄之后再行成婚?朕索性成全他,也成全你。” 沈善瑜:……嗯? 细细回想起来,萧好人的确是跟她说过要等到及笄之后再行成婚的,但是这件事,只有两人在场,父皇是怎么……沈善瑜恍然大悟,难怪父皇在萧禹表明心意之前就知道了,原来、原来父皇竟然安插有暗卫! 想到自己撩汉的举动全被暗卫看去了还上报给父皇,沈善瑜脸儿腾地全红了,尴尬到了极点,手上端着的药碗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又对上皇帝深沉的目光,她脸都快烧起来,嚷道:“阿瑜再也不喜欢父皇了,父皇成日就知道拿阿瑜取笑来寻开心!” 现在一脑袋碰死在这里还来得及不?以后她要是跟萧禹啪啪啪是不是也有暗卫上报? 意识到自己说溜嘴的皇帝也是尴尬万分,正要开口,便重重的咳了起来,沈善瑜苦着脸去给皇帝抚胸口,神色可怜仿佛要哭出来。皇帝更是尴尬,往日他从不在女儿跟前说这些,只怕女儿要面子,若是知道这种事给当爹的晓得了,只怕她吊死在横梁上。没想到千瞒万瞒,现在病中竟然说溜了嘴,这下可尴尬得要命了。 父女俩之间尴尬得要命,连带着屋中气氛也尴尬起来。好在二公主也来侍疾,见妹妹哭丧着脸,父皇老脸发红,正没命的咳着,忙笑道:“这是怎么了?” 沈善瑜一跃而起,“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二公主怀里:“二姐姐,父皇拿我取笑。” “什么?”二公主不明所以,见老爹脸色愈红,试探道,“是萧将军?” 皇帝咳了一声,不说话了。沈善瑜愈发来劲,哭哭啼啼不肯住,二公主约莫能够猜到什么事了,张了张嘴,还是闭口不言。要是给妹妹知道,不仅父皇有暗卫观察着他们小两口,连这些做哥哥姐姐的也有自己的探子负责打探消息,估计小妹妹一会子就投井了。 好言相劝了一会儿,将妹妹劝得止了泪。二公主替了沈善瑜给皇帝喂药:“父皇也不必多想,阿瑜脸皮薄一些罢了。” 皇帝面带忸怩,他实在不想让两个女儿都觉得他是老猥琐非要去打探小女儿的情/事啊!二公主一眼看出皇帝心中所想,低声笑道:“其实,不光父皇一人,连我们,还有太子弟弟,都有探子呢。” 皇帝:……果然是都是朕亲生的,手段一模一样,很好,这很沈家。 沈善瑜坐在外间,脸儿滚烫,只听着里面的细小的说话声,不甚真切,也听不太清。她脸上温度灼热,父皇安插有暗卫在身边,那哥哥姐姐们又有没有呢?想到这里,她觉得脑子都短路了,要不要这样!玩谍战么!? 呜呜,阿禹,宝宝儿被娘家所有人欺负了啦……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准备要把阿瑜打包送到萧好人床上去啦~ 我们再甜甜甜一段时间就换地图了哦~ 木马~~~~ 第44章 试婚隐疾婚礼 沈善瑜接连郁闷了好几日, 这几日之中,每每去侍疾,都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尴尬。皇帝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 向女儿表示早已将暗卫给撤了。然而沈善瑜心中总有阴影,为了让自己消除这个阴影, 想出了一个好法子来平衡自己。 所以,还在病床上的皇帝就被女儿逼迫了。 “这是什么意思?”匆匆读罢女儿呈上来的薛涛笺, 皇帝好笑不已, “鬼机灵又要做什么?” “没有什么意思。”沈善瑜摆手,“父皇好坏,偷偷安排暗卫查我和阿禹,谁知道父皇往后还会不会了?往后我成亲了,还要不要过自己的日子?”她越说越有理,想到前些日子的尴尬, 她决定要加倍补偿回来, 命人将黄花梨木小炕桌搬到了床上, 将薛涛笺放好,“烦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承诺, 签了这切结书就是了。”挺起小鼻子, 她煞是得意:“儿臣对父皇可好了, 可不要父皇自己写切结书,都给父皇写好了,可比哥哥姐姐们更贴心了吧?” 皇帝好笑,那切结书上写着“如若再犯, 罪同窥伺,当交出全部私库以弥补”。皇帝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库的,总不能平素里用钱从国库里搬呀,没想到这丫头要狮子大开口,拿自己的私库来要挟。 皇帝笑道:“父皇金口玉言,你还不信么?”当初将暗卫安插,是为了探查萧禹是否真的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到底不能害了女儿不是?现如今,两人都快成亲了,皇帝自然不能当个猥琐大叔去窥探女儿女婿的婚后生活。为了安抚女儿,便当即宣布,往后不会再有暗卫去窥探他们。 但女儿竟然这样不信自己,要自己签什么切结书。试问自己这个做爹的,在女儿心中的可信度竟然这样低么? 沈善瑜粲然一笑:“可是就自古以来,皇帝陛下的圣旨比口谕更有权威呀。为了维护父皇的权威,儿臣当然是要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她又一脸戚戚,“不然往后,儿臣怎还敢……父皇抱不了外孙可怎生是好?” 嘴欠是病,得治! 皇帝如斯想着,也为了让女儿安心,毕竟这样的事,即便是发生在前面几个丫头身上,也未必能处理得更好。到底不能真让女儿觉得做爹的成日就关注着她的房里事,当下对督太监道:“将朕的玉玺拿来。” 督太监忙去了,不多时,就捧了装着传国玉玺的锦盒来。皇帝取了玉玺,端端正正的在薛涛笺上盖了:“如此,鬼机灵可满意了?” “满意了呀。”沈善瑜将薛涛笺折好,放在了贴身的荷包里,“父皇往后可要遵守切结书上的内容,若是再犯,让儿臣知道了,可不是儿臣非要让父皇变成穷光蛋的。” 刮了刮小女儿的脸颊,皇帝又咳了起来,沈善瑜伺候皇帝吃了桑杏汤,又说了一会子话,也就回去了。待她一走,皇帝则看向了督太监:“殿中省可将试婚的姑娘准备好了?” “已然送去了。”督太监笑道,“皇后娘娘已然看过了,是个品貌端正的,想来也是个老实的姑娘,往后可以留在五公主身边,总是能做个帮衬之人的。” * 日薄西山,萧禹从校场回了将军府,因为一日的操练,一身的汗将中衣都给打湿了。进了屋,他径直转到了净房之中,要好好的冲澡凉快一下。谁知道刚一进门,便有一个软绵绵的娇躯贴了上来。起先他以为是沈善瑜,但一瞬间闻见那女子身上香味浓烈,而沈善瑜身上的香气绝非如此,让萧禹眉头一蹙,不动声色的退开,挣开了那女子软绵的身子:“你是何人?” 那女子一身檀色袄裙,杏眼桃腮,是个模样乖巧的美人,看年龄也不过十四五六。听了萧禹的声音,她盈盈一笑:“奴名唤倚翠,是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旨意来伺候将军的。” 大齐的驸马,在婚前都会被指派试婚的姑娘,来检测那方面有没有什么隐疾,毕竟总不能让公主嫁人之后守活寡啊。而这试婚的姑娘,最后或是被驸马收房,或是留在公主身边伺候,也算是一个好去处了。 第29节 即便是在殿中省之中做事,但文武二郎的名声,早在数年前就听说过了。后来文郎销声匿迹,武郎却水涨船高,殿中省的小姐妹谁不想去见见?她将攒了多少年的体己银子给尚宫送了去,才能被推荐,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脱颖而出。方才见了萧将军回来,那颀硕的身材,斧削般的面庞,英气的剑眉,深邃的眸子,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和古铜色的肌肤,让倚翠都快陷下去了。 哪怕往后仅仅只是留在五公主身边,她都愿意的,只要能做萧将军的女人,哪怕一日都可以! 萧禹额上青筋突突的跳,这么多年,他被各色官家小姐追捧过,早已不厌其烦。饶是一贯修养良好,但也是疲于应付。后来好容易有了阿瑜,两人可以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现在偏生又来个试婚的姑娘,这可怎生是好? “奴伺候将军更衣吧。”倚翠见他迟迟不动,只当他是害羞,她来之前,已然被教养嬷嬷传授了男女之事,打定主意要自己主动一点。萧禹退后一步:“不必,姑娘站远一些就是了,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他一面说,一面推门进了净房,倚翠本要跟进去,里面却“啪”的一声上了栓,很快响起了水流声,倚翠在外听着,脑子里全是萧禹颀硕的身材,羞得脸红不已。 不管如何,难道萧将军敢抗旨不尊?即便五公主是个仙女儿,但自己也绝对不差,萧将军难道真能当个柳下惠坐怀不乱? 萧禹沐浴完毕后,换了一件清爽的长袍,见他出来,倚翠忙要迎上去。谁知萧禹眉头一蹙,肃杀之意立显,将倚翠给唬得不敢再上前,只能呆呆的站在其中。萧禹头也不回,仿佛根本没有倚翠这个人一样,转头就走。 倚翠在后面咬碎了牙,她就不信,今日还不能将萧将军吃下腹中…… “哦?”萧老夫人素来是不问这些的,听孙儿说罢了此事,笑盈盈的,“宫里送来了试婚的姑娘?那阿禹是如何作想的?” “孙儿和阿瑜情比金坚,也应承过阿瑜只要她一人,哪怕是惯例的试婚姑娘,孙儿也……”在这些事上,他到底脸皮薄,说到这里,脸上就几乎要沁血,“孙儿不愿意给祖宗家法牵累得我与阿瑜离心离德。” “你这样有心,五公主会明白的。”萧老夫人提笔慢慢的画着什么,“阿禹,你若认为你是对的,就该坚持下去。要知道,感情这东西十分的脆弱,哪怕一个不慎,都会粉身碎骨。你在陇右道两年,这家里上上下下净是五公主操持,从未让你我有半点后顾之忧。她为你付出了很多,你要好好珍惜,切莫伤她的心。” 被祖母一番劝慰,萧禹心中愈发认定自己应该遵守对沈善瑜的承诺,那怕是陛下因此降罪,他都不能为了不违背祖宗家法而让阿瑜伤心。想到那日她在临江楼的话,她是那样容忍不了男人的三心二意,自己既然有幸得到她,自该遵守她所喜欢的,而不是大齐的惯例。 念及此,他忸怩起来:“祖母,还请祖母应允,容孙儿在祖母院子里歇息一夜。”倘若那名唤倚翠的丫鬟不是受陛下和皇后娘娘指派来的,他非要将其撵出去不可。但无奈,那是老泰山和丈母娘派来的人,他实在不好动粗。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 倚翠昨儿个将自己打扮得美美哒,钻进了萧禹的被窝之中等候,从天黑等到了天亮,都掌不住睡了好几次,也没有见萧禹回来。直到天色发白,凤仪宫的掌事太监来催她回宫去向皇后禀告结果,她才不得不正视起事实来——作为试婚姑娘,她被萧将军扔在了房里。 屈辱感在心中蔓延,她一直觉得自己有幸被选为试婚姑娘是自己的福气,毕竟萧禹的名声在外,又生得让人着迷,不管来日是被收房还是如何,她都是心甘情愿的,一日都好,她能做萧禹的女人,哪怕往后再也没有这个福气都可以。 可是,这位未来的五驸马根本就不领情。他不想碰自己,甚至违背祖宗家法都不愿碰自己。他、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自己是奉了圣旨来的,他竟然视自己如无物! 倚翠的一腔绮念化作了无尽的恨意,她恨死毁了她绮念的萧禹,也恨死五公主了,若非五公主善妒成性,萧将军怎会不敢碰她? 而她进宫的时候,沈善瑜正给皇后请安,一听她是试婚姑娘,沈善瑜惊得都要坐不住了:“母后——”父皇和母后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萧禹安排了试婚的姑娘!看着倚翠娇美的样子,她都有点怀疑萧禹是否真能坐怀不乱了。 皇后微微横了她一眼:“这是祖宗家法,你不可以放肆。”又道,“倚翠,如何?” 正陷入深深的恨意无法自拔,倚翠忽然被点名,起先一怔,旋即叩头,昨夜不甘已极,她哭得很伤心,咬紧牙,她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婢子认为,萧将军不配为五公主的驸马。” 试婚姑娘的任务就是检测驸马的那活儿有没有问题,若是有隐疾,能治则治,不能治则退婚,总不能让皇家的女儿嫁过去守活寡的。现下倚翠一口咬定萧禹不配为驸马,除了那方面有问题之外,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皇后的脸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倚翠将此举尽收眼底,心中涌出快慰来。萧将军不是不肯碰自己么?不是要为五公主守身如玉么?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不要在一起了,否则自己的一腔恨意,又该如何发泄出去? 她越想越觉得畅快,面上哭得凄惨,嘴角却情不自禁露出几分笑容来。皇后掐着眉心,心中长叹,本来物色的是陈轶,岂料陈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好容易相看上了一个中看又中用的,偏生可能让女儿守活寡……只是皇后百思不得其解,萧禹此人精壮强悍,怎会有这样的隐疾? 沈善瑜坐在左下首,更是好像被雷劈了。她现在连萧好人有没有睡别的女人都顾不上了,关键这传达出来的意思……是她想得那样么?在心中如斯作想,她看向了伏在地上的倚翠,虽然很清浅,但她的确是看到了,倚翠包着眼泪花,嘴角居然挂着几分笑容,心中忽的涌出了奇异的想法。 莫非,是这个丫头有心诈自己?! 念及此,沈善瑜起身,盈盈下拜:“母后,既然儿臣今日在此处,也听到了这其中的原委。萧将军再有不是,如今也是儿臣的未婚夫婿,儿臣有知情的权力。既然这位倚翠姑娘一口咬定了,那么,还请母后下旨,命太医院正、左右院判一同去诊治,不拘如何,儿臣总要个准信儿的。”她一面说一面看向了倚翠,“能成则成,不能成也就罢了。只是若有人胡编乱造,我可定不饶她!” 皇后也认为是如此,好歹萧禹长得好模样好能力好,除了不是出身世家之外,倒是挑不出半点不是,更要紧的是女儿喜欢。这隐疾若是能治则治,治不了再说给女儿重新物色一个驸马就是了。 无声一叹,皇后虽然对萧禹家世有些不满,但也不得不说,往后只怕也找不到比萧禹更为优秀的男人了。 沉吟片刻,皇后倒也看向了倚翠,心中也升腾起狐疑来。这丫头好端端的,哭什么?心疼沈善瑜?皇后不认为人会为了没有感情的人真心哭泣,所以,倚翠竟然会哭成这样,难免让人生疑。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先将倚翠带下去吧,待太医去诊治之后,再行商榷她的去处。” 原本只是想要咬萧禹和沈善瑜一口的倚翠立时傻了眼,没想到皇后会让她留下,若是查出来她并未和萧禹成其好事,那会怎么样?她心里一片冰凉,都怪自己只顾一时之气,竟然忘了后果如何!张了张嘴,她还是不敢说什么,万一惹恼了皇后,那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查了萧禹哪一日休沐,又命人将太医院正和太医院左右院判密宣进宫,将前因后果告知。作为少数能够出入宫闱的朝臣,太医的智商是绝对够用的。五公主的未来夫婿,可算是金贵的大人物,这是一旦外传,只怕伤了五公主的脸面,加之这位五驸马……可不知道有多少官家小姐都将其奉为心头好呢,一个不慎,不说五公主如何,只怕这些官家小姐都不能轻易放过自己。 没过几日,沈善瑜则先去了将军府,萧禹正在书房看兵书,见沈善瑜来了,忙迎出来:“阿瑜。”他本是要抱她,不料她拧住自己的手,先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定四周无人后,这才投入了他的怀抱:“我且问你,殿中省送来的那个试婚姑娘……”还未说完,萧禹就轻笑,轻轻的捏着她的下巴。见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沈善瑜冷笑道:“她味道不错吧?我瞧你很是开心的样子,不如将她收房了可好?” 她大吃飞醋,让萧禹变了脸色:“我怎知道她什么味道?”迎上沈善瑜审视的目光,他憋红了脸:“我、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一个……” 何况,阿瑜说过,若是他纳妾,她就养面首。他不想跟任何男人分享阿瑜,所以,他也不会让任何女人来分享自己。 有些窘迫,沈善瑜将脸儿埋到他怀里:“你好坏,你不是好人了。”萧禹在她面前总是十分腼腆,当下手足无措:“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阿瑜告诉我,我会改。” “要阿禹亲亲,亲亲之后我才说。”沈善瑜软软的撒娇,搂着他的脖子,再次四下里看了看,嗯……父皇应该不是那样不讲信用的小人吧?萧禹并不知道暗卫的事,捧着她的小脸,蜻蜓点水一般轻轻触碰,见她心不在焉,柔声道:“阿瑜在想什么?” 当然不会把暗卫的事告诉他,以他的性子,不知道得羞成什么样。沈善瑜笑道:“我在想,我的小乖乖真可爱,让姐姐好喜欢。” 本诚惶诚恐的等着她说出什么来,没成想是这样软绵的撒娇,萧禹心中一松,低沉的嗓音带上了说不出的温厚之感:“我也喜欢你。” 书房外面又传来管事的声音:“将军,太医院正和太医院左右院判来为将军诊治了。” “诊治?”因为事关所谓的隐疾,太医的到来是连萧禹本人都不知道的,现下听了太医不请自来已然是狐疑万分,更不说还是太医院中医术最为高明的三人。沉吟片刻,他看着怀中红了脸的人儿:“他们是阿瑜带来的?” “是、是呀。”沈善瑜现在百分百可以确定,定然是倚翠那个不开眼的小蹄子红口白牙污蔑萧好人,只为了报复萧好人不碰她,但现在太医都在外面了,总不能让他们回去吧,她只能强笑道,“阿禹出去瞧瞧也好,平安脉总是要请的。” 看着怀中的小人儿,萧禹抿紧了唇,他可不傻,请平安脉有必要来三个可谓是医学泰斗的人么?见沈善瑜要起身,顺势将她一压,将她抵在了自己和书架之间:“阿瑜,真的只是请平安脉,嗯?” 被他壁咚了……沈善瑜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萧禹比她高了一个头,两人离得又近,她只能仰视他。望着他深邃的双眸,沈善瑜脑子都迷糊了,含糊的点头:“是、是呀……” 还未说完,就被他俯身堵了嘴,吻得她快要窒息,浑身软了,尚且靠他有力的臂膀支撑,萧禹才放开她:“阿瑜不说实话?” “你跟谁学的,小淫贼!”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萧禹又一次压了上来。不得不说,他接吻的技术是愈发的高明了,沈善瑜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意乱神迷的被他亲吻,最后瘫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推他:“不要了,阿禹,我快窒息了。” 将她抱到椅子上坐定,萧禹轻抚她的面颊:“阿瑜,告诉我。” 先被美色诱惑,再是低音炮攻击,沈善瑜实在招架不住,抱着他的腰,可怜兮兮的说:“那叫倚翠的,跟母后说,你有那方面的隐疾……”感觉到他身子绷紧了,沈善瑜可怜巴巴的抬头,“可跟人家没有关系呀。” 他一张俊脸已然憋得通红,那方面的……隐疾?!他虽然还是个在室男,但怎可能会有那方面的隐疾?觉得自己男性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萧禹抱着怀里的人儿:“阿瑜也觉得我……”说不下去,他脸上愈发红了,只将沈善瑜抱得更紧。 “没有。”沈善瑜小羞涩了一把,也不敢说自己那一瞬间还真怀疑过。低头看着她的反应,萧禹有几分赌气了,脱口道:“要不要试试?试试就知道有没有隐疾了。”话甫一落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当着心爱的女孩儿说了这样孟浪的话,踉跄退开几步:“阿瑜,我、我不是……” 沈善瑜:夭寿啦!萧好人会耍流氓了! 见她脸上多了几分玩味的笑意,萧禹实在憋不住,他想道歉,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说起,他浑身都快变红了。沈善瑜一个飞扑撞进他怀里:“小乖乖,你是不是很想尝尝我的味道?” 说对她没有欲/望是哄人的,给这样一撩,萧禹浑身燥热:“我……”还未说完,沈善瑜吻了吻他的下巴:“我也好想尝尝阿禹的味道。” 一股热流往鼻子里冲了过去,萧禹慌忙捂住鼻子,转身夺路而逃,生怕让沈善瑜看到自己被她几句话就逗得流了鼻血。 只是出了书房,三个太医已然等在外面了,见他捂着鼻子,指缝之间流出血来,齐齐的相视一眼——这是有大病啊!大冬日的竟然能流出鼻血来。当下将其请进屋中,由太医院正给他号脉,左右院判给他拣些止血的药草堵住鼻血。 太医院正连换两只手,也没整治出来有什么不妥,左右院判各自又去号脉,恨不能将萧禹的手腕给摸肿。萧禹只觉得悲愤难当,一个男人被怀疑那方面有问题,还要三个太医同时来诊治,本就是很让人下不来台的举动好么?三人号了脉,又窃窃私语,萧禹低声道:“三位,应当是没有……” 话未说完,三人忽而齐齐的看着他,异口同声道:“萧将军,烦请除去下装。”这是比较冠冕堂皇的话,通俗一点的说法则是,把裤子脱了。 萧禹:…… 沈善瑜是女儿身不便进去,一直在门外等了三两个时辰,才见三位太医先后走出,忙迎上去道:“三位大人,不知萧将军……” 太医院正拱手施礼:“回五公主的话,一切都好。”面前的人虽然是萧将军的未婚妻,但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也没有跟没出阁姑娘说这些的道理,只匆忙说了一句,三人也就要进宫去向皇后道明其中原委了。 只怕这位准驸马,是给谁进了谗言,非要坏了他和五公主的好事。 沈善瑜忙要进屋,才转过屏风,就被一道大力按在了床上,细密的吻落在了脸上:“阿瑜,阿瑜……”顺从的任他吻自己,好一会子,才被他扒拉进怀里,两人齐齐躺在床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一张俊脸含着几分说不出的哀怨,像是方才给羞辱得很惨。 翻身趴在他身上:“阿禹……”见他仿佛受气小媳妇,沈善瑜一笑:“要不要我给你揉揉?”她说着,作势将小手伸到他私密的部位。萧禹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要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目光深沉,“总归,我也不必再忍多久了。” 沈善瑜忽然有点莫名的自豪,纯情在室男在她的调/教之下,总算是渐渐显露出来一个男人的兽性了。攀着他的脖子亲他:“我也是呀。”纤长的指尖轻轻勾勒他的五官,“等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将你一口一口的吃下肚子了。” 方才给三个太医一番羞辱,萧禹脸皮又薄,现在是难受得要命,又被她撩拨,顺势将她死死的压在床上,大掌脱了她的鞋袜,一双小巧白嫩的脚丫露了出来。屋中虽暖,但沈善瑜何曾在他面前露出过自己的脚?唬得一缩,忙撤了被子要盖住,却被他大手握了两只脚丫子在手,粗粝的指尖轻轻揉捏着脚丫子上的嫩肉:“还逞能?阿瑜说,方才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也不知道他捏得哪里,又痒又麻,沈善瑜哭笑不得:“没有,我哪敢笑你?”虽然,在看到他一脸哀怨的时候,她的确是在心里笑过来着。 “胡说,该罚。”萧禹胀红着脸,又不愿放开手上白嫩的小脚丫,在她脚底轻轻一挠,她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娇声叫道:“阿禹,好阿禹,我错了。我、我笑了,不过只笑了一会子……” “仗着我疼你,愈发的无法无天了。”萧禹实则在赌气,心意的女孩儿居然会怀疑他那方面有问题,让他怎能不挫败,指尖再次一捏,沈善瑜咿咿呀呀的哼起来,软软的拉了被子遮住自己的小脸:“我再也不喜欢阿禹了……” 萧禹浑身一颤,只觉得心里酸泛不是滋味。见她只露出一双眸子,眸子里雾蒙蒙的,像是要哭了,抿紧了唇,再次捏了捏她的小脚丫:“果真不喜欢了?” 沈善瑜又麻又痒,欲哭无泪,身子弓起来,将床上弄得凌乱不堪,蒙住脸,声音闷闷的:“不喜欢了,以后都不喜欢……”还没说完,又被他在脚丫子上一捏,沈善瑜支起身子抱住他,小爪子在他身上胡乱摸着:“喜欢,我最喜欢阿禹了。好阿禹,好夫君,阿瑜难受。” 那声夫君一出来,萧禹浑身都僵了,心里忽然暖洋洋的,加之她柔嫩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他浑身发热,磕磕巴巴的说:“阿瑜,阿瑜别闹……” 迫于他的淫威,沈善瑜不得不服软,将白嫩的小脚丫缩到被子里面,她才咬牙切齿的附在他耳边:“臭阿禹,到时候让你知道姑奶奶的手段。” “你说什么?”萧禹佯作没有听清,胀红着脸,还是在她腰窝一捏,痒得她立即软了身子,缩在他怀里,可怜兮兮的说:“人家说,人家会洗白白了等你来吃……” 沈善瑜:哭唧唧,好像自己养了一头狼来吃自己一样。 沈善瑜在将军府被萧禹好一番折腾,最后好容易被放过,又重新梳了妆,这才回了凤仪宫。三位太医早已向皇后禀告了结果,皇后气急败坏之下,也不好说什么。沈善瑜则施施然笑道:“母后,殿中省竟然会出这样的人,实在是骇人听闻。莫非两年前三姐姐的事,殿中省还没得到教训?” 当年三公主府上奴大欺主,殿中省让皇后好一番训斥,没想到现在还敢有这样的奴才出现。皇后沉吟片刻,道:“那阿瑜的意思呢?”总归女儿也要出嫁了,来日掌一府的事,总要让她多些经验。 “儿臣的意思,将倚翠送到慎刑司去。胡乱攀咬未来驸马,可不知道是什么作风。”沈善瑜当机立断,一点也不含糊,明摆着这丫头就是想让自己和萧禹成不了,不好生当差,还敢讹上主子了,“至于殿中省六位尚宫,这样的事已然是第二次了,再没有缓和的道理,六位尚宫全部革职,由奉御补上,好好查一查殿中省的纰漏。” 皇后静默不语,对红鸾道:“听到五公主的话了?吩咐下去吧。” 红鸾颔首称是,皇后娘娘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五公主立威了。不过这殿中省的确是该查一查了,总不能为了一群奴才,而让主子们下不来台吧? 当日,倚翠便给拖到慎刑司去了。慎刑司是专为宫中设立的刑狱机构,进去了再出来,全身大抵也就每一处好地方了。而殿中省六位尚宫也被尽数革职,虽然勒令了不许声张此事,但明眼的哪里不知道,刚送去试婚的姑娘,没几日就被全部革职了,说没有什么猫腻都是不能够的。 见识到了五公主的手段,六名奉御刚上任,自然是诚惶诚恐,亲力亲为给沈善瑜的公主府之中布置,不敢有半点的不恭顺。皇帝也特意命人从私库之中搬些好东西送到女儿府上去,算是做爹的为她添妆。 一直到了三月二十二,前一日是沈善瑜的及笄礼,宫里大肆庆祝了一番,累到了深夜。第二日,沈善瑜又起得很早,去太庙给历代先帝先后上香,表明自己是要嫁入别人家的女儿了。又因皇帝风寒未愈,又算不得年轻了,是以现下还卧病在床,沈善瑜亦去床前拜别。 “阿瑜今日出嫁,父皇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皇帝勉力撑着身子,因为病了一月有余,他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抚了抚沈善瑜的小脑袋,“出嫁之后,可要和睦安顺的和萧禹过日子。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要憋在心里,出了什么事,有父皇和你母后兜着。” 沈善瑜颔首称是,又得了皇帝封的红包,强笑道:“阿瑜今日出嫁,也算是给父皇冲喜呀。”又磕了一个头,“父皇保重龙体,儿臣拜别了。”往后,她就再也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了,她是萧夫人。 回了凤仪宫,自有妥帖的喜娘来给她绞去脸上的汗毛,将额前的碎发梳上去,是为开脸。又有人端了一碗开脸汤果来给她吃,复又有各宫妃嫔前来相贺,一直吵吵嚷嚷的到了申时,几个姐姐和红鸾等人炸开了锅,纷纷动手给沈善瑜梳妆,生怕错过了上轿的吉时。 木然的坐在妆镜前,不停有人给她涂脂抹粉,沈善瑜望着西沉的夕阳,无声一叹。尽管她现在是很激动的,总算是要嫁给萧家了,但是除了激动之外,她饿得都快翻白眼了,除了早上吃的那碗开脸汤果之外,她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捞上,却也不能吃,唯恐花了妆。 “往后出嫁了,性子也要柔顺些,不比在宫里。”四公主立在她跟前给她贴花钿,“咱们阿瑜真漂亮。” 然而三公主惯常喜欢唱反调的,笑道:“怎么就不比在宫里了?就算咱们横着走,有人敢说什么?”她一面说一面不知不觉得吃着花生酥,看得沈善瑜欲哭无泪。四公主生性腼腆,给她一呛白,也不好说什么了。 二公主道:“去,你家那口子万般疼你,你自然不必说这些。”又嘱咐妹妹,“萧家人口简单,你也不必担心。若真有人招惹你,只管拿起公主的架子来,谁敢说什么?萧老夫人年岁也大了,多多孝敬一些才是。我最烦那起子女戒女训,无趣得很,做自己就成了。人生苦短,为别人活可怎生是好?” “明白了。”沈善瑜重重的点头,握着手上的长命锁。这是去岁,她和萧禹定婚之时,大公主命人从阿木尔送回来的。她用力过猛,长命锁的纹路印在了掌心。她当然没有忘记过,大姐出嫁时候的样子。 她是要替大姐幸福下去的。 外面又传出内侍尖利的嗓音:“吉时已到,请五公主上轿,驸马爷已恭候多时了。” 屋中立马搅动起来,有人给她佩长命锁,有人给她找盖头。唯有明月快步走近她身边,给她手中塞了一个小小的酥饼:“公主今日没怎么吃东西,一会子在花轿上吃。” 沈善瑜都快泪目了,到底明月知道她饿,给她来点实质性的东西。 刚将酥饼收好,已然一群人将她簇拥着要出门。因为新娘是不能下地的,需要由兄弟背进花轿,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沈琏早已等在外面,见她一出来,忙去接了她。 “若是萧禹那厮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哥哥。”沈琏背着妹妹,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他比沈善瑜足足年长十岁,是看着妹妹长大的。小时候的沈善瑜乖巧可爱,但凡一撒娇,能把人心都给萌化了。所以所有人都很疼她,有时候沈琏也在想,好在他是亲哥哥,比别人都亲近些。“不管受了什么气,都不要忍着,自有哥哥呢。” 沈善瑜将脸贴在哥哥背上,低声道:“谁敢欺负我呀,谁不知道我最是霸道的人了。”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有点想哭。 沈琏忽的一笑,将妹妹背上了花轿。又有内侍高声道:“吉时到,启程。”因沈善瑜素来受宠,是以规格之高,是前面几个公主所不曾有过的。羽林卫大将军陆齐光和銮仪卫大将军叶纪明率两卫开道,迎亲队伍则是骁勇善战的萧家军,是以十分惹人注目。 抬着整整三百抬嫁妆,一路送到了公主府,内侍则道:“请驸马爷迎公主下轿。”萧禹翻身下马,掀开轿帘,见她一身喜服,坐在其中,显得十分娇小可爱,心中一喜:“阿瑜……”刚伸出手,就被她拍开:“不要你背,你自己知道该怎么样带我进去。” 第30节 依着风俗,新郎应该将新娘背进去,没想到给她拒绝了,萧禹脸都憋红,弓着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外面送妹妹出嫁的皇子公主们当下开始起哄:“臭小子,你是做了什么事让阿瑜不快了?”“妹妹是不是不愿嫁了?现下反悔倒还来得及。” 隔着盖头,沈善瑜看不见他的神色,但不必多想,就以萧好人面对自己时那脸皮之薄就知道,他现在肯定臊得满脸通红了。伸出手:“要阿禹抱抱。” 萧禹恍然大悟,长臂一展,将她拦腰抱了出来。从没有谁成亲是要新郎抱出来的,一时之间,众人哗然。萧家军齐齐的欢呼起来,给自家将军打气,这些沙场上下来的汉子个个气冲霄汉,十分逼人。搂着萧禹的脖子,沈善瑜轻笑道:“小乖乖,你要不要好好感谢姐姐。要是我一直不出来,你信不信哥哥还有姐夫能冲上来揍你?” “信,怎的不信?”萧禹故意将她往上抛了抛,又稳稳的接住她,吓得沈善瑜低声叫道:“我有那样重么?往后都不要你抱了。” “我心悦你。”萧禹羞得脸上潮红一片,声音却很自然,一下就将沈善瑜的话给堵了,她哼了哼:“算你嘴甜,一会子再收拾你。” 将她抱进公主府正堂,因萧禹父母双亡,唯有一个祖母,而帝后不便出宫,是以高堂唯独萧老夫人一人罢了。太子沈琏代表帝后致辞,表示对于新人的祝福,而后便是拜天地。沈善瑜轻轻捏了捏萧禹的手,便对他一福,由妻子先拜,表明对于夫权的尊重,而后萧禹还施一礼,如此四次,大礼方成。 被簇拥着进了喜房,为求早生贵子之意,床上是洒满了莲子和桂圆的,萧禹将床边的桂圆莲子都拂开,这才引沈善瑜坐下。将盖头取下,沈善瑜方才打量着他,见他穿着喜服,更显身材颀硕,脸儿顿红,只是对上他的眼眸之时,才发现他的面庞比自己更红,也是忍俊不禁。 喜娘笑道:“请公主和驸马爷同饮合卺酒,从此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又给两人端了酒来,萧禹脸庞红红的,端了酒给沈善瑜,手臂交缠,将交杯酒喝尽。喜娘来收杯子,见了两人的酒杯都整整齐齐放着,也是傻了眼:“萧将军……” 萧禹看着沈善瑜娇美的面容,脑子都有些发昏了,骤然被点名,还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见他这样呆萌,喜娘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沈善瑜一面笑,一面将他用过的酒杯翻过来叩放:“往后可不要去堕了祖母的名声,连这个都不知道?新郎吃了酒,杯子需要翻过来倒立,意取阴阳合顺,彰显你们男人的夫权。”她说到这里,又挤挤眼,“还是驸马想一辈子被我欺压着?” “好啊。”萧禹低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五公主若是愿意一辈子欺压臣的话。” “既然驸马有此要求,孤当然照办了。”沈善瑜施施然一笑,小手拉住他的,两人的手对比太过明显,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反差萌。喜娘和伺候的人给喂了一把狗粮,纷纷选择了不吃,退出去在外伺候。待众人一走,沈善瑜立马投身萧禹的怀抱,“现在就想把你生吞下腹……”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让沈善瑜着迷不已,小脸儿用力蹭了蹭他的胸口,“阿禹,人家饿了……” 萧好人哭笑不得,原来想“吃”他的原因只是因为饿了。“我去让下人给你做些吃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一会子就回来。” “嗯。”沈善瑜颔首称是,又补充道,“若是吃醉了酒,也就不必回来了。” 萧禹笑得厉害,出门吩咐人给她做一碗面汤来,萧禹也就出去待客了。几个皇子虎视眈眈的瞪着众人,俨然一股子“若你们灌醉我妹夫我就要你们长醉不醒”的压迫感。众人也不敢造次,吃酒不多时,也就都散了。 因昨夜没有休息好,今日又忙活了一日,沈善瑜吃了面汤,也就蜷缩在床上睡去了。等萧禹回来,她才哼哼唧唧的坐起身,扭糖似的缠在萧禹身上:“阿禹,我记得父皇要派人出使阿木尔去了,咱们一起去嘛……” 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听罢这话,萧禹难免憋气,道:“阿瑜知不知道今日什么日子?” “知道呀。”沈善瑜揉了揉眼,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骑了上去,“我等今日等了好久,就要你知道,到底是谁吃谁!”她气势汹汹的开始扒萧禹的衣裳,将他脸上闹得发红不止,“阿瑜,别……” 看着他喷薄的肌肉,沈善瑜咽了一口吐沫,轻轻的挑逗他:“阿禹想要么?” 胀红了脸,萧禹咬牙不肯说话,沈善瑜一副得胜者的样子,一面以小嘴不住的亲吻他的敏感部位,一面脱自己的衣裳,萧禹脸红万分,连鼻血都差点涌了出来。咬紧了牙,一个翻身,萧禹将她压在身下,大掌游走在她如同凝脂般的肌肤上:“阿瑜,这是你勾引我的,为夫的今日教你,到底是谁吃谁。” 起先,沈善瑜还妄图反攻;后来,她总算认清了现实,在她被做哭了三次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萧好人器大活好咳咳,来个统计,因为晋江不能开车,所以你们懂得 不过!阿香是一个很温柔可爱美丽大方善良端庄贤淑的女孩纸,有没有亲想看开车呢嘿嘿嘿 咳,为庆祝萧好人终于吃到肉了,本章留言者一律有红包~ 咳咳,等端午活动结束,阿香再通知车怎么开~么么么么么大 第45章 新婚回门阁臣 为了沈善瑜和萧禹完婚的事, 一夜之间,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宦之家损失了瓷器,连沈善瑜睡了过去, 都似乎还能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因昨夜实在累了,沈善瑜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将醒未醒之时,她“咯咯”的笑起来:“姐姐你又拿我取笑。”顺手去推, 被萧禹轻轻接住, 放在唇边吻了吻,这才重新放入了被子中,“傻丫头,睡觉还打摆式呢。” 没有得到回音,萧禹又将她揽紧了些。昨夜这丫头非要跟他争谁吃谁的问题,他赌气之下, 将她累狠了。想到她昨夜挂着泪珠儿, 委屈至极的样子, 萧禹喉中泛出笑声来,在她唇上一吻。 现下已快要巳时了, 他素来是卯时出门的, 现下也赖床了。温柔乡, 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还未笑罢,怀中的人儿慢慢睁开眼睛,似乎还有几分昏沉, 推了他一把:“小淫贼,谁让你爬我的床了?”又背过身去,任由自己被他捞在怀里,背后紧贴他的胸膛。“阿瑜,可要起身了?” “不起……”沈善瑜哼哼唧唧的,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萧禹轻笑,将她重新抱回怀里:“睡吧,我陪着你。” 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沈善瑜彻底清醒了,枝间传来鸟儿的清啼,声声悦耳,沈善瑜睁开眼睛,对上萧禹含笑的眸子,哼了哼:“阿禹好狠的心肠,现下又来卖乖。告诉你,卖乖也不喜欢你了。”昨夜可是她的第一次,这混蛋都不知道收敛一些么?把她弄哭了好几次不说,最后都快昏过去了他才结束。 男人就是洪水猛兽! 她一面让明月进来给自己梳妆,一面坐在妆镜前捣鼓今日的首饰。明月给她梳了个双刀髻,又给她长发两侧分别簪上了一支金流苏步摇。好半晌没有动静,沈善瑜转头,见萧禹一脸戚戚的坐在床上,只着一件中衣,看起来浑身都透着颓败萧索,对上自己目光的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恐慌来,低头不再看她。 是他粗暴了,惹得阿瑜恼怒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他们才大婚,他不想失去她……咬了咬牙:“阿瑜。”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呀。”挥手示意明月去小厨房取早膳,屋中只剩了两人,沈善瑜勾了勾手指让他过来,又从衣架子上取了衣裳给他更衣,“小乖乖,你想说什么?” 她身上的香甜味在鼻尖萦绕,萧禹意乱神迷,也不顾衣裳只穿了一半,抱住她道:“阿瑜,是我的不是,你不要恼我。我……往后会温柔一些,不会再这样了。” “耍什么流氓呢?”沈善瑜不急着回答他,挣开他道,“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子,一会子明月进来,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他愈发手足无措,又给他穿好衣裳,系上腰带,这才坐在他怀里,枕在他肩上:“你呀,真是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女孩子说不喜欢你的话,那就是最喜欢你了,明白?”感觉到他脸上温度正在升腾,沈善瑜笑道,“我等了你足足两年,要不喜欢你,早就不喜欢了,等到新婚第一日才不喜欢,我何苦来这一遭?” 萧禹微笑,将她抱在怀里:“阿瑜是我的宝贝,任何人都不能夺走的宝贝。”他还真以为,阿瑜不再喜欢他了,要和他疏远了。 明月领了一众人提着食盒进来,见了这样的场景,明月很是淡定,小手一挥,便命人退出去,待两人温存完了,这才回来布菜。草草吃完了早膳,两人也就往将军府去,要给萧老夫人请安。 萧老夫人上了年岁,原本就睡得浅,是以早就起身了。看着两人手牵着手进来,萧老夫人微微一笑,也对此视而不见了,只起身牵了沈善瑜在身边来坐:“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分外关切,沈善瑜摇头:“回祖母的话,阿瑜休息得很好。”说罢,又看了萧禹一眼。要是萧好人再知道节制一些,她应该会休息得更好。 都是经历过的人,萧老夫人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见她眼下乌青,就知道孙儿昨夜怕是将人折腾狠了。男人一旦开了荤,若是不温柔一些,女孩子很少有受得住的,更不说自家孙儿是个武将,体力本就比一般男儿更好。打定主意要敲打一下孙儿的萧老夫人不动声色一笑:“休息得好就好。” 沈善瑜笑得格外乖巧,又要给萧老夫人敬茶,见她要跪,萧老夫人虚扶一把:“使不得,阿瑜是以皇女之尊下降萧家,岂有奉茶之说?初见之时,老身不过应承阿瑜一句‘先生’,如今可不能再受此礼了。” 沈善瑜笑道:“当年是唤一声‘先生’,现如今都是祖母了,怎的就受不得?常言道如师如父,现下祖母可比先生还高上一辈呢。何况阿瑜嫁进来,自然是来进门来做孙媳妇而非公主的,要是祖母不肯受,阿瑜可伤心了……” 她生得十分漂亮,又素来乖巧,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让人心都要化了,萧老夫人无奈,只好受了茶,给按照民风给了红包。沈善瑜自小及大从未缺过钱,但她看重的并非是钱,而是萧老夫人的心意。将红包放在贴身的荷包之中,她这才笑盈盈的坐在了萧禹身边。神色还很是得意,似乎在向他炫耀自己得了红包而他没有。 不多时,这孙媳妇就和祖母去探讨书画,反倒是将这做孙儿的抛下了。萧禹无奈,只能跟在两人身后打转。沈善瑜转头剜了他一眼:“我虽然不懂兵书,却也不是没有半点文墨的人,如今可对我刮目相看了?” 萧禹抿唇微笑:“论起这些来,我未必输给阿瑜。”说罢,信手提笔,不多时便勾勒出一幅美人图来,色调虽是灰暗,但意境已在。沈善瑜本是打定主意揶揄他几句,却被打脸了,脸儿红红的,拉住萧老夫人:“祖母,阿禹他欺负我。” “阿禹,我往日如何说的?”萧老夫人声调平和,问他说。 “是,祖母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必多拿出来炫耀。”说到这里,他忽又笑起来,“不必像有些人一样,仗着自己有几分薄才,目空一切,倒是不好。” 沈善瑜明白他在说陈轶,顿时笑出声来。陈轶那人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但是凭着这一点点的真本事,就目空一切,未免太好笑了些。 萧老夫人笑道:“另有一点,不可妄议是非,须知祸从口出之理。”又提笔写了些什么,“阿禹如今也算是位高权重了,行事更该谨慎。陛下肯将阿瑜托付给你,自然是极为信任你的,可不要作出辜负陛下信任的事来才是。阿瑜亦是如此,身为帝姬,言行更有多人盯着,小心为上。”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加之如今皇帝久病不愈,倒是让人愈发的担忧起来了。尽管太子哥哥的地位十分稳固,她也坚信绝不会有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但是世家和白衣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因为萧禹尚了自己的缘故,白衣空前扬眉吐气,只怕以首辅谢阁老为首的世家不会善罢甘休。 而再想一想,白衣之中的领军人物,就是陈阁老,还有眼前的萧好人了。 念及此,沈善瑜抿唇一笑,笑眯眯的看向了萧禹:“看来,咱们阿禹可能会被拉拢了呀。” 脸都给她笑红了,萧禹低声道:“阿瑜,我……”她再这样笑下去,可就要命了。深吸了一口气,萧禹勉强笑道:“拉拢也无碍的,不结党,以免给人可趁之机,更免得给陛下和太子殿下寻事。” 沈善瑜当即笑出声来,自家萧好人果然是个有脑子的人,但凡是皇帝,最怕的就是臣子结党,一旦结党,下一步可能就要营私了。谁愿意屁股底下的位子坐不安稳?何况,萧禹尚主之后,没有被剥夺军权,已然是很不容易的事了,会有更多的人盯着他。 和萧老夫人说了不多时的话,两人也就去了萧禹的房间,沈善瑜今日没有睡醒,只枕在他的床上睡觉,萧禹则自去院子里打拳。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刻板的声音:“公主在将军房中歇息了么?依着祖宗家法,公主是不该在将军府上歇息的,即便要歇,也是歇在公主府里。” 沈善瑜本是浅眠,听了这声音,揉揉眼坐起来:“谁在大呼小叫的?” 明月在窗户前张望片刻,回禀说:“是殿中省指派来的教养嬷嬷袭香。”自打上次出了靳娘的事后,公主出嫁须有宫中伺候已久的老嬷嬷陪嫁,免得奴大欺主,公主们脸皮又薄,弹压不住。二来,则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充当公主们的智囊。 沈善瑜掩唇打了个呵欠,更衣后出门去,道:“袭香嬷嬷,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了。驸马和我新婚燕尔,是我非要歇在这里的,你啐他做什么?别叫人以为,咱们家只会欺负女婿。” 袭香约莫四十,模样倒还端正,只是颧骨略高,有些刻薄之相。见沈善瑜出来,她上前道:“回五公主的话,依着祖宗家法,公主的确不该歇在将军府,若真是累了,还是回公主府歇息吧。老奴不敢啐驸马爷,只是提醒罢了。” “多谢嬷嬷提点,”沈善瑜轻声道,见萧禹面色不变,她心里却不舒服得很——她居然敢啐自家萧好人,语气自然也不好了:“嬷嬷,驸马好歹是从二品镇军大将军,今日给嬷嬷这样提醒一番,可谓是颜面尽扫,嬷嬷自己知道应该如何。” 袭香暗自腹诽,这小公主好生不知礼,连祖宗家法都能丢了不成?但又不敢和沈善瑜争执,憋了一口气,对萧禹行了一礼:“是老奴的不是,并无冲撞将军之意。” “无碍。”萧禹不擅和女人打交道,任何年龄段的都这样,淡淡的说罢,又因打拳湿了中衣,也就进去沐浴更衣了。挥退了袭香,沈善瑜转头看明月:“这教养嬷嬷是谁?好大的架子。” “听说是伺候过老太后的,最是刻板不过的人了。”明月撇嘴,“在宫中一辈子,一生都给了老太后,连陛下都感念着这份情谊。连老太后薨逝之后,也没有将她放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她竟然来做公主的教养嬷嬷了。” “原来是皇祖母身边的老人。”尊老爱幼的事,沈善瑜还是明白的,看在袭香一生都伺候老太后的份上,她也懒得去计较了。尽管没有见过这位皇祖母,但到底是要给皇祖母颜面的。 因二人新婚燕尔,萧禹也没有去当差,只留在府上和沈善瑜作伴,连带着也就歇在公主府。出嫁第三日,乃是回门之日,也就是由女婿带着女孩儿回娘家去。 昨儿个沈善瑜自己要磨着萧禹干那档子事,最后又给做哭了,作天作地的不肯让萧好人上床,等她睡着了之后,萧禹才蹑手蹑脚的上床睡觉,谁知她又缠了上来,非要抱着睡。 直到第二日,沈善瑜醒来,已然是巳时了,萧禹早已穿戴整齐,沈善瑜一面梳妆一面道:“臭阿禹,也不肯叫我一声儿,误了回宫请安的时间,可都是你闹得。” “好,都是我闹得。”萧禹微笑,阿瑜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不能让她承担的。 明月领人匆匆进来布菜,两人方落座,帘子又被掀开,袭香立在碧纱橱,见两人正吃早膳,脸色陡然一冷,低声道:“即便公主和驸马新婚燕尔,却也不该如此不分轻重缓急。明知今日要回宫向陛下和娘娘请安,怎还能折腾到那样晚?” 沈善瑜小脸抽了抽,手中的饭碗差点合到身上去。她承认起晚了是她的不对,但是袭香这语气,好像她不该和萧禹做夫妻之间应该有的运动一样。即便她训斥自己不对,沈善瑜也就认了,但她凭什么来管自己和萧禹之间的夫妻生活? 太平洋的警察? 现下时间不早了,沈善瑜也无暇和她多说,草草吃了一碗碧粳粥,也就出去了。袭香立在身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冷眼看着萧禹。驸马这样好看,难怪五公主竟然为了他跟祖宗家法相对抗……她眼底冷光乍现,别是往后,五公主还要为了驸马做些什么三不着两的事来。 小两口飞快的往宫中去了,偏巧因为皇帝昨夜又发起烧来,皇后并没有专程等候两人,跟强撑着病体坐起来的皇帝一起吃了两人敬的茶。见父皇身子愈发的不好了,沈善瑜决定留下来侍疾,转头对萧禹道:“父皇这样我不放心,你暂且去重华殿吧。”又特意嘱咐道,“他们都信不得的,你只管找大哥或者四姐,大哥性子沉稳内敛,四姐又是个腼腆的,他二人必不会为难你。机灵些,别犯在三哥和三姐姐手上。” 三皇子瑞王是个二皮脸,三公主则是个直爽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萧禹在这些事上脸皮很薄,注定是要被洗涮的。 萧禹颔首称是,见帝后的确有话跟女儿说,也就很知趣的自行往重华殿去了。督太监一路相随,而从皇帝寝宫去往重华殿,必然是要经过御花园的。督太监在前面引路,刚转过假山,忽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来:“过来了,咱们上!”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窈窕的身影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为首的一个和沈善瑜年岁相仿,生得十分可爱,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看知道是敦王府的小郡主沈怡安,其他的年龄或大或小,但都是宫学里的宗室女们。人人手中拿着女孩儿小指粗细的竹棍木棍,齐齐的往萧禹脑袋上招呼。 这辈子脑袋上只挨过女孩儿的香囊荷包,萧禹何曾被女孩子揍过,虽不疼,但难免让他有些挫败。督太监含笑立在一旁,看着五驸马挨着这些宗室女的小棍子,一脸的欣慰。 沈怡安是里面打得最起劲的,一面抽他一面问道:“你说,你对咱们家阿瑜好不好,你敢不敢欺负她?”其他的宗女们也纷纷问着诸如此类的问题,萧禹给这群娇客揍得晕头转向的,又不敢轻易反抗,以免不慎之间伤了阿瑜的姐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将他梳得光鲜的青丝给弄得凌乱不堪,沈怡安才将手上的木棍一扔,拍手道:“这下可能耐不起来了吧?”说罢,领着一众姐妹,脚底抹油,溜了。 督太监一直袖手旁观看着萧禹被揍,见娇客们走了,这才上前道:“烦请将军往这边,稍作整理再去重华殿之中。” 大齐民风如此,在新妇回门当天,娘家未出阁的姐妹会拿着木棍竹棍“痛揍”姑爷,意在示威,要姑爷好好待自家嫁出去的姑娘。所以萧禹就算被打得满头包,也不得不坦然受了。 重新整理了自己,萧禹这才往重华殿去。方才打人的郡主县主们早就三五成群,纷纷望着他笑。随后瑞王则上前来,一把勾住他的肩:“喂,妹夫,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待我们家阿瑜?我怎么听说,今日都迟了?”又笑哈哈的拍着他的肩,“可别忘了你的切结书呀,人手一份,随时能找你算账的。” 萧禹:…… 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落入了狼群,萧禹长叹一声,不免想到了性子温婉的大公主,若是有大公主在,这些大舅子大姨子应该会好对付很多吧? 沈善瑜在寝宫之中伺候皇帝吃药,皇帝已然是五十多的人了,身子大不如从前,自正月里发了风寒之症,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起来。高烧反复,吃完了药,皇帝轻抚着沈善瑜的小脑袋:“阿瑜如今也嫁人了,这小模样……萧禹待你可好?” “好呀。”沈善瑜忍悲含笑道,“他待儿臣很好。”皇帝的嗓音听来十分沙哑,总让沈善瑜心中不安。皇帝已经不年轻了,这风寒久治不愈,总让沈善瑜难安。 “待你好就好。”皇帝笑道,在小女儿跟前,他一贯是不会露出把控朝堂风云的上位者气势的,他先是“父”,而后才是“皇”。“父皇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父皇不放心的事还多着呢。”听他这莫名的话,沈善瑜忙争辩起来,想了好半天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索性一狠心一跺脚,嚷道,“儿臣还没有和阿禹生孩子呢。” 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了不起的事,帝后听罢,都忍俊不禁。皇帝笑得直咳:“罢了,明日便指派太医去给你瞧瞧吧?” 沈善瑜羞红了脸,忸怩不肯答话。皇帝笑道:“阿瑜,你想你姐姐吗?” 沈善瑜静默的点头,旋即想到当日陆齐光说,皇帝可能会派人出使阿木尔,一颗心顿时热了起来。难道父皇真有意让萧禹去? 正想问话,皇帝摆手:“罢了,去寻萧禹吧,父皇和你母后说说话。”虽是悻悻,沈善瑜也不得不点头称是。待她一走,皇帝叹道:“现下阿瑜也幸福了,也算是聊减朕的一些愧疚之心吧。” 皇后静默不语,想到许久不见的大公主,心中愈发酸泛了。 第31节 * 从皇帝寝宫出去,沈善瑜一路都在沉思,想到远嫁的姐姐,还有至今不愿娶亲的陆齐光,心里难受得要命。很快的进了重华殿,沈怡安立在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沈善瑜过来,一脸坏笑,上去挽着她:“我的萧夫人,你现在才来,仔细你家夫君已然被修理了一番了。” 听到萧禹给修理了,沈善瑜顾不得许多,忙抓住沈怡安的小臂:“呸,你这无赖,把他怎了?”萧禹脸皮薄,又因为是自己的娘家人,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当真,要是给好一通欺负可怎生是好? 怡安郡主给她抓得生疼,小爪子死命拍她:“起开起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姐妹之情都不顾了。”又一指里面,“自行进去瞧瞧呗。” 沈善瑜忙舍了她进去,才一进殿,就闻见一股子酒味,见萧禹已然醉得脸颊发红,正望着她痴痴的笑:“阿瑜……” 那种似乎有什么东西断掉了,沈善瑜嘴角抽搐,怒目而视哥哥们:“你们做什么呀?哪有大早上的就灌人酒?”还把人给灌醉了! 瑞王笑眯眯的说:“没呀,咱们只是说有好酒让妹夫尝尝,谁知道他自己就吃成这样了。”嗯,就是这样,他可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劝酒把萧禹灌成这样的。 沈善瑜现在咬死三哥的心都有了,正要去扶他,大皇子已然命几个小太监将萧禹架起来送到偏殿之中去歇息。本还要揶揄妹妹一二,被二公主拦住:“罢了,还要成什么样子,让阿瑜去就是了。”见瑞王笑得吊儿郎当的,她剜了瑞王一眼,冷笑连连,一双丹凤眼斜斜飞起,“也是阿瑜一贯乖巧,若我回门当日你们这些小的敢灌醉我家那口子,我非一一废了你们不可。” 想到二公主素来泼辣的性子,众人背后打了个寒颤,又各玩各的,绝口不提将妹夫灌醉了这件事。 一路跟到了偏殿,见萧禹躺在床上,盈盈含笑的样子诱人得要命,但因为脸红,显得蠢萌蠢萌的。坐在床边,沈善瑜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趴在他身上,用自己的小鼻子蹭他的,还不忘轻咬他的唇瓣:“阿禹,你现在知不知道是谁吃谁?记好了,是我吃你。” 这几日数度想反攻的沈善瑜,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被做哭了。不得不说,老公体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趁现在他昏沉沉的,至少要在嘴上把仇报了才是正理。 一面说,沈善瑜一面轻轻吻他,他唇上稀薄的酒意传来,让沈善瑜意乱神迷,咬得愈发用力了,将小舌头伸到他嘴里,慢慢的游走在他唇舌间。忽的听他喉中泛出一声低笑来,沈善瑜正沉醉呢,抬眼则见他眼底一片清明,不消细想,已然被他翻身压在软榻上。轻轻抚着她的鬓发,萧禹低声笑道:“到底是谁吃谁?”口中徐徐喷出的酒味让沈善瑜都醉了,软了身子:“你诈我。” “我不诈你。”他脸上依旧滚烫火红,是害羞还是吃了酒,无从考证,“我寻思一阵,若我不装醉,只怕大舅子们不肯与我善罢甘休,索性……”他啄着沈善瑜的唇:“好阿瑜,咱俩谁吃谁?” “你吃我!你吃我!”迫于他的淫威,沈善瑜悲愤交加,嚷罢之后,又面露悲戚之色。见她如此,萧禹一怔,忙起身将她捞到怀里:“是不是压疼了?让我看看。” 呜呜,纯情在室男变成了腹黑老司机,宝宝儿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她面带悲戚之色,萧禹轻轻摩挲她耳后,低声道:“阿瑜恼了我么?” “大尾巴狼!”沈善瑜苦兮兮的说,想到这货居然装醉来骗自己,她愈发的委屈起来,别过脸不肯理他。 她小脸儿发红,虽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但落入萧禹眼中,只觉得娇俏可爱。红着脸,他轻轻吻她脖子根儿:“非是我要装醉,若非如此,只怕三殿下不肯放过我。”如今是回门呢,若是让大舅子给灌醉了,那不是给人看了笑话?况且他也不能让阿瑜将醉醺醺的自己给搬回去的。 细密的吻落在脸颊和脖子上,带来酥麻的触感,沈善瑜脸儿更红,张口咬在他肩上:“大尾巴狼!”又躲开他落下来的唇舌,“小淫贼,你再逗我,我可要叫了。” “叫什么?”萧禹红着脸问,“吻自己的妻子,难道还要什么理由?” 沈善瑜张了张嘴,到底是蔫了。心中悔不当初,这货现在这样伶牙俐齿,根本就是自己调/教出来的啊! 自己种下的因,还是得自己吃了这结出的果。 在宫中待了大半日,因皇帝身子不好,也不好多留。几个皇子皇女下午又去侍疾,约莫到了申时,小两口才从宫中出来。 回门之前的几日都算是蜜月期,是以萧禹可以留宿公主府,但蜜月之后,就该按照正常的规矩来了,公主不曾传召,驸马不得踏入公主府一步,否则即是对皇权的藐视。将沈善瑜送到公主府门前,两人又在马车之中温存了一会子,送了她回屋,萧禹正要走,沈善瑜却往床上一躺,摆出一个很撩人的姿势来,娇娇的撒娇:“阿禹,留下来嘛,人家一个人好寂寞。” 她软软的撒娇,听得萧禹骨头都痒酥酥的,转身坐在床边,轻轻捏她的小脸:“怎么又寂寞了。”她跟一只小泥鳅一样不住的扭动着,嘴里哼哼唧唧发出让人误解的声音:“就是很寂寞呀,良宵苦短,阿禹怎么忍心把你的小妻子一个人留在公主府里,阿瑜会害怕的。” 又开始作了……萧禹如斯想着,将她捞到怀里,大掌轻轻的揉她的小蛮腰:“还酸不酸?”昨儿个就这样连撒娇带威胁的逼他做那事,最后被做得直掉金豆子,非说他仗着是男人欺负她。 “酸,可酸了。”沈善瑜见有机会,忙小鸟依人的偎在他怀里,小爪子照着他的腰摸,“要阿禹给揉揉,揉揉就不酸了。” 萧禹无奈笑起来:“傻丫头。”这丫头是个鬼机灵,总是能最快的找到他的弱点,给她这样一摸,就是没有火也给摸出来了。 沈善瑜咧嘴一笑,飞快的吩咐道:“明月,我饿了。” 为了避嫌,明月是在外面伺候,听了自家公主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心中暗笑,转身要吩咐下去,却见袭香迎面而来,刻板的面容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望了明月一眼,正要进去,被其拦住:“袭香嬷嬷,将军现下在其中呢。” 袭香眉头一蹙:“驸马爷还在其中?”按着道理,回门回来之后,就该依着祖宗家法行事了,这驸马还在其中,像是什么样子?传了出去,指不定有心之人会在心中以为小公主是个纵情声色的人。况且驸马也是个拎不清的,就算不顾及小公主的名声,也该明白,即便是尚了主,到底是君臣有别,真将自己放在和公主一样的地位上了? 想到那日里还让公主歇在将军府,袭香心里就有气。她将祖宗家法看得很重,在她看来,人欲不该凌驾在家法之上,一切想要高于祖宗家法的都是耍流氓! “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也不曾长脑子?连劝诫公主一二也不能够?”袭香立马瞪向了明月,“回门回来,怎还有歇在一处的道理?无公主传召,驸马不得踏入公主府一步,你连祖宗家法都不知道?” 这个规矩当然是有的,但大齐的公主位比亲王,若真是自己愿意,连面首都可以养,更不必说让驸马可以任意出入公主府了。作为萧禹和沈善瑜之间的见证人之一,明月当然知道这两人情比金坚,这点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知道的,偏生这老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口一个“祖宗家法”,想要压住谁? 强压着火气,明月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低声道:“五公主和驸马新婚燕尔,连陛下和娘娘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嬷嬷又何必……” “无规矩不成方圆!”袭香根本就不去管明月的说法,立在廊下道,“所谓存天理灭人欲,老奴怕是要忠言逆耳了。” 沈善瑜方才就在听袭香的话,现在气得嘴角抽搐。这教养嬷嬷的职责不是管理公主府和给公主当智囊么?现下怎么什么都要管?别说他二人什么都没做,就算是做了又如何?依着袭香的说法,为了所谓的“祖宗家法”,连妻子想见丈夫丈夫想见妻子都不能满足,那成亲有个屁用! 温存了一阵子,外面袭香还在说什么,沈善瑜冷笑着抛出去一句话:“嬷嬷有能耐就去父皇母后跟前参我一本,若是没有能耐,就别挡着我见驸马。况今日是我让驸马过来的,没有半点不符合祖宗家法。” 袭香勃然大怒,但不敢和沈善瑜起争执,险些将牙都咬碎。这五公主为了萧将军,可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再如何新婚燕尔,日日都歇在一起,不得让下人以为两人都是纵欲之人?驸马她懒得去管,但是公主可不成! 若是沈善瑜知道她心内所想,必然是不会顾及她的老脸,要护院将她绑起来打板子的。歇在一起是纵欲,不歇在一起又是夫妻感情破裂。她听过这世上宠妾灭妻被人诟病的,可没听说过敬爱妻子要给人非议。 当夜,小两口过得很是舒心。袭香接连几日不曾在沈善瑜跟前叨逼叨,沈善瑜倒是觉得十分开心。这日又逢萧禹休沐,两人往京郊去散心,待回了京中,沈善瑜要去给萧老夫人请安,才一进门,管事便飞快的来了:“将军,方才陈阁老命人送来帖子,邀将军去陈府一聚。” 果然来了!沈善瑜扫了一眼那掐金线的帖子,看来陈阁老是花了大价钱的。萧禹匆匆看了帖子:“知道了,就说我无暇,多谢陈阁老美意。” “阿禹,这样不是给人记恨吗?”沈善瑜笑眯眯的说,“陈阁老位高权重,来请你一叙,只怕也是有什么要事的,你这样一口回绝,可怎生是好?” 萧禹转头看她,低笑道:“鬼机灵,你是如何作想的?” “去呀。”沈善瑜笑道,两个梨涡可爱至极,“为什么不去呀?他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呢。” “鸿门宴又该如何?”萧禹反问,陈阁老和谢阁老可谓是一丘之貉,两人都是老奸巨猾的主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自己又没有结党的心思,唯恐陈阁老还有后招。 沈善瑜眼珠儿一轮,笑道:“我跟你一起去,你就不怕鸿门宴了吧?”她是皇女,还是帝后和太子都疼的皇女,就算陈阁老想不开眼闹一场鸿门宴出来,也该顾及她的身份,要是闹大了,随便一个借口都能让他丢官罢爵。 等到约定那日,沈善瑜梳了个凌云髻,又换了一件掐金线百蝶穿花云锦裙,这才美美哒的跟了萧禹往陈府去了。她也就来过陈府一次,上一遭在这里给陈轶弄伤了手腕,现下故地重游,她已然是萧禹的妻子了。两次的心境截然不同,连同对于陈轶的观感也有些不一样了。 往日是十分的厌恶,但现在,已然是漠然了。总归,他和自己有没有什么干系。 才一下马车,就见陈阁老亲自迎了出来,能生出陈轶那样的儿子,陈阁老本就相貌堂堂,是个中年美大叔。萧禹也只是拱手施礼,转身从马车上将沈善瑜扶下来。不料她也来了,陈阁老起先一惊,旋即行礼道:“五公主金安。” “陈阁老客气了。”沈善瑜微笑,“孤不请自来,还请陈阁老不要怪罪才是。” “公主殿下这是哪里话,能得公主殿下和萧将军莅临,乃是寒舍之福。”陈阁老不动声色的将两人迎了进去,立在后面见两人相携,时不时低语几句,神色大是美好。他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若非轶儿当年的混账事,只怕现下,这最受宠的荒芜女就是自家的媳妇了。 如今已临近正午,又因有沈善瑜在,陈阁老无奈吩咐道:“去请大奶奶出来。”虽然两人都和沈善瑜有梁子,但接待女眷的事,到底不能让大男人来做,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陈阁老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唐翊君出来了。 好歹,还有个表姐妹的名头在其中不是? 沈善瑜眉尖动了动,没说话,看着唐翊君出来,她也是惊了惊,唐翊君是个张扬的女孩子,现在却消瘦了许多,看得出在陈府过得并不好,即便是有乡君的封号,但不受宠的乡君,又有谁给她面子呢?她又是个高傲的,不肯向陈轶服软,让陈轶也很是无奈。 甫一进门,见萧禹和沈善瑜并肩而坐,唐翊君浑身发抖,到底没让眼底的泪意喷涌:“五公主金安,见过萧将军。”行了礼,她又看向两人,沈善瑜如今气色是愈发的好了,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这是得夫君爱重才能养出来的。而萧禹虽然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唐翊君明显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肃杀之气虽然依旧逼人,但却是柔和了很多。 他俩这样幸福,宛如一对璧人,而自己呢?! 再多的泪都往肚里流去了,唐翊君很是不甘,但再也没有往日的豪气敢去和沈善瑜对上。她就只是个没有地位的乡君而已,拿什么去和最受宠的帝姬相提并论? “表姐客气了。”沈善瑜笑眯眯的。她就是这么恶毒,看到唐翊君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当年还哭着喊着要给萧好人做妾,呸!她偏不让这货做妾,堂堂宗室出女却自甘下贱,没准儿还有人要说皇家什么不是呢。她就让这货去做嫡妻,好或者不好,都是自己找的。 陈阁老笑得有些僵,然而他也是无奈了,沈善瑜举足轻重,却不能轻易开罪,不然即便现下陛下不治罪,要是等到哪日陛下驭龙宾天了,太子殿下登基,一样是要问罪的。这样想着,又吩咐道:“去给五公主端些桃胶银耳雪莲子来。” 桃胶又名“桃花泪”,虽不是燕窝,但滋养效果和燕窝一样好。这做法倒也简单,将桃胶和银耳小火炖粘稠了,就放入红糖,待糖化了则可以吃了。 看着那微微发红的桃胶银耳雪莲子,沈善瑜吃了一口,陈阁老忙笑道:“可还和公主的口味?” “孤不太喜欢甜食。”沈善瑜笑道,又勉强吃了一些,到底觉得糖放多了,也就搁在那里不愿再吃。陈阁老笑容有些僵,萧禹倒是淡定,端了剩下的半碗,慢慢吃尽了:“到底是陈阁老的心意,不要浪费了。” 沈善瑜轻轻哼了哼:“坏阿禹,谁要听你说教?”又低声笑道,“好吃么?是因为我吃剩下的才好吃?” 萧禹脸色顿红,粗粝的指尖在她掌心一挠。唐翊君看着两人的互动,只觉得心中酸楚,眼泪险些夺眶。 厅中顿时显得有几分怪异,陈阁老兀自笑着,唐翊君则面色戚戚如同死了爹娘,萧禹和沈善瑜则是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眼见快要尴尬,陈阁老咳了一声,示意唐翊君下去。唐翊君原本就不愿再留,神色凄楚的回了自己屋,哭得肝肠寸断。待她一走,陈阁老轻抚自己的胡子,道:“实不相瞒,今日请五公主和萧将军来寒舍一叙,乃是为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有折子呈到了文渊阁,上述许多事关于萧将军。”见两人神色不变,陈阁老索性说道,“如实说,萧将军算是被人弹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鉴于亲亲们的要求,咱们准备开车吧 qaq等阿香码完端午活动就来准备车,请大家关注作者有话说,阿香会注明以什么方式开始发的么么么哒 第46章 弹劾为使嬷嬷 弹劾?沈善瑜微微一惊, 她知道陈阁老请萧禹来就是为了拉拢他,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说萧禹给人弹劾了,这让沈善瑜很是蒙圈。当下, 沈善瑜则笑道:“弹劾?莫不是有人嫉妒阿禹?” 和萧禹相识至今,进而相知相恋, 她还真的没有找到萧禹哪里不好的。若真要说出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对着自己的时候脸皮实在太薄了。所以, 她认为完美的萧好人怎能被人弹劾?嫉妒, 绝对的嫉妒! 陈阁老抚着寸许长的胡子,低声道:“五公主稍安勿躁,当年萧将军在陇右道剿匪,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更将匪首擒获,居功至伟。但实不相瞒, 那匪首自从被萧将军俘获, 就押入了大理寺牢中, 前几日才彻底招供,他所说出的有些事, 和前几日的折子一对比, 倒是不谋而合。”望着萧禹处变不惊的脸色, 陈阁老低声道,“呈上折子的人,乃是陇右道行军大总管王兴业,弹劾萧将军在陇右道剿匪之时, 纵兵抢粮,劫了陇右道的军粮储备。而陇右道匪首亦说,将军在陇右道曾被山匪围困,连山匪的给养都跟不上,军中却不缺粮草。如此行事,本就是匪夷所思。” 沈善瑜微微一怔,旋即看向了萧禹,后者不发一语,只握了握她的手。“我相信你。”她相信萧禹,绝不会做这样有违道义的事,即便他真的做了,没有一定的缘由,他是绝对不会的。 萧禹报以一个笑容:“阿瑜,你真好。”旁人不信他都可以,只要沈善瑜相信他,旁的都可以不顾。 对于两人撒的狗粮,陈阁老表示不吃,轻咳一声:“如今折子被我压住了,今日请五公主和萧将军来,正是向商议此事。王兴业出身太原王家,乃是大齐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此次来势汹汹,很难说不是冲着你我来的啊。” 现下白衣出身的朝臣,为君者就是陈阁老和萧禹,而萧禹比陈阁老更难对付的地方在于,他尚了沈善瑜,一个少说也会被两代皇帝捧在手中的皇女。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只怕世家翻不了身了。所以现下才有人急了眼,急吼吼的要弹劾萧禹。 而陈阁老递出的橄榄枝也十分的明显,还不能明白的话,萧禹未免就是傻子了。当下一番含笑:“多谢陈阁老美意,只是其中尚有隐情,也不敢让陈阁老替萧某人承担这样大的风险,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如今陛下病重,由太子监国,阁老扣下弹劾文书,反倒是会让朝臣以为是太子殿下徇私,如此怕是牵累了太子殿下。” 给他一番呛白,陈阁老脸都白了。他还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原本陈阁老将此事如实告知,就是希望萧禹明白现在的处境,世家来势汹汹,白衣原本就势弱,不好好抱团抗住,还要讲什么气节?现下被人弹劾,一旦坐实了,别说丢官罢爵了,这可是藐视军权,让皇帝陛下如何想? 所以,即便是打着为他好的意思,但陈阁老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只要萧禹肯向自己这方投诚,那么他就有把握将这事压下来。到时候,借着沈善瑜的存在,白衣可以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还怕世家如何么? 谁知道这黄口小儿,根本毫不领情,真是气煞他也!陈阁老气得要死,心道是萧禹难道这样蠢,以为自己能靠着沈善瑜脱罪?这抢的可是官粮,给皇帝陛下知道小女婿跟个土匪一样纵兵抢粮,估计气都得吊不上来,还别说包庇他了。 越想越觉得萧禹是个脑子抽筋的,陈阁老又说:“萧将军,若真有什么实情,还请说出来,老夫也好为将军斡旋,谢阁老等人不会……” “多谢陈阁老美意。”萧禹还是不为所动,似乎被弹劾的根本不是他一样,起身深深一拜,“不敢让陈阁老为萧某人一己之身犯如此大的险,还请陈阁老明鉴。” 陈阁老都快气昏了,他还真没想过萧禹这样的不领情。见他又要说话,沈善瑜施施然起身,笑道:“阿禹,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萧禹点头,陈阁老到底不敢反驳沈善瑜的话,只好命人将两人送出去。气得他不住的叹气,这年轻的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脑子绝对有坑!竟然对自己的示好全然视而不见。 两人一路出去,刚要出门,却见陈轶从外面回来。见两人并肩而立,他生生颤了颤,又见沈善瑜很好,心中苍凉无限:“你、你还好么?” 沈善瑜望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肯说,自行往外面去了。出门之时,她一直和萧禹十指紧扣,看得陈轶心里如同针扎。 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女孩儿,却被他自己推开了…… 从陈府出去,沈善瑜不想回公主府对上袭香那张死人脸,也就只去了将军府。一进屋中,她将萧禹推着坐下,自己则坐在他膝上:“阿禹果真纵兵抢粮了?” “我若说是呢?”将她抱在怀里,萧禹低声道,“阿瑜会不会看不起我?” “为什么?”沈善瑜觉得匪夷所思,她当然相信萧禹不会没有缘由干这样霸王的事,攀着他的脖子,很是不明白。 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萧家军的补给,本就是由陇右道行军大总管王兴业负责调配,当日天寒地冻,萧家军被山匪围困,数度请求王兴业拨粮来,却迟迟没有回音。我无奈之下,甚至写了折子呈上京中,也是如同泥牛入海,了无回音。陇右道本就寒冷,作为一军主帅,我没有看着将士们被饿死冻死的道理,只能发了狠,命人抢了陇右道的军中备粮。后来王兴业主动找到我,说是当时他不在军中,吩咐下去的人也玩忽懈怠,现下已然罚了,又将缺少的粮草尽数补了回来。我虽心中有气,但到底不能记恨到如此,久而久之,也就没有提过。” “这样说来,是王兴业此人出尔反尔,逼得你不得不纵兵抢粮,现在又反咬你一口?”沈善瑜很快理清了思路,恨得牙痒,“其心可诛!” 这分明是陷害!说什么当时不在军中,这话哄鬼呢?王兴业不愿让萧禹凯旋而归,现在又因为萧禹尚了自己而急了眼,用了大力气弹劾他。要真是被坐实了,萧禹的仕途堪忧不说,想翻身都难了。 见她黑着小脸,萧禹低声笑道:“阿瑜在想什么?也不必担心我。我的确是纵兵抢粮,但我没有看着将士们冻死饿死的道理,相信陛下会体谅的。” “自然,父皇是明君。”沈善瑜想到这里就一肚子气,这王兴业分明就是玩忽职守,逼着萧禹在他那里留了把柄,现下开始算账了,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狠狠地吻了吻他:“你宽心,我一会子就去找太子哥哥,这事非要说清楚了才行,难道让我的男人给这宵小之辈陷害?” “阿瑜……”萧禹眉头舒展,轻轻抚着她的小脸,她理解自己,这样就够了,旁的事情都不重要,只要她理解就好。将她抱在怀里,萧禹笑道:“你真好。” 第32节 “阿瑜这样好,你要不要给我一点奖励呀?”沈善瑜顺势将小手伸入他的衣襟,轻轻抚摸着他肌肉喷薄的胸膛。萧禹脸上立时红了,张皇不已,要推开她:“阿瑜,不要闹。” “我没有闹呀。”沈善瑜轻咬他的喉结,“我好喜欢你,我好想要你呀。” 嗓音带着少女独有的娇软,仿佛一把火在萧禹脑中点燃。沈善瑜很满意的被他抱着躺在床上,衣裳被他的大手剥离得干干净净,还不忘撩拨:“好想要阿禹……” 萧禹咬着牙,看着浑身都带上粉红色的沈善瑜,低声道:“小东西,可不要哭。” “我绝不哭。”沈善瑜很得意的说道,张口咬在他肩上,凌虐人的快感简直太要命了。 嗯,沈善瑜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哭,反正最后缩在床的一角,脸上挂着眼泪花儿抽抽噎噎嚷着萧好人欺负人不让他抱的少女才不是自己。 对于这小丫头的变脸,萧禹早就习以为常,等她睡着之后再去抱着她。约莫睡了小半个时辰,沈善瑜才有了些力气,换了衣裳,往东宫去了。 “哦?”沈琏听妹妹说明来意之后,又见她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心中大概明白这干柴烈火的妹妹妹夫多半是白日宣淫了,引了妹妹坐下,他才娓娓道:“实则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虽然还未曾看到折子,但萧禹断然拒绝了陈阁老的拉拢,只怕很快就会呈上来了。” 皇帝久病不愈,朝政已然由沈琏暂代,所以什么东西都会经过他手再转交给皇帝。“若真如你所言,萧禹纵兵抢粮的罪名成立的话,先要治王兴业玩忽职守的大罪!他这番行事,置我大齐数万大军于不顾,往后好男儿谁还敢为大齐卖命?” “正是如此。”沈善瑜觉得哥哥说得很在理,“王兴业彼时的举动,分明是要阿禹亲手将把柄交到他手上去。不能说不狠辣,现下若是坐实了这个罪名,只怕阿禹凶多吉少。”说到这里,她又皱着小眉头,“二哥哥,这些事儿,到底也不该由我过问,只是……若如阿禹所言,他曾经向京中呈了折子,却是泥牛入海,军中送报,都是六百里加急甚至八百里加急,什么人才能将这样的折子截了?” 沈琏神色复杂,大齐所有上奏给皇帝的折子,事先都要经过文渊阁,也就是这些辅臣阁老们筛选,选出最为重要的呈给皇帝。若真是泥牛入海,那么只能说明,文渊阁之中有问题!这是朝廷最为精悍的栋梁,若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必然威胁到国本! 沈琏眉头一蹙,就他个人而言,他自然不愿妹夫给人弹劾,因为那样必然让妹妹不好做人。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萧禹被弹劾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王兴业是一方重臣,不可能不知道剿匪的重任,谁给他的底气扣下萧家军的补给?二来,则是文渊阁之中,谁这样大的胆子,将萧禹的加急快报给截下了?若萧禹所言属实,那究竟是何人,要这样的陷害萧禹,让他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 若是不作为,在那样的天气之中,萧家军势必被活活冻死饿死,到时候就是一个领兵不善致使伤亡惨重的重罪;若是作为,便像如今一样,送了把柄到人手上去。 明摆着是要把妹夫往死路上逼! 沉吟片刻,沈琏低声道:“阿瑜,事不宜迟,你随我进宫去面见父皇。若真如我想的一般,这事必然牵扯甚广,只怕连朝中的根基都要被动摇!” 沈琏如今虽是监国,但到底只是“监”,所以这样的事,自然是要上报皇帝的。皇帝今日下午睡了很久,临到傍晚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听罢兄妹俩的话,立即冷笑起来:“陈汝培是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得了这样的折子,不先上报,倒是给他拉帮结派提供了便利!” 陈汝培是陈阁老的名字,为君者最怕朝臣结党营私,现下陈阁老扣了弹劾的折子,反倒是用来拉拢萧禹,他如何不气?唯一让皇帝感到欣慰的是萧禹的反应,他没有因此而和陈阁老走得更近,这点让皇帝老怀甚慰——到底是自己给女儿选的驸马,脑子还是有的。 兄妹俩忙劝皇帝宽心,因政事女子不便插嘴,沈琏替妹妹说:“父皇,此事关系甚大,若萧禹所言乃是实情,王兴业做出这样的事,弃萧家大军于不顾,更是弃陇右道百姓于不顾。若真是如此,分明是他作孽在先,却成了他反咬萧禹的证明,其心可诛!更何况,阁臣之中,谁将萧禹的折子给扣下了,致使京中竟然一无所知。” 皇帝沉默,虽然萧禹在京中之时,身边大多时候有暗卫盯着,后来萧禹去了陇右道后,他是相信这个未来女婿的军事才能的,所以便命暗卫撤了回来。谁知道就是因为暗卫撤了回来,这样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越想越气的皇帝不住的咳嗽,沈善瑜忙上前去抚他的胸口:“父皇息怒,为了这样的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虽然她才是最气的那个人。她是完全相信萧禹的。一来因为她本就从没有怀疑过萧禹什么,其次,这几年的接触,她对叶清仪的佩服也达到了顶峰,这个女子从来都是言笑晏晏,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贵气,行事更有她自己的准则。萧禹是她教养出来的,是以沈善瑜绝对不怀疑萧禹话的真伪。 “让萧禹进宫来。”皇帝板着脸吩咐道,帝王的王霸之气显露无疑。多年上位者,他知道萧禹定然是会被世家盯上的,但不想世家竟然胃口这样大,宁肯牺牲一个陇右道行军大总管都要将萧禹给拉下马。 这群养尊处优的簪缨诗礼之家,委实该好好管管了! 萧禹被传唤进宫,见沈琏和沈善瑜兄妹俩分坐床榻左右。他忙行礼道:“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五公主。”又望向沈善瑜,见她并无什么不妥,也是放下心来。旋即又自嘲起来,沈善瑜在宫里可谓是横着走,又怎会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 “萧卿,自陇右道回来,你就不曾休息过吧?”皇帝似乎有些疲倦了,靠在软垫上,很是无力的样子,挥手示意萧禹起身,“既然如此,朕便先卸了你的兵权,你好生休息,多陪陪阿瑜。你可有异议?” 原本还在担心父皇会不会把自家萧好人怎么样,但听到最后一句,沈善瑜立时红了脸,嗫嚅道:“父皇……” “阿瑜不想他陪?”皇帝笑起来,话里话外净是溺爱,“那就不必让他陪了,日日进宫来跟父皇和你母后作伴可好?” 沈善瑜鼓起小腮帮子:“父皇又欺负阿瑜,阿瑜不喜欢父皇了。”又想到萧禹有长时间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她心儿一荡,旋即羞涩的低下头去。萧禹是手握兵权的武将,素日里上完朝后,便是去校场练兵,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加之还有袭香板着一张死人脸说无宣召驸马不得入公主府的祖宗家法。 现下萧禹被卸了兵权,倒是彻底闲下来了。 “谢陛下隆恩。”萧禹早已做好了准备才会来皇宫之中的。王兴业当日之举,他虽然憋气,但后来王兴业来道歉,他担心着军情,也就没有深究,后来萧家军势如破竹,他更是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谁知道王兴业竟然是如此的宵小之辈,将这件事当成了把柄弹劾他。 皇帝又咳了几声,淡定的看着女儿女婿。以他多年上位的经验来看,王兴业应该是得了某人或者是某个党派的指使,这才敢来弹劾萧禹。毕竟这件事若真如萧禹所言,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利举动,所以连萧禹受封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之时,王兴业都不敢跳出来弹劾萧禹。 但现在,萧禹尚了阿瑜,官拜从二品,又有定国侯的爵位,可谓是荣极,现在急吼吼的跳出来,浑然的捧杀。念及此,皇帝冷笑连连,萧禹若是有罪,王兴业更是罪大恶极!弃萧家军于不顾,弃陇右百姓于不顾,为一己私利,竟想将大齐为国而战的好男儿活活冻死饿死…… 皇帝沉吟片刻,低声道:“阿瑜,你告诉父皇,你想你姐姐么?” 沈善瑜知道父皇和哥哥必然是着手调查此事,她是绝对相信萧好人清白的,所以根本不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被怪罪。正松了口气,又听到皇帝这话,心儿一热:“阿瑜很想大姐姐。” “既是想念阿璐,就让你和萧卿一起去吧。伊勒德派人传信,诚邀大齐派使者入阿木尔,若是拒绝,未免却之不恭。你既是想念你姐姐,就让你们去,也好见识一下阿木尔的风土人情。”皇帝淡淡说罢,神色疲倦,“朕也有些想念你姐姐了。” 因在病中,皇帝难免有些伤感。五个女儿里面,老二明艳,老三爽利,老四腼腆,阿瑜自不必说,是个古灵精怪又讨人喜欢的,但真要说省心,还是阿璐最让人省心了,也是最为乖巧的孩子。可惜,当日不得不舍了她去和亲,若是另给她寻觅一个夫君,只怕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长叹一声,皇帝拍了拍沈善瑜的手:“好好去看看你姐姐。” * 次日,皇帝下旨,命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萧禹为使,不日出使阿木尔。不几日,又传出陇右道行军大将军弹劾萧禹的事,皇帝和太子力排众议,依旧命萧禹出使阿木尔,朝中一片哗然。 谢阁老刚下了朝,回府上换衣裳,外面有人飞快的走进,打了个千:“老爷,王兴业王大人派人送信来了。” 谢阁老目光一深,旋即将信接在手里,对那人道:“知道了。”又寻思片刻,拦住那正要下去的人,“等一等,你亲自去陇右道一趟,面见王兴业,让他小心谨慎一些。” 那人颔首称是,谢阁老这才匆匆进了书房,其子谢行已等候在其中,见他回来,忙迎上去道:“父亲,现下可成了?”作为世家子之中的翘楚,谢行也是个年轻有为的,不过弱冠之龄,以官拜从三品。对上白衣出身的朝臣,世家子总觉得自己要高贵些,对于比他年长一岁却压了他两级的萧禹,谢行很不待见。 谢阁老摆手道:“不必再说,只怕成不了。”看来,陈汝培那老匹夫,果然是将王兴业的折子给截了,现下又放了出来,但以陛下和太子的反应来看,多半是早就知道此事了。不然以萧禹纵兵抢粮的罪名,被打入大牢以军法处置都绰绰有余,如何还能命萧禹为使者出使阿木尔? 皇帝陛下和太子虽然疼爱五公主,但绝对不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换言之,只怕两位早就知道其中的内情,这才只是卸了萧禹的兵权,并没有对其作出实质性的打击。 早在谢阁老等人授意王兴业扣下萧家军的粮草之时,就已经在为今日做准备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将萧禹捧到最高点,再让他摔下来,让白衣们以为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的时候,让他们万劫不复,哪怕是牺牲一个王兴业都是可以的。 可现下……陛下的意思,倒是愈发的不好判断了。 见父亲愁眉不展,谢行也很知趣的不再深问,只叹道:“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作想的,让一个被弹劾的朝臣出使阿木尔,惹恼了伊勒德,这可怎生是好?” “这不是你我应该担心的事。”谢阁老摆手,大公主和五公主姐妹情深这点不假,但应该不止这一个理由。何况,伊勒德好端端的,竟然会要求大齐派使者前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这样多年了,今上的心思,他还是猜不透啊。 “事不宜迟,通知下去,告诉王兴业谨慎一些,嘴紧一些。若是因为他牵扯出了一大片世家,我非要杀了他不可!”谢阁老当机立断,决定了下一步,“现下萧禹被弹劾,陈汝培那群人比咱们更慌,咱们只需不变应万变。陛下若是早就知道此事,难道会不追究陈汝培自行扣下朝臣折子的罪名?另者,若再有人跟王兴业联系,不可以书信形式,选个嘴紧的心腹,不能落人半点口实。否则,一子错,全盘皆输!” 谢行忙颔首称是,也明白父亲所言甚有道理,也就亲自出门去,知会同僚行事多多谨慎,不过几日光景,世家一党便安静了下来,倒是显得白衣一派十分的活跃,活跃到让人生疑的地步。 自小被娇养在宫里,沈善瑜这是第一次实打实的接触到朝堂争斗。对于王兴业弹劾萧禹的事,她虽然嗤之以鼻,但很快就看到因为这事的发生,谢、陈两位阁老代表的两派都被扯下水后,也是好笑得很。 害人者,人必害之,还真不是胡说的。 而另一件很让人为难的事,现在才正式提上日程。 “我已然知道了。”萧老夫人正在抄写《妙法莲华经》,她字迹飘逸,极有风骨。尽管萧禹和沈善瑜分立身边,她也没有抬头,“阿瑜也想念大公主了,自该去见见才是。” “是,阿禹此次出使阿木尔,阿瑜也会跟去。”沈善瑜脸上有点发红,“只是阿瑜的意思,还请祖母与咱们同去。毕竟家中无人管照,我与阿禹也都不放心。” 萧老夫人盈盈含笑,提笔笑道:“我虽然久在家中,也不曾出府去,但到底不是聋子瞎子朝中之事,我并非一无所知。”见萧禹出现窘迫的神态,她笑得从容,“阿禹给人弹劾了是么?那件事,你固然有不对之处,但也是无奈之举,陛下和太子殿下心中都是明白的。此次让你出使,未必不是让你远离这风口浪尖,好生去才是。” “只是将祖母一人留在家中,孙儿于心不忍。”老太太到底上了年岁,就算有下人照料,但让他怎么过意得去? “你怎知将我一人留在家中不是好事?”萧老夫人平静反问,“阿禹,莫忘了,你现在是被弹劾的人。” 闻言,见萧禹还要再说,沈善瑜拉了他一把:“别说了,祖母说得有理。”萧禹现下是被弹劾的戴罪之身,尽管皇帝和沈琏理解他的难处,但做了就是做了,这点如何都赖不掉。此次皇帝肯让他出使,本就是看在他事出有因和沈善瑜的份上。但若是他阖家都从京中离开,皇帝如何作想?大臣们如何作想?畏罪举家潜逃? 见沈善瑜明白了,萧老夫人微微一笑:“阿瑜明白就好,留我待在京中,宽陛下的心,也宽了那些想要陷害阿禹的人的心,何乐而不为?”她说到这里,又笑得十分狡黠,“可不要真将老婆子一人扔在京中不管不问了啊。” 萧禹拳头攥得生紧,又对萧老夫人行了跪拜大礼:“是,孙儿必然会尽快赶回来的!” 虽然萧老夫人的顾虑十分有道理,也将沈善瑜和萧禹说服了。但毕竟老太太伤了年岁,将她一人了留在府上,未免太让人不放心。故此,沈善瑜只能去求了几个姐姐,请她们在萧禹和她不在的日子里照看老太太一二。 因昨夜跟萧禹做那档子事,沈善瑜非要作天作地要他换姿势,把萧禹闹成了个大红脸,最后只好听了她的话。谁知因为闹得太久,第二日起身,沈善瑜说自己脑仁疼,命太医来诊,才发觉是害了风热证。 坐在床边,萧禹轻轻抚着她的小脸,因为有些发烧,她都成了煮熟的虾米,全身都红艳艳的。感觉到他粗粝的手掌,沈善瑜睁开眼,一双眸子雾气蒙蒙的,满是委屈。轻咬了他的手,沈善瑜撅着嘴,苦兮兮的说:“都是你闹得……” 萧禹失笑,吻她的额头:“好,都是我闹得。” 沈善瑜委屈兮兮的点头:“就是你闹得,你昨天要是听我的,不忸忸怩怩,动作快些的话,我一定不会得风热证的。” 萧禹好笑至极,往日他在军中,偶尔闲下来听老兵们吹牛打屁,都说男人婚后如狼似虎。到了他这里,分明是阿瑜这小妮子如狼似虎,到了晚上那小眼神恨不能把他生吞入腹了,每次都要缠着做那事,最后都泪眼汪汪的求饶,对他连抓带挠,哭兮兮的央求他快点结束。 还不忘补上一句“坏阿禹欺负人”。 微红了脸庞,萧禹低笑道:“那……下次我不忸怩,动作快些,阿瑜不要恼我好不好?” “不好。”沈善瑜撅着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除非阿禹亲亲我。” 病中都不往卖乖撒娇。萧禹叹了一声,吻了吻她温热的双唇:“好像又烫了些,吃药吧。” 沈善瑜不喜欢吃药,不过看在萧禹的美色之下,还是将药吃尽了,又喝了一大碗蜜水,这才问他:“要是我出发之前好不了,你会不会不带我去了?”要是去不了,可就见不到大姐了。 “我会等你好起来再走。”看着她通红的小脸,萧禹忽然有些恶趣味,伸手捏她的小鼻子,疼得她直叫唤,“往后可要收敛一些了,你这想男人的小浪丫头。” “我想我的驸马我的夫君,有没有想别人的男人。”沈善瑜不依,又咳了几声,萧禹忙收了手,浅啄她的额头,“你呀,我说什么你都能顶回来,这小嘴愈发的能说会道了。”因为生病,她嫣红的双唇有些发白,萧禹抵着她额头,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轻吻她:“早些好起来,咱们去见大公主。” 外面却又很不合时宜的响起了袭香的声音:“驸马爷还在其中?依着祖制,驸马爷即便前一日留宿,现下也该走了。我大齐的驸马,怎能如此不懂规矩?” 明月才进来,见两人的亲密,退到了外室,听了这番话,也是恼了,掀了帘子出去:“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公主病着嬷嬷不知道么?驸马若是现下都不陪着,这也能称之为夫妻?”她说到这里,愈发的生气了,“公主看在嬷嬷是伺候过老太后的人,对嬷嬷诸多礼让,嬷嬷倒是愈发的摆不清自己的地位了。驸马爷也是嬷嬷能啐的?” 听罢明月的话,沈善瑜无比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她。袭香是帝后派来的,加之她伺候过老太后,沈善瑜一直是给足了她脸面,谁知道这货一点都不知道收敛,遇事则“祖宗家法”“祖宗家法”,规矩固然重要,但也该视情况而定才是,连法都尚且容情,更不说规矩了。 见沈善瑜小脸都拉了下来,萧禹忙劝她:“她不过说我不懂规矩罢了。你何苦置气?如今又在病中,不要伤了身子。” “你是我的驸马,我的夫君,说你就是说我。”沈善瑜勉力支撑起身子,萧禹忙将她抱入怀中,免得她因为体力不支而跌下去。 外面又传来袭香的声音:“我只依规矩办事,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派我来,本就是为了公主府的和睦安定。既然是教养嬷嬷,下管奴才,上则要为公主分忧,公主为了驸马违了祖制,我自然该劝。驸马爷如此不懂祖宗家法,更应好好训诫。” 沈善瑜在其中勃然大怒,她在将军府午睡,袭香要管,说她和萧禹不懂祖制;她不慎起晚了,袭香要管,说她不该和萧禹做夫妻之间的运动,应该存天理灭人欲来遵守祖制;现下她卧病在床,萧禹怜她体弱而陪伴,袭香还要管,说萧禹不走是违背了祖宗家法。 劳资信了你的邪!祖制为了造福子孙后代,让子孙后代行止有个标杆,不是给这老刁奴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资本!连父皇都说要萧好人多陪伴自己,这老刁奴哪里来的底气张口闭口说萧禹留在公主府是违背祖制? 明月都给袭香气得手抖了,她知道沈善瑜的脾气。为了袭香曾经伺候过老太后这一点,已然是对她诸多忍让,但是袭香从不领情,张口闭口祖制,连一点情形都不看。现下要是萧将军走了,别说帝后如何作想,就是明月都会看不起他。 正想着,沈善瑜已然从其中出来了,因为风热证未好,她披了一件薄披风。萧禹怕她站不稳,高大的身子充当人形拐杖,让她紧紧靠在自己身上。 这画面落入袭香眼里,让她眉头一蹙,给沈善瑜请了安后,则道:“公主,光天化日之下,和驸马行止如此亲密,未免让人看了笑话。更于祖制……”还未说完,她脸上已然挨了一着。沈善瑜怒不可遏:“你是什么东西?!张口闭口祖制祖制,是要拿来弹压我么?我看你是伺候过皇祖母的老人,对你诸多忍让,更尊称一声嬷嬷,你却愈发没完没了,仗着父皇母后的信任,在我这公主府之中生事!”她说到这里,重重的咳了起来,萧禹忙给她抚背。 推开他的手,沈善瑜瞪着捂着脸的袭香:“我大齐民风开化,我和将军乃是至亲夫妻,行止亲密一些有何不可?偏生你这老货做耗生事。要是打量着我年轻脸皮薄,就想在我这府上再闹出三姐府上当年奴大欺主的事,你怕是错了主意!你有能耐就去父皇母后跟前告我去,来日我死了见了皇祖母,自给她老人家赔不是。” 袭香自打伺候在老太后身边,便是一路青云直上,何曾被人掌掴过面颊,但也不敢说什么,唯恐将五公主气得更惨,只行了一个大礼:“老奴有罪。” “你自然是有罪!”沈善瑜不肯善罢甘休,今日实在是将她气狠了。看在袭香伺候过老太后的份上,沈善瑜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得啐她几句,从未真的发落过,依着往日的气性,袭香早就被狠狠的修理了,“明月,吩咐下去,袭香嬷嬷频频冲撞主子,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打完了将她送回母后宫中去,待我好了,自然进宫去向母后回禀其中原委。” 明月大喜,忙命人将袭香给拖了下去,袭香见状大惊:“五公主……” 沈善瑜本就勉力支撑起来,现在头晕眼花提不起半点力气,现下已然浑身软了,萧禹忙将她抱起来往屋中去,听了袭香的声音,目光一凛,怒道:“别逼我。” 他身上肃杀之意立显,将袭香给震惊得说不出任何话来,仿佛再说一句话,他就能拧断自己脖子一样。袭香浑身瘫软,她忽然觉得,往日公主和驸马从来不说什么,只是给她脸面而已 沈善瑜被抱回了屋中,因为出了一口恶气,她神清气爽的睡去了。一直睡到了第二日,一日没吃东西,活活被饿醒的,睁眼则见萧禹半倚在软榻上,修长强健的手臂撑着脑袋,正在熟睡。蹑手蹑脚的起了身,沈善瑜轻轻勾勒着萧禹的眉眼,他五官深邃而英气,阳刚之气立显,让沈善瑜着迷不已,正要亲一亲他,忽然被握住了手腕,整个带到了软榻上,男性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 假意挣了几下,又被萧禹揽住腰儿往身边带了带:“阿瑜饿了?” “嗯。”沈善瑜扭着身子,因为休息得很好,所以她基本都恢复了,见挣不开他,索性转身抱他的脖子,“阿禹,人家好饿呀。” “要吃什么?”萧禹原本就没有睡熟,因为担心她晚上忽然加重病情,几乎是一夜没睡,直到见她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小憩一会子,谁知道这丫头又来扰他。将她抱起来,萧禹笑眯了眼:“想吃什么?” “想吃你。”沈善瑜一面说,一面轻轻勾开他的衣襟,“阿禹让不让我吃?” 衣襟给他勾开了些,因为如今临近夏日,衣裳本就单薄起来,露出其中的中衣。萧禹脸色绯红,又怕她跌了,只好顺从的将她抱着。因为两人是面对面,沈善瑜俨然是贴在他身上,照着他性感的锁骨一咬,又轻笑:“阿禹,你觉不觉得,我最近好像丰满一些了?” 萧禹微微一怔,旋即低头去看她,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胸口正在自己的胸口蹭了蹭去。柔软的感觉让萧禹脑子都糊了,慌忙将她放下:“阿瑜……”还没等抽身离开,沈善瑜又缠了上来:“阿禹,你看我是不是丰满了一点?” 脸都快烧起来了,萧禹看着她的胸部,磕磕巴巴的说:“或许、或许是吧……”沈善瑜根本就不理他,扑进他怀里,卖力的用小脸蹭着,又抬头,亮晶晶的双眸满是挑逗,又将他的手拉到心口放定,“阿禹真害臊,咱们已经是夫妻了还脸红。”又跳起来抱住他,他来不及收回手,手指压在她胸前的柔软上,鼻尖一热,慌忙退后一步,拿手巾紧紧压住鼻子。 第33节 该死,又流鼻血了! 萧禹根本不敢去看沈善瑜,沈善瑜则抱着他的手臂,佯作没有见到他手巾上浸出的红色,娇娇的撒娇:“阿禹,你说人家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一只手握不住啊?” 他闷哼一声,鼻子出血速度更快了。 萧禹:……浪丫头,你是要让亲夫血流不止而死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端午的活动就结束啦~明天开始恢复日更六千~ 阿香也要开始准备开车啦~~~~ 第47章 陇右阏氏 “所以, 母后意下如何呢?”沈善瑜歪着小脑袋,佯作苦恼的问道,“前有刁奴欺主, 后又有教养嬷嬷拿着鸡毛当令箭,如此一来实在是不妥。” 真不是沈善瑜故意给袭香招黑, 关键这货的表现实在太奇葩了。身为教养嬷嬷,公主行事有偏颇理应劝诫, 但这不是给她目中无人的理由。全然不知变通成何体统?连沈善瑜这样的皇女, 这个教养嬷嬷都敢说驸马不该在病中留在她身边,换了旁人可又怎生是好? 皇后略略沉吟,早在几日前,她就见袭香给人绑了回来,偏生袭香老泪纵横,又因为曾经伺候过老太后, 皇后也不得不给她几分情面, 只让人将她禁足, 并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处罚措施。现在沈善瑜来了这里,又是一番剖白, 让皇后韩笑盈盈的看着她:“那阿瑜想要如何?袭香可说, 是阿瑜亲自打她的。” “是呀, 是儿臣打的。”沈善瑜大方的承认了,“袭香嬷嬷那样重的锐气,估摸着让明月等人打,她心中有所不服。儿臣就不信, 她敢跟儿臣呛声。”又卖乖说,“母后说说,幸好是儿臣呢,要是二姐姐……” 二公主性子明艳张扬,若是真给惹恼了,只怕将鞭子祭出来都是可能的。到时候,可没有袭香在皇后跟前卖惨的机会了。想到二公主的性子,皇后抿出一个笑容来:“这话很有理。那阿瑜想如何?” “教养嬷嬷的存在,本是好事,但像袭香嬷嬷这样的,只怕来日会不在少数。连儿臣病着,她都能说驸马陪着是不好的,若是到了以后,指不定夫妻俩想见面还要给她塞红包,那样岂不是本末倒置了?”沈善瑜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况且教养嬷嬷的本职乃是为了公主好,但未免出现像这样的情况,儿臣以为,教养嬷嬷的权限应该加以限制,更应该为免她们接受了下面的奉承,应该轮换,由宫中行止有度的老嬷嬷担任。” 皇后只是笑,心道是女儿愈发的有自己的主见了,这样很好,免得真给人拿捏住了。转头轻轻瞥了红鸾一眼,后者会意,按照沈善瑜的意思吩咐了下去。皇后又笑道:“你和萧禹此次出使阿木尔,万万小心谨慎。阿木尔到底是游牧民族,和咱们的风俗多有不同。况且母后这心里……” 因为大公主远嫁之故,皇后对于阿木尔始终没有好感,这次小女儿也要去,虽然是出使,但让皇后心里十分担忧。长叹了一声,又让宫女拿了东西过来:“母后不能跟你同去,很是难过,你姐姐最爱吃庐山云雾,你就多带些给她,草原的茶,必然是没有咱们这边的风味。” 沈善瑜颔首称是,想到可以见到姐姐,心又热了起来。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大姐了,也不知道大姐现下过得好不好…… * 进入了山区之后,马车行进速度很慢,时不时有碎石挡住车轮运行的轨道,猛地一颠,又险些沿着山道滑下去。 从京城出发已然半月,萧禹和沈善瑜带领着使团往阿木尔方向行进,由陆齐光率羽林卫护送。因陇右道多山,所以行进自然慢了下来。山路崎岖,对于使团之中大部分养尊处优的人来说,都是很大的折磨。 比如坐在马车之中的沈善瑜。 被刚才那一颠吓得差点要扑倒,她以为要马车要咕噜噜的滚下去了,现在坐在其中连大气都不敢出,感觉到马车渐渐平稳,她才松了口气。刚上了一段平坦的路,她也绷不住钻出马车,轻轻唤道:“阿禹……” “我在。”萧禹虽然在前面,但轻易便听到了她的声音,见她脸儿都吓白了,忙道,“吓到了?下来吧,我陪你。” “我不怕。”顺从的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立在山顶的平路上,俯瞰陇右地形,陇右之中,地形狭长,又有山地、高原、平川、河谷、沙漠、戈壁交错分布。此处能看到不小的河谷,比京中所看到的景色多了几分雄浑壮丽。 眼看即将入夜,天边有几颗星辰闪耀,但这荒山野岭自然是没有驿馆的,意味着使团和护送使团的羽林卫们不得不露天歇息。自有人去生火、扎营,随行的几人也自行开始做饭,不多时,就飘出了几分香甜的味道。 “如今已然进入了夏季,会不会下雨呀?”沈善瑜问道,虽然天边星辰闪烁,但夏季的天气,总是十分难以捉摸。 “不会的。”萧禹在陇右道两年,自然对此处是熟悉,“陇右道干旱少雨,如无意外,不会下雨的。” 沈善瑜脸儿一红,撅嘴看着他,低声说:“我什么都知道,不过是诈诈你罢了,你还真以为能唬得住我?”她声音不大,明摆着是在撒娇。萧好人心儿一酥,回头见众人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边,红着脸亲她的脸颊:“那五公主愿不愿教教臣?” “那要看将军给不给学费了。”沈善瑜笑道,扬起小脸儿,示意他再亲一下,萧禹好笑至极,又吻了吻她的脸颊,“学费够了?” “够了。”沈善瑜喜滋滋的,要不是人多眼杂,她现在就能办了萧好人。身后忽又响起欢呼声来,转头去看,则见陆齐光不知何时去打了几只山鸡,正交给众人去收拾。 陇右道之中的山鸡,本就是吃山间的野菌长大的,是以骨肉都带有特殊的香气,将山鸡拿去烤,骨架则丢入锅中,和找来的山菌一起煮汤,滋味格外鲜美。 因尊卑有别,沈善瑜和萧禹二人是单独坐在一个火堆之前,那头烤好了山鸡,自会将东西送来。陆齐光坐在火堆前,虽算不上快,但却准狠,将数只山鸡的鸡脯子肉全给削了下来,称在盘子里给沈善瑜端去:“山中夜冷,多吃些。” 自三年前的上元节,萧禹就知道陆齐光对沈善瑜好的原因是大公主,但不代表他就能够释怀,将沈善瑜拢在怀里,他不动声色的回答:“多谢陆将军。” “客气了。”陆齐光望了一眼偎在萧禹怀中的沈善瑜,她看来很是欢喜,脸上全是少女的娇羞,就这样埋在他怀中,很是受用的样子。也不曾多说什么,转身回了羽林卫之中。将其送来的鸡脯子肉切成小块,萧禹这才喂给她,又端了鸡汤来:“别急,别噎着了。” “阿禹你最好啦。”娇娇的撒娇,沈善瑜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今晚要你陪人家睡觉。” 萧禹脸上顿时发红,因是露天,在场的大部分都是男性,像是马车这种物件都是尽可能的留给娇客们用的。萧禹在陇右行军两年,自然也没有那样娇气,沉吟片刻,柔声哄道:“明日再陪你,今日……不方便。” 谁知她跟见了鬼似的:“你要做什么事不方便?”又戳他的脸,“哦,我知道了,你这色胚子,满脑子想着淫/邪的事。” 这几日连日赶路,未免第二日她起不来,萧禹都很克制自己,沈善瑜也格外乖觉的没有缠着他。现下又给自家小娇妻涮了一顿,萧禹脸庞红润,在火光之下更是仿佛要烧起来了:“没、我没……” “解释就是掩饰。”要比嘴炮,沈善瑜这辈子从来没输过。萧禹挫败的搓了搓自己的脸,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想了又如何?想自己明媒正娶的娘子也有错?” 沈善瑜:夭寿啦!萧好人会顶嘴啦! 飞快的香了他一个,沈善瑜埋在他怀中不说话,不多时,也就自行上马车睡去了,明月因是贴身侍女,也一起跟了上去。 待她去睡后,萧禹如还在陇右驻军之时一般,例行公事的巡视一番使团和羽林卫的情况。众人赶了一日的路,都或多或少的睡下了。走完一圈,萧禹也准备就地睡下,却见陆齐光立在崖边,远离火光的地方,只能隐隐见到他寥落的背影,夜风习习,他衣摆轻拂,看来飘然若仙。 萧禹暗自思忖,还是上前道:“陆将军还不休息?此处距离出陇右道还有些距离。” “无碍。”陆齐光依旧冷着一张脸,眸子如同墨色一样,星光璀璨,很是瑰丽,而白日所能见到的山川、河谷尽数不能再见了,“既是睡不着,吹一吹风也是很好的。五公主……休息了么?” “是。”萧禹实则很是敬佩陆齐光,至少他为了大公主的愿望,已然做到了最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自家小公主被这人提到,强压心中的不满,他淡淡回答。 陆齐光略一点头:“睡了也好。”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沈善瑜在萧禹身边很幸福,这样的幸福,想必阿璐也很乐见其成吧?陆齐光了解大公主,这世上,大公主最爱就是这个小妹妹,没有人能出其右。甚至在往日,两人情浓之时,也只让小妹妹知道,这一点就很能看出来了。 所以,陆齐光愿意像阿璐一样去疼爱小公主。虽然……他微微转头,目光触及萧禹,见他虽然努力掩饰,但脸上的不快显而易见。 看来这位萧将军,对旁的男人接近小公主这点表示很不开心啊。 其实陆齐光很明白这种感觉,就如同那一日,沈琏在东宫设宴,他看到阿璐和伊勒德在一起的时候,他很想杀了他一样。可是杀了伊勒德,又能怎样?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良久的沉默,萧禹深吸一口气,道:“陆将军,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么?” “转告?”陆齐光喃喃自语,转告给谁呢?又转头看向了萧禹,冰冷的面容上扯出一个笑容来,“没有。”不需要转告任何话,阿璐会明白的。只要她过得好,哪怕不在自己身边都可以。 “好,知道了。”萧禹颔首,也不去勉强陆齐光。那一日,陆齐光从人群之中将大公主抱出来,但是还告诉众人,不要说是他救了大公主之时,萧禹对他很是敬佩,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他也没有资格,去将陆齐光心里的伤口给活活撕开,如此何其残忍。 萧禹如此想着,嘱咐一句早些休息,也就往一旁去了,却见明月不知何时下了马车,又在一旁烧热水:“出了什么事?” 明月给他唬了一跳,小时候配着沈善瑜听了不少山妖鬼怪的故事,譬如曾经听得美女蛇,颤巍巍的转头,见是萧禹,明月才松了口气:“回将军的话,公主的小日子提前来了,现下正疼呢。” 小日子?萧禹不自觉地脸红,他和沈善瑜上月才成亲,对于她的小日子的确是还没能掌握。又听明月说她正疼,心都揪紧了:“我听闻女儿家那几日是要吃红糖水的,身上可有?如若不成,我下山去问庄户讨一些。” 见他真要下山,明月忙道:“有的,这些都是准备好了的,将军还是去陪陪公主吧。” 不待她多说,萧禹转身就上了马车,他动作很快却也很轻。沈善瑜躺在马车的内间,压抑的哼哼声在喉中打转。听了有人进来,她半点不怀疑,只当是明月:“明月,不要告诉阿禹了,免得他休息不好。” 心中一酸,萧禹忙进去将她抱到怀里:“若是已经知道了呢?”不由分说,温热的大手伸到她的小腹,为她轻轻按摩:“还疼么?”她胀红了脸,还是不肯认输,啐道:“谁让你进来的?想要做强盗?还想劫色?”话虽如此,她却一点一点往他怀里拱去。 “送上来的小浪丫头,这色不劫也得劫了。”虽是调笑,但他脸皮薄,说完就火红一片,沈善瑜撅嘴说:“劫我回去给你生小小禹?还是生一个小小瑜?” “那就生一对吧?”萧禹笑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一滑,沈善瑜心都酥了,小腹一颤,又流出不少血来。 所以,这货其实是来报仇的吧?报前些日子让他流鼻血的仇! 吃了红糖水,他身上又暖极,沈善瑜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隐隐有鸟鸣声传进来,她才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见萧禹依旧保持着睡前的姿势,大手紧紧捂着她的小腹,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很是温暖。 “再睡一会子吧,等要出发了,我再来叫你。”头顶传来萧禹的声音,他如同金玉般温润低沉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循声看去,他眼底显而易见的乌青,一眼就知道昨夜他根本没睡,只是这样搂着她,用身子给她取暖。 “你好坏!”沈善瑜窝心极了,抡起小拳头锤他,“即便是为了我也不该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无碍的。”萧禹笑道,“往日在陇右道,彻夜不睡也并非一两日之事……”还没说完,就见她愠怒,忙揉了揉她的发:“我说错话了可好?阿瑜不要同我计较。” “你那是往日还是单身汉的时候。”沈善瑜说,“咱们都成亲了你还这样,不是显得我很没用么?”又气鼓鼓的说,“再有下一次,我非要跟你和离!” 因为沈善瑜来了小日子,接下来的几日都是深居简出,连带着萧禹日日陪着她在马车之中吃饭。在陇右道之中又行进了四五日,也就出了陇右道。 大齐和阿木尔国境相接,从陇右道穿出去,则进入阿木尔国境。阿木尔的地形和大齐大多地方都不一样,草原和沙漠各有一半。是以有时,沙漠地区尘沙飞扬,而草原却是万分肥沃。 刚跃过国境线,就见一队人马等候,为首的那人飞快的跳下马,行了个单手抱胸礼:“恭迎大齐来使,属下巴雅尔,奉可汗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他汉语说得很好,看来也是伊勒德有备而来。 萧禹“嗯”了一声:“我乃大齐镇军大将军,奉陛下之命出使阿木尔。”又施施然望着马车:“此乃皇帝陛下最幼女。” 巴雅尔施礼道:“原来是萧将军,将军请。”全然忽略了沈善瑜,不过沈善瑜也不在乎,反正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见姐姐。 由此处去往阿木尔的都城,约莫需要一日的时间。沈善瑜小日子即将完了,只掀起帘子好奇的张望着外面。自穿越以来,她可以说是连京城都没有出过,现下看了完全不同的景色,也是十分好奇。 大齐的山大多是青山,而阿木尔的山则是昏黄一片,连风都比大齐更为刚猛,不过吹了一会子,沈善瑜的脸就隐隐作痛,不得不放了帘子。巴雅尔正巧回头望,见状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来:“草原上的风劲凛,以公主千娇万贵的身子,怕是受不住的。” 他话里隐隐含着几分敌意,让沈善瑜莫名其妙。依着她往日的脾气,早就给他怼回去了,但寻思着自己现在阿木尔,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太放肆了,否则既给大姐找事,也是给萧禹找事。 一路向北,连中午也不曾停下来休息。明月一面用热水将干粮泡发,一面道:“我瞧着这来接咱们的巴雅尔,对公主的态度着实可气。” “哪有那样多好气的?”沈善瑜说,“上一回姐姐回来,你就该看出来了。阿木尔民风彪悍,连女子都是骑射好手,对于像我这种娇滴滴的女人,他们看不上眼也是常事。”只是转念,她又想到了大公主,大公主当年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她现在一样,被这些草原上的汉子排斥。 一直走了整整一日,临到傍晚,眼前的景色才渐渐的热闹起来,不少圆形的帐子出现,更能听见有豪迈的歌声传来。沈善瑜好奇至极,又打起帘子去看,见有一个高大的汉子被另外几个男人簇拥着正对着一个帐子唱歌,虽然听不懂,但无端觉得好听得很:“这是在做什么?” “求爱。”巴雅尔到底没有无视她,淡淡的说道,“我阿木尔的男子,会对心仪的姑娘唱起情歌,求得姑娘的芳心。”他说到这里,又看向萧禹,“大齐的风俗,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是。”萧禹匆匆回答,得了巴雅尔一个笑容,尽管在笑,但他的神色,实在看不出有多少友好的成分在其中。 而城中的建筑,则就有些波斯的风味,净是圆顶白墙,又有相貌粗犷的男女沿街贩卖什么,或有见了巴雅尔的,还亲切的打着招呼。城中最高大的建筑,这就是可汗的牙帐了。 因有巴雅尔领路,众人很快得以进了牙帐。一路引到了殿中,其中净是纯金的布置,迎上外面的阳光,看来十分晃眼。沈善瑜跟在萧禹身边,又有人从金位上下来。那男子十分高大,如同铁塔一般,虽算不得极为英俊,但却自有一番男子气概:“大齐来使,早已等候多时了,是当年送本汗的萧将军吧?” “见过伊勒德汗。”萧禹飞快的向他行礼,后者点头,将目光落在了沈善瑜身上,上下打量一眼:“五公主,长大了好多。” “姐夫。”沈善瑜很乖的叫道,自动忽略了伊勒德后面的话,殿中的侍卫听了她的称呼,齐齐的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煞是惊讶。沈善瑜被众人这样一盯,自认自己并非说错了话。寻思着反正这群人就算冲上来打她,萧好人都能一个撂翻十个,那她何必有负罪感? “去找你姐姐吧。”伊勒德神色不变,对于那声“姐夫”也没有过多的反应,沈善瑜倒也无所谓,跟在一个侍女身后,往内院去了。 阿木尔的庭院和大齐也有诸多不同,大齐的庭院之中无非是奇花异草怪石嶙峋,而阿木尔的庭院之中则是箭靶子、或是有骏马正在奔跑,哒哒的马蹄仿佛雷鸣。见沈善瑜看痴了,那侍女颇有几分自豪:“阿木尔民风如此,若是吓到了公主,还请公主宽恕。” 沈善瑜摇头,又问道:“你们汉语都说得这样好?” “那倒不是,巴图汗宾天之后,伊勒德汗便令国中上下学习汉语。”侍女说道,“咱们都说可汗是喜欢阏氏才会如此行事的呢。” 可能真的是吧,但更多的,应该是伊勒德选择和大齐交好。她记得当年大姐曾经说过,老可汗巴图向大齐求取帝姬和亲的原因,就是因为弹压不住国内贵族了。而伊勒德选择了按照其哥哥的意思继续和大齐交好,这才要国中都学习汉语的吧? 穿过庭院之后,面前便是一座相对小巧的别院,还没进门,就见其中迎出来一个飒爽女子:“啊呀,我等你好久了,现下总算是来了。”来人正是大公主,她一身阿木尔民族服饰,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是言笑晏晏,但沈善瑜久不见姐姐,何等想念,一眼就看出姐姐清减了许多,忙拉住大公主的手:“姐姐?” “有话进屋再说。揽星,还不赶紧上茶?”大公主笑着将妹妹往屋中引,屋中的陈设比起殿中暴发户一样的纯金构造就清爽了很多,或有檀木所制的物件,看来华而不奢。而屋中的陈设,是比着大公主的寝殿所制,连一道珠帘都是一样的,只是大齐的珠帘是由浑圆的珍珠制成,而这里的则是用打磨得光滑的虎睛石串成。 “姐姐瘦了。”沈善瑜有些不安,“是不是伊勒德给姐姐脸子瞧了?” “他哪里敢给我脸子瞧?只差将我捧上去做长生天了。”大公主摇头微笑,话虽如此,但她眼角明显带着疲倦,沈善瑜蹙着眉头,低声道:“姐姐——” 若姐姐真在阿木尔受了气,那…… 大公主笑道:“叫这样大声做什么?我还没有聋呢。”又捏着妹妹的小脸,“现下可算是得偿所愿了?总不辜负我当日的一番苦心,什么时候要生个小壮丁呀?我这做姨母的也不能短了孩子才是。” 噼里啪啦的一番话让沈善瑜红了脸,原本在嘴里的话也说不出来,羞得直摇头:“不说不说,才一见面就只知道臊我。” “啊哟哟,还害羞了?”大公主笑得厉害,又命揽星拿了奶片糖进来,“这些糖最是好吃不过了,在咱们大齐见都不曾见过。你尝尝。”又将一片塞入了妹妹嘴里,霎时奶香四溢,再略一咀嚼,硬硬的奶片便渐渐软化,更是又香又有嚼劲。见妹妹吃得眉开眼笑的,大公主也抚掌笑起来:“如何,我说很是好吃不是?” 沈善瑜忙不迭点头,又卖乖的扑到大公主怀里:“姐姐,好姐姐,再赏我一些,我拿回去给别人尝尝。”萧好人不喜甜食,但这奶片糖并不甜,想来他也会喜欢的。这样想着的沈善瑜,央求得更是卖力了。 “别人?”大公主低笑着挤挤眼,“原来……自家的驸马都是别人?那我这姐姐,不就更是别人了?”见妹妹脸红,她又忍俊不禁的取笑她,“你这丫头素来是古灵精怪的性子,现下难道被萧禹给降服了?赶紧给我说说,我也好晓得,你这混世魔王是怎么被他降服的。” 第34节 “也只有我降服他的,他能降服我?”沈善瑜笑道,想到这么多年来萧禹对她的好,心里暖洋洋的。他们到底是修成了正果,往后还会永远幸福下去。 大公主笑得厉害,看得出的确十分欢喜,沈善瑜又让明月将皇后给的东西拿了出来:“母后说你爱吃庐山云雾,让我给你带来。更亲手给你做了个荷包,可不要辜负母后的一番心意。”那荷包上面绣着瓜瓞绵绵,是再好不过的意思,祈求能够多子多福。 将荷包放在手中,大公主白皙的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的纹路,忽又轻笑道:“父皇母后还好么?弟弟妹妹们好么?” 沉吟片刻,沈善瑜还是决定不将皇帝卧病的事告诉她了,免得她徒徒的担心:“都好,只是很惦念你。” “也不必惦念。”大公主方才欢喜的神色荡然无存,“阿木尔虽好,却也不能共叙天伦之乐。还不如死了,免除一番牵挂,倒是也干净。”她喃喃自语,如同梦呓一般的语调,让沈善瑜脸儿煞白,紧紧的拉住大公主的手:“伊勒德欺负你了,是不是?我回去就告诉父皇,当咱们大齐无人?” “哎哟,都嫁人做娘子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一点就爆可如何是好?”她重拾笑脸,沈善瑜却愈发的不依不饶了。大公主素来是个刚强的女子,若非事出有因,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是伊勒德那混账!由得旁人欺负了大姐姐! 沈善瑜气鼓鼓的,恨不能咬死伊勒德才好,大公主但笑不语,抚着她的小脑袋:“这样冲动做什么?有什么不好的,都过去了。我不过是感叹一句罢了,并无别的意思。况且他怎敢欺负我?他不愿丢了大齐这块肥肉,自然不敢有任何一点慢待。” 外面夕阳渐沉,沈善瑜却并不信这话,看着大公主想将她的心理防线击溃。然而她确实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大公主,大公主只是施施然微笑罢了:“傻丫头,若真的有事,姐姐一定会告诉你。你是我妹妹啊。” 还想说什么,却被大公主的笑容给制止了。沈善瑜很是挫败,外面又响起侍女的声音:“阏氏,可汗请阏氏和五公主过去呢,现下已然设宴了。” “既然如此,那就过去吧。”大公主又宽慰妹妹似的笑了笑,“好了,乖丫头,你连姐姐都不信么?在这里都过了快要十年了,还有什么摆不平的?好歹我可是两任可汗的阏氏。” 大公主是长女,素来行事就极为妥帖,更是有自己的手段。念及此,沈善瑜脸色稍霁,跟在大公主身后出了门。揽星迎了上来,附在大公主耳边轻声道:“公主,大妃已然去了。” 大公主神色顿时一黯。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咱换地图了~要开始阿木尔这边的支线啦~按照惯例,一路甜甜甜+剧情~ 阿香是撒糖小能手~~~~~ 另外【嘿嘿嘿】,车已经准备好啦~~阿香幻肢都开硬了好几次~ 想要开车的小天使们请留下可以有效的邮箱,阿香会一一发送~ 车是对正版小天使的福利,所以请各位小天使们一定要自行留言而不是回复在他人的留言之下哦~回复在别人留言之下的邮箱,阿香眼瘸都看不见 第48章 大妃勇士 即便再怎么后知后觉, 沈善瑜也飞快的注意到了大公主的神色变化。她原本还盈盈含笑,但听了揽星的话之后,顿时脸色就黯淡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主仆俩说了什么话, 但凭借着女人的第六感和本能,沈善瑜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一瞬, 大公主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一手拉了妹妹:“走吧, 别让伊勒德等急了。” 姐姐素来都是从容的, 这一点沈善瑜比谁都清楚,但她到底也是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外露的感情。顺从的任由姐姐牵着自己,沈善瑜轻轻问道:“姐姐,你过得快乐么?” 她甚至连姐姐过得好不好都不敢问出来,只能问她是否快乐。 大公主神色呆滞片刻, 旋即浅笑:“自然是快乐的, 没有什么不快乐的原因啊。” 姐妹俩随着侍女, 七拐八拐的到了另一处宫殿。此处的建筑依旧是波斯风格,圆顶白墙, 外面依旧是养着骏马, 又有一片广阔的摔跤场。沈善瑜不太清楚阿木尔的风格, 隐隐觉得阿木尔这个民族,类似于前世的蒙古族。至于其他的,沈善瑜倒是说不上来。 宫殿之中和今日伊勒德接待萧禹的殿中一样,全是金灿灿的暴发户风格。殿中生有一团篝火, 不知用来做什么的。伊勒德高坐最上,左右分列两张长桌,右手长桌前已然坐了一个女子,她一身阿木尔民族服饰,发中缀有虎睛石和鸽血红,肤色黝黑,显得一双眸子格外明亮,举手投足间满是一股子飒爽英气,隐隐还有些二公主的品格。 萧禹已然起身来迎,一见他,沈善瑜立即面带娇羞笑意,站在他身边,很是乖巧。萧好人到底脸皮薄,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她的小手,旋即拱手施礼道:“大公主金安。” “嗯?”大公主挑着眉头,很是不善的看着他。这可是正牌大姨子,虽是秉性温婉,但萧好人将她看得格外重要,不敢轻易冒犯。寻思片刻,又低声道:“阏氏。” 现下在阿木尔,唤大公主的确有所偏颇……他这样想着,不觉身边的小人儿脸都青了,看着他满是嫌弃。萧禹心中一惊,生怕惹恼了阿瑜,嗫嚅半晌,也没能找到确切的称呼,憋得脸都成了猪肝色。 “大棒槌!”沈善瑜低声道,“叫大姐!什么大公主、阏氏的!”平时看萧好人那样机灵,又是个善于行军用兵的,怎的在这种事上就成了猪脑子。 萧禹恍然大悟,只想着要遵守国礼,却连这家礼都给忘了,忙深深一揖:“大姐。” 大公主笑道:“这才是了,我还以为你只要阿瑜,旁人都不认呢。”又对沈善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跟着她的脚步往伊勒德身边去。离主桌三步开外,两人站定。大公主平静的引荐道:“阿瑜,可汗你是认识的,我便不必多说了,至于这位,乃是可汗的大妃。” “大妃金安。”沈善瑜欠了欠身以示尊敬,她是大齐的帝姬,不必对阿木尔的大妃卑躬屈膝。 “我叫乌仁图雅。”那大妃缓缓开口,“依着你们汉人的说法,也就是黎明霞光的意思。”又端详过姐妹俩,脸上绽开一丝笑意,“你俩模样倒是很像,果然是亲姐妹。” 这样的招呼也就够了,大公主点头,让沈善瑜回去坐着,自行坐到了伊勒德左手的位子上:“大妃客气了,当然是亲姐妹。” “是呀,不是亲姐妹的话,谁能学阏氏学得这样像?”乌仁图雅抿唇一笑,丝毫不假以辞色,“只要不学到阏氏的狐媚,都是可以的” “乌仁图雅!”伊勒德很清楚的听到了这番话,眉头蹙得紧紧的,“当着来使,你说什么疯话?” “可汗说呢?”乌仁图雅冷冷的迎上伊勒德的目光,笑得英气逼人,“可汗不喜欢听,是不是?” 沈善瑜刚坐在萧禹身边,两人正在桌子底下玩互挠手心儿的游戏,骤然听了这番话。抬头,伊勒德和乌仁图雅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萧禹下意识将斜了斜身子,将沈善瑜护在身后,生怕这可汗和大妃打起来伤到她。 沈善瑜对此也是叹为观止,她虽然不知道大妃指的是什么,但能够在这样的场合出席,地位必然不低。只怕好比贵妃之于大齐吧?想想要是生了二公主和瑞王的贵妃母妃敢当着来使跟父皇呛声……只怕明日,贵妃母妃就暴毙了。 这阿木尔的风气稍微有点迷啊。 伊勒德看来也给冲撞得不轻,脸都僵了僵,但碍于萧禹和沈善瑜还在,也就只能强压火气:“让两位看了笑话,既然善璐和五公主都来了,那么请用吧。”他话音一落,就有几个草原汉子抬着一只被处理过并涂上了香料的全羊上来,架在了殿中的篝火之上,随着火舌舔动,慢慢的升腾出香气来,让人垂涎三尺,又有人将一坛子烧酒给尽数浇在了那只羊身上,刹那间火舌窜了上去,又因为酒精的挥发而迅速消减下来。殿中酒香四溢,和羊肉的香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对于美食,沈善瑜从来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加之在京中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美食,目光便紧紧的落在了那只全羊身上。伊勒德见状,命人取了最为鲜嫩的羊排给她:“细细的尝才是。” “多谢可汗。”因白日唤他“姐夫”,遭了那样多人的白眼,沈善瑜可没有道理再给自己找一回事。桌上摆着赤金镶宝石刀叉和金箸,看得出是完全为了他二人的习俗。但沈善瑜和萧禹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应该客随主便。见伊勒德三人都是以手取食,不过以金刀割开羊肉,以免太大不好纳入嘴中。 两人也如法炮制,只是这是沈善瑜第一次用手去抓刚烤好的东西,实在是笨拙得可以。不等她伸手,萧禹已然用金刀割开了羊肉,又将小块的羊肉撕成了能够入嘴的大小,这才喂到她嘴里:“别烫着了。” 本是粗狂的动作,他做出来却显得很自然,并没有半点不妥,反倒是让人觉得很优雅。绝不承认自己被他美色撩到了的沈善瑜红着脸吃了一块,口齿留香,羊肉细嫩化渣,又带有几分烧酒的醇美,好吃得要命。轻轻的说:“我还要。” “慢些吃,别噎着。”萧禹又送了一块到她嘴里,“这样好吃?”她重重的点头,萧禹若有所思,正待说话,上面的乌仁图雅笑道:“萧将军和五公主这样的举动,依着你们的汉人的说法,叫做伉俪情深是吧?” 萧禹对沈善瑜的事上,脸皮的确薄得惊人,但旁的事却是进退有度。当下起身道:“是,汉人的说法的确如此。又因有诗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况臣与五公主经历过不少事情才能结为夫妻,自该好好珍惜。” “将军的确有好好珍惜,连烫也不肯让五公主烫了。”乌仁图雅笑起来,并无方才对大公主和伊勒德说话之时的咄咄逼人,“五公主倒是个有福气的人。” 沈善瑜心里甜滋滋的,对上萧禹仿佛星海的眸子,更是无比庆幸,幸好,她遇到的是他,而非别人。毕竟,萧好人是她一路穷追猛打才能得到的大宝贝啊! 吃了一整块羊排,沈善瑜觉得酒饱饭足,又因为羊肉上的烧酒,她现下有些发昏,起身对众人说出去吹吹风醒酒。大公主指了揽星去陪着,两人并明月一起出了宫殿,立在宫殿门口,已然有草原上的汉子在摔跤了。两人都赤裸着上身,喷薄的肌肉彰显着男性的力量美。 在这古代浸淫久了,沈善瑜觉得无端看了男人半/裸的样子很有负罪感,忙别过头不再看了。又抬头望着星空。或许因为地势相对较高,阿木尔的星空看来比大齐看到的更为美丽,星空浩渺,没有一丝云彩遮盖,看起来十分瑰丽。 静默的望了一会子,沈善瑜到底没有打消心中疑虑,借着酒意上头,问道:“揽星姐姐,那个乌仁图雅大妃,是什么人?我瞧她对姐姐有诸多不恭敬,连伊勒德的话她都敢反驳。” 揽星神色不变,四下里张望一二,确定附近无人偷听后,这才道:“实则大妃恨公主也是情有可原的。只因这位大妃乌仁图雅,本是伊勒德汗的原配。” 阿木尔在这点上和大齐是共通的,男人固然也有很多妾,但也只有一位妻子。沈善瑜听罢揽星的话,惊得半晌合不拢嘴:“意思就是说,乌仁图雅才应该是阿木尔的阏氏,而大姐姐……” “是,大妃乌仁图雅才应该是阿木尔的阏氏。”揽星点头附和,“乌仁图雅出身纳古斯氏,是阿木尔几大姓之首,更是阿木尔贵族之中最有势力的。因当日巴图汗宾天后,伊勒德汗力排众议,非要立公主为阏氏,为着这件事,纳古斯一族的男人们没少跟伊勒德汗呛声,但伊勒德汗不肯改变主意,还是大妃出言劝住了娘家的男人们。”说到这里,揽星又问道,“五公主对大妃很是好奇?” “算不上好奇吧。”因为脑中昏昏沉沉的,沈善瑜吃吃笑道,“我总觉得她有几分二姐姐的品格……”二公主也是这样张扬而浓烈的美,一样是明艳而又英气逼人的女子,若是乌仁图雅不对大姐表示这样的恶意,沈善瑜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她。 揽星沉吟:“那是五公主没有见过,这位大妃,是个再有魄力不过的人了。若不是女子,只怕现下纳古斯一族的族长便是她。”揽星一面说,一面施施然望向了正在摔跤的两个男子,摔跤场外,又有不少的男人们正在围观,时不时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 “她很能耐?”沈善瑜问道。虽然有这种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 “是,大妃很能耐。”揽星肃然,又摇了摇头,“现下是她不肯和我们家公主计较,若是她愿意,公主毫无还手之力。五公主不知道,当年我是亲眼看见的,巴图汗是她……”她说到这里,如梦初醒,忙掩住了自己的嘴,“不,没有什么。” 见她这样讳莫如深,沈善瑜也没有追问下去,总归和自己关系不大不是吗?巴图已经作古了,该怎么样也就怎么样,别人国家的事,她犯不着管,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姐姐如何。 沉默了片刻,沈善瑜揉了揉小脸:“揽星姐姐,我上次将二哥哥送我的死士全给了大姐姐,你既然说乌仁图雅恨姐姐,那么一定要保护好姐姐的安危啊,知道么?” “是,五公主放心就是。”作为大公主的贴身侍女,揽星当然是完全明白的,自己跟随大公主远嫁,目的也就是伺候好大公主,不管任何原因,都要保护大公主的安危。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也就进宫殿去了。因为方才烧酒被火一焚,现下阖宫之中都是这个味道,只闻着这味儿,都快要醉到骨子里了。沈善瑜撅着小嘴,坐在萧禹身边,见他面前的杯子里盛满美酒,笑道:“阿木尔的酒好吃么?阿禹赏我一口尝尝?” 阿木尔的烧酒很烈,她方才不过只吃了几块羊肉就成了这昏昏沉沉红了脸的样子,萧禹哪里敢让她再吃?将杯子端开,笑道:“阿瑜不要吃这个酒,太烈了,你身子受不住。” 她原本伸手去端,又因为萧禹阻拦,略一踉跄,差点倒栽葱,吓得大公主手上一抖,杯子合在了裙子上,酒液溅湿了一片:“阿瑜——” 萧禹眼明手快,起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傻妮子,这样冒失可怎生是好?”又将她抱着坐下:“乖乖坐好。”见她红着脸撅着小嘴很不满意的样子,又只好补上一句,“那一会子,我把阿瑜背回去好不好?” “抱回去。”借着几分上头的酒意,沈善瑜肆无忌惮的加码,让萧禹好笑不止:“好,抱回去。”沈善瑜方心满意足,坐在萧禹身边,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因为方才将酒杯合在了身上,大公主告辞,称是先去更衣。伊勒德欣然应允,又和萧禹把酒言欢,因他出使大齐之时是由萧禹送回,是以他对于萧禹很是欣赏。又痛饮了几杯,伊勒德朗声笑道:“痛快!萧将军倒是有几分我草原英雄的气概,让本汗很是欣赏。”因吃了酒,他稍微有些上脸,慢慢的晃动着杯中酒,笑道:“你们大齐的人,都是很好的。善璐也很好,和咱们草原上的姑娘不一样,若来日她为本汗生下儿子,本汗必然让他做下任可汗。” 这已然是很高的承诺了,连尚且昏沉的沈善瑜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并不像是玩笑,心道是难道他真的这样喜欢大姐姐?还没想罢,乌仁图雅将银酒杯重重搁在桌上,道:“可汗,你酒吃多了。” “乌仁图雅,你闭嘴。”伊勒德皱眉,似乎对她很是不满,正待再说。乌仁图雅却起身,一盏子美酒就泼在了他脸上:“伊勒德,你说什么疯话!沈善璐的儿子也配做我阿木尔的可汗?!” 她长相本就英气,现下眉毛倒竖,更是说不出的骇人。萧禹忙低头佯作不见,将沈善瑜护在身后。这阿木尔民风竟然如此彪悍,大妃当着外使都敢这样跟可汗呛,可谓是半点不给这位草原首领情面。 伊勒德勃然大怒,站起来大声说了什么,因用的是其自己的语言,沈善瑜也听不懂,只能凭借他的表情,看出这铁塔似的汉子的确是暴怒非常了。乌仁图雅不甘落后,也是顶了回去,虽然她比起伊勒德而言委实娇小,但不得不说,就气势而言,她一点都没有输。 正好大公主从外面回来,乌仁图雅冷笑道:“依着你们大齐的说法,可汗这可叫以妻为妾,停妻再娶。还偏生这样有理,置我纳古斯一族于何地?”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公主,满满的恶意:“阏氏一张脸儿多漂亮啊,要是花了,不知道可汗还会不会这样喜欢你,还会不会说出让你的儿子来继承汗位的话来。” 她看着大公主的眼神冰冷,如同看一件死物,大公主虽依旧泰然,但脸色不免变了几分。沈善瑜心中有气,仗着酒意起身:“我这人恩怨分明,大妃若是敢在我姐姐脸上开口子,我大齐就算是跟贵国断交,也势要将这仇报回来!”她声音娇柔,说出这话难免没什么气势,但让殿中众人都看着她。微微打了一个酒嗝,沈善瑜继续说,“谁家姑娘在家里不是千娇万宠,当年贵国巴图汗求取姐姐的时候,说得可好听,说什么愿以一国之力相待我姐姐,转头贵国就不认,还敢威胁给我姐姐脸上开口子。你纳古斯一族不是省油的灯,却也不要以为我大齐好相与。” “阿瑜……”大公主有几分不安,唤了一声。乌仁图雅却面露欣赏之意,抚掌笑道:“好好好!我本是以为,大齐的女人都是娇弱没有气性的软骨头,对你存了几分轻视的心思。现下看来,你倒是和我眼里的大齐女人有几分不同。竟敢和我呛声,你很好。”又解了腰间的一把匕首,让人拿给沈善瑜,“我纳古斯一族,对于有气性的人都是极为佩服,不管男女都是如此。在阿木尔,尚且没有人敢和我叫板,我敬你敢站出来护着你姐姐。不管何事,我纳古斯一族,必给你三分情面。” 要不怎说阿木尔的人都是豪爽大方呢,要是在大齐,像乌仁图雅这种性格,被人呛了,只怕就拿着这刀来砍人了。沈善瑜不善舞刀弄枪,那匕首镶满了珠饰,虽是小巧适合女子使用,但难免重得慌。也不好意思不收,沈善瑜红着脸道:“多谢大妃。” 吃了一会子酒,也就散了,沈善瑜趁萧禹不注意,又吃了半杯酒,不多时就打起摆式来。萧禹无奈将她的匕首收好,抱着她回了驿馆之中。伊勒德对于乌仁图雅当众给自己难堪一时怒到了顶点,连话都不愿跟她说,就自行回了帐子。 乌仁图雅倒是也不急,望了大公主一眼:“你有个好妹妹。”说罢,也转身离开,直到回了自己的帐子,才咬着牙良久不语。侍女看不下去,道:“大妃,今日那大齐的五公主,好生不知礼……”大妃往日在家里就说一不二,现下嫁人了,连可汗都得让她几分,偏偏大齐五公主敢出来叫板。 “我气她做什么?”乌仁图雅摇头,“相反我很欣赏她。你看沈善璐的陪嫁就知道了,大齐的女人,恨不能人人变成男人的应声虫依附品。她却不当应声虫,我很欣赏她。”她说到这里,眼里冷光毕现,“伊勒德着实是疯了!竟然当着大齐来使说要立沈善璐的儿子为下任可汗,我怎能忍!”说到这里,她冷笑,“派人将这事告诉哥哥,让他进来一趟,我自有话跟他说。” 沈善瑜吃了半杯酒,被萧禹抱回了驿馆,睡到了第二日中午,才因为肚子饿了醒来。又有侍女送来了奶/子酒、奶茶、炒米和整羊背子肉。大快朵颐了一番,萧禹这才携了她进牙帐去向伊勒德道谢。 因昨日被乌仁图雅下了脸面,伊勒德现在都余怒未消,但又碍着纳古斯一族的势力,不敢对乌仁图雅做什么,又不好在外使面前表露出来。热情的接待了两人,又将沈善瑜送去跟大公主作伴。 为着昨日吃了烤羊肉就醉醺醺有些发昏的事,大公主笑话了她好久。又在大公主这里吃了好多奶片糖,沈善瑜才磕磕巴巴的问:“姐姐……那位大妃,到底什么情况?” 大公主脸色有点僵硬,摇头叹息:“你昨儿个仗着酒意跟她呛声,将我给吓坏了。她是个野性十足的女人,曾有人惹了她,让她用鞭子抽花了脸,对方也不敢说什么。” “谁不是娇惯着长大的?”沈善瑜不以为意,乌仁图雅本性并不坏,但性子刚烈却是一定的,“况且姐姐未免小瞧了你妹夫的本事。” 有萧好人在,她一点都不担心乌仁图雅会伤到自己,因为萧好人会在乌仁图雅动手之前将她撂翻。 听了这话,大公主也笑起来:“是了,萧将军总是护着你的。”只是笑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笑意就荡然无存了,“乌仁图雅肯将她的金刀给你,必然如她所言是欣赏你的。这样很好,在阿木尔之中,你带着那把金刀,即便是伊勒德也不敢将你如何。” 姐姐曾经说过,阿木尔之中,贵族听调不听宣,而贵族都有自己的部落和势力。纳古斯一族连伊勒德都不敢轻易开罪,不难想到其势力如何。 “只是她对姐姐不好。”想到昨夜乌仁图雅的威胁,沈善瑜就一肚子火气,“话是伊勒德说出来的,她有气朝着伊勒德使去,也没有对着姐姐发火的道理。” “伊勒德即便有错,也是我狐媚造成的。若非我狐媚,伊勒德怎会将我依旧捧为阏氏呢?”大公主自嘲似的笑了笑,“既然你都瞧见了,我也就不瞒你。阿木尔和咱们大齐不同,粉饰浮华这样的事,他们是不会做的。所以乌仁图雅才敢当着你们打伊勒德的嘴。你昨儿个问我快不快乐,实则又有什么要紧的?乌仁图雅再有气,也不能全然无视了伊勒德,她不敢对我如何,这样就够了。” “当时就不该——”沈善瑜张嘴想说,但想到姐姐和陆齐光的事,只好将话给咽了下去,“姐姐当时真不该嫁来阿木尔。” “我不来,自有人嫁过来。”大公主叹道,“到时候,宗女们未必能像我这般,还有父皇和弟弟做后盾,指不定给如何折辱。”又抚了抚妹妹的小脸,“事已至此,咱们也不必再细说了。你和萧禹过得好,这样大姐就放心了。切记,万不可再与乌仁图雅正面冲突,她是个野性难驯的,若是喜怒无常起来,咱们也没有办法。” 沈善瑜颔首称是,将那把小巧的金刀别在身上。虽然现下不太喜欢乌仁图雅,但有了能在阿木尔横着走的机会,沈善瑜当然会珍惜了。毕竟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儿,能多个倚仗就是个倚仗。 见她十分上道,大公主很是欣慰:“你好好的,她肯多关照你一些,也是很好。你不知她的可怕之处,当日巴图……”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惧色,她和揽星都说了这样的话,让沈善瑜很是吃惊,忙问道:“什么?” 大公主还未回答,外面又有人通禀:“阏氏,可汗和大妃请阏氏出去呢,说是要带着阏氏和来使一起逛一逛咱们的都城。”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大公主索性不再提方才的事,将妹妹牵着往外面去了。沈善瑜心中却十分狐疑,乌仁图雅即便是性子乖张刚烈,却也不该让一贯从容的大姐姐怕成这样。 一路去了牙帐,众人已然等在了养马场跟前,大公主翻身上马,立在伊勒德身边,巴雅尔也是骑着马。看着自家萧好人同样骑马,沈善瑜虽然痴迷于他的美色,但四下里见没有马车随行,小脸都快皱到一块去了。 第35节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骑马了!上次骑陆齐光那马,胃都颠疼了! 萧禹早已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向伊勒德陈情,沈善瑜可怜兮兮的立在他的马前:“阿禹,我要和你同乘一骑。”让她一个人骑马,她会害怕呀哭唧唧。 “你能么?”萧禹有些迟疑,他知道沈善瑜不擅长骑马,生怕她又颠得胃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大概……可以吧。”沈善瑜强笑,萧禹俯身,将她抱上来,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一手执缰绳,将她圈在怀里。他身上的味道干净,初夏衣裳单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到他喷薄的肌肉,沈善瑜脸都红了,轻轻说:“最喜欢你了。” 她声音很小,但几乎肉贴肉,萧禹当然听到了,俊脸立时发红:“我、我也是。”双双红了脸的样子落入了伊勒德眼中,后者大笑道:“你们大齐民风比之前朝开化,但也不便于太过亲昵。我阿木尔却没有这些条条框框,所谓入乡随俗,既是恩爱夫妻,行止亲密些又有何妨?” 知道他是让自己宽心,沈善瑜报以感激的眼神,乖顺的依偎在萧禹怀中。众人骑马往外面去,又因沈善瑜不擅骑马,未免她难受,是以众人的速度都不快。都城之中有不少人见了伊勒德,都行礼问安:“可汗安好。” 阿木尔风俗和大齐有诸多不同,大齐的百姓是没有机会见到皇帝的,而阿木尔却不一样,百姓都认识可汗,甚至可以上前来给可汗问安,在大齐是绝对没有这些事的。而阿木尔的都城之中自是繁华,或有奶香四溢的白食,让人忍不住想要尝尝看。 行了不多时,巴雅尔望向了面对面而来的一群人,对方同样是骑着马,为首一男一女一身标准贵族打扮,男的看来约莫三十余岁,目光颇有几分冷冽;女的身材稍微娇小些,模样和乌仁图雅有几分相似。巴雅尔目光一惊,旋即对伊勒德道:“可汗,纳古斯一族的人来了。” 伊勒德对此也始料未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还是坦然的迎上去:“吉达,你怎么来了?” “我请哥哥来的。”乌仁图雅一笑,又给那人介绍道,“哥哥,娜仁,这是大齐的来使,萧将军和五公主。” 对方兄妹俩只是瞥了瞥萧禹并沈善瑜,神色很是轻蔑。沈善瑜难免有气,这谁比谁尊贵?她在大齐都不敢这样拿鼻孔看人,这纳古斯一族就全然的鼻孔朝天? 那名唤“娜仁”的女孩子咯咯直笑:“我就是听说,可汗说等阏氏生了儿子,就让他做下任可汗。我还想再看看,这位汉女阏氏,哪一点比我姐姐强。”又冷眼看着偎在萧禹怀中的沈善瑜,“你就是阏氏的妹妹?弱不禁风的样子,令人生厌。” “我大齐民风如此,女孩子还是贤淑贞静的好,像娜仁姑娘这样随口搬弄是非,在我们大齐才是最被人讨厌,是要打板子的。”沈善瑜不甘示弱的顶回去,“毕竟连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娜仁勃然大怒,正待骂人,被乌仁图雅横了一眼:“闭嘴!否则我亲自打你!”被姐姐一训斥,娜仁不得不闭了嘴,又见沈善瑜腰上别着姐姐的金刀,神色忽的一变,不再说话了。 沈善瑜坐在萧禹怀中,对于嘴欠的女人,她从来就没什么好感。吉达朗声笑道:“既然可汗有此想法,我倒也不得不问问了。”又转头看向萧禹,“你是将军?大齐的将军,都像你这样矮小?” 平心而论,萧禹身高近七尺,肩宽腰窄,身材匀称完美。但阿木尔的汉子们身高更高,伊勒德和眼前的吉达都是身高近八尺,是以萧禹的身高在阿木尔之中,也只是中等。 萧禹抿唇不答,沈善瑜忍不住了,她家萧好人居然给这人讽刺:“阁下也没有比萧将军高上许多,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萧将军矮小?况且有本事与否,和身高没有关系。我们大齐有一个真理,往往嘴皮子越厉害的,就越没本事,比如你我这样的。” 她一番自黑,让吉达脸都气白了。因为是纳古斯一族的男儿,所以往往只有吉达欺负别人的份,现在居然被一个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小姑娘给啐了。越想越气,但他不能跟女人动手,那样很没品,当下指着萧禹道:“敢不敢跟我去摔跤场较量一番?” “且慢!”沈善瑜眼珠儿一轮,“咱们初来乍到,也不明白阿木尔的摔跤是什么样的,那样你不是很占便宜吗?” 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乌仁图雅竟也无端生出几分疼爱的心思来,心道是勿怪听说大齐的小公主受宠,这性子,可真是半点不吃亏:“那就随意比划吧,死伤不论,五公主以为呢?” “很好。”她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萧禹,“萧将军去吧,孤允了。” 这鬼丫头!萧禹将她往怀中压了压,附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我去了。”这纳古斯一族的人未免太过嚣张!阿木尔和大齐连年征战,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好容易议和,现在当着他们家可汗在呢,竟然目中无人,言辞间大有冲撞大齐来使的意思。既然他们都不怕让两国邦交恶化前来挑衅,那自己这方又为什么要一昧忍让?如阿瑜所说,谁还不是娇养长大的?要来迁就你? 有种人鼻孔是朝天长的,只要一拳将他打疼了,鼻孔自然就下来了。 “去呀。”沈善瑜悄悄说,“可一定要赢,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等你赢了,我就……今晚随你怎么折腾。” 萧禹哭笑不得,他对于那事虽然食髓知味,但分明是这小浪丫头更热衷啊!他轻轻附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温柔至极:“美得你。” 因众人过来,原本在摔跤场的草原汉子们纷纷让开了,围在场地两侧当观众。萧禹将沈善瑜从马上抱下来,又嘱咐明月照顾好她后,这才进了场地。吉达的确很高,比萧禹整整高出一个头,手长脚长的样子看起来胜券在握。不少草原男子唏嘘不断:“在吉达大人面前这样矮小,还想反败为胜?”“小个子别逞能了,要是给打得伤筋动骨,弄伤了你这张脸,以后五公主可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娜仁也一脸不屑的站在姐姐身边:“姐姐,可汗真说了那样的混账话?”让沈善璐的儿子做下任可汗?呸!他将纳古斯一族放在什么地方! 乌仁图雅并不回答她,扬了扬手,示意她好好看两人的较量。娜仁很是不屑:“有什么好看的?大齐来的病夫!吉达哥哥定然一击就让他躺下了。” “好了!”乌仁图雅打断她的话,“嘴碎没个完了,五公主说得很对,话越多的人越没本事。”这个大齐的小公主,倒是古灵精怪又可爱得很,若她不是沈善璐的妹妹,乌仁图雅倒是愿意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疼爱。 娜仁一肚子火,目光放在了萧禹身上,这病夫一样的男人,有什么胜算? 萧禹气定神闲的站在场中,施施然望了一眼立在场外的沈善瑜,露出几分笑容来。在场也有不少姑娘家,阿木尔男人容貌粗犷,而萧禹面如斧削,五官深邃英挺,比之阿木尔的男人英俊了不止一个档次,见了这一个笑容,好些姑娘家脸都红了。 “开始吧!”吉达对于他的举动很是不满,这小个子还有那小鸡仔一样的丫头,也敢和他叫板!萧禹拱手施礼:“请。” 对于他的举动,围观的草原汉子们又爆发出哄堂大笑来:“别弄出些花架子了,小个子打不过不如认输!”“吉达大人一定会让他知道我们草原上的英雄都不需要用这些可有可无的招数!” 听了周围的笑声,吉达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气势汹汹就朝着萧禹冲了过去,他很擅长阿木尔的摔跤,决定将小个子狠狠的压在地上,让他再也翻不了身,也好打打那小鸡仔丫头的嘴。萧禹躲都不躲,听着周围的嘘声,待吉达靠近,一个扫堂腿便将其重心打落,吉达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待稳住了身子,左拳挥动,要给萧禹一下,谁知后者以手臂挡住后,又将他手腕抓住。只听“咔”的一声,吉达的左臂松软软的垂了下去。 沈善瑜立在场外,笑眯眯的看着场内的事,见萧禹轻而易举的就卸了吉达的左臂,笑着抚掌。观众们也似乎没有料到萧禹居然能够一发制敌,纷纷拍手喝彩起来,全然忘了方才是怎么群嘲他的。吉达自然不肯认输,不顾左臂剧痛,右手欲肘击萧禹。萧禹退了一步避开,双手仍然死死的钳制他的左臂,用力一拉,则让吉达踉跄不已,猛地跪在了地上。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喝彩来,萧禹也并不多理,放开他左臂的同时,反手给了吉达一肘子,他力道很大,将吉达打得仰面倒地,因为被萧禹的手肘撞到鼻梁,此时鼻子鲜血涓涓。 “你输了。”萧禹很平静的立在他面前,浑身带着沙场上历练出来的肃杀之气。沈善瑜喜滋滋的要上前给他一个熊抱,谁知道这群草原上的汉子们一拥而上,将萧禹抬起来往上抛,口中纷纷叫着“巴特”。 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沈善瑜转头看向大公主,大公主笑道:“是勇士、英雄之意。阿木尔之中,在比试之中能够取胜的都是英雄,尤其是这样以弱胜强的。大家都喜欢英雄。” 沈善瑜坦然微笑,待这些欢呼结束之后,这才上前去握住萧禹的手:“阿禹好厉害。” 方才被抛起来都让他处变不惊,但此刻听了柔柔的声音,他脸上顿时发红,讪讪的将她的小手握紧:“我赢了,阿瑜开心么?” “开心呀。”沈善瑜仰着脸儿,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脸上滚烫,也是露出笑容来:“你开心就好。”即便有这样多人的欢呼,也抵不过阿瑜的一个笑容。 两人行止亲昵,乌仁图雅姐妹去扶自家哥哥。又给他将脱臼的手接好,娜仁红着脸儿看向萧禹,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来。吉塔满脸愤恨:“这小个子好厉害。” “他当然厉害。”乌仁图雅看着兄妹,“他可是大齐的武状元,哥哥怎能胜过他?” “你早就知道?!”吉达看着妹妹,总觉得这丫头成心坑自己,大齐再不堪,武状元也不能弱于他的。 “是哥哥提出要比的,做妹妹的怎么好让哥哥下不来台?”乌仁图雅冷冷一笑,“况且,你看伊勒德那高兴的样子,真真是让我看穿了他,令人作呕!”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伊勒德的确喜形于色,让人看了火起。 众人欢呼了许久,才渐渐的歇了下来,但萧禹以弱胜强的事早已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开,娜仁缓步走到萧禹跟前,仰起小脸看他:“是我错了,我的确不该小看你,你们大齐也是有勇士的,就像我们草原上英勇的汉子一样。”她说到这里,脸上浮出一丝红晕来,“我喜欢你,你要不要留下来做我的丈夫?” 沈善瑜觉得被雷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情敌出场啦~ 阿香好勤奋哦对不对~~ 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49章 豪迈子息 用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都不能形容现在沈善瑜心中的卧槽了。 以自家萧好人的颜值人品能力来说, 说投怀送抱的小姑娘从这里排出城门口她都是相信的。所以沈善瑜早在嫁给萧禹的时候,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谁想要勾引她的萧好人,她都一律的打回去。 但这位娜仁姑娘, 是个什么鬼?当她死了么?当着面竟然就说要萧禹做她丈夫? 沈善瑜挑着眉头看着娜仁,满脸的不豫。对方倒是没有看她, 红着脸看向萧禹:“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姓萧, 叫什么名字?” 草原上的风俗和大齐截然不同, 连男人们喜欢上了哪个姑娘都能去唱情歌,姑娘们当然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了。所以娜仁觉得自己的表白合情合理,黑黝黝的眼睛就这样看着萧禹。 然而萧禹的心思全然不在她这里,感觉到掌心握着的小手因为怒意都发抖了,忙将她白玉一般的小手握得更紧,英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连看也不看娜仁:“我无意纳妾。” “纳妾?什么纳妾?”娜仁瞪大了眼睛, 她是要风光大嫁做人娘子的, 见萧禹将沈善瑜搂入怀中,愈发的不满:“喂!你说清楚!” “你想听什么?!”萧禹本性沉稳内敛, 是一名儒将, 素来都是谦和有礼的样子。但现在, 因为娜仁当着沈善瑜大放厥词,他着实窝火,倘若娜仁是个男人,他现在就让她躺在这里。是以娜仁还要追上来问, 萧禹一怒之下,转头怒目而视,浑身肃杀之意毕露,将娜仁给唬得脸都变了色,小麦色的肤色蜡黄万分,也不敢再追上去,“没、没什么……” 好可怕,这个男人好可怕…… 大公主将一切尽收眼底,见伊勒德喜怒不辨,道:“可汗,今日萧将军也累了,不如暂且歇息吧,总归大齐来使在咱们这里要待好久,即便要参观,也不急在一时。”沈善瑜气鼓鼓的小模样让她忍俊不禁,对萧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将闹脾气的小公主给拦腰抱了起来。沈善瑜惊叫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呀?那样多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吧。”萧禹脸上也有些发红,但为了让阿瑜欢喜起来,他倒也豁出去了,“阿木尔民风开化,你我至亲夫妻,既然是恩爱无双,表露出来又有何妨?” 沈善瑜脸色发红,四下里一看,见众人都没有过激的反应,反倒是看着两人发笑,或有方才围观的阿木尔姑娘们对沈善瑜投来羡慕的目光——能这样让方才打败吉达大人的巴特这样抱着,定然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了。 略红了脸,沈善瑜也伸手抱着萧禹的脖子,咬牙道:“回去再收拾你。” “好。”见她转怒为喜,萧禹也欢喜起来,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不少,声音愈发的温柔,哄她道,“那今夜随便阿瑜怎么折腾,阿瑜不要再气了好不好?” 方才跟他说的话被他还了回来,沈善瑜羞得面红耳赤,小拳头锤着他:“你跟谁学的,愈发的促狭了。”正在闹气,忽又见娜仁的目光死死的看着自己,沈善瑜心中有气,紧紧的搂着萧好人的脖子,低声道:“阿禹,那你今晚要温柔的爱人家,不要再把人家弄哭了。” 软软的声音配上色气十足的话,让萧禹再次绷紧了身子,呼吸沉重:“浪丫头。”自成亲之后,这丫头行止言语是愈发的色气满满了,就像话本里要诱书生的妖精一样。 娜仁站在后面,隐隐的看着沈善瑜对萧禹附耳说了什么,而后萧禹耳朵根儿都泛出了诡异的红色。娜仁忽又有些不平,正待上前,被乌仁图雅横了一眼:“好了,草原上什么英雄没有,非要巴巴的看上了大齐的男人,有那样好?” “姐姐就这样讨厌大齐?”知道原本属于姐姐的阏氏之位被大齐公主给抢走了,姐姐不喜欢大齐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娜仁的确是万分佩服这位萧将军,想要将他留在阿木尔和自己成亲的。 乌仁图雅抿出一个笑容来:“你说呢?” 娜仁生生哆嗦了一下,姐姐杀伐决断,又是个刚毅性子,连父亲都说,若姐姐是个男儿身,必将为纳古斯一族族长,但可惜姐姐是个女孩子。后来又嫁给了现在的伊勒德汗,本来以为,巴图汗暴毙之后,姐姐就是阿木尔的阏氏了,谁知道伊勒德汗像是被汉女迷得没了脑子了,一定要立汉女为阏氏。 就算往日的新汗继承了老汗的女人,了不起也就立为大妃。 乌仁图雅翻身上马,深深的望着大公主:“阏氏,你们大齐的人真的那样好?将咱们阿木尔的男男女女都迷得这样神魂颠倒的?” “我们大齐的人自然都是很好,就凭阿木尔的人对我们的人那样上心,就可见一斑。”大公主不着喜怒的回了一句,得了乌仁图雅一个嘲讽的笑容。她也不放在心上,总归这样多年来,遭受的嘲讽也不止这一次了。看着娜仁对萧禹的痴迷,大公主心神不宁。 纳古斯一族在阿木尔,乃是仅次于汗王的存在。这才是乌仁图雅敢当众给伊勒德没脸的原因,而娜仁作为纳古斯一族最小的女儿,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要是真缠上了萧禹……大公主并不怀疑妹夫对妹妹的忠诚度,但就怕娜仁死缠烂打,让妹妹妹夫离心离德可又怎生是好? * 吉达今日意气风发的进都城,来和妹妹商议事情,但没成想给萧禹揍了一顿,现下败兴之至。但好在吉达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输了就是输了,他对这个小个子也多了几分敬佩之外,并没有产生以权报复的念头。 连来使都走了,伊勒德等人也都回了牙帐,吉达和娜仁也一同去了。等侍女送来香浓的奶茶之后,乌仁图雅屏退众人,只留兄妹三人:“哥哥是如何作想的?” 吉达面色沉沉,今日一早,他就听说伊勒德竟然当着大齐来使说要将沈善璐这汉女未来的儿子立为下一任可汗。区区一个汉女,夺了妹妹的阏氏之位不说,还要这样抢夺汗位,让吉达十分憋气,咬着牙怒道:“她要是真这样步步紧逼,我纳古斯一族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连阏氏之位都让给她了,她还要如何?不过一个汉女罢了,当年巴图汗要迎她为阏氏,国中几大姓齐齐反对,巴图汗仍是冥顽不灵,谁想伊勒德也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他愈说愈气,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也不想想,当年巴图汗怎会突然暴毙,又是谁将他辅佐上了汗位——” “哥哥!”乌仁图雅见他越说越不像样,厉声喝止,“说什么疯话?给旁人听去了,还以为巴图汗的暴毙跟咱们有关。” 对于自己的失言,吉达也是悔恨,听了妹妹的话,不在说什么。娜仁倚窗而坐,还在想着萧禹,虽然她那时被萧禹给吓了一跳,但不得不说,他的男性魅力真是远胜过草原上的其他男人。想到萧禹对那个小公主说话之时的柔情,若是对着自己,那有多好。 取了白食来吃,乌仁图雅冷笑道:“哥哥还是知会其他几大姓的族长,该劝还是劝。可汗当着大齐来使说出这话来,拉拢之意明显,以大齐之力弹压国中贵族,倒是个好法子。” 吉达猛地拍向桌子,因为他手劲很大,那张小桌立即四分五裂:“伊勒德这混账东西!当我纳古斯一族无人?你的阏氏之位,他给了那个汉女,你儿子的汗位,他也要给那个汉女的儿子。” “什么儿子?都是连个影儿还没有的事。”乌仁图雅明亮的双眸看向了哥哥,“好了,哥哥听我的就是了。暂时和其他贵族们劝一劝伊勒德,若是劝不住……”她目光之中阴鸷立显,“那就怨不得我了。” 她素来是很有主见的人,吉达对妹妹也是十分的钦佩,从来不会反驳妹妹的意思。嘱咐了哥哥,乌仁图雅又看向了倚窗想男人的妹妹娜仁:“好了,萧禹的事,你就不必再想了。他是大齐的驸马,焉能做你的丈夫?” “他叫萧禹?”娜仁顿时露出几分天真的笑容来,“是下雨的雨,还是汉人古代的那个皇帝禹?” 见妹妹的想法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线上,乌仁图雅脸色铁青,见妹妹浑身都快飘出粉红泡泡了,目光一凛,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摔在她脸上。娜仁并未想到姐姐会动手打自己,捂着脸很是不解:“姐姐……” “没用的东西!”乌仁图雅咬牙切齿的骂道,“我纳古斯一族怎有你这样丢人的女儿?”放着草原上的英勇男儿不要,反倒是去看上了大齐的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想到伊勒德将大公主立为阏氏之时,她的不甘,她就愈发的恨铁不成钢,“萧禹是大齐的将军,他的妻子是大齐皇帝最小也是最受宠的女儿,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背弃沈善瑜?我纳古斯一族的女儿,有了一个妾,还要再有一个?” 纳古斯一族的女儿,在阿木尔是仅次于可汗之女的存在,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为别人的妾侍?伊勒德以妻为妾已然是让纳古斯一族蒙受了奇耻大辱,若非看在历代先可汗和乌仁图雅肯出面调停的份上,阿木尔的大姓贵族纳古斯非要跟伊勒德翻脸不可。 娜仁挨了一着,也不敢哭,咬着牙说:“要做妾也是那个小公主做妾!姐姐在她姐姐身上吃的亏,我当然要讨回来!”她是纳古斯家的女儿,自然是尊贵无比的,姐姐被沈善璐那个汉女抢了阏氏的位置,她就一定要让那个汉女的妹妹付出代价才好! 岂料乌仁图雅的目光严肃:“娜仁,你是想要我阿木尔的勇士再次白白牺牲在两国的边境上么?你听清楚了,沈善瑜是大齐的皇女,不是你能招惹得,不要到时候惹上事了,回来哭让我和哥哥给你收拾烂摊子!” 作为纳古斯最小的女儿,娜仁自小娇惯,浑然的呆霸王一只。加之巴图无嗣,伊勒德现下也无嗣,纳古斯一族又是阿木尔国中势力最为庞大的贵族,连可汗也不得不忌惮几分。所以阿木尔国中上下几乎没有女人能够比她更为尊贵。而这样的后果,就让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行事冲动,没有顾忌。她恨死大公主抢走姐姐的阏氏之位,现在又看上了萧禹,当然要在沈善瑜身上报她姐姐的仇了。 她才不信,她哪里不如那娇滴滴没骨气的公主了。 根本不知道娜仁安得心思就是要让自己也试试“以妻为妾”的滋味,沈善瑜顺从的被萧禹抱回了驿馆,一路哼哼唧唧不肯消停。趴在床上,沈善瑜气得要死,想到娜仁那嘴脸,她就觉得恶心得要命。这世上还有别人老婆没死她就在觊觎别人嫡妻之位的人?若是妾侍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简直是不要碧莲! 因阿木尔是草原沙漠各占一半,所以相对大齐而言,水更为珍贵。萧禹今日出了些汗,沈善瑜让人去备水,浴池是不必想了,净房之中,只有一个硕大的木桶。知道今日沈善瑜不高兴了,萧禹打算匆匆洗了自己就去陪她,谁曾想刚脱去衣裳,这小浪丫头就贼兮兮的进了来,衣衫完整的看着他。 第36节 顿时觉得很羞耻的萧禹胀红了脸,忙扯了浴袍穿上:“阿瑜,别、别过来……”他这样不着寸缕,而阿瑜衣衫完整的样子,真的是好羞耻啊! “怎么就不能过来了?你不是说随我怎么折腾么?”沈善瑜撅着小嘴,佯作不解的问他,又看着他露出的胸肌,眼睛都亮了几分,“再说了,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没摸过啊?”她一面说,一面瞄向了他的私密处,“阿禹说是吧?” 萧禹面红耳赤:“我……”虽然是夫妻,但是他……还是觉得好羞耻啊! 施施然望着他,沈善瑜也脱去自己的衣裳,先于他进了浴桶,又娇声道:“阿禹,进来嘛,我想跟阿禹一起洗。” 对于鸳鸯浴,萧禹还是头一遭,虽然沈善瑜曾经强烈要求过,但他总觉得不好意思。然而总不能阿瑜香喷喷的偎在他怀里,他却汗腻腻的。想到这里,他憋得脸紫红不已,慢慢进了浴桶。才一进去,沈善瑜已然缠了上来,依偎在他怀里:“阿禹……” “我在。”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萧禹轻声道,“阿瑜乖。” “你说,我更美还是那个娜仁更美?”沈善瑜今日气得不轻,又开始作天作地了,缠着萧禹不放,“你说!” “自然是你更美。”娜仁模样本就英姿飒爽,是个明媚女子,却并不美。更何况,就算是天仙,也没有阿瑜美。 “那我更善解人意还是她更善解人意?”“自然是你更善解人意。” 沈善瑜很满意他的回答,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那我更可爱还是她更可爱?” 可爱?萧禹看着她发笑,水汽氤氲,她娇美的容颜看来虽模糊,却更为美艳了。亲了亲她的小嘴:“你更可爱。”她古灵精怪却又不失妥帖的性子,让他欲罢不能。她正是这样的可爱,才让自己掌不住陷了下去,“我只喜欢你。” 沈善瑜撅着小嘴,趴在他怀里,脖子以下都没入了水中:“我也只喜欢你。”娜仁这没脑子的蠢货,还是趁早滚粗去吧。事关两国邦交,娜仁不知避嫌不说,还敢问大齐的驸马愿不愿意娶自己,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大齐一定会妥协? “别多想,更别为此恼我。”萧禹将她抱入怀中,低醇的声音如酒般,让她沉醉万分。若是为了娜仁,让阿瑜恼了自己……萧禹抿紧了双唇,若真是如此,他一定会让娜仁知道,招惹到阿瑜头上的苦果。 沈善瑜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目光不住的往他水下的身子瞥:“那你就让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吧。”他如同斧削一般的轮廓在水汽之中显得模糊,那双灿如星海的眸子含着万般疼惜和宠溺,就这样瞧着她。沈善瑜脸儿一红,抱着他的脖子道:“要阿禹爱我。” 他呼吸微微一沉:“换个地方,嗯?” “不,就在这里。”沈善瑜一面笑得很邪恶,一面用那种很无辜的语调说,“阿禹,你不疼我了?” 这浪丫头!萧禹咬着牙,如斯想着。这丫头看起来是个天真无邪的主儿,但实际上……说好男人才是如狼似虎的那个呢? “我疼你。”萧禹深吸了口气,猛地吻住她,将她压进了水里。四周升腾起了气泡,沈善瑜的闷哼也被堵在了喉中,她手脚胡乱扑腾着,一副要溺毙的可怜模样。将她从水里捞出来,两人乌黑的青丝浸湿,在水面上交缠到了一起。 沈善瑜给呛得不轻,鼻子发酸,红着脸锤他:“你坏,我不喜欢你了。”还未说完,他又压了上来,青丝尽散的样子颇有几分邪魅:“不是阿瑜说要我在这里爱你么?” 沈善瑜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被他抵在木桶壁上办了。沈善瑜嗓子都哭哑了,萧禹这才将自己释放出来。看着她缩在床上,脸上泪花都还没干,浑身都透露着刚被施暴的可怜,萧禹俯身吻她,被她惊叫着躲开了:“不要你亲亲,讨厌你!”她现在全身都好痛,尽管萧好人并不粗野,但这货一直逗她。好几次她快要丢了,他又不继续,就那样看着她不上不下的样子发笑。 禽兽!不给她痛快,又不让她反攻! 取了干爽的帕子来给她擦干头发,萧禹这才俯身吻她:“睡吧,我陪你。” “不要你陪!”沈善瑜赌气说,“最讨厌你了。” 萧禹长臂一展,将她捞到怀里:“阿瑜说过,说最讨厌我的时候,其实就是最喜欢我。”浅啄她的额头,“阿瑜说,是不是?” “不是!”气势汹汹的说,沈善瑜又觉得嗓子一痛,苦兮兮的撅着嘴,“少说一个月,不许碰我,不然我就跟你和离。”太可气了,老是逗自己,非要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不可! “好。”萧禹浅笑,半点不担心。反正用不了几日,这小浪丫头自己就会忍不住逼他碰她的。 然而萧禹很快就发现自己图样图森破,自沈善瑜给他下通牒之后,近一月不再缠着他做那事。每日夜中,也不过偎在他怀里蹭着他胸口,将他的火苗子都给蹭了出来,小丫头却自行转过身去睡了。萧禹憋得万分难受,但沈善瑜就是铁了心,就不主动提起那事。 这样一月后的某一日,萧禹问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阿瑜恼了我?”若非如此,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小浪丫头忽然不肯跟他亲近了。还是因为……不喜欢他了? “没有呀。”沈善瑜巧笑倩兮,佯作不解的坐在他腿上深吻他,“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阿禹有这样念头?” 萧好人张了张嘴,憋得俊脸绯红也没能问出来,反倒是揽着她,大掌轻抚她的背,带来了一阵酥麻的触感:“那……咱们安置吧?”再怎么沉稳内敛,他也是个年轻力壮的正常男人,抱着自家小娇妻,过着百事禁忌的和尚过得日子,萧好人心里很苦。 他一行说着,一行来解沈善瑜的衣裳。看着他火红的脸,还有隐隐含了几分期待的小眼神,沈善瑜粲然微笑,拍掉了他的手:“阿禹,不要这样……”她笑着脸庞微红:“人家小日子快要到了,你还是继续斋戒着吧。” 仿佛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萧好人淋了个透心凉。带着几分哀怨神色的小媳妇儿脸,他就这样看着沈善瑜。沈善瑜继续卖力的蹭着他,将他的火苗子蹭成了燎原大火,忙背过身去,佯作发困睡去了。 “阿瑜……”萧禹咬牙长叹一声,心道是自己的小浪丫头委实是安了心思要整治自己。他脸都快憋青了,声音虽温柔,但难免透着几分狠劲儿:“阿瑜,我错了可好?”他的确是错了,低估了小丫头的意志力,现下反倒是自己憋不住了。 沈善瑜偷偷的笑,心中得意非常,也不转身,轻轻说:“错哪儿了?” “我不该总是将你弄哭……”将她抱入怀里,萧禹将脸埋入她发中,贪婪的吮吸着她发中的清香,到现在,这种味道还是让他安心不已。 “既然知道错了,往后可要有些诚意。”沈善瑜强忍笑意,“现下是谁浪?往后谁在上面?” 这鬼丫头!萧禹脸上好似点了一把火,烧得神智都快没有了,狠狠的将她抱进怀里,他咬牙赌气道:“是我浪,往后你在上面。” 见素日里正经的萧好人都说出这样丧权辱国的话了,沈善瑜乐不可支,转身仰视着他,见他斧削般的面容已然火红一片,看来十分的难受。引得她笑声连连:“真是我的小乖乖,这认错态度好生诚恳。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要记着你今日的话。” “那我们……”萧禹附在她耳边呢喃,轻轻吻着她的耳朵。 “洗洗睡吧。”沈善瑜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人家小日子真的快要到了。” 萧禹:…… 见他面露哀怨之色,沈善瑜得意非常。该!叫你每次都把她弄哭!叫你禽兽不给她一个痛快!现下自行哭去吧!还未想完,就被萧禹压在床上,来了个深吻,将她吻得气喘吁吁,他这才将她抱入怀里:“罢了,总归一月了,也不差这几日了。睡吧,让我抱抱你就好。” 沈善瑜偷笑,还是用手为他纾解了一次。 自打进入五月之后,阿木尔本就干燥,加之都城之中鲜少有植物,便是更加的炎热。这日里,沈善瑜清早就进了牙帐,和大公主玩闹了半日,姐妹俩也就钻一个被窝午睡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沈善瑜悠悠醒来,身边的大公主还在午睡,她索性起了身,坐在妆镜前梳头。 然而床上的大公主似乎是梦魇了,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发出几声嘤咛。沈善瑜颇为奇怪,舍了篦子,将及腰的长发拢了拢,便坐在了床边,细细的端详着睡梦之中的大公主。平心而论,五个皇女之中,容貌上唯独能够和二公主平分秋色的,也只有大公主一人了。二姐容色明艳逼人,如同正午的太阳;而大公主则柔和许多,清丽如同月色。 痴汉的看着姐姐,沈善瑜思忖着要不要将姐姐叫醒。大公主忽然蹙紧了眉头,眼底滑落一滴泪来,低声呢喃道:“齐光……”声音虽不大,但姐妹俩离得那样近,沈善瑜怎有听不清的? 沈善瑜浑身一颤,年少之时,姐姐的确是这样依依唤着陆齐光的名字。想到陆齐光将自己等人一路送过来之时,途中偶然失神的样子;还有两年前的上元节,大公主险些被卷入踩踏事件中,是他将大公主从人群之中抱出来,却留下一句“切记,与我无尤”这样的话。 虽然满心伤感,但沈善瑜还是立马找回了甚至,转头看着伺候在身边的揽星,和她统一口径,:“不要在姐姐跟前提起这事。”同样是当年的见证者之一,揽星对于这样的事也明白得透透的,颔首称是。沈善瑜又有些不放心:“姐姐时常这样叫齐光哥哥?” 揽星摇头:“不,这几年来,也只是有几次罢了。上一回,我这样问公主,公主只说,‘孤堂堂阿木尔阏氏,不会唤别的男人’。”实则这样多年的陪伴,揽星怎会不知公主对陆将军的情谊?只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沈善瑜默然,见大公主额上汗都渗了出来,忙不迭命人去打了些水,浸湿了手巾给她擦额头。才碰到她的额,大公主忽的睁开眼,似乎不料有人坐在床前,吓得立即起身,待看清是妹妹之后,才松了口气:“阿瑜怎么来了?” “我来跟姐姐说说话。”沈善瑜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又给大公主擦干额头上的冷汗,“姐姐是不是做噩梦魇着了?” “怕是吧。”大公主松了口气,方才她梦见了陆齐光,谁想醒来就见有人坐在面前,吓了她一跳,生怕方才睡梦之中说了什么话让人听去了。好在是妹妹,不然…… “那就不要再想了。”沈善瑜笑得天真无邪,亲自给姐姐穿衣,又笑道,“要是想起来了,白让姐姐再受惊吓一次。”见大公主苍白着脸色,笑得十分无力的样子,她沉吟片刻,低声道:“实则,我想要和姐姐问一问有些事了。当日姐姐虽然打翻了酒去更衣,不曾亲耳听到,但想来,姐姐时候也该知道了。伊勒德那话,姐姐还是多多小心。不过也不必怯她,她有纳古斯一族,咱们大齐天/朝上国,总不能怕他们。” 若说当日听了揽星和大公主的话,沈善瑜对于乌仁图雅的认知只是一个飒爽并且跋扈到敢当众对伊勒德泼面的女子的话,那么那日萧禹和吉达的比试,她就彻底明白了乌仁图雅此人。此人对于大齐的了解,甚至远胜于伊勒德,更何况,明知吉达和萧禹比试是必输无疑,她却能那样处变不惊。 不得不说,乌仁图雅若真是个男儿,只怕在纳古斯一族之中,定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看当日乌仁图雅的反应,若是此言成真,她定然要对大公主下手了。 “你呀,跟谁学成这山大王一样的性子?”大公主忍俊不禁,又引了妹妹做下,给她梳头,“乌仁图雅那性子我清楚,她待伊勒德不可谓不真心。你瞧瞧她那妹妹,就知道他们家的女孩儿骄纵非常。伊勒德以妻为妾的事她都忍下来了,如此可见她的心真。只消得伊勒德不要太过火,她不会如何的。”她说到这里,忽又笑起来,“阿瑜不必担心,她不敢对我如何,我不会生下伊勒德的孩子。” 本是乖顺的任由姐姐给自己梳头发,沈善瑜忽的神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姐姐:“这话……姐姐在吃避子药?”若非如此,她怎会说出不会生下伊勒德的孩子来? 大公主并不隐瞒:“当年巴图迎我为阏氏,本就招致国中贵族不满。虽是齐齐劝诫,但都被巴图驳回了。后来巴图暴毙,伊勒德又执意立我为阏氏,开罪了纳古斯一族。两个男人将我送上了风口浪尖,我若想在阿木尔坦然处之,必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我若生下孩子,男孩儿必为乌仁图雅不容,定然活不成了;女孩儿因我的缘故,也必不得国中待见,待长大了,怕要当做礼物送去安抚某个贵族。我一己之身困在了这里,又何苦要我的孩子陪我受苦?倒不如让我独身一人,乌仁图雅倒还顾及伊勒德几分,不会对我如何。” 沈善瑜抿紧了唇,她本以为姐姐有阏氏的身份,再不济也不错,但没想到却是被这样步步紧逼。当日伊勒德尊姐姐为阏氏,大抵还是想要拉拢大齐,但根本不管将大公主送上了风口浪尖。若他不以妻为妾,现下姐姐必然不会被乌仁图雅这样针对。 说来说去,就是不能舍掉大齐更不能不管纳古斯一族的渣男作祟! 见妹妹恨得牙痒痒,大公主忙笑道:“好了,我都看开了,无碍的。”一双巧手翻飞,飞快的给她挽了个元宝髻,这才笑眯眯的说:“我们阿瑜真漂亮,难怪萧将军这样喜欢。” 想到萧禹,沈善瑜便露出了几分笑容,这一月之中,她就是故意收拾萧好人的。哼,低估女人的报复心,他就是大错特错了。这么些日子,萧好人总是红着脸卖乖,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不知妹妹的心思,只是见她红了脸,大公主也是笑起来,低声道:“那阿瑜什么时候和萧将军生小壮丁呀?” 被姐姐一臊,沈善瑜脸庞发热,摇头道:“谁跟他生孩子。” “你若不跟他生孩子,那嫁给他做什么?快些听姐姐的,跟他和离才是正理。”大公主佯作惊讶,“你宽心,咱们大齐民风开化,帝姬就算和离了,也还是能够寻到青年俊彦嫁出去的。” “不和你说了。”沈善瑜脸儿通红,她从来都没有要跟萧禹和离的意思,只是小公主本身就是个作天作地的女人,不顺心了,自然要想法子整治一下丈夫。 哼,谁让他禽兽不给自己痛快的?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大公主忍俊不禁,抚着妹妹的小脸:“萧将军是个好人,我瞧着也很好。虽是闷一点,却是再疼你不过了。咱们要惜福。”见妹妹点头,又笑着说道,“所以,阿瑜赶紧给萧将军生个孩子呀。” 沈善瑜脸儿一红,撅着小嘴转过身去:“可不要。现下月信都是乱的,还没能来得及调理……” 一听此言,大公主色变:“这可不好,女孩儿若是小日子乱了,可是大症状。不如我让阿木尔的医师给你瞧瞧?虽和咱们大齐不同,但他们的医术也是很好的。” 沈善瑜哼哼唧唧的不肯答应,大公主怔忡片刻,也就不再说了,却下定决心一会子就让医师去驿馆给她看看。说了不多时,眼看天色渐晚,沈善瑜也就要回去了,免得萧禹担心。 有人将她送出牙帐,刚出了那漆金粉的大门,萧禹已然等在了门前,见她出来,张开双臂要接她。喜得沈善瑜忙小跑过去,正要投入萧禹怀中,却又一骑飞快的从牙帐之中冲出来,猛然穿过沈善瑜身边,险些将她掀倒在地,好在萧禹眼明手快,将她接住了。 沈善瑜脸儿都吓白了,紧紧依偎在萧禹怀中,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知道她被吓到了,萧禹将她抱住,转头看了一眼那策马而过的人。却不想,那匹马往前冲了几步,却是停下来了,马上的英气女子转头很是轻蔑的望着沈善瑜:“你是这样弱不禁风的女人?我倒是高看了你几分。” 那人正是娜仁,因出身纳古斯一族,自小骄纵跋扈,娜仁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加之姐姐是阿木尔的大妃,虽然没有阏氏之名,但威望却是远胜于汉女阏氏的。所以娜仁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伊勒德都不敢轻易得罪她。飞快的从马上下来,她负手踱到沈善瑜跟前:“喂,萧禹,你真的这样喜欢她?这种弱不禁风的女人,你配她未免埋没了你。” 阿木尔从来没有女孩子像沈善瑜这样娇弱的,娜仁自然对她很是看不上眼,加之她对萧禹有意,对于沈善瑜这原配更是毫无好感。只这样负手耀武扬威的站在小两口面前。 沈善瑜差点被掀翻,自然受了惊吓,软在萧禹怀中颇有几分柔弱。萧禹将她抱在怀中,细细的看过她,至少露出来的地方没有明显的伤痕,萧好人微微放心,见娜仁走近,并出言不逊,他拳头一攥,杀意流露:“滚开!” 她居然敢对阿瑜下手! 娜仁被他吓了一跳,但神色是愈发的痴迷了:“你们大齐的男人都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孔武有力么?”又见他怀中紧紧抱着沈善瑜,脸上再次出现了轻蔑的神色:“你们大齐的女人就是狐媚,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想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我告诉你,你姐姐当日怎样羞辱我姐姐的,我定然如何羞辱你!”当年伊勒德为了那个汉女,以妻为妾,让乌仁图雅受了多少嘲笑?娜仁作为妹妹,自然是心疼姐姐,她很有把握,能让沈善瑜也被这样的折辱一番。 说到这里,她全然不顾沈善瑜愈发惨白的脸色,看向了萧禹:“喂,我有什么地方不比她了?你留在我们阿木尔,大齐皇帝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拧着眉头,萧禹都出离愤怒了,怀中的阿瑜脸色却愈发苍白,她素日里何等伶牙俐齿的人,现下却连反驳都没有力气了,他愈发着急,见娜仁还挡在跟前喋喋不休,更是掌不住怒意,飞起一脚正中她心口:“滚!” 娜仁虽然彪悍跋扈,但也就是个女人,哪里经得住萧禹的一脚?被一脚踹开一丈有余,咳出一口血来。萧禹全然不顾她,见怀中的沈善瑜脸色难看至极,忙将她抱起来往驿馆之中去,娜仁虽然不平,但也没有力气起身,捂着剧痛的胸口,看着两人远去。 一路回了驿馆,沈善瑜歪在他怀里哼哼着,小脸儿一点血色都没有。才将她放在床上,忽又觉得她臀下些许湿润,低头一看,才见沁出了几个指甲盖大小的血迹来。 “阿禹,我肚子好痛。”沈善瑜微微喘气,急得萧禹忙吩咐人去请医师来,正巧大公主指派的医师进来,见状忙给沈善瑜号脉,等号完了脉,才说:“脉象细滑,是有孩子了。” 萧禹大惊失色,心中骤然涌出初为人父的欢喜,但见沈善瑜小脸儿苍白的样子,忙道:“方才受了惊吓,可有大碍?可须卧床休息?” 谁知医师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虽然还不够稳妥,但母体不错,吃几服药就好了。”又摇头很是不解,“难道大齐女人有了孩子都要卧床?阿木尔的女人,大着肚子都能骑马!” 萧禹顾不得他的鄙薄之色,忙去拉着沈善瑜的手:“阿瑜,咱们有孩子了。” “嗯。”沈善瑜捂着肚子,方才差点被娜仁掀翻之时,她就觉得小腹钝钝的痛,心中隐隐有了这个念头,但现在被证实了,她自然很是高兴。想到娜仁那嘴脸,她无端窝火,这世上还有这种人,自己惹了是非不曾反省,还要大放厥词的? 见她目光深沉,萧禹俯身浅啄她的额头:“你宽心,我不会让你和宝宝白受了委屈,若伊勒德和乌仁图雅不给个公道,我自然亲自动手。” 这阿木尔的疯妇! 作者有话要说:  唉……昨天晚上想飙车,结果被交警发现了,所以被锁了。 嘤嘤嘤,已经改完了~ 对于因为锁文而没能看到更新的小天使们请留言,阿香只能以红包作为补偿嘤嘤嘤qaq 下章来怼娜仁这疯女人,乌仁图雅有这傻缺妹妹也是蛮可怜的。 第50章 邦交安胎 沈善瑜受惊被诊出有孕的事, 当夜就传到了牙帐之中。大公主不顾天色已晚,硬要出去看妹妹,伊勒德也明白此事乃是阿木尔理亏, 并未阻止。大公主前脚一走,伊勒德后脚就去了乌仁图雅那里。 乌仁图雅刚刚睡下, 又被人叫了起来,迎面则见伊勒德气急败坏的进来, 也不起身, 就这样半倚着:“都舍得进这个屋了?有话就说,不必和我兜圈子。” 她乌亮的头发披散着,仿佛一块黑色绸缎,伊勒德怒气冲冲:“大齐的小公主今日受了惊吓,传出怀孕了。”这该死的女人,居然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大齐的小公主什么身份地位, 若是在阿木尔境内出了什么事, 两国战火必将重燃。保不齐这些贵族们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伊勒德越想越气, 见乌仁图雅一脸“我早知道了”的神色,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你们纳古斯一族, 眼里是越来越没有本汗了。” 第37节 “那可汗要怎么样?”乌仁图雅笑眯了双眼, “要娜仁给大齐的小公主偿命?”又攀上伊勒德的手, 轻轻一拧,对方立时松了手,乌仁图雅拍拍手,自有人将门关上, 待门被掩上了,她才嘻嘻笑起来,“伊勒德,纳古斯一族要是眼里没有你,你早就在尊沈善璐为阏氏的时候暴毙了,就像巴图汗一样。”她说到这里,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娜仁今日也被萧禹踢伤了,如果你不愿意得罪大齐,就去绑了我妹妹,押到大齐小公主跟前去,求她宽恕吧。总归你和巴图汗,向大齐摇尾乞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被冷嘲热讽了一番,伊勒德脸都青了,看着乌仁图雅,深深呼吸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乌仁图雅,你往日不是这样的。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明白我的苦衷?” “可汗往日也不是这样的,可汗往日不会为了任何人下我的脸面。但是现在,为了这位汉女阏氏,可没少下我的脸面。”乌仁图雅很平静的说道,“好了,我也累了,可汗去休息吧。娜仁就在隔壁,可汗如果想,就去绑了她吧,我当不知道就是了。” 伊勒德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乌仁图雅,见她真睡了下去,怒道:“乌仁图雅,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不转身:“可汗一样让我很失望。” 伊勒德怒极,摔门就走,待脚步声远离,侍女才道:“大妃……” “不用说了。”乌仁图雅摆手示意不必再说,“娜仁如何了?” “好着呢。”侍女说道,那一脚虽然重,但娜仁素来身子骨极为强健,医师也详细检查了没有什么问题,上了药,吃了一碗奶茶和羊背肉,娜仁也就睡去了。 乌仁图雅“嗯”了一声,眼神冷冽:“好着就好,明日早上将她绑了,送到驿馆去,哥哥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 因得知有了身孕,沈善瑜很小心的躺在床上,纵然医师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沈善瑜还是不敢多动,当日晚上就吃了一碗羊奶,和大公主说了一会子话,也就睡下了。加之萧禹也是第一次做爹,手忙脚乱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怎么做,连上床睡觉都不敢,生怕自己睡梦之中伤到了宝宝,胡乱在椅子上歪了一觉对付过去。 第二日大公主带了医师去看,又让人拣了些草药给她熬药吃。刚吃了一勺,外面忽又响起马嘶鸣声来,旋即就有人将娜仁给推了进来,她被五花大绑着,嘴里也被堵着,侧躺在地上呜呜直叫唤。 往日,沈善瑜对于陈轶和香云、唐翊君之流也不过是厌恶,想着不来往,只要别招惹到自己头上来,那都是无所谓的。但是现在,她看着这被绑成粽子扔在地上的娜仁,浑然是觉得怨恨了。若非昨日萧好人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她若那样摔在地上,只怕宝宝就真的没有了。 更何况,娜仁那样的嚣张跋扈,对于将她撞倒的事,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全然看着萧禹,还说什么要报姐姐的仇。 她眼里的人命如同草芥,浑然不值一提,她想要萧禹,所以沈善瑜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该? 那将娜仁推进来的冷面婆子对沈善瑜行了一个抱胸礼:“大齐五公主,娜仁小姐险些伤了五公主。我纳古斯一族是恩怨分明的人,自该绑了小姐让五公主处置。” 娜仁回头看着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呜呜直叫唤,似乎想要反驳。沈善瑜给明月使了个眼色,后者忙将堵嘴的巾子给扯了,娜仁立时破口大骂起来,虽然听不懂,但看她的神情,估计话不会好听。 冷面婆子却是依旧用汉语,像是故意要让沈善瑜和萧禹二人听懂:“这是大妃的意思,还请小姐明白。做错了事,本就应该受到惩罚。小姐也不必再赖。” “呸!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娜仁怒道,“自己弱不禁风,还能怪到我这里来?我不服!我们阿木尔的女孩子,喜欢的男人自该去争取,我争取我心仪的男人,什么地方不对?你不要打着我姐姐的旗号向卑鄙的汉人投诚!”她说到这里,看着沈善瑜,“我纳古斯一族的女孩子绝不比你大齐的皇女差。你姐姐是个狐狸精,你也是个狐狸精!” 冷面婆子静默不语,任由娜仁破口大骂不阻止,沈善瑜冷冷的看着她,冷笑道:“明月,掌嘴!”或许纳古斯一族的女儿在阿木尔的地位的确不比大齐的皇女低,但这不是能够嚣张跋扈到如此的资本。沈善瑜在大齐,也从来不去故意挑衅别人。而娜仁,该说她是蠢还是被宠昏了头,这样给自己的家族招黑。 明月本就是练过一些功夫的,当下上去,一手拎起娜仁,另一手噼里啪啦往她脸上抽。因为沈善瑜差点被撞倒,她腹中还有孩子,若是伤到了,保不齐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明月自然是心疼沈善瑜的,现下让她动手,她一点余力都没留,死命的往娜仁脸上招呼,只三下,娜仁嘴角就渗出了血。 咬着牙,娜仁瞪着明月:“贱婢,你也敢打我?”她自小及大,从来只有她横着走的份,别说国中别的人了,就连可汗都不敢将她如何,现在却被来自大齐的汉人婢女打,她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来。 明月朗声笑道:“打了你又如何?你姐姐将你绑了来,不就是为了让人打你的?”若是不将她送来,到时候两国战事又起,两国不知道多少好男儿都要死在战场上。乌仁图雅就是明白这一点,但又不愿意让伊勒德得了好处,这才自行让人将娜仁绑了来。这样简单的道理,连明月都明白,这位千娇万宠长大的纳古斯·娜仁,却是完全不明白。 娜仁一侧脸颊都给打青了,她咬着牙,看向了沈善瑜:“你今日怎么折辱我的,我若不还回来,我便不姓纳古斯!” 此时还敢大放厥词,沈善瑜冷笑连连,看向了那个冷面婆子:“很好,你纳古斯一族在阿木尔地位崇高,却也不要以为我大齐是吃素的!我堂堂大齐帝姬,也不是给你这样欺辱的。纳古斯·娜仁,我实话告诉你,但凡我和我腹中孩子有事,大齐大军必然压境,我父皇和我哥哥们,绝不会放过你!” 她一面说,一面捂着肚子,萧禹静默的将她揽入怀中。倘若阿瑜和宝宝有事,他定然要杀了眼前的女人,哪怕是引得阿木尔上下不满,他也认了。 娜仁似乎被她这一番话给镇住了,咬着牙不敢说话。作为贵族之女,她当然是知道,两国的战争始终不停,双方都得不到一点好处。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两国战事再起,不知有多少草原上英勇的男儿赴死…… “都说怀孕的女人火气大,看来真是这样啊。”外面响起了乌仁图雅的声音,循声看去,她正打了帘子帘子进来。娜仁忽然觉得有救了,蠕动着身子:“姐姐,姐姐救我,沈善瑜命人打我。”姐姐来了,她定然是有救了。沈善瑜怎敢在姐姐跟前放肆?以姐姐爱护自己的心,定然还会将沈善瑜好生教训一顿——明明是她弱不禁风,怎能怪到自己这里来? 乌仁图雅低头看了她脸上的乌青一眼:“挨打了啊?”娜仁目光之中满是希冀,又转头看着沈善瑜:“你少威胁我!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还未嚷完,完好的一边脸被一巴掌狠狠的摔在脸上。只一下,她便被打得摔在地上:“姐姐——” 乌仁图雅轻描淡写的收回手:“你还仗着我干了多少没脑子的事?我纳古斯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本以为乌仁图雅来,是后悔将娜仁绑来了,没成想是这样的反转,沈善瑜倒是对乌仁图雅多了几分佩服。杀伐决断,不失为亡羊补牢。 “姐姐!你为了她打我?”娜仁不敢置信,从小哥哥姐姐都将自己捧在掌心,何以这些日子接连挨了两次打,都是因为这些汉女? “你不该打?我是来瞧瞧小公主的,不是来救你的。”乌仁图雅还是处变不惊,“草菅人命的东西,祖训你都忘了?” 娜仁脸色顿变,咬着牙用民族语言说了一句什么。乌仁图雅说道:“你记得就好,依了祖训,你现下这些举动,阖该绑了祭长生天!” 娜仁脸色顿时苍白无比,祭长生天,和祭天的意思自然相同,只怕这个“祭”,是要用命去祭的。 “还不跪下赔礼道歉?”乌仁图雅很淡定,看向了沈善瑜,“冲撞了贵客。” 娜仁摇头道:“我不跪!我连伊勒德都不跪,更不说她!”刚说完,脸上又挨了一着,“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接连挨了姐姐两下,娜仁到底是哭了,咬着牙跪在了沈善瑜跟前:“是我错了,还请五公主宽恕。” 沈善瑜看着她垂下了她高傲的头颅,心中一阵爽快。但她不是圣母,险些害了腹中孩子的人,她自然不会原谅,并不受这个礼,只将脸埋在萧禹怀中。萧禹同样冷冷的看着娜仁,拳头轻声作响。 阿木尔的人只跪长生天和可汗,娜仁却跪了一个汉女,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跪在地上便嚎啕大哭,乌仁图雅一摆头,命人将她嘴堵了,含笑看着沈善瑜:“是我没有管教好她,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宽恕,不要怪罪她。” “大妃的歉意这样隆重,孤自然不会再怪。”沈善瑜一字一句说道,“只是要我宽恕她,却是万万不能。”险些伤害了腹中的孩子,若是孩子有事……沈善瑜都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乌仁图雅一笑,明亮的眸子之中诚意满满:“自然,不该姑息,我会再罚她的,多谢五公主不追究。”她说罢,又客套了几句话,这才出去了。 待她一走,沈善瑜长吁出一口气来。她说开战,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皇帝和沈琏再疼她,在战事方面也是要有所权衡的,毕竟为君者不能不管百姓死活,战事再起,对边关百姓百害而无一益。但这位大妃,也着实是个狠人物,娜仁何等高傲的人,好像一只自诩洁白无瑕的天鹅,每日展开她的大翅膀耀武扬威的走来走去,但乌仁图雅却亲手将她的大翅膀给折了,要她抛弃所有尊严,跪在自己跟前认错。 不可谓不能耐。 “别想那样多。”萧禹低声道,吻了吻小娇妻的脸颊,“休息一会子吧,大清早这样吵闹,让你没能休息好。” 乖顺的点点头,沈善瑜搂着他的脖子:“人家饿了,要你喂人家吃。” 萧禹忍俊不禁,仰脖子吃了一口牛奶,这才哺给了她,奶香四溢。沈善瑜很享受他温柔的对待,在他怀里又抓又蹭。萧禹呼吸骤然粗重起来,推开她道:“我出去洗洗。” 这死丫头……又这样蹭,火都给蹭出来了。 “等等。”沈善瑜从后面抱住他,小手在他腰间摸索,他浑身都绷紧了:“阿瑜,别闹。” 沈善瑜软萌萌的说:“我不闹呀,我是想说,我可以帮你。”说到这里,她抿着嘴,露出乖巧的神色来,“那阿禹想我怎么帮你?用手……还是用嘴?” 萧禹呼吸骤然一沉。 * 沈善瑜有孕的事,没有几日就传回了大齐,将皇室众人给喜得了不得,当日就指派了专门的太医和御厨,星夜兼程赶往阿木尔。在第三日,太医和御厨到了驿馆,一路跋山涉水,累得不行。等其休息过之后,沈善瑜才召了太医院左院判来跟前问话。 因为上一次闹出的乌龙,萧禹被一群人怀疑那啥功能有问题,被太医院正和太医院左右院判一起诊治,最后裤子都没保住。所以说现下他看到左院判来给沈善瑜请平安脉,竟然孩子气的有些扬眉吐气。 “五公主受了些惊吓,还是要好好调养一二才是。”左院判根本就不知道驸马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他多半会羞愤欲死。萧禹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只是将沈善瑜半搂在怀里,听罢此话,又问道:“那孩子呢?” “萧将军宽心,五公主身子强健,并无大碍。”左院判坦然迎上萧禹的目光,“只是前几日公主见了红,这么几日,还是要卧床调养一二才是正理。” 吃了安胎饮,沈善瑜躺在床上,见左院判忙碌,又问道:“父皇身子好些了么?”两人出京之时,皇帝卧病在床,又因为被王兴业弹劾萧禹的事给气着了,不知道现下病情有没有一些好转。 左院判含笑道:“五公主一片纯孝之心,令人动容。院正为陛下制了丸药,陛下服下之后,身子好了许多。如今慢慢调养,也有要痊愈的意思了。” 听罢此言,沈善瑜松了口气:“好多了就好。”皇帝这风寒,从正月之中就染上了,一直到现在,有些痊愈的意思也好,毕竟皇帝已经不年轻了,这样久病下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松了一口气之后,她就看向了萧禹,想到了王兴业弹劾的事,还有陈阁老的话,心中更是不安起来。 见她面带忧虑,左院判劝道:“切忌孕中多思,公主的担心,臣未必不知。临行前,太子殿下特意嘱咐臣转告公主,如今朝中世家倒是安生,反倒是陈阁老为首的白衣之家急了眼,似乎对于王兴业弹劾萧将军之事很是惶急。另者,萧将军所言之事,已有了些眉目。” 能不急么?好容易有了一个中流砥柱,现下还给世家弹劾了,不急才有鬼呢!至于萧禹所言之事,定然是指王兴业克扣萧家军粮草之事了。 看来父皇和哥哥,的确将这件事看得很重。沈善瑜稍微放下心来,原本命萧禹出使,就是为了在阿木尔躲祸的。毕竟世家和白衣之争,现在已经将萧禹扯下水了。在这件事上,沈善瑜很为萧好人骄傲,他从没有拉帮结派过,这一点就是皇帝对他基础信任的前提,只要皇帝对他有信任,那么翻盘的机会就很大。 为君者最不能忍的,一是谋逆,二就是结党。谋逆一词和萧禹扯不上关系,自不必提。但是结党这事,若真是查,一查能查出一大片来。尤其是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 见沈善瑜似乎有些怔忡,萧禹忙令左院判下去了,而后将沈善瑜揽入怀中:“阿瑜,答应我,不要多想,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宝宝。”他知道因为自己被弹劾的事,沈善瑜没少操心,但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能放任阿瑜为自己担心,更不说,她腹中还有他们的骨肉。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沈善瑜面露微笑,歪着头看他,“难道父皇和哥哥会向着外人而不是向着自己的女婿和妹夫?”她说到这里,又捏萧禹的脸,“小乖乖,你是不是很庆幸娶了我?不然现在让你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萧好人哭笑不得,搂着她静默不语。而沈善瑜索性往他怀中一躺,勾着小指头说:“乖乖,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记得。”萧禹将她放在床上,生怕自己将她硌着,自己则支起身子倚在她身边,细细的端详她。不知是否因为有了身孕之故,她的神色虽然依旧古灵精怪,但已然笼罩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变得温婉起来。俯身吻遍了她的小脸,“第一件是要我往后叫你阿瑜,那剩下的两件呢?” “第三件还没有想好呀。”沈善瑜搂住他的脖子,顺从的任他亲吻,闷闷的说罢,又露出笑容来,“只是我想到第二件事了。” 萧好人面露笑容,如同星海深邃灿烂的眸子里映射出缱绻柔情来:“哦?说来我听听。”话音刚落,又低头吮着她的唇,还未说话,脸先红了,“阿瑜好美,我……好喜欢你。” 沈善瑜:夭寿啦!萧好人会撩妹啦! 被撩得全身酥麻的沈善瑜侧过身,将身子弓成了虾米状,笑得咯咯作响。萧禹本就豁出脸面说情话了,给她这样一笑,脸都快烧起来了,“阿瑜……真的这样可笑?”他到底还是不擅长对人说这样旖旎的话,没有让阿瑜喜欢,反倒是让她觉得好笑。 “没有呀。”她笑得一双眸子都亮晶晶的,一手抚着他的俊脸,另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温柔的说道,“宝宝你听见了,以后你娶媳妇的时候,也要像你爹爹这样甜言蜜语才好,小姑娘们都会被你哄住的。” 她一番揶揄,让萧禹俊脸火红,埋头含住她的唇,好好的蹂/躏了一番,才咬着牙低笑道:“疼你反倒是被你笑话,死丫头……” “浪男人!”沈善瑜不甘示弱的啐了回去,那日快要憋疯了的时候,萧禹亲口承认是自己浪,这样的话让他哑口无言,红着脸低下头要再逞凶,沈善瑜捂着肚子叫道:“宝宝,你爹爹又要欺负娘亲了。” 萧禹无奈又好笑,躺在她身边,浅啄她的额头:“我怎舍得欺负你?”将她捞到怀里,“阿瑜想到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他很想知道,这傻丫头又想了什么。 沈善瑜一面笑,一面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因为背着阳光,她浑身都镀上了一层光华,仿佛落下来的仙女。双手撑在他坚硬的腹肌上,沈善瑜很得意:“我想好啦,我要给阿禹生一窝孩子,咱俩争取三年抱俩,十年一窝。”见萧好人错愕的表情,她趴在他胸前蹭,“阿禹,你要乖乖跟人家一起努力生孩子哦。” 脸全红了,萧禹不敢看她:“其、其实,一个也很好……”他听说生孩子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他也不忍心让阿瑜为了自己饱受孕育之苦。若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那就不必再生了,总归能够沿袭萧家的香火,旁的事,不必再多想了。 良久没有回音,他低头看去,见沈善瑜神色可怜:“你不疼我了?你明明说过,一定会答应我三件事的。”她泫然欲泣,让萧禹脑中轰的炸开,忙搂住她:“阿瑜,我、我只是不想你受苦罢了。” “受什么苦?”沈善瑜来劲了,瞄着他某处,“你真不想我受苦,也没见你拒绝过我做那事呀。”萧禹脸色骤红,沈善瑜点着他的唇瓣,笑得十分霸总,“小乖乖,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萧禹红着脸,一脸小媳妇的样子侧过脸,不去看她。沈善瑜笑道:“那就当你同意了。你不为我,不为自己,也该为了祖母呀,祖母她老人家定然也希望能够抱好多曾孙的。” “死丫头……”萧禹性子沉稳内敛,更有点闷,自然说不过她,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口,表示自己无言以对,沈善瑜则耀武扬威的坐在他小腹,毫不示弱的啐回去:“浪男人!” * 静养了好几日,沈善瑜身子好了一些,也就进宫去和大公主作伴。娜仁在前些日子被乌仁图雅送回了纳古斯一族,又让人将她禁足。娜仁又哭又闹,始终无果。姐妹俩在屋中说了半日的话,又因为沈善瑜如今是怀孕初期,不多时就困了,自行在大公主的屋子里睡觉。一觉醒来,已然日薄西山,和大公主一起吃了饭,姐妹俩就在牙帐之中遛弯。 大公主言辞间对于妹妹的身孕大有歆羡之意,但依旧绝口不提自己生育之事。途经一处宫殿的时候,忽听其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那略带尖利的女声正是乌仁图雅:“伊勒德!你非要如此行事?!几个贵族族长纷纷相劝你也不听,铁了心要将汗位传给那汉女的儿子!阿木尔的祖宗家业全给你败坏尽了,你可对得起历代先可汗?!” 作者有话要说:  唉……阿香今天真的尽力了,上午改被锁的章节,然后又去了外公家里,今天真的不能保证万字更新了。求小天使们谅解。 嘤嘤嘤qaq 第51章 善妒舌战 在阿木尔的这些日子, 乌仁图雅留给沈善瑜的印象是从容大气,虽然略带些专横,但和歇斯底里是完全搭不上边的。虽然将为人母, 但女人八卦的天性是改不了的,当下拉着大公主要去偷听。 大公主脸儿一红:“听人壁脚到底不好, 阿瑜还是不要去了。” 沈善瑜振振有词:“姐姐一点都不关心?这可都扯到姐姐身上来了。”虽然大公主承诺过不会有孩子,但事关姐姐, 沈善瑜不能一点都不关心, “姐姐陪我去听一听才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大公主好笑万分:“你还看上兵书了?别是听萧将军说上几句,就算是你看的。”又轻声道,“你要听也就罢了,但就算被发觉了, 也不能跑, 明白么?惊动了你腹中的小的, 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善瑜满口称是,两人蹑手蹑脚在近处站定, 听着里面的动静。乌仁图雅深吸一口气, 将方才的愠怒给压下去:“你到底想怎么样?伊勒德, 你崇尚汉文化,也该知道汉人有句话叫做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为了沈善璐给了我多少没脸,现下还背信弃义?当初巴图暴毙之后,你是如何对纳古斯一族许诺的?你说下任可汗必然是纳古斯一族的血脉, 若非如此,你当我纳古斯一族会容你尊沈善璐为阏氏?现在你却要玩这种背信弃义的招数了?” 伊勒德同样怒极:“你还有脸说?你纳古斯家的女儿险些让大齐的小公主滑胎,但凡是她腹中孩子有事,大齐如何肯善罢甘休?“想到这些他就气得要命,娜仁浑然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竟然跑去跟沈善瑜作对。两年前出使大齐,他就看到沈善瑜是何等的得宠,要真是让大齐皇帝知道了,只怕边疆又不安定了。阿木尔和大齐连年征战,虽然从没让大齐得过好,但阿木尔也没有占到便宜。这种毫不利己毫不利人再次发生的话,简直是疯了。 看着伊勒德气急败坏的样子,乌仁图雅忽的笑起来:“好冠冕堂皇的话,好似你背信弃义是我纳古斯一族造成的。早在娜仁的事出现之前,你不就许诺萧禹,会将沈善璐的孩子立为下任可汗么?”在现在为止,他还将自己背信弃义的事推到她族人头上,何等无耻! 伊勒德脸上一红,旋即咆哮道:“乌仁图雅!你如今怎的如此善妒?为了善璐的事,你竟然变成这样的女人!你无非是记恨我对于善璐的感情,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休要以为,你纳古斯家可以一手遮天了!想都不必想!” 沈善瑜在外面听着,简直被这可汗姐夫的不要脸震惊了。勿怪那日乌仁图雅怒极泼了他一脸的酒液,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堂堂可汗,一国之君竟然做出背信弃义的事,还以妻为妾。这种以妻为妾的事,在大齐,男人是要给流放的! 第38节 简直就是不要脸! 见她义愤填膺,大公主拍拍她加以安抚,低声道:“乌仁图雅也不是个善茬。”她知道乌仁图雅的手段,才会说出这话来,毕竟她是亲眼看着乌仁图雅做了那件事的。 见眼前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吼着,乌仁图雅脸色苍白,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伊勒德,你执意如此么?要将汗位传给沈善璐的儿子?”这就是她一心辅佐的男人?除了卑鄙无耻,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了。 伊勒德劈头道:“是,我执意如此。别说什么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想要做阿木尔的阏氏,这才有后来的事。我往日只知道你野性难驯,自打我亲眼看着你杀了巴图之后,我就无时无刻在想,有没有一日,我也会被你杀了。与其让纳古斯一族气焰愈发嚣张,我不如要一个汉女的儿子做可汗。” 在外面听着的沈善瑜神色骤然变了,阿木尔的老可汗巴图,竟然是给乌仁图雅给杀了的?一股子彻骨的寒意立时袭上心头。想到姐姐对于乌仁图雅的惧怕和揽星说起她时候的胆寒神情……原来巴图不是暴毙,而是给乌仁图雅杀了的!甚至于,杀了巴图之后,还能够以自己的势力将此事压下去,对外宣称巴图暴毙! 一个杀伐决断又心狠手辣的女人,背后还有阿木尔最大的贵族纳古斯一族,勿怪伊勒德即便会和她争执,却从来不敢做什么。 乌仁图雅浑身都给气哆嗦了,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来:“说不一定呢。”她待这男人的一片心,活生生是喂狗了!想到年少之时,眼前这个男人在帐子外面给自己唱情歌,一连好几日,连阿爹阿娘和哥哥都笑话自己,妹妹娜仁腻在自己的膝上,笑得格外动听:“姐姐,伊勒德殿下唱歌真好听。” 后来,贵族们对于巴图越发不满,她问伊勒德:“你想要做可汗么?”那时候伊勒德笑着问她:“我想就可以做可汗了么?” 她说:“只要你想,我就能让你做可汗。” 就为了他一句话,她亲手杀了巴图。巴图无嗣,伊勒德作为弟弟继位。再后来,他尊了老可汗的汉女阏氏为阏氏,而自己变成了大妃。 现在呢?伊勒德怀疑自己会杀他。 那个曾经给自己唱情歌的男人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乌仁图雅眼中冷光乍现:“也罢,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再管你了。我又不是阿木尔的可汗。”她说到这里,又笑着看向他,“喂,好歹夫妻一场,你要立她的儿子做可汗,好歹也该给我个孩子吧?”她一面说,一面走近伊勒德,扬起脸,满满的坚毅:“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我就再也不管你。” “好。”伊勒德颔首,“乌仁图雅,我们不该走到这一步。” 乌仁图雅并不答话,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听里面声音停止,大公主忙扯了妹妹离开,不多时,伊勒德就从其中出来了,沈善瑜躲在暗处,攥紧了拳头:“这混账男人,原来这草原上的飒爽男儿,也有这样不要脸的!若乌仁图雅真的善妒,姐姐早就被她生吃了。”一个敢手刃老可汗的女人,真的不敢杀大公主么? “乌仁图雅不该是个女孩子,她若是男儿,必将有所建树。”大公主如斯道,这么多日子,乌仁图雅的确是没少呛她,但是与此同时,却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若乌仁图雅真的是个容不得人的,她早就没命了。 所以,伊勒德如今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他喜欢乌仁图雅的时候,他会每天夜晚去给乌仁图雅唱情歌,但是他不喜欢乌仁图雅了,便觉得乌仁图雅是这世上最恶毒的女人,担心她有一天,像杀了巴图一样杀了自己。 男人真是一种变化无常又天性多疑的生物! 等到伊勒德从殿中出来好久,侍女才低声道:“大妃不要和可汗置气。”两人的争吵,已经不是一二日的事了,但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凶的。 “我犯不着跟他生气,”乌仁图雅疲倦的摇了摇头,语调依旧坚定,“去告诉巫祝,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给我弄来秘药,我要生孩子,而且只能是男孩!” * 回了驿馆,萧禹今日去跟巴雅尔看了都城之中的丝缎坊,因是从大齐引进的,所以技术还不甚纯熟。等沈善瑜回来,吃了一碗安胎饮,又有御厨用阿木尔的红食做了不少美食送来。 听罢前因后果,萧禹不免讶异:“那大妃竟有如此能耐?”大齐的女孩子都是温柔小意的,即便如同沈善瑜这样古灵精怪的性子,也不会这样彪悍,更不说像是乌仁图雅一样敢去杀可汗了。 沈善瑜腻腻歪歪的嚷道:“要阿禹喂,不然不吃。” 萧禹先红了脸,再笑道:“好,阿禹喂,饿着我的宝宝了可不好。” 沈善瑜立时心酸,苦兮兮的躺在软榻上,泫然欲泣:“你们男人都没良心,你现下眼里只有宝宝了,我在哪里?”她越说越委屈,眼泪都下来了。 萧禹登时慌了手脚,将端着的牛肉汤放在了一旁,将她抱入怀里:“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沈善瑜苦兮兮的问道,将眼泪糊在他衣服上,“浪男人,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萧禹听了这话,又酸又涩,道:“就喜欢。”见她越哭越惨,忙给她拭泪,胀红了脸庞,“我的意思是……不要饿着我的大宝宝了。” 本事泪眼迷蒙,听了这话,她立即破涕为笑:“没有哄我?” “我什么时候哄过阿瑜?”见她露出笑容来,萧禹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也暗自懊悔,下一次说话定然要说全乎了,孩子固然重要,阿瑜的身子才是更重要的。 “坏阿禹。”锤了他胸口,沈善瑜偷偷笑起来,“以后不喜欢你了。” 萧好人将她抵在软榻上来了个深吻:“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喜欢你就好了。”又端了牛肉汤来喂她。 在外面守着的明月听着方才两人的对话,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别是今日非要驸马和公主之间吵上一架。谁曾想不过几句,又没了吵架的苗头,她这才松了口气,打消了进去劝说的念头。 一面美美的喝汤,沈善瑜一面说:“伊勒德好生无耻的人,乌仁图雅再有不是,他也不该这样怀疑她。”以纳古斯一族的势力,能让巴图“暴毙”,再让伊勒德“暴毙”也不是难事。若乌仁图雅真有这个意思,还有伊勒德在那里大放厥词的机会? 吹凉了汤,萧好人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勺一勺的给她喂汤:“咱们不必多管了,你怀着身孕,不要想这些。只要乌仁图雅不对大姐下手,就跟咱们没有关系。”又舀了一勺牛肉喂给她。沈善瑜一面嚼着一面看向了萧禹,见他十分认真的给自己吹凉汤,忙将汤碗搁下,绷着他斧削般的俊脸,笑道:“阿禹,我有话跟你说。” 萧禹不明所以,柔声笑道:“什么话?”他眼里的温柔都要喷出来了,沈善瑜骨头都酥了,趴在他肩头:“我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啦。” 萧好人浑身一颤,尽管已然是夫妻,但听了她说这话,还是胀红了脸,抱紧她娇小的身子:“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任由他干净的味道将自己包覆,沈善瑜心里暖洋洋的。像是伊勒德和乌仁图雅这样怨偶绝对不止一对,而她很幸运不是么?有心心相印的丈夫,即将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阿禹,以后咱们老了,你一定要死在我后面。”沈善瑜闷闷的说,“我不要过没有你的日子。” 原本使团顶在七月返回,但因为沈善瑜有孕在身,前三个月总是不够安稳,加之跋山涉水,难免劳累。故此渐渐痊愈的皇帝大手一挥,命女儿女婿八月再行返回。能够和妹妹再多呆一个月,大公主十分欢喜,每一天都给小外甥做衣裳,因为不知道性别,所以男女都有。 “姐姐这样为了他,倒是高举了这小的。”因为方才闻了奶茶的味道,沈善瑜孕吐得很厉害,好容易吐完了,脸都成了菜色,蘸了青盐漱口后,她才歪在大公主的软榻上面,“姐姐不要熬坏了眼睛,阿瑜会过意不去的。” 大公主喜滋滋的,仿佛是她的孩子一样:“你这做娘的一点都不急,我可要急。孩子肌肤娇弱,穿不得旁的衣裳,还是棉线的最好。”一面说,她一面取了剪刀将多余的线头剪去了,“这衣裳真小,怕是还没有男人家的手大呢。” 姐妹俩正说笑,揽星则从外面进来:“公主,伊勒德汗的药到了。” “什么药?”姐姐身子一向康健,难道病了,沈善瑜忙正襟危坐,“姐姐病了?怎的不说呢?” 见妹妹关切的模样,大公主摇头:“哪里是病了?伊勒德前些日子兴起要我生个儿子继承他的汗位,命我日日吃药呢。”她一面说一面挥了挥手,揽星会意,将一盏药尽数倒在了净房之中,又倒了一壶茶水掩盖住那药味。 大公主神色愈发轻描淡写:“只说叫我生孩子,却也不看看,我敢不敢生。”那日乌仁图雅让伊勒德给她一个孩子,现下还没有什么动静呢,更不说这几日之中,阿木尔各个贵族的族长全都到都城里来了,这样的时候,她敢生孩子?“前面怎么样了?” “我方才回来之时,又吵起来了。”揽星飞快的说了一句,虽是语焉不详,但沈善瑜都能想到那幅画面:“怎么?贵族族长进都城来,就是为了跟伊勒德吵架的?” “怎个不是?”大公主盈盈含笑,神情温婉,但沈善瑜看起来总觉得姐姐笑得带了几分恶意,“乌仁图雅劝他,他说乌仁图雅善妒,现下这些贵族们都进来了,总不能是这些贵族们都善妒吧?”她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个苦笑来,“伊勒德也是这样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日日闹脾气。” 不仅小孩子,还是个渣男,活脱脱的中二病。 “姐姐多多小心呀。”想到那日乌仁图雅的反应,沈善瑜本能的觉得不好,毕竟她是个杀伐决断的女子,未必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伊勒德死心,而后干出在男人们眼中是为离经叛道的事。 “无碍,你给我的二十个死士都在,不会出什么事的。”大公主笑了笑,又看向了窗外,如今已然是秋日了,平添寂寥,“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啊。” 看来,当日大齐或许根本就不该答应巴图的求亲。 从牙帐之中出去,迎面却见到了骑马出来的吉达。他太高了,沈善瑜在他跟前就跟个小鸡仔似的,仰望着他,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看来方才跟伊勒德吵得很厉害。 方才和伊勒德吵得面红耳赤,偏偏这昏君一点都不肯听贵族族长们的话,将吉达气得半死。现下碰见了沈善瑜,低头看了一眼她,想到大公主,愈发的窝火:“你们汉人的丫头真有那么好?” “对呀。”因为身高不足,沈善瑜自然就短了一截,坐在辇车上,她摸着肚子,“我们汉人的丫头就是这样好。就凭你们两任可汗都对我们汉人姑娘钟情,就可见一斑。” 吉达冷笑连连,目光触及她腰上别着的金刀:“看来,乌仁图雅的确很喜欢你,这金刀她从不离身,却送给了你,你若不是沈善璐的妹妹,我大抵会喜欢你一点。” “可是我不需要你喜欢呀。”略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话堵得吉达哑口无言。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上面带着的纯真神情,好想打人怎么办!? 沈善瑜蹙着眉头,对他提到姐姐之时表现出的轻蔑和鄙夷很是不满:“吉达,我问你,如果我姐姐没有被伊勒德尊为阏氏,伊勒德也没有说出要立她的孩子做下任可汗的话,你会这么厌恨她么?” 吉达怔了怔,坦然回答:“不会。”他的确看不起汉人,但并不厌恶,只因他觉得汉人都是没有骨气的,不如草原上的人有魄力和骨气。 “既然不会,那你为什么要厌恨我姐姐?”沈善瑜站在辇车上,努力让自己的高度和他持平,“是我姐姐愿意巴图暴毙然后再嫁给伊勒德的?是我姐姐让伊勒德以妻为妾尊她做阏氏的?是我姐姐逼伊勒德立她的孩子做下任可汗的?都不是我姐姐自愿的,她不过是被迫遵循罢了,你凭什么这么敌视我姐姐?你们看不起我们,我们也未必稀罕你们。我姐姐是皇长女,若不和亲来这里,过得自然更好,还用看你们的眼睛鼻子过活?” 若是大公主没有和亲来这里,她会嫁给陆齐光,而后跟他幸福美满的过下去。 她素来是伶牙俐齿,将吉达说得眼睛都瞪大了,关键沈善瑜说得太有道理,他根本找不到地方反驳。见他咬牙切齿却挤不出一句话来,沈善瑜得意的摇头摆尾:“乌仁图雅是受害者,我姐姐也是,你们一昧仇视我姐姐做什么?有能耐去仇视伊勒德啊,他才是始作俑者!好像这一切是我姐姐造成的一样,难道我姐姐说不,伊勒德会听?分明是你们男人刚愎自用闯出来的祸,为什么要让我姐姐一个弱质女流来承担?” “闭嘴!”吉达咬着牙,找不到反驳点,就只能粗暴的让她住口了,“我们阿木尔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大齐的小鸡仔说话!” 沈善瑜:……你才小鸡仔!你全家都小鸡仔! “闭嘴的是你!”到底是自小及大没受过气的小公举,沈善瑜虽然身高不够,但气势上可半点没怯场,“我告诉你,你们纳古斯一族是不好惹,不过我们大齐也不是等闲之辈!你们要是敢迁怒到我姐姐身上,我们跟你们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大齐女子不得干政,你说这话,我凭什么信你?”吉达很是不屑,不过是一个公主,说大齐皇帝疼她可以,但说她能左右朝政,吉达并不相信。 “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姐姐是大齐的嫡皇女更是皇长女,我和我姐姐一母同胞,就凭我们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沈善瑜一字一句说道,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胜券在握,“就凭我亲哥哥、她的亲弟弟是太子,就凭我夫君是大齐百战百胜的将军,” 吉达语塞,握紧了拳头,该死的女人,这大齐的女人一个个弱不禁风,嘴皮子功夫怎的这样厉害?!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点,吉达脸都快憋青了,看着沈善瑜,那样子似乎要冲上去咬人了。 见他气成了这样,沈善瑜愈发得意,跟人吵架这事,除了对手是沈怡安之外,她就从来没输过。念及此,她故作端庄的坐下,正襟危坐对吉达一笑:“吉达大人,我知道你是纳古斯一族的族长,也不怀疑你的威信。但是别忘了,我也是大齐的帝姬,来你们阿木尔之后,代表的就是大齐。你最好同样不要怀疑我说的话的真伪,你输不起。”看着吉达被气了个半死,沈善瑜难掩心中爽快,弯起嘴角,命车夫往驿馆去了。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吉达径直往妹妹那里去大倒苦水,听罢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乌仁图雅笑得直打跌:“这位小公主口齿伶俐,是个能耐的姑娘。哥哥何必和她说这样久的话?还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被妹妹神补刀再次伤害了,吉达彻底郁闷,双手作出要掐死人的动作,气还是无处可发,又放下手来:“那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细细想来,小公主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沈善璐不过是被动的接受,又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乌仁图雅笑着抚自己的肚子,“等我怀孕了,再说下一步也不迟。” * 今天怒怼吉达,让沈善瑜舒爽到了骨子里。一路喜滋滋的回了驿馆,因这么几日伊勒德主要负责跟贵族族长们吵架,所以萧禹也闲了下来。正躺在软榻上睡觉呢。沈善瑜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这英气的眉毛,随着呼吸颤动的浓密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双唇,还有这古铜色的肌肤,和略略颤动的喉结…… 被帅得一脸血的沈善瑜心儿一酥,偷偷的要吻上他,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的缩短,双臂却被人抓住,再不能前进分毫。萧好人徐徐睁眼,眸子灿若星海:“五公主还喜欢这招?” 上一次,大公主回大齐之时,她也这样想要偷吻他。想到这里,萧好人的脸颊滚烫:“偷腥的猫儿?总是喜欢偷偷吻?” “不是我呀。”沈善瑜死猪不怕开水烫,佯作不解的样子,“是宝宝说想要吻一吻阿禹的。” “是哪个宝宝?”萧禹一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自己却坐了起来,“大宝宝还是小宝宝?” “两个宝宝呀。”沈善瑜跟他双手十指交缠,“阿禹亲亲。” 尽管成亲了,但萧好人的脸皮还是依旧薄,红着脸吻了吻她温热的双唇:“阿瑜今日这样欢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只要阿瑜欢喜,什么都好。 将今日怒怼吉达的事向萧禹说了,沈善瑜一脸“还不夸我”的表情,萧禹哑然失笑,将她抱在怀里:“你并未说错,我相信,若是陛下和太子,也会如此决定的。” 毕竟,那是他们都认为亏欠甚多的女儿和姐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卡文卡得心好酸哭唧唧…… 下章换地图,回京城怼弹劾阿禹的坏人们~ 第52章 回京对质 待到八月, 秋高气爽,大齐使团归京。 因怀孕之故,沈善瑜捧着肚子在马车之中睡大觉, 任凭萧禹和伊勒德在车外客套。大公主早就和伊勒德说好,要亲自相送。虽然大公主不得贵族们待见, 但她好歹是阿木尔的阏氏,等于大齐的皇后, 她竟然要亲自送使团, 让留在都城之中的贵族族长们脸色一青,没跟伊勒德再吵起来都是给他面子了。 马车一摇一晃的很舒服,一直睡到了中午,沈善瑜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姐姐坐在身边看着自己发笑,脸儿一红:“姐姐好坏, 竟然也不肯叫我一声。” “睡得跟小猪仔似的, 怎的忍心叫你?”大公主笑盈盈的给妹妹递了一杯牛奶, “回京之后也要多多保重身子,好生养胎就是了, 旁的事, 不必你操心, 父皇和弟弟会给你处理好的。” 知道她在说萧禹被弹劾的事,沈善瑜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不会轻易干涉,但若是对方咬紧牙关冤枉阿禹,我们也不是冤大头给他欺辱的。”不管如何, 世家这招着实高明,皇帝是个明君,更是想要做千古一帝,在萧禹加封从二品镇军大将军之时,世家按兵不动;他和沈善瑜成亲之时,世家也不动。等到成了皇帝的女婿,世家才将这件事爆出来,一个立志做千古一帝的皇帝,自然不会因为被弹劾的是自己女婿而网开一面,若是沈善瑜脑子秀逗跑进宫去逼着皇帝网开一面,反倒引起皇帝厌恶。 而弹劾者王兴业,给了皇帝一个脆响,就算没有他挟私报复的事在前,皇帝也必然会收拾他。为了将萧禹拉下马,世家们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损失一个陇右道行军大总管这样的举动都能做出来。 “朝堂风韵变幻,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自打和亲之后,大公主对此愈发的明白了。看看伊勒德和贵族们针尖对麦芒还占不到半点便宜,如此可见一斑。抚着妹妹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呀,管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够了。旁的事,萧将军会处理好的。” 沈善瑜满口称是,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好。但萧好人平素里不善言辞,要是真的跟世家那群人杠上了……世家里面喷子可不在少数,其中不乏能耐的人,骂了你你还以为他在夸你呢。 哼!他们要真敢这样,她就亲自去,看看谁敢喷她! 见妹妹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平,大公主长叹,沈善瑜可以说是她和沈琏一同将她教养到六岁的,只消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一直到了傍晚,才渐渐的出了阿木尔的国境。虽然陇右道和阿木尔相接,但双方景色泾渭分明。陇右道高山环峙,而阿木尔一马平川。远远的就看见了关口处有人马在,虽看不真切,但隐隐能看清人数绝不在少数。待走近了,才见众人皆是骑高头大马、身着飞禽锦服的高大俊美男儿。为首的那人神色冰冷,见使团走近,这才翻身下马,对马车之中行大礼道:“臣陆齐光,奉陛下之命率部迎五公主回京。” 第39节 大公主浑身一颤,脸色立时变了,喃喃道:“怎的是他?”早些年尚好,两年前回京见了陆齐光之后,大公主就愈发的思念,加之这么些日子,伊勒德愈发的会作妖了,他是痛快了,但大公主和乌仁图雅之间的矛盾却愈发的尖锐。所以大公主总是会想到往日的时光,虽然再也回不去,但好歹是个慰藉。 “他还是没有娶亲?”大公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沈善瑜点头,握着姐姐的手,“想见就见一见吧,别这样为难自己,我和阿禹都知道的。” 大公主脸色苍白,似嘲非嘲一笑:“无碍的。”又钻出了马车,立在车辕上:“陆将军别来无恙。”他单膝跪地,极为恭敬的样子,只是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身子猛地颤抖,旋即恢复了波澜不兴的声音:“大公主金安。” “陆将军不必多礼。”大公主呼吸有点急促,但因为巴雅尔在场,她实在不能过多的表现出来,以免给巴雅尔看去,禀告给伊勒德,这样就糟了。 陆齐光静默起身,看了一眼大公主,她跟两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消瘦了许多,看得他揪心,虽还是维持着平淡的表情,但双手已然紧紧握拳。伊勒德怎能这样待她?! 大公主坦然微笑,深深看向陆齐光,像是要将他的脸烙入心中,良久后:“陆将军,孤将妹妹和小外甥托付给你了,不要让孤失望。” “臣万死不辞。”陆齐光自然是明白的,沈善瑜是大公主最为钟爱的妹妹,哪怕是不要命,他都会保护好沈善瑜。 “多谢将军了。”大公主低声道,如果可以,她想可以抱抱他,摸摸他的脸,哪怕只有一刻都好。 两人之间的氛围太过悲凉,巴雅尔再后知后觉也觉得不对:“阏氏,该回去了。”很轻的一句话,将大公主从憧憬之中拉了回来,她只是笑:“好,回去吧。” 沈善瑜忙钻出马车,解了腰间配着的金刀递给巴雅尔:“我知道你们大妃不是个好相与,当日她将这金刀给我,说不管什么事,纳古斯一族都会给我三分情面。现下烦劳你还给她,请她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害我姐姐。” 巴雅尔看着那把金刀,他是认得的,这金刀乌仁图雅的确从不离身,肯将它送给沈善瑜,自然是对她有诸多好感。原本巴雅尔对这大齐小公主轻视万分,见了金刀之后,漠然的神色总算是有所缓和:“金刀是大妃给的,属下不能转送回去。五公主的话,属下会带到,金刀还请五公主自行收好。”又向其行了个阿木尔的单手护胸礼,迎了大公主上马。 静默的将金刀收好,沈善瑜又和大公主告别,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苦兮兮的回了马车之中。看着巴雅尔等人要走,陆齐光脸上的肌肉有几分抽搐,向大公主的背影行了一个拱手礼。萧禹策马立在一旁,见陆齐光的动作,明白他心里苦涩,也没有加以阻拦。知道巴雅尔等人的背影消失了,他才道:“陆将军,走吧。” 一路疾行,巴雅尔等人在当夜赶回了都城。第二日,他进牙帐面见乌仁图雅,将沈善瑜的话尽数转述,乌仁图雅笑得明媚,对坐在一旁的吉达说道:“哥哥明白我为何看重那个小公主了?看着柔弱,实际上也是个硬骨头,寻常人敢这样向我提条件?光是这一点,咱们娜仁就比不上她。” 前几日被沈善瑜喷了一顿,吉达还没有缓过来,哼了哼:“娜仁给你关在帐子里,每一日都闹腾,何时将她放出来?” “放出来给哥哥和我惹事?”乌仁图雅道,“我那日若不打她,你以为小公主会善罢甘休?也该好好管教了,轻狂得没个边际,险些让孕妇受惊流产,还不思悔改,我纳古斯一族光明磊落,哪有她这样子的。”顿了顿,她乌黑的瞳孔之中泛出笑意来,“好了哥哥,我答应过小公主,只要亮出金刀,我纳古斯一族上下给她三分情面。告诉下面的,不管来日如何,都不要对沈善璐下手。” * 陇右道之中山势颇高,唯恐沈善瑜和腹中孩子有问题,故此陆齐光等人由陇右道横去,经关内道入山南道,避开山势险阻之地回京城。 一路上陆齐光虽不言明,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几日神情恍惚,不知道怎么了。某一日途中休息,沈善瑜坐在车辕上,不觉陆齐光过来,望着她的小脸儿:“她……伊勒德欺负她了?”他这几日梦回,总是梦见大公主显得消瘦的脸庞,他心里就愈发酸楚,恨不能冲到阿木尔都城之中杀了伊勒德那混账东西。 沈善瑜托腮,沉吟片刻:“没有。”若是姐姐的话,也希望不让陆齐光担心吧?姐姐所愿,不过是陆齐光平安喜乐,而非让他挂念自己,终身不娶。 “果真?”陆齐光重复问道。 “果真。”沈善瑜颔首,心酸不已,“倒是你,你要这样多久呢?你明明知道,姐姐最放心不下的,除了我,就是你。” 明白她在说什么,陆齐光看着她在阳光下越显娇媚的小脸:“待时候到了,我自会成亲。” “又说些空话。”沈善瑜叹道,“你已是而立之年,成亲早的人,现下都做爷爷了。” “真要受着这苦,我一人生受就好,何必再牵扯上不相干的女子陪我受这苦?”若连一分一毫的真情都给不了,他何必去耽误别的姑娘? 他的话不无道理,沈善瑜张了张嘴,还是不说话了。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萧禹心中没有自己而娶了自己,自己又该何等的痛苦。“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了,你也是这样大的人了,总不要我担心的。”又起身去萧禹身边要亲亲抱抱,走出几步,又转身道,“那你要不要做我家宝宝的干爹呀?做干爹要随礼哦。” “好。”沈善瑜的一双眸子和大公主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被她这样盈盈含笑的睨着,陆齐光有几分恍惚,一口答应了下来。阿璐她,应该也很重视这个小外甥吧。 得了他的回答,沈善瑜喜滋滋的去萧禹身边缠着他,萧禹脸皮本就薄,加之自打她怀孕以来就一直禁欲,被她要亲亲要抱抱闹得脸色滚烫,最后见四下无人,这才轻轻的吻她。 临近十月,沈善瑜等人才回到了京中。得知沈善瑜有孕,萧老夫人喜不自胜,亲自出来迎了孙儿孙媳,又细细的嘱咐过应该如何养胎,沈善瑜一一记下了,命明月写在自己专门的小本子上面,也好做些精细的食物来吃。 才出了萧老夫人的院子,沈善瑜喜滋滋的要去找萧禹,刚进门,就见其中站了不少兵士,加之众人站得极其端正,将沈善瑜吓了一跳。为首的正是萧禹的副将,其中一个老兵义愤填膺:“将军!王兴业那老匹夫,委实欺人太甚!” 作为一直跟随着萧禹的人,他当然知道当日在陇右道的艰险。山匪来势汹汹,将士们的给养却跟不上来,数度催促王兴业调配粮草,他却推三阻四。将军作为一军主帅,能看着将士们饿死冻死?向朝廷的文书又迟迟不见回音,无奈之下,这才纵兵,抢了陇右道的军储备粮。 若将军有罪,那把将军逼到只能纵兵抢粮的王兴业更是有大罪! 他声如洪钟,将沈善瑜给吓了一跳,捂着肚子要退出去。副将眼尖,看到了沈善瑜,飞起一脚踹在那货的屁股上面:“小点声!吓到五公主了!” 那老兵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打着哈哈:“嫂子见谅,嫂子见谅,是属下冒失了。”接连两个“嫂子”,让沈善瑜受用非常,萧禹反倒是脸红了:“阿瑜。” “夫君。”沈善瑜俏生生的唤道,又软又甜的声音让萧禹心儿一荡,脸上更红:“阿瑜,别、别这样……” “别哪样?”沈善瑜最喜欢调戏自家萧好人了,加之他的神情实在太良家少男,怎么看怎么好调戏。沈善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看向了那说话的老兵:“王兴业又闹出什么了?” 副将横了一眼老兵,现下给五公主听到了,公主大着肚子还要管这些事,又想再给这货一脚的副将不免看向了萧禹:“将军……” “阿瑜,这些事,你就不必再管了。”萧禹自然不愿意沈善瑜为了自己而操劳,“好好休息吧,我陪你先回去。” 沈善瑜也不继续深问,顺从的任由萧禹牵着自己出门。他俩刚走,那老兵屁股上又挨了副将一脚:“叫你大嘴巴!惊了五公主的胎,让你从将军府横着出去!” 沈善瑜乖顺的偎在萧禹怀中:“王兴业又要如何?”弹劾了萧禹还不够,现下还要如何? “无事,你不要管,好好养胎就好了。”萧禹浅啄她的脸庞,想让她安心,不觉又想到了方才她唤的那声“夫君”,脸庞热得要命,不待她细说,将她按住,将她小嘴给吃抹干净了,这才红着脸忸怩说,“往后……多叫几声。” “不叫。”沈善瑜笑道,攀着他的脖子,“要叫就叫你小乖乖。” 萧禹目光深沉,看着沈善瑜带了几分红晕的脸儿,他脸上也愈发滚烫,附在她耳边,如同金玉般温润质感的嗓音温柔笑道:“宝宝……” 沈善瑜:夭寿啦!要命了!活不成了! 见她浑身瘫软的歪在床上,面带桃花,萧禹愈发的好笑:“宝宝,叫是不叫?” “叫!”沈善瑜很不争气的妥协了,蹭在他胸口,一面蹭一面撒娇:“夫君,好夫君。” 萧好人见达到了目的,俯身用唇舌细细勾勒她的唇:“为夫的一会子来陪我的大宝宝。”说罢,便立即出去了。 沈善瑜躺在床上,看着他走后,才翻身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说:“宝宝,你爹爹真是个坏东西。”又朗声道:“明月!明月!” 明月依言从外面进来:“公主有何事吩咐?” “说说吧。”沈善瑜靠在了床上,“王兴业又怎么了?” 开玩笑!真以为瞒得住她?堂堂皇女,这些小手段都玩不溜,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明月口齿清晰的答道:“回公主的话,我去问过了,王兴业那日里弹劾咱们家将军,陛下和太子着手调查此事,才发现,王兴业似乎将所有有利于将军的证据给全毁了。现下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克扣军粮在先,若是如此,将军的罪名就洗不白啦。” 静默的听着,沈善瑜摸着自己的肚子:“哦,这样啊。”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为了把萧禹拉下马,世家们不惜给皇帝一个脆响,宁肯牺牲掉一个陇右道行军大总管,也不要萧禹得好,如此毫不利己毫不利人的精神,简直值得遗臭万年。 见自家公主这样淡定,明月反倒是焦虑起来:“王兴业还要跟咱们家将军在御前对质呢,那模样,浑然是要将所有罪名都扣在咱们将军头上。” 沈善瑜依旧淡定,还是摸着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对质?” “听说就是这几日了,具体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明月撅着嘴,自家公主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让她不懂。沈善瑜颔首,笑道:“没有证据的话,咱们就去给他找出证据来。王兴业的副将,是陇右道的人?” 明月摇头表示不知道,沈善瑜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不知道去查呀,难道要我去查呀?”她一面说一面瞄向了自己的肚子,明月咧开嘴一笑,忙去着手查了。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沈善瑜裹了一件镶毛斗篷,进宫去向皇后请安。小女儿成亲不过两个月就有了身孕,让皇后很是欢喜,心中对于萧禹倒是越看越满意。虽然有这弹劾之事在先,但其中的内情,皇后也知道了,认为女婿虽然有错,但绝非罪魁祸首。 亲自迎了女儿坐下,皇后笑着抚她肚子:“可要小心一些,不要惊动腹中的孩子了。”又关切的问过大公主的情况,沈善瑜虽然是个作女,但这些事还是明白。若是让皇后知道现下大公主的境况,只怕她担心。沈善瑜自然关心姐姐,但现在除非两国战事再起,不然根本没有办法帮到姐姐。所以无奈之下,她也只能闭口不言,对皇后隐瞒了大公主的事。 皇后信以为真,只说稍微放心了些。沈善瑜只在一旁陪着笑,皇后又叹道:“你回来了也好,找个时候去劝一劝怡安那丫头,你敦王叔为着此事,费了多少唇舌,怡安都不肯改变心意,你的话,她兴许会听一些。” 一听沈怡安的事,沈善瑜多了几个心眼,正待再问,皇后却摇头不提:“过几日你去你敦王叔府上吧,自会知道详情。” 皇后如此,沈善瑜倒不好再问了,虽然不知道沈怡安的事是什么,但这货是个无赖性子,能让她下定决心做某件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寻常事。和皇后说了话,沈善瑜索性去见了皇帝,皇帝病了好几个月,现下好容易痊愈,做女儿的自然要去好好的关注一番。 皇帝的寝宫,东配殿乃是御书房,西配殿则是皇帝的寝宫。才进了宫门,督太监已然快步出来,向沈善瑜打了个千:“五公主金安。”又将她引到了御书房之中,皇帝病了几月,才将将痊愈,着实是清减了许多。见女儿过来,笑着引她来身边:“可还睡得香甜?有没有好好吃饭?” “自然是有的。”沈善瑜咧开笑脸,“父皇身子大安,儿臣就放心了。” 皇帝朗声笑道:“你这鬼机灵,说什么都觉得好听。”又抚了抚女儿隆起的肚子,“多仔细一些,如今月份渐渐大了,又进入冬日,外面雪大着呢,若是一个不慎摔着了可怎生是好?” 沈善瑜撅着嘴:“父皇怎能说这话呢?天子金口玉言,若是成真了可怎生是好?儿臣要是摔着了,父皇不得更心疼么?”她一面说一面抚着肚子,“咱们不理外公了。” “死丫头。”这丫头素来是伶牙俐齿,即便是皇帝,都会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父皇疼你还来不及,怎会咒你?”又对督太监说,“前些日子得了一斛东珠和一斛南珠,都给五公主,让五公主好好安胎吧。” 没想到又能在父皇这里顺走东西,沈善瑜笑得不成样子。皇帝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你呀,跟怡安都是极不省心的。” 皇帝也提到这件事,沈善瑜就有点蒙圈了,她完全不明白怡安出了什么岔子,甚至想现在这样惊动了帝后。正要发问,皇帝则抿唇一笑:“阿瑜,你可知道,现下对于弹劾萧禹一事的结果了?” “儿臣不曾知道。”沈善瑜很老实的回答了,虽然并非全部不知,但大部分还是明白的,“只是听说,王兴业要求和驸马当场对质?” “是呀。”皇帝拍着她的小脑袋,“当场对质只怕也对质不出来什么结果的。王兴业此次来使汹汹,甚至于找不到任何对萧禹有利的证据。现下萧家军和陇右道将士各执一词,若是找不到证据,父皇就不得不判萧禹有罪了。” 沈善瑜泰然处之:“父皇也不必这样害怕儿臣动了胎气。阿禹这事本就做得留人把柄,怨不得王兴业会这样针对。若是找不到证据,也是无奈之举,儿臣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当然不会因此怪到父皇头上?” “你若是能够如此作想,当是最好不过了。”皇帝轻叹道,世家此次本就是做了万全准备来的。王兴业作为弃子,自然要将弃子的全部功效发挥出来。哪怕是两败俱伤,都要将萧禹拉下马,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沈善瑜抿唇笑得十分乖巧,一双乌亮的眸子里面满是狡黠:“父皇将儿臣当成什么人了?这些道理,儿臣若是不明白,就不配做父皇的女儿。”沉吟片刻,“父皇,既然要王将军和驸马当场对质,儿臣也想随侍左右,也好看看,这位王将军,何以一口咬定是阿禹主动纵兵抢粮的。” * 萧禹现下内心如同火煎,他一直没有告诉阿瑜王兴业要和他当场对质的事情。阿瑜现在怀有身孕,若是因为他的事情受惊动了胎气,他如何肯?若他只是一己之身,那也就罢了,只求不要牵连到祖母。但现在,他有阿瑜,阿瑜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若是真是被陛下判定有罪,那么…… 心烦意乱的到了御书房,比起他,王兴业则显得气定神闲,方脸上满是从容不破,似乎对于今日的事已然是胜券在握了。见了萧禹,还格外知礼的拱手施礼。督太监在外面见了两人,忙含笑道:“两位将军来了,陛下已然等候多时了。” 两人给督太监领了进去,皇帝一人高坐御案之前,而御案旁,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只是圆乎乎的肚子挺着,怕已有四五月的身孕了。不料沈善瑜竟然在此,萧禹神色猛地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善瑜,后者对他展眉微笑。若是往日,她这样娇俏的笑容定然能让萧禹安心,但今非昔比,他实在不能淡定的面对沈善瑜在这里的事实。 若是惊了阿瑜…… 两人向皇帝行了礼,皇帝一手执朱笔:“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了。”匆匆在折子上写下批文,皇帝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换了另一本折子来批阅,沈善瑜是孕妇,不能接触朱砂,只坐在一边给父皇磨墨。 御书房之中静默非常,只能听见墨石在砚台上研磨发出的细小声音。萧禹内心愈发煎熬,他知道他纵兵抢粮确有不对,但即便被罚,也不愿当着阿瑜被罚,一来,为阿瑜的身子着想,二来……他诡异的自尊心。 “说说吧。”皇帝又批完了一本,示意女儿不必再研,“王卿非要当场对质,既然如此,两位爱卿就当着朕和五公主的面,好好的对质一番。” 王兴业神色十分轻松,方才萧禹看到沈善瑜的那一瞬间,身子便紧绷了起来,王兴业自然注意到了。看来五公主在这里,已然是让萧禹方寸大乱。当下更是得意,拱手施礼:“陛下,臣得沐天恩,忝居陇右道行军大总管之职,代天巡牧,护佑一方百姓,况臣出身军旅之中,自然知道粮草之事对于行军用兵的重要。只是不曾想,萧将军竟然会纵兵抢粮。须知彼时已然是寒冬腊月,萧家军无粮,难道陇右军中又有许多粮草?萧将军率部前来劫走军储备粮,臣麾下将士只能节衣缩食。碍于彼时萧将军剿匪,臣不敢以坏了剿匪大计,这才隐忍不言。后来,萧将军官拜从二品镇军大将军,更是尚了五公主。臣替麾下将士不平,替陇右百姓不平,更替陛下和五公主不平哪。”他说罢,伏下再拜,满是恭顺虔诚之意。 皇帝“嗯”了一声,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萧卿所言,乃是王卿明知萧家军缺失粮草,却拒不提供,无奈之下,萧卿只能纵兵抢粮,可有此事?” 王兴业脸色顿变,大呼道:“陛下明鉴,臣身为封疆大吏,怎会将萧家军数万将士置于不顾?如此行事,将深受山匪困扰的陇右百姓置于何地?望陛下明鉴,为臣做主。” 萧禹怒道:“王将军当着陛下和五公主如此信口开河——”是他疏忽了,因为后来,王兴业将亏欠的粮草都给补上了,所以他不曾追究。何曾想到,今日会给这样利用一番,叫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抬眼见沈善瑜撅着小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心里一痛——莫非阿瑜也认为自己尚主很是不妥,心中正不平? 他声音戛然而止,让皇帝抬起眼皮看他:“萧卿有什么要说的?” “臣……”萧禹不免语塞,他现下心中很乱,对方来势汹汹,几乎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如此行事,明摆着是要置他于死地。纵兵抢夺军粮,何等的罪名! “陛下。”见他脸都憋红了,沈善瑜施施然起身,笑眯眯的唤了一声,却不是如同平素之中唤“父皇”,“外子不善言辞,王将军又咄咄逼人,直指外子有愧于朝廷有愧于陛下,为免外子毫无招架之力,还是由臣妇替了外子吧?” 她现下是以萧家人的身份而非公主的身份说话,一番话下来,皇帝颔首:“去吧。”沈善瑜这才慢慢走到萧禹身边,督太监忙将椅子搬去给她坐着,待坐定后,她仰起小脸儿,看着王兴业:“那么我问王将军几个问题,外子若真是如此,王将军何不在陛下宣布我和外子定亲之日就上书弹劾,非要等到现在?我可否理解成,王将军对于外子的晋升十分不满,甚至存了有嫉妒的心思,这才要在外子荣极之时出言弹劾?”见王兴业脸色大变,沈善瑜微微一笑,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我听闻萧家军之中,将士的言辞和外子别无二致,均是王将军克扣萧家军粮草,这才引得外子纵兵抢粮。对于此点,陛下应当十分清楚前因后果,在王将军弹劾的文书上达天听之前,外子就被免职在家中,更何况我和外子得到消息的那一日,外子是休沐在家,此后一直没能往校场去。自然也不可能是外子和萧家军将士串通一气,那么请王将军解释一下,萧家军将士,何以和外子口径一致,皆是咬定是王将军刻意陷害?” 她掷地有声,句句有理,将王兴业一张脸说得红一阵白一阵,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五公主……” “回答我的问题!”沈善瑜一手拉着萧好人的手,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哼!想欺负她家萧好人不善言辞,门都没有!这里还有一个喷遍京中无敌手的小公主在呢!她一面抚着肚子,一面浅笑,宝宝,咱们一起,帮爹爹讨回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瑜开始嘴炮攻击了~萧好人不擅长说这些,只能咱们阿瑜上啦~ biubiubiu,喷死他! 第53章 牵连情窦 王兴业现在完全是懵逼了的状态, 因为是封疆大吏,他和沈善瑜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他只知道, 沈善瑜是最小的皇女,也是帝后的眼珠子心尖子, 所以决不能轻易开罪。但现在,这小公主的嘴炮功力竟然这样强大, 区区两个问题, 便将自己给问蒙圈了。 他良久不回答,皇帝重新执笔,取了折子来批:“若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散了吧,朕没有那样多闲工夫。”况且,皇帝自然是知道的,萧禹的确是有错, 但逼得他纵兵抢粮的王兴业和那个将萧禹呈上京中的折子给扣下的人更是可恶至极。要知道, 萧家大军正在剿匪, 陇右山匪何等凶悍,一个不慎便是要命的事。偏生王兴业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克扣粮草, 更有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账东西将萧禹递往京中求救的折子给截了, 分明是要萧禹陷入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局面之中。 第40节 大齐数万大好男儿, 险些被这些结党营私的谗臣们给尽数害死! 得了皇帝这话,王兴业脸都变了色,这弹劾的事若是再不尘埃落定,别说自己, 就算是谢阁老等人都撑不住。念及此,他忙道:“陛下,五公主,臣、臣已是不惑之年,没有嫉妒正值盛年的萧将军的缘由。至于第二个问题,萧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只怕是萧将军早已和将士们说好。” “王将军真的没有嫉恨外子的理由?”沈善瑜歪着脑袋,笑得格外天真,仿佛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萧禹心中的石头早已落地,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还好,阿瑜没有嫌弃他,自始至终,阿瑜都是和他站在一起的,这样就好。 “自然没有。”王兴业硬着头皮,小公主问的问题太过尖锐,他根本就找不到说法来解释,可谓是打在他的死穴上。如若不是嫉贤妒能,为何这种时候才弹劾?如果不是真相就是如此,将士们根本不可能和萧禹统一口径。 沈善瑜咯咯直笑:“不,王将军当然有。就凭外子不过二十有一就官拜从二品镇军大将军,王将军真的不嫉妒?王将军同样是武将,看着别人飞黄腾达,自然嫉妒。”说到这里,她又拍手笑道,“另外一件,外子若是真的和将士们商议过才统一口径的,这样大好的形式,外子何以趁机不弹劾将军一番?就像将军这样,见不得别人好。因为众位将士们说得都是实情,而外子宽宏大量不曾跟王将军计较,王将军却卑鄙无耻的反咬了外子一口,就是这样而已。” “五公主慎言!”王兴业瞪大了眼睛,又向皇帝跪下,“陛下,臣为官十余年,一向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更不会为了这些理由而去陷害忠良。” 沈善瑜笑道:“原来忠心耿耿和兢兢业业也能作为证据?”她说到这里,抬头看着萧禹,见他璨如星子的双眸里净是暖意,脸颊也红了几分,“既然如此,那王将军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外子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正经人,更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又怎会冤枉将军克扣粮草?” 萧禹在朝中的名声的确很好,他早年并不拉帮结派,甚至现在也没有,只是因为他身居高位又是白衣出身,世家自动将他划为白衣阵营里了。但正人君子和正经人这个,在几年前就是这样,从当年郑彤之事,唐翊君请其断公道就可见一斑。 再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王兴业脸都要烂了,苦逼兮兮的看着沈善瑜。若依着他在军中脾气,现在是要破口乱骂的,但眼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少妇,又是皇帝最疼的闺女,她爹还在这里。王兴业狠狠地咬了咬舌头,止住了想要骂人的想法,垂手不语。 沈善瑜但笑不语,转头对萧禹挑了挑眉,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看你媳妇儿多厉害。萧禹只是笑,他现下好想将阿瑜抱在怀中,这件事他的确理亏,加之不善言辞,实在不知如何才能为自己脱罪。但不料阿瑜肯站出来,为他剖白,三言两语就将王兴业这逞口舌之勇的人给打趴下了,让萧好人极为惊喜。 当然知道这件事上,萧好人即便被定罪也是应当的。但是要定罪,也不该由眼前这位王大将军来插手,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元凶巨恶。沈善瑜微微一笑,又从袖袋之中取出一封信来:“王将军,实话告诉你,证据确凿,你再抵赖也没有用。你可知道,你的副将李忠,早在几日前,就告知了太子哥哥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书信为证,王将军可要看看?” 王兴业神色大变,伸手便要接那书信,谁知沈善瑜往后一扬,顺手给了督太监:“烦请呈给陛下。”她说到这里,盈盈起身下拜,“父皇,儿臣以腹中孩子为担保,信中所述所有内容,驸马直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此话如有半句虚言,儿臣和腹中孩子情愿一死。” 这誓言已然很重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将自己孩子的命放弃掉的。王兴业脸都白了,喃喃不知说甚。李忠!竟然是李忠!十数年如一日,李忠竟然这样反水!皇帝威严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打开信封一看,却见一张空白的澄心堂纸躺在其中,皇帝微微一怔,旋即看向了女儿。 沈善瑜笑得十分的乖巧,明亮的眸子乖巧的眨着。这死丫头,成心诈王兴业呢!皇帝强压下笑意,将澄心堂纸信手捏在一起:“萧卿,再将你纵兵抢粮之事说一次!” “臣遵旨。”萧禹并不知沈善瑜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现下,阿瑜大着肚子都肯出来回护他,让他很是受用,“当日,陇右道之中已然是冰天雪地,臣率部被山匪围困三方,唯有一方能够下山,通往王将军的驻军大营之中。因多日围困,萧家军已然弹尽粮绝,臣派人下山知会王将军,请其派人运输粮草上山,谁成想王将军虽是满口答应,但却无行动,臣数度催促,都是杳无回音。臣无奈之下,只能呈折子入京,不想也是泥牛入海。臣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之下,只能率部,抢了陇右驻军军粮。” 皇帝冷着眼,看向了王兴业,故作痛惜:“王兴业,你可知道你犯下的是什么罪!?”他骤然大怒,王兴业脸色苍白,沈善瑜则笑道:“王将军,事已至此,你还要抵赖么?若你真的执意不认罪!那么就让人李忠传进宫中来,你二人像今日一样,当堂对质可好?你若现在认了还则罢了,若是不认,诬告朝中重臣外加一条欺君之罪,罪无可恕!” 一番话将王兴业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陛下,臣有罪——” 瞧瞧,这不就认了。 沈善瑜抿出一个笑容来,万分得意。她那日只让明月去查王兴业麾下副将的资料,却并无联系过,只是用来诈王兴业罢了。要不怎说这货心中有鬼呢?一诈一个准儿。仰着脸儿看萧好人。萧好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好人太老实了。迎着她的目光,萧禹的脸渐渐变红,的确是他的不是,他也不料王兴业竟然如此卑鄙,分明是王兴业犯下的错处,却要栽到他头上。轻轻的握紧了沈善瑜的手,他低声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不能再让阿瑜为他操劳,他要保护他们母子。 * 当日,王兴业就将一切全招了,的确是他因为嫉妒萧禹在行军用兵上的天赋,这才克扣了萧家军的粮草用度。不过下午,王兴业被革职下狱之事就传遍了整个京中,众人哗然之下,世家空前紧张起来,而白衣们则扬眉吐气。 谢行匆匆的往父亲的书房去,甫一进门,就见父亲蹙着眉头站在窗前,因为迎光站立,所以身上晦明不一。谢行咬了咬牙,低声道:“父亲,事情败露了。” 若没有谢阁老的授意,王兴业如何敢陷害萧禹?正因为有了首辅的支持,王兴业这才喜滋滋的去陷害萧禹了。殊不知他的心理素质实在太低,被皇帝和沈善瑜之间父女联手演得一出好戏给攻破了防线。 但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谢行神色张皇,看着父亲,语调也有几分沉不住气了:“父亲,王兴业此人,保不齐就会咬在咱们身上来。构陷朝中重臣,可是大罪!”明明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清洗掉了,这样的情况下,王兴业都能给萧禹反败为胜,简直就是个蠢材! “你又有何好担心的?”谢阁老转头看着儿子,见他急得脸都红了,摇头道,“所有的往来书信,都已经焚毁了,既然陛下没有半点证据,又为什么会牵扯到你我父子身上?阿行,我往日跟你说的是什么?自乱阵脚,乃是大忌,是要坏了事的。” 听父亲成竹在胸的说法,谢行忽的松了口气:“如此说来,父亲的意思是……王兴业即便倒台了,也不会牵扯到你我身上?” “自然不会。”谢阁老抿出笑容来,“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当日既然敢让王兴业出面弹劾萧禹,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莫急莫急,这件事上,陛下寻不到半点由头治我的罪。自然,也找不到由头治你的罪。” 谢行如蒙大赦,擦了擦额上的汗:“父亲如此说,儿子就放心了。”他好容易坐上了正三品官的位置,要是因为王兴业而丢了,岂非不划算?想到这里,他又佩服起父亲的先见之明来:“好在是父亲,若是儿子的话,只怕……” “到底也会是你的。”谢阁老长叹一声,“等这件事淡下来,为父就要准备辞官了。忙碌了一辈子,到老了,也该享乐享乐了。阿行,遇事慌乱,乃是大忌,你何时才能学会?” 谢行颔首称是,又检讨了一番自己。谢阁老长叹一声:“看来萧禹命不该绝,比起萧禹,倒是陈汝培那个老匹夫,让我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要除掉萧禹的原因是怕其成了气候,让白衣出身的朝臣如虎添翼。而陈阁老的存在,对于谢阁老来说,活生生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这里,谢阁老忽然扬起一个笑容来:“待我向陛下辞官的时候,陈汝培这老匹夫也不要想讨得了好。” 他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屋顶上飞快的掠过了一个人影。 不知道父皇已经派暗卫监视谢阁老的沈善瑜在公主府睡饱了午觉,又挺着肚子跟萧禹撒娇:“我跟你说,能力决定地位高低。以阿禹你的表现来看,往后活该你在下面我在上面。”那样,她就可以天天反攻了。 见她笑得格外鸡贼,萧禹颇为无奈,今日的确是他乱了阵脚,生怕阿瑜会因为他而惊了胎气。没成想,他的阿瑜这样的坚定,反倒是救了他。 见他笑着不答话,沈善瑜笑道:“承认不如我了?” “承认。”萧禹将她抱入怀中,“不会有下次了,宽以待人虽好,却总有小人。” “那以后我在上面,你有意见么?”沈善瑜得意的挺起了小鼻子。 萧禹脸色一红,旋即轻轻点头:“有。”沈善瑜登时大怒:“浪男人!你都不报答我救命之恩的么?”又坐在床上种蘑菇,“你不疼我了,你以前明明很迁就我的。” 虽然肚子鼓鼓的,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孩子气,萧禹抿出一个笑容来:“阿瑜是女孩子呀。”他一面说,一面开启低音炮攻势,“往后,我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被他仿佛龙吟声的嗓音撩得苏爽不已,沈善瑜笑眯了双眼:“阿禹,你且看着吧,王兴业一倒台,不知道多少世家都会跟着一起钻出水面。” 像是谢阁老,沈善瑜根本就不信他是完全置身事外的。他作为世家官员的代表人物,摘得干净的?若是真的有心查,只怕到时候,牵连下来的世家就是一大片了。 不过,那跟自己有什么干系呢?总归自己有夫有子,一切都好。 偎在萧禹怀中,沈善瑜柔柔的撒起娇来:“阿禹,明日陪我去看看怡安吧。” 帝后双双提到了怡安郡主,让她很是不解。想到怡安郡主曾说要找一个比萧禹强上数十倍的男人,沈善瑜露出了几分笑容来。捧着萧禹的脸,笑着捏了捏:“我的小乖乖是最好的,就是给我神仙,我都不换。” 王兴业给下狱之后,虽然还没有宣判结果,但一时之间,京中已然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世家们本来就是一脸看戏的淡定样,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淡定样。是以,连某些出门遛鸟的纨绔子弟都不见了踪影。白衣们虽然很扬眉吐气,但皇帝陛下也没有说萧禹就是无罪的,所以白衣大臣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作为将王兴业送进大牢的推手,沈善瑜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从来不招惹别人,但别人也不要像招惹到她。王兴业都欺负到萧禹头上来了,她又怎能让王兴业讨得了好? 而虽然王兴业下狱,但皇帝并未宣布如何处置萧禹,是以萧禹继续放长假。接连几日大雪后,天气愈发的寒冷,沈善瑜和萧禹昨儿个就给敦王府下了帖子,今日前去拜会。 敦王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以十分的尊贵,沈怡安虽然是庶出,但自幼养在敦王妃膝下,充作嫡女教养的。敦王妃亲自来门前迎了沈善瑜,她一身赭石色袄裙,外罩一件八团喜相逢银灰鼠皮斗篷,梳了一个清爽的双刀髻,脸庞虽是稚嫩,但已然有几分初为人母的风韵了。 “我的儿,有了身孕的人是不一样了。”敦王妃亲热的拉了沈善瑜,萧禹忙给她行礼,敦王妃则掩着嘴笑,“萧将军的名声,早在好几年前,我就听府上的女孩儿们说过了。萧将军的拥趸姑娘们可不在少数,不曾想被阿瑜拿下了。”又压低声音,故意调戏着红了脸的侄女婿,“这丫头最是古怪的性子了,亏你能让她服服帖帖。” 萧好人脸皮何等薄,被阿瑜的婶娘笑了一番,脸上能滴血了,讪讪道:“王妃、王妃言重了。”又对上沈善瑜清亮的眸子,更是舌头打结:“我……” “婶娘你不要臊他,别看他是个带兵打仗的,这脸皮可薄。”沈善瑜一脸的大无畏,“婶子要臊就臊我吧,我不怕。” “还臊你?一会子哭鼻子我不是还要哄?”敦王妃一面笑一面将两人引进去,虽然笑得很欢喜,但眼角也带着几分愁苦的神色,“阿瑜一会子去看看怡安了,这丫头翅子硬了,我和她父王说话,也不听了。” 怡安郡主本是庶出,因为和敦王同月同日生,所以敦王格外喜欢,加之王妃所出嫡长女出嫁,长子也成家,膝下寂寥,也就将沈怡安抱到了身边抚养,视如己出。而沈怡安知道其中的缘故,虽然是个无赖性子,但从来不会忤逆父母。所以敦王妃说这话的时候,沈善瑜还有些惊讶,当下拖着萧禹要进去。 敦王府之中本有女眷,怡安郡主是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三个庶出的姐姐。听说了武郎进王府来了,这几个庶出姑娘皆是辞了教书的女先生,守在廊下张望。见沈善瑜和萧禹二人相携进来,都是好奇的张望着。见其和沈善瑜并肩而立,因沈善瑜娇小,显得他更是高大,加之面如斧削、发色如墨、眉目如画,鼻若悬胆,浑身更是透着一股子刚毅,男儿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几个宗室女都羞红了脸,笑得格外的娇媚。沈善瑜自然注意到了她们,顺手将自己的小爪子塞到萧禹手中,朗声撒娇道:“夫君,人家手好冷。” 对这声“夫君”格外受用,萧禹低头看着她,见她撅着小嘴儿分外娇憨的样子,将其小手纳入大掌之中:“我给你捂捂。”又听得有几声女眷的声音,循声看去,见几个小姑娘红着脸打量她,迎上他的目光,或是娇羞低下头去,或是直勾勾的任他打量。 他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沈善瑜则低声啐道:“看够了么?可好看呀?”当着她的面看别的女人,萧好人这是皮紧了吧? “没有我的宝宝好看。”萧好人红着脸说情话,又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顺手将她抱了起来,吓得沈善瑜惊叫一声:“浪男人,放我下来。” “腿抽筋了,让我抱着。”萧好人脸色很不自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样的事他到底不擅长,稳稳的抱着沈善瑜,很招摇的从那几个庶出的宗女眼前过去了。将几人惊得面红耳赤的,纷纷向沈善瑜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她们都是拎得清自己身份的,纵然渴望自己能够变成武郎的夫人,但是和当今最受宠的帝姬去争去抢,有什么资本? 被一路抱去了沈怡安的院子,临到了院门口,沈善瑜才锤着他胸口,小脸儿微微发热:“哼,脸都丢到敦王叔这里来了,都是你招惹的。”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很是甜蜜,扭头往里面去了。 沈怡安的院子不大,但胜在别致,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美感,被积雪包覆着,皆有一番风韵。侍女们见沈善瑜进来,忙去叫怡安郡主,刚要进门,里面就扔出来一个茶杯,落在门槛上砸得粉碎:“我说了,叫你们不要来烦我。一个个的全忘了我素日里怎么待你们,一个都不向着我。” 她声音有几分哭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沈善瑜很是狐疑,看向了芷溪,芷溪也只是苦笑,在窗户下面叫道:“郡主,是五公主来看郡主了。” 静默了一阵,门忽然打开,沈怡安只穿着家常衣裳站在门前,本来圆润的小脸消瘦,撅着嘴一脸盛怒的样子,在看到沈善瑜的那一瞬间,小脸立时垮了下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就要落泪:“死阿瑜,你要是也来劝我,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有孩子,一并将你打出去!”说罢,就又要关门。 沈善瑜忙道:“我连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怎么就要劝你了?”见止住了她的动作,沈善瑜这才上前推着门:“得了吧,你那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凡事都有个缘故,你要撵我走,我走也可以,难道要我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沈怡安小脸立即皱起来,看着沈善瑜好一会儿,才指着站在廊下的萧禹说:“萧将军,你就去找我哥哥玩一会儿吧,我一会儿把阿瑜送过来。”沈善瑜亦点头,萧禹便应了下来,请人将自己带去找敦王世子了。 待他一走,沈怡安便让沈善瑜进了门。因她如今怀孕,直着坐累得慌,明月在她腰后垫了个垫子:“公主小心一些。”垫好之后,又出去了。 待屋中只有两个人后,沈善瑜才说:“我听父皇母后说你身子有些不适,这才来看看你。别人心中郁结身子不适我信,你……”怡安郡主素来是个无赖性子,谁要是惹了她,不被她往死里修理才怪! 沈怡安惨淡的摇头:“阿瑜,你不知道,我真羡慕你。皇伯娘当时,虽然不待见萧禹,但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相反还是很支持的,反观我……”她说到这里,泫然欲泣。 沈善瑜:夭寿啦!怡安死无赖看上哪家哥儿了! 虽然沈善瑜很想笑,她现下终于可以报仇了。当年沈怡安可没少笑话她和萧禹的事。但见沈怡安一脸苦涩,还有帝后和敦王妃的态度,沈善瑜还是忍住了:“他身份配不上你?” “他只是现在配不上我而已!”沈怡安骤然大声说道,将沈善瑜唬得忙捧着肚子,装模作样的开始叫唤:“哎哟,怡安凶我家宝宝了。” “是不是肚子痛?”沈怡安腾地站起来,“我去叫人……” “骗你的。”沈善瑜面露笑容,“我家宝宝最乖了,才不会轻易让我受罪呢。” 被她结结实实骗了一顿,沈怡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又跺脚说:“沈善瑜!等你生了孩子我就掐死你!” 沈善瑜笑道:“你有能耐就掐死我,我要是害怕了就是小狗。”见怡安郡主都要出离愤怒了,忙岔开了话题,“说来说去,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你倒不如大方的说出来。” 本是出离愤怒的沈怡安立时忸怩起来,脸都红了:“是、是……安国公顾家的十郎。” “安国公家?!”沈善瑜重复了一次,得了沈怡安点头,她算是醉了。安国公是老牌的权贵,虽不在权力的最中央,但只消得国公爷出面,朝中上下还是要给几分情面的。这并非重点,重点是,这位安国公爷是个克妻狂魔。发妻难产而亡,留了两个儿子;第二位夫人不过两年就一命呼呜,也只剩了个儿子;第三位夫人又是难产,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女,撒手人寰。偏生国公爷不信邪,直到第四任夫人去世,只留了一个嫡子后,三十岁的国公爷总算是认命了,再也不娶妻。 而因为国公爷克妻,连嫡子都有五个,除了老大老二,个个不同娘。更不说下面的小的了。偏生这位国公爷能耐,除了第三位夫人留下的那个女儿之外,其他的全是儿子。儿子一多,自然就不稀罕了,所以在顾家小十出生的时候,已然是见怪不怪。偏生小十命苦,生他的姨娘还死了,他又是个早产儿,自然过得更是苦逼。 一个不受待见的国公府庶子,和敦王府的小郡主,家世地位的确相差甚远。沈善瑜静默不语,沈怡安看她神情就知道了,嚷道:“你也觉得我疯了是不是?庶子怎了?我也是庶出,若非和父王同日同月所生,我也就是个透明人儿。我真的就不能嫁给他了?”她越说越委屈,“端午那日,还是她救了我,若不是这样,我就……” 沈怡安本就是个贪玩的性子,端午那日出门游玩之时,因为人多,难免摔了一跤,正好把出门拜见恩师顾家小十给扑到了。顾家小十看来十分病弱,但谈吐全然不逊于嫡出,让沈怡安心生好感,后来又在七夕那日遇见了他,一来二去,她就陷了进去。 沈善瑜听着故事,卖力的点着头。沈怡安则撅着嘴:“只是父王和母妃一口咬定是顾十郎要靠我上位。皇伯父皇伯娘也说顾十郎身份地位和我迥然不同,未免委屈了我,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她越说越委屈,抱着枕头就连给它好几拳,“我委实气坏了,十郎也着实可气,我那日向他表露心迹,将他吓坏了,直说使不得、不敢当。我是老虎要吃了他?” 沈善瑜淡定的点头,沈怡安顿时暴起,端起软乎乎的枕头就砸她:“你现下是称心如意了,又有萧禹又有孩子,也不肯为我分忧解难了。”她一面说,豆大的眼泪潸然而下,沈善瑜躲开她的枕头,引她坐在身边:“你砸我也没有用啊,若是顾家小十心中没你,你嫁过去能欢喜么?” 沈怡安摇头道:“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他看我的眼神,和萧禹看你是一样的。”她当然知道,两年在重华殿外,萧禹看向阿瑜的眼神,温柔缱绻,带着几分疼惜和呵护。 沈善瑜立时语塞,自己要是再执意说顾小十心里没她,不就是萧好人心中也没自己么?“那……你想如何?敦王叔和婶子不同意,父皇母后也不同意,你拧不过的。” 沈怡安面露苦涩:“我也不知道……”她这几日连连发脾气,敦王气得不再管她,只吩咐过下人不准让她离开王府一步。沈怡安哭成了泪人都没用,但现在沈善瑜在这里,她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不如你去求我父王吧,他一向疼你,你说话他会听的。你就说、就说许久不见我,请我去你府上吃酒就是了。” 充分明白了今日自己就是来当冤大头的,沈善瑜拍了拍沈怡安的脸:“好,我去说,我再让阿禹去邀请你们顾小十好不好?” 沈怡安闻言大喜,扑着沈善瑜笑道:“阿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最好了。” 沈善瑜挣不开,唯恐伤了腹中宝宝,小爪子拧她腋下的肉:“压着我宝宝了我就揍死你。” 她只顾笑,沈善瑜无奈至极,从敦王府回去后,则让人去查顾家小十。约莫一个时辰后,明月回来:“回公主的话,顾家十郎倒是个有能耐的,虽然是庶子,但我瞧着很好,乡试、会试都是第一,现下在准备明年的殿试呢。” “如此看来,倒是个有能耐的。”沈善瑜不动声色赞道,见身边的萧禹身子紧绷,又转头给他顺毛,“我们阿禹也有能耐,毕竟是连中三元的武状元,又是个手不释卷文采斐然的。” 公主和驸马之间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明月只作不闻:“那公主的意思是……” “答应了就得做到呀。”沈善瑜笑道,摸摸萧禹的脸庞,“烦请夫君,过些日子去安国公府下帖子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和稀泥进行曲~ 阿香勉强不卡文了,好星湖~ 第54章 安国十郎 第41节 “安国公府?”方才沈善瑜出言夸赞顾家十郎, 就让萧禹心中酸楚难当,现下她又要自己去安国公府下帖子,萧禹板着一张脸, “果真要去?” “不然我去?”沈善瑜笑道,摸着自己的肚子, 嗫嚅说,“也好呀, 你要是不怕外人说我们夫妻感情破裂的话, 我去就是了。” 大齐民风虽然比之前朝十分开化,但对于女人的要求到底是远多于男人的。沈善瑜和萧禹已然大婚,还这样亲自去拜访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让人不得不以为是不是小公主想养面首或者对驸马很不满意了。 想想因为一句话而能让人以为自己喜欢陈轶,沈善瑜对于大齐人民的脑补功力感到十分汗颜,一群脑洞连着黑洞的主儿, 保不齐又得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萧禹板着脸, 静默不语, 脸却慢慢红了。他和阿瑜情比金坚,岂是旁人能够胡乱以为的? 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 沈善瑜往他怀中一靠:“你以为不会?别忘了, 我当时不过是夸了陈轶一句, 就都以为我喜欢他。现在我要是去了安国公府,保不齐又得传出我看上安国公府的哪个小子了。”她撅着嘴,眼珠儿里全是狡黠,抚着自己的肚子, “万一还有人说,宝宝不是咱们的……” “好了,我去。”见她越说越不像样,甚至连宝宝都搬了出来,萧好人到底还是缴械投降了,拧了拧她的嘴角,“阿瑜总是能够拿捏我。” “你自己送上来给我拿捏的,我难道不捏着?”沈善瑜笑道,她一面娇声笑着,一面往萧禹怀里拱,“况且,我知道你最疼我啦。” 静默的抚着她的小脸儿,萧禹长叹一声:“是为了怡安郡主?”虽然对于沈善瑜要请顾十郎的事很不满意,但萧禹对自己还是有足够自信的,更相信阿瑜不会不喜欢自己,当下问道,“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敦王妃所提到的事都是……” “是呀,那不开眼的丫头喜欢上顾家十郎了。”沈善瑜笑眯眯的说道,“不然你以为我知道顾家有个十郎?我虽然知道顾家儿子多,但可并不知道他们家有几个儿子呀。” 萧好人这才满意,见她又发困了,正要将她抱上床,忽听她“哎哟”一声惨叫,小腿忽的僵直起来,脸儿都白了。萧禹忙不迭的将她放在软榻之上,将她的腿屈起来,掀了她的裙子给她揉腿。待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萧禹才发现她的小腿有些浮肿。他拧着眉头,指尖触碰到她的小腿,肌肉凝固成了一团,明白是抽筋了,忙给她按摩小腿,又朗声道:“明月!打些热水进来!” 沈善瑜痛得直掉金豆子,感觉到他的大手在给自己按摩,一边哭一边说:“你轻一些。”明月从外面打了水进来,忙不迭用巾子浸了水给她敷腿。 萧禹蹙着眉头,望向她挂着金豆子的小脸,萧禹心中酸楚,咬牙道:“咱们只要这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往后再也不生了。”自打怀孕以来,阿瑜先是吐得难受,好容易不吐了,夜间又睡不安稳,现下更是腿上浮肿抽筋,他如何忍心阿瑜为了给他诞育子嗣受这种苦? 话刚说完,另一只小脚丫就踹到他身上了:“你往日答应过我的话,都忘了?”分明说好了,要生好多好多孩子,他现在又出尔反尔,是什么意思? 萧好人咬着牙不说话,将她完好的那只腿放下去,低声道:“阿瑜乖,不要乱动。”他的声音极尽温柔,但根本瓦解不了沈善瑜的怒意,她又耀武扬威的抬起脚:“你这大屁/眼子,把话说清楚!” 见两人似乎要吵起来了,明月很淡定,反正两人又不会真的吵起来。萧将军脾气好,又迁就自家公主,不然以自家公主有时候那贱贱的样子,换一个人,早就一掌拍死她了。 不过玩小把戏,沈善瑜深谙此道,一面气势汹汹的质问自家萧好人,一面借着腿上的痛楚落泪:“你不疼我了,你不爱我了,你以前明明很迁就我的。现在连自己说过的话,答应的事都不承认了。” 萧禹不为所动,依旧给她按摩,感觉到掌下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不放心之下,还是用热巾子给她敷腿,又让人拿了一双护腿来给她戴上:“如今天冷,若是不好好保养,只怕还会抽筋的。” 见他完全没有回答自己的心思,沈善瑜缩着腿嚷道:“你不疼我了,我生气了,我明天就进宫跟父皇说,我要换一张最大的床!”又抱了一床薄被来给她裹上,“好,换就换吧,省得你起了心思想在床上打滚。” “你才打滚!”沈善瑜嚷道,“我要养面首!学山阴公主,让十几个美男陪我睡觉!”见他脸黑了,沈善瑜不依不饶,继续气他说,“我要休了你,等宝宝出生了,我就告诉他,爹爹不喜欢我们了,爹爹带着别的女人跑路……哎哟!” 面对她的叫嚣,萧禹很淡定的把她的小脚丫从薄被之中拿出来,照着脚底轻轻一压,她立时叫出声来,苦兮兮的看着他:“阿禹……” “你这丫头视脸如命。”萧禹一面说,一面脸红,也不敢看她,只是专注轻轻挠着她的小脚丫,“真能找到胜过我的?” 沈善瑜震惊了,萧好人在认识她的时候,多么纯洁的一个人,现在尺度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能够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见他隐隐有几分笑容,沈善瑜胀红了脸:“我让父皇给我也居然一场选秀,我广招天下美男,我还不信……” 还没说完,他又压了一下,又疼又痒又麻,让沈善瑜缩了缩,泫然欲泣。萧好人笑问:“真的要选秀招面首?” “没有,随口说说的。”沈善瑜只把眼泪往肚里咽,自己调/教出来的大尾巴狼,自己得乖乖送上门去让他吃。 “阿瑜乖。”低声笑了笑,萧禹俯身吻了吻她的脸儿,“我不愿你为我再受孕育之苦,咱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 顺从的让他吻了,沈善瑜抚着肚子自言自语,萧好人蹙了蹙眉,没听清,凑近一听,立时哭笑不得。她抚着肚子,碎碎念着:“宝宝,你爹爹一点都不疼咱们了,他还捏娘亲,等你长大了,给娘亲捏回来报仇雪恨。他不疼咱们,咱们往后也再也不疼他了。” “死丫头,怎的这样孩子气?”萧禹好笑,将她抱入怀里,“你呀,真的不明白么?” * 安国公府,今日还是如出一辙的吵闹。因为国公爷克妻,所以府上并没有主母,府上之事,也由大姨娘全权关照。但这些姨娘,都一样只是半个主子,谁又比谁好?加之几乎个个都有儿子,是以安国公府的后院,不可谓不乱。 顾十郎是个早产儿,又因为姨娘难产去了,所以从小,他就没人管照。儿子一多,也就不稀罕了,更不说顾小十这样还没有姨娘照顾的小可怜。某一日,他发烧了,病得难受,要不是被大姑娘撞见了,将他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大概顾小十就因为高烧而死了吧。 大姑娘是安国公唯一的女儿,也就是三夫人留下的龙凤胎之一。因为是唯一的女孩儿,又是祥瑞之兆,所以安国公格外重视她。也是这个姐姐出面,让年幼的他搬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得以照拂。连他会读书写字,都是姐姐口传心授,为他开蒙的。 顾十郎今日去拜访了私塾之中的先生,从他中了解元开始,先生就说教不了他了。也是父亲看在他可能可以为家中谋得前途的份上,又为他请了一位先生,但是很快的,他又中了会元,先生也说,教不了他了。 春闱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了,顾十郎心中很急,若是在这样下去,必然是会名落孙山的。 小厮给他沏了一杯茶,又说道:“十爷,小郡主许久没有命人送信来了。” 顾十郎握笔的手顿了顿,笔尖的一团立即浸了下去:“她不会再送信来了。”想到那日,小郡主拦住他,问他:“顾小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他敢喜欢她么?她是高高在上的小郡主,父亲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而他,不过是安国公府的庶子罢了,连中二元又有什么用?不够,全不够!他若是有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他就可以大方的对怡安说,“我也心悦你。” 握紧了拳,顾十郎强定心神,问道:“父亲还没有找到先生么?”父亲认为他会光耀门楣,所以现在待他着实不错,但若是他落榜了,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顾十郎阖上眼,眼前仿佛又是沈怡安那张含怒的俏脸:“什么不敢当、当不起?你连一句喜欢我都不敢说出来?” 喜欢的前提,是自己能够给她想要的一切。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怎能跟他一样,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小院外面又传进来有姨娘歇斯底里的声音。往日他碌碌无为的时候,姨娘们总是找他麻烦,要不是大哥出面,让他搬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去。知道他中了解元,日子才好过起来。 若这样下去,大概这辈子都跟怡安有缘无分了吧。 顾小十自然也是悔恨的,若是他是嫡子,哪怕是五个里面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现在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他如果是嫡子,好歹能够有一点底气,但现在,除了自己出人头地之外,能有什么机会?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先生们都说教不了自己,父亲又迟迟没能找来先生。 长叹一声,顾十郎将手中的书扔到一旁:“心烦,不必再看了。” 小厮也不好相劝,他跟在十爷身边十年了,当然知道,其实十爷心里是很喜欢小郡主的。但是十爷自卑,地位、家境……都是十爷自卑的原因,但是做奴才的,又能够如何? 外面忽而传来侍女的声音:“十爷,武郎萧禹萧将军来咱们府上了,说是要见十爷,还请十爷赶紧去一趟吧。” 萧禹萧将军?顾十郎心儿忽的一颤,他知道这是五公主的驸马,怡安也说过,五公主是个呆霸王,虽然两人见面就吵,但是感情很好。现下五驸马来见自己,莫非……和怡安有关? 如此想着的顾十郎忙往堂中去了。因安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儿早已出嫁,所以萧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不该引起的事,只是有侍女张望,发出几声称赞声,心中都十分的羡慕五公主。 见有人出来,萧禹忙迎了上去:“顾公子。”顾十郎幼时体弱,后有大姑娘和安国公世子照拂,身子也调养好了,但是脸上到底还有几分病弱之色,立在萧禹跟前,也显得弱小了些。他长得很美,如同女孩子一般清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套章法,看得出修养很是不错。 顾小十也在看萧禹,京中的文武二郎之名,他早就听过,后来文郎陈轶算是废了,武郎的名声却愈发响亮。眼前这个男人,面如斧削,五官深邃而凌厉,不过略一施礼,便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大将之风,加之身上带着的肃杀之气,更让顾小十屏息凝神:“萧将军。” 双方见了礼之后,自行落座后,顾小十才道:“敢问萧将军,何以来寒舍面见顾某?”这位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虽然停职在府,但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再有诸多不是,也是王兴业逼迫在先,无非是小惩大诫一番就完了。但在此之前,两人毫无交集,萧禹又怎会来见他? “不瞒顾公子。”虽然明白阿瑜不会喜欢他,但萧禹脸色就是好不起来。往日阿瑜都没有邀请过自己,现下居然给顾小十开了先例。是以肃杀之意马力全开,顾小十强作镇定,才能抵得住他的高压,“今日原是奉内子之命,来请顾公子去公主府一坐。” 他神色纵然还算温和,但语调便不好了。顾小十确定自己从来没跟他结过梁子,但见他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意,又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不经意的时候把武郎给得罪了。 应该……没有吧? 萧禹一壁说,一壁从怀中取了一份掐金线蓝底帖子交给顾小十。迎着他的目光,顾小十背上忽然一股子恶寒,萧将军这是要……吃人了?!忙道:“顾某这几日预备春闱,只怕怠慢了五公主。”还是不要去了吧,万一真被萧将军给生吃了怎么办? “顾公子,须知却之不恭之理。”萧禹含笑,“内子这是第一次邀请外男往公主府去。”顾十郎是必须去的,不然阿瑜为了怡安郡主做的事就竹篮打水了。他一面说,一面暗咬牙,虽然阿瑜直接将公主府的钥匙给他了,但是他就是觉得,顾小十竟然是阿瑜第一个邀请去的外男,他好气哦。 顾小十:这武郎萧将军……原来是个精分啊!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素白。沈善瑜昨儿个夜里腿又抽筋了,萧禹大半夜起来给她捏腿。这样一闹腾,沈善瑜自然赖床了,一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来。萧禹早已起了,在外面打了拳,在净房沐浴之后,沈善瑜睡眼惺忪歪在床上,见他穿着浴袍,衣襟微微扯开,露出古铜色的胸膛来。 望着他露出的一点胸肌,沈善瑜脸儿骤然红了,咬着牙道:“好无赖的人!大清早做什么?”萧禹正擦着身上的水,见她这样指着自己,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见她盯着自己的胸口,小脸愈发红了的样子,他顿时明白过来,古铜色脸庞猛然发红:“我没……” 沈善瑜指着他嚷道:“你没什么?你就是大清早勾引我!” 萧好人站在原地,几滴水从赤/裸的胸膛缓缓流下,让沈善瑜看得眼睛都直了。见她这样的情态,萧好人忽而扯出一个笑容来,脸红非常,却又将自己的衣襟勾开了些:“要不要再看仔细些?” 沈善瑜:夭寿啦!萧好人越来越不要脸啦! 沈善瑜脸儿滚烫,别过头不再看:“不要脸!”又将被子蒙住脑袋。自打怀孕以来,萧禹怕伤了宝宝,一直忍着,到现在已经快要六个月了。想到这里,沈善瑜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床板一沉,沈善瑜露出一双眼睛来,萧好人坐在床前,只穿一件浴袍,松松的系了一个结,慵懒而性感。 萧禹正端详她,见她乌黑的眼眸里泛出深沉来,忙要抱她问她怎么了。沈善瑜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躺下,这才骑在他身上:“你不要动,再把我弄哭我就咬死你。” 看着她解了睡袍,萧禹就是真不明白也该懂了,红着脸道:“阿瑜,别……”沈善瑜倒也不理:“浪男人,别说话!”又实在挺不住他探究的目光,红了脸庞:“我想要了行不行?” 萧好人眼里立时染上了浓厚的笑意。 * 沈怡安这些日子被敦王和敦王妃关在王府上,眼睛都快关绿了。她一到公主府,明月便去迎了她,沈怡安负手往前走,笑道:“阿瑜呢?我可是她亲自求来的,还不赶紧亲自端着东西出来孝敬我,反倒是让你出来?” 明月含笑:“身子重,还睡着呢。”嗯,自家公主身子可重了,早上还只能坐在驸马身上呢。本来今日明月将一切料理好了,要问问公主还要不要添什么东西,结果一进院里,就听见羞人的声音,臊得她够呛。 “这倒是。”沈怡安若有所思,忽又拍手道,“那我现在要是揍她,她可追不上我了。” 沈善瑜刚和萧好人做完那事儿,又一起沐浴后,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萧好人则坐在一旁为她剥栗子。不多时,明月就在外面叫道:“公主,怡安郡主来了。” 一面请进,沈善瑜一面坐直了身子,萧禹则将手中剥好的栗子喂到她嘴里,动作十分的娴熟。沈怡安刚打了帘子进来就看见这一幕,一个劲儿摆手:“唉,长针眼!长针眼啦!” “那你不要看呀。”沈善瑜笑道,“可别忘了是谁去跟敦王叔求情,让他把你放出来的。” 沈怡安立马变了脸:“是是是,多谢五公主了。”这几日关在王府里,她都要憋疯了,要不是沈善瑜肯救她,她现在还出不来呢。对于这点,她还是万分感激的,坐在软榻旁摸她肚子,“不知道是男还是女,说来,你二人没有闻见?这屋子里一股子腥膻味。” 这话一出来,沈善瑜和萧禹相视一眼,双双红了脸。轻咳一声,沈善瑜忙吩咐下去:“明月,将窗户打开。”好尴尬呀,刚做了那事儿,屋里味道能有多好闻?还被沈怡安闻到了,偏生沈怡安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兴许还好一些,若是让经历过人事的人闻到了……白日宣淫的名声,可不太好听。 赶紧扯开了话题,姐妹俩又笑了一会儿,外面又说顾小十来了。萧禹闻言起身:“既是如此,我先去待客,阿瑜和郡主还是快些来吧。”一听到顾十郎来了,沈怡安的脸色立马变了,咬着下唇半晌不语。沈善瑜拉住她,对外面说:“去将我新造的那副东珠头面拿来。” 很快就有人捧着锦盒进来,沈善瑜取了嵌东珠簪子给沈怡安簪上:“暂时借给你,总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沈怡安撅嘴,冷笑道:“看你抠的那样,小家碧玉都做不出你这事来。” “做不出就做不出。”沈善瑜也不饶人,“你往后成亲了,比我还抠。”又给她戴上一对小巧的东珠耳坠子。沈怡安虽美,但模样不适合浓妆艳抹,是以这样就很好了。加之她许久不见顾小十,虽然顾小十上次拒绝了她,但她也不能不想,忙不迭的出去,沈善瑜一面跟上去,一面对芷溪说:“她既然喜欢那头面,一会子你就将剩下首饰都带回去,算是我送给她的。” “今年统共才只得了一斛东珠,陛下都给了公主,如此贵重,公主还是自行留着吧。”芷溪忙说道。 “拿着吧。”沈善瑜挺起了小鼻子,“我是那种抠门的人?” 果然,还是在意沈怡安方才的话的。芷溪闻言一笑,并不在多说。 今日的会面,是安排在临湖小筑的。湖面已然结了一层冰,很是漂亮。而小筑之中已然坐了两人,高大的那人是萧禹,而相对瘦弱的毫无疑问是顾小十了。见怡安郡主急吼吼的样子,沈善瑜微笑道:“我也想赶紧看看,是谁能将咱们怡安勾得神魂颠倒。” 挨了一记眼刀,沈善瑜佯作不知,慢慢走进小筑,萧禹忙来扶了她坐下。顾小十也起身道:“五公主金安。” “顾公子客气了。”沈善瑜一面说,一面让他起身。顾小十长得很美,清俊非常,但看来有几分不足,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顾小十也在看她,这位五公主的模样也很美,仿佛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但是她如今有孕,脸上更多的是母性的光辉,而寻不出来沈怡安的爽利和豪迈。 其实……他是想念怡安的。 “顾小十!你真的看不见我?!”沈怡安暴躁了,她立在小筑外面就想给他个惊喜,然而他完全没有往外面看,让怡安郡主挫败不已。 乍一听到她的声音,顾十郎还怔了怔,生怕自己产生了幻觉。待看到她的时候,才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容:“郡主。” 见他这一瞬间露出的笑容,仿佛烟花炸开,沈善瑜都有几分痴迷了,这一点自然被萧好人捕捉到,附在她耳边笑道:“他好看我好看?” “你好看,你是最好看的。”早就被他捏脚丫子那招给弄怕了,沈善瑜很狗腿的表示了自己的忠心,让萧禹十分受用。平心而论,顾小十是美,而萧好人则是英俊。 而不说旁的,仅仅凭这一瞬间的笑意,沈善瑜可以断定,顾十郎心中的确是有怡安的。 但不过半晌,顾小十的笑脸便荡然无存了:“是顾某人唐突了。”他那日,明确的拒绝了怡安,仅仅是这样,他其实连见也不该见她了。那日,他会答应来此,一则是武郎萧将军忽然变得精分,二来,他心中是有所希冀的,是否是怡安也会来,是否是五公主知道了这件事,想要成全。 但是,他用什么资格来让别人成全呢?怡安高高在上,是敦王府的郡主,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庶子,只怕还会名落孙山的庶子。 云泥之别。 沈怡安本就是个不能吃亏的性子,听罢他的话,已然是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她废了多大力气才能再见到顾小十呀?结果他来一句,“是他唐突了”? 沈善瑜忙拉住她:“怡安,在别人府上发什么脾气。”眼珠儿一轮,又四下里寻找起身上来了,低声道:“阿禹,我有什么东西落在房里,你陪我回去拿可好?”有外人在,两人未必能够好好说话,所以只要她和萧禹离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萧好人何等上道的人,施施然望了顾小十和怡安郡主一眼,起身道:“好,雪天路滑,我陪你回去。”说罢,又拱手道,“怡安郡主见谅,顾公子见谅。”然而两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含糊的应了一声,萧禹也就扶着沈善瑜去了。 然而小公主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作为听壁脚的重度患者,怎么可能真的回去?拉着萧好人便往临湖小筑的另一间房间去了。 第42节 刚进去坐定,就听见沈怡安的声音:“好了,我今日请阿瑜相助,就是想当面问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你心里如果没有我,趁早说清了,你我往后不必见面,也别说话,你是死是活,和我再没有干系。”她说到这里,深深地望着眼前抿唇不语的顾小十,“那么,你心里有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阿香感觉自己棒棒哒~又跑去围观了高考哈哈哈哈 第55章 衷情拜师 临湖小筑原本不大, 加之沈怡安现在情绪颇为激动,声音自然小不了,沈善瑜和萧禹二人躲在隔壁听壁脚, 听了沈怡安这番话,沈善瑜很是得意:“到底是我们沈家的女孩儿。” 见她得意的样子, 萧禹将她抱入怀中,笑道:“你当日比怡安郡主还能耐呢。”当日的沈善瑜, 那可都不是像这位小郡主一样, 还要问顾小十心中有没有她。沈善瑜当年可是直接通知萧好人,告诉他从今往后只能喜欢自己。 “又不是我把别人堵在假山里面的。”沈善瑜不动声色的啐了他一口,见他脸上顿红,亲昵的刮着他的脸颊,“阿禹,都吃抹干净了, 你还脸红什么呀?” 咬牙, 萧好人将她抱进怀里, 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待宝宝出世后,我自有法子整治你。” “反正也是我在上面。”沈善瑜顺从的靠在他怀里, 微微的笑着。 隔壁的沈怡安和顾小十正在对峙着。顾小十脸色本就苍白, 显得有几分病弱, 现在听了沈怡安的话,脸色更白了:“我……”他心里自然是有怡安的,端午那日,她不慎撞到自己, 当场就将自己给压翻了,把贴身的小厮都给吓了一跳。顾小十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沈怡安红着脸讪讪不知如何表示歉意的样子。 因为安国公府儿子多,顾小十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虽然后来连中二元,让安国公重视了许多,但到底也就是个腼腆性子。除了姐姐和院子里伺候的小丫头,他就没怎么跟女孩儿接触过,更别说是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孩子了。 后来,侍卫找来,他才知道,原来是敦王府的小郡主。 见他迟迟不语,沈怡安跺脚,指着他骂道:“你什么你?让你说句话,比大姑娘还腼腆?你不是还要考殿试么?到时候传胪,你到了朝堂上,也这样跟皇伯父说话?” 传胪,他还有机会传胪么?现下连个指导自己的人也不曾有,他真能高中? 见他脸色愈发白了,怡安郡主眼泪都快逼出来了,声音忽然小下来:“你是觉得我的存在给你添了麻烦了?”她知道她自己很闹腾,但是她喜欢顾小十的心是真的,如果真的给顾小十添了麻烦,她……可以改。 “不,不是的。”见她面露悲戚之色,顾十郎忙高声回答,“你、你很好,什么都很好,是我不够好。你堂堂郡主之尊,来日必能觅得佳婿,嫁入达官显贵之家,做个嫡长房的少奶奶,你未来的夫婿,应该是世家的长房嫡子,而不是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庶出。”他说到这里,用力的握拳,脸上毫无血色,“你值得比我好上千百倍的男人,不必喜欢我,更不必在我身上吊死了。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配不上你。” 他一番话让人很是心酸,萧禹静默的听着,他和顾小十在这件事上是一样的。当年他虽是武状元,但不过是四品宣武将军,而沈善瑜是帝后的掌上明珠,皇子皇女们最钟爱的妹妹,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对天下人说,这是他的妻子?更不说他出身白衣,本朝皇子皇女们的配偶,就没有一个是白衣出身。阿瑜会为了他承受多大的质疑,他只能以军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念及此,萧禹将怀中的沈善瑜紧紧抱住:“顾十郎也不容易。” 沈善瑜转头看他,见他俊朗的面容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却能够看出几分怅惘来。知道他想到了那两年的事,沈善瑜往他怀里钻了钻:“他不容易,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萧禹不在京中的那两年,萧家上下都是她在打理的,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她也不敢声张,更不能去叨扰萧老夫人,有什么都自己抗了下来。 “若是怡安等得起,又有何妨?”沈善瑜摇头笑道,“我可等了你不少日子,多少世家子向我示好我都没有理呀,哪里像你,在军中就只有男人。” 萧禹沉吟片刻,将她抱得更紧:“我知道。谢谢阿瑜,肯等我从陇右回来。”她一面笑一面拍他:“孩子都快生了,还说这些。”又拉着他粗粝的大手,“不过你既然要谢,那就给点实际的吧。子曾经曰过,只动口没有实际表示的道谢,都是耍流氓。” “什么?”萧禹震惊了,“哪个子说的这话?”他虽算不上饱读诗书,但手不释卷,从未见过这样的话。 “沈子啊。”沈善瑜露出笑容来,两个梨涡可爱得很,“萧沈子呀,你没有听说?” “鬼机灵。”萧禹哭笑不得,将她抱在怀里,“那你想要什么?” “以后我在上面。”沈善瑜始终不忘自己反攻的梦想,又害羞的蹭他胸口,“往后每天,你都要亲亲我抱抱我,告诉我你最喜欢我。” 萧禹笑道:“我喜欢阿瑜,我最喜欢阿瑜了。”他仿佛金玉龙吟声的嗓音将沈善瑜撩得浑身舒爽,恨不能软在他怀里才好:“我也最喜欢阿禹了。” 两人正在享受恋爱的酸臭味,而隔壁的沈怡安已然勃然大怒,挑起来就指着顾十郎道:“你再说一次!?”什么叫做他配不上自己?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听到他这句话?想到那日,她鼓起勇气向顾小十表露心迹,但顾小十连声道:“使不得”“不可以”,让沈怡安心都凉了半截。 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逼顾小十逼得太过了,这才导致他对自己厌烦了。现在听了这番话,沈怡安更是眼泪都快给气了出来:“庶出怎么了?!我也是庶出,难道我会因此看不起你么?” “但你是郡主,你值得更好的。”顾十郎摇头叹道,“而不是像我这样,若是此次殿试没能中……”大概,他又会变回不受宠的庶子吧?毕竟父亲给他良好优渥的环境,是要他好好儿的读书,为顾家挣功名的。 “那如果你高中了呢?”沈怡安问道,“如果你高中了,往后会入朝为官,你愿意娶我么?” 这种痛苦,沈怡安也不过只能体会到十分之一罢了。她虽然是庶出,但从小就被敦王妃养大的,又因为和沈善瑜交好,皇伯父皇伯娘也疼她,所以她一直是无忧的小郡主。而像是顾十郎这样的情况,她真的没有办法完全体味。毕竟在她的生命之中,并没有为自己的身世而伤感的经历,甚至可以说,她可以很大方的说出来,自己就是庶出,而并不为此自卑。 但顾小十不一样,他是庶出,上面还有很多哥哥,还有五个哥哥是嫡出。更何况,他从小就是孤鬼一个,要不是当时高烧被姐姐发现了,只怕现在,都没有他这个人了。 沉默了很久,怡安郡主忽然有些明白了,萧禹为什么当时会舍弃阿瑜去了陇右道剿匪。这些男人们都觉得自己配不上皇家的女儿,这才要用自己的努力挣得功名。萧禹以军功赫赫娶到了沈善瑜,两人也很幸福,甚至皇伯父未免人非议,还未萧禹赐下了定国侯的爵位来。 但是顾小十面临的局面更为糟糕,当年萧禹好歹还是武状元,更是四品宣武将军,但是顾小十现在,会元的功名不够,让他心安理得的娶自己,怕也是不能够的。 顾小十咬着牙:“若我真能高中,郡主也不曾变心的话……”若是他能够高中,他至少可以有些许的底气。他虽然是庶出,但好在还是世家的儿子,或许、或许敦王殿下会…… “闭嘴!”沈怡安格外霸气的吼了他一声,“若我真是见异思迁之人,还等得到我认识你?自小及大,我见过的世家子比你见过的人还多。”她说着,小脸微微发红,“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么?倒也不必拧巴着家世身世什么的。正因为你是庶出,来年你是要分家过自己的日子,所以你怕什么?难道你家里的姨娘敢到我这里来闹?” 顾小十苦笑一阵,他心里自然是有怡安的。承蒙怡安不弃,他也愿意这样努力一回,但若是自己没能高中……大姨娘所出的九哥也要参加春闱,而大姨娘自有体己拿出来为九哥寻找老师,而父亲……父亲迟迟没能为他寻来授课的老师,不知道是真的寻不到,还是因为被吹了枕头风,推说找不到。 若真的没有老师指点,他很害怕。 在隔壁秀恩爱的沈善瑜和萧禹小两口听得这方的声音,正惊觉顾小十怎的突然没声儿了,沈善瑜则道:“那日明月调查的事,倒是有些眉目,我想着,约莫和这件事也有些关系吧?听说,顾小十的先生,都推说教不了他而走了。不知道是有心推诿,还是确实教不了他了。”说到这里,她眼珠儿一轮,旋即笑道:“不如,咱们给顾小十卖个好?也算是咱们帮帮怡安?” 因为顾十郎的经历,让萧禹也感同身受,所以如果能够帮他一二,萧禹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去帮忙。若是能够,自然应当如此。沈善瑜抿唇微笑:“既然没有人肯教他,那么我们带他去祖母那里试试?祖母当年可是先帝的叶太傅,难道教不了他?” 萧禹沉吟道:“祖母年岁大了,未必愿意收徒。”若是给了顾小十希冀,最后萧老夫人不肯收,那又该如何? 见自家萧好人又开始天真了,沈善瑜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呆子,怎的这样转不过弯来?看我的就是了。”她说罢,又细细的听着隔壁的动静,确定两人没有再说了,这才拉着萧禹重新进去了。 和两人寒暄了一阵,沈善瑜自然就将话题引到了先生的问题上:“顾公子既是要参加春闱,那么可有准备好?可有适宜的先生指点?” 顾小十很是为难,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沈善瑜又接着笑道:“我听敦王叔说,顾公子的先生,似乎都走了?”她这一通甩锅,把怡安郡主都给惊了惊,这傻丫头还真以为自己父王这样关心她家顾小十呢,那小脸都快笑出花来了。 顾十郎胀红了脸,虽然这件事让敦王殿下知道了他觉得难为情,但五公主都提了出来,他也不好再做推辞,病弱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忸怩:“是……不知何故,先生们都走了。” “是真的教不了你,还是有奸人作祟?”沈善瑜佯作不解的问道,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的红晕,也是笑起来:“罢了,是孤唐突了。” “你还知道你唐突呀?”沈怡安撇嘴说道,但心中还是一片火热——没想到父王在阻止自己见顾小十的时候,还对他这样关心。眼看着父王的形象在心中就高大了起来,沈怡安都快笑出声音了。 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沈善瑜含笑看着顾小十,这货比萧好人那时候还腼腆啊,真是让人觉得可调戏。低头看着她,萧禹立马就明白她的心思,轻咳道:“阿瑜。” “没事。”沈善瑜拉着他的手,咧开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我有分寸呢。”坦然的迎着沈怡安嫌弃的眼神,又看向了顾小十,“孤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顾公子是否愿意。外子的祖母,顾公子怕是知道的。” 顾小十懵了一阵子,旋即恍然大悟——萧将军的祖母乃是叶清仪!被先帝尊称为叶太傅,到了现在,叶先生的文集书画还在世上流传,为文人雅客所追捧。 顾小十的心顿时就热了起来:“五公主,萧将军,顾某……” “先别忙,我只是顺口一提罢了。”沈善瑜笑道,“祖母年岁大了,愿不愿意收徒还是祖母的意思。我们了不得请你往将军府走一走,倘若是能够入得祖母的眼,便是顾公子的缘法。” 沈怡安心中更热,抚掌道:“顾小十,若你能被叶先生收为徒弟,殿试你要过不了,我都得揍你!” 四人在公主府玩了一会子,又有将军府的人来说,萧老夫人午睡醒了,四人这才往将军府去了。因为萧老夫人喜欢安静,加之如今也是冬日,素雪银装,偶尔有些不怕冷的雀儿在屋顶上清鸣不止。 沈善瑜走了不多时,又有点累,让萧禹领着顾小十先去,自己和沈怡安在后面。待两人一走,沈善瑜才指着怡安说:“你呀,也算是遇到克星了。我长这样大,从来没见你对谁这样低声下气过。” “那你对萧禹低声下气过么?”沈怡安歪着头问道,沈善瑜顿时得意:“没有呀,当时虽然我主动说喜欢他的,不过后来可不是我主动了。”后来,可是萧好人自己在东宫里做贼,将她抱进假山里的。 沈怡安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你俩真是……一言难尽。”她其实也是羡慕沈善瑜的,沈善瑜自幼娇宠着长大,又因为是皇女,加之萧禹名声好长得好能力好哪儿哪儿都好,让同龄的沈怡安能不上心么?但是所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她当然不会没品到对萧禹下手。 虽然顾小十也不差,但是他文弱还有点孱弱,只怕自己这辈子都别指望他能像萧禹抱阿瑜那样抱自己了。这样想着的沈怡安长叹了一声:“你确实命好。” “你命不好?”沈善瑜斜着眼睛看她,“你看看你那几个庶出的姐姐,哪个有你这么命好的?养在嫡母膝下还被封成郡主了。” “能一样么?”沈怡安叹道,又挽着沈善瑜的手,“真希望顾小十能够一举夺魁,那样我就能够嫁给他了。” “你就好好儿等着吧。”沈善瑜熬出了头,现在看着即将要开始等的沈怡安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了,“熬出来就好了,好歹我等了萧禹两年,你可用不了两年。”她一面说一面摸着自己的小脸,“你倒是有了,不知道婉茹又会被谁捡走。” 沈怡安撇了撇嘴,没说话。 那头顾小十被萧禹领进了院子里,望着外室的装潢布置,顾小十难掩心中激动。若叶先生愿意指点他,那么殿试也不必再怕了。帘子后面,轻飘飘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阿禹?今日不是陪阿瑜待客去了么?” “是,只是有一朋友,孙儿想着,带他来拜访祖母。”萧禹很恭敬的答道,不多时,就从里面迎出了一个老妇人。萧老夫人一身石青色长衫,长发一丝不苟,仅仅站出来,便有一股子书卷气和仙风道骨。 顾十郎忙下拜:“晚辈见过叶先生。” 萧老夫人含笑:“公子客气了,请起。”又亲自搀他,见他模样不过十六七岁,举手投足间便是一股子温雅和知礼,虽然不识得他,但萧老夫人隐隐能够猜到是即将春闱的学子,当下含笑:“既是客人,请坐吧。” 顾小十忙称是,坐下后道:“晚辈顾乘风,拜见叶先生。” “公子姓顾?”萧老夫人含笑道,“是安国公家的公子?” “正是。”顾小十不料萧老夫人竟然一下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顿时更为崇敬了。萧老夫人“嗯”了一声,“我虽是久不出门,到底不是聋子瞎子。顾家的两个哥儿都是能耐的。”双双有进入殿试的资格,如何不能耐? 殊不知对于顾小十来说,萧老夫人是属于憧憬的对象,现下被自家爱豆表扬了,他脸上红红的都要烧起来了:“多谢叶先生,晚辈……” 萧老夫人坦然笑着,转头看了一眼孙儿,后者会意,解释道:“原是顾公子即将殿试,这才想请祖母指点一二。” “指点?”萧老夫人笑道,“我已然久不过问世事,只怕指点不了顾公子。”想也不想,便一口推脱掉了,顾小十虽然遗憾,但并没有表露出半点来:“若能得叶先生指导,是晚辈的幸运,哪怕不能,能够见叶先生一面,也是学生的幸运。” 正说着,沈善瑜和沈怡安从外面进来,沈怡安忙给萧老夫人见了礼,萧老夫人倒也不含糊,坦然受了,却还是看着顾十郎。他神色并无一份变化,看得出帝却是十分恭敬,更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带着几分恼恨。萧老夫人片刻,对贴身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往外面去,不多时又折了回来:“老太太,借出去的富春山居图还回来了。” 富春山居图?沈怡安瞪大了双眼,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可是传世之作,她也只在小时候跟着父王见过一次,听说之后就寻不见了,原来竟在萧老夫人手中!望了一眼被展开的画,沈怡安啧啧称奇,心中对于萧老夫人愈发的崇敬了。 顾小十也在看富春山居图,他只在小时候看过古书上的介绍,并未亲眼看过。但只一眼,他便笑起来:“敢问叶先生,这画可是先生临摹的?” 沈怡安醉了,这货不至于在萧老夫人面前自打嘴吧?若是让萧老夫人不快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沈善瑜和萧禹的一番美意? 萧老夫人不着喜怒:“顾公子何出此言?” 眼看萧老夫人隐隐有动怒之嫌,沈怡安忙道:“叶先生不要生气,他素来是这样没有遮拦的。”若是惹恼了萧老夫人,这可算是完犊子了!谁知顾小十全然不顾沈怡安的好意,施施然起身一拜,笑道:“富春山居图乃是传世之作,以富春江为背景,墨色淡雅,浓墨干湿共用,山水疏密和宜。只是先生这一幅,望之虽以假乱真,但墨色的用法上,却并无层峦叠嶂之感,神韵超逸,却无原画山川浑厚,草木华滋之感,反倒是多了几分妩媚。” 沈怡安脸都给他唬白了,张着嘴不知道说甚才好,咬着下唇低声骂道:“死顾小十,一点都不知道见好就收,非要惹恼了叶先生。”沈善瑜示意她稍安勿躁,但她眼泪都快出来了——若是顾小十得不到叶先生指导,只怕要失之交臂,他俩成不了可怎生是好? 沈善瑜笑道:“你急什么?顾公子没有一句话说错了,这画的确是临摹的,祖母当日临摹,也这般说法。祖母不喜山川浑厚,便添了几分妩媚在其中。”她说到这里,看向了沈怡安,“这里才有个不懂装懂的丫头。” 沈怡安胀红了脸,啐了她一口。萧老夫人笑道:“顾公子是个有些真材实料的。”她素来喜欢有真才实学又明白事理的人,是以方才顾小十并未露出不甘的神色,她就对他上了几分心,这才起了心思试探。 被她一称赞,顾十郎脸都红了,忙不迭的道谢。萧老夫人含笑道:“是个好苗子,不要被毁了才是正理。贵府上的事,我不便多说。只是清心秉正,不为外物干扰,如此才是正理。”顾小十再拜,谢过萧老夫人提点之恩。后者含笑道:“去奉茶来吧。” 因沈善瑜有孕,她也不吃茶叶,只端了牛乳来吃。顾小十今日得了夸赞,脸都红了,难免手足无措,端了茶就要喝,萧老夫人笑道:“这茶……顾公子就这么喝了?” 顾小十给唬了一跳,看着澄澈的茶水,又看向萧老夫人,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讪讪的,手足无措。沈善瑜抿了一口牛乳,见他脸都得要烧起来了,不免想到了萧好人当年的窘迫样子,笑着提点说:“顾公子真打算自己喝了这茶?你往日拜师之时,不需要敬茶的?” 顾小十恍然大悟,起身道:“先生,我……”他起得太急,茶水洒了一手,立时烫出了泡。沈善瑜强忍笑意,转头正要笑话沈怡安,后者却先笑起来了:“跟个傻子似的。”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格外的甜蜜,叶先生肯收下顾小十,那么殿试之事,就不用担心了。 “再换一杯茶吧。”萧老夫人见他这样激动,也是好笑万分,萧禹忙命人换茶,又亲自取了垫子放在萧老夫人面前。顾小十忙跪上去,向萧老夫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恩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萧老夫人如例吃了茶:“既然入我门下,都要依着我的规矩来。你可明白了?”顾小十颔首称是,萧老夫人又道,“如今临近冬月,明年四月便是春闱。我不知你底细,故此需要多些时间,待跟你父亲说过,便搬来将军府住吧。我也好将你的性子扭过来。”这性子太过文弱,来年到了朝堂上,也怕是要给人拿捏住的。 顾小十重重的点头:“恩师,学生、学生实在是……”自小及大,也唯有姐姐和大哥真的待他好,旁人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他,遑论说要将他性子拧过来这样的话了。 “先不要着急,”萧老夫人打断他,“你有些先天不足,应该是胎里积弱,往后在将军府,每日跟着阿禹练些武艺,虽不要你防身,总能强身健体。”她说到这里,又笑起来,“若是身子不好,可娶不到天家的女儿。” 这一番话出来,沈善瑜笑得厉害,沈怡安和顾小十顿时臊红了脸。没成想,不过短短几句话,萧老夫人便将一切都看明白了。如此想着沈怡安跺脚指着顾小十:“跟着叶先生好好学,不然我废了你!” 顾小十忙不迭的称是,看着萧禹和沈善瑜颇有几分感动。沈善瑜笑道:“你衣着单薄了些,过几日殿中省尚衣局的要来裁衣,顺带给你做几套,喜欢什么纹路可要趁早说。在府上需要什么,吩咐下去就是了,只当自己家里,不要客气。” “多谢先生,多谢五公主,多谢萧将军。”顾小十现下满心动容,不拘如何,总算是能够看到希望了,若他能够高中,或许和怡安有可能。 沈善瑜挤了挤眼:“你谢祖母是应当的,只是我和阿禹你就不用谢了。谁让怡安都求我了呢?至于他……你二人往后是要做连襟的,更不用谢他了。” 看着顾小十红了脸,沈善瑜忽然觉得这货实在太可爱了,跟萧好人当年一样可爱。 这件事在第二日,便传遍了京中,萧老夫人虽然年迈,但威望在学子和文人之中十分崇高,这件事一出来,满城哗然——除了武郎萧禹,从未听说过叶太傅收过徒弟! 而安国公府之中,顾小十收拾细软想要向父亲辞行之时,又听见大姨娘的歇斯底里:“你也配做叶太傅的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展开一下支线么么么么么哒~ 阿香决定开挖坑啦~存稿坑~等封面中么么么么么 第43节 第56章 苦头重逢 自打安国公的第四位夫人去世之后, 安国公无心再娶,府上的事便尽数归了受宠的大姨娘。多年掌权,又接连生了好几个儿子, 大姨娘自然打心眼里看不起克死了自己姨娘的顾小十。虽说他连中二元,但自己的小儿子顾九郎也一样连过乡试会试, 如今只差殿试了。 本来,大姨娘一番吹枕头风, 让安国公爷打消了要给顾小十找好先生的念头, 而大姨娘自有体己拿出来给顾九郎请先生。大姨娘安得心思就是要让顾小十这次彻底的不如自己儿子,本来计划顺顺利利,谁又知道,顾小十竟然给叶太傅看中了,要收为弟子。 再怎么养在后院,但顾家的儿子都是要读书的, 大姨娘自然也知道萧老夫人年轻时候的事, 现下心中满心惶恐。更不说萧家和皇家是姻亲, 一旦顾小十搭上了五公主这个靠山,再不是自己儿子能够撼动得了了。 所以, 大姨娘现下气急败坏的堵了顾小十的去路, 言辞间大是羞辱他的意思。顾小十自小就看惯了这些姨娘们的白眼和轻视, 更明白拜了萧老夫人为师后,这些姨娘更不会放过自己了,所以他只收拾了些细软,就要离开。现在被堵了路, 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承蒙恩师看得起,那我就是配得上。” 他不着喜怒的话,让大姨娘脸都气白了,低声斥骂道:“左不过一个病秧子罢了,你就算能够高中,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九哥儿比下去?到时候还枉费了老爷的一番看重。” 顾小十根本不理她,说道:“烦请姨奶奶让开,我要出去了。” “出去?出哪里去?”大姨娘冷眼看着小厮手里提着的包袱,心中打定了主意,定然不能让他出这个门,不然覆水难收,只能让九哥儿一辈子居于他下。只要老爷不允,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念及此,大姨娘朗声道:“别是拿了安国公府什么东西出去,若非如此,不回老爷也不回我,你哪里来的银子去交束脩?”说罢,她一摆头,“去,搜他的包袱!” 小厮忙将包袱抱紧了些:“大姨奶奶不要太过分了,老爷都吩咐过,不拘十爷要什么都可以,岂有偷盗的说法?” 顾小十冷着一张脸,喝止了小厮:“让她搜,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亲自将包袱打开,里面不过放着几件衣裳,并几本要看的书和文房四宝。让大姨奶奶翻检之后,他才冷笑道:“如此,大姨娘可放心了?” 本就是在撒泼,大姨娘是铁了心不让他出得府去,一旦他入了将军府,九哥儿就再无翻身之地了。若是能让叶太傅对他产生厌弃的心,这倒是很好。这样想着,大姨娘道:“十爷如今捡高枝儿飞了,再不将我这庶母放在眼里。” 顾小十握了握拳:“我只知我有四位已经仙逝的嫡母,并我去世的姨娘,并不知庶母为何物。”大姨娘的心,他如何不知道,明摆着就是要将他绊在安国公府里。以父亲的软耳根子来说,要是给大姨娘吹了枕头风,只怕真的会不允自己拜在恩师门下学习。 大姨娘冷笑道:“去请了老爷来,看看十爷是怎么着和我说话的。” 自有婆子去请了安国公,不多时,安国公便亲自来了。他年龄不大,不过四十余岁,但因为沉迷酒色声乐,显得垂垂老矣。顾小十强压着火气,对其施礼道:“父亲。” “出了什么事?”安国公看向了儿子和姨娘,言辞间多了些责备,“小十要走,你就让他走,堵着门闹腾算是什么?” “老爷,十爷这一走,这模样可不打算回来了。”大姨娘很清楚安国公的软肋在哪里,直接打去了,“十爷连细软都收拾好了,这模样怕是要到将军府去长住。来日若真是高中了,算是将军府的还是算咱们安国公府的?老爷给了十爷这样的环境,不就为了让他出人头地,为咱们府上挣取更多的美名。若是往后,十爷不回来,可又如何是好?” 安国公自己克妻,对于后院的乱也有心无力,当然希望儿子们能够出人头地。但是要是顾小十真的不回来了,他可就不乐意了。想想叶清仪的名声,再想想自己的名声,他有点难以权衡了。来日若是小十真的高中了,外人定然会先说“叶太傅的高徒”而不是“安国公府的公子”,这样让安国公两相权衡,便开始动摇了。 大姨娘接着说:“况且,十爷得了这样的好处,也从来不想着拉拔一下九哥儿。他们可是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咱们家里出了两个进士,总是好过只有一个进士的。” 顾小十脸都气白了,他太明白自己父亲,父亲耳根子软,又好面子,他宁愿让天下人知道是自己把儿子教出来的,也不愿意让儿子的恩师之名抢在自己前头。不过几句话,就让他产生了动摇。而大姨娘的话更是可气,他气白了脸:“恩师门下是想入就可以入的么?大姨娘未免想得太好。若真的那样好入,这么多年,恩师也不会只收我一人。” 大姨娘撇着嘴,用锦帕掩住自己的不屑:“十爷这话,可就是生分了。你九哥和你年岁相仿,你拉拔一下又有何不可?既然叶太傅疼你,你说的话,她老人家未必不听。” 顾小十被她的不要脸给震惊了。正要开口,安国公道:“此事容后再议,小十,你暂且回去,我自会修书往将军府去,说你资质驽钝,实在不忍堕了叶太傅的威名,我会重新给你找一个先生好好教你。” “父亲!”顾小十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没想到,父亲真的会为了恩师的名声而要断送他的前程,“父亲为儿子找的先生,找了近半年都杳无音讯,儿子自行拜师,父亲却又称儿子资质驽钝。儿子恕难从命!” 他要往外去,大姨娘见目的达到,佯作惊惶的叫起来:“十爷,老爷可是十爷的亲生父亲,十爷这样冲撞老爷,可怎生得了?来年就算是高中了,名声大振,这不孝之名传出去,皇帝陛下也不敢用十爷呀。” 顾小十脸都气白了,转头道:“大姨娘,你千方百计打压我,就能将九哥扶上去?父亲,我不是您儿子么?父亲何以为了奴才的几句话就要放弃儿子的前程,儿子心里怎能安生?” 大齐的女子地位虽然比之前朝有所提高,甚至女子可以提出和离,但这只对于嫡妻,妾侍的身份,也不过就是半个主子半个奴才,所以顾小十这话虽然诛心,但并没有一点错误。 大姨娘立时白了脸,泫然欲泣:“好好好,我为了安国公府操劳了半辈子,临了临了还被十爷指着鼻子骂是奴才。老爷,奴和老爷来世再来相见吧。”她说着,便一副要触壁的样子。安国公看着四个正妻死在眼前的,对于感情上的事当然是心力交瘁,自然不愿意跟着自己半辈子的大姨娘再出什么问题。当下给了顾小十一巴掌,道:“你到底怎么说话的!非要将人逼死才好?” “我逼死她?是她要逼死儿子!”顾小十双目含泪,若是被父亲回绝了恩师,那么自己一辈子都完了,跟怡安也……他越想越心痛,眼泪潸然而下。 大姨娘还在寻死觅活,几个婆子丫鬟抱着她劝慰,而安国公和顾小十对峙着,气氛也十分尴尬。正值此时,管事从外面急急而入,向众人打了个千:“老爷,老爷还是赶快待客去吧,五公主和萧将军来了。” 安国公脸色顿变,五公主现下怀有身孕,要是坏了一点事,保不齐皇帝陛下震怒,忙拂袖离去:“赶紧整理了!没个人样白叫人笑话!”他急匆匆离去,顾小十脸色本就苍白,挨了一巴掌之后,脸上赫然的巴掌印,吓得小厮赶紧给他冰敷,但收效甚微。 一路到了正堂,沈善瑜正和萧禹说话,因如今天冷,她穿得厚厚的,好像一个圆球。萧禹则坐在她身边,将手中的暖炉给她,生怕她给冻着。见安国公快步出来,又对她行礼道:“五公主金安。” “国公爷多礼了。”沈善瑜慢慢说,见他一脸病态的样子,心中已然有个大概了解了——这货也不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安国公起身,又和萧禹打了招呼。沈善瑜单刀直入:“今日,孤和驸马的来意很简单,是来接贵府的十公子的。烦请国公爷代为通传,请十公子出来吧。” 想到小十今日的举动,安国公一肚子,何况他也确实不愿意叶清仪的名字出现在自己之前,忙笑道:“叶先生肯收小十为徒,安国公府上下都是欢欣鼓舞。但小十资质驽钝,只怕辱没了叶先生的美名。” 早就料到这货多半是个耳根子软的,不然怎会让一个好苗子面临无人可教的局面?沈善瑜笑道:“国公爷这话未免谦逊了,祖母曾说,十公子的资质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道是哪个庸才对国公爷说,十公子资质驽钝的?孤听闻安国公府之中,儿子众多,国公爷也要多关心一二儿子才是。” 一番话将安国公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偏偏是五公主说出来的,他连反驳都不敢,只好诺诺称是。沈善瑜仰起脸儿:“既然这样,烦请国公爷将十公子请出来吧,我们这就去了。” 安国公当然不像大姨娘那样没脑子,敢说出要沈善瑜和萧禹拉拔顾九郎的话来。还是强笑道:“乘风身子孱弱,只怕会叨扰了五公主和萧将军。” “无碍。”萧禹如何看不出他百般推诿?所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往日他还不信,现下看了安国公的嘴脸,不信也得信了,“往后顾贤弟住在将军府,若真有小病小灾,我和五公主自会为他请太医。往后每一日,顾贤弟都会随我练武强身健体,假以时日,必然不会体弱。” 安国公一张老脸都快青了,但这小两口的话,一个太有道理不好反驳,一个就算没道理也不敢反驳啊。挥了挥手:“将乘风叫出来吧。”忙有人去了,不多时,顾小十就被领了出来,一见他,沈善瑜倒是惊呼起来:“哟,这是怎么了?” 他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虽然颜色比之方才稍微浅了些,但因为他病弱,所以脸色白皙异于常人,那巴掌印显得更是明显。沈善瑜眼珠儿一转,笑道:“国公爷原来方才在教训儿子?” 安国公老脸都要挂不住了:“方才……小十说错了话,臣这才……”他越说越觉得说不下去,心中只骂这个儿子,竟然也不先整理就这样出来,要是让五公主以为他是个不慈的父亲,可怎生是好? “说错了什么话?”顾小十眼眶也有点发红,只怕是哭过的。顾小十虽然文弱,但到底是个男人,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他怕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沈善瑜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欺负沈怡安的未来老公就是欺负沈怡安,只有她才能欺负沈怡安! 安国公咬牙:“五公主,此事不便惊动五公主了。”他能怎么说?为了大姨娘给了儿子一巴掌?到时候这老脸可真是丢尽了。 沈善瑜和萧禹对视一眼,旋即笑道:“既然安国公不愿说,那孤也就不勉强了。”安国公方舒了一口气,她就施施然的看向了顾小十,“顾公子说说吧,孤要听实话,若是有一点不合实际,当心我拆了你们安国公府。” 她这话带着几分孩子气,但让安国公心都悬起来了。沈善瑜的得宠程度如何,他是知道的,只要不要出现沈善瑜将皇帝脑袋按到开水盆里这样的事,帝后都是由着她性子,到时候要拆了安国公府,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顾小十坦然回答:“回五公主的话,只因方才大姨娘说,顾某不配拜入恩师门下,更埋怨顾某不曾拉拔九哥。顾某气急了顶了一句上去,没成想大姨娘便寻死觅活说顾某不该说她是奴才。父亲给闹得脑仁疼,加之顾惜着大姨娘操劳了半辈子的情谊,给了顾某一巴掌。” 他并没有说话不利于安国公的事来,甚至在最后还给安国公打自己耳光的事戴上了重情重义的帽子,这让安国公松了口气。要是这为了妾侍而发落儿子的事传到了陛下耳中,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咯。 沈善瑜撇了撇嘴,知道事情定然不会那样简单,笑道:“知道了,孤和你也有数面之缘,自然给你做主。”她笑盈盈的看向了安国公,“烦请国公爷,将大姨娘请出来吧。” 安国公大惊失色,又不敢反驳,只好命人将大姨娘带了出来。大姨娘方才一番撒泼,让安国公给了顾小十一下,现在正得意呢,又听说五公主传召。她本就是个关在内院的女人,脑子不清楚至极,以为这样有门,忙换了一件大衣裳,匆匆往外面去了。 一到了正堂,大姨娘第一眼便看到了沈善瑜和萧禹,微微抽了一口气。萧禹生得俊美而英气,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不愧武郎之名;而沈善瑜相对娇小了许多,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的精美,加之她随着年龄的增长,五官愈发的长开了,那股子少妇的温婉动人也显露了出来,愈发的漂亮。 两人坐在正堂之中,仿佛正堂被阳光普照了一般,亮堂了许多。 大姨娘立即满脸堆笑,先跟安国公请了安,又含笑盈盈的给两人沈善瑜和萧禹问安:“见过五公主,见过萧将军。” 沈善瑜只是礼貌性的一笑,眼前这个女人算不上顶美,又因为上了年龄微微发福,而且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她脸上的粉简直厚得不能再厚了,一笑起来都要往下掉了。 安国公看着她满脸堆笑的样子,脸上略一抽搐,便决定不再管她了。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五公主是要收拾她给小十张目了! “这么多年,都是大姨娘在管贵府上的事?”沈善瑜问道,“看来大姨娘也是能人多劳嘛。” 大姨娘忙笑道:“先头的几个夫人都去了,下面的姨娘们又都不中用,少不得让妾来管着。”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顾小十,眼里大是不屑,“十爷跟他哥哥一样,都是极为聪明的人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神经的人?谁问她顾小十的哥哥了?沈善瑜微微一笑:“听说方才顾家十公子冲撞了大姨娘?” 大姨娘兀自笑道:“十爷还年轻,自然不能一般计较。”若是能够引得五公主厌弃他,那自然是最好的。 沈善瑜忽然抚掌笑起来:“大姨娘,你很好。”后者不明所以,正要道谢,不料对方话锋一转,“一个奴才,敢和主子计较?” 大姨娘顿时白了脸:“五公主……”难道,五公主让她来,是为了给顾小十张目? 沈善瑜看着她:“祖母既然看中了顾家的小十,自然就要收为徒弟的。大姨娘敢说不?安国公府好规矩,再者,你凭什么管顾小十?就凭你掌着安国公府的事?可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你想做什么?当众说什么顾小十不配做祖母的徒弟。祖母以为他很配,孤也以为他很配,你是当众下祖母与孤的脸面?”她说到这里,施施然看向了坐在主位紧握着扶手不发一语的安国公,“敢问国公爷,辱及皇室者,罪几何?辱及功名加身者,罪几何?” 安国公铁青着脸:“回五公主的话,辱及皇室者,轻则廷杖一百,重则凌迟处死、夷灭三族;辱及功名加身者,罪当廷杖六十。” 沈善瑜笑得很乖,握着萧禹的手,也不看安国公:“所以,就请国公爷下令打吧。”大姨娘大惊失色:“老爷——”她不要被打,一百六十廷杖,不要了她的命? “那就从重了算,如何?”沈善瑜笑得十分恶意,将大姨娘吓得噤若寒蝉:“五公主,五公主开恩……” 沈善瑜笑得很乖,但是并不看她,只是问顾小十:“细软收拾好了?”后者颔首称是,萧禹扶了沈善瑜起身:“那走吧。”顾小十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姨娘,心中说不出的快慰。 临出正堂,沈善瑜又转头看着安国公:“国公爷可记得要打,要是让孤知道了没有打,可就不这么简单了。”萧禹将她扶着,又抚着她的肚子,低声道:“阿瑜。” 沈善瑜立时会意,她现在很生气,顾小十是沈怡安的心上人,就为了这个缘故,她也要为顾小十张目,别以为安国公府里面乱,就没人治得了这种成日不开眼的女人了。但想了想,倒也不至于要大姨娘的性命,更何况自己肚里还有宝宝,为了宝宝祈福,也不该杀人。“罢了,看在你为安国公府操劳半辈子的份上,减去八十廷杖吧,可不要打死了。” 大姨娘额上冷汗涔涔,听了这番话,知道自己好歹是保住性命了。软在地上哭得心力交瘁,她不过是想要为儿子挣个好前程,错了么? * 顾小十搬入将军府之后,萧禹命人给他单独开了一个别院,又指了好几人去伺候,衣食住行随其吩咐。顾小十自然格外感激,视萧老夫人如至亲,更尊萧禹为兄。 自打传出萧老夫人将顾小十收了的消息,敦王夫妇俩算是无奈了。知道沈善瑜有心抬举顾小十,若是顾小十高中了,到时候沈善瑜在皇帝跟前撒个娇,顾小十必然受重用。有了这份前程保障,敦王夫妇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再不管女儿是不是要去见顾小十了。 而顾小十身子孱弱,接连好几日被萧禹带着练武,累得气都喘不上了,未免沈怡安知道了担心,沈善瑜特意告诉她,这几日萧老夫人要把顾小十的性子拧过来,不许外人打扰。虽然挂念,沈怡安还是很听话的没有到将军府来探望。 王兴业伏法之后,虽然调查的事持续了好几日,皇帝并未有什么过多的反应,最后命萧禹官复原职。沈善瑜颇有几分纳罕,以自家父皇的性子,不该想不到这是世家们卯足了劲儿要害萧好人。故此,沈善瑜这日睡饱了之后,草草吃了早饭,进宫去了。 如今临近腊月,各处都开始采办年货了,是以京城之中格外热闹,沿途都能听见各色叫卖声。沈善瑜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之中,昏昏欲睡。昏昏沉沉之间,隐隐的听见外面有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这香气果然很好。” 沈善瑜睁开眼睛,微微掀开车帘,外面正有见一个白衣公子立在道路旁,手中正拿着一盒水粉。他很是消瘦,看起来很没有精神,但声音温和,似曾相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脸上的疤痕已然淡了很多,但若是细看,还是能够看出来。 明月也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看来对方之后,这才蹙着眉头:“这位文郎公子,毁了容也不肯消停一些?还想着要买胭脂水粉去哄哪个小姑娘?” 自打怀孕后,沈善瑜自感温和多了,也不像往日那样孩子气了,至于对于陈轶、香云和唐翊君等人的怨言也少了很多。示意明月不必再说,又命车夫停下,权当看戏。 那摊主是个中年大婶,笑得眼睛都弯上了:“这香气自然很好,本是我们家中的祖传方子,不肯轻易示人的。今年想着拿出来换些钱,也好买肉过年。公子瞧着这香味,可衬得上那位姑娘?”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陈轶的声音一直是很好听的,轻轻的说出这话来,让大婶愣了愣:“敢问是送给谁?” “内子。”陈轶说,倒是让沈善瑜惊了一跳,难道陈轶这情圣竟然改好了?以他风流多情的性子,愿意只对唐翊君一人好?怕不见得吧。 大婶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必是公子惹夫人生气了吧?胭脂水粉首饰,是女人家最喜欢的了。这样一来,夫人定会和公子重修旧好的。” 陈轶苦笑:“不是我惹她生气了。是她……”从进门以来,就没有欢喜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陈轶愈发的觉得往日年少轻狂之时做的事委实好笑,倒不如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这几年没了容貌的加持,文郎的光环也渐渐淡去了,他才明白平淡的日子未必不好,众星捧月也要消受得起。 但是唐翊君,却始终冷着一张脸,甚至两人至今都没有圆房,让他很是苦恼。 “赔个不是就好了,哪有女人真的跟丈夫置气的?”大婶一派和事老的样子,但还是喋喋不休说着陈轶开罪了他自己的夫人,让陈轶哭笑不得,赶紧打断了她:“我虽知道女人家都喜欢这些,但并不知她的喜好,她也从不让我动她的妆奁。” “你得哄哄呀。”大婶都急了眼,这臭小子怎的这样傻?乍一看,这臭小子虽然面黄肌瘦,但看得出是个模样极好的,再一细看,才看到脸上有条疤,虽然有点影响形象,但这臭小子底子好呀,若是哄几句,哪个姑娘家不动心啊?再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怕什么?“服个软什么都有了,哪里能像你这样啊?做错了事大不了道个歉。” 陈轶愈发的好笑:“我、我真没做错事……”他现在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面对府上的两个女子,唐翊君本就不是自愿嫁过来的;香云更是因为自己被瑞王割了舌头,每次看到香云,他就愧疚难安。但愿,他不会再伤到她们两人的其中任何一个。 他偶尔还是会想到沈善瑜,想到当初,沈善瑜曾经称赞过他。后来的事,太出乎意料了,一步步的将沈善瑜彻底得罪了。若是没有这些事,他大概和现在的日子完全不一样吧。或许现在站在沈善瑜身边的男子,就是他而非萧禹。 不过,事情都过去这样么久了,现在沈善瑜都有了身孕,再想也没有意义了。 见他还敢顶嘴,大婶更是念叨起来,陈轶哭笑不得的听着大婶“训诫”,沈善瑜则放了帘子,低笑道:“看来,这位文郎公子,真的改好了。” “狗改不了吃/屎。”明月撅着嘴,“我才不信他改好了。”毕竟陈轶当日怎么开罪自家公主的,明月可是全看着的。要说陈轶改好了,她才不相信! “你信不信又怎么样?你想跟他一起过日子?”沈善瑜撇嘴,笑着调戏明月,“你要真想跟他过日子,一会儿我就跟父皇说,让父皇将你赐给他做个如夫人。” “公主不要呀。”明月忙抱住她的腿,“明月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公主,公主千万不要把我扔到他那里去呀。”她宁愿跟宫里的小太监对食结为菜户,都不愿意跟陈轶那厮扯上任何关系啊! 沈善瑜直笑,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好了,和你玩笑呢。”说到这里,她又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陈轶的事暂且不论,她很想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何以明知是世家搞鬼,也不曾追究世家的责任? 第57章 巨贪后路 沈善瑜进宫之后, 立马往凤仪宫去给皇后请安。因沈善瑜出嫁后,皇后膝下无子女承欢,显得有些寂寥, 好在太子妃和各府皇子皇女们会带各自的孩子进宫来,皇后倒也不至于无趣。 见女儿进宫来, 皇后笑道:“你婶子前些日子进宫来,我瞧着她已然不管怡安的事了。”将沈怡安的禁足给解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敦王夫妇俩, 根本就不去管沈怡安是不是要和顾小十见面了,反正大齐民风开化,不禁止男女之间见面。 沈善瑜佯作不解,笑得十分欢喜:“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敦王叔和婶子大概也明白了怡安和顾小十的感情了吧?”反正,她才不会承认她在里面横插一脚了呢。 第44节 看着小女儿装无辜的样子, 皇后笑起来:“你是母后生的, 就你, 母后还不知道?顾家那公子何以机缘巧合拜入叶太傅门下?叶太傅如今深居简出,可不要是无意之中碰见了。分明是你和萧禹有心抬举他。” 若是拜入叶清仪门下, 那么殿试可以说不必愁了。更不说顾小十现在有沈善瑜和萧禹做靠山, 来日高中后, 皇帝自然会重用顾小十。正因为这些缘故,敦王和敦王妃对于这件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然心里对安国公府那情形不满意,但那也不是大问题。 沈善瑜眨巴眨巴眼睛:“哪是儿臣抬举他?分明是祖母见他还不错, 这才起了心思收徒。况且,顾小十连中二元,又年轻,怎的不是个好苗子?怡安配他倒也不委屈,男人肯上进就是最好不过了。” 皇后自然也是以为如此,又叹道:“若他是嫡子,你敦王叔和婶婶也不会这样的拧巴。可惜是个庶子,总是委屈了怡安几分。” “庶出怎么了?怡安也是庶出呀。”沈善瑜笑道,“哥哥姐姐们也有那样多的庶出,不是人人都很好么?况且,安国公府那境况,足足五个嫡子,才不敢让怡安嫁过去,来年说不定还要争家产什么的。”说到这里,她将那日在安国公府揍了大姨娘的事和盘托出,“若是嫡子,来年说不得就要住在安国公府之中,面对这些自以为是的姨娘们,那才是受气。倒不是是庶子,自己去建功立业,来日说不准父皇一高兴,就赐官宅,自己过日子,总比跟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还可能受气来得强啊。” 这丫头的嘴皮子功夫愈发厉害了。皇后如斯想着,盈盈含笑:“说得有几分道理,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顾家的小十成不了,倒也和咱们没有什么干系了。” 这当然是肯定的,但萧老夫人名声在外,加之顾小十并非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不说位列榜首,但高中进士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要有做官的机会,相信顾小十是可以混得好的。 很快的,沈善瑜也就往御书房去了。因为满心惦念着萧禹和世家的事,沈善瑜脸色稍稍有些苍白,被督太监迎进御书房之中,赶紧请她坐下了。看着女儿的脸色有些发白,皇帝咳了一声:“小丫头,有什么事呀?非要巴巴的来找父皇?” 皇帝的寝宫乃是重地,绝非后宫女子可以随意出入的,除了皇后和太后在未经传召的情况下可以踏足,旁人若是进来,护卫的羽林卫并銮仪卫有权直接处死。而本朝之中,五公主沈善瑜是个奇葩的存在,她是可以随意踏足此处的。 “儿臣只是想父皇了。”沈善瑜当然不会单刀直入,毕竟面前的是疼爱了她十几年的父皇,“来瞧瞧父皇身子可好。”自年里害了风寒,拖了近半年才痊愈,皇帝的身子坏了许多,虽然看来还好,但精神劲儿的确是有所不足了。 “好,一切都好。”皇帝一面笑,一面暗自腹诽,这小丫头来意太明显了,不就是想要知道何以萧禹官复原职,面对明摆着栽赃陷害的世家没有继续查下去。她自小就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更不说现在怀孕了,脾气更大,能咽下这口气才怪呢。 见父皇尚好,沈善瑜也就自顾自的往自己想知道的话题上引了:“阿禹如今官复原职了,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处置王兴业?” “你想父皇如何处置他?”皇帝笑起来,看着女儿歪着小脑袋的样子,愈发觉得可爱。这些日子,这丫头圆润了不少,看来萧禹将她养得很好,也不枉自己将女儿托付给他。 沈善瑜瞅了一会儿父皇,摇头:“父皇好坏,就要引得儿臣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女子左右朝政,可是要被打杀了的,儿臣才不愿意一尸两命呢。” “父皇的意思,王兴业革职下狱,如此就好了。”皇帝故意这样说,就想看看小女儿会有什么反应。 “不曾追查?”看着皇帝负手立在窗前,似乎因为坐久了有些乏。 “不曾追查。”皇帝故意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面目表情,就这样暗自偷笑。 沈善瑜撅起嘴:“可是明摆着就是世家栽赃陷害呀,儿臣一点也不信世家没有牵扯进来。像是谢阁老父子俩,儿臣一点都不相信他们能够摘干净了。” “那小丫头知不知道,凡事是要讲证据的?”皇帝笑道,“你我手上有什么证据,能够追查谢阁老和谢行啊?”皇帝手上其实是有证据的,那日暗卫听到谢家父子俩的确是参与了这件事。但这么多日子,一直费心探查,谢家父子委实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探查多日也无果。 看来这位首辅谢阁老,委实是有些胆识能耐。如今敢陷害驸马,来日,说不定就是哪个皇子了。 “儿臣有证据呀。”沈善瑜眨巴眨巴眼睛,“只是不在儿臣这里,在相国寺之中的长生殿里。” “什么?”皇帝转头看她,迎着光,沈善瑜的笑容健康而饱满,满是鲜活的生机,“相国寺之中?” “是,相国寺之中。”沈善瑜施施然说道,“在相国寺之中的长生殿里,供奉着不少的长生牌位。大多是为了自己祈福而设立的,而长生牌位之中,除了少数几个是有缘人不必给出任何香油钱之外,其他的可都是要给钱的。” 当年大公主回来,她跟着姐姐去相国寺,那时候在长生殿之中发现了大公主的长生牌位,不必细想,定然是陆齐光亲手刻了送去的。而那时小沙弥也说,这是有缘之人,故此不收银两。但像是那种为了达官显贵而设立的,只怕要给的香火银更高。 但是其中,谢阁老的名字赫然在列。 皇帝沉吟片刻,旋即知会了督太监:“去,立即去查,若要将长生牌位供奉在长生殿之中,需要多少的银两?” 督太监领命,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折了回来:“禀陛下,如若在想要将长生牌位供奉在长生殿之中,一年少说也是千两白银。奴才着人去看过了,谢阁老父子的名字的确在其中,并且得了准话,已然供奉了十余年之久。其中唯有三个牌位是有缘之人所立,并不必收取香火银。其一是为年迈的母亲所立,其二是为自己年幼多病的儿子所立,其三则是为了自己心仪的女子所立。” 听到最后一个,沈善瑜立时尴尬了,那必然是陆齐光为大公主所立的长生牌位。要是给父皇知道……她浑身抖了抖,不动声色的坐下了。 皇帝脸色铁青:“阁臣俸禄虽高,世家家底虽厚,但一年二千两的白银,难道不管阖家大小的嚼谷了?”他咬了咬牙,“命暗卫去将谢府上的账册顺出来,朕倒要好好看一看,他到底哪里来的这样多银子!” 若真能这样多的银子,保不齐就是贪赃枉法了得来的。上不知承天恩,下不知恤黎民,这等谗臣,如何能够再留? 督太监领命称是,沈善瑜笑眯眯的坐在一旁,朝臣们有自己的私产不足为奇,但产量总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会连续十余年这样富庶?一年二千两白银的固定支出,当真不管家中如何开销了? 皇帝自然也是如此作想,脑洞越开越大,已然脑补出了谢阁老贪赃枉法的证据。加之暗卫送回来的消息,皇帝现下是磨刀霍霍,准备对谢阁老动手了。 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沈善瑜笑眯眯的起身:“父皇息怒,没有必要为了此事而动怒,好容易才好的身子,可不要为了这等佞臣而坏了。”又和皇帝寒暄了几句,自行走了。 待她一走,督太监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皇帝,低声道:“陛下,方才去相国寺的暗卫回来,还有一语请奴才带给陛下。那长生牌位之中的三个有缘之人,大公主的闺名也赫然在列。” 皇帝立时横了他一眼,督太监赶紧低下头去。皇帝负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果然有阿璐的名字?”督太监颔首称是。皇帝抿紧了唇,静默不语。大公主远嫁之事,是他此生憾事之一,而方才督太监也说了,三个有缘之人,一个是为母,一个是为子,最后一个则是为心仪女子。 念及此,皇帝咬紧了牙,莫非……阿璐当年远嫁之时,本是有自己心仪的男子的?只是为了大齐,她选择了牺牲自己?难言的伤感涌上心头,作为父亲,皇帝自然是觉得愧对大女儿,便竭尽所能满足小女儿的一切要求,也算是聊减心中的愧疚。 若是阿璐在和亲之前,已然有了自己心仪的男子,她若是说出来,明明可以免除和亲的,她却始终隐忍不言。皇帝握紧了手:“阿璐的长生牌位是谁送去的?” “方丈说,是一位姓陆的公子。”督太监道,“方丈说,那位公子模样顶好,只是面容略有些冷冽,是八年前,大公主和亲远嫁当日送去的。” “陆齐光?”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的,这些特征合在一起,除了陆齐光,他都想不出来是谁了。毕竟阿璐是皇女,一般的人根本接触不到她。只可能是世家,只可能是朝臣。而姓陆又面容冷冽,只有陆齐光一人! 皇帝现下心中五味陈杂,若真是如此,他一个做父亲的,要女儿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颜面何存! 沈善瑜回了公主府,已然是午时了,未免她不好好吃饭,萧禹从校场回来陪她一同吃。沈善瑜自打怀孕之后,尤爱鲫鱼汤,美美的吃了一碗,才将今日之事告诉了萧禹:“我是不是很能耐?只几句话就让父皇要查谢阁老了。” “是两年前去长生殿之中?”萧禹盛了汤在碗里,吹凉了才一勺一勺喂给她,“我倒是不知,你原来一直记着。” 沈善瑜微微红了脸:“跟你在一起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又扑到他怀里,险些洒了汤,“最喜欢阿禹了。” 将手中的汤碗搁下,萧禹抱着她:“我也最喜欢阿瑜了。” 沈善瑜最喜欢萧禹的低音炮撩自己,撩得浑身舒爽,她卖力的在萧禹怀中蹭着。萧好人被她蹭得脸上一片火红,他憋红着脸,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别把宝宝压到了……”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手下一鼓,掌心很清楚的感觉到了一只小小的脚丫子,他立时露出笑脸来:“宝宝踢我了。” 沈善瑜:……不知道为什么好想笑。 埋在他怀里,沈善瑜憋笑憋得厉害,慢吞吞的点头,笑道:“是呀,宝宝踢人了。这样壮实,怕是个男孩儿呢。”见萧禹眼底都在发光,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我的汤呢?我的汤呢?” 萧禹忙重新端了汤喂她,若是个男孩儿,自然最好。那样,就可以不再让阿瑜受到孕育之苦了。但这话他现在不敢说出来,他生怕让阿瑜动了气。更怕的是……阿瑜知道他的心思之后,再也不让他碰了。 想到那日在阿木尔,沈善瑜刻意整治他,足足一月没有碰过她,那钻心的滋味,真是让人骨头缝里都在发痒。而后来,阿瑜又有了身孕,这些日子他都快憋坏了,等阿瑜生产后,出了月子,他要好好的发泄一番才好。 而这样消停了好些日子,到了腊月二十二,临到封笔仪前夕,事情却陡然闹开了。首辅谢阁老和其子谢行贪赃枉法,所贪银两竟有数十万两之巨。又因其官拜首辅,让皇帝更是雷霆震怒,腊月二十三,狱中的王兴业更出面作证,乃是谢阁老等人授意他诬告萧禹,一时间众人哗然。 皇帝虽是盛怒,但碍着即将过年,并不急着处罚,只将谢家大小尽数禁足,派兵把守,若有人强行出来,杀无赦。 而这件事之后,阖京上下都陷入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局面。世家们自然怕王兴业和谢阁老双双倒台后将自己给咬出来,要知道,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不慎,那可是要把自己给牵连进去的;而白衣们虽然柏手称快,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心的。毕竟这样多年,世家和白衣也时常有联姻,到底也怕自己的儿子或闺女被牵连进去。 而白衣之中,最为担心的,就是陈阁老了。 “父亲是怎么了?”作为儿子,陈轶自然对于父亲的变化是看在眼里的。父亲本是个意气风发的人,但现在,竟然变得沧桑和垂垂老矣。按着道理,父亲和谢阁老争锋已然有好几年了,但现下,谢阁老被禁足,不日一查,他便是再也翻不了身了,何以父亲还会这样? 莫非是……斗久了惺惺相惜?所以萌生了舍不得的情愫? “轶儿来了?”陈阁老看了一眼他,负手立在窗前,神色悲凉的看着外面,“为父虽然不好说,但凭这样多年的同僚之谊,谢家那老匹夫的心肠也不难猜到。他即便是要垮台了,在死前也势要咬我一口方肯善罢甘休。” 陈轶闻言大惊,他这么些日子在中书省也不过充当着透明人的角色,虽然中书令依旧欣赏他的才华,但这可是明摆着开罪了几位殿下的人,哪里敢多接触?所以他也就不咸不淡的吊着,久而久之,争权夺势的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但现下听了父亲的话,又想到谢阁老的为人,也是深以为然。 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父亲和谢阁老两人都互相有对方的把柄,但即便再看不顺眼对方,双方都是世家和白衣的领军人物,一着不慎便会让双方的阵营都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双方也没有将对方的死穴暴露出来。 但现在,谢阁老明摆着是回天无力了,在临死前,他怕是会狠狠的咬陈阁老一口,拉一个垫背的,也算是不枉费了两人这样斗法多年的梁子。 “父亲到底做了什么?”陈轶道,“能让谢阁老一击必中?若有不妥的地方,可会牵连到全家?” 陈阁老长叹一声:“不知,一概不知。”若说是否会牵连到全家,看看谢家不就明白了么?若不会牵连到全家,谢阁老和谢行做下的事,何以会让全家都跟着一起禁足?以谢阁老的性子,若不是大的纰漏,他绝对不会上达天听的。 加之皇帝陛下是何等擅长制衡之术的人,世家的领军者被拽了下来,未免白衣坐大,势必也要拽下白衣这边的领军者的,以此达到势力的平衡,以免再次出现一方独霸的情况。 见父亲良久不语,陈轶忽然也明白过来了,沉吟片刻:“儿子知道了。”不管如何,父债子偿,不管父亲做了什么事,自己都得一起承担,这是男人的责任。他向陈阁老深深下拜,便下去了。 刚出了父亲的书房,陈轶长叹了一声,陛下将此事压到了年后再审,也算是给了他一点时间。念及此,他问身边的小厮:“少奶奶和香云呢?今日可在府上?” “在,在。”小厮一叠声应道,自大爷和大奶奶成婚以来,两人就一直冷战,就他说,大爷如今对大奶奶着实不错了。哪怕是两人没有圆房,大爷也从来没有下过大奶奶的脸面。还不说竟然为了她和太太吵了起来。这是往日从来没有的事啊!偏偏大奶奶自矜着乡君的身份,俨然是只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日子。 想到这里,小厮都为大爷喊冤,虽然大爷的容貌的确不比往日了,但既然嫁了进来,就别摆出一张死人脸,好歹是要过日子的。无声叹息后,小厮问道:“大爷是要去大奶奶院子里?” “不,先去找香云。”陈轶面色凝重,“你去将媒人带来,我有话当面和香云说。” 小厮眼睛都直了,这爷是怎了?难道想要将香云给嫁出去?说来也怪,去了老爷书房后,出来就成这样了,莫非是有什么大事?但他到底不敢说出来,称是之后,快步出去了。不多时,他折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胖胖的大婶,看来十分的慈眉善目:“陈大人是想要纳妾还是如何?”虽然是平头小老百姓,但她到底是知道,谢家如今要倒霉了,陈家自然就能青云直上,虽然文郎模样的确不如往日,但若是如此,至少也能水涨船高不是? 陈轶摇头不语,将媒人领到了香云的房中。自打被瑞王割了舌头,香云老实多了,有时虽还要默默垂泪,但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哭了,但羞于见人,只呆在屋子里。虽然依旧水灵,但比起往日,再没有那股子灵动了。 见陈轶来了,香云本是欢喜,迎上去则见还有小厮和外人,吓得要躲,被陈轶拉住胳膊:“我今日来,是要知会你一声儿,我准备把你嫁出去了。今日命媒人来,是要给你物色夫家的。” 大齐女子地位算不了低,故此女子再嫁也是寻常之事。香云瞪大了眼睛,“呜呜”想要说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潸然而下。陈轶让她坐下,看向了媒人:“没有什么要求,家世清白,为人正直,有上进之心就好,不要苛待了她。” 媒人蹙眉打量着香云,这姑娘生得虽好,但是个哑巴,白白糟蹋了一张好脸蛋。当下陪笑道:“陈大人,你也知道,姑娘嘴巴上有点毛病,难免有些轻狂的看不上,若是鳏居的……” “无碍,只要待她好,旁的我都不打紧。”陈轶淡淡的吩咐,香云拉着他的衣袖不住的哭着,陈轶心中也为难,狠了心说,“烦劳了,这事越快越好。” “好,容我回去为陈大人物色一二。”媒人含笑,男人的心肠她怎么不懂?喜新厌旧的主儿罢了,陈家将要水涨船高,陈大人怎能再看上一个哑女?将她风光嫁出去而不是卖出去,已然是给足了她的脸面。 不料连自己的眼泪都无法让陈轶回心转意,香云哭得愈发无力,她知道她这样子总有一日会让爷嫌弃的,但是没想到,爷竟然一点旧情都不念。她愈发悲凉,自行去书桌前,在信纸上写道:“爷不要我了么?” 陈轶满心酸楚,令小厮和媒人一起下去了之后,这才看向了那张纸,低声道:“我不是不要你了,若不出意外,陈家马上就要遭难了,我怕是护不住你了,不如趁早将你清清白白的嫁出去,免得陪陈家一起遭难。”见她小脸都哭花了,陈轶给她拭去眼泪,“好了不要哭,我会给你找到一个疼你的夫婿,到时候你嫁过去,到底是正妻,比现在好过许多。” 香云“呜呜”的叫着,又摇头。爷从来没有对她撒过谎,所以她也相信爷所言非虚。但她不怕,哪怕是真的要死,死在一起又有何妨? 见她摇头,陈轶也明白她的意思,苦笑道:“香云,我欠你够多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接连被五公主惩罚,甚至因为我,让你再也说不出话。你若是因为我再受到什么苦楚,只是让我更为愧疚而已。”他笑得更是惨淡,“听话,好好的嫁出去,别让我再担心了。” 香云哭得愈发凄厉,眼泪漫了一脸,让陈轶心酸不已。若不是大事,父亲不会那样担心,到时候陈家若是如谢家一样,何必再让香云陪自己受苦?就算不顾念她为自己丢掉了舌头,也该顾念往日的情分。“不哭了,等你嫁出去之后,日子久了,你就会忘掉的。” 香云如何肯住,哭哭啼啼了好半晌也不曾抬起头来。陈轶只将她哄住,又劝她睡一觉,这才唐翊君屋中去。 因并非情愿嫁过来的,唐翊君这么些日子也消瘦得很快。虽然她知道陈轶对她不可谓不好,但她始终不愿意接受这是她的夫君。正坐在软榻上看书,外面有人说是陈轶来了,唐翊君脸色顿时青了,也不肯主动理他,还是自顾自地看书。脚步声渐渐到了面前,唐翊君微微一怔,旋即见一张薛涛笺放在跟前,上面字迹极为苍劲,不难看出是陈轶所书:“立书人陈轶,系京城人士,聘定唐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无子绝世,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匆匆看罢上面的字迹,唐翊君脑中都快炸开了,休书!陈轶居然敢写休书休她!唐翊君牙都咬酸了:“你什么意思!?” “无子乃是七出之一。”陈轶很淡定的说完这话,“夫人无子,陈某可休之。况夫人本是完璧之身,又有乡君爵位,往后可重梳蝉鬓,美扫娥眉,选聘高官之主。” 唐翊君和香云不一样,香云太过娇弱,而唐翊君本就是个英气之人,陈轶并不担心她会如何。所以不如不解释,也好过让她看自己的笑话。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有必要为了他,让唐翊君受到牵连,总归她并非自愿嫁进来的。 唐翊君气得浑身发抖,立身怒道:“要休也是我休了你!我是皇帝赐婚嫁进来的,你有什么资格休我?” 作者有话要说:  额……不要大意,阿香其实本来就是想要陈轶洗白的。 陈轶的定义是,他的渣源于他的中二,他觉得他的脸能让人都原谅他。 但是现在,他毁容了,渐渐也成长了,从愿意去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去哄唐翊君让她宽心就已经在做出改变了。 么么么么哒~本文即将进入尾声~咱们准备开最终卷啦~ 争取在二十五号之前完结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58章 产子哀求 陈轶无心和唐翊君争吵, 况且她并非自愿嫁进来,两人又没有圆房,陈轶当然不忍她可能会被陈家牵连。深吸了一口气, 淡淡道:“陛下若要怪,我愿去领罚。” 其实唐翊君不过空口一说罢了, 以她不被待见的程度而言,就算是敢去皇帝跟前告, 皇帝也不会理她。更不说当日将她嫁到陈家就是为了羞辱她, 现在自然乐见她再被陈轶羞辱一次。 气得要死的唐翊君跺脚怒道:“陈轶,总有一日,你要跪在我跟前求我!”她到底还是个有封号的乡君,竟然被陈轶如此羞辱,她怎咽得下这口气? 陈轶摇头,神色淡然如水:“我不会求你, 我犯不着求你。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 夫人自便吧。”他说罢,转身则去了。身后传来唐翊君的歇斯底里, 陈轶反倒是松了口气。他能做的不多, 到底将两个女人送得远远的, 如此也好。 这头陈家在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而在公主府养胎的沈善瑜这些日子愈发的小心翼翼起来。因为已然是八个月的身孕了,公主府之中早已备下了太医和接生女官,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护。而萧禹也向皇帝告了假, 在公主府陪着沈善瑜,生怕出一点岔子。 随着月份渐长,沈善瑜对于腹中的孩子也越来越有着自己的感知力了。每一次散步的时候,都觉得肚子沉甸甸的,好像孩子随时都会落出来一样。 第45节 这日沈善瑜刚刚睡醒,萧禹已然往将军府去,和顾小十一起练武了。这么些日子,顾小十打起拳来倒是像模像样的,身子也渐渐强壮了许多,脸上的病怯之色慢慢的好转,萧老夫人这才开始严格规范他读书写字。 命人传了饭来,沈善瑜数着饭粒,因为肚子渐渐隆起,坐着都觉得压得难受,索性歪在了软榻上面。明月给她摆了饭,又说杨婉茹来了。 作为好奇宝宝,杨婉茹对于生孩子这事很好奇,自打帝后命太医十二个时辰看顾着沈善瑜之后,杨婉茹也天天来公主府,就为了瞧瞧小外甥到底什么时候生出来。屋中地龙烧得暖,杨婉茹一进门,就将披着得狐肷斗篷给解了,自行坐在了沈善瑜身边,抚着她仿佛是圆球一样的肚子:“小外甥今日不知道乖是不乖。” “乖,怎么不乖?”沈善瑜笑道,“没看到我都只能歪着坐了?压得难受,坐直了才不好。” 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杨婉茹一脸似听非听的模样:“都快要生了,你自然是要辛苦一些。”又笑道,“我且问你,谢阁老那一家子的事,你是有掺和在其中的吧?”就沈善瑜这性子,她还能不知道?明摆着是谢阁老等人授意王兴业诬告萧禹的,沈善瑜能装作不知道?况且现在王兴业也一口咬死了的确是以谢阁老为首的世家朝臣们授意,如今可算是抢当众人推了。 沈善瑜眨巴眨巴眼睛,装作无辜的样子:“没有呀,我哪里有那样坏?况且我也不敢干涉朝政呀。”她一脸无辜,好像自己真的那样纯洁,对于谢阁老的事一无所知一样。 杨婉茹是个纯真姑娘,也不大怀疑沈善瑜,皱着小脸寻思着难道自己误会她了?也不再提这件事,摸着她的肚子:“真希望小外甥快些生出来。” “我倒希望你赶紧嫁出去。”沈善瑜拉她坐在身边,笑得格外狡黠,“婉茹,怡安那无赖可都有心上人了,你的心上人还在哪里?尽管你比我二人都小,但也该着急了。” 被她一番揶揄,杨婉茹的脸立时像是熟透的苹果,手足的无措的摆着手:“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说我、说我干什么?”又气道,“当日你被传出喜欢陈轶,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现下你怎么逼起我来了?” “我没有逼你呀。”沈善瑜双手一摊,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若是逼你了,现下就给你找一个夫婿,逼着你嫁给他。我不过是随口催上一催,不说立马成亲,却也该物色了。”以杨婉茹家世样貌,愿意结亲的不会在少数,但不知道这个表妹有没有瞧得上眼的。 杨婉茹脸色绯红,小鼻子里发出两声哼哼:“你现在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了?纵有上门提亲的,但我连对方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盲婚哑嫁,我是不会愿意的。”她当然是很羡慕萧禹和沈善瑜的,也很佩服沈善瑜。毕竟沈善瑜是放下了女孩儿的矜持,自行去追萧禹的。所以两人能成,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萧禹性子沉稳内敛,指望他主动,倒还不如自己主动来得痛快。 沈善瑜说:“那就见吧,咱们大齐又不禁止男女之间见面。”见杨婉茹俏脸粉红,眼珠儿一转,大笑道:“莫非你已经被人提亲了?”杨婉茹心慌不已,忙扑上来捂她的嘴:“胡说!胡说!” 沈善瑜笑得厉害,仰躺在软榻上,笑了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旋即惊呼道:“糟了!”杨婉茹给唬了一跳,见软榻湿了一片,顿时吓得白了脸:“是不是要生了?” 明月忙不迭出门,命几个二等丫鬟去备热水和参汤、请太医和接生女官并往将军府去将萧禹叫回来。沈善瑜躺在榻上,因为羊水已然破了,不多时就传来阵痛,痛得她脸色发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更痛。杨婉茹慌了手脚,她一个未婚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被吓懵了,还是贴身侍女将她拉起来,在外面去等着。 杨婉茹满心焦灼,又觉得是自己和沈善瑜打闹才导致她发动的。哭丧着小脸半晌不语。接生女官和太医齐刷刷的进来,见沈善瑜痛得脸色发白,接生女官忙取了干净的手巾折成厚厚的,放入了沈善瑜的嘴里:“公主咬紧了,现下产道还没开,再疼也万万蓄着力气。” 沈善瑜汗都疼了下来,摇头示意先将嘴里的巾子拿开,这才对守在身边的明月道:“一会儿萧禹若要进来,你跟他说,他要是敢进来,我就跟他和离,带着宝宝改嫁去。”她不想让阿禹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来不愿他担心,二来,这样子实在太丑了,她当然更不想萧禹看到。 明月一叠声应下,又往门外去。萧禹刚和顾小十一同练武,听说沈善瑜发动了,如何还能顾及?飞快的进了公主府,甚至来不及换一件稍微厚重些的衣裳。见他走得很快,加之他身高腿长,显得更是雷厉风行的。明月忙挡住他:“将军,公主说了,不要将军进去。” 萧禹满心焦灼,又没有听见沈善瑜的声音,心中更是惶恐。他素来是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现在里面一点声响也无,他顿时觉得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抬脚就要进去。但明月分外坚决:“将军,这话委实是公主的意思,将军就不要进去了。” “阿瑜现下这样凶险,我怎能不进去?”萧禹嗓音都急哑了,他本是金玉一般的温厚嗓音,但现在听在耳中,反倒是更加性感了。 明月脸都给他的低音炮弄红了,还是分外坚决的板着小脸:“不成,公主说了,若是将军进去,公主就要跟将军和离,带着孩子去改嫁。” 萧禹:…… 不料沈善瑜会说这样的话,萧禹强忍着心中担心,站在外面,杨婉茹也十分的担忧,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她和阿瑜闹腾,阿瑜定然不会现在就发动的。更何况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更让她心中没底。 若是阿瑜出了什么岔子,她就算一头碰死了也弥补不了啊! 萧禹浑身都绷紧了,全然不顾还有个表亲小姨子在这里,急得趴着门缝:“阿瑜,阿瑜,你应我一声儿。”若是阿瑜有什么事,他要孩子来有什么用处? 屋中,沈善瑜疼得眼泪直飙,但接生女官说了,不能发出声音,将声音闷在喉咙里,又听了萧禹的声音,心中忽的一暖,咬着牙并不言语。接生女官则一面为她擦去汗水,一面查看着产道情况:“公主,产道开了,可以用力了。” 沈善瑜早就忍不住了,此刻方才放声喊出来,声调之凄厉,吓得门外等着的两人齐齐的扑向了门:“阿瑜,阿瑜你怎么了?” 沈善瑜痛得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将孩子生下来的念头。生怕她没了力气,明月在一旁给她灌了参汤又塞了参片,颤巍巍的鼓励着她。沈善瑜愈发的痛,转头看着明月:“阿禹……”虽然说了不愿意让他进来,但最脆弱的时候,还是渴望他能够陪在身边。 “将军在外面呢。”明月托着她的脖子,“公主蓄着力气,孩子马上就生下来了。”说着,她又给沈善瑜喂了一勺参汤,“公主……” 沈善瑜脑中愈发的恍惚,她忽然想到了大姐,小时候大姐每次和陆齐光见面时候的样子,那样的幸福。再后来,她也到了这样的时候,她那时候,是那样迷恋萧禹,也不知道,阿禹第一次听到她说喜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以他的性子,大概会想,这小公主还是变得和那些纠缠他的姑娘们一样了吧。 她脑中一片混沌,眼神也渐渐浑浊起来,吓得接生女官忙叫道:“五公主,不能睡呀!”若是睡下去了,只怕就是一尸两命!明月赶紧掐着沈善瑜的人中,见她还是止不住的浑浊,明月咬了咬牙,道:“公主,你要睡就睡吧,睡着了可就再也醒不来了。到时候将军一个人带着孩子,指不定有多少官家小姐想着将军呢。到时候将军若是把持不住娶了谁,须知马蜂的尾巴后娘的心,到时候公主的孩子落到了后娘手里,定然是讨不了好的。公主如果放心吧将军和孩子交给别的女人,公主就睡去吧。” 接生女官和太医眼睛都直了,看着明月讪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种关头,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小公主真的好么?谁知沈善瑜倒像是有了些力气:“别的女人?” “对!”见这话有用,明月愈发来劲了,“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万一将军被人蒙蔽了,孩子必然更不好过,公主忍心么?留宝宝一人在世上?” 肚子还痛得要命,沈善瑜费力的喘/息着,明月这话说得不错,她要是这样一命呼呜了,哪怕孩子能够生下来,来年的日子更不好过。还有萧禹,她要是闭眼了,就会有别的女人来用她的钱住她的房睡她的阿禹打她的宝宝!万一萧禹真的变成了后爹…… 只觉得一股子气往脑门上涌去了,沈善瑜蓄着力气,尖声道:“萧禹!我跟你没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落了出来,沈善瑜顿时没了力气,瘫软在床上喘气。 外面萧禹被骤然点名,古铜色的俊脸都白了几分:“阿瑜,我在这里。”正要推门进去,里面则笑道:“生了生了,是个小郎君。” 一听这话,萧禹浑身都软了下来,不顾产房血腥,推门进去。接生女官正抱着正在啼哭的小郎君,见他进来,便要将孩子报给他。殊不知萧禹现在只挂念着沈善瑜,对于这让阿瑜受累的小东西,哪怕是自己儿子,他暂时都不想管。 沈善瑜用了全身力气,现在昏昏欲睡,被萧禹抱起来:“阿瑜,你受累了。”又将她抱到一旁软榻上去,自有下人来收拾床上的狼藉,沈善瑜嘤咛一声,到底没力气,只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便歪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沈善瑜于腊月二十七生下了一个男婴,消息传回宫中,阖宫上下皆有封赏,不难看出其受宠程度。在西三里当日,帝后亲至公主府主持,并当众赐名小郎君为萧轩,为定国侯世子。 这份殊荣,就是连太子的嫡长子都没有的。 对于自家儿子得父皇欢心,沈善瑜表示很满意。抱着儿子不肯撒手,连萧禹都只能往后站。而就怎么给萧轩小朋友喂奶的事,小两口展开激烈的辩论,最后以萧好人面对小公主的嘴炮毫无招架之力而告终。 萧轩小朋友吃饱了奶,偎在母亲带着奶香味的怀抱中睡着了,一点都不知道自家爹表情哀怨。见儿子睡着了,萧禹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沈善瑜,将儿子从她怀中抱出来,自行放在了摇篮之中,自己则将沈善瑜抱了个满怀,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平:“自打有了这小子,你眼里果然是没有我了。” 他才不会说,就算这是自己的儿子。但这小子每次都抱着阿瑜死死不撒手的样子让萧好人很生气,要这不是自己儿子,说不准早就给他拎着小衣裳的领子扔到一边去了。 “你吃醋了?”沈善瑜乌亮的眼睛之中净是笑意,萧禹耳根发红,嘴硬道:“没有,只不过有些不平。”往日只要他当了差回来,沈善瑜一定会扑上来钻到他怀里,小猪仔一样拱着,让他很是受用。但自打有了萧轩小朋友,阿瑜就再也不理他了,管他什么时候当差回来,素日里只管抱着儿子逗乐。 他……现在是没有人权了么? 萧好人兀自郁闷着,沈善瑜则靠在他怀里:“多大的人了,还跟儿子争风吃醋。”虽然如此,但她很受用,看着萧好人耳朵尖儿都发红了,她笑得愈发开心,挺起小胸膛:“怎么样?要不要跟你儿子抢饭吃?” 看着她生产之后明显大了一圈的胸,萧禹脸上也渐渐发热,嗫嚅道:“不、不用了……”迎上沈善瑜笑盈盈的双眸,他心中略一憋气,俯身便将她给吻住,好一番磋磨后,才咬着牙说:“往后……再收拾你。” “指不定谁收拾谁呢,浪男人!”沈善瑜撇嘴笑起来,正要再调戏他,外面又有人说是陆齐光来了。 尽管知道陆齐光待沈善瑜好是因为大公主,但萧禹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生出敌意来,下意识用自己的身子将沈善瑜挡去大半。明月打了帘子迎陆齐光进来,他应是刚下了职,还穿着羽林卫的飞禽服,还是板着一张脸油盐不进的样子。 “陆将军。”沈善瑜施施然起身,抱了睡得正香的萧轩小朋友给陆齐光看,“这孩子才睡不多时,可要抱抱?” 小家伙出生出生不过几日,小得可怜,又睡得香。陆齐光沉吟片刻,又见萧禹紧绷着身子,似乎不太放心,也就摇头:“不必了,男人手重,伤到了可就不好。”若是阿璐知道这个孩子安然出世了,必然也会很高兴的吧? 沈善瑜倒也不勉强,抱着儿子坐回到萧禹身边:“轩儿乖,等你长大了,就让你爹爹和干爹教你武功,咱们也去考个武状元来玩玩。”怀中的孩子挠了挠自己的小脸,蹭蹭襁褓,好像在给予母亲回应一样。沈善瑜愈发欢喜,抱着萧轩小朋友亲了又亲。 陆齐光落座,见沈善瑜这样喜欢孩子,报以轻笑:“萧将军多努力才是。”若是能够多生几个,沈善瑜必然会更加高兴的。 不料陆冰山也会揶揄自己,萧禹顿时脸红:“陆将军这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不想再让阿瑜受到孕育之苦了,想到儿子出生那日,若是一个不慎,只怕他和沈善瑜天人永隔。若真是如此,要孩子来有何意义? 但他太了解沈善瑜了,这话一定不能说出来,不然她一定会跟自己翻脸的。 陆齐光笑过了之后,便又恢复了素日之中的冷淡:“今日来,我是为了告诉贤伉俪一件事。今日陛下亲审谢阁老,不出所料的是,他果然开始攀咬陈汝培。” 谢、陈两位阁老这么多年一直互相斗法,所谓互看不爽就是这两人。而现在谢阁老因贪赃枉法之事被下狱了,自然是要攀咬上陈汝培陈阁老的。 对于此,沈善瑜和萧禹相视一眼后,说:“这些位高权重的,有几个没有阴私?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 “不,此事和萧将军有关。”陆齐光坦然回答,“贤伉俪可还记得,萧将军当年在陇右道剿匪,被王兴业扣下粮草之时,往京中呈过折子,却杳无音讯之事?” “自然记得。”萧禹低声道,那时,他将京中是为唯一的希望了,但整整七日,六百里加急送出去的折子了无回音,他在绝望之下,只能纵兵抢粮。若是京中给出一点回应,他也不至于走到抢粮这一步。 “是陈汝培将萧将军的折子给截下了。”陆齐光淡淡说道,“虽不知是何缘故,但证据确凿。” 沈善瑜抱着儿子,怒不可遏:“好不要脸的人!”分明是他截断了萧禹最后的希望,两年之后,也是他涎着大脸说世家要针对萧禹。一番想要拉拢萧禹的言论,倒是将自己的恶行给全部抹杀掉了!王兴业固然可恨,但陈汝培就不可恨了么?虽不知是否有所勾结,但两人这样行事,将萧家军的最后生机给全部阻断。那可是数万大军!在那样的寒冬腊月之中,没有供给,活不过几日。 这两个贼竖子,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俨然是要数万大军陪葬! 萧禹神色莫测,大掌握指成拳,骨节隐隐作响。他以为只有世家才是看不顺眼他的,但没有想到,陈阁老这位白衣的领军人物也是看不顺眼他。是为了什么?为了陈轶挟私报复?还是觉得他若是成了,必将威胁到这位辅臣的地位? 难道不结党,就是错的?就不该为朝中所容? 萧好人素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但现在怒意滔天,肃杀之气仿佛要将屋中的人给吞噬了。坐在他身边的沈善瑜都能感觉到他汹涌的怒意。将儿子放下,沈善瑜捧住他的手:“阿禹,不要动气。何必为了这等老贼伤了身子?” “好。”萧禹心中一软,“没有必要再动怒,已然过去了。”顿了顿,他勉强压住火气,“那陛下要如何处置?” “如此延误军情,乃是大罪。更不说将将士生死弃之不顾,更是罪无可恕。”陆齐光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事,“陛下的意思,陈家抄家下狱。” 沈善瑜沉吟片刻,明白这是父皇的制衡之道。陈家若是如此下场,估计谢家也差不离了。父皇不会放任一方坐大,实力均衡才能长久,才不会出现一方专权的事来。因为萧禹的军粮被克扣,牵扯出来这样多的事,真不知道当日牵扯进这件事的人,现在有没有后悔。 而正月初三,圣旨再下,辅臣陈汝培延误军机更弃将士安危于不顾,实属可恶至极,着抄家下狱。消息一出,京中再次哗然,因军粮之事,折损了包括首辅在内的两位辅臣,还有一位封疆大吏。这样的结局让很多人都始料未及,尤其是部分白一朝臣,原本要等着看世家的笑话,结果把自家的领头羊也给折了进去。 因为这样的结局,所以这个年,京中算是格外萧条。但众人对于另一件事的认知却是不约而同的,那就是五公主沈善瑜的确得宠。否则,就素日之中的弹劾,哪里会让陛下做到如此地步? 分明就是因为这些人诬告了宝贝女儿的丈夫,这才惹恼了皇帝。 对于这些言论,沈善瑜不去听,也不去想,安安心心的坐着月子。这日里,刚将萧轩小朋友喂饱了,小家伙也多了几分精神,被母亲抱着,笑得口水满脸的。他这么多日子也渐渐长开了,模样虽小,但看得出和萧禹像了七八分。来日只怕又是个让京中贵女们追捧的玉郎。 深深感叹着自己的脸要被夫君和儿子比下去的沈善瑜有点惆怅。 抱着儿子正在沉吟,明月则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公主,唐家的乡君在府门前求见公主。” “求见?”沈善瑜歪着脑袋,很是不解,“唐翊君素来心比天高,竟然要求见我了?”想了想,现下陈轶成了这样,她恐怕坐不住了吧。对明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唐翊君请进来。 只是沈善瑜没有想到,唐翊君刚进门,便径直跪在了她跟前:“求求公主,救救陈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了二十一年单身狗的阿香,对于生孩子什么的,完全两眼一抹黑…… 第59章 交换夺魁 那一日, 陈轶将休书交给了唐翊君,唐翊君怒不可遏的回了娘家。即便大齐民风开化,但被休弃回家的女人到底脸上不好看。被下了脸面的唐翊君对于陈轶可谓是怨恨到了极点。 但很快的, 就传来陈阁老截下了两年前萧禹往京中的六百里加急文书。现下陛下盛怒,下旨要将陈家大小抄家下狱。若是到了现在还不明白, 唐翊君也不必自负聪慧了——陈轶那日给她休书的原因,是不愿她被牵连进去。 唐翊君忽然就后悔了, 陈轶的确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但平心而论,陈轶对她并不坏,即便两人至今没有圆房,他也从来不强逼她,甚至于在陈夫人有意针对的时候,还会为她解围。 愈发觉得心中难安的唐翊君哭得很厉害, 但清河县君现下也是被宫里厌弃的人了, 并不能帮到女儿一点点。思来想去, 唐翊君便想到了沈善瑜。作为皇帝最小的女儿,沈善瑜若是肯相助, 皇帝陛下到底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更不说此次受害的是萧家军, 若是萧禹能够出面为陈轶求情,兴许还能够救下陈轶。 因此,唐翊君咬牙舍下了自己的脸面,前来求沈善瑜了。 将怀中的孩子交给明月抱去, 沈善瑜细细端详跪在地上的唐翊君。她这些日子消瘦了很多,看不出来半点活力,一双眼睛似乎也哭过很久了,现在都有些红肿。沈善瑜沉吟片刻,旋即问道:“我记得,你是被陈轶休弃了,现在竟然肯以德报怨?” 唐翊君的性子刚强不肯服输,自然也不会容忍别人这样下她的脸面,女子被休弃回家,何等的难看,她竟然会愿意不与陈轶计较,甚至现在来公主府求沈善瑜出手相助。沈善瑜觉得,自己是愈发的看不明白陈轶和唐翊君这两人了。 就像是他二人忽然脑子清醒了起来一样。 唐翊君摇头:“臣妇知道自己往日多有得罪,还请五公主包容。只是此事乃是陈家老爷自己做下的,陈轶全不知情,也不该被如此牵连,求五公主救救陈轶吧。” “我救不了他。”沈善瑜想了想,别是唐翊君又想闹什么幺蛾子,看不明白的前提下,当然不能先答应,万一闹出了自己控制不了的局面,不就成了挖坑自己跳么?“表姐也是大齐的乡君,应该知道,我大齐有祖制,女子不得干政。” 唐翊君浑身一颤,强忍着眼泪:“臣妇知道,只是现下除了五公主,我也不知道该去求谁了。”因为她曾经和沈善瑜不对盘,所以京中掌权之人个个都不待见她,即便她肯涎着脸去求情,也不过是被一番折辱罢了。倒不如来沈善瑜这里,只要肯救出陈轶,哪怕是被羞辱一番也是值得的。 自打生产之后,沈善瑜的性子便愈发的软化,再也提不起待字闺中之时的雄气了,是以现在看了唐翊君,她倒也能心平气和。见她眼睛都红了的样子,沈善瑜沉吟片刻,低声道:“表姐是喜欢上陈轶了?” 唐翊君浑身一颤,咬着下唇静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陈轶了,但她现在最为迫切的愿望,就是陈轶不要给陈汝培牵连进去了。陈轶有时的确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书生,又有文人迂腐的毛病,但对她却是很好的。虽然自己总是摆出一张冷脸,但他倒是不厌其烦。虽然休弃这样的举动的确让她心寒不已,但没过几日,陈家大小都获罪了,这样的事,唐翊君还不能看在眼里么? 在出事前,陈轶就将她和香云打发得远远的,他怕是早就想好了,要和陈汝培一起面对,但又不忍让迎回来的妻子和陪了自己多年的侍妾一起受这个苦。 念及此,唐翊君眼底泪意涌现,又不肯让沈善瑜看轻,深深地磕下去:“求五公主救救陈轶吧。” 沈善瑜静默的看着唐翊君,这人的性子她明白,现在肯为了陈轶抛下所有的脸面来求她,仅凭这点,沈善瑜还是愿意给她几分脸面的。但父皇这次雷霆之怒,铁了心是要将谢阁老和陈汝培一起整治了,估摸着也不会这样轻易松口。 想了想,沈善瑜看着她,轻声道:“我不一定能帮你,父皇此次动怒非常,只怕并非我能劝下来的。况且陈轶是否完全无辜,你能保证?” “是,我能保证。”虽然她从不对陈轶的事上心,但陈轶此人的性子温吞,是个温和人。加之这么些年就跟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让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文郎公子生出了无尽的自卑心来。这样的陈轶,真的敢去染指朝政中心?陈阁老则不一样,陈阁老是天生的政客,阴险、狭隘……这些政客的毛病他都有。 第46节 见唐翊君如此笃定,沈善瑜也不想反驳她:“姑且信了表姐吧。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若是要救陈轶,需要表姐以乡君的爵位来换呢?” 唐翊君浑身一颤,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曾经她和沈善瑜针尖对麦芒的缘故就是因为沈善瑜是公主,唐翊君脑中,一直渴望着成为有封号的宗女,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比沈善瑜差,但是后来,她算是明白了,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下来的事情,不是她的力量可以改变的。后来得封乡君,她有过短暂的惊喜,但很快就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这个乡君的封号爵位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让她知道,有了封号又如何?有了爵位又如何?没有帝后的钟爱,一样是卑贱到了泥里。但尽管如此,她在陈家,仍然是时常以乡君身份来弹压别人,总会有人吃这一套的。 虽然是羞辱,但她还是想要抓住这个爵位,不愿意丢手。 她天人交战,沈善瑜则看着她:“表姐想好才是,若真要救陈轶,表姐势必是要丢掉爵位的,甚至于不能救出他。表姐作何取舍?” 握紧了拳,唐翊君点头:“好,只要公主肯救陈轶,臣妇会上书,求陛下和皇后娘娘废掉臣妇的乡君之位。” “不后悔?”沈善瑜不料她真的肯舍了乡君之位来救陈轶,曾经那样在意这些的唐翊君,现在为了陈轶,竟然肯放弃掉乡君之位,这无疑是在给曾经的她一记脆响。 “不后悔。”唐翊君说出方才的话,反倒是轻松起来了,“乡君之位,于我而言,也不过只是虚无的东西罢了。倒不如换个实际的更为妥帖。” 沈善瑜盈盈含笑,对于唐翊君反倒是多了几分敬佩。不拘如何,她肯为了陈轶舍弃掉曾经自己最为看重的东西,如此便值得沈善瑜高看她几分:“明月。” 明月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公主有何事吩咐?” “去请太子哥哥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话跟他说。”这件事,还是不要去找皇帝了,加之她现在坐月子,门都出不了,还不如请沈琏来一趟,由沈琏去向皇帝说明,也免得破了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 唐翊君见状大喜,正要说话,被沈善瑜摆手制止:“表姐回去吧,不必再多等了,若是有了消息,表姐自然会知道的。” 唐翊君颔首称是,又向沈善瑜道了谢,这才要出去。明月要送她,临出门之时,却见萧禹从外面回来。不料唐翊君会在此处,萧禹蹙了蹙眉,又极快的舒展开来:“唐姑娘。” “萧将军。”唐翊君抿了抿唇,行了一礼。旋即不再有任何言语,自行去了。 作为武郎,萧禹是见识过各个贵女围追堵截的功力的,其中最让他头痛的就是唐翊君。她并非围追堵截,但总是会借着拜访祖母的名头到将军府来,到时候又是一番示好,让萧禹很是为难。他对唐翊君无心,自然就不愿跟她接触太多了。 后来有了阿瑜,他更是不愿跟唐翊君见面,她火热的眼神总让萧禹觉得自己会被她生吞活剥了。但今日,唐翊君望向他的眼神很是平静,举动竟然如此反常,让萧禹纳罕不已。但他到底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自然不会去深究是何缘故。只是将沈善瑜抱入怀中:“她怎的来了?” “为了陈轶。”沈善瑜乖顺的倚在他怀里,“是不是少了个追求者,萧将军觉得很是挫败?” 她话中揶揄之味甚重,让萧禹咬紧了牙:“阿瑜怎的又拿我取笑?旁人我都不理,若是你变了心,我才挫败。” 沈善瑜笑得厉害,只是将脸儿埋在他怀里:“我瞧着她似乎有些变了,这才想帮帮她,若是陈轶真的无关的话。咱们也不至于非要牵连人全家。” * “你敢为陈轶求情?”皇帝蹙紧了眉头,看着立在书房之中的太子沈琏,“琏儿,你不知道陈汝培犯下的是什么罪行么?” 为一己私欲,刻意延误军机,将萧家军数万将士生死弃之不顾,身为阁臣不知为君分忧,反倒是结党营私,简直是可恶至极。 这些沈琏自然都知道的,但昨儿个妹妹要他去,言辞间大有同情陈轶的意思,要不是妹夫就在一边静默的听着,他都要以为妹妹是不是又看上陈轶了。但既然是妹妹所托,不管成不成,他都得在父皇跟前陈词,万一父皇允了呢? “儿臣知道。”沈琏拱手施礼,“陈汝培此人罪大恶极,父皇下令抄家下狱并不为过。但陈轶此人,儿臣却以为他毫不知情,还请父皇开恩,免除陈轶罪籍,将其贬为庶人。” 皇帝平静的看着儿子,忽的露出笑容来,眉梢一挑:“是阿瑜那鬼丫头跟你说了什么吧?” 沈琏:…… “哼,朕就知道。”见儿子面露尴尬,皇帝怎能想不到这些,哼了哼,“阿瑜是得了谁的好处了?竟然肯巴巴的给陈轶做说客,半点不怕萧禹吃心。” 嗯,她还真没怕过, “父皇,儿子以为……”沈琏现下委实有些尴尬了,他自然是个有心的人,但要是跟父皇玩心眼,再活几十年兴许能试试,“陈轶若委实毫不知情,被陈汝培牵连,未免可惜,毕竟陈轶倒是的确有些才华。”说到这里,不忘给皇帝戴高帽,“况父皇以仁义治天下,实为明君之楷模。” “好了,跟你妹妹一样油嘴滑舌的。”皇帝摆手示意他别说了,“半点也不像阿璐……”提到大公主,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沉默。 他这些日子命暗卫追查了很多,而查出的事的确桩桩件件都吻合上了。阿璐当年,的确和陆齐光有情,甚至情深到了只差陆家上书求赐婚的地步。尽管如此,大公主仍是为了大齐将陆齐光舍弃了。 他此生,的确是愧对女儿良多。 “跪安吧。”皇帝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让沈琏静默万分,旋即颔首,退下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普天同庆,皇帝下旨,念在全不知情的份上,贬中书舍人陈轶为庶人,永不入仕。虽然不能入仕,但免除了一番牢狱之灾,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同日,唐翊君上书,以品行不足为由,求皇帝废了自己的乡君之位,皇帝应允。 陈轶被放出大牢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牢房之中阴冷潮湿的空气冷得肺都在打颤,外面的空气被阳光镀上了几分说不出的暖意。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陈轶倒是轻松了许多,往后的事,往后再议吧。 才走出不远,则见有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唐翊君正从其中探出脑袋:“快过来。” 陈轶一怔:“唐姑娘。”休书已立,两人就不再是夫妻了,自然该唤姑娘。 唐翊君也不接话:“先上来再说。” 陈轶沉吟,倒也不拒绝,上了马车后,唐翊君斟了一杯热茶给他:“你有什么打算?” “并无打算。”陈轶坦然回道,他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打算。往日靠着家中,他要什么都可以,但现在,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依靠了。 “我也没有打算。”唐翊君微微红了脸,“往后,我不会再给你摆脸色了。所以……你能不能再娶我一次?” 出了正月,对于陈家和谢家的处罚正式开始,除谢阁老和谢行流放之外,谢家其他人都贬为庶人逐出京中,陈阁老也面临同样的命运,好在陈轶被皇帝网开一面放过,陈阁老也算是心中稍安了。 而沈善瑜在坐月子的同时,也命人去打听了一下陈轶和唐翊君的事,听闻两人要离开京中,沈善瑜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人跟着他们,若有什么事也好照料一下。 见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沈善瑜也就美滋滋的继续坐月子,闲来无事之时,逗一逗萧轩小朋友。轩儿如今也是长大了一些,倒也不是日日都睡了,醒来就对着母亲笑得满脸口水。 天气渐渐回暖之后,春闱也就开始了。如今正是三四月的天气,百花盛开,学子们早就聚集在了京中等待殿试。而闲暇之时,众学子或是看书或是三五成群吟诗作对,将京中的风气带得好之又好。 而顾小十作为连中二元的人,京中对于他的关注自然很高,加之他拜在萧老夫人门下,这期望更是水涨船高。安国公自打那次被沈善瑜下了脸,也不敢涎着脸来问顾小十的情况,顾小十索性年也没有回去过,一副要跟安国公府恩断义绝的样子,反倒是让安国公着急了,时常派人来问候顾小十的身子如何。 对于此,顾小十从来只是冷淡的回应了几声,某一日沈善瑜抱着萧轩给萧老夫人请安,见了这样的场景,也是笑道:“顾公子也不要太冷淡了好,毕竟安国公爷是公子的父亲,若是这样传开了,于公子的名声也不好听。” “我当他是父亲,也只是父亲而已。”顾小十摇头,“公主那日也看到了,我父亲为了一个侍妾便掌掴我,我如何能对他没有心防?况且顾家儿子多,他也未必记得住,不过是因为眼看着我怕要出人头地了,怕我记恨着往日的事,这才来嘘寒问暖。”他说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怀念,“在顾家,我唯一还牵挂的就是大哥和姐姐了,旁人如何,我一概不管,也不想管。” 安国公府儿子本就多,安国公记不住谁是谁也实属正常,但顾小十往日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否则也不会对父亲这样多的怨言。而安国公世子和安国公府唯一的姑娘肯这样看顾他,想来也是基于一片手足之情。 看来,这安国公府的几个嫡出倒还不赖。 而顾小十那日里去参加殿试,沈怡安巴巴的非要送去,在马车上又哭又笑的,最后给了顾小十一个熊抱:“你不要紧张,我等你来娶我。”顾小十身子原本孱弱,但看来这些日子跟着萧禹练武,的确是强壮了不少,他的手臂有力了许多,捏着也有些硬邦邦的有了肌肉的轮廓。沈怡安趴在他怀里不住的捏着他的手臂,小模样痴汉已极。 顾小十和她相处,素来是止于礼的,现在被她扑到怀里,鼻尖净是她的馨香,顾小十意乱神迷,脸上漫上潮红,下意识将她抱紧,又觉得她在捏自己的手臂,脑子昏昏沉沉的,说:“比起萧兄,是不是还软了一些?” 沈怡安震惊了:“我怎么知道!我敢去摸萧禹么?阿瑜会把我煮了的!”说到这里,她指着顾小十骂道:“你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小十现下可算是语无伦次了,他只是想说,他跟萧禹比起来还差得甚远,谁知道说出来,以为就浑然变了一个,“怡安,怡安,我不是那个意思……” “自己下去!”沈怡安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中了,这事儿就算了,你要是没中,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顾小十忙进了考场,沈怡安则气鼓鼓的转身就走,往公主府去,还将这事告诉了沈善瑜,笑得沈善瑜直不起腰来。 考过之后的好几个月,沈怡安都很生气,又自行写了字送到萧老夫人那里,遇到了讨好自己的顾小十也爱答不理的,让顾小十很是挫败。作为被说错话的当事人,萧禹也发现顾家的小十每次看到自己,都讪讪的好像做错了事。 额……出了什么事了? 这日里,沈善瑜抱着轩儿去给萧老夫人请安,萧轩小朋友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见了萧老夫人则笑起来,婴儿又软又萌的声音听得人喜欢不已。而沈怡安则写了一幅字送给萧老夫人。待看过之后,萧老夫人才笑道:“郡主的字,倒是愈发有自己的风骨了,这字虽然大气,又有女儿家的妩媚,我看很好。” 沈怡安顿时笑开了花:“多谢叶先生夸赞。”又格外得意的看了沈善瑜一眼。上次沈善瑜在萧老夫人跟前说她没文化,她这不就来雪耻了?沈善瑜只笑不语,自行跟自家宝宝去玩。沈怡安自讨了没趣,顾小十又凑了上去:“怡安,我……” “你什么你?知道自己错了么?”沈怡安没好气的啐他说,顾小十忙点头,他那日的确是猪油迷了心窍,竟然说了三不着两的话,不怪怡安生气。 “你知错了我就要原谅你?”怡安郡主立时发挥了无赖的品行,“得了吧,等你中了再跟我说这些。” 她声音有些大,萧老夫人含笑看着她:“莫非我这小徒弟招惹到了郡主?”这两人小女儿情态,倒是颇有几分阿瑜和阿禹之间的样子。 沈怡安忙挽着萧老夫人的手臂:“叶先生不知道,顾小十成日说些混账话来欺辱我。我性子好不跟他计较,换个性子差点的,早就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去了。”她说着,又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得没错。 顾小十暗自道:“我宁肯你打我一顿……”总比这样不上不下不咸不淡的吊着好。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沈怡安柳眉倒竖,这个顾小十敢顶嘴了! 顾小十忙讪笑道:“没,我什么都没说。”说到这里,又忙不迭的凑近了萧老夫人,“恩师,咱们继续吧。” 看着这俩活宝的样子,沈善瑜忍俊不禁,这两人委实太可爱,来日若真是成亲了,必然是要会有更多好笑之事的。 * 安国公府这些日子有点狼狈了,先是大姨娘给五公主下令打了一顿,不知道怎么了,这事好像被几个殿下公主知道了,这些日子那是寻衅不断啊。安国公很惆怅,早知道如此,他就不听大姨娘那内宅夫人的无知言语了。 大姨娘这些日子被打伤了,几乎是瘫在床上,只盼着儿子能将顾小十压下去,也好让她出一口恶气,是以这几日要放榜了,大姨娘每日都命人出去打探来着。顾九郎对于母亲的歇斯底里也报以无奈的态度,他就没想过要去跟顾小十争什么,偏偏母亲偏执,非要他去。 安国公府这几日可算是萧条到了极点,安国公自然照着几个儿子骂,反正儿子多,骂坏了一个也不打紧。正骂完了顾九郎,外面又有人说顾小十回来了。安国公忙迎了出去,见顾小十果然回来,这些日子他长高了些,身子也健壮多了,怎么看都比在安国公府过得好。 想到因为这臭小子,自己被皇子皇女们迁怒,安国公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 “儿子回来看看父亲和大哥,一会子就走。”顾小十淡淡说道,目光坚定,“往后,怕也不会住在安国公府了。” 安国公立时大怒:“你还真将自己当成了萧家人?叶太傅肯抬举你是你的本事,但你也别忘了根在哪里!” “儿子没忘自己根在哪里,只是这样时不时就有姨娘寻衅而父亲从来不管的日子,儿子也不愿意再过了。”顾小十说,“儿子不是萧家人,但恩师也好,萧兄也好,甚至五公主,对儿子表现出的关心都胜过于儿子的血亲。除了大哥和姐姐,旁人没有给过儿子一点温暖,包括父亲。” 安国公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儿子太多了,多到看顾不过来。又因为顾小十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所以安国公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些该有的关爱。但这仍然不妨碍他是顾小十的父亲,现在顾小十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安国公气得要命,扬手要揍他,外面则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小厮:“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咱们家少爷中了,是榜首!” 顾不得修理儿子,安国公忙问:“是谁?”肯定是小九,像是十郎这样的人,陛下怎能看得上他? “是十爷。”小厮冲进来则说,见顾小十也在,忙打了个千:“恭喜十爷,贺喜十爷,十爷得中状元,连中三元。皇帝陛下派了内侍来宣旨,还请十爷领旨。咱们九爷也中了,是为二甲。” 安国公现下整个人都蒙了,看着儿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他居然真的高中了……想到方才顾小十的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真要跟安国公府疏远了?” “儿子会搬出府。”顾小十行了一礼,“您还是儿子的父亲。”也只是父亲而已,再也不要想干涉他的生活。 顾家一门,一位进士及第,一位进士出身,可谓是一门荣耀。但只有安国公自己才知道,顾小十这个儿子,他算是彻底丢了。 第60章 婉茹□□ 顾小十在殿试夺魁的消息在放榜当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连中三元之人在大齐算不得多,前不过只有萧禹一人,而顾小十则开了文举的先河。加之其是萧老夫人门下高徒, 萧老夫人的盛名再度在京中传开,或有名为来拜访萧老夫人实则渴望萧老夫人收下自己儿子的人不胜枚举。顾念着萧老夫人年岁大了, 萧禹和沈善瑜便替老太太回绝了不少人。 而顾小十官拜状元之后,皇帝又为此次高中者设宴, 不多日子就设宴赐官。顾小十随之水涨船高, 再没有人顾念顾小十是安国公府庶出,双双元气大伤的世家和白衣都先后抛出橄榄枝,希望能够与其联姻,让顾小十烦不胜烦,一一回绝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怡安到底还是知道了顾小十被媒人围追堵截的事, 气得要命, 对顾小十闭门不见, 并勒令沈善瑜不许给顾小十行方便,不然她就要恼。 对此, 沈善瑜抱着儿子, 笑得厉害:“我要是真不给他出主意, 你一会子更得恼我。”沈怡安的性子她太清楚了,这货是个浑然的无赖性子,一会子若是顾小十真的跟她计较,她又要哭鼻子了。 沈怡安梗着脖子说:“我绝对不恼, 若是我恼了,我就是小狗。他就是个大棒槌!我待他那样好,他竟然还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沈善瑜一面点头,一面说:“对,没错,就是这样。顾乘风就是个白眼狼,我们怡安待他那样好,他竟然能将你抛之脑后,去听那些媒人的话。”她说着,有些眼看向了沈怡安,后者却对她怒目而视:“你说什么呢!” “你这人好生无赖,我帮着你说话,你又要恼我了。”沈善瑜冷笑,“你我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气头上,自然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听,等你气消了,你真能跟他置气?你要真舍得跟他置气,当日敦王叔和婶子那样围追堵截,你倒也不会这样坚持。” 沈怡安脸儿顿时红了,梗着脖子不肯服软:“你懂什么?你试过这样的么?” “我怎么就不懂了?好像就只有你那口子才是状元似的。”沈善瑜抱着儿子,还是一点都不相让的跟沈怡安顶了上去,“你可别忘了,大齐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是我的阿禹,可不是你的顾小十。” 沈怡安顿时哑然,武郎萧禹的名头她当然是知道,当年只要摆出文武二郎的名头,虽然不至于引起尖叫和动乱,但绝对能让贵女们齐刷刷的同时看往一个方向的。沈善瑜能和萧禹走到今天,别说萧禹没被人提亲了,恐怕自荐枕席的贵女都不会在少数。 沈善瑜哼哼唧唧的:“你懂什么?我可是被人当着面说想做阿禹的妻子的。”想到娜仁,沈善瑜就一肚子火。既是一母同胞,乌仁图雅何等飒爽的性子,而娜仁整个就一脑子不对劲的中二病纨绔。她身份再高又如何?也没有当着来使之妻要来使娶她的,更不说来使还是大齐的驸马。 明摆着就是傻到了想让两国边境战火重燃。 两人双双不说话了,今日顾小十往敦王府去拜见沈怡安,沈怡安得了通报,便自行从后门溜了,又遇上沈善瑜要去杨府,索性一路去了。两人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怀中的萧轩小朋友已然在打呵欠了,这才到了杨府。舅父杨老爷今日不在,杨夫人将两人迎了进去。沈善瑜笑问道:“婉茹在哪里呀?” “婉茹呀,还在屋里呢。”杨夫人素来疼爱沈善瑜,对萧轩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将他抱起来:“哎哟我们小轩儿,给舅奶奶看一看,长得这样壮实,奶娘怕是奶很足。” 第47节 沈善瑜笑得大方:“没有奶娘,素来是由我喂得。”要自家宝宝给别人奶,她才不干呢。 杨夫人立时虎了脸:“你这死丫头,怎的一点都不顾惜自己身子?奶孩子伤身子,萧将军也不劝劝你?” “他劝不住,索性不管了。”沈善瑜笑道,就萧禹那嘴皮子功夫,能劝住她?只有被她说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堵了她的嘴才勉强让她不再说下去。 杨夫人心中直犯嘀咕,见外甥女笑得很乖的样子,戳她脑门:“你母后可知道?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那舅母就不要告诉母后嘛。”沈善瑜凑上去卖乖道,“舅母疼我和轩儿呀,轩儿习惯了我的味道,往后会饿肚子的。” 杨夫人无可奈何,只跟明月说要注意沈善瑜的营养,又命人将奶孩子需要吃的膳食方子给拿出来,明月忙收了。 沈怡安看着明月收了房子,这才凑在沈善瑜身边,一边捏萧轩的小手,一面戏谑:“我要是在皇伯娘跟前说溜了嘴怎么办?要是皇伯娘知道你是自己奶孩子的……唉,这可真难办。” “那你去说呀,我怕了算我输。”沈善瑜斜眼看她,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位“相杀”跟她之间,从来就没正常过,“反正父皇的官邸还没赐下来,某人的顾小十还住在我们家里呢,保不齐我哪日心情不好,苛待他几日吃食,饿得面黄肌瘦的又和我没关系。” “你敢苛待状元郎!?”沈怡安跺脚骂道,“沈善瑜,你这是大罪!” “那你去告我呀。”沈善瑜得意洋洋地说道,“别说我饿他几顿,就算我把他给饿死了,父皇也给我兜着。” 沈怡安:好想揍她怎么破? 见沈怡安没了言语,沈善瑜愈发的得意,抱着咯咯直笑的萧轩小朋友耀武扬威的往前走。杨婉茹的院子是一个精致如同江南小院的地方,如今已然是五月了,里面一株石榴开得很好,红艳艳的一片,好像晚霞。沈善瑜和沈怡安先后走进,见小丫头要进去通报,沈善瑜摆手制止,径直打了帘子进去:“婉茹,我和怡安来看你啦。” 杨婉茹显然没想到有人忽然进来,脸都白了白,手中拿着的东西“叮”一声落下来,她慌忙去捡,脸儿火红一片:“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沈怡安见她红了脸,笑着拍手,快步上前捏住杨婉茹的手腕:“小婉茹,在看什么这样害羞呀。” “没,我可什么都没看。”杨婉茹胀红着脸,将东西飞快过到另一只手,藏在了身后,“我可什么都没有看呀。” 在沈善瑜没有出阁前,沈怡安跟她二人可是天天在宫学里打闹,杨婉茹这点把戏能防住她?当下将她手里东西夺了,贼兮兮的递到沈善瑜面前:“阿瑜,你瞧你瞧,这簪子可真漂亮。” 那是一支赤金的簪子,凤尾的造型,上面缀着两颗鸽血红,很是漂亮。沈善瑜只是笑,和沈怡安两人挤了挤眼:“这是什么缘故?不过一支簪子而已,脸都红了?” “谁脸红了,被你们吓红的。”杨婉茹撅着小嘴,“就是被你们俩吓红的,你俩做贼似的,走路也不出声儿,还不让人通禀。” “啊哟哟,就是做贼了,你奈我何?”沈怡安笑道,见她小脸更红,将簪子往芷溪手上一塞,“你先拿着,我要去逼供了。”说罢,便去呵痒,“小婉茹,你快说,这簪子谁送你的。一派想郎君的样子,说不是男人送的我都不信。” 大齐民风开化,并不禁止男女之间来往,自然没有私相授受的说法。杨婉茹面红耳赤:“不是,不是男人送的。”她拍着沈怡安的魔爪:“就不是男人送的。” 见她这样嘴硬,但就是强调着并非男人所送,让沈善瑜明白了些事,给沈怡安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杨婉茹的双手给钳制住了:“如何?我上回看萧禹这样对付我们小十的,我虽然力气不大,但对付你还是使得的。” 杨婉茹啐道:“你们还没成亲呢,就我们我们的,不害臊?”但看着芷溪手上的金簪,撅着嘴:“你们两个做贼呢!跑到我这里来欺负我。” “就欺负你了,怎么样?”沈善瑜笑道,怀中的萧轩见母亲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孩子软糯的声音听来十分舒服,“这簪子,真的不是男人送的?” “就不是!”杨婉茹死鸭子嘴硬,脸却涨红一片,“本来就不是。” 沈善瑜无奈,转头看着杨婉茹的贴身侍女:“你说,这簪子谁送的?” 那小丫头想都没想:“是叶家的公子送的。” 见自己轻易就被卖了,杨婉茹气得要命:“我平日都白疼你了!”沈怡安和沈善瑜相视一眼,双双大笑道:“叶公子?哪个叶公子?” “是銮仪卫大将军叶纪明将军的长子叶谨之。”小丫头笑了笑,“姑娘别生气,总归,也是要让五公主和郡主知道的。” 銮仪卫大将军叶纪明的儿子啊……两人心中齐齐的闪过这个念头,双双开始笑杨婉茹:“原来你这小丫头也春心萌动了,还咬死不认,真以为我们没法子知道?” 銮仪卫和羽林卫都是出身清白家世上乘的世家大族之子,且人人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叶纪明的长子自然也不会差。沈善瑜笑道:“这个叶谨之如何?模样如何?家世如何?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统统如实招来,不然——”她说到这里,一摆头,“关门,放怡安!” 原本还在笑的沈怡安顿时恼了,照着沈善瑜腰窝就掐:“你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 沈善瑜忙躲开:“我告诉你,你可小心了,摔伤了萧禹的儿子,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萧禹还有胆子敢跟我动手?”沈怡安轻蔑一笑,“你少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沈善瑜摇头:“非也非也,你摔伤了萧禹的儿子,萧禹自然会打你儿子的爹呀。”反正萧好人目前武力值max,顾小十想跟他动手,还差得远呢! 沈怡安老实了,萧好人不用全力都能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顾小十,要是真的恼了,估摸着顾小十得被揍得亲娘都不认识。 “该!”杨婉茹拍手笑起来,觉得出了口恶气,见两人齐齐看向自己,笑声也生生吞了下去,“不是你叫我去看看的么……”隐隐记得,在轩儿出世的那一日,杨婉茹的确提过有人向她提亲,但沈善瑜并未怎么放在心上,看来那人就是叶谨之。“他待我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母亲说再瞧上一瞧,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偏巧他又是武将家的公子,母亲怕有些想法。” 这事从皇后那里就可见一斑,杨家是文人之家,对于武将本就有些担忧,皇后当年对于沈善瑜和萧禹的事,一直是持观望态度的,就因为萧禹是武将。后来因为萧禹证明了自己,这才松了口。但现在,杨婉茹又看上了武将家的公子,估摸着杨家老小不会轻易松口的。 要是叶谨之真的对杨婉茹有意,只怕还要努力。 至于叶谨之的人品如何,作为銮仪卫大将军,叶纪明是在皇帝跟前当差的,当然知道皇帝对于杨家的重视,加之皇后出身杨家,这是绝对不能开罪的世家。既然叶家敢来提亲,叶谨之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 被两个小姐妹紧盯着,杨婉茹愈发紧张,小手不住的搅着衣角:“你们是不是也要说,他和我不配?”反正爹娘的意思,自己若是嫁了,算是低嫁。但杨婉茹却不这样认为,莫非要攀上皇家,才算是高嫁?皇家的男人们,几个不纳妾啊,她还不想做什么王妃呢。 “有什么不配的?”沈怡安笑盈盈的坐在她身边,指着沈善瑜,“真要说不配,这还有一个呢。咱们一朝的公主,谁嫁给白衣出身的朝臣了,就她一个。连她都没人说不配,你这算是什么?” 虽然被弯酸了一顿,但见杨婉茹露出笑容来,沈善瑜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去看看这位叶谨之后,也就和两人往花园里去了。 刚出门的时候,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而来,神色十分焦急,杨婉茹不明所以,忙将其拦住:“出了什么事儿?这样慌慌张张的?” “回姑娘的话。”小厮忙行了一个礼,“老爷方才命人传话回来,今日有大事发生了,老爷怕是不会回来了。” 大事?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父皇一向是沉稳之人,绝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要将大臣彻夜留在宫中。沈善瑜沉吟片刻,又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的不知。”小厮很老实的回答,“小的只知,张阁老、兵部尚书和萧将军等朝中大员尽数进宫了,若无要事,只怕不会如此。” 在谢阁老和陈汝培两人双双伏法之后,张阁老便暂代首辅之职,这些人无一不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能这样急切的往宫里去,只怕真的发生了大事。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了沈善瑜:“你要不要进宫去问问?” “我不去。”沈善瑜说,抱着儿子来了个举高高,逗得萧轩笑得咯咯的,“好容易今日抱了轩儿出来走走,又进宫去问,轩儿又怎么玩?”她说到这里,露出一抹坏笑来,“咱们还是磋磨两个姨妈吧,等玩够了,咱们再回去问爹爹就知道啦。” 萧轩笑得很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沈善瑜给儿子擦了嘴,抱在怀里亲了又亲。随着月份的加大,萧轩小朋友越来越像他爹萧禹,一双眼睛圆乎乎的,但和萧禹一样,如同星海般灿烂,等长大了,怕也是个吸引小姑娘的。 见她真不打算进宫去问问什么事,沈怡安和杨婉茹也不勉强,三人也就在杨府之中玩耍,因为顾小十和沈怡安的事众人皆知,沈善瑜和萧禹又是生米煮成爆米花,连儿子都有了。杨婉茹便成为调侃的对象,她相对而言脸皮又薄,不多时就红了脸,让沈家的两个姑娘更是生出了要好好笑她的意思。 一直到了日薄西山,沈善瑜和沈怡安要告辞,刚出了杨府大门,就见门前已然停着一辆马车,见她二人出来,顾小十便从里面探出头:“怡安……”还没叫完呢,沈怡安便转身不理:“阿瑜,我们走,不理他。” “怡安。”顾小十立时慌了,这么些日子,沈怡安一直躲着他,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愈发的惶恐。赶紧小跑几步拉住她:“怡安,你别不理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可以么?” “你问我你什么地方做错了?我也不知道你什么地方做错了。”沈怡安挣不开,转身撅嘴看他,“这么些日子,媒人将门槛都给踏破了吧?不知道其中可有状元郎看得上眼的姑娘?” 顾小十瞪大了眼,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又笑起来:“怡安,你是吃醋了?”难怪这些日子总是躲着不肯见他,让他好生想念。没想到,原来是为了这样的原因。 “吃醋?”沈怡安脸上顿时胀红,跺脚道,“谁吃你的醋?我只要振臂一呼,现在说要嫁人,都有一打的世家子来娶我!” 沈善瑜附和道:“就是,怡安哪会为了你吃醋?怡安不过是有些舍不得你罢了。”原本前半句话还让沈怡安受用非常,后半句则让她拉下了脸:“阿瑜!你哪边的!” “我当然是你这边的呀。”沈善瑜笑道,“你放心,我回去就吩咐下去,让顾小十饿几日,饿得他面黄肌瘦,我为你出气。” 哪里看不出她是洗涮自己呢,沈怡安脸儿滚烫:“去去去,回你的公主府去。嫁了人之后,愈发的不可爱了。”要是顾小十为了她而饿肚子,这可怎生是好?见顾小十偷笑,她怒道:“你笑什么?我才不是舍不得你挨饿!” “我知道,怡安对我最好了。”顾小十拉着她的衣角,笑得有些可怜:“不是我让媒人来的,此事怎能怨我?你说可是如此?你分明知道,我心中自然是以你为重的。我、我还在想着,到底什么时候向敦王殿下陈词,我想娶你了。” 一席话让沈怡安脸都红了,沈善瑜笑得直打跌,将自家睡了过去的孩子抱紧:“罢了,你二人继续甜腻腻吧,我可要回去了。”又不忘调侃顾小十,“顾公子,哄不好怡安,晚上可真的不许吃饭哦。” 沈怡安要跟着一起上去,沈善瑜则看着她欲拒还迎的小模样,催促车夫快快的赶回去,免得这位小郡主又要作妖。 而一直等到一更,萧禹也没有回来。沈善瑜难免心中担心,自行传了饭来吃。又抱着轩儿出去溜了弯,直到睡前,萧禹依旧没有回来。 沈善瑜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念头,她忽而有些后悔了,她真的应该进宫去问问的。也免得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连萧禹为什么被绊在宫中都不知道。月色皎皎,萧轩已然在摇篮之中睡着了,但沈善瑜却翻来覆去,良久不能安眠。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听到了轻轻的门板响动,她忙坐起来,帘子被人打了起来,旋即见一个高大颀硕的身影走进来,沈善瑜连鞋都顾不得穿,赤脚踩在地上,扑进他的怀抱:“阿禹。” “怎的还不睡?”今日议了一日的事,萧禹有些疲倦,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来,“怎的赤脚踩在地上?着凉可怎生是好?”沈善瑜搂着他脖子哼哼唧唧的:“人家想你了,轩儿也想你了。” 萧禹轻轻一笑,低沉性感的嗓音在黑暗中撩人至极。沈善瑜骨头都麻了,顺从的任他将自己放在床上,又将自己的小脚丫抱在怀里:“我给你捂捂,睡吧。”她哼哼着表达自己不愿睡的意思,萧禹沉吟,粗粝的手指轻轻刮着她的小脸儿:“还是……阿瑜忍不住了?” “胡说!”沈善瑜忙啐他,她有这么贪欲么?“我分明是怕你回来的路上,被哪个山精鬼怪看上了,勾得精尽人亡可怎生是好?”她一面说,一面缠了上去,“阿禹,今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萧禹搂住她,想了想,轻抚她柔顺的长发。她身上带着的馨香味让他安心不已:“阿瑜,不管如何,你都要冷静一点。”感觉到怀中娇小的人儿浑身一颤,萧禹低声道,“阿木尔如今大乱。” “什么?!”沈善瑜大惊失色,大姐、大姐还在阿木尔啊! * 阿木尔,都城。 夜色笼罩在阿木尔整个上空,灯火的光辉似乎要将这如同巨网的夜色给灼出一个洞来。牙帐之中,乌仁图雅高坐在金座之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小腹微微隆起,看来是有了身孕。 外面飞快的进来了一个士兵,向乌仁图雅行了一个礼:“大妃,还没有找到可汗。” “继续找。”乌仁图雅淡淡的吩咐,“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大齐的。将通往陇右道的路给守好了,若是伊勒德从那里过去了,你们只管自尽向长生天谢罪吧。” 早在三日前,纳古斯一族便攻破了牙帐,伊勒德从那时起,便再也找不到。乌仁图雅还以为,伊勒德对于沈善璐有多么情深义重的感情,在这样的时候,还不是将她抛下了。 乌仁图雅早就该看清楚了,伊勒德此人,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别人在他眼前也就只是物件罢了。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巫祝的药,自然都是灵的,既然她怀孕了,那么这个孩子,定然是男孩。有了男孩儿,伊勒德便不重要了。 当年伊勒德亲口许诺会将纳古斯一族的血脉立为下任可汗,这才得到了纳古斯一族的支持,登上汗位。但这人却是个转头就不认账的,为了拉拢大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纳古斯一族对于大公主的恨意,跟伊勒德的偏宠未必没有关系。以妻为妾,他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伊勒德不就是高估了他在乌仁图雅心中的分量?不就是低估了女人的妒意? 纳古斯一族在阿木尔的势力之大,连可汗的根基都能被其动摇,更不说伊勒德这个靠着纳古斯一族才能登上汗位的可汗。在乌仁图雅对伊勒德绝望之时,便早就构想出了今日的事。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不如死了好,也免得要她不停的被羞辱,还要给伊勒德擦屁股。 不过,让乌仁图雅没有想到的是,伊勒德竟然在牙帐之中失踪了,让她很是窝火。一旦伊勒德到了大齐去,势必要向大齐借兵,到时候,谁知道会如何呢? 做了多少事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乌仁图雅当然不会轻言放弃,所以,她一定会将伊勒德杀死在阿木尔境内,就像伊勒德曾经担心的那样。 侍女在身边提醒道:“大妃,娜仁小姐说,咱们不如直接杀了阏氏……” “让她不必再想此事。”乌仁图雅摇头,“上一次的教训还没记住?咱们没有必要向大齐示好,但也没有必要杀了大齐的公主来跟大齐过不去。”她说到这里,再次开始把玩自己的匕首,“况且,我答应过大齐的小公主,绝不会伤害她姐姐。” 第61章 条件筹码 阿木尔, 都城。 伊勒德失踪已经整整三日了,从三日前,以纳古斯一族为首的贵族们包围了牙帐, 吉达和娜仁兄妹俩带人冲了进来,守卫牙帐的兵士们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要么被这些贵族的勇士们杀了,或是选择了投诚, 总之, 不过一个时辰,纳古斯一族的战士们就势如破竹。 而可汗伊勒德,在这个时候,就失踪了,甚至于没有来得及带上他心心念念想要其为他生下儿子继承汗位的阏氏,大齐的大公主沈善璐。 从乌仁图雅入主牙帐以来, 大公主就一直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 虽然好吃好喝的供着, 但她的活动范围,不过也只在院子里罢了。 大公主其实知道, 伊勒德一意孤行, 酿成今日惨况是必然的事。巴图当日为何会招致贵族们不满, 他根本就没有真切的体会到。不是因为贵族的势力愈发坐大,这才让巴图丢了性命,而是,巴图选择了和大齐联姻, 让一个汉女来做阿木尔的阏氏。 甚至现在,乌仁图雅没有对自己动手,大公主都不知道为什么,于公于私,乌仁图雅都应该恨她入骨才对。 其实大公主一点都不怕死,但这种不知道自己什么会死的等待,实在是太漫长了。她当然不会自己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想要再见自己心中挂念的人,比如妹妹,比如父皇母后,比如……陆齐光。 外面夜色苍茫,又隐隐听见娜仁尖利的声音:“什么?姐姐竟然不杀她?” 比起乌仁图雅,娜仁这个做妹妹的,轻狂、嚣张、跋扈,将一切纨绔的毛病都给继承完了。沈善瑜和萧禹在都城中的时候,娜仁倾慕萧禹,自然和沈善瑜过不去,但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竟然会打自己。让娜仁气急败坏,现在纳古斯一族大权在握,大公主也不过是身陷囹圄,杀了她又如何?难道草原上的英雄怕大齐那群病夫? 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的建议,乌仁图雅并不采纳。娜仁气得要死,姐姐也变了,她忘记了当日伊勒德以妻为妾的时候,她的难受和心痛。沈善璐如今的存在,不就是耻辱的烙印么?若是往日的姐姐,定然会忍痛将这烙印给剜掉的。但现在,姐姐也被大齐的汉学给腐化了,变得愈发的优柔寡断起来。 憋了一肚子火气,娜仁飞快的向大公主的院子走去。看守的贵族士兵都是认识她的,行了一个礼,就让她进去了。娜仁大步流星的跨进院子,此处的院子,伊勒德从大齐出使回来,又按着汉风建筑的风格翻修过一次,在娜仁眼里自然是小气吧啦的。大步进了屋中,见大公主坐在其中,她没有休息,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大齐的女人,都是狐媚子!”娜仁一进门就破口大骂起来,带着豪迈之气的小脸上愈发的挂上了恼怒,“你和你妹妹更是其中最厉害的。你勾得伊勒德和我姐姐离心离德,你妹妹又霸占着萧禹不放!” 大公主瞅了她一眼,并不接话。自己也就罢了,的确是她占了乌仁图雅的阏氏之位,但阿瑜有什么过错?难道娜仁觉得自己姐姐的嫡妻之位被她占了,她就是该死,而娜仁自己想去占了阿瑜的嫡妻之位,那就是阿瑜霸占着萧禹不放? 第48节 这世上怎有这样神逻辑的人! 见大公主并不说话,平静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和沈善瑜着实有些相似。想到萧禹为了沈善瑜竟然会飞起一脚踹自己,娜仁愈发窝火,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姐姐不杀你,我来杀!我纳古斯一族如何给你们汉人羞辱的,我今日全要讨回来!” 沈善瑜敢这样开罪自己,自己就杀了她的姐姐,要她知道,她姐姐是为了她才死的,让她一辈子都要怀着愧疚生活下去! 刀锋冷冽如冰,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是反射出缕缕寒光。在阿木尔,虽然大公主的骑射能力确实变得不错,但是论起这种肉搏力,再来两个都未必能是娜仁的对手。她忙起身要躲,娜仁的刀锋险些划伤她的脸,耳边的秀发被割断了一缕,软软的落在了地上。 方才匕首的寒意贴着肌肤擦过,大公主现下都惊魂未定:“你杀了我,大齐绝不会善罢甘休。” “战就战!”娜仁哪里去管这些,“你们大齐不过一群病夫罢了,谁能和我草原上的英雄相提并论?你也配拿这些威胁我?” 大公主蹙紧了眉,娜仁的确是不如乌仁图雅的,她太过莽撞,行事全凭自己的心思,半点不顾虑别的。试想两国边境战火再燃的话,势必将生灵涂炭。乌仁图雅怕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才迟迟不对自己下手,但娜仁就想不到,她觉得阿木尔的勇士都是顶好的,不会怕大齐的士兵。但没有必要的战争,何必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眼看娜仁发了狠,就要再次举刀过来,岂料外面传来一声怒喝:“娜仁!你到底在干什么!”娜仁原本气势汹汹只差杀了大公主,但不曾想,外面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娜仁给唬了一跳,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姐姐——” 乌仁图雅立在门外,她就知道,以娜仁的性子,既然口说不动,定然会亲自来杀沈善璐。若真让她得逞了,那么大齐皇帝绝不可能容忍女儿被杀死在了阿木尔境内,到时候大齐就算倾举国之力,也会大军压境。到时候,不知又有多少好男儿要为了这事付出血的代价。若是必须,那也就罢了,但分明只是娜仁逞一时之勇,为何要让草原上的勇士去买单? 越想越气的乌仁图雅扬手便给了娜仁一巴掌,将她打得扑倒在地:“混账东西!你是半点沉不住气,你倒是松快了,要让我阿木尔的男儿为你上战场去赴死么?你是什么东西,也值得草原上的英雄为你流血?” 娜仁伏在地上,低声道:“姐姐!你往日不是这样的,沈善璐凭什么压在你头上?咱们家的女孩儿,凭什么要给区区一个汉女这样侮辱?我不服!我不服!” “你不服也得服!”乌仁图雅现在怒不可遏,加之她怀孕不久,脾气正大,自然更是容忍不了妹妹做的这些傻事,“我的决定,贵族们谁有异议,让他们自行来跟我说。若是没有不服的,就该听我的,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她一面说,一面看着伏在地上不动的娜仁,“至于你,若是再敢踏足这里一步,我就打断你腿。” “姐姐!”娜仁自小及大都没有受过委屈,实在不敢相信姐姐会先后为了沈家的两姐妹动手揍自己。娜仁委屈得要命,看着大公主的目光便愈发的不善起来。沈家的这两姐妹,没有一个好东西,若是不死,定然会让阿木尔被影响! 她恨得发苦,但乌仁图雅并不管她:“阏氏,跟我走一趟吧,我有些话,想要跟阏氏好好商议商议。”说到这里,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大公主惊魂未定,但明白乌仁图雅是有理智的人,即便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会过多的为难自己。 毕竟,乌仁图雅既然打定主意要除掉伊勒德,那么必然是要自己的儿子继承汗位。一个母亲怎会给儿子招惹来敌人,让他腹背受敌呢?是以大公主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拢了拢被削断的发,顺从的跟着乌仁图雅走了。 夜色苍茫,大公主跟在乌仁图雅后面进了大殿,殿中金器上点着灯火,看来十分的耀眼。引了大公主坐下,又有人奉了牛奶茶进来。乌仁图雅递了一杯给大公主,低声笑道:“今日的事,实非我愿,还请阏氏明白。” “我明白,大妃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要杀我,不会用这些法子。”大公主当然明白,娜仁沉不住气,一辈子都不可能像她的姐姐一样。 乌仁图雅微笑:“那么言归正传,我只问阏氏一句,可想回大齐去?回到你父皇母后身边去?” “什么?”大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屏气凝神,“大妃说,要让我回大齐去?” “你们大齐民风开化,女子即便和离了,也能再嫁,我说的不错吧?”乌仁图雅晃动着杯子,随着奶茶的晃动,满溢出一股子奶香味,“那阏氏即便从阿木尔回去了,以你皇女的身份,再嫁也不是难事吧。” “你要什么条件?”大公主何等聪慧的人,自然知道乌仁图雅不会无缘无故就向自己开出这样完美的条件来,她定然是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的,否则,又怎会如此优待自己呢? “阏氏果然是聪明人。”乌仁图雅含笑道,“阏氏应该知道,咱们在国中找了这样久,都没有找到可汗吧?若是不出我所料,可汗定然是会往大齐去的。他那样亲汉人,必然会想要想大齐借兵来反扑。”乌仁图雅一面说着,一面抚着自己的肚子,“我将你放回去,你们大齐将伊勒德抓回来给我,如何?” “若是他没有去大齐呢?”大公主其实是有些心动的,对于伊勒德,她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她和乌仁图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水火不容,实则就是因为伊勒德。 “他肯定会去大齐。”乌仁图雅笑眯眯的说,“我会派人传信给大齐,用伊勒德来交换你。只要大齐交出伊勒德,我亲自将你送出阿木尔,百年之内,我阿木尔绝不会主动进攻大齐,如遇双方交战,我阿木尔率先退兵五十里。” 这些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大公主不免心胆俱寒,看着乌仁图雅含笑的脸,她轻声道:“你现在这样恨他?” 乌仁图雅微笑道:“是呀,我恨不能生啖其肉。”她笑得很是淡然,一点也看不出对于伊勒德的留恋来。大公主现在才觉得有点惊心了,往日她知道乌仁图雅心里是有伊勒德,不然不会这样的包容忍耐,但现在,乌仁图雅能将伊勒德赶出牙帐,定然是死心了。 伊勒德到底是众叛亲离了。 * 快要半夜的时候,沈善瑜从萧禹口中听到了阿木尔大乱的事,让她心都吊了起来。阿木尔那头的所有人都对姐姐颇有几分敌意,若是因为这样,姐姐被阿木尔那群人给害了…… 沈善瑜躺在床上,险些哭出来。萧禹本不愿她担心,这才将此事告知她,但没想她竟然要哭了,忙将她抱在怀里:“阿瑜,别哭,是我的不是。你不要哭……” 她哪里肯住,抽抽噎噎的哭泣着:“大姐怎么办?”她都不敢想象,若是大姐给那些贵族迁怒,会成什么样子。她脸上挂着金豆子,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小脸儿在黑暗之中显得愈发白皙。感觉到她在发抖,萧禹忙低声劝慰道:“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想到了乌仁图雅,沈善瑜稍霁,乌仁图雅是个有谋略的人,自然是不会让大公主什么意外的。毕竟大齐这头不是吃素的,要是大公主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大齐必然会攻打阿木尔,没有别的可能。 用力的拧着萧禹的衣襟,沈善瑜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要阿禹亲亲。” “好,阿禹亲亲。”萧好人心都揪起来了,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柔软的双唇吻遍她的小脸,“阿瑜,不要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下后悔得要命,早知道阿瑜会哭成这样,他就不该将此事告诉她。若是阿瑜为了这件事哭坏了身子…… 萧禹不敢再想,将她抱得更紧:“心里舒服些了么?” 怀中的小丫头“嗯”了一声:“要阿禹陪我睡觉。” 萧禹一面应了,一面去净房洗了身子,这才回到床上。她一直背对着自己,隐隐的,她肩头轻轻的抖动着,隐隐有几声极轻的呜咽声传来,让萧禹一颗心再度揪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将她抱到怀里:“阿瑜,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一点?”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明月领着小丫头们进来摆饭的时候,见两人皆是眼底乌青的样子,纷纷傻了眼——这公主跟驸马难道昨儿个做那羞羞的事做了一晚上?明月到底还是个大姑娘,脑中浮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赶紧止住了自己的想法,红着脸给两人布好菜,自行下去了。 沈善瑜昨日不停的做噩梦,萧禹则抱着她安慰了一晚上,期间还有萧轩小朋友的画地图,是以两人都没有睡好。沈善瑜奶了宝宝,却没什么食欲,戳碎了好多米饭,萧禹沉吟片刻,命人去炖了鸡汁粥来,这才坐在沈善瑜身边,将粥吹凉了送到她嘴边:“好歹吃一些,不要坏了自己的身子。” 沈善瑜点头,昨儿个她不住的做噩梦,每次被吓醒,萧禹也会立马醒来,抱着她柔声安慰。虽然萧好人的确不怎么会说好听的,但低音炮配合着呢喃,比安神香的安定效果都好。 顺从的吃了米饭,沈善瑜猛地搂住他脖子,将口中的饭粒,尽数哺给萧禹:“好吃么?” “好吃。”萧禹含笑,耳根隐隐发烫,将沈善瑜抱在怀里:“阿瑜,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因为大公主在阿木尔,阿木尔的内乱引得大齐京中上下都惶惶不安的。陆齐光在消息传回来之时随侍皇帝左右,立时变了脸色,好似死人一样了无生机。那模样,将沈琏等人都给唬住了。纵然知道羽林卫大将军是个冷面冰山男,但冰山和阎王,还是不一样的啊。 皇帝早知大公主和陆齐光有情之事了,现下转头看着陆齐光,见他脸色苍白,心中倒是愈发的愧疚起来。 因为这样的事,朝堂已然争了几日了,为大齐是否应该插手阿木尔内乱之事。这次的阵营总算不以世家和白衣相区分,但仍然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将大公主接回来,不能让皇女流落在外;而另一派则认为,阿木尔的内乱,身为邦交国,大齐无权插手,一旦引起阿木尔不满,只怕大公主处境更加艰难。 双方都据理力争,这些人互喷起来,个个引经据典,分毫不让。皇帝自然也是头痛,他固然不愿女儿在阿木尔可能被牵扯进去,但大齐贸然插手别国事宜,究竟会如何? 而在这样的时候,阿木尔大妃乌仁图雅的陈情辞递到了大齐,言辞恳切,请大齐帮忙搜出可汗伊勒德。只要大齐愿意交人回去,那么阿木尔百年之内,绝不会犯边,并且如若两国开战,阿木尔自该先退五十里。 但这样的一番陈情,自然惊动了朝中的直男癌。乌仁图雅身为女子,竟然制造了这样的事情出来,甚至要断送了丈夫的性命,何等的可怕,可谓是不守妇道。 但作为见证者,沈善瑜很清楚的知道,若非乌仁图雅对伊勒德彻底死心了,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毕竟,她为了这个男人,连以妻为妾这样的事都忍了,但伊勒德却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并不值得乌仁图雅如此为他。 而朝中争了好几日都没有结果,最后统一阵线——不管如何,先配合阿木尔将伊勒德给找出来,但至于要不要将人交还给阿木尔,那全看陛下的心思了。 皇帝自然乐见其成,只要找到伊勒德,那么大齐就有了和阿木尔谈条件的筹码。 而与此同时,沈善瑜倒是也收到了来自阿木尔的信,匆匆阅罢,忙抱着儿子进宫去见皇帝了。 “她拿阿璐当筹码?”皇帝匆匆看罢,已然是大惊,这封信之中,和派来使送来的信件没什么不同,但只有一句,信上所附,说,愿以大公主来交换伊勒德。 想到了远嫁的大女儿,皇帝其实有些动摇。大齐和阿木尔建交时间不久,更何况,现在伊勒德如同丧家之犬,还要被贵族们追杀,看得出阿木尔的贵族们对于伊勒德是积怨已久,若是大齐顺水推舟,乌仁图雅还要感谢大齐,来日不管是谁继承汗位,有了这一层关系,大齐倒也不比担心这些。 如此乃是双赢的局面,难道不比伊勒德此人做大汗好? 见父皇有些动摇了,沈善瑜道:“父皇,实则儿臣以为,伊勒德此人定然是会来大齐借兵的,但以儿臣的意思,伊勒德此人,根本信不得。” 皇帝不料女儿会说这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阿瑜什么意思?” “伊勒德此人,乃是背信弃义之人。”沈善瑜抱着怀中吐泡泡的儿子,“父皇可知,阿木尔的贵族之首纳古斯一族?” 皇帝自然是知道的,纳古斯一族权势滔天,在阿木尔可说是说一不二,哪怕是可汗都不敢随意开罪他们家。轻轻点头:“朕知道。” “那父皇可知另一件事,派人送来陈情辞的这位大妃乌仁图雅,出身纳古斯一族,原本,是伊勒德的妻子。” 阏氏乃是可汗之妻,大妃虽是最为尊贵的妾,但也只是妾而已。沈善瑜一番话让皇帝瞪大了双眼:“阿瑜的意思是,伊勒德以妻为妾?”这在大齐,可谓是停妻再娶,给发现了,可是大罪!“他为了拉拢大齐,竟然做何样的事?” “是。”沈善瑜一点不打算为伊勒德隐瞒,会有今日的祸害,都是伊勒德此人作出来的事,“姐姐今日会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皆是拜伊勒德所赐。乌仁图雅从妻到妾,怎能不气姐姐?加之伊勒德当着儿臣和阿禹的面,甚至亲口说出要让姐姐生得孩子做下任可汗。儿臣本也以为是他疼姐姐,后来才知道,当年巴图汗暴毙之后,他也是这样对纳古斯一族许诺,许诺未来的可汗是会有纳古斯一族的血脉,这才让乌仁图雅的母族支持他。” 阿木尔的人,皆是彪悍非常,不拘男女皆是如此。他们是看不起汉人的,当然也不愿意自己的阏氏是汉人。但伊勒德偏生一意孤行,这才招致今日恶果。这苦果本该他自己一人独自品尝,但大公主也被他给拖下了水。 乌仁图雅拎得清楚,但别人呢?像是娜仁那样的女人,拎得清楚么?若是在此之前,对大公主下了手怎么办? 沈善瑜从来不是圣人,要她在姐姐和伊勒德之间选,她会毫不犹豫舍弃掉伊勒德,毕竟伊勒德此人,并不值得留恋。若非因为他,乌仁图雅也好,大姐姐也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而伊勒德此人,他一面为了讨好大齐落乌仁图雅的脸面,一面还要埋怨乌仁图雅不理解他不包容他。 乌仁图雅给他打了左边脸,因为对他有情有义,还将右边脸凑过去给他打了,但他不知足,还要在乌仁图雅脸上踢一脚。乌仁图雅也是草原上英姿飒爽的女子,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伊勒德降低自己的底线? 说穿了,这是他自己招致的恶果,凭什么要无辜的大姐给他买单?! 作者有话要说:  嗯~已经进入完结期啦~估计再有几天就要完结了~ 为了答谢小天使们~专栏处会开放高甜免费番外章节~ 等文文完结之后会陆续放出~~ 第62章 卫队 向皇帝将伊勒德的破事都说明了之后, 沈善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需要做的事,现下已经做完了,至于怎么决定, 那就是父皇的事了。两相权衡之下,她比较倾向于将伊勒德交出去, 毕竟就她在阿木尔的所见所闻,大姐和乌仁图雅本来可以不走到这一步的, 一切的始作俑者分明就是伊勒德, 但他却能够置身事外? 试问,伊勒德那性子,若真是来了大齐,他来做什么呢?俯首称臣?怎可能?只可能是为了向大齐借兵,反扑回去,将乌仁图雅等人一网打尽。但是乌仁图雅等人又怎是好相与的?到时候将大公主绑了押上阵前, 到底能够如何? 况且, 乌仁图雅的条件如此丰厚, 只怕比伊勒德当可汗更让大齐觉得安心,更不说伊勒德的本质, 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大齐的将士, 为什么要为了别国去卖命? 还真不是沈善瑜自私, 阿木尔的可汗是谁,她就根本不在乎,只要不和大齐开战,谁当可汗都无所谓。不必非要一个伊勒德, 更何况,和乌仁图雅合作,百益而无一害,能换回姐姐,还能够让大齐边关至少安定百年,何乐而不为? 而在皇帝作出决断的时间里面,顾小十被顺势封为谏议大夫,赐官邸。虽然沈怡安邀请沈善瑜去一趟,但沈善瑜可不爱吃这种甜腻腻的狗粮了,自然拒绝了。而边疆找寻伊勒德的行动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直到一月之后,京郊的驿馆方有人送信回来,说是伊勒德出现在了京郊,让众人震惊不已。 阿木尔和大齐都算是撒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找伊勒德,结果这人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了所有封锁,一直到了大齐京城,让众人不得不惊。而果然不出人意料,伊勒德来京城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借兵,说是以纳古斯一族为首的贵族谋逆,无奈之下,只能来大齐借兵,希望能够反攻回去。 皇帝虽然说心中早有准备,但没想到伊勒德竟然真的这样不要脸。当日如何许诺过会善待大公主,现下竟然让大公主落入了对方的手里,甚至绝口不提此事。加之沈善瑜向皇帝陈词,说明一切之后,皇帝对于伊勒德委实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大齐的将士,为什么要为你阿木尔的政权交替卖命?当下随便想了个借口,就将其扣在了驿馆之中,派銮仪卫把守。 这些日子,萧轩小朋友愈发的敦实,圆滚滚的身子,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被沈善瑜抱着的时候,立马咧开笑容,小爪子不住的挥舞着,那模样可爱得让人想好好的亲一亲。而除却让母亲抱着这一点,萧轩最喜欢的就是咬爹爹的衣裳,口水打湿了也不要紧,继续咬。 这一日里,沈善瑜喂了儿子,又自己吃了些东西,就睡去了,她睡得十分香甜,忽而感觉床板一沉,给唬得旋即睁眼,见一只大手正向自己伸来,沈善瑜给唬了一跳:“阿禹,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刚回来的萧好人本来见她睡得熟,想要摸一摸她的小脸的,谁知道她忽然醒了过来,两相对视,他立时红了脸。阿瑜睡着时,小脸粉红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手足无措的收回手,萧禹嘴硬道:“又不是不能摸……” “那你就摸呀。”沈善瑜眯着眼笑起来,将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脸上:“想摸就摸,不要害羞。” 萧禹脸上愈发烫了,心道是这丫头现在是愈发的大胆起来,不过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让他欲罢不能,将她抱在怀里:“小丫头。” 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他的干净味道,沈善瑜对此很是享受,放松了身子伏在他怀里:“我最喜欢阿禹啦,咱们要这样一辈子在一起。”抬眼对上萧禹灿如星海的眸子,沈善瑜猛地将他推倒在床上,小手极不老实的扒他的衣裳:“阿禹,我们来玩嘛。” 萧禹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自打生了轩儿之后,老实了一段时间,而后就愈发的喜欢做这事了,往日大白日还要矜持一下,现在是完全没了顾及。大手将她的小爪子握住,萧好人红着脸说:“大白日……” “大白日怎么了?又不是没在白天玩过。”沈善瑜笑着蹭他,将他被扒得松松垮垮的衣裳放开,“怎么?你现下还要害臊?” “轩儿还在。”萧禹挠了挠头皮,到底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丫头对这件事这么热衷。说好的男人才是食髓知味恨不能日日做这事的呢?坐在他身上,沈善瑜转头道:“明月!明月!” 明月忙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见两人暧昧的姿势,脸上一红:“公主?” “把小少爷抱下去。”沈善瑜粲然一笑,明月赶紧点头,也不去看两人,自行将萧轩抱下去了。萧轩小朋友完全不知道自家爹娘要干嘛,还哼哼了两声,表明自己不想离开,沈善瑜忙从萧禹身上下来,亲了亲儿子的小脸:“乖宝宝,睡一觉吧。” 萧轩似乎听得懂一样,瘪着嘴看了她一眼,自己吃手手,顺从的任明月抱下去了。待两人一走,沈善瑜马上扑到萧好人身上坐定:“阿禹,快来嘛。” 见她这样,萧禹好笑不已,任她扒了自己的衣裳:“小浪丫头,没了我你可怎么活。” “世上男人又不止你一个。”沈善瑜说道,但要像萧好人这样赏心悦目,床上功夫又好最要紧的是她喜欢的男人,那可就不多见了。 然而,这种时候,往往是见证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等沈善瑜苦逼兮兮的趴在床上哭不让萧好人抱的时候,已经几乎是要傍晚了。不由分说,萧好人将她扒拉进怀里:“不哭了,好不好?” “你叫我不哭就不哭?我不是很没有面子?”沈善瑜抽抽噎噎的躲开,“不让你抱,一边去。” 萧禹笑道:“那就真走了?短时间内不回来了?”他一面说,一面将沈善瑜抱在怀里:“若我真的走了,阿瑜会想我么?” “去哪里?”沈善瑜挣了几下不曾挣开,也就问道。 第49节 “阿木尔。”亲了亲她的小脸,“那我真的走了?” 沈善瑜心中一惊,低呼道:“你去哪里做什么?”阿木尔现在正在大乱,而皇帝虽然将伊勒德扣下了,但最终要怎么做,却是无人知晓的。现在竟然又让萧禹去阿木尔……想到娜仁,沈善瑜心中愈发的不快起来,抱着萧禹的脖子:“不要你去。”万一娜仁那傻缺姑娘把她的萧好人扣在了阿木尔,那可怎生是好? 萧禹笑得十分满意:“我还以为,阿瑜果真不稀罕我了。”又将下巴抵在她额头,“无碍的,此次去,本意是为了将伊勒德交回去,而目的是否会变化,则看旁的事。” “什么意思?”沈善瑜不明所以,轻声问道。什么叫做目的会变化?还要看什么事? 见她不解,萧禹低声道:“今日陛下将我等召入宫中,本是为了此事。不管如何,伊勒德是要回大齐的。索性由我带领众人去往阿木尔,未免到了阿木尔,乌仁图雅翻脸不认人,会有大军跟随我们往两国边境去。若是有诈,边境到都城不过一日路程,既然阿木尔要战,大齐也不会怕了。若是无碍,则按兵不动。” 这话倒是,兵不厌诈,若是因为要将人送回去而让朝中要员被困在了阿木尔,那可是损失惨重。以大军作为后盾,免得阿木尔那头像要反悔。防人之心不可无,做好最坏打算,免得到时候让自己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 “那……那些人要去?”沈善瑜想了想,若是真能接回大姐姐,那倒也很好。待那时,姐姐怕就能和陆齐光在一起了吧?这样想着,沈善瑜心中却还是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即便大齐民风比前朝开化了许多,但对于女人的要求还是很多的,女子再嫁纵然不反对,但大公主这样的情况,陆家难免心有不甘。虽然是皇女,他们没有拒绝的份,但是陆老爷和陆夫人真的能够没有一点心防的就接受大公主? 沈善瑜都不敢想象这些,毕竟大姐已然是嫁过两次的人了,她相信陆齐光不会嫌弃大公主,可是大姐现在的局面……乌仁图雅那头,可真的会放过她?现下,大公主可是他们的王牌,真的愿意交还给大齐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沈善瑜就有点担心了,萧禹低叹道:“我……还有陆齐光为主使,又有羽林卫和萧家军的人随同,一并往阿木尔去。” “陆齐光也要去?”沈善瑜惊呼一声,她没想到,原来陆齐光也要去,“是父皇的意思,还是他主动说的?” “陛下的意思。”萧禹叹了一声,皇帝能够主动让陆齐光去,只怕是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这才想要陆齐光去将大公主接回来,“但我瞧着,即便陛下不开口,他自己也是要请命去的。”他说到这里,亲了亲沈善瑜的额头,“若是阿木尔如今不乱,我都带你和轩儿一起去了。但现在……不行。所以,阿瑜乖乖等我回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已经忙得要炸了,最近可能每天只有一更么么么么哒~ 会赶快更完然后开始更高甜免费番外哒~ 第63章 失踪 萧禹一番话说完, 沈善瑜长久的静默不语,沉默的样子让萧禹几乎觉得她是不是生气了,将她抱得更紧:“阿瑜, 不会有事的。” 沈善瑜并不说话,将他推开, 起身从衣架子上拿了一件衣裳披上后,则埋头在自己的小箱子里找什么, 叮呤咣啷的, 响动很大。萧禹忙翻身起来,穿了裤子后将她抱入怀中,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裳传到她背上:“阿瑜在找什么?” “刀。”沈善瑜并不停下手中的活,又推了他一把,“不要你抱着,束手束脚的。”萧禹被她推开, 仍不死心, “阿瑜找刀做什么?我来替你找。”若是阿瑜被伤到了, 他岂不是要心疼坏? “找刀来杀你。”沈善瑜撅着小嘴,恶狠狠的看着她, 因为方才的胡闹, 她脸颊上的潮红还没有退下去, 虽然是这样的眼神,但是却让人觉得含情脉脉。萧禹咽了口吐沫,脸色胀红:“你舍得?” “你猜。”沈善瑜笑道,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顺手拿出来,正是乌仁图雅那把镶满了宝石的金刀。缓缓将金刀抽出来,刀锋冷冽如冰,离得尚远都能感觉到些许寒意,看来是用上好的铁石打造的。 唯恐她伤了自己,萧禹忙接过金刀,将刀收回去:“找这个东西做什么?” 当日乌仁图雅将此物交给她,曾说过只要亮出此刀,纳古斯一族上下都给她三分情面。这点沈善瑜到现在都还记着,现在阿木尔境内大乱,各路贵族都被纳古斯一族集结在了一起。萧禹和陆齐光要带着伊勒德回阿木尔去,保不齐阿木尔之中的人要将他们如何。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难保吃了别人暗亏。 沈善瑜方才着实累坏了,现下眼泪珠儿还没干呢,见萧禹拿了金刀,顺势说:“那你就拿着吧。”又缩回了床上,“阿木尔里面说不清什么状况,你带着它,可不要大意。”说到这里,她又觉得一阵心酸,泪珠儿都要滚下来了,“做什么事之前可想好了,我和轩儿还在等你回来呢。” “我不会有事的。”知道她担心自己,萧禹轻抚她披散开来像是黑绸一样的长发,“阿瑜,我一定会将大姐接回来的。” 沈善瑜悲极反笑:“谁理你会不会有事,我担心自己后院起火而已。”她嚷起来,“我不在你身边,可要记清楚你是有媳妇孩子的人了,离那些草原上的女人远一点!”尤其是像娜仁那样的,明知萧好人是大齐的驸马,还敢说出那种话来,简直是把沈善瑜的脸扔到地上踩,想想都很是窝火。 “我记得。”萧禹含笑,“你和轩儿在京城之中等我,我怎有心思去接近别的女人?” 沈善瑜立时恼了:“那要是我和轩儿不在京中等你,你就有精神接近别的女人了?”不料自己的话给她曲解成这样,萧禹立马着慌了:“我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善瑜翻身坐起,一口咬在他肩上:“你可给我记好了,别一个人出去了就忘乎所以。你要是敢给我带个草原女人回来,我就跟你和离,带着轩儿改嫁去。” * 伏天之中的草原,热度实在是超乎人的想象,被阳光炙烤过的空气将面前的景物都给扭曲了。陆齐光驻马,和萧禹并肩立在草原上,他只在大齐的国境之中,看到了这样的草原,却从亲自踏足这里。 半月之前,他和萧禹奉圣旨,将伊勒德带回阿木尔,随行的还有萧家大军和部分羽林卫。伊勒德并不知道皇帝的意思,还以为皇帝是诚心派兵相助,对皇帝很是感激。而出了边关之后,萧家的大军则停留在了边关之中,由副将带领,暂且休养生息。而萧禹和陆齐光则带着伊勒德往阿木尔的都城去。 对于此举,伊勒德大惊失色,再蠢也该明白了什么缘故,中途数度想要逃跑,皆被羽林卫拦下了。伊勒德怒道:“齐皇不愿相助也就罢了,却也不该如此将我送还给乌仁图雅那贱妇。能做出谋权弑夫的行为来,那个女人开出的什么条件能够让人笃信不疑?” 众羽林卫根本不去理他,羽林卫直隶于皇帝,旁人的话不听也不信。而伊勒德本就是身高近九尺的汉子,一恼起来自然发狂,羽林卫俨然是一场苦战,才能将他控制住。还未等他休息够,陆齐光一拳就揍在了他脸上,用力之狠,直接将这草原可汗给撂翻在地,不等伊勒德反扑,他又上前,再不用拳头,用脚狠命的踏着摔在地上的伊勒德,招招不留情。 他既然能坐上羽林卫大将军的位置,功夫自然不弱,更不说脚脚都往伊勒德要害之处去的。众羽林卫心中大惊,看着自家大将军如此失态,但面上都不显。陆齐光现下已然生气到了顶点,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伊勒德伏在地上,怒不可遏:“你敢打本汗!” 陆齐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冷冽如冰,好像在看死人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波动:“打了你又如何?”若不是为了将阿璐换回来,他早就想动手弄死伊勒德了。伊勒德曾经许诺过,会善待阿璐,但是在叛军攻城的时候,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将阿璐扔下了。因为乌仁图雅和汗位的事,阿木尔的贵族不满阿璐已久,他这样将其抛下,无疑是要阿璐被那些贵族们杀了好转移视线。他却涎着大脸跑到大齐来要借兵! 伊勒德有什么资格向大齐借兵?想到那日去接萧禹和沈善瑜回大齐之时,阿璐泫然欲泣的样子,陆齐光就痛苦得要命。他当时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带阿璐走的,若是远走高飞了,也好过阿璐现在以阶下囚的身份被乌仁图雅扣押。况且沈善瑜早已向皇帝说明,是伊勒德一步步将乌仁图雅逼到这个地步的,他现在却反过来指责乌仁图雅。乌仁图雅再不堪,也保全了阿璐无虞,而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男人,堂堂阿木尔可汗,遇到了事只知道指责女人,只知道将女人丢下来做挡箭牌。 他气势太过渗人,伊勒德也不敢再说什么。陆齐光冷笑连连,外面又有人进来:“将军,阿木尔大妃派人来了。”陆齐光“嗯”了一声,自行往外面去了,萧禹也正出面,来人却是巴雅尔,让萧禹略一怔:“你不是伊勒德汗的人么?” “此事与萧将军无关。”他说着,向两人行了一礼,“可汗可在?”自有人将脸子掀开,露出里面被陆齐光揍过的伊勒德来。后者见了巴雅尔,惊得眼神都变了:“你背叛我!?” “可汗忘了,属下本就是纳古斯一族的死士。”巴雅尔行了一礼,表示对于可汗的尊重。伊勒德气得额上青筋鼓鼓,但被羽林卫压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得。巴雅尔依旧冷着一张死人脸:“既然可汗在其中,烦请贵国来使随我们走一遭,大妃已然恭候多时了。” “大公主呢?”在来阿木尔的路上,陆齐光就心神不宁,甚至夜不能寐,总是梦见阿璐在哭,每每如此,他就心痛难当。现在伊勒德和乌仁图雅的夫妻纠纷,他一点都不想插手,只要能将阿璐换回来,用什么作为筹码都可以。 巴雅尔看了他一眼,坦然道:“阏氏自然在牙帐里。” “陆将军,稍安勿躁。”看出他的心神不宁,萧禹忙出言劝道。陆齐光何等冷静的人,现在已经全无冷静二字可言了,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大公主,只要能让大公主平安回来,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勉强压着性子,陆齐光点了点头。众人一路往牙帐之中去,直到当日黄昏,这才入了阿木尔的都城。但一进都城,萧禹却震惊了,当年出使阿木尔所见所闻,和现在眼前所见,仿佛从没有变过,还更为繁华了些,除了圆顶的牙帐四周更多的士兵保护之外,百姓依旧摔跤放牧,唱歌牧羊,还有马奶酒的香气四散飘逸,哪里有半点发生了叛乱的样子?男女老少亲切的跟巴雅尔打招呼,更有人认出了当日大败吉达的萧禹,一路山呼“巴特”,根本没有一点点的离乱之感。 跟着巴雅尔进了牙帐,又有人将伊勒德从马车上请了下来,他一下车,士兵手中的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理伊勒德的怒视,巴雅尔道:“烦请来使跟我来。”众人进了大殿,其中依然是暴发户的风格,而坐在金座上的人,换成了乌仁图雅。她小腹微微隆起,看来不过四月的身孕。 “萧将军,别来无恙。”乌仁图雅露出了几分笑容,“这位是……”她眯着眼打量陆齐光,这个男人,护身都散发着杀意,和萧禹身上的肃杀不同,他的杀意,好像要将这大殿上的一切东西都摧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生出这样的杀意来。 “羽林卫大将军,陆齐光。”他的手早就握得没有知觉了,要是可以,他现在非要杀了伊勒德不可。甚至,他不恨将阿璐扣下的乌仁图雅,因为不管如何,乌仁图雅绝对没有为难阿璐。但是伊勒德…… “陆将军。”乌仁图雅笑起来,小麦色的脸上满是势在必得,慢吞吞的走下金座,站在了伊勒德面前,“可汗,好久不见了。可汗委实能耐,能在各个贵族的封锁之下,逃到了大齐搬救兵。” “乌仁图雅——”伊勒德眼睛都气得快充血了,“你就这样恨我?宁愿和大齐做交易也要杀我?” “这不是可汗教我的么?到底是谁用阏氏之位去跟大齐做交易的?”乌仁图雅笑起来,颇为英气,又转身坐回金座,“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沈善璐,你们就带回去吧,百年之内,阿木尔绝不会率先进攻大齐。” 萧禹道:“银货两讫,这个道理大妃应该明白。” 乌仁图雅笑盈盈的:“看来小公主委实调/教有方,萧将军倒也知道提条件了。”又拍拍手,示意属下将大公主带出来。 但那人去了很久才折回来,只有一人不说,还脸色苍白:“大妃,阏氏不见了!”陆齐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怒喝道:“你什么意思!”阿璐不见了?! 那人哭丧着脸:“阏氏真的不见了,整个牙帐都搜过了,没有找到。” 乌仁图雅眉头立蹙:“谁最后见了她?”该死!沈善璐若是不见了,这交易又要如何进行下去?看着大齐来使的怒意,乌仁图雅愈发生气了,这些人,竟然敢这样大胆,全然不听她的命令了? “是……娜仁小姐。”来传话的人都快哭了,大妃这下生气了,只怕要给鞭子抽死啊! “娜仁……”乌仁图雅喃喃道,想到那日妹妹张狂的眼神,她握紧了拳头。这下可糟了!娜仁必然是听到了大齐来使进都城的事了,这才将沈善璐给带走的,以她的性子,沈善璐凶多吉少! 殿中顿时一片死寂,伊勒德却哈哈大笑:“好好好,乌仁图雅,现在看你用什么东西去交差。交不出善璐来,大齐必将重兵压境,到时候,你和我一样完蛋了,整个阿木尔都一样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有罪……今天去外地看毕业后需要租的房子了,三点过回来就睡,结果醒来已经六点过了qaq 嘤嘤嘤……求原谅 第64章 弑夫 伊勒德的笑声很是张狂, 他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但乌仁图雅弄丢了大公主, 大齐怎可能善罢甘休。如果能得这个悍妇给自己陪葬,伊勒德觉得也是值得的。 陆齐光听罢此话, 早就怒不可遏:“娜仁是谁!”阿璐不见了,这阿木尔的贵族那样仇视她, 她现在失踪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萧禹铁青着脸色:“是大妃的妹妹。” 沉默的看向了乌仁图雅,陆齐光脸色如同阎罗王一样:“这就是大妃给我大齐的承诺?”要拿伊勒德来换阿璐,阿璐却失踪了,这是什么意思? 乌仁图雅坦然看着陆齐光,眼中仿佛有火焰跳动:“此事我并不知情,你愿信则信。娜仁呢?将她给我绑过来!”是她疏忽了, 娜仁本就是顽固性子, 没能杀得了大公主, 自然会再来第二遭!在这节骨眼上,能不与大齐起冲突就不要起冲突, 但娜仁竟然…… 这妹妹脑袋是给牛蹄子踩过的!? 得了吩咐, 那人转头就去, 但很快又折了回来,急得额上全是汗水:“大妃,娜仁小姐、娜仁小姐给人杀了!”随着他的话,外面又有人被抬了进来, 脸色苍白,瞳孔已经散大,脖子上还有一道殷红的疤痕,鲜血溅了一身都是,她的脸上再也不会出现那嚣张而又桀骜不驯的神情了。 乌仁图雅脸都白了,没有想到昨天还在跟自己说笑的妹妹今日竟然会被人杀了。她握紧了拳:“谁干的?”这阿木尔里面,谁有这样的能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娜仁? “不知道。”进来通报的人咬着牙说,“属下只知道,娜仁小姐将阏氏带走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公主呢?!”萧禹忙厉声责问道,他是在沙场上厮杀过的人,今日还在一起喝酒的人,明日就可能不见了,所以他早就看惯了生死,更不说娜仁差点伤到当时怀孕的沈善瑜。对于娜仁,萧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哪里会去管她的死活? 对方给他吓得一怔:“没有找到,只找到了娜仁小姐的尸首。” 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灯花时不时的爆开来,显得殿中寂寥。陆齐光拳头都快要握碎了,他来的目的就是想将阿璐带回去,哪怕皇帝降罪都可以,他再也不会放开阿璐的手了。但现在,居然跟他说阿璐失踪了,现下带走阿璐的人都给杀了,那阿璐呢?阿璐现在怎么样了? 陆齐光心中大恸,被萧禹一把拉住,看出他心神不宁,萧禹低声道:“陆将军稍安勿躁,借一步说话。”两人站在一旁,萧禹这才道:“大姐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救走了?”陆齐光心中忽又有了希冀,“此话何意?”除了他们,大齐还有别的人来么?不然的话,阿璐能够被谁救走? “陆将军有所不知,昔年太子殿下豢养了死士,给了阿瑜二十个,而这二十个死士,被阿瑜送给了大姐。”萧禹低声说着,又看向了娜仁的尸体,“陆将军也是练家子,应该看得出来吧?” 娜仁事被一刀毙命的,阿木尔的女子都颇有些彪悍,纳古斯一族的姑娘们更是都有习武,能将其一刀毙命,必定是高手。并且阿木尔之中,无人会对娜仁出手,所以,多半是死士出动了,一刀杀了娜仁,将大公主救走了。 陆齐光听罢,心中忽的暖暖的,若真是死士做的,那么大公主必然会往大齐去。她不可能不知道大齐派人来接她了,她会想方设法跟使团联系上。陆齐光满心希冀,当下就要出去找寻大公主,萧禹趁机将乌仁图雅的金刀递给他:“不要丢了,有这个更方便行事。” 陆齐光接过后立马出去,乌仁图雅高坐在金座之上,自然将这一切都看清出了,并不阻拦:“吩咐下去,若有人拿着我的金刀出现,不管做什么,都一律听从。”最好,能将沈善璐平安无事的找到,否则,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孩子出世了,岂不是给他一个乱世?她这样想着,抚着自己的肚子,满是担忧之色。 从来没有见她露出过这样的神色,萧禹反倒是了然了。不管如何,乌仁图雅到底只是个女人,现在更是有孩子了,怀孕的女人,总是无比柔和的。 只是这样静默了片刻,她又露出素日里坚毅的神情来:“烦请萧将军,将可汗交给我吧?”只要伊勒德交出来了,那么就没事了,毕竟,伊勒德的存在,更让乌仁图雅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你如此背信弃义,有什么资格要求本汗做什么?”伊勒德怒道,“你这悍妇,本着心思妒忌善璐,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现在丢脸都丢到大齐去了,你满意了?我告诉你,你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大逆不道,长生天也容不得你!” 随着他的话,乌仁图雅一步步从金座上下来,每一步走得极为缓慢,她身高不如伊勒德,但这样立在伊勒德跟前,却让人觉得她比伊勒德更为强势。伊勒德气场立时短下来一截,仍骂道:“你一个卖夫求荣的女人,现下这样都是你的报应——” 他还没说完,乌仁图雅眼中忽的闪过冷光,腰间的匕首已然被抽了出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伊勒德的心窝,鲜血立时涌了出来,将乌仁图雅的手给浸湿了。 “你……”伊勒德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乌仁图雅竟然真要杀他,鲜血流失,他说不出来一句话,就这样“砰”的倒在了地上:“这不是可汗希望的么?我当年怎么杀巴图的,现在就怎么杀你。” 居高临下的看着伊勒德,乌仁图雅脸上的笑容十分决绝:“我知道你喜欢沈善璐,巴图汗当年在的时候你就喜欢她,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你要可汗之位,我给你可汗之位;你要沈善璐当阏氏,我情愿让位,让你如愿尊她做阏氏。你喜欢她也好,想拉拢大齐也好,我都不在乎了,可是没想到你比巴图汗更变本加厉,要沈善璐的儿子做可汗。”她说到这里,看着因为失血而蜷缩在地上发抖、嘴唇渐渐变白的伊勒德,一面笑,眼里一面沁出了眼泪,“可是伊勒德,不可以啊,绝对不可以!不管是谁,只要能让阿木尔繁荣昌盛,我纳古斯一族可以为他卖命,但是不行啊伊勒德,一个汉女生的儿子,身上有汉人血统的王子,怎么可能做我们阿木尔的可汗?”她说到这里,笑容愈发的残忍,“我只当你死了,我也宁肯你死了,也不愿你将我阿木尔拱手让给汉人,也不愿你来日见了历代先可汗无话可说。我堂堂草原民族,竟然向汉人摇尾乞怜,要将有汉人血统的王子扶上可汗之位。” 因为失血过多,伊勒德看都看不清楚了,鲜血将身下的地板都给打湿了。萧禹等人看着乌仁图雅亲自动手,皆是屏息凝神。这个女人,的确是杀伐决断,若非女子,定是为王为君之材。看着伊勒德因为失血而颤抖的样子,乌仁图雅眼底再无热泪,狠狠一脚,将匕首的锋刃尽数踢进了伊勒德的心口:“我阿木尔,没有你这样要向汉人摇尾乞怜的可汗!” 冰冷的刀锋彻底看不见,伊勒德抽搐了一下,旋即再也不动了。看着乌仁图雅将伊勒德杀了,众人如临大敌,不自觉的摸向了武器。乌仁图雅却粲然一笑:“我纳古斯一族,恩怨分明。诸位没有得罪我,我自然不会如何。诸位可以在阿木尔留到找到贵国大公主为止,诸位还是我阿木尔的贵客。” 她并不称“阏氏”,将大公主和阿木尔的界限彻底划开了。萧禹松了口气,心中只祈求着陆齐光早日将大公主找到。 从牙帐出去,已然是夜中了,陆齐光一路疾驰在草原上。可是此处人生地不熟,他也不知道大公主可能往什么地方逃去了,但若是她要回大齐去,只有经过陇右道或者是河东道,但现在,死士将娜仁杀了,纳古斯一族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沉吟了片刻,陆齐光骤然勒马,向陇右道的方向去了。虽然陇右道离大齐更近,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鼻尖萦绕着奶茶浓郁的香气,大公主恢复意识的时候,还觉得昏昏沉沉的,帐子里面点着油灯,两个年迈的老人证围在床前,乌黑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 对了,她是被娜仁从牙帐之中带了出来,然后,娜仁被死士一刀毙命,而她,也不敢骑马,只好用脚走的,最后体力不支,坐下休息的时候,遇到了这两位老人家。 “小姑娘醒了?”老爷子笑起来,又让老婆子去盛了些白食红食过来,“吃点东西吧,是不是饿了?” “没有,只是太累了。”大公主一笑,又坐起来,“抱歉,占了两位的床。” “不打紧不打紧,休息一会儿才好。”老婆子一面端了奶茶和马奶酒过来,又取了些羊背子肉,“小姑娘怎么一个人晚上在这样的地方?咱们这里都快出国境了,现下可是戒严的时候,不要给这些勇士们杀了。” 因为伊勒德的事,阿木尔全国戒严,不许人随意出国境。大公主沉吟片刻,并不说话。老爷子想了想,让老婆子出去看看,又问道:“小姑娘是大齐的人吧?是不是想要回家去?” 第50节 大公主静默不语,虽然自己被两老口救了,但她不敢贸然相信两人,若是给人知道了,只怕再也回不了大齐了。她听说,陆齐光和萧禹一起来了,她很想陆齐光,很想见他。但是她必须先保全自己,若是在大齐使团找到自己之前被吉达的人先找到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看出了她的不信任,老爷子抚着胡子笑起来:“好孩子,先留在咱们这里吧,等到解禁了,咱们就送你出去。好不好?” 大公主似点头非点头,还没说出来,外面老婆子忽然叫起来:“啊哟,是不是纳古斯家的大人来了?” 大公主神色立时巨变,这么快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嗯快要完结啦~ 第65章 死讯 如今已然半夜了, 纳古斯一族的人现在找来,必然是知道了娜仁已死的事。她是纳古斯家最小的女儿,自幼就得哥哥姐姐们的关爱欢心, 现在突然毙命了,把古斯一族岂肯善罢甘休? 看出大公主的紧张, 老爷子问道:“小姑娘和纳古斯家的大人有什么过节?”虽然现在老了,但看人还是能够看准的, 这个小姑娘模样长得好, 又不像草原上的女孩儿,她容色十分秀美,怎么看都是大齐那边的女孩子才有的长相。而现在,她又这样的紧张,只怕是真的和纳古斯一族有什么过节吧? 纵然临近边关,但老爷子当然知道都城之中发生了大事, 至于什么大事, 他虽然不知道, 但知道这次是草原上的贵族齐齐出动了,所以绝对不会是小事。正因为这样, 见了大公主如临大敌的模样, 老爷多半能够想到什么事了。 “姑娘, 快藏起来。”老爷子想了想,指着床下面说道,“姑娘放心,老头子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不要担心。”大公主深深的望了一眼老爷子,事已至此,只能相信了,忙翻身钻进了床底下。外面老婆子也迎了来人,用阿木尔的本族语言问着对方的来意。 然而,良久没有回音。大公主伏在床底,借着昏黄的灯火看着来人进来,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去,她只能看到对方的脚。那是一双男人的脚,穿着官靴,他进来的脚步很稳,但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大公主有些愣神,阿木尔的男人怎会穿大齐的官靴? 见来人不说话,老爷子唯恐没有听清,强定心神上去,又问了一次。对方依旧不回答,抿着薄唇,目光如同鹰凖。老爷子和老婆子相视一眼,来人的身高比起阿木尔的男人来说矮了一些,一身劲装显得器宇轩昂。并且此人的脸来说,没有阿木尔汉子的粗狂,秀气了些,只是锋芒毕露,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俊男人。这绷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很是渗人。 这男子……不是阿木尔的人吧?老爷子和老婆子面面相觑,但对方腰间的确是别着纳古斯一族的金刀啊,若不是纳古斯一族的人,金刀又怎会在他身上? 陆齐光一路骑马飞奔而来,陇右道和河东道都是和阿木尔相接的地方,但河东道却格外的远,正常人都会觉得大公主往河东道去了,以此避免被追上,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所以,阿璐一定是从陇右道想要越过国境。 他一路过来,只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帐子,现在阿木尔全国戒严,根本不会轻易让人越过国境,所以阿璐定然还没有回到大齐。所以,他自然进来查看,但此处人生地不熟,话多则错多,更不说这两位老人一开口说的话就让他晕头转向,根本听不懂。 但到底,陆齐光是皇帝亲卫羽林卫的大将军,绝不会轻易出什么纰漏的,一脸的威严,还真能将人唬住。 老爷子暗自腹诽,那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大齐的人,现在来了个身负纳古斯一族金刀的人,一看也知道是大齐的人。阿木尔现在如此热闹,让大齐的人前仆后继的冲过来? 虽然这样想,但老爷子答应了大公主不会说出下落,就不会说出来。换了汉语说道:“大人有什么事?”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可疑之人?应该就是方才出现的。”沉吟片刻,陆齐光还是决定不暴露出大公主可能独身一人的事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纵然这两位老人看来慈眉善目的,但他还是不得不多个心眼。一个不慎,让阿璐被贵族们先找到了,只怕覆水难收! “怎会有可疑之人?”老爷子笑道,老婆子也附和:“没有可疑之人出现,只是方才有个小姑娘……” “多话!”老爷子忙用本族语言骂了一句,又用汉语对陆齐光说道,“不是什么小姑娘,是我们的小孙女回来了,黑灯瞎火的,也没能看清楚。”老婆子被呵责一声,也是委屈,又见小姑娘不见了,大概知道她是在躲仇敌,也附和说:“是,是老婆子老眼昏花,没有看清楚。” 这样蹩脚的话,陆齐光若是都听不出来的话,这么多年的羽林卫大将军也是白当了。又四下里寻找,见唯独床底可以藏人。他的心跳太快,自己都能听见声音,并不理两位老人的话,自行往床边靠近:“阿璐,我来接你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自从远嫁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叫自己阿璐了。大公主伏在床底下,看着他蹲下身子,往里张望,看到自己之后,伸出了手,柔声道:“阿璐,我们回家吧。” 大公主正要伸手,岂料老爷子一跃而起,将蹲在地上的陆齐光撞翻在地,老婆子顺势也上去,两口子将陆齐光紧紧压住:“小姑娘你快走!”这大齐的男人委实可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得了纳古斯一族的金刀,而看这位小姑娘这样害怕的样子,恐怕这臭小子还欺负小姑娘了。 虽然老两口也未必喜欢大齐的人,但这样阴险又欺负女娃儿的人,绝对是个人渣! 本是要伸手拉住陆齐光的,岂料老爷子动手了,蹲在地上本就重心不稳,大公主看着陆齐光被两人死死压住,忙从床底下钻出来:“你们误会了……”陆齐光以为她要走,要起身。他正值年富力强,两位老人怎么压得住他,但还是死活不放开,嘴里说着阿木尔本族的语言。陆齐光一句都听不懂,但他知道,两位老人宁愿亲自压住自己都让阿璐先走,若自己真是穷凶极恶之徒,这可是拿命来救别人啊! 所以,他不愿意伤了阿璐的救命恩人,又唯恐再将阿璐弄丢了,忙朗声道:“你们误会了,她是我的妻子。” 两位老人转头看向大公主,后者满心动容,轻轻的点了点头,又用阿木尔一族的话说了一句什么,两位老人神色讪讪,赶紧从陆齐光身上起来了。三人又不知道在说什么,陆齐光也顾不得外人在场,将大公主死死的抱在怀里。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两年前他就应该把伊勒德那畜生杀了的,不然阿璐也不会受这样多苦。 老两口看着两人的举动,也明白了大概,又教育了陆齐光几句,基本就说他应该多顾念一二妻子的感受,陆齐光现下失而复得的感受很微妙,不论旁人说什么他都愿意听。更不说眼前的两个老人还愿意那样帮助阿璐。 如今已然是半夜了,两位老人执意将他们留下,说等明早日出再走,若是黑灯瞎火没看清路,进了沙漠里遇到了流沙,那可就完蛋了。两人不好拒绝,也就留下来住上一夜再走。 躺在床上,大公主现在心情有点微妙,她知道陆齐光往阿木尔来的时候,惊喜非常,她很渴望再见到陆齐光,哪怕不能跟他在一起,只要看一眼都够了。但是方才,他对两位老人说,自己是他的妻子……转头看着和衣躺在床上,浑身绷得僵直的陆齐光。要说心情微妙,他心情比大公主还微妙。他是个正常男人,现在心爱的女子躺在身侧,说不想要她是骗人的。但是无名无分,他不能对阿璐做出这样的事来。 将自己的小手塞到他手里:“齐光……” “我在。”陆齐光转头看她,“睡不着么?” 摇头,大公主有些忐忑:“不是睡不着,我想跟你说说话。”这么多年了,梦里的场景变成了现实,她很是感激,哪怕只有这一夜都好。 “好。”陆齐光沉吟片刻,将她抱在怀里,“想说什么?说完了,咱们就睡觉吧,我陪着你。” “我们还回得去么?还可以再在一起么?”不觉眼眶湿润,大公主低声道,隐隐有虫鸣从帐子外面传进来,“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做侍妾都可以,我想留在你身边。” 她低声啜泣的声音让陆齐光心都揪了起来:“不会的,你是我的妻子。不要紧,咱们大齐不会有人说什么。若真有人说,咱们一起归隐,就咱们两个,咱们以后生好多好多孩子,让他们跟轩儿……你不知道,轩儿如今可壮实了。” “真的?”对于妹妹的孩子,大公主十分的期待,虽然收到过书信,说那臭小子更像萧禹,但她想亲眼看看,看看妹妹的孩子。 “真的。”陆齐光知道她心里苦,巴图也好,伊勒德可好,又有几分真心呢?因为她是拉拢大齐的筹码,所以被伊勒德推上了风口浪尖,若非如此,她今日也不会这样的凄凉。听她声音里总算是有了几分活力,陆齐光摸着她的脑袋,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方才……你们三人说什么呢?” “方才?”大公主眨了眨眼,旋即笑出声,“没什么……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什么?”陆齐光愈发的好奇,顺势在她腰窝一模,大公主立即软了身子:“陆齐光,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 “阿璐告诉我?”轻轻的吹了吹她的耳发,陆齐光低声说。 “方才,两位老人说,让我快跑,不要落到这人模狗样的人渣手里。”大公主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满意了么?陆大将军……陆大人渣。” 陆齐光:…… 第二日清晨,挥别了两位老人,陆齐光带着大公主策马回都城去。刚进都城,便被一群人给拦下了,对方皆是兵士的打扮,为首的那人很高,正是吉达。一见两人进来,吉达厉声道:“绑了!押到牙帐里去!” 娜仁再有千般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可能让杀了她的凶手安然无恙的回大齐去。未免让乌仁图雅觉得知情不报而动了胎气,他还是要将两人给押回牙帐去。 陆齐光策马立在众人的包围圈之中,大公主则坐在他身前。他一手护住大公主,一手拉着缰绳,冷冷的看着吉达:“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是敢将她绑起来……我听说你曾经被萧禹大败,实话告诉你,我羽林卫在大齐乃是皇帝的亲兵卫率,功夫比起萧禹有过之无不及。你若是敢绑她,三招之内,我必取你项上人头。我说得出做得到,绝对不是威胁。” 吉达勃然大怒,但显然是被陆齐光唬住了,也不敢绑两人,让其一路进了牙帐。而萧禹已然在其中了,见大公主安然无恙,也是松了口气,这样阿瑜就不会再担心了。 乌仁图雅高坐在金坐上,因为昨天亲手干掉了伊勒德,她有些疲倦:“都到齐了,那就说说,应该怎么办吧。娜仁的一条命,我不可能视而不见。”那是她唯一的妹妹啊! 萧禹对陆齐光和大公主微微一笑,旋即看向了乌仁图雅:“既然大妃要好好清算清算,我也好跟大妃清算。我大齐公主也死在了贵国,大妃又打算如何解释?!” 第66章 郡主 萧禹说得掷地有声, 殿中的众人都是一惊。吉达更是气得额上青筋一鼓一鼓的:“你说什么疯话!”沈善璐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萧禹居然敢涎着脸说她死了? 对于这话,大公主和陆齐光也大惑不解。乌仁图雅更是蹙起了眉头:“萧将军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大公主死了? 坦然微笑, 萧禹目不斜视,就这样迫视着乌仁图雅, 后者身高不及他,但气势上半点不弱。萧禹笑道:“本将军是奉大齐皇帝陛下的意思来的, 我说的话, 自然就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吉达暴跳如雷:“换言之,你大齐就是想要讹我阿木尔了?!”摆出什么大公主死在了阿木尔的话来,是要做什么?逼着阿木尔开战?现下大齐归还了伊勒德,乌仁图雅做出的承诺自然生效,在这种时候若是开战,草原上的勇士不是要吃大亏? 萧禹冷笑道:“究竟是谁要讹谁?贵国的娜仁小姐意图毁坏邦交, 不知何故身亡, 贵国却要我们来偿命?”见吉达要跳起来, 萧禹怒道:“你凭什么说贵国娜仁小姐是我国大公主所杀?大公主虽不似普通女子般手无缚鸡之力,但在贵国的女子跟前, 只怕也只是个待宰羔羊罢了。” 这话说得并不假, 大公主虽然能够轻易的将妹妹沈善瑜制服, 但到底也就只是个女子,在阿木尔的女人跟前,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要说她能以一己之力弄死娜仁,恐怕是极不现实的事情。 乌仁图雅死死的瞪着萧禹, 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但偏偏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就算知道娜仁的死和沈善璐脱不了干系又如何?她是大齐的大公主,若是执意向她追究,只怕到时候伤了两国的和气。 乌仁图雅静默不语,但吉达又如何能忍。他本就对大齐之人十分不喜,更不说现在娜仁被汉人所杀。而且要说阿木尔之人敢杀娜仁,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只可能是沈善璐所杀。但沈善璐手无缚鸡之力,能杀得了娜仁么?如果说又并肩子,但又有谁?眼前这个和沈善璐行止亲密的男人? 吉达气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萧禹反倒是一笑:“既然如此,那我等就此告辞了。若贵国真要将娜仁小姐的事算在我等头上,切莫忘了,大公主也是在贵国不见了踪影的。” “不见了踪影”的大公主始终不解妹夫在说什么,眨巴眨巴眼睛,还是选择了不去问出来。萧禹方才斩钉截铁的说,他所说的话就是父皇的意思,那么她相信,父皇绝不会害自己。 吉达怒道:“你究竟什么意思!”说到这里,他手上的弯刀已然横了出来,“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巧舌如簧,若说娜仁不是沈善璐所杀,我绝对不信。要如何,也要偿了我妹妹的性命!” 在他将弯刀抽出来之时,众士兵也都纷纷将刀横了出来,刀锋反射出冷冽的光辉将众人都给罩了起来。陆齐光忙将大公主护在身后,随行的羽林卫也纷纷亮出兵器来,虽然是被包围,但分毫不惧。 为首的萧禹朗声笑道:“我大齐数万大军在陇右道之中驻守,每一日都有飞鸽传书,若是我某一日不曾回话,大军自然势如破竹。”他说到这里,又笑起来,“大妃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贵国娜仁小姐不死,昨日被抬进来的会是谁,大妃自然知道。”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娜仁在明知沈善瑜怀有身孕的情况下,让她去请罪她还口出不逊,完全没有一点担当。若是昨日不被人杀了,大公主必死无疑。 乌仁图雅静默不语,萧禹冷笑道:“大妃,我敬你是女中豪杰。但还请大妃知道,我大齐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大齐身上,哪怕是鱼死网破,也不会让这些人占到半点便宜。为了腹中的孩子,大妃还是要做出更为明智的选择才是。” 抚了抚隆起的小腹,乌仁图雅眼底立时柔和起来。她做了这样多,不就是想要孩子出世之时,能够有一个太平的国家?若是跟大齐翻脸……两国早就征战近百年,双方都没有占到过便宜,好不容易议和之后,能够有和平了。她不是伊勒德,不会做出去求和的事情来,但她也绝对不会去挑事,引得大齐来攻打自己。 闭了闭眼,若是娜仁没有被杀,现在死的定然是沈善璐。大齐皇帝愿意为了这个女儿将伊勒德交出来,若是她真的死在了阿木尔,那么齐皇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便将战火再起……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娜仁的确是活该! 见乌仁图雅脸上神情变了又变,萧禹轻笑,顺手将陆齐光腰上的金刀解了下来,双手托到乌仁图雅跟前:“大妃当日说过,只要持此刀,纳古斯一族上下都会给三分情面。现在恳请大妃,看在此刀的份上,放我等离去吧。” 他话里话外已然是服软了,乌仁图雅铁青着脸色,良久不语。吉达则怒不可遏:“你以为这样就能……”娜仁的一条命,就这样算了?! “哥哥!”乌仁图雅厉声打断了吉达的话,“放他们走。”孰轻孰重,她当然明白,今日可以为了娜仁报仇而杀了沈善璐,但又能够如何呢?两国战事再起,必将生灵涂炭。而且……她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孩子还那样小,她这个做人阿娘的,怎能给孩子扔这样一个烂摊子? 吉达给妹妹一呵斥,顿时蔫了。虽然他是长兄,但素日里有什么都是听妹妹的,咬紧了牙,他还是没说什么,收刀入鞘:“让他们走!” 萧禹坦然笑道:“多谢大妃。”又将金刀原封不动还给她,“如此只需一次,不必再执此刀,仿佛是我等借此要挟大妃一般。” 乌仁图雅脸色铁青,收了金刀,又背过身去,并不想再见到这些人了。待众人走出殿中,她才沉声吩咐道:“传我的话,阏氏不幸,死在了此次动乱之中,尸骨无存。” 既然那是大齐皇帝的意思,她索性卖一个好,也好过让这些事情继续下去。等到这些事情完了,她就可以好好的守着孩子,立一番雄伟的事业。 * 大公主总算重得自由,加之阿木尔那方宣布她的“死讯”,让她更是松快了起来。一路上和陆齐光形影不离,两人之间恋爱的酸臭味十分浓重。一直到了半月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京城,因为大公主“已死”,所以她不便在众人跟前露脸,只是悄悄地进了宫。 不料此生还能再见到女儿,皇后老泪纵横,沈善瑜也抱着萧轩小朋友去见姐姐,母女三人抱头痛哭。皇后特意选了个日子,和皇帝一同探讨女儿的终身之事。毕竟大公主才二十六岁,若是没有人能够托付,未免耽搁了她。 “父皇的意思是……让姐姐以杨家女的身份重回众人视野?”沈善瑜给萧轩喂了米糊糊,这小子哼哼唧唧的只盯着他大姨看,根本不移开目光,吃完了一小碗米糊糊,又扭着身子只让大姨抱。沈善瑜好气又好笑,点他小脑袋:“你这臭小子,连自己娘都不认了。” 萧轩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理她。 大公主止住气得张牙舞爪的妹妹:“是呀,父皇的意思,虽然大齐民风开化,但我到底也曾是阿木尔的阏氏,又回了国中,未免世俗非议,索性宣布我死了,给我一个新的身份,也好让我……”她说到这里,脸上微微发红。 “也好让你嫁给齐光哥哥?”沈善瑜笑得格外鸡贼,看着姐姐的脸越来越红,她笑得更是开心了,“姐姐其实心中很欢喜的,不是么?” 她自然是很欢喜的,往日她日盼夜盼就是为了嫁给陆齐光,但却盼来了巴图。现在总算是能够得偿所愿了。 很快的,京中就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因大公主去世,皇后十分想念,偏巧杨家的远房亲戚来投奔,模样和大公主十分相似,让皇后动容不已,就收为了义女,皇帝也赐下了郡主的封号来。然后,也没给出个缘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赐婚给了羽林卫大将军陆齐光。 知道缘故的自然都知道什么原因,但谁敢触皇帝和皇后的霉头啊?加之大公主在阿木尔受了不少罪,让这些弟弟妹妹们很是心疼,将对小妹妹的心疼转移了大半在姐姐身上。这要是敢说什么这位新封的郡主就是大公主,恐怕明儿个就能感觉到什么叫做皇家威严。 而陆齐光当了这样多年的钻石王老五,好不容易愿意成亲了,陆家上下都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盼着他娶一个初嫁女,但想着对方是郡主,还是“已死”的大公主,心里倒也没有不平衡的事。加之皇帝为了补偿女儿,以长公主的份例赐下汤沐邑,又亲自从自己的私库中取了好多东西送给女儿当陪奁。 而没有公主的封号,陆齐光和大公主也不必分府而居,日日在一起倒是情好日密。不过半年,大公主便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而此时的沈善瑜,也怀上了第二胎。说来这个孩子来得十分不容易,自打生了轩儿之后,萧禹便刻意不想再让沈善瑜受孕育之苦,所以特特问了太医,问清了女人家什么时候容易受孕,房事的时间成功避开所有这些时间。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沈善瑜一个鬼机灵,趁某一日月黑风高,霸王硬上弓,轻易就办了睡得很浅的萧禹。 而现在,她正挺着仿佛是一个圆球的肚子,领着大儿子看睡梦中的小丫头。她肚子挺得太高,将大公主都给唬了一跳:“这样大的肚子,等到发动的时候,只怕不好生呀。” “不打紧不打紧。”沈善瑜笑眯眯的说,又对颤巍巍站在地上的萧轩说,“轩儿喜欢妹妹么?” “喜欢。”萧轩踮着脚看着睡得正香的小丫头,忽又萌萌哒的说,“娘不是说,如果很喜欢一个人的话,就可以嫁给他么?我想嫁给妹妹。” 他萌萌哒的声音让沈善瑜好气又好笑,正笑得厉害,下身忽然一热。知道她羊水破了,吓得众人立马发动起来。萧轩也给这样的场景吓懵了,哭得声嘶力竭。沈善瑜卯足了力气,横了他一眼:“再哭叫你爹揍你!” 想到自家老爹沙包大的拳头,萧轩抽泣着,总算是不哭了。大公主抱了外甥安慰,沈善瑜则被送到了客房之中去。但因为肚子里的小的太大了,闹了大半日也没能将孩子生下了,将外面的人急得跳脚。 萧禹火急火燎从校场赶回来,见这样的场景,不顾众人阻拦就要冲进去,还没推开门,里面则传出来嘹亮的哭声,旋即听见了其中接生女官的笑声。不多时,自有人出来,两个小小的襁褓被明月和接生女官抱着。 第51节 早就被阿瑜生产给吓懵了的萧好人忙抢了上去,见两人怀中躺着小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家伙,蹙了蹙眉:“这是……”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明月朗声笑道,“是龙凤双生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到这里就完结啦~为庆祝阿香完结~照例丰厚大红包相送~ 欢迎小天使们留言~ 另外,特此通知,以后阿香的每篇文都至少会有一篇番外免费放送,字数上不封顶,尽在专栏里的《那些免费的番外》中 如果小天使们能够顺便包养阿香,点一点“收藏此作者”就更好了 么么么么么么哒 本书由 没穿裤头的猫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