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绮罗香》 第一章 洞房新夜红烛破 高大门墙的宅子里,人声鼎沸、喧闹非常。檐廊下,五步一只的红灯笼展示了宅子里的喜庆。酒后宴散,宾客离去,可仍旧有着不少人嬉笑哄闹着跟在新郎官身后,吵吵嚷嚷地要去闹洞房。 夏侯沐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拦住了已是酒醉七分,却仍预进入新房的众人。迷蒙着双眼满面堆笑,口齿含糊:“哥哥们,这、这都已经三更天了,难道你们、你们真想这洞房花烛之夜,让小弟进不得洞房、吹不得花烛、碰、碰、碰不得美娇娘?” “哈哈哈!润之,你、你这连说话,都、都在打哆嗦了,还有那力气洞房花烛?”乱里不知道谁这么一说,众人又哄闹起来,作势向前推门。 夏侯沐挂着一张苦笑的脸,打了个酒嗝:“哥哥们哪,你们折腾小弟不打紧,若是我这新娘子一不高兴,以后拦着不许小弟同哥哥们再做来往,那不是害苦了小弟?今儿个算是小弟求求各位哥哥大发慈悲,饶了小弟,他日任凭哥哥们责罚!” “大家今天就饶了润之吧!若是今天他过不成洞房花烛夜,定是一辈子都要恨死咱们几个了!哎呀,润之、润之,”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夏侯沐已经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看着扒在栏杆上还一脸笑意的夏侯沐,众人又是一番哄笑才离开! “爷,起来了,地上凉!”听见众人渐远的笑声,诗琴走上前扶起夏侯沐! 夏侯沐一跃而起,尽扫先前的醉态,笑嘻嘻地伸出手指刮了诗琴的脸蛋:“琴儿真是会心疼我!” “爷!”诗琴微嗔着拍了他的手:“新王妃还在里面等着您呢!” “去歇着吧,今儿折腾了一天,都累了!”夏侯沐叹了口气推开房门,摘了胸前大红的花绸,撩开沙曼。新娘子想必是累极了,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站在边上陪嫁的丫头见了他,轻扯了新娘子的衣袍,低低的唤道:“小姐,姑爷来了!” 着凤冠霞帔的人微微一战,醒转过来坐直了身子,伸手就要摘了那大红的盖头:“怎么了,如锦?” “小姐,揭不得!”如锦一声惊呼,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姑爷来了!” “姑爷?”凤冠霞帔下的人轻轻的反问了一下才醒悟过来,“今天,是我成亲呀!” 听了这话,夏侯沐一愣,眼中闪过讶异、无奈的神色,最后是一丝了然。“你叫如锦?也去歇着吧!” 如锦低头轻拍牵着自己衣角的手:“小姐,姑爷在这儿,没事的!而且,我就在隔壁住着,你要有事就叫我!” “恩!”凤冠霞帔下的人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小姐姑爷琴瑟和弦、百年好合!”如锦一福退出去。夏侯沐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这丫头倒是识体! 听见关门的声音,夏侯沐拿起秤杆,挑起了那方艳红的盖头。藏在凤冠下的脸被浓厚的脂粉盖住,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俯看眼前低眉垂目的人,夏侯沐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若是不开口,谁能看得出眼前的她是个心智不过十岁左右的痴儿? “夏侯泽,你的第一步棋便是将易相家的痴儿放在我身边?”捏紧手中的秤杆,盯着眼前的痴儿,目光已是穿过她看到了更多其他的东西。耳边响起了数月前太子殿内,无意间听到的父王与大哥的那段话。 “三弟他生性散漫、放荡不羁,终日里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成天的不见踪迹。若是想帮他选妃,还着实要费一番功夫。这朝里众大臣家那些千金,已及笄还未许人的也就六、七个了,罗将军家那女金吾成天打打杀杀,三弟定是不会喜欢;蔡侍郎家的文楚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跋扈,依三弟这终日不着家的性子,那文楚小姐还不要哭闹着弄的满城风雨?到时候可是要丢了咱们皇家的颜面。至于嘉儿,虽说和三弟青梅竹马,可若是做了夫妻怕也是不合适。儿臣想来想去,也只有易相家的无忧小姐最为合适。父王您先别着急,听儿臣把话说完。虽说易无忧是个痴儿,不过也就是儿时的一场病误了心智的发展,到现在也一直是个十岁孩童一般,倒也不是如何的痴傻!不过也恰恰是这十岁孩童的心智,她不会猜忌,不善妒,就算三弟成日不见踪迹,她也是不会闹得天翻地覆,对三弟也是只好不坏。再说来,若是易相的这个痴女嫁进了皇家,易相定是对父王感激涕零,这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儿臣倒是见过易相家的这个小姐,若论长相,到也是清秀,端端地坐着,任谁也看不出是个痴儿!” “好,那就依王儿所言!” 夏侯沐收回思绪发现有人在轻扯自己的衣角。坐在床边的痴儿疑惑的望着他,那眼眸却是清澈如水,见不到半点杂质。 “怎么了?”许是这爽毫无杂质的眸子,让他不觉厌恶,夏侯沐坐在床边笑问。 依旧是疑惑的眼神,隔了半晌,易无忧缓缓的开口:“爹说,今天是我嫁人。揭了红盖头的人就是我夫君,以后我要听他的话!刚才你揭了我的红盖头,你就是我夫君了,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听你的话?” 这段话慢慢说来,虽是徐徐不急,却是调理清晰。夏侯沐的心里倒是安慰了很多,这个痴儿不是心里预料的那般痴傻! “是啊,我就是你的夫君,以后你就是我润硕王的王妃,就是这个润硕王府的女主人!” 也不知听没听懂,易无忧“恩”了一声低下头思索了一阵复抬起头,眼神闪烁的来了句:“我、我饿了!” “哈哈哈……”这个痴儿当真娇憨的可爱,夏侯沐忍不住大笑起来,摘去她头上的凤冠,拉着她来到桌边。 见了满桌的糕饼,易无忧不再理会旁边的夏侯沐,埋头吃了起来。 “看着她真的是饿极了!”夏侯沐边想着边伸手擦去易无忧嘴角的饼屑,却被自己的举动怔住了。无意之间,自己怎么就、怎么就对他生出如此亲近的感觉,像是前生就已相识了一般! 正思量着,就听得院中传来惊呼:“有刺客!”紧接便边是一阵兵器相接的打斗声。 易无忧抬起头看了看外面:“怎么了?好像有人在打架!” “没事,我出去看看,你别出来!”夏侯沐拍拍她的头,刚开门就见一点寒光,直刺面门。 伸手击弹,身影闪动,荡开那一击杀招。黑衣蒙面的人紧紧跟着他一步不让,凌厉的招式、骇人的杀气,让夏侯沐不敢掉以轻心。王府的侍卫已将院落团团围住,就连屋顶也布满了弓箭手。 黑衣蒙面人见了越来越多的侍卫出现,也不惊慌,仍是招招狠厉逼着夏侯沐。突然剑招一收,闪身进了屋内。夏侯沐心头骤紧,一口气刚吸了一半就吊在那里。果然看见那黑衣蒙面人拿剑架在易无忧的脖子上一步步走了出来。 “小姐!”一声惊呼,如锦从房里冲了出来就要上前去。 “站住,”黑衣蒙面人紧紧手中的剑,贴近了易无忧细白的脖颈,“你们若是还想要这个新王妃的命,就全都退开,备一匹快马,等到我安全了,我自会放了她。” 钢剑架颈的易无忧已经吓的哭了起来,鼻翼翕动缓缓的抽泣:“如锦,我怕!” “小姐不怕,如锦在。”如锦安慰着,跑到了夏侯沐的身边拽着他的胳膊,“王爷!” 夏侯沐看着眼前这个虽着急却不慌乱的丫头,一抹笑意爬上嘴角:“放心,她是我润硕王的妃,我不会不顾她的死活!来人,备马,让他走!” 泪痕满面,露出无限惧意的双眸自眼前渐渐眼去时,夏侯沐脱口喊道:“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本王定当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策马而去的黑衣人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绝尘而去。谁也不曾注意到夏侯沐眼中闪过的一抹凛冽的寒光。 第二章 滚滚长江水无情 陆家鸣烦躁地按着车喇叭,摇下车窗点燃一支烟,心里低低的咒骂了一声“shit”打开车门走下去。 真的是越来越受不了这该死的交通,每天高峰期都要堵上半个多小时,若是拥挤的车辆再不时地来个亲密接触,那就不知道会堵上多久了,更何况是在这个交通瓶颈的长江大桥上。今天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堵了快一个小时了,排列整齐的车龙才向前挪动了二十几米的样子。 靠在车门上吞云吐雾一番,陆家鸣看见远方围地水泄不通的人群,拦住了刚从前面回来的胖子:“麻烦问问,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堵了这么久都不动?” 摇着手里的墨镜,胖子擦擦脸上的汗,冷笑着回头看了眼:“还能有什么事?跳江呗!你说每年那么多人来跳江,我就没见一个真跳下去的。真想死的话,直接跳下去得了,磨叽个什么劲儿?想死的死不了,倒是害死了我们这些人!” 陆家鸣道声谢,锁了车门走到人堆那儿,左钻右挤,一米八几的个儿,硬是从人堆里挤了一条道,钻到最前面警方拉的警戒线边上。想起刚才胖子的话,陆家鸣脸上露出嘲讽,现在的人心就是这么冷漠。这路,倒有大半是被这群“看戏的观众”给堵住的。 干瘦的男人神情激动,坐在桥栏上不住的晃动。几个警察站在旁边随时准备解救但也不敢靠的太近。眼神忽然被一个扎马尾,穿黄色t恤的背影吸引住了,陆家鸣的心不免纠了起来!天哪,她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 吴忧皱着眉头,一脸凝重注地视着坐在桥栏上情绪激动的人。 “大哥,你先冷静冷静,想想刚才我跟你说的话,”吴忧边说边以五分钟一厘米的速度向前进军,“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你回去呢!还有你爸妈,他们还等着你养老呢!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那两个孩子怎么办?你父母又怎么办?到时候你的孩子就是孤儿了,别人会笑他们是没爸爸的孩子,他们会被人欺负,享受不到父爱……” 坐在栏杆上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双目赤红,摇摇晃晃地怒喊着:“走开,你走开。叫那个女人过来跟我说话。她嫌我穷当年干嘛还要跟了我?她现在跟人跑了,跟人跑了,你滚开,别往前走,再走我就跳了!” “有本事你就跳啊,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没了她你还会死呀?”吴忧快要被他磨的没了耐性,差点就吼出这么一句话。吹吹汗湿了耷拉在额头上的刘海,吐出一口怨气,继续做那个男人的思想工作,“大哥,大哥,你说她跟个有钱人跑了,那、那你就更得好好的活着了呀,好好活着,赚更多的钱,比那个男人还多的钱,那你老婆到时候不就回来了吗?” “赚更多的钱?比那个男人还多的钱?”男人盯着吴忧,似乎平静了很多。 “对,赚更多的钱,把你老婆抢回来,”吴忧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的向前挪动了一大步慢慢的靠近了他,“等你赚了很多的钱,你老婆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就能好好的过日子。” “我没用啊,我赚不到钱!”男人突然发了狂,坐在栏杆上猛烈的摇晃了起来。眼看着他仿佛就要掉下去,吴忧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陆家鸣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擂鼓一样。只听见周围一阵惊呼,吴忧那黄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忧!”陆家鸣疯了一般冲到桥栏边就要爬着跳下去,却被旁边的警察死死的抱住,只来得及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瞬间落进滔滔江水里消失不见,转过来看着抱着他的警察,一通怒吼,“掉下去的那个是我女朋友,她一个女孩子,你们这群没用的王八蛋,窝囊废,孬种!让一个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想死的死不了,倒是害死了我们这些人!”不久前胖子说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陆家鸣的声音渐渐低下来,颓然地坐在地上,无力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喃喃自语:“小忧死了,小忧死了,她死了……”那么湍急的江水,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生还的可能性吗? “爸,我要去见你了是不是?”看着急速远离自己的桥栏和那依旧遥远不可触及的天幕,吴优轻轻闭上眼睛。心,异常的平静,并没有死亡的恐惧。感受到瞬间包围了自己的江水,瞬间失去了意识,巨大的冲击力似乎将她的灵魂都冲出了体外! 第三章 残梦方醒物已非 水,到处都是水,满满当当地淹没着自己! 朦朦胧胧中吴忧做着残破的怪梦,梦里自己似乎来到了千百年前的古老宅院里,变成一个穿着精致罗裙女孩子,好多的老妈子、小丫鬟、家丁仆役。看不清脸的妇人总是陪着自己——母亲——直觉告诉吴优那个人是母亲。梦里刚沉浸在母爱的温馨中,忽然整个宅院挂满了白幡。 漫天的水再次淹没了自己,密密实实毫无缝隙的包裹着自己! 残破的梦再次出现画面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古老的宅院。然而这次不再有给她母亲般感觉的妇人。面前出现的仍然是看不清楚脸面的男孩子,可是却让她觉得亲近,让她觉得安心。红木的案几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男孩子铺开纸稚嫩却有力的写着字。用尽力气,吴优才看见已经淡化如影的六个字“易无忧、秦司晨”。 易无忧?秦司晨?刚想着考虑这两个人名,怪异的梦境似乎又转换了地方,快的让她来不及思考。火红的花烛,丝滑的锦被,精致的鸳鸯枕,一派红艳喜庆的模样。嫁人了!怪异的梦境里自己变成的那个女孩子嫁人了,嫁的是谁依旧看不清样貌!恍恍惚惚的忽然就觉得被人用刀架着,出了一扇高大的门墙,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巍峨的大门上方,高悬着的牌匾上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润硕王府”! 所有的画面从那四个字后就中断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漫天的水,渐渐地就连水也感受不到!似乎是在一个静谧的空间内,看不见、听不到,没有了任何知觉! 晕,头晕的很!意识清晰了起来的时候,吴忧就觉得头晕的很,睁开眼,目所能及的事物都在旋转,索性闭上眼睛继续昏睡。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个人在摸自己的额头,接着嘴里被灌进了比蓝山纯黑更苦还夹杂酸涩味道的液体,下意识的想要吐出来,却发现鼻子被人捏住了,只能把那个跟毒药一样的液体吞落肚又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忧觉得原来冰凉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头也不再那么眩晕了!努力睁开眼睛打量起周围,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山洞! “原来我还没死啊!”揉揉太阳穴,拿开压在胸口的东西想要坐起来,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警觉起来四处张望,吴忧猛然紧握压在胸口的东西反身压制住! “警察,别动!”左手紧扣着那“咸猪手”,右手习惯性的去掏手铐,然而摸索了半天却是越摸越不对劲,吴忧不由的愣住了。 趴在地上的“咸猪手”艰难的转过头些许疑惑、些许惊喜的轻轻唤了声:“无忧,你醒了?” 一声低唤犹如牛头马面钩锁索命般,把吴忧吓的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睁圆双眼瞪着爬起来的“咸猪手”,哆哆嗦嗦的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无忧你怎么了?不记得司晨哥哥了吗?”秦司晨深深的望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是司晨哥哥呀!” “司晨哥哥?秦司晨?”梦里的那个名字顷刻间清晰的呈现在脑子里!“嗡”一声闷响,吴优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不是梦!难道昏迷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那些,根本,就不是梦?眼前的人叫秦司晨,那么现在的自己就是——易无忧?瞪大了眼睛,吴忧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穿越吗?书里,电视里才有的穿越吗?那些个东西不都是骗人的吗?怎么自己就?看来这个世界真的还有很多的东西是科学所无法解释的呀! 任命的肯定了自己的疑惑,吴优埋头抱膝慢慢的运转大脑,思考起问题来,想起了昏睡期间的那残破的几个梦境。易无忧?原来梦里自己的变成的那个女孩子就叫易无忧!小的时候陪着自己的写字的就是他?现在出现在这个山洞里,那就是说,大婚的那天那刀架着自己的也是他? 抬起脸看着面前人眼神中些许担忧、些许疑惑还有些许期盼,吴优动动嘴唇生涩的吐出几个字:“司晨哥哥!?” 听着她有些疑惑的叫唤,秦司晨懊恼着脸哽咽了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无忧,我不该,不该这么莽撞的带了你出来,害的你跌进红水河里,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明知道你受不得惊吓!” 一声“司晨哥哥”叫出来后,吴优忽然觉得对他亲近了很多。不知道是那个梦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只是忽然之间似乎就安心了许多!盯着咫尺间满是自责的脸,吴优很想笑着面对,可努力了半天仍旧挤不出一丝一毫的笑容。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满的自责,也只能皱着眉头尴尬地吐出一句:“司晨哥哥,我不怪你!” 听到这么一句话,秦司晨忽然睁大了眼睛,激动地握紧了她的手,却又暗淡了眸子,“我知道这么莽撞的带了你出来是千错万错,但是我不能让你嫁给夏侯沐,润硕王府那样的地方不是你能呆的!夏侯沐虽然一直给人一种吊儿郎当、散漫不羁的感觉,但是我总觉得他并非那么简单的人,他的野心怕是连太子都比不上。唉!只是,只是我要对不起易丞相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无忧你怪我吗?你本是我南夏王朝易丞相的掌上明珠,就是嫁给了夏侯沐也是润硕王妃,如今却被我带到这荒山郊野之地……你怨我吗?” 南夏王朝易丞相的掌上明珠,润硕王爷夏侯沐的妃,听着他缓缓的叙述吴忧总算理清楚了现在的身份。看着面前眼中含泪,满脸自责的男子,吴忧知道他是好心想救这个女孩子脱离复杂的旋涡,也就尽量放软了语气:“我不怪你,司晨哥哥,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我懂!” “无忧,”秦司晨一脸惊讶,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易无忧,易无忧不会说出“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但是现在这句话明明是她说出来了,秦司晨激动的全身颤抖,掩饰不住笑意:“无忧你、你,刚刚最后说的话你再说一遍!”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吴优还是皱了眉重复了一句:“我说我不怪你,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我懂的!” “哈哈哈!”秦司晨忽然抱住她一阵笑,“无忧,你好了吗?你恢复了心智不再痴傻了吗?” 痴傻?易无忧以为自己听错了!梦里的女孩子是个傻子吗?天哪,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竟然是个傻子?虽然无奈的很,但抱着她的人欣喜的神情让她有一丝安慰:“司晨哥哥,现在的易无忧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呆傻的痴儿,从今天起,我会好好的活着,活的好好的!”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地活着吧!从今开始,她就是这个南夏王朝的易无忧,先把自己那个21世纪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警的身份放一边吧! 第四章 竹马有情深似海 “恩、恩,”秦司晨拥住易无忧,点头如捣蒜,“等到了云幽城,咱们隐姓埋名什么事情都不管,远离那些权势纷争,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听了这话,易无忧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听秦司晨的口气,他们俩现在是——私奔?“天哪!”易无忧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男人也真是大胆啊,要私奔的话早点走啊,怎么会有人笨到在洞房花烛的时候才想到要逃呀?还是当着一个个堂堂王爷的面私奔?那个王爷真的以为自己的新娘子被人当了人质?就算一开始是的,但是都到现在还没把人放回去,他不会起疑吗?不知道为什么,易无忧的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刚想着,秦司晨轻轻推开她,脸色凝重的说:“他们追来了,我们要快点走,要是被他们抓到了,不知道那个润王爷会怎么对你呢!” 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笨,但是易无忧还是很感动,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担心的都是要是被抓住了,那个夏侯沐会怎么对待这个身体的主人,都没考虑过他自己会怎么样!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那个山洞。 刺眼的阳光让易无忧觉得有些目眩,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禁不住一声惊呼!“别怕!”耳边轻柔的声音让她安定下来,一只手已被握紧!转过头细细的打量起近在眼前的这个到了这个时空遇见的第一个人! “型男啊!可比陆家鸣有型多了!”这是易无忧最后的定论。感受到她的目光,秦司晨低下头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直把易无忧看的羞红了脸低下头,忽然家想起了陆家鸣,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坠江的时候好像还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撕心裂肺的绝望。 鼻息里轻轻叹了口气:“家铭,要是还能回去,我一定答应嫁给你!” “无忧,你先走,”秦司晨忽然停止了发足狂奔,放开易无忧,摘下了脖子里挂着的玉塞进她手里:“顺着前面的官道,再走上一天就能到云幽城了,你到了那里拿着这块玉去靖禄王府找小王爷夏侯澈。” 听着他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话,易无忧一惊。虽然的确是刚刚认识这个人,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身体前主人对秦思晨有着很深的依赖,总之现在自己心里竟然有些微微地不舍。摇摇头,易无忧看着他:“我不走,我们两个人出来,就得两个人走。你把我带离那个王府,难道就是让我一个人走的?” “无忧!”秦司晨忽然拥住她,紧紧的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样,揉搓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低地呢喃,“真的谢谢你,从来就不把我当府里的下人看,一直愿意叫我一声哥哥。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在相爷把我从街上捡回相府,其他孩子都嫌弃我邋遢的时候,只有你,不仅没有笑话我,还训斥了他们。你让我知道即使是豪门大户家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你和相爷都让我感觉到,原来这个世间也还有温情在。虽然后来你失了灵智,这么多年一直像个孩子,成了那么多人的笑柄。可在我心里依旧是当初那个毫无架子的相府小姐。”顿了顿,秦思晨继续缓缓地说着,“直到陛下赐婚,知道你要嫁给夏侯沐,我才发现你在我心里,已经扎了根、发了芽、抹之不去了,不管你是不是个痴儿!夏侯沐那样的心机深沉、野心勃勃,嫁给他,你会受苦的。本来在你嫁他之前我就能带你出来,但是那样的话丞相府就要担上抗旨的罪名,我只能等你进了润硕王府的门,想了那样的办法救了你出来。润硕王他不是傻子,他定然知道了我想带你走,他追来了。但是,”秦司晨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我不会让他找到你,你必须走,我只要你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活着,你,明白吗?” 不知为何早已泪流满面,易无忧凝视着如海般深邃的眸,不自觉地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张写满忧伤的面颊,艰难的挤出些许笑意:“我明白,明白司晨哥哥的心,明白司晨哥哥为我做的一切。今后,司晨哥哥一直都会在无忧的心里,扎根、发芽、抹之不去!” 柔柔的声音缓缓道来,犹如清风拂面,秦司晨抚着易无忧的后脑轻轻压在自己的胸前,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无忧,记得要让自己快乐的活着!” 说完这句话,秦司晨像是用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把易无忧推离他的身边,推出他的世界,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去。 易无忧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知道他这一去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无声的抽泣着,转头向前面的云幽城走去。也不知道这流了满脸的泪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的?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一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自由和快乐的人。一份感情要酝酿多久,珍藏多少个年头,才能像秦司晨对易无忧的这份情一样,比最浓的烈酒还醉人? “易无忧,就是为了秦司晨这份情,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缓步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日炎热的太阳炙烤着易无忧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的无力,甩开脑中的烦躁不安,她克制住自己不去想秦司晨现在的情况,现在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秦司晨,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几匹瘦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将她围住,绕着她打转。抬手挡住那夺目的阳光,易无忧努力想看清马上的人,无奈一阵眩晕袭来,再也支撑不住疲累的身体。 “把她带走!”这是易无忧在昏厥之前听到的最后几个字。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章 秋水一池凝眸晚 夏侯沐轻呷了一口新茶,放下精致的白瓷茶碗,闭上眼睛,慢慢的品味着充盈满口的甘香茶韵,露出惬意的笑容。 “爷,”钟展垂首站在旁边,面露难色。 “怎么了?”半晌听不到下文,夏侯沐睁开眼仍旧半眯着,“乌衣骑有消息回来了?” “是,”钟展不敢看他,吞吞吐吐的答道:“只是,只是……” 听着他言辞闪烁,夏侯沐终于睁开了眼睛,斜睥着他:“只是什么?有话快说,你什么时候变的这般婆婆妈妈的?” 钟展深吸一口气,直起腰杆:“秦司晨已死,但派去的乌衣三骑、七骑、十一骑无一生还,王妃、王妃云幽山不知所踪!” 夏侯沐面罩寒霜,一掌击在案几上,直震的那精致的白瓷茶碗“哐当”作响。“好个秦司晨,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拐了我润硕王的妃,还连损我乌衣骑三人,果然是个才俊呀!” “爷,据随后赶至的乌衣八骑和十五骑回报,杀我乌衣骑三人的另有其人!但是,来路不详。”钟展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的夏侯沐,静静的说着。 “钟展,集结乌衣骑所有人马,即刻启程云幽城,”夏侯沐负手而立,“带上如锦。” 易无忧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到了那里,宽大的木床轻轻一动便吱吱作响,“难道被夏侯沐抓回来关了起来?”借着已亮的天光,打量起身处的屋子,却突然发现原来身上那件破旧的艳红嫁衣已经换成了青衣小褂,不禁吓得立马跳下床来! “你醒了?”显然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易无忧霍的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一个身影施施走来,“你这一觉睡的可真久,足足睡了两天呢!” 看清她的面容,易无忧不禁呆呆倒抽一口气“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美的人?”明眸善睐柔若水;面赛桃花喜还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个词大概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即使自己也是个女孩子,易无忧也还是那么痴痴地看着她,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女子见易无忧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禁一笑。倒让易无忧地回了神,十分尴尬地笑笑:“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的?你,又是谁?” “来,你先坐下吃点东西,你昏睡了两天,滴水未进的肯定饿了,”女子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你先吃点东西,听我慢慢说!” 没有人能够抗拒美的事物,特别是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子,又是如此细致温柔的对待,纵使易无忧自己也是女孩子却也无法抗拒。“这就是足以颠倒众生的绝色之姿吧?”易无忧心里这么想着。看到吃食,她才感到腹内空空如也,不知道这具躯体又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居然能到现在都还活着,大概是个奇迹了吧! 女子坐在她旁边缓缓诉说起来:“我叫张秋池,这里是云幽山玉罗峰天青寨。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他们掳来的!” “什么?”易无忧一口清粥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你是说,我跟你,被山贼掳劫了?”心里却庆幸自己还好没有被夏侯沐抓回去,要是被夏侯沐逮回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名义上自己现在是那个夏侯沐的妻子,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多个老公,她可不愿意! 张秋池轻拍着她的后背点点头:“我呆在这屋里半个月了,连门都还没出过。前天他们把你也关了进来,当时啊,你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真正是吓人呢!幸好我懂得一些医术,知道你只是劳累过度受了风寒,好好休息调养就没事的!” “谢谢,”易无忧感激的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眼眶有些湿润,不禁想起了秦司晨,一行清泪滑落下来,赶忙伸手擦去! “你怎么了?”似是不曾料到她会哭出来,张秋池有些不知所措,以为她是害怕了,“你别怕,这个寨子里的山贼不是那么可怕,我来了这么久他们也没对我怎么样,你别怕,啊!” “恩,”易无忧点头答应着,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的滚落。隔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满脸关怀的张秋池,“咱们想办法逃吧!只要能到云幽城,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逃?怎么逃?能逃的出去吗?” 易无忧坚定的点点头:“能,一定能!首先咱们得想办法出了这个门!但是要先委屈姐姐,做戏可得做全套呀!” 张秋池满脸的疑惑不解,易无忧迅捷无比的一记手刀斩在她后颈上,顺势抱住了她软瘫的身子,用带着浓浓哭腔的嗓音喊着:“秋池姐姐你怎么了?有没有人,快来人啊,秋池姐姐晕倒了!” 过来大约一刻钟左右门被打开,一个满面虬髯的汉子走了进来,粗声粗气的问道:“怎么了?咦,你醒了?她怎么晕了?” 易无忧坐在床边翘着脚,打量了这个粗壮的汉子一番,不紧不慢的说着:“我说大胡子,你看看这里,大夏天的门窗紧锁、密不透风,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把你关在这里半个月,你倒试试到底晕不晕!再这么关下去,她可就不是晕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还不叫他们把窗户全打开,你们这么多人,难道怕我们俩跑了不成?” 大胡子瞪大眼睛,听着她不紧不慢的一套说辞,本想反驳但想想也有道理,瓮声瓮气的嘟囔道:“你们,把门窗全打开,透透气,爷进来这里差点闷死,这屋子能住人吗?喂喂,你干什么去?” 刚走到门口的易无忧被大胡子一把抓住,皱眉抬起眼斜看着他:“去弄吃的呀,就你们煮的那白粥,喂猪猪都不吃!”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吃了半砂锅的粥,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自易无忧用一锅皮蛋瘦肉粥俘虏了大胡子后,她和张秋池的日子倒也太平了起来,每天不用像犯人一样被看管着。得了自由,易无忧一步步的侦查山寨,开始了她的逃跑计划,山寨里的人一开始还防着她,到一处总有人盯着她,后来见她一不惹事二不逃跑,而且大胡子还发了话不得为难她,那些个喽啰们也就放松了对她的监视。让易无忧奇怪的是,这个山寨不像个普通的山寨,倒像个纪律严谨的军队!易无忧吃不惯山寨里的那些“猪食”,索性天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胡子餐餐到这里来蹭吃蹭喝。易无忧问过大胡子为什么要抓了她和张秋池,大胡子老脸通红的挠挠头说是本来想抓了当压寨夫人的,现在已经不想了!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又过了半个月,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易无忧的身体已经不再虚弱,用大胡子的话说就是“放进山里就是只猴”。 大胡子摇着头,像见了妖怪似的打量着易无忧:“有伤风化,有伤风化,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穿成这样你就不觉得不妥?” 张秋池也在旁边点头附和:“无忧,你这身衣服真的是、真的是有些不伦不类呢,你看看,裤子短到膝上,都要露出、露出大腿了。整条胳膊都要全被人看去了!” 易无忧吃着葡萄,不觉得自己的装扮有什么不妥,那些个纱裙她是真的穿不惯。拖拖拉拉,不小心踩上一脚就是一跤,干脆找了套男装进行改良——长裤被她一剪子剪去了一半变成了中裤,上衣也是同样剪了袖子,留下了大约一个巴掌的长度,易无忧还特地用丝带绑了袖口,以免走光。 就在他们在讨论易无忧的这身衣服到底是不是有伤风化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密集的鼓声,一个喽啰喘着粗气跑来大胡子面前:“寨主,朝廷派兵攻山了!” 第六章 云幽夏夜山屠虎 “什么?”大胡子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吓的易无忧刚到嘴的葡萄又滑了出来,“妈的,我不惹他们,他们倒惹起我来了!老子可正要找他们算一笔旧账呢!” “会打起来吗?”张秋池的眼中有一丝慌乱和惧意。 大胡子瞪着眼,握紧了拳头:“不知道,但是做好了打的准备!你们俩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去看看他们到底玩些什么把戏?” 大胡子走后,张秋池看着波澜不惊的易无忧,急道:“好妹妹,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 “姐姐,咱们的机会来了,待会儿天一黑我们趁乱离开这儿,大胡子是个好人,希望他不要有事才好!”易无忧收起那满不在乎的神情,目光坚定。 外面的人个个想着该怎么去应付朝廷的兵马,倒也没人管的了他们俩。天黑的时候到底还是打了起来,官兵胜在兵多将良,但天青寨占尽地利之势,一时间也是相持不下。 外面战鼓阵阵,里面易无忧悄悄的跑进了青天寨的库房,抓了一些金银珠宝,没钱可是寸步难行啊,大胡子要是知道自己养了个白眼狼,铁定要吐血身亡!“大胡子,对不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自求多福,过了今天你要是还活着,来日我一定报答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之恩。” 易无忧怀揣钱财,拉着张秋池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柴房,之前在那里被她发现了一个仅供一人勉强钻过的缺口。呐喊声和战鼓声,嘈杂的蝉鸣声交杂在一起,让山林里显得异常的诡异。易无忧换上长衣长裤,和张秋池身上都擦满了她事先找大胡子去买的雄黄,避免山里的蛇虫,顺便还在柴房拿了一把柴刀、一把斧头披荆斩棘,但身上仍然被划出不少细小的伤口。 张秋池擦去额头的汗水,娇喘着握紧易无忧的手;“无忧,我们这么走下去,会不会迷在山里出不去了?而且,附近会不会有豺狼猛兽?” “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易无忧反握了她的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说实话她自己心里实在是没底,古时候的生态跟21世纪大不一样,山林里经常会有野兽出没,虽说在21世纪接受过野地实训,但是装备可比现在手上的柴刀和斧头要先进的太多。而且现在两兵交战的时候,两人也不敢点上火把照明,只能借着透过大树枝叶的微弱月光摸索前行! 两人默不作声,牵着手一步步向山下走去!汗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不停地吞咽口水变成了唯一克制恐惧的办法。不过像是印证刚才的疑惑,一声低吼顿时让两人心脏跳漏一拍,瞬间握紧了对方的手。不远处的两点碧光像是冥府鬼火般,让两人从头到脚凉了个透,不自觉的开始轻颤。 “怎、怎么办?”张秋池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浓的哭腔! “没事,别、别怕!”易无忧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快连自己也听不出来了,但还是强自镇定,“我们,慢慢的绕过去,慢慢的,不要急!” “恩!”张秋池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越是害怕越是危险,握紧了手里的柴刀和易无忧缓缓地往旁边移动。 然而那只大虫像是已经盯准了她们,跟着她们一起向前移动。仿佛所有的东西都禁止了,两人耳边只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缓慢挪动了十几步的距离,那只畜生似乎失去了耐性,突然低吼着朝两人飞扑过来。 这一变故当着是把两人吓傻了,僵硬着身子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就在那只猛虎快要扑到面们的时候,两人才反应过来迅速朝旁边闪避,躲开了那猛虎凌厉的扑击。然而这次两人却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跳开,隔开了不少的距离。脚下还没站稳,张秋池就见那只猛虎再次向靠近它的自己扑来,刚要闪避就被一根枯枝绊倒。惊呼一声,来不及细想举起柴刀向上挡去,这一挡也真是巧的很,不偏不倚正好卡住那只猛虎张开的血盆大口。 “姐姐!”易无忧惊叫着飞奔过去,抡起斧头,对着它的头颈就是一阵猛劈乱砍。也不知道自己砍了多久,砍的没了力气才听见张秋池低弱的声音:“无忧,别砍了,已经死了!快、把这个畜生挪开,要不我可真要被它压死了!” 其实那只猛虎被张秋池的柴刀卡住了牙口动弹不了,易无忧那一斧头下去用了最大的力气砍在它脖子上,没砍几下就砍断了血管活不成了!但易无忧像是杀红了眼,心里只想着不杀这该死的老虎张秋池就活不了,所以不停的砍,直砍到自己没了力气才听到张秋池的声音。 易无忧挪开那只老虎,借着月光看见张秋池的脸上和原本白色的衣服都沾染上了血迹,突然哭了起来:“姐姐,你流了好多血!疼吗?”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害怕来,看了满身血迹的张秋池,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虽说自己是个女警,与人搏斗她信心十足。但是现在这种以前只有在动物园才能见到的老虎,袭击了她还被她砍死了,想想也是后怕的要命,要不是那老虎的牙口被柴刀卡住了,大概两个人现在就都死了! 张秋池微微一笑,艰难的抬起手摸了她的脸:“不是我的血,是那只大虫的!我没事,只是被它的爪子抓破了些许皮肉,不碍事!” 听了这话,易无忧才止住了哭泣,渐渐安静下来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刚才那一阵狂劈猛砍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危险过了精神松懈了下来,再也支撑不住!两人就这么躺着直到天空泛白! “姐,你恨我吗?我把你带到这个鬼地方,之前差点就没命了呀!”易无忧回复了一些力气,睁着双眼茫然地看着被重重绿叶遮住的天空。 张秋池头枕在她腿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跟着你走也不见得就能活命,大胡子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我们都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了,以后呀,咱们就是亲姐妹,什么恨不恨的?真是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姐,有姐姐真好!”易无忧反握了她的手,忽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禁发出了苦笑,“姐,再来一只大虫,我们就真的活不成了!” 张秋池显然也听见了异响,闭上眼轻轻笑道:“那就下辈子,我们做亲姐妹!” “好!”易无忧合上眼睑,一个秦司晨、一个张秋池还有一个还在21世纪的陆家鸣,友情、爱情她都拥有了!即使现在死了,她也没什么遗憾! 第七章 初入云幽怎识他 悉悉索索的异响停在两丈外不再靠近她们,半天听不到动静,易无忧睁开眼就见到一队官兵包围着她们。长长吐出口气,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只要不是那些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就好! “无忧,看来我们死不了了,是吧?”张秋池拉了拉她的手,歪着头看着她! 易无忧笑笑不语,艰难的坐起身来,扫视了那队人。看来大胡子他们败了,不过大胡子这个寨主大概是逃了,要不官兵不会组织大队人马搜山的! “你们是什么人?”冷冷的声音伴着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渐近。 易无忧扶着张秋池站起来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用同样冰冷的声调回答着:“你不是已经把我们当成山贼了嘛?那还多问什么?把我们带走吧!” 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沉默了片刻身着银色铠甲的人伸手指指已经僵硬的老虎:“那只大虫,是你们俩杀的?” “怎么军爷不相信我们两个弱女子能杀了那只大虫吗?”张秋池声音轻柔的一句话让那个身着银色铠甲的人噤了声,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她们俩是弱女子,还是说她们俩能杀了那只老虎?冷冷的扫视了两人几眼他转身走开留下两个字:“带走!” 邵隽炆看着已经洗去一身脏污的两人,一个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一个不伦不类、有伤风化,两个人当真是天差地别! “喂,你要看就看,偷瞄个什么劲儿?”易无忧有些生气,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这么偷瞄着,好像她和张秋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连看她们一眼都是让人觉得羞耻的事情。 邵隽炆微红了脸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们俩是什么人,怎么会在那个荒山之中?” “你是想问我们和那个山寨有什么关系吧?”易无忧冷哼一声,眼前这个人让她想到三个字“假正经”! 冷不防后面有人推的两人向前冲了一步:“大胆,见了邵副将还不下跪!” 耳听得张秋池倒抽一口气,易无忧扶着她回头怒瞪着那个推了她们的那个士兵,大概又是个想拍马屁的:“我姐姐身上有伤,要是伤口裂开了,我要你好看!” 推人的士兵被她瞪的浑身发毛,低下头不再说话! 易无忧转过身,立时换了一副神色笑看着邵隽炆:“要我跪也可以,只是不知道邵将军受不受得起我这一跪?”说道将军两个字时,她特地加重了语气!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润硕王妃,她这一跪还真是没几个人能受得起,若按君臣之礼,她那个“亲爹”易相也得给她下跪! 邵隽炆被她一句话说的没了底,不久前靖禄王让他领兵围剿云幽山所有的山寨,说是招安为主切勿杀戮过多,尤其是女人更是要生擒,不得有丝毫损伤!他就知道大概是在寻找什么人,现在易无忧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靖禄王要找的人?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自己若是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铁定会以为她是市井上的泼皮混混,随随便便束了的发,短到就要露出大腿的裤子还有基本上露出整条胳膊的衣服,这样的装扮大概整个南夏王朝也找不到第二个!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敢弄出这样的装扮,就是男人也不会这么穿的呀! 看着就要跪下去的易无忧,邵隽炆大手一挥:“算了!” 听了这话,易无忧立马站直了身子,冲着他一笑,眼中的得意显而易见,好像早知道他就会这么做一样,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跪下去! 张秋池看着那个已经气红了脸的邵隽炆,扯了易无忧的袖子一下,微微一福:“邵将军,我叫张秋池,这是我妹妹无忧,我们俩都是被掳上山的,其他的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其实对于易无忧,她也只是知道她叫无忧,其他的一概不知,当时她当着自己和大胡子的面只说了“我叫无忧,是逃婚出来的,结果就到了这里!”虽然知道她肯定是大有来头的,但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不愿说,他们也就没问!当时她被大胡子掳上山时身上那套嫁衣可真的是价值不菲! 轻柔的声音顿时平息了邵隽炆的怒气,慢慢冷静下来开口大声说道:“拔营回城!”他真的不想多说什么,再问下去大概真会被气死!但是似乎有人就是不愿意饶了他。 在他快要走出营帐的时候,易无忧轻轻说了句:“哦,对了邵将军!你们帮我抬回来的那只老虎我卖给你们了,不过它差点要了我和姐姐的命,就按市价再加两成的价格卖给你!记得把钱给我呀。我要现银,实在没有的话就银票好了!” 易无忧实在没有想到,就因为剿匪获胜全城的百姓居然夹道欢迎,不禁想到了以前自己的小组破了案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人欢迎啊!看来古时候的强盗真的是很猖獗,很多人都吃过那些山贼的亏! 仰头看着前面马背上的邵隽炆,易无忧忽然扯了张秋池的袖子扎进了人堆里。等到有人来报时,邵隽炆才发现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迹,放眼望去人头攒动,道旁站满了城里的百姓。紧紧攥紧了拳头,邵隽炆冷着脸一点也没有剿匪得胜的喜悦!真不该把那个丫头交给手下的人看着,早知道她根本不会那么安分,不过只要她们还在云幽城里,就一定能找到! 拉着张秋池在小巷道里左拐右绕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定后面的确没有人追来,易无忧才停下来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看着张秋池手按在心口不停的喘着气的样子,心想不知道她这一阵急跑,肩上的伤口有没有裂开!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张秋池也看了过来,两人看着对方皱着脸喘气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姐,你说、你说那个冷面人,这次,会不会,气傻了?”易无忧伸手在耳边扇着风,一边喘着一边笑着说。 “大概吧!无忧,你说,我们、我们去哪里呀?那个冷面人肯定会派人来抓我们的!” 易无忧闭上眼睛慢慢平息下来,心里有了主意:“他肯定以为我们会躲起来,但是我就偏不!姐,咱们先去倚红楼!” “什么?”张秋池吓了一跳,走到她面前:“无忧,倚红楼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你是不知道,姐姐可是真的怕了!” 易无忧看着她惊惧的眼神,握住她的手:“姐姐,我只是去替你赎身!还你自由之身,虽说我们一走了之也没事,但是我知道你心里终究有个结。” 眼前的张秋池让她心疼。原本也是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可偏偏一个好赌成性的哥哥败光了所有的家产,还把她卖给了一个糟老头做妾!张秋池抵死不从,撞伤了额头后被那个老头卖进了倚红楼!妓院对付刚被卖进去的姑娘,都是威逼利诱,时而拳**加!张秋池在倚红楼被折磨了半个月终于坚持不了,答应在拜祭完父母之后就接客,结果就在被两个龟奴押着去拜祭父母的时候被大胡子给掳上了山,说起来大胡子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易无忧拉着张秋池转身就走,到了巷口刚拐过去却冷不防结结实实的与人撞了个满怀。“哎呀!”易无忧被撞的退后一步,一脚踩在张秋池的脚上,就听她一声痛呼! “姐,没事吧?”易无忧瞪了一眼撞了她的人,扶着张秋池从他身边慢慢的走过去。 夏侯沐回头看了看走过去的两人,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还真是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呀!一个清新脱俗、容颜绝世的美貌姑娘,偏偏旁边跟着个不辨男女的泼皮混混!可是那个小混混却是眼熟的很,只是那样的眼神绝对不是他所熟悉的!夏侯沐笑笑不去多想,他来云幽城还有重要的事情,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身后的如锦却是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心里一怔才发现刚才那个小混混的脸很像易无忧!虽然只是在新婚之夜见过她一面,还是浓妆艳抹下的脸,但是他敢确定刚才的那个小混混的脸真的是像极了易无忧,但是那个眼神却绝对不是,那个痴儿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钟展,找人跟着刚才那两个人,别让人发现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章 无忧公子夏侯易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也就换了身衣服,原来的泼皮混混就变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翩翩佳公子。易无忧摇着纸扇,漫不经心的看着对面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展颜一笑:“老板娘可真是保养的好呀!若是这么上街走一遭,不知多少少年郎要茶不思饭不想呢?” “哎呦,公子可真会说笑!”含春带媚的眼眸一转,红姨拈着手绢掩口而笑,“不知道找红姨我有什么事情?” 看着红姨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张秋池,易无忧合了折扇跨前一步,凝视着她:“怎么能叫红姨呢?依我看呀,顶多叫声红姐姐!” 这句话一说,顿时把红姨笑的合不拢嘴:“公子可真是会说话,夸的红姨着实心里高兴!说吧,什么事儿?” “好,红姐姐真是爽快人!我这次来,还真的是找红姐姐帮忙的!”易无忧不再绕弯。 红姨踱着步子,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直到把张秋池看的低下头才开了口:“红姨我只不过是经营着一家青楼的鸨母,能帮上公子什么忙啊?” 易无忧持扇指着张秋池:“红姐姐应该认识她,我今天来就是替她赎身来了!我打听过,她当时是十两银子卖到你倚红楼来的,现在我以五十两换她的卖身契!红姐姐你应该是不亏反赚!” 红姨打量着眼前轻摇纸扇的人,一幅信心十足、悠然自得的样子,派头十足、贵气逼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还真不知道云幽城哪个大户人家有这么一位公子!除非…… 红姨一怔,轻轻笑道:“请问公子贵姓大名?来到我倚红楼的都是客人,我做老板娘的总要知道客人的姓名呀!” “真是狡猾的很呀!”易无忧心里想着,刚想说出“无忧”两个字,却突然心中一动:“小姓夏侯,单名一个易字!红姐姐叫一声无忧公子得了!” 红姨心中一惊,还真是皇家人,但是也不曾听说靖禄王府有这么一位公子!难道是京城来的?若真的是,那可真是得罪不起呀!脸上却堆起了笑容:“我琢磨了一下,公子说的不错,反正我也没在她身上花大本钱,既然公子开了口,我就卖公子一个面子!来人,把张小姐的卖身契拿来!” 张秋池眸中含泪,看着易无忧接过那张卖身契交到自己手中:“姐姐,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卖身契,张秋池就着红烛一把火烧的只剩灰烬,才缓缓流出泪来!从今以后,她就是自由之身了,跟这个烟花之地再也没有关系了! 红姨心里一声冷笑,不屑的看着张秋池,不就是凭借一副漂亮脸蛋找到了个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吗?到时候人老珠黄被人抛弃了,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还不如这倚红楼里的姑娘! 看着张秋池静静地哭了一阵,红姨懒懒的开口:“这交易也做完了,公子若是没别的事情,我就不奉陪了,我倚红楼还得做生意呢!” “红姐姐等等,”易无忧拉住了正准备要走的红姨,“我现在才要找你帮忙呢!” “什么?”红姨蹙着眉,不解的看着她。 “想让红姐姐替我引荐太守梁大人!” 红姨疑惑的看着她:“公子想见梁大人?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听说靖禄王府频频失窃,王爷怀疑是内贼所为,可是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抓到偷窃之人,可有此事?我还听说,朝廷发往云川的赈灾银在云幽城的驿馆里被人给劫了,虽然及时封城搜查,但到现在窃贼亦是逍遥法外。这事有是真是假呢?”易无忧坐在椅上,翘着腿摇着折扇,意味深长的笑着。 红姨吃了一惊,这些事情梁太守都和他说过,就因为破不了这两件案子,梁太守最近常常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跑来倚红楼找她诉苦!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易无忧继续说道:“或许我能帮太守大人一个忙也说不定呢?红姐姐好好想想吧!若是太守大人愿意见我的话,宝来街易池轩,随时可以来找我!” 走出倚红楼的大门,张秋池有些激动的看着自信满满的易无忧:“无忧,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了卖身契!她居然没有为难我们?真是不可思议啊!无忧你说那个梁大人真的会来找我们吗?我呀就怕那冷面人找来,他要是找来了怎么办呢?怎么说他都是当官的,我们可是一介草民呀!” “姐姐你放心,”易无忧从来没见张秋池说过这么多的话,印象中她一直是娴静温婉的模样,像今天这样这么激动的还真是第一次,看来她真的是既高兴又有些担忧,“粱太守一定会见我们的!都这么久了,两件案子可是一件也没破呀!要知道,一个是靖禄王府失窃,一个是朝廷赈灾银被盗。虽说王府失窃事小,可靖禄王他得罪不起;更何况赈灾银在他的辖区失窃,破不了案那可是要丢官的!能坐上城守的位子,他就不是个笨人!” “喂,你知道吗?王府失窃的案子给破了!”肥头大耳的黑脸汉子,低声的说着!不过他的低声可真的不像低声,“盗赈灾银的贼也给抓了,三个一起被抓了,银子也找到了!” “是吗?快说来听听!”旁边围着的人七嘴八舌的围了过来。 黑脸的汉子一脸的得意:“告诉你们,我小舅子可是在衙门当差的。这事儿都是他告诉我的!王府出了内贼,说是经常丢些碎银、小首饰之内的,一次两次丢也就没什么,靖禄王也不计较,毕竟人家王府有钱呀!可是总丢那就不是事儿了!王爷就找了太守大人来查案,可是怎么查怎么搜也找不到这个人!王府都找遍了,就差挖地三尺,但也没发现丢的银子!后来呀,太守大人不知道哪里找来个无忧公子,嘿,那无忧公子还神了!在王府里仔仔细细的查了一番,守了几天还真被他逮着那个内贼了!” 黑脸的汉子端起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那个贼呀,其实就是王府的一个打杂的丫头,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王府里偷东西!可你们知道她把偷的东西藏哪里了吗?那可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呀!你们猜猜,她藏哪里了?” 众人都听的起劲,一齐喊着:“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黑脸的汉子咧着嘴洋洋得意:“告诉你们,那丫头把那些赃物全藏王爷的马桶里了!你说说,谁会想到那脏银就在王爷的屁股地下呢?谁也不会去搜王爷的马桶啊!那个到王府收夜香的就是那偷银子的丫头的相好,每次收夜香的时候就这么把银子带出去了!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个无忧公子是什么来头?真是神人,这也能被他想到!”“还有那个赈灾银的案子,你也知道?”旁边的人又是一团哄! “当然知道,”黑脸的汉子一脸兴奋,“这个案子也是给无忧公子给破的!那无忧公子出了个叫、叫、叫离间计的计策!那伙贼人盗了灾银二百多两,可无忧公子偏偏让人放出风声说是丢了伍佰多两!结果呀,那伙贼人信以为真,以为有人私藏了,就窝里反先打了起来,结果呀被逮了个正着!” 夏侯沐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想着刚才在那个小饭馆听来的消息!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无忧公子,好个机智过人的无忧公子啊!他到底和易无忧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钟展,打听的到无忧公子的姓名吗?”夏侯沐懒懒的问着,这个无忧公子真的让他很感兴趣啊! 钟展站在一旁,垂着眼睛:“爷,据倚红楼的鸨母说,那无忧公子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易字!” “什么?夏侯易?无忧公子?”夏侯沐立马睁开眼坐直了身子。这个人到底是谁?夏侯易?无忧公子?难道真的是那个痴儿?可是那个痴儿当时的痴傻模样不像是假扮的呀!那样痴傻的眼神怎么装也装扮不来的呀!如若不是,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么做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夏侯沐半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事一定要查清楚:“钟展,来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去拜会拜会靖禄王了!有些事总要找他这个东道主帮忙的呀!” 第九章 靖禄王府首相遇 接到靖禄王的传召,邵隽炆有些忐忑不安,回城半个多月了靖禄王都没有找过他,直到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个无忧公子,一连破了两件案子才来找他。邵隽炆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事情!那个该死的丫头难道真的就是那个无忧公子?原以为她会找个地方在城里躲起来,谁想到她居然闹腾的成了太守面前的红人? 偷偷的打量着那两个都不像王爷的王爷,一个吊儿郎当、散漫不羁;另一个嘴角含笑、儒雅似仙。邵隽炆吐出一口气如实回答:“末将的确在云幽山抓到两个姑娘……”话才刚说一句就见那个吊儿郎当的夏侯沐站起来打断他的话。 “是吗?那人现在在哪里?”夏侯沐的神情有些激动。 邵隽炆不敢看向夏侯沐,但仍硬着头皮低声回答:“人跑了!” “跑了?”夏侯沐刚有些喜色的眸子又冷了下去,紧皱了眉,“那个痴儿居然跑了?带着她跑了的又是谁?” “王爷!我抓住的那两个可都不是痴儿呀!”邵隽炆咬着牙,“不仅不痴不傻,那个叫无忧的丫头可是鬼精的很呢!而且,有一点我敢肯定,现今云幽城的那个两破难案的无忧公子夏侯易,就是那个丫头!” “是吗?”夏侯沐抱着胳膊,易无忧啊易无忧,你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就不傻了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忽而一笑,“啊澈,你说我润硕王到了你云幽城,你作为东道主的靖禄王是不是该给我接风洗尘啊?是不是也该给本王引荐引荐云幽城的良才呢?那个无忧公子可是帮你破了太守大人都一直破不了的靖禄王府内贼案哪!” “润之啊润之,你当真是要我做这个恶人啊!”夏侯澈轻轻摇头微微的笑着,这个夏侯沐当真是可恶的紧啊! 易无忧慵懒的斜靠在榻上,闭着眼悠闲的哼着歌。直到现在她才敢松口气,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不大不小的事情,都是那么的乱七八糟。吐出一口气,她慢慢思索起来,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的过下去吧! 真正的易无忧的记忆每每在她入梦之后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中闪过,接着一点点的保存下来,到了现在她已经完全拥有了易无忧的所有记忆!不过大概是夏侯沐出现的时间太短,易无忧一直看不清他的脸! 想到这个人易无忧心里就莫名的烦躁,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牛鬼蛇神,要是两个人遇见了那怎么办呢?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易无忧想起了陆家鸣,自己消失了这么久,或许他已经认为自己死了吧!还有她那个抛夫弃女的母亲,大概是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呢!秦司晨呢?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去了另外的世界呢?忽然之间易无忧觉得死亡并不可怕了,没有人知道死了之后是什么样的,对于一个未知的事物,没有必要那么害怕吧?特别是她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无忧,”张秋池推推正在出神的她,“刚才太守大人派人过来,说是让你今晚和他一起去靖禄王府!” 看见张秋池,易无忧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她,茫然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应了声:“去王府做什么?” 张秋池伸手戳了她的额头:“怎么了你,心不在焉的?太守说,王府的管家说了,他家王爷点名道姓的要见你无忧公子,说是一来感谢你帮王府抓住了内贼;二来欣赏你无忧公子,想结交你无忧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 “是吗?”易无忧翻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回答。 张秋池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以为她病了:“无忧,那你去不去?” “姐,你陪我一起去吧!”易无忧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气派,真的是很气派呀!易无忧抬头仰望靖禄王府高大的门墙!“润硕王府的门墙,也许比这个还气派吧?”易无忧心里刚想着,就是一惊,怎么会想到润硕王府呢?摇摇头不去胡思乱想,牵着张秋池跟着梁太守进了王府大门。 虽然说在王府抓过贼,但是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靖禄王府这个刚刚承袭了王位的年轻王爷。俊朗的外表,平和的笑容,举手投足尽是雍容华贵! 梁太守连忙拜了下去,却被夏侯澈托住了手:“梁大人不必客气,这里不在官场!只是小王为了答谢大人破了王府的盗窃案而设的宴席。按年纪,小王还得称梁大人一声伯父!” “岂敢,岂敢!王爷抬举!”梁大人一揖到底,“破了王府窃贼案的不是下官,下官可是不敢居功!” 听着这话,夏侯澈看向易无忧:“想必这位就是近来两破难案的无忧公子了!” “草民见过王爷!”心里想着是这么说的吧?电视里都是这么说的!易无忧学着梁太守的样子一揖到底,指着旁边的张秋池,“这是我姐姐张秋池!” 旁边的张秋池也是盈盈的拜了下去,轻声来了句:“民女见过王爷!” 夏侯澈笑笑,领着他们穿过几座屋子进了饭厅。刚入座,易无忧就听夏侯澈来了句:“听说无忧公子也姓夏侯,单名一个易字?” 易无忧看着他,硬着头皮吐出一个字:“是!”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易字?”懒懒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易无忧转过头,看着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紫衣华服的男人似笑非笑的脸,莫名其妙的心里紧张起来。直到对上了眼前人的眸子,她才惊觉过来,什么也顾不上的就这么跑了出去!那双虽然含着笑意的眼眸,却让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忍不住就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易无忧你给我站住!”惊雷般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章 月夜亭台俊和尚 易无忧的脑子里“轰”一声响,更是拼了命的往前跑,连张秋池的唤声也不理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也不知在王府里绕了多久,易无忧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还这么笨的跑进了王府的内院深处,怎么就没跑出去的呢?停下来靠墙喘着气,就闻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传了过来,顺着琴声寻去,易无忧看见月光下的水榭中坐着一个和尚。抚琴的和尚?易无忧慢慢走过去,静静的听着悠扬舒缓的琴声! “既然来了,何不坐下饮杯茶?”和尚拨动最后一个音符,抬起头微笑着说了句! 易无忧在和尚的对面坐了下来,愣愣的问:“和尚,你是不是要成佛了呀?” 和尚笑笑不语,沏了茶递一杯到她面前。闻着淡淡的茶香,易无忧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端着木鱼石的杯子慢慢品了起来,她不懂茶但也知道现在饮的绝对是道佳品! 放下杯子,易无忧肆无忌惮打量了面前的和尚一番:“和尚,我真的觉得你就要成佛了,怎么你的身上就没有一丝烟火气?” 和尚仍旧摆弄的他的茶具:“你会来到这里,难道就没有什么疑惑?” 听了他的话易无忧先是一愣,继而一笑:“和尚,你真的快成佛了!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呢?” “应劫而生,破劫而来!”和尚抬起头淡淡的笑看了她一眼,“你的心里原本有个结,遇见一个人就成了劫!你的劫刚刚开始!” 易无忧皱了眉:“和尚,我不明白!什么劫?谁是我的劫?怎么破劫?” 和尚看着对面有些焦急的人,轻笑着说出几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混和尚,”易无忧有些怒,却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和尚,难道说刚才我遇见的那个人就是?” 和尚笑笑不语,算是默认。怪不得刚刚见了那人就觉得危险就想逃,原来、原来…… 夏侯沐气急败坏的跟了出来,却发现那个死丫头比兔子跑的还要快,见了自己简直就跟见了鬼一样! 真该死,居然让那个丫头跑了!夏侯沐看着偌大的园子,一拳砸在树上,却听得断断续续的琴声传了过来!顺着琴声寻去,就看见水榭中易无忧坐了下来,俊逸的和尚停了抚琴的手,沏了茶送到了易无忧面前,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月光下,和尚的面上一直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原来是他!”夏侯澈心里想着,悄悄的走近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见易无忧站了起来,做贼似的左右看看转身走开,摆摆手大着嗓门来了句“和尚,要是我解不开心里的结,过不了那道劫,就来给你做师妹!” 夏侯沐握紧了拳头,迅捷无比的掠过去站在易无忧的面前。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眸子,忽然笑了起来! 看着像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易无忧吓了一跳,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朝后退了退,飞快的跑到了和尚的身后。 夏侯沐瞪了她一眼后,微笑着向那个俊逸的和尚欠欠身:“原来大师也在!” 和尚还是那样笑着:“几年不见,润之可好?” “那依大师看,我现在好不好?”夏侯沐瞟了一眼易无忧,盯着和尚问。 和尚摇摇头,抱着琴站起来绕过易无忧。看着欲走的和尚,易无忧急了起来:“和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出家人慈悲为怀的,那个人明明目露凶光、满身杀气,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和尚仰起那张不沾丝毫烟火气的脸,边走边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一个不理俗世的和尚呢?该来的总会来,躲也不躲不了啊!” 夏侯沐哭笑不得,他这样也叫目露凶光、满身杀气?好,那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目露凶光、满身杀气吧!收起心里的那点笑意,夏侯沐伸手捏住易无忧的手腕,铁青着脸。 咫尺间恼怒的脸,看的易无忧些许的慌乱,只想着“完了,真的是夏侯沐啊!”忽然被捏住的手腕一翻,反身一拳打在夏侯沐的背上,飞奔着跑开了!夏侯沐向前一个趔趄,手按在石几上,回过头怒瞪着那个背影!这回他是真的怒了,那个死丫头居然反抗,还打了他一拳? 刚跑了没几步,易无忧“啊”一声惊叫,整个人被拦腰提起。夏侯沐一脚踹开房门,狠狠的把她扔在地上,站在那里俯瞰着她。 “无忧公子夏侯易?哼!”夏侯沐一声冷哼,“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夏侯家,居然出了个叫夏侯易的?” 易无忧坐在地上,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胳膊,抬头怒气冲冲的吼:“全天下就你家姓夏侯,不允许别人姓夏侯吗?什么混账道理?” 被她这一骂,夏侯沐反而笑了起来,蹲下来看着她:“你还真说对了,这南夏王朝还真就我们一家姓夏侯的!” 怪不得张秋池的卖身契那么好拿,怪不得红姨和梁太守都对自己那么巴结,原来把她当成了皇家人!易无忧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怎么当时就捏造了夏侯易这个名字呢?要不也不会惹来了眼前这个瘟神! “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易无忧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抱着肩膀往边上缩,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顶着,“我还就姓夏侯了,怎么样?” 夏侯沐突然伸手捏着她的肩膀,狠狠的盯着她:“易无忧你给我听着,我不知道你是本来就在装傻,还是现在才不傻的!但是你进了我润硕王府的大门,你就是我的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一切、就是你的天!除非我放手,否则你休想逃跑!别以为那个秦司晨把你带了出来,你就自由了,就是你死了你也得进我夏侯家的陵墓、埋在我夏侯沐的身边!” “夏侯沐你神经病啊?”易无忧用尽力气把他推倒在地上,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滚了下来,“你不提秦司晨也就算了,既然提到了我也告诉你,我不会让他白死,我会让杀了他的人付出代价!还有,请你记住了,以前那个痴傻的易无忧已经掉进红水河里死了。我不管你以前认识的易无忧是什么样,但是现在,我只会为自己而活!” 第十一章 横眉冷对两相怒 夏侯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满是泪痕的脸,那双眸子里的毅然绝然让他有些害怕。变了,真的变了,不仅不痴不傻了,说出来的话居然会像晴天霹雳一样让人骇然!似乎还记得大婚当晚,那个痴儿瑟缩着手牵着他的衣角,无辜地眨着清澈见底的眸子在说“我,我饿了!”可如今,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变的让他不认识了! 她会让杀了秦司晨的人付出代价?从今往后,她只为了自己而活?夏侯沐咬着牙,愤怒的眸子渐渐透出阴冷的光芒,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就这么怒视着,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一步! “王爷!” 轻轻的一声,唤醒了坐在地上的两个人。夏侯沐转过头看着门口那个容颜绝世的女子和她身后的夏侯澈,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大概夏侯澈什么都告诉她了,也不知道她之前知不知道易无忧的身份。 “王爷,你,你,”显然是有些怕,张秋池的声音有些抖,在她面前的可是润硕王啊!可是虽然是怕,她还是慢慢的说着,“你别那么凶她!这段时间来,我们每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我刚见着她的时候,她就剩半条命了,整整昏睡了两天才醒来过了!在那个山寨里,成天在一群山贼的眼皮子底下,要防着那群山贼,还得想着方逃出去,!后来邵副将攻山,我们终于趁乱逃了出来,却没想着差点死在……” “姐你别说了,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我的事情与他无关!”易无忧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无忧!他是你夫君,什么叫不关他的事?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每天见你睡的那么不踏实却还总是笑脸迎人,姐姐心里难受!今天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张秋池皱眉有些许的恼怒和激动,“王爷,本来你们夫妻俩的事情,我这个外人不该插话,但是你刚刚那么凶她,一见面你不问她好不好,就这么吼她,跟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我就是看不过眼!” 身后的夏侯澈忽然扯扯她的衣袖:“张姑娘,还是别说了吧!其实润之,他心里也着急的很,一直在派人找寻润王妃的下落,却忽然在云幽山失去了消息,要知道云幽山可是山贼经常出没的地方!润之飞鸽传书让我派兵搜寻王妃的下落后,马不停蹄的连夜赶来了云幽城,也是直到后来云幽城出了个无忧公子夏侯易他才……” “啊澈,你也别说了!”夏侯沐站起来冷着脸向门外走去,经过张秋池的时候来了句,“麻烦姑娘帮我照顾好我的王妃,我要她风风光光的跟着本王回去润硕王府!” 看着夏侯沐孤单的背影,张秋池忽然觉得他的心里好像也不好过!靖禄王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不知道以前的易无忧是个什么样子,只晓得她认识的易无忧是个鬼灵精,眼珠一转就是一个点子!也不知道当初他堂堂的润硕王,是怎么答应去娶了一个痴儿的?却还在大婚之夜被人给劫走了,辛辛苦苦的找了几个月,找到一个不再痴傻的易无忧,却一见他就跑,换了是谁大概都会气的发疯! “张姑娘照顾润王妃吧!好好劝劝她!”夏侯澈微颔首,看了一眼易无忧,摇摇头跟着夏侯沐走了。 “唉!”张秋池叹了口气,走过去抱着兀自坐在地上**的易无忧,“无忧,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把你是委屈,通通的哭出来!” “姐!”易无忧紧紧的抱着她喊了一声,再也忍受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就像张秋池说的,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她不遗余力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委屈?她的确是有满肚子的委屈,但不知道能跟谁说去!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一直担惊受怕、畏首畏尾的,刚刚以为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晓得掉进了一个无底的窟窿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就是回去了大概也成了植物人! 听着后面仿佛用自己的灵魂在哭泣的声音,夏侯沐加快了脚步逃似的远离了那个院子。现在的易无忧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恢复了心智不再痴傻了,本以为两个人会很好的过下去,可刚刚他明明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恨意!恨他吗?她真的恨吗?是了,差点没想起来,他们中间隔着一条人命呢,一个用命来换了她自由的秦司晨!她不是说了,会让杀了秦司晨的人付出代价吗? “润之,”夏侯澈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夏侯沐,“那个痴儿她不痴了!” “是啊!她不痴了,”夏侯沐无力的说着,仿似梦呓,“我夏侯沐终于不用再被世人笑话了!可是谁知道,我现在很想她还是原来的那个痴儿,那个会跟我说‘你就是我夫君了,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听你的话?’的痴儿!她现在不痴了,却是离我越来越遥远了。我竟然不知道那个秦司晨居然在她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最后一句话却是咬牙切齿的愤恨! 第十二章 京城一行路难平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好像听见有人低语交谈,易无忧坐起来却没有看见人,摸着有些疼痛的嗓子:“姐,是你吗?” 刚说出来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嘶哑的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摩擦出来的声音。看来昨晚真是哭的声嘶力竭了呀,要不嗓子也不会疼的这么厉害、嘶哑的这么难听。连自己怎么睡着的,怎么到这床上的都不知道! “小姐醒了?”易无忧看着张秋池和眼前陌生的丫头,搜寻着真正的易无忧的记忆。 “如、如锦吗?”易无忧忍着嗓子的疼哑,说完后忍不住的咳了起来! 如锦高兴的坐在床边,接过张秋池端来的水送到易无忧的嘴边:“小姐还认识我,真好!我听王爷说,小姐再也不傻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姐了,我以为小姐不认识我了!” “我自己来!”易无忧耳语一般的声音接过杯子,被人服侍,她还真不习惯! 张秋池笑着也坐到床边来:“傻丫头,你不是说从小就跟着你家小姐吗?她不认识谁也不会不认识你呀?” 易无忧呵呵笑着,嗓子忽然又痒了起来,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如锦赶忙轻拍她的背,张秋池接过被她咳的抖动着就要泼出水来的杯子。刚想说话,就听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 “既然醒了,那就收拾收拾,马上回京!”夏侯沐走进来,冷冷的看了易无忧一眼。 如锦为难的看看易无忧,再看看夏侯沐:“可是王爷,小姐她病着呢!喉咙嘶哑的话都说不出了,王爷能……” “只是嗓子哑了,又不是不能走路。”夏侯沐打断了她的话。 易无忧伸手拉住欲言的如锦摇摇头,盯着夏侯沐:“好,走之前我要见见那个和尚!” 夏侯沐吃了一惊,没想到前一晚还能和他大呼小叫吵嚷的人,现在的声音居然嘶哑到这个地步!看着易无忧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夏侯沐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真是暴殄天物!看着眼前俊逸的和尚,易无忧心里发出感叹,很是抱怨老天的不公平。怎么就去做了和尚呢?天下那么多的小姑娘给了糟老头做妾,却原来是这些帅的要死的人都去当了和尚! 看她这么盯着自己,和尚笑笑:“施主这么盯着小僧,怕是不好吧?” 易无忧也笑,跟这个和尚说话,她没必要隐藏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吐气般的声息,易无忧无声的说着:“和尚,我可是真想给你做师妹!跟着你,我心里舒坦!不用偷偷摸摸的,总是像做贼一样怕人发现。” 和尚低头摆弄他的茶具:“原本一个活结,你非要把它弄成一个死结吗?” “和尚你什么意思?”易无忧蹙眉,说完猛烈的咳了起来。 和尚递过一杯茶:“其实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她的身子、她的记忆你全都拥有的!为什么非要分的那般清楚?你若再那般黑白分明,可是苦了她苦了你,苦了所有人啊!” 易无忧若有所思,饮了茶觉得喉咙一片清凉舒服许多,茶里许是加了什么润喉的草药!这个和尚大概真的要成佛了,什么都蛮不过他! “和尚,”易无忧用她吐气般的声音继续说,“我也不想分的这么清楚,我也想能好好过日子,可是我做不到!和尚,”易无忧忽然低下头来一声叹息,无力的趴在石几上,“其实我怕!我不瞒你,也瞒不过你!我怕的很,也不知道怕些什么,反正就是不踏实!” 和尚站起来,绕过她走出水榭:“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一切随缘,何苦强求?” “和尚,什么时候能再见你?”易无忧嘶哑着嗓子,冲和尚离去的背影问。 和尚迈着平稳的步子也不回头,云淡风轻:“该见的时候自会相见!” “混和尚!”易无忧低低咒骂,心却已坦然舒畅! 回去的路上并不太平,易无忧是这么觉得的!总是走走停停,走了大概十天的样子,据如锦说才走了一半的路。 “小姐,你知道吗?王爷知道你在云幽山失踪的时候,是真的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锦就这么絮絮的说着,“当真是马不停蹄的,京城到云幽,半个月的路程呢!可王爷带着我们,第九天就赶到了!据说剿匪军回城,并没有找着小姐,王爷表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但是谁都知道他比谁都急!” 易无忧靠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上,闭着眼也不搭理她!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装着听不见! 如锦撅了下嘴,看见张秋池正笑看着会易无忧摇头,索性牵了她的手:“张小姐,我跟你说呀!人家都说润王爷是个荒唐王爷,放着正事不做,整天不知道忙活些什么事情!可是我跟着王爷一段时间发现,其实王爷根本就不是外面传的那样!王爷不知道多精明呢!张小姐,我……” 易无忧不耐烦的转过脸,别向另一边,懒懒的打断了如锦的话:“如锦,你要是觉得他好,回了王府我就跟他说收了你做小!” 一句话说的如锦面红耳赤,立时噤了声,旁边的张秋池“呵呵”的娇笑起来:“无忧,你、你……” “小姐说话真是没个正经!”如锦低着通红的脸,声若蚊吟。 忽然间“轰”的响,马一阵嘶,车子顿时刹住!三人顺势向前冲去,易无忧一头撞在木板上! 捂着额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夏侯沐的声音传了过来:“保护王妃!”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车外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可能是知道了马车里人的重要性,打斗的声音渐渐靠近了马车!冷不防就是一柄利剑穿透车壁刺了进来,易无忧搂着惊叫的张秋池和如锦蹲缩下来。枪战的场面她都经历见过,还会害怕这样的打斗吗? “没事吧?”夏侯沐焦急的脸出现在面前,看见易无忧摇摇头才松了口气,“好好呆着,别出来!有乌衣骑在,没事!” “嗯!”易无忧条件反射般点点头,看着夏侯沐消失在眼前!他那么着急做什么?真的是在关心他吗?难道之前真的像夏侯澈和如锦说的,他很在意她,为了她的失踪那般的着急吗?易无忧笑着摇摇头,就算是,为的也不是她!他为的是那个真正的易无忧,而不是她这个借了他人身体的异世孤魂! “姐、如锦,你们呆在车里别出去知道吗?”易无忧看了她们一眼就准备走出马车。 “小姐!”如锦拉住她,“你做什么去?外面危险的很呢!” 张秋池点点头:“是啊,外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润王爷也说了,叫咱们好好呆着,你出去做什么呢?” 易无忧回头冲她们笑笑:“放心,我命大的很!没事!” 走出马车就见一片混战,黑衣蒙面的**概有十来个,都和乌衣卫缠斗在一起。易无忧扫视一圈才发现夏侯沐和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打的难舍难分,刀剑相交,不时迸发出点点火星! 两名乌衣卫看见她走出马车,立即护在她左右:“王妃,您怎么出来了?刀剑无眼,您还是回马车里吧!” 易无忧盯着正和黑衣人缠斗的夏侯沐问:“夏侯沐,他没事吧?怎么没人去帮他?” 乌衣骑侍卫已经习惯了她们这个王妃直呼王爷的名讳。“王妃放心,王爷的武功我们乌衣骑二十八人,没一个及的上!” “是吗?他真那么厉害?”易无忧有些不相信的撇撇嘴。就听见夏侯沐的声音,带着怒气冲进耳朵里。 “不是叫你呆在马车里?你跑出来干什么?”夏侯沐喊着,丝毫没有松懈。倒是那个黑衣人,被夏侯沐喊的也看向了易无忧。忽然微微一颤,被夏侯沐占着先机,一剑刺入右肩。 利剑脱手,黑衣人身形一顿,立马被两名乌衣卫钢剑架颈压跪在夏侯沐的面前!这个黑衣**概就是领头人,他被擒之后,其余的黑衣人很快也败落下来,皆被压跪在地上! 钟展走过去,一把扯下领头人蒙面的黑巾:“说,谁派你们来刺杀润硕王的?” 黑衣人紧闭着口动也不动,只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易无忧眨也不眨。 易无忧看着领头黑衣人素净微黑的脸,虽觉得有些面熟却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过的!满含愤怒和仇恨的眼睛,看的易无忧一个寒战,大太阳底下却也顿时浑身冷的有点发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张秋池和如锦也走下马车,看着一群黑衣人! “到底是谁让你们来刺杀本王的,说出来,或许本王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夏侯沐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恢复了一贯懒散的模样! 黑衣人的眼光慢慢转到了夏侯沐的身上:“你这昏庸荒唐的王爷,人人得而诛之!要杀便杀,何必废话,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这话说的顿时让夏侯沐笑了起来,易无忧却是真真正正吓了一跳,和张秋池同时脱口而问:“大胡子,是不是你?” 黑衣人愤怒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定的看着易无忧,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贱人!” 第十三章 王府高墙红灯照 易无忧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料到大胡子会这么骂她!张着嘴巴动了几次,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大胡子,真的是你?”张秋池跨前一步,盯着黑衣人打量了一番,“你,你怎么这么骂无忧呢?” “骂她?老子还要杀了她呢!”大胡子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乌衣卫又按了下去,一剑鞘砸在背上,猛烈的咳了起来! “你们住手!”易无忧大喊起来,想要走到大胡子面前,却被夏侯沐抓住手臂! “你放开!”一巴掌拍掉夏侯沐的手,易无忧走到大胡子面前,“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大胡子瞪着血红的眼睛,似乎就要喷出火来:“怎么回事?贱人,你居然问我怎么回事?你居然有脸问我怎么回事?” 易无忧一脸的焦急,听着大胡子这么骂她也不生气,只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天青寨出来后,她就一直没有大胡子的消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面!大胡子似乎恨她恨到了极致!难道大胡子知道夏侯沐为了她才找靖禄王剿匪的?但是不是说夏侯沐是飞鸽传书的吗?那么大胡子怎么会知道的? 大胡子微黑的脸憋的通红,继续恶狠狠的说:“要不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我天青寨会被灭?要不是你这个贱人在我天青寨做奸细,我天青寨会死了那么多的弟兄?依我天青寨地利之势,会那么容易就被朝廷那帮败类破了?贱人,老子一定要用你的血祭我天青寨死去的所有弟兄!” 易无忧瞪大眼睛,一句说也说不出,愣愣的站在那里,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大胡子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是奸细,他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天青寨的人? 易无忧摇摇头:“不是的,大胡子,我不是奸……”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老子当初怎么就会救了你这个贱人,害死了那么多弟兄?就是做鬼老子也不放过你!” “不是的,大胡子你听我说,我、我不是奸细,”易无忧哽咽着瘫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流了一脸,“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奸细……” 夏侯沐一把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冷冷的斜睥着大胡子:“好,那本王就成全你!钟展,杀!一个不留!” “不,不能杀!”易无忧吓了一跳急忙喊了起来,扣住夏侯沐的膀子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能杀!他救过我,算我求你好不好?” 夏侯沐低着头铁青着脸,看着含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乞求的神色,隔了半晌猛的把易无忧推到了如锦怀里:“放人!” 乌衣卫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他们的王爷说的!一齐看向负手而立,默不作声的夏侯沐,放了所有的人。 跪了一地的黑衣人立刻站立起来相互搀扶着,也有些不可思议。大胡子颤巍巍的站起来,眼神有些缓和,凝视了易无忧片刻,掉头就走! “大胡子!”张秋池叫住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但是请你相信,无忧,她真的不是奸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大胡子头也不回的带着所有的人走了。好像刚刚就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夏侯沐冷冷看了眼仍盯着大胡子离去方向看去的易无忧,翻身上了马,狠抽一鞭冲了出去! 如锦看着一脸茫然靠在车壁上的易无忧,轻推了张秋池一下,朝易无忧的方向努努嘴。张秋池会意的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易无忧有气无力的声音。 “姐,大胡子一定恨死我了,是吗?他那个眼神要杀人一样的!” “哎呦,我的小姐!”如锦挪过去坐到她身边,焦急的说着,“你还管什么大胡子呀?王爷刚才才是真的想杀人呢!” “他?”易无忧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怎么了?大胡子要杀他,他想杀了他也是人之常情!” 如锦挫败的叹了口气,摇摇她的手臂:“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 易无忧坐直身子,和张秋池一起疑惑的看着如锦。 “哎呀,如锦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说吧!润王爷他怎么了?”张秋池推她。 “你们是只顾着那个大胡子,我在一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小姐你那一巴掌打掉了王爷的手,当时王爷就铁青了脸,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那才叫一个要杀人的眼神呢!”如锦眨着眼,来回的看着她们俩,“乌衣骑侍卫也都看见了,所以后来王爷说放人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听错了!” “是吗?”易无忧有些歉然,还真没想到那么多。那一巴掌,打的可是真的不轻啊!怪不得当时夏侯沐的脸色那么难看;怪不得当时他的眼神变换了那么多次;怪不得当时回过神来的时候没见到他人! 接下来的几天,当真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一刻也没有耽搁。一路上夏侯沐没有在她们面前出现过,有事都是钟展过来通知,就是偶尔不经意看见他,也是冷着一张脸,易无忧想大概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当着他那么多下属的面,那么不给他面子。 易无忧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门墙,高悬的牌匾上遒劲有力的“润硕王府”四个金漆大字!这个多次在梦里出现过的高大侯门,终于真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易无忧才知道它有多么的高大。夜色中,大红的灯笼映照下,更觉得一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一入侯门深似海!”易无忧心里一惊,以后就要住在这个高墙大院内了吗? “奴才恭迎王爷王妃回府!”尖细的声音拉回了易无忧的思绪,看着跪在地上一身太监打扮的老人和几个丫头! “都起来吧!地上凉!”这种跪礼才是她真正讨厌的,封建社会的腐朽产物! 跪在地上的几人,低着头面面相觑,偷眼瞄着易无忧!这个王妃进门好几个月了,但是这次才是真的看见她人,听见她说话,竟然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说出这么不合规矩的话,莫非真的就是个痴儿? “王妃让你们起来,都没听见吗?”夏侯沐的声音还是有些冷淡却多了些他一贯的懒散,“诗书、诗画,你们带王妃和张姑娘去休息,记得备些吃食!” “是!”诗书、诗画一福,“王妃,请!” 跟着一群人往里走,易无忧的心里有些沉重,今后这个润硕王妃的高衔就一直要顶在她的头上了!看着默不作声拐向另一个院落的夏侯沐,易无忧出声唤住了他! 夏侯沐站在那里也不回头,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进。 走到他面前,易无忧紧抿着唇并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过来片刻才低下头轻轻了来了句:“谢谢!” 夏侯沐微微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拉起他的手!低下头看见易无忧一手执起自己的手,另一只手缓缓的在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低低的说着:“还有,对不起!” 回头目视易无忧走去的背影,夏侯沐抬起手,似乎还有一些微凉的触感。忽而就这么笑了!原来,她还是在意他的感受的! 第十四章 前嫌已逝随风去 易无忧脸有些发烫,不知道刚才是不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跑去抓了他的手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好天黑没人看见她柿子般的红脸!跟着诗书、诗画进了雅致的院落,走进房一看见那张雕花的松软大床,顿时觉得浑身酸疼,一头扑在床上就不再想起来!坐了大半个月的马车,一路上颠簸的易无忧恨不得下来自己走,那时候才怀念起她们组里那辆破旧的北京吉普的好来! 吩咐了诗书安排好张秋池,易无忧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匆匆泡了澡爬上床,脑袋刚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是相当的深沉,直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看着水红色的帐幔和房里古朴的家私,易无忧以为自己在做梦,闭上眼睛继续准备睡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异世空间,顿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王妃,您可醒了!”易无忧转头看见一个娇俏的小丫头,伺候她穿好衣服,“您这一觉睡的可真久,王爷都过来问了几次了,看您还没醒说是别吵醒您,等您醒了再说!” “呃,你是?”易无忧看着这个小丫头,看样子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 小丫头端了水来就准备伺候她洗脸:“奴婢叫诗画,以后就跟着王妃了!” 易无忧赶忙接过手巾,刚刚被人伺候穿衣就很不习惯了:“我自己来就好!” 诗画立马变了神色,扑通跪了下来:“王妃,是不是奴婢伺候的不好?” 这一举动着实吓了易无忧一跳,扔了手巾赶紧把诗画拉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 “王妃?”诗画有些疑惑,之前听说这个王妃是个痴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看了也还是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个痴儿? 易无忧洗了脸笑看着她:“诗画,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能做的,为什么非要人伺候呢?还有,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膝盖跪着不疼吗?” “王妃!您是主子,咱们做奴才的给主子下跪,这是规矩!”诗画正色,递了杯水过去。 易无忧漱了口,看着这个根深蒂固封建思想的丫头,拉着她坐下来:“诗画,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是主子,也没有人天生就是奴才。你在王府做事,是用你自己的劳动换取你应得的报酬,你不需要给谁下跪,懂吗?” 诗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易无忧!心里想着,是谁说王妃是个痴儿的?这些个话哪是个痴儿能说的出来的? “王妃……”诗画红了眼圈,拿起梳子给她梳头。这个王妃不仅不痴,看样子可是精明的很呢!这么体恤下人的主子,整个润硕王府的下人可都有福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高堆的云髻,坠了流苏的金冠和几只颤微微的玉簪。易无忧摇着脖子,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头有多重。在诗画的惊呼声中,拔了发簪、摘了金冠、散了高堆的发髻,重重吐出一口气。 朝诗画伸伸舌头,易无忧笑道:“要是梳了刚才那个头,我连这个房门都走不出就要摔死了!” 诗画“噗嗤”笑了起来,就听见夏侯沐懒懒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谁要摔死了?” “王爷!”诗画施了礼,“王妃说刚才奴婢给她梳的流云髻太重,走不出房门就要摔死!” “你怎么来了?”易无忧张望着,“如锦呢?她怎么不在?我姐姐呢?她醒了吗?” 看着她柔黑的秀发散了一肩,眼中还有着刚起床不久的一丝迷离。夏侯沐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本王来看我的王妃也不行吗?” 易无忧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己梳起头发:“诗画,给王爷倒茶!可别渴了他!” 诗画一笑,走过去倒茶。看着她利落的梳顺了头发,拣了最素净的银钗简简单单的盘了头发,从颈后挑了一缕头发拢垂到胸前,额角的碎发随意的散落着,整个人看上去既清爽精神又不失柔美。夏侯沐坐下来:“我让如锦给你准备吃的去了,张姑娘住在旁边的梨落院!” 易无忧站起来正看见如锦端了吃的送来,草草的吃了一些东西,夏侯沐拉着她来到了大厅。看见他们两人出现,站了一院子的人齐齐跪了下来,高呼着“王爷千岁,王妃金安!” 纵然他们做警察这行什么样的阵势都见过,可看见这百来号的人跪在自己面前请安,易无忧还是有些眩晕的感觉!无助的向夏侯沐看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夏侯沐冲她笑笑,对着跪了一地的人:“打今儿起润硕王府不再只有一个荒唐的王爷,还有润硕王妃。大家给我仔细的伺候着,她说的话就是本王说的话!”轻轻顿了顿,夏侯沐继续说,“我不管你们之前在外面听说了什么样的谣言,但是你们给我听清楚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字别提,该说的话也给本王想清楚了再说!听见了吗?” “听见了!”跪了一地的人齐齐回答! 夏侯沐看了易无忧一眼,示意她说些什么。易无忧皱着眉思索了半天,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脑顶,忽然大声说道:“都起来吧!全起来,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动不动就跪!” 话一说完,所有的人开始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夏侯沐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她。易无忧笑笑走过去拉起前一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年老的太监:“公公,你这么大年纪了!跪在地上,可对腿脚不好!” 福安看看她又看看夏侯沐,站在那里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眼里却含着感动。就看见易无忧慢慢变了脸,冷哼一声对着外面院子里的人:“是不是现在,我说的话你们就不听了?我不管你们见了其他人是不是也跪,但我不想见人在我面前下跪!” “奴才不敢!”“奴婢不敢!”片刻后参差不齐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地的人站起来看着这个传说中有些痴傻的新主子。看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傻呀!可是偏偏一来就免了所有人的跪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易无忧点点头,扬起下巴得意的看了夏侯沐依旧错愕的样子,继续说:“还有,住在梨落院的张秋池张姑娘是我姐姐,以后你们待她就跟待我一样,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这次的回答倒是异口同声。 易无忧满意的点点头:“清楚就好,都散了,忙自己的去吧!” 遣退了所有人后夏侯沐留下了几个像她介绍,那个年老的太监是王府的总管事福安,诗琴、诗棋、诗书、诗画是一直跟着夏侯沐的几个小丫头,几个人和钟展一起都是夏侯沐还在宫里做王子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后来夏侯沐封了王,几人也就一起跟着他来了王府。 做完事,认完人易无忧就准备去梨落院找张秋池,谁知道夏侯沐忽然拉了她的手跟着她往后院走。一路上,易无忧一声不吭的低着头,想要挣脱却被夏侯沐握的紧紧的! “明天我陪你回易府吧,看看你父母!”夏侯沐突然出声。 “啊?”易无忧回头看他。 看着她傻傻的样子,夏侯沐笑:“你嫁到我润硕王府几个月了,按说早该回门了!当初我跟外面人说,我带了新王妃游山玩水去!现在你回来了,是该回去看看!” “恩!”易无忧点点头,有些汗颜,自己都忘记了还有易相夫妇这对父母存在,没想到夏侯沐居然这么细心。 第十五章 易家有女晚回门 第二天易无忧喊上了张秋池一起和夏侯沐去了易府。在真正的易无忧的记忆里,易相这个父亲总是平静和蔼的笑容展现在面前,而易夫人却是一点映像也没有。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到了易府。 听说女儿不再痴傻,易相竟然高兴的滚落了两行泪,而易夫人虽然一直是满脸的笑容,但是易无忧看的出来她眼里的冷漠。这个易夫人大概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或许压根就不是生母! 当易无忧叫了易夫人一声“娘”时,似乎易府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易无忧却笑笑说是“自心智恢复了之后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忘记了,以前的不痛快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坐在厅里,听着夏侯沐和父母聊着些无关痛痒的话,易无忧虽然很想搭腔,但是想想又不知道说些什么。道了声胸口憋闷拉着张秋池走了出来,让如锦带她去了原来住的地方!易相大概真的很疼这个女儿,屋里摆放的都是些上好的东西。 慢慢的看着屋里的陈设,却发现居然没有丁点落尘,不知道是因为她今天回来才有人打扫的,还是天天就有人打扫? “如锦,以前我也会弹琴的吗?”易无忧拨了瑶琴,那个真正的易无忧的记忆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存在在她的脑子里。 张秋池一笑:“无忧你可是相府千金呀!这些个东西理应都会的!” “姐姐你该是知道的!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而且之前我可是个痴儿!”易无忧看向她,忽然笑了起来,“姐姐弹一曲给我听可好?” “好!”张秋池走过去坐下,缓缓弹了一曲《流水》。等到张秋池弹完,如锦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直竹笛:“张小姐弹的可真好!我家小姐可就不喜欢弹琴了,不过可是吹的一支好笛!” “是吗?”接过竹笛一声叹,没想到真正的易无忧和她都吹的一支好笛。笛横唇瓣,一曲《追风的女儿》吹奏出来,也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因公殉职的的刑警。也正是因为父亲,她才选择去做一个警察。父亲喜欢吹笛,教会她的第一支曲子就是这首《追风的女儿》。 “无忧,这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张秋池接过笛子,推推**的易无忧,“真没想到你吹的这么好的笛子,改天教了姐姐可好!” “《追风的女儿》,这曲子叫《追风的女儿》。”易无忧一笑,“姐姐要是喜欢吹笛我教你就是!” “好一曲《追风的女儿啊》!”夏侯沐走了进来,“本王不知道我的王妃还有这样的心思,居然想追风而去!” 旁边的易相听了这话,赶紧说:“王爷可别误会了!” “误会?”夏侯沐一笑,“没有误会!本王可是很高兴娶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王妃!” 易无忧翻眼,走到易相身边挽了他的手扶他坐下:“爹,女儿想请爹爹帮个忙!”自幼没了父亲,忽然之间有了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易无忧虽然不习惯当着实是欣喜的很。 “什么请不请,帮忙不帮忙的?你是爹的宝贝女儿,有事就说!”易相宠溺的拍拍她的脸。 易无忧笑着拉过张秋池:“爹,这位是张秋池张姐姐,曾经救过女儿的性命!女儿希望爹能认了她做义女!” “无忧!”张秋池没想到她会让自己的父亲认了自己做义女,惊讶的看着她! “什么?”易相也是吃了一惊,“救过你的性命?王爷,怎么回事?你们离京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吗?” 夏侯沐匆匆咳了起来,朝易无忧使使眼色。该死的,她这不是在家人面前告状,说自己没照顾好她吗? 易无忧赶紧接过话:“其实没什么,就是女儿贪玩,见红水河的水凉快,偷偷的跑去想洗个澡,可跟王爷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王爷要是知道,怎么会让女儿去做那等危险的事情!谁知道就呛了水,幸好张姐姐救了我,我见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就带她回来了!”这话听在夏侯沐的耳朵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是夸他还是损他? 易相是一听那红水河,脸上即刻变了颜色:“红水河,又是红水河?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就是掉进红水河里才生的病,失了心智!” “爹!”易无忧蹲在他脚边拉起他的手,“这次女儿可是因祸得福呀,女儿现在不是都好了嘛!爹,那认张姐姐做义女的事?” 易相看看张秋池,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王府的丫头,后来又觉得大概是润硕王的侍妾之类的人,可是再看却也不是,女儿对她可是好的很!现在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看着他犹豫的样子,易无忧说:“爹,到时候姐姐跟着我住王府,不劳爹多费心。我只是想给姐姐一个好的身份!” 听了她这话,易相看看她、看看张秋池再看看夏侯沐。真不知道这个女儿是不是真的全好了,放这样一个容颜绝世的姑娘在王府,就不怕夏侯沐会贪图美色冷落了她? 张秋池似乎看出了易相的心思,施了一礼:“相爷,秋池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不敢高攀相府门楣!但是请相爷相信,我把无忧当亲妹妹一般疼爱,自不会做出对不住她的事情!” 易相尴尬的笑笑看着张秋池,刚想开口答应,就听见夏侯沐真诚的说:“岳父,无忧当张姑娘是姐姐,小婿自然也就当她是姐姐!她曾救过无忧,小婿也想过报答她,想认她做姐姐,现在由岳父收她为义女,那可是最好不过!” 他这段话一口一个岳父、一口一个小婿,分明就是在向易相保证绝不会辜负他女儿!眼前的这个姑娘再怎么漂亮、再怎么好,也就只是姐姐! 易相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老夫今日就认了这个女儿!” 张秋池一听,愣了片刻才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的叫了声:“爹!” 易相答应了一声拉起她:“我家无忧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小生了病,又没有个兄弟姐妹陪着,以后在王府可要你这个做姐姐的照顾她了!” 张秋池点点头,一会笑一会流泪,还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成了相府的小姐。 当晚,易府张灯结彩好一番热闹,一是小姐回门而且病也好了、恢复了心智;二是易相收了义女,易府自此多了个小姐! 夏侯沐多喝了几杯,走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问易相:“岳父能否告诉小婿,无忧之前真的是个痴儿吗?”冷不防的被人踩了脚后跟,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易相和钟展及时扶住了他。 看着从旁边走过去的易无忧似笑非笑的表情,夏侯沐跟易相道了别跟上去,忽然紧捏住她的手,如预料中的感觉到她浑身一颤,僵硬了身子低着头闷不做声的上了马车。 第十六章 秋元佳节惊宫墙(上) 接下来的几日,夏侯沐都是早早的出门上朝去,在宫里呆到晚才回王府和易无忧她们一起吃饭。易无忧倒是乐得清静,差人买了瑶琴和竹笛等乐器,和几个丫头一起跟张秋池学了起来。可过了两天又觉得日子太过的安静,叫下人找来了京城最好的木匠和铁匠,想要做个淋浴房出来,虽然说王府有个大大的洗浴池,她还是觉得能淋浴才是最方便的。 终于不用早起上朝,夏侯沐躺在软榻上,让钟展帮他捶着酸痛的腿,一边听着福安的报告:“几个丫头成天呆在王妃那里,前几天还在学曲子。可昨天王妃找来了城里最好的木匠和铁匠,说是要做个什么淋浴房来着!这会儿正和王木匠在后院锯木头呢!” “哦!”夏侯沐来了兴致,“走,咱们去看看她又在弄什么东西!” 还没进后院的门就听见易无忧急急的声音:“不对不对,木桶是要放在房子上面的,里面还得加满水,所以下面这个木房必须结实。这个板子厚度不够!” 好不容易才在围了一圈的人中找到了易无忧,夏侯沐猛的大吼一声吓了所有的人:“易无忧,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围着的人赶紧让了开来。易无忧蹲在地上仰起脸,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发现夏侯沐气红了的脸出现在头顶上方挡住了所有阳光。 “喂,你放我下来!干什么呀你?夏侯沐,你听见没有,放我下来!”不理会挣扎的人,夏侯沐绷着脸,扛起她就走。片刻后只剩下一脸茫然的王木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秋池和几个丫头耳朵贴在墙上,就听砰的响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忽然传来了易无忧的惊叫声:“流氓你干嘛?夏侯沐你住手,流氓啊,救命啊!” 几个人相视一笑,果然是易无忧那套不伦不类、有伤风化的衣服惹怒了夏侯沐。 “还敢踢我?”夏侯沐冷哼,一手把缩到床角的人捞了回来,在她的惊叫声中脱了那套露出胳膊腿、有伤风化的衣服,套上了纱裙,“我润硕王府已经穷到让王妃衣不蔽体的地步了?你是明摆着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什么笑话不笑话?面子比人命重要?穿这么多你想热死我呀?”易无忧抱着胳膊缩着腿,怒瞪着他。 夏侯沐坐在床边瓮声瓮气的来了句:“我的王妃,我自己都还没看,倒是让别人差点什么都看去了!” 易无忧半张着嘴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忽然红了脸低下头去,任由夏侯沐把自己搂在怀里既温柔又霸道的命令:“以后再也不许穿着这样了,明天我就找人给你给做衣服。再过几天就是秋元节了,皇祖母让我们去宫里过节!” 易无忧看着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们不停的在自己面前走过,开始犯起困来。不知道那个老太太是不是故意把她晾在一边儿,只拉着夏侯沐到旁边说说笑笑去了!正打着盹儿,一阵香气袭来差点让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就听耳边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呦!这不是润硕王妃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打起盹儿来了?润王爷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了?”易无忧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装扮华贵的丽人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满是鄙夷。 “这个是太子邵嫔,也是夫人的亲侄女!”如锦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 眼前人脸上的表情让易无忧觉得很不舒服,原来还是自己那个母亲的亲侄女!易无忧鼻息里发出冷笑,嘴上却漾出微微的笑容:“见过邵嫔娘娘!” “哎呀,这怎么敢当,王妃不是乱了规矩嘛?”邵嫔脸上堆满笑容,赶紧扶起她,拉着她一起给太后请了安,对着夏侯沐说,“王爷怎么冷落了妹妹呢?让她一个人在那里,这皇宫这么大,万一弄丢了可不好找呀!”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虽是数落夏侯沐,但是暗里却在嘲讽易无忧是个痴儿。易无忧笑笑,从邵嫔话中知道,宫里应该还没有知道易无忧已经不傻了。太后看了这个传说中痴傻的孙媳妇脸上依旧不变的笑,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孙子也是一脸莫测的笑容,心里想着:难道是孙子真不喜欢她,故意要她出丑?眼前的邵嫔可从来都是嘴巴不饶人的!却见易无忧直起了腰,微昂了下巴,缓缓的用不大不小却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姐姐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要知道‘百善孝为先’。今天王爷就是一晚上都陪着老祖宗,看都不看无忧一眼,无忧也是绝无半句怨言!” 这个明明在嫁人之前还是一副痴傻模样的人,现在居然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邵嫔转了头,见了鬼似的看着她。 太后也是异常惊奇的看着易无忧。不是说是个痴儿嘛?可这一句话不卑不亢,不着痕迹的贬斥邵嫔不孝、夸了夏侯沐也夸了她自己,那一句“老祖宗”叫的她这个老太太心里暖烘烘的,当真是倍感受用! “皇祖母,她已经不再痴傻了!”低低的耳语传进耳朵里,太后看着眼角眉梢均带着浓浓笑意的孙子。怪不得刚刚他一直都是镇定自若,连自己故意把易无忧晾在一边都一句话也不说,原来如此啊! “无忧!来,让皇祖母瞧瞧!”太后拉了易无忧的手,“我这个孙子呀,最是顽劣,从小到大只会让人为他操心、从不让人省心,你以后呀可得好好管管他!” 看着这个突然就亲近了自己的老太太,易无忧心想果然是在后宫里呆了一辈子的人,这脸色转换的还真快!大概是刚才那句话说的老太太心里乐和了。扶着太后坐下来,易无忧扫了夏侯沐一眼:“皇祖母,我哪儿敢管他呀!只要他不欺负我,我就偷着乐了!” “什么?他还敢欺负你?”太后瞪了夏侯沐一眼,拍拍易无忧的手,“以后他要是还敢欺负你,你就告诉皇祖母,皇祖母替你做主!” 看着眼睛都笑成一条缝的易无忧,夏侯沐一脸的憋屈:“皇祖母,到底谁才是你孙子呀?您怎么尽帮这个丫头?易无忧,你是不是给皇祖母下什么迷魂药了?” “去!”太后佯怒打了他一巴掌,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邵嫔看着眼前其乐融融完全把自己当成透明人的三人,满心怒火刚想转头离开,就听身后人声响起:“什么事情让皇祖母这么高兴呀?” 第十七章 秋元佳节惊宫墙(下) “太子殿下!”邵嫔福了一礼后,扭着纤腰走过去挽了夏侯泽。 太后止了笑声仍旧一脸的笑意:“泽儿也来了!我正和沐儿还有无忧说笑呢!” “哦?”夏侯泽眼角扫过夏侯沐,打量了他身边粉紫色衣裙的人。素净的脸上脂粉未施,带笑的唇角微微上扬,静静的立在那里,真的看不出来是个痴儿! “见过太子殿下!”夏侯沐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怒气,拉着易无忧施了一礼。 夏侯泽收回目光:“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多礼!今日秋元佳节,这些虚礼免了!润之大婚数月,日子过的可好?” 夏侯沐眼中精光一闪即逝:“还要多谢大哥,让我取得了无忧这么好的妻子!”说话的时候揽了易无忧的肩,一双眼睛深深的锁着她躲闪的眸。 夏侯泽皱了眉,刚才那句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但是谁都看的明白他凝视那个痴儿时眸中的浓情,以及说那句话时的真挚。难道他真的喜欢那个痴儿了? “润之客气,只要你过的好,为兄也为你高兴!”夏侯泽笑着坐下,“皇祖母,您说是嘛?” 太后还没有答话,夏侯沐揽着易无忧也坐了下来,懒懒的叹了口气:“无忧,你知道嘛?当初就是大哥说的媒,父皇才为你我赐的婚!” 从两人的对话中,易无忧能听的出来,这兄弟俩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客气!不过也是,皇家子孙又有几个能有真感情的?端起茶碗对着夏侯泽:“无忧谢过太子殿下御赐良缘,以茶代酒先谢过殿下了!”说完浅浅饮了口。 缓缓地对上那对眸子,夏侯泽整个人一愣,那对眸子里的淡然和清灵让他惊讶,只一眼便记住了!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乱了!不是个痴儿吗?可怎么看都不像啊!不改笑容,夏侯泽开口:“哪里的话!那是弟妹和润之有缘,就算没有我说话,想必你们俩也一定能喜结良缘!弟妹,我这个弟弟做事随性散漫,若是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了,你随时进宫告诉你、告诉你邵嫔姐姐让本宫知晓,本宫一定帮你!” 听他一说,易无忧转头看着夏侯沐:“你真的就这么可恶?连你祖母和哥哥都怕你会欺负我,要替我做主?” “冤枉啊!”夏侯沐苦笑着脸,“皇祖母,你可是害惨了孙儿了!大哥,你不是想要让我染上惧内的毛病吧?” “怎么?怕老婆很丢人吗?”易无忧白了他一眼! 太后一看打情骂俏的两人,牵着易无忧手笑了起来。夏侯泽尴尬的陪着说笑了一阵,拉着邵嫔跟太后告了退。 “你不是说她是个痴儿吗?”走到无人的地方,夏侯沐松了牵着邵嫔的手,冷冷的问。 邵嫔一惊,忙跪了下来:“殿下,臣妾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大婚之前我还去看过她,的确还是那个痴傻模样。可今天一见,不知怎么的,却这般的机灵,连臣妾也吃了个哑巴亏!” 莫非去云幽的几个月治好了不成?夏侯泽思索着,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邵嫔:“不怪你!只能说夏侯沐他运气好!” 邵嫔亦步亦趋的跟在夏侯泽的身后,不知道这个太子爷又再想些什么!虽然跟了他几年,可一直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跟那个见鬼的太子妃一样! 晚上的时候易无忧见到了公婆——南夏王朝的皇帝和皇后,并不是想象中的**肃穆,倒是和蔼可亲的很,两人听说易无忧不再痴傻自是高兴。虽说秋元节是合家团圆的节日,不过宫里依旧请了些大臣家眷过来,皇后拉着她围在一群女眷中间,一些个妇人、小姐们听说润硕王妃在皇后身边都赶着过来打招呼,想看看这个痴傻的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易无忧觉得自己就是濒临灭绝的生物活标本,关在一个大笼子让人参观。听着皇后跟她介绍这是周侍郎的夫人、那是李学士家的千金,易无忧面带微笑像是流水线上的操作女工机械的点头答理,眼睛时不时的越过众人搜寻着夏侯沐的身影,偷偷的吩咐诗画去找了夏侯沐来救她。 “呦,这才隔了多会儿不见,润王爷就舍不得王妃了?”随着一阵哄笑声,易无忧果然看见夏侯沐从人堆里挤进来笑嘻嘻的出现在面前。对别人的哄笑也不理会,走到皇后身边蹲下来拉着她的手:“母后,让儿臣带着无忧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皇后看了有些倦意的易无忧,点点头:“好,去透透气!不过可别过了晚宴的时辰,你皇祖母可要不高兴的!” “恩!”夏侯沐起身抱拳对着那群娘子军,“各位夫人、小姐,本王想带了润王妃出去转转,不知诸位能否放人呢?” 在众人暧昧的笑声中,夏侯沐带着易无忧走了出去。在偌大的皇宫里弯弯绕绕走到了一个院落,让钟展和几个丫头在外面等着,夏侯沐拉着易无忧走了进去。 “真没想到呀,你居然会想起我来!”夏侯沐笑嘻嘻的转过头。 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易无忧甩开他的手不屑的说:“谁想你了?要不是我被那帮夫人小姐烦的受不了了,我才不会让诗画去找你!” 听了这话夏侯沐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那至少你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能想到我呀!” 易无忧不答理他,信步前行看着这个院落,没有灯光没有人气,但是就着月光却能看的出来这个院子一直是有人整理的,园子里没有杂草,小径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什么落叶。隔了半晌听不见夏侯沐说话,易无忧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见夏侯沐静静的立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与以往完全不同。 不等易无忧开口询问,夏侯沐轻轻地说着:“这里是和阳宫,是我以前住的寝宫!后来封了王就搬离了这里!这里也是我母妃曾经住过的地方!” 易无忧疑惑的走过去:“你的母妃?你不是皇后娘娘的长子吗?” 夏侯沐淡淡一笑,揽过她搂在怀里:“所有人都以为是的,但是我知道不是,我的母妃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或许母后觉得当年亏欠了母妃,所以用她儿子的命换了我的命!” “什么?”易无忧抬起头,果真每个后宫都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夏侯沐的眼中有着一丝不曾见过的苦涩,这个总是微笑着脸庞的王爷,或许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洒脱! 夏侯沐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这些事,我从来没和人说过!但是不知为什么,对你,我不想隐瞒!” 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易无忧莫名的慌乱起来,从心底里发出了“逃”的讯号。夏侯沐似乎早有预料,一手环住她的纤腰,一手控制住她的后脑勺,缓缓地靠近那被牙齿咬住的红唇。微热的气息扶在脸上,易无忧惊慌的盯着越来越近的俊颜,在他的唇即将覆上自己的那一刻用尽了力气推开了他,转过身扶着猛烈跳动的胸口喘息起来。 第十八章 一点动心意缠绵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夏侯沐瞬间暗淡了神色看着易无忧起伏的双肩。一丝苦笑,无力的问着:“我终究及不上他吗?几个月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在你的心里,秦司晨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易无忧回过头,眼前的人满脸的伤痛让她心头微震!就听夏侯沐继续说着:“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不想让你再误会下去,不像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横亘在你我之间!秦司晨并非死在乌衣骑侍卫手中,我也是后来听钟展说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找出杀他的人,为他报仇!” 易无忧有些惊讶,静静的看着他,秦司晨不是乌衣骑侍卫杀的?他知道多久了?就让自己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误会着他也不解释?既然不是秦司晨不是乌衣骑侍卫所杀,那么又是什么人杀的呢?还有夏侯沐的身世,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呀!既然夏侯沐知晓了,难道别人就真不知道?一瞬间,易无忧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的神秘了起来! “走吧!去迟了皇祖母可不高兴的!”夏侯沐耸耸肩又恢复了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望着他的背影,易无忧忽然有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缓缓的跟在他身后。 门口候着的几个人似乎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相互看了一眼都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 宴上好多人都在悄悄的讨论着一些谣言,不晓得谁传出了话说是太后娘娘说的,润硕王妃心智健全不是痴儿,而且非常孝顺!直到亲眼看见润硕王妃坐在太后的身边,细心的夹菜、剥壳、去刺的伺候太后用膳,不时的轻声言笑,哄的太后和皇后都是一脸的欢喜,大家才相信那个传说中痴傻的润硕王妃真的不是痴儿。太后似乎是特别喜欢她,晚宴的时候也不管那些个规矩,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在旁的人都看的出不仅太后喜欢这个孙媳妇,皇后娘娘也喜欢她的紧,润硕亲王就更不用说了,紧跟着身边一步都不曾离开过。 易无忧又认识了一些人,太子夏侯泽的母妃刘贵妃、太子妃楚天翘,不过这两个人她并不喜欢。一个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一个是长袖善舞、阴险狡诈,总之这婆媳俩都不是什么善类。 观看着那些歌舞,易无忧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不停的打瞌睡!太后似乎也看出了这个孙媳妇满脸倦容:“无忧,累了吗?让你陪着我这个老太太,烦闷的很不是?” “哪里的话?”易无忧刚打了哈欠,眸里还含着泪,“陪着皇祖母无忧怎么会觉得累呢?” “你个丫头!”太后戳戳她的额头,“沐儿,带着你媳妇回去吧!折腾了一天看把她累的!” 皇后也看的出来易无忧似乎不喜欢这样的晚宴,点点头:“是啊,回去吧!以后呀时常到宫里来陪本宫和太后多说说话!” 得到太后和皇后的准许,易无忧高兴的直点头。夏侯沐带着她向皇上、夏侯泽请了辞,临走的时候夏侯泽的目光让易无忧觉得十分的不自然,拉着夏侯沐匆匆离了宫。刚出了宫门,易无忧舒展四肢呈大字状站立,仰首对月一声吼:“啊!好舒服呀!” 旁边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依旧痴笑的易无忧:“一墙之隔,真的就不一样啊!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进监狱的人是什么感觉了!” 听了这话几个人更是吃了一惊,夏侯沐赶紧捂住她的嘴:“你想被砍头是不是?回府里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掰开他的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易无忧忽然邪魅一笑,伸出手指勾住他的下巴:“姑娘,今儿伺候的不错,爷高兴。说说想要什么样儿的打赏?”说完之后不理会呆立的夏侯沐,和同样呆若木鸡的几个人,哈哈大笑着走向马车! “反了你了?”夏侯沐回过神来一声大叫,疾步追了上去。这个死丫头在哪里学会的那些个烟花之地的调笑话?居然还“调戏”起他来了! 几个丫头忽然也都大笑起来,钟展挠挠头,自己家王爷还真是娶了个与众不同的王妃呢!可是这也太厉害了点儿吧?这样的话哪个姑娘家能说的出口呀?还有那样肆无忌惮的笑声,堂堂润硕王妃也不怕失了礼数?钟展扫视了也都在大笑的几个丫头,不禁摇摇头,原来可都是轻声细语、掩口轻笑的,可是现在都被王妃给“带坏”了。 “钟展。发什么愣?还不快过来!”夏侯沐的声音吓了钟展一跳,缩缩脖子跟了上去,自己家王爷可是乐在其中,大有助长其风的趋势呢!他这个做奴才的又能怎么样? ———————————————————————————————————— 听着易无忧哼着不知道是什么调调的歌,夏侯沐有些好笑:“你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易无忧眉开眼笑的瞟了他一眼:“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既然都要过,为什么不开心点过呢?你说是不是?” 夏侯沐无奈的摇摇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她的道理还真多! “夏侯沐!”易无忧忽然喊住了他。夏侯沐转过身看着欲言又止的她,那样忸怩的神情可是从来没有见过。 易无忧低着头,绞着手指低低地来了句:“给我时间好不好?” 夏侯沐睁大了眼睛,刚刚她说什么了?让他给她时间?这话的意思是说她接受他了?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做他夏侯沐的妻了? “呵呵!”夏侯沐傻笑着站在院子里。钟展看看诗琴又看看诗棋,两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不解。王妃也没说什么呀,怎么王爷就一副要乐傻的模样呢? 慢慢的踱着步子,易无忧刚进了房门又退了出来:“诗画,陪我去找姐姐吧!” 第十九章 男儿心思亦难测 “无忧?”张秋池看见她略微有点惊讶,“从宫里回来了?怎么还不睡呢?” 易无忧趴在桌上,嘟着嘴巴:“心里烦闷,睡不着!” “诗书、诗画,你们俩去给王妃弄些安神茶!”张秋池看了两个丫头,吩咐了一下。诗书是易无忧吩咐了来照顾张秋池的,张秋池也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小丫头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反对,倒是欣然同意。 “姐!”易无忧叹了口气,“当初我们在云幽的时候,虽然是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但是心里舒坦,可是现在不用提心吊胆的了,我怎么就觉得憋闷呢?” 张秋池欲言又止,隔了片刻吞吞吐吐的问:“无忧,你、你和王爷,现在究竟怎么样?” 易无忧抬起头有些茫然,忽然笑笑摇了摇头:“比以前好,可是不真实,我怕!姐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怕他现在对我这么迁就这么好,是他以为我还是原来的我,可是我不是了你知道吗?” 听着她乱七八糟的一段话,张秋池摇摇头。 易无忧抓紧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怕他是因为过去的我才会对现在我这么好!姐,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添油加醋的一段话说的张秋池更是晕乎乎的:“不明白!什么叫不是一个人?就算你以前是个、是个痴儿,现在不是了,可你还是你啊!不管是现在的以前的,只要他现在对你好,以后也对你好,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那不就好了!无忧,你是不是呆在王府久了闷坏了?胡思乱想的!” “姐,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诗画过来的话,跟她说我自己回去了!”易无忧叹了口气,离开了梨落院。 看来怎么说她都不会明白的,大概也只有那个和尚能懂了!轻轻一阵风吹来,易无忧打了个寒噤,紧了紧衣服。忽觉得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头发,伸手从头上摸了片落叶下来。“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把玩着那片梧桐叶,易无忧低语着。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刚过初夏呢,现在都入秋了!难道就这么呆在这个王府里做一辈子的小妇人?易无忧无奈的苦笑着,这日子可不是她要过的! ———————————————————————————————————— 可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自秋元节的晚上跟夏侯沐说了那句“给我时间好不好?”后,易无忧是刻意的躲着他。太后和皇后倒是经常会差人宣她进宫,两人都是十分的疼爱她。自小跟着父亲长大的易无忧不曾享受过多少母爱,对于这种“天上掉下来”的母爱,她倒是很乐意享受。 闲在府里的时候,易无忧是想尽办法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那个当初“被迫停工”的淋浴房,在她的监工之下终于做了出来,不过水龙头还是做不出来,易无忧用了简单的推拉式的小阀门代替。虽然还是会漏水,不过以当时的技术做出那样的东西她也相当的满意。对于她这个“发明”,整个王府的人都是赞赏有加。易无忧是一边汗颜,一边沉醉在虚荣心的满足中,一边又弄起了新玩意。找人劈了藤条和竹子做起了垃圾篓。 还是在那个后院里,易无忧专心致志的学着编藤条,好像听见有人叫她,“恩”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师傅的手学着。 “王妃!”诗棋无奈又叫了一声,才见易无忧转头看了她一眼,“王爷说让王妃去前厅!” “恩,好!”易无忧点头,可仍就盯着师傅的手看,过了片刻才皱着鼻子抬起头,“去前厅?什么事呀?” “王爷的奶娘赵林氏从云泸州来看王爷了!”诗棋撅了嘴巴! “哦?那去看看吧!姐姐一起去!” 一路上就听几个丫头说那奶娘怎么怎么不讨人喜欢,怎么怎么让人嫌恶,仗着自己是王爷的奶娘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如锦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怎么?难道比那个邵嫔还让人嫌恶?” “那可不!”诗画撇撇嘴,“她呀,就跟个斗鸡似的,不惹点事情出来心里就不舒服!” 看着在一边猛点头的诗棋和诗书,易无忧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刚进了前厅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女声:“哪儿来的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 收了笑,瞟了眼那个穿着绛紫绸缎、一脸刻薄样的妇人。易无忧抬高了下巴,挺直了腰板儿,像是奥斯卡奖最佳女主角走红地毯一样,一步一摇的走到夏侯沐身边扯了抹笑腻着嗓子:“王爷,这哪儿来的刁妇?好大的胆子,连本宫也敢骂?如锦给我掌嘴!” 赵林氏顿时呆住了,想不到那个穿着简单纱裙、张口大笑,毫无贵气可言的丫头就是润硕王妃!眼见那个叫如锦的丫头冷笑着慢慢走来,不禁看向夏侯沐想寻求帮助,却见夏侯沐一脸笑意的只注视着那个王妃,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心头一惊“嘭”一声跪了下来。 夏侯沐忍着笑意盯着易无忧,余光看见如锦高扬的手就要打下去才出声:“如锦,算了!无忧,这是本王的奶娘赵林氏!” 如锦收了手,可仍就站在赵林氏面前不走。易无忧一笑,赶紧走过去拉起赵林氏:“如锦退下吧!原来是王爷的奶娘啊!怎么不早说呢?我还以为哪儿来的刁妇呢!” 赵林氏尴尬的笑着,拉着旁边怒目的姑娘施了一礼:“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妃!还望王妃娘娘恕罪!玉钏,还不给王妃娘娘跪下!” “算了,我润硕王府可没这些个规矩!”瞟了眼极不情愿的人,易无忧变回了正常的神色,挥挥手走到夏侯沐身边,“诗琴、如锦为奶娘安排住的地方,可别怠慢了!让厨房多准备些菜,晚膳的时候我和王爷为奶娘接风!” 说完话易无忧疑惑的看了夏侯沐,好像在说“我说的对嘛?”夏侯沐笑笑拉了她的手:“那奶娘和玉钏就先去休息吧!晚膳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拉着女儿道了谢,赵林氏是真的疑惑的很,她是听说了润硕亲王娶了易相家的傻女儿才带了自己女儿来,心想就是给润硕王做个侍妾也是好的!但是今天一见,这个王妃不仅不傻可是厉害的很啊!而且润硕王似乎是宠她的很,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易府带来的那个丫头也是只听她的,连王爷的话也不全听。赵林氏琢磨着接下来的打算,跟着如锦和诗琴去了客房! 第二十章 怀闵表哥初来访 一个是拼命的挤出所有的笑容恨不得让牙齿都笑起来;一个是毫不避讳的对夏侯沐大送秋波,易无忧实在不知道这顿饭还怎么吃下去,匆匆扒一些就推说自己胃痛。夏侯沐看她一脸痛苦的蜷缩起来捂着肚子,以为她真的胃痛。丢下了赵林氏和赵玉钏,抱起她就往初荷院里跑。一边吩咐人叫了府里的大夫,一边叫如锦去弄了热茶。 易无忧开始还有些惊慌,不过看着抱着她的人一脸的焦急,不禁眉开眼笑。抱着她一路跑进院子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停下脚步就听见怀抱着的人已经哧哧的笑了起来,一看他发现了,更是禁不住的笑了起来,一跃跳落在地上。 “你不是胃痛吗?”夏侯沐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易无忧越发笑的厉害,指着他断断续续的说:“你、你,我要是,再吃下去,就真的胃痛了!哎呀,这会儿是真的痛了!” “易无忧!”夏侯沐大吼一声扶着她走进屋里坐下来,倒了杯水喂下去,“你要是不喜欢奶娘,让她回去就是!” 他这一说倒让易无忧觉得自己小气,收敛了顽皮的神色:“不用,他是你奶娘,也就等于你半个妈!你对她好点儿也是应该的!” “娶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气!”夏侯沐的眼神让易无忧体内又发出了“逃”的讯号,好在如锦及时端了热水进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 赵林氏还算和气,可是那个赵玉钏每次看见易无忧都是冷着脸,看见张秋池的时候更是像没看见一样,眼中的不屑显而易见,不过见到夏侯沐的时候那可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易无忧也懒得理她,看见了也就对着赵林氏笑笑了事,每天继续在后院做她的垃圾篓。倒是易相叫人过来传话让她回去一趟,说是她姨母探望她来了! 听如锦说那是自己母亲何氏唯一的亲眷了。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如锦也记不清。说是在她到了易府做丫鬟后不久夫人就过世了,而后也没多长的时间易无忧便落水生病失了心智,现在的易夫人是后来才扶的正! 易无忧知道夏侯沐日日忙也就没叫他一起去,带了张秋池和三个丫头回了易府。不过夏侯沐却叫了赤衣骑的侍卫护着她回去,易无忧觉得小题大做,只带了两个侍卫。到了易府刚进前厅就见一个眉目慈善的妇人含着泪抱住了她:“无忧啊!我苦命的孩子!” 易无忧一愣,知道这个人便是自己的姨母:“姨母,怎么哭了呢?该高兴才是呀!” “对,是该高兴呀!”何雅娴抹了把泪笑着说,“姨母听说你病好了,可是真高兴!”说完别过脸去又拭了把泪。 “爹,娘!”易无忧施了礼。张秋池也跟着施礼,叫了爹娘。 “都别站着,坐,秋池也坐呀!”易相走过来拉了她的手,“这是你陆家怀闵表哥!” 进门的时候易无忧就注意到旁边坐了个人,听父亲一介绍,忙颔首叫了声,陆怀闵站起来还了礼。当看清这个怀闵表哥的面目时,易无忧是着实吓了一跳。这个青色衣衫,满面书卷气的书生眉眼间都像极了秦司晨! “爹!”易无忧睁大眼回头看了父亲,发现如锦也是一脸的惊讶。 ———————————————————————————————————— 晚上的时候易无忧派人回王府告诉夏侯沐说今晚不回去,坐在她的小楼里张秋池和诗书、诗画都看的出来她和如锦有些不对劲儿,陪着她们俩发呆也不说话。 “无忧!”易相的声音传了过来,神色有些凝重,“爹有话跟你说,如锦也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易无忧拉着如锦跟易相走了出去!易相踱着步子,隔了半晌语重心长的来了句:“无忧,你这次因祸得福就当已经死了一次!有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别总记在心上,可不要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如锦,你给我看好了小姐,千万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爹!”易无忧心头一惊,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易相摇摇手离开:“你记住爹说的话就好!” 望着父亲的背影,易无忧无声的叹息:“如锦,你也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见她心情不佳,如锦应了一声回了小楼。易无忧漫无目的走到荷塘边坐在石凳上,也不觉得凉!之前的易无忧和秦司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了?连易相都担心自己会因为秦司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易无忧一笑,要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他女儿了,不知会怎么样呢!看见怀闵表哥那张酷似秦司晨的脸,说自己心里波澜不惊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那是来到这里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还为她付出了生命,那个人似乎真的在心里扎根、发芽、抹之不去了! “秋夜寒凉,湖边露重,王妃千金之躯可要小心身子!”一件衣衫披上肩头,易无忧回头看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一双眸灿若星辰。 “什么王妃呀?表哥可不像是个酸秀才!”易无忧起身一笑。 “哈哈哈…”陆怀闵一阵笑,“表妹和以前相比可是大不一样了!病好了连心性儿都不一样了呢!” “是吗?”满是残叶的荷塘里倒映着破碎的月光,易无忧一声叹息,“是变的讨喜了还是让人嫌恶了?” 话一说出易无忧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么一句话!陆怀闵一怔板过她的身子,星眸闪动:“什么时候表妹都不曾让人嫌恶过!” “不让人嫌恶就好!夜深了,表哥也早些休息吧!”心怦怦的跳了起来,易无忧强自镇定露出笑容。还了衣衫走回小楼,临睡时仍觉得那灿若星辰的眸子清晰地凝视着自己。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一章 星夜乌灯刺客忙 一早上,易无忧硬是被张秋池从床上挖了起来,说是姨母正等着她一起吃早饭呢。虽是极不情愿,易无忧还是爬了起来。果然一桌人都在等她,何雅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问了些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话,易无忧一边点头当是回答一边埋头吃饭,前一晚的事让她尴尬异常,可陆怀闵似乎并不觉得,不时的给她夹些小菜让她慢些吃别噎着!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易无忧立马呛了一口咳了起来。 “慢些吃,这孩子也真是!”何雅娴轻拍她后背。她这一呛好像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倒茶的、拿面巾的、端了盆盂让她吐杂物的!望着一拨人围着自己转,易无忧有些晕乎,心想着:只不过是吃东西呛了又不是大事,这要是皇帝吃东西呛了那天下人不都得忙活起来了?想到这里不禁一笑。 “都这样了还笑?”易相亲自拧了面巾递过来,“嫁了人就是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将来自己有了孩子还指望你照顾?” “爹!”易无忧嗔看了他一眼,本来就咳红了的脸更加红了起来,却发现那灿若星辰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自己。 ———————————————————————————————————— 陪着何雅娴去市集逛了一圈,一路上不时相撞的目光让易无忧十分的拘谨和不安,回到易府的时候张秋池和几个丫头已经是累的东倒西歪。平时锻炼太少呀!易无忧感叹着走到园子里拣了处地方坐下来,靠着树上没片刻便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来。梦里混乱的很,一会儿看见陆家鸣着急的脸;一会儿看见秦司晨一脸的诀别和不舍;一会儿夏侯沐那吊儿郎当的脸又出现在眼前。秦司晨的脸又变成了陆怀闵的,本就相似的脸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夏侯沐的脸突然又出现了,满脸的怒气和嗜血的双眸吓的易无忧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心怦怦的跳,易无忧爬起来就看见荷塘边凉亭里的陆怀闵。刚想绕道回小楼,陆怀闵已经发现了她,微笑着走了过来。易无忧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迎面走去:“表哥!” 陆怀闵凝视着一池残荷,隔了半晌缓缓的问出一句话:“王府的日子,表妹许是过不惯的吧?” 易无忧诧异,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陆怀闵不看她,依旧那样轻柔的声音:“你的眼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看了让人心疼!” “是吗?”易无忧尴尬地笑笑,“表哥多心了吧?我过的很好啊!” 陆怀闵忽然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王爷对你好吗?为什么你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低下头想着他的话!夏侯沐对她好吗?是啊!这个人究竟对她好不好?想着第一次见面时两个人剑拔弩张一副生死仇敌的模样,易无忧从心底里笑了起来:“好!他对我很好!迁就我、宠着我,我说出的话他从来不曾说过一个错字,就算做错事情他也只会帮我善后。对我真的能说是千依百顺,照顾的无一不周。他曾经说过娶了我是他的福气,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能嫁给他夏侯沐,是我的福气!表哥,谢谢你的关心!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陆怀闵惊讶的发现她似乎在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眸中的光亮似阳光扫除阴霾一般褪了所有的忧伤,那一笑似乎使世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一种幸福的味道从眼前人身上弥漫开来! “那就好!只要表妹能过的好!我和娘就放心了!”陆怀闵摒除了心中的些许杂念,爽朗的笑起来揉着她的头。 从眼神中易无忧看的出来,这个怀闵表哥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妹妹,听着他爽朗的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 回到小楼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易无忧的心情是真的好,因为陆怀闵的一番话让她想明白了很多,明白了和尚说的那句“其实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她的身子、她的记忆你全都拥有的!为什么非要分的那般清楚?”!是啊,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只要这个人是真的对自己好那不就行了! “王妃,就你一个人吗?”看见她走进了,诗书向门口张望。 咽下一口水,易无忧看着她:“怎么?还有谁吗?” 接过杯子帮她续了水,一边的诗画顺口接着说:“王爷啊!他去园子里找你了呀!怎么王妃没看见他吗?” “是吗?”易无忧笑眯了眼。心想着大概在园子里说的话夏侯沐应该都听见了,该不会是不好意思走了吧!一笑之下,唇边溢出一口水。张秋池摇摇头递上手绢:“爹说的不错,将来要是有了孩子是你照顾他还是他照顾你呀?” “姐?”易无忧翻了她一眼,“如锦呢?” 刚问着就见如锦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小姐,王爷怎么气冲冲的走了?连老爷喊他都没有理呢!” “什么?”易无忧有些不明白,忽然睁大了眼睛,他不会是离的远只看见自己和陆怀闵站在一起,什么也没听见吧?又或者听话听了一半就气跑了?那误会可就大了,“如锦,备了马车,我们马上回王府去!” 看着她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几个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收拾了东西跟着她跑了出去!易相以为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嘱咐她路上小心有时间就回来看看,何雅娴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易无忧也听不进去,连连点头钻进了马车。心里是真的把夏侯沐骂了不知多少遍。刚决定要好好和他过下去,那个傻子就犯起了糊涂! 寂静无人的路上只有车轮辘辘的声音,行了大约一半路程的时候忽然一声鸣响,马车急速奔了起来。赤衣十五骑探进头来:“王妃小心,有刺客!属下已经发了鸣箭通知了其他侍卫赶来,诗画,保护好王妃!” 几个人一惊,诗画“嗯”了声,摸出一柄匕首戒备起来。“哆哆哆”一阵向,几支羽箭已透过车壁射了进来,诗书一声闷哼,手臂已经流出血来。马车外金属交接,叮叮作响。诗画紧握匕首一脸凝重的护着几人。易无忧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刺客大概在十人左右,赤衣骑只有两人在不知能挡到什么时候,不过只要能等要其他侍卫赶来,那就没问题,可是如果赶不急呢?易无忧还来不及想就听到张秋池一声惊呼:“诗书,你怎么了?” 昏暗的马车内,隐约看见诗书已倒在张秋池的怀里不省人事。撩开帘子看了外面已黑的天,易无忧对着车夫喊道:“再快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王府!” 第二十二章 转头已失清白身 从衣服上撕扯了一长条绑住了诗书伤口的上方阻止毒性的蔓延,易无忧皱着眉头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药居然会这么厉害,才这一会儿的功夫诗书就已经不省人事了!易无忧有些焦急,赤衣骑的两个侍卫大概支撑不多会儿了,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面前的车帘布掉落下来,一柄利剑已经刺了进来。诗画挥着匕首架开了那一剑,人也跟着出了马车,易无忧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真有两手,被她招招紧逼,那蒙了面的人不得已退下马车,却在退下马车的一瞬间将利剑透过车壁刺了进来,眼看着就要刺到张秋池的身上,怎奈马车里就那么大的地方根本就没地方退避,易无忧来不及细想,抓起坐垫朝那剑压了下去。想来是那刺客已经松了剑柄,易无忧整个人趴了下去,手掌瞬间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猛的流了出来。 赶紧让如锦扯了布条绑住了手腕后方,易无忧靠在车壁上不再动弹,减缓血液的流速,不知道剑上有没有毒药。忽听诗画叫到:“王妃,赤衣骑赶来了!” “是吗?”易无忧喜,果然片刻后听到了马蹄声渐近,“快,快回府,我怕诗书支持不住!” “恩!”诗画应了声就朝赤衣骑喊了起来,“护送王妃回府!” 易无忧见自己不曾晕过去,解了布条胡乱包扎了伤口。福安和诗琴、诗棋两姐妹已经候在门口,见马车过来急忙迎了上去。 “王妃没事吧?”福安紧张的问。 易无忧越下马车急忙让人抱了诗书进了梨落院,吩咐人叫了府里的卢太医急速赶来。看着卢太医皱着眉清理了诗书的伤处,易无忧焦急的问:“卢太医,怎么样?什么毒?能不能解?” 包扎好了伤口,卢太医抱拳:“王妃不必担忧,药里以**的成分居多,还有一些软筋散之类让人使不出内力的药物,看来那些刺客并不想伤及人命!倒是王妃手上的伤口须得包扎一下!” “没事就好!”易无忧吐出一口气,让卢太医包扎伤口,“夏侯沐呢?怎么不在?” 诗琴看了诗棋一眼,疑惑的问:“王爷不是去相府找王妃了吗?怎么王妃没见着吗?” 易无忧心里一惊:“不会出事了吧?” “这个王妃放心,”诗棋接过她受伤换下来带血的布条,“王爷身边有隐卫保护!倒是王妃,你可差点把我们吓死!还流了这么多血!” “是啊!”福安接过话,“若是王妃出了什么事,可让奴才们怎么向王爷交代?” 易无忧笑笑,也不知道夏侯沐去了哪里。包扎好了伤口让几个丫头一起留在了梨落院照顾着,只带着如锦回了初荷院。一颗心放了下来后才发觉到累的厉害,胡乱吃了一些东西,洗漱了一翻爬上了床准备睡觉,可心里仍旧担心着夏侯沐的安危! ———————————————————————————————————— 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嘭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如锦有些惊讶的声音:“王爷?” “出去!”夏侯沐的声音异常的恶劣。易无忧吃了一惊,从床上爬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夏侯沐一身酒气,毫不掩饰眼中的怒意。看他没事站在自己面前,易无忧才最终放下心,却着实被他眼中的怒意给吓住了。 “夏、夏侯沐,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易无忧的声音有些发颤。 一双眼恶狠狠,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的盯着她:“我润硕王府究竟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让你易大小姐到现在都还住不惯?” “夏侯沐,你、你听我说!”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易无忧有些害怕起来。 可夏侯沐根本不理睬她的话,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双手用力的捏着她的肩膀:“我夏侯沐究竟怎么对你不好了?让你的眼里总是带着忧伤,让人看了就心疼?” 易无忧倒抽一口气,肩膀被捏的生疼。刚要说话就发现夏侯沐上下扫了她几眼,眼神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夏、夏、夏侯沐,你,你先听我说!”那眼神是真的让她怕了起来。 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躯体,夏侯沐体内突然腾起一团火,在她的惊叫声中撕裂的那层单薄的衣衫,用力将她推到了床上:“大概是我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留着这清白的身子去勾引其他的男人!” “夏侯沐!”易无忧惊叫一声,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拼命向床角缩去。可夏侯沐的速度却比她快了许多,整个人扑了过来粗暴地吻着她。双手胡乱的摸索着,撕破了她身上最后的那件抹胸。被他压制着手腕和膝盖,易无忧用力反抗着却动弹不得,只能哭泣着解释,希望能拉回他的理智。 美丽的胴体、如雪的肌肤刺激着夏侯沐所有的感官,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言语,原本满腔的怒意渐渐被高涨的情欲所代替。身下人的反抗激起了他体内征服的欲望,褪却了所有衣衫的束缚,夏侯沐着了魔一般俯身堵住她所有的声音,时而吮吻时而轻咬。一双手用力摸索着、揉捏着那娇嫩的肌肤,毫不怜惜! 易无忧默默的留着泪彻底放弃了挣扎,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任那个人随意作为,好像这个身体已经不是她的!无力的望着帐顶,易无忧露出苦笑。的确,这具躯体真的不是她的,可所有的感觉都是她在承受!忽然间,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忍不住皱了脸发出痛呼,踢打着想要把那突然闯进体内的火热异物推出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三章 意难平怒掴玉钏 一声痛呼彻底唤醒了夏侯沐,渐渐清晰起来的眼,直看清那张满布泪痕的脸和**上随处可见的红紫掐痕,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看着身下的人眸子里毫无一丝光彩如死灰一般,夏侯沐惊恐的抽身而出,裹着衣衫打开门就见如锦一双眼满含泪水愤怒的瞪着他,顾不上那么多,夏侯沐逃似的离开了初荷园。 走进房看着一地破碎的衣衫,如锦慌乱的奔到床边就见易无忧**的身躯上满是淤紫,凌乱的牙床上一抹鲜红刺眼夺目。 “小姐!”如锦滚下泪来,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拉过被子盖住了她冰凉的身子,手掌上刚包扎的伤口又流出血来。掖好被角收拾了屋子再看她,依旧是睁着空洞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帐顶。 “小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如锦安慰着她,自己也在哭着,心里是真的恨死了夏侯沐,虽说自家小姐嫁给了他,可他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呀,“小姐,你好好躺着,千万别做傻事,我去去就来!” 如锦忍了泪跑去梨落院,悄悄的告诉了张秋池知道,烧了热水端回去的时候看见张秋池正坐在床边低低的抽泣。 看见如锦过来,张秋池抹了泪接过她递来的手巾,细细的擦着易无忧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王爷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情来了?还下了这么重的手?看看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着又淌下泪来。 整理着易无忧凌乱的头发,如锦跟着又红了眼眶,咬牙切齿:“老爷当时就是抗旨也不该把小姐嫁给他,外边人骂他荒唐骂的可真没错!我还当他是个好人来着!” “无忧,无忧你别难过,怎么说、怎么说你们也是夫妻,这早晚……”话说了一半,张秋池别过头又低低的哭泣起来,这话连自己都说不服! “小姐!”如锦突然抱着易无忧大声哭了起来,“你倒是说说话呀!你这半天动也不动、眼都不眨一下,你要吓死我和张小姐是不是呀?” “无忧,无忧,”张秋池抽泣起来,“你就是不说话,看看我们也好呀!” 两个人的哭泣声终于让易无忧有了些许反应,缓缓流下两行泪来。张秋池拍怕如锦,露出一丝笑意:“对,哭出来!想哭就哭出来,别闷在心里憋坏了!” 看她终于有了反应,如锦一边擦泪一边笑着。 易无忧流着泪缓缓转动脑袋,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看着她们俩,渐渐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哭泣声,过了片刻忽然弹坐起来抱着两人大声嚎哭出来。 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想着之前夏侯沐的所作所为,易无忧抱着两个人尽情的哭着。张秋池说的不错,她和夏侯沐是夫妻,早晚有一天这身子也会给他,可这并不代表能让他用这种强暴的方式得到自己! 强暴——这两个字让易无忧羞愤!以她警察的身份真的很难接受自己被强暴的事实,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丈夫!渐渐止住了哭,易无忧忽然用力撕扯着身下的床单,上面那抹殷红刺疼了她的眼、刺疼了她的心。两个人也不阻止任她发泄,直到她渐渐无力逐渐沉睡过去,如锦才和张秋池帮她穿上衣服,把床上的东西彻底换了个新。 ———————————————————————————————————— 醒来的时候易无忧再一次不知道身处何处,看着粉紫的罗帐和屋内的摆设,渐渐想起来了前一晚的事情,想起来夏侯沐那痴狂的眼神、疯狂的举动。让易无忧感到惊讶的是,她居然没有一点恨意,好似昨晚的事情根本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坐起来才发现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一点也没有了昨晚的痕迹。慢慢露出微笑她觉得很欣慰,有张秋池和如锦这两个好姐妹她很知足。 走下床才发现如锦和张秋池窝在外间的榻上正睡着,笑着摇摇头易无忧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口、鼻无一不精致,可是嵌在这张微圆的脸上真的是不漂亮呢,顶多也就是清秀。想着自己已经二十六岁的年纪还能拥有这十六岁的身体,易无忧露出些许笑意。那双原本还是闪亮活泼的眸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使得整张脸感觉像是少了些生气。现在易无忧才终于明白了有些被人强暴的女人为什么会寻死觅活的。寻死觅活?她可不会,她还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出个样儿来! ———————————————————————————————————— 易无忧跟两人说了很多遍自己没事,可张秋池和如锦仍旧不太相信,轮流的陪着她,诗画回来初荷院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也感觉的出来几个人的不对劲,悄悄的问了如锦却被她一句“问你家王爷去”给堵了回来,心里虽然有些气但也晓得王爷和王妃之间肯定出了什么事,因为自那天以后王爷就没来过初荷院,连呆在府里的日子都少的很,问了诗琴和诗棋,她们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自王妃遇刺之后王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话也不多了还经常的发脾气,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诗书伤好了之后也经常过来陪着易无忧,日子倒也不难过,听她说奶娘已经回去了,赵玉钏倒是留了下来,说是奶娘舍不得王爷就让自己的女儿替她继续照顾王爷。这娘儿俩的心思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易无忧笑笑不予理会! 钟展来问过一次她的情况,刚进院子门就被如锦堵住,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后也就再没见过人影。一说到她当时的那个样子,易无忧就笑她活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手插腰一手遥指做茶壶状! 宫里太后那儿见她好久不去派了人来宣她。让如锦推说自己病了,易无忧缩在房里连人都没见。第二天太后和皇后都派人送来了药材补品,又派了太医专程为她瞧病,就连邵嫔也派人送来了一些补身子的东西让易无忧有些惊讶。太医开了张药方说了些“王妃身虚体弱、心胸郁结”之类的话,送他走的时候易无忧瞥见夏侯沐缩在墙角偷偷的朝初荷院张望,看见自己的时候又躲了起来! 不清楚夏侯沐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思!还在为易府的那个误会在生气?还是为了那晚的事情后悔?易无忧摇摇头不去想。 ———————————————————————————————————— 易相和何雅娴的到来让易无忧很高兴,两人看见她的时候都皱了眉说是瘦了一圈,易无忧说是衣服穿多了,写了菜单让厨房采买易无忧决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易相很吃惊她要去做饭,也想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就没拦着。 让张秋池先去了厨房,易无忧跟易相、何雅娴又寒暄了一阵也跟了过去,刚走到花园就听见赵玉钏趾高气昂叫嚣着:“这可是我亲自为王爷炖的乳鸽汤!走路也不小心点!万一洒了怎么办?我可是大清早就爬起来炖的!” “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怎么怪起我们来了?”诗书的声音明显愤怒的很。 “哎!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计较!”赵玉钏叹了口气阴阳怪调的,忽然瞟了张秋池一眼换了一种鄙夷的语调,“也不知道哪来的来路不明、不干不净的女人,不知道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赖在王府里不走!” “你、你胡说什么?”诗书卷起袖子就要上去却被张秋池拉住了! “哼!”赵玉钏冷哼一声端着乳鸽汤撞了张秋池一下就走,却看见不远处的易无忧正冷着脸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惊,可仍旧硬着头皮走过去叫了声,“王妃!” 看着她就要福下去,易无忧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掴在她脸上。那一巴掌当真用力,直打的赵玉钏跌坐在地上,摔碎了瓦罐洒了一地的乳鸽汤。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第二十四章 更隔蓬山一万重 抬起蹭破皮的手捂着火辣辣的脸,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就是没有掉下来。仰起脸看着面如寒霜的易无忧,赵玉钏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动手打了自己。 “你以为这是哪里?由的你这么放肆、这么口无遮拦?”易无忧居高临下,冷冷的俯视她,“你怎么就不骂我也是来路不明、不干不净?谁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王府里这么叫嚣?” 张秋池走过来轻扯她的衣袖:“无忧,算了,何必把事情闹大呢?”如锦和诗书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再来也是实在看不惯赵玉钏,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算了?”易无忧冷哼一声,“我看她母亲是王爷的乳娘,对王爷有过哺育之恩,对她是处处礼让不予计较,没想到她越发的没了规矩,当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吗?今天不让她长点记性,这以后还不知道养成什么嚣张跋扈的模样!” 赵玉钏忍着泪瞪着易无忧,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看来母亲说的不错,这个润硕王妃真的不简单,平常的时候如微风细雨,可发起火来当真是狂风暴雨一般让人骇然。 看着赵玉钏含泪的眼,易无忧有些心软,刚要说话却见她忽然爬起来向自己身后跑去哭喊着:“王爷!” 回头就见夏侯沐站在不远处一双眼只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心思。两人就这么看着,谁也没有说话。隔了片刻发现夏侯沐嘴唇微启,不待他开口易无忧掉头就走,偌大的园子里赵玉钏嘤嘤的哭声听的她心烦。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屋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易无忧正奇怪着就听见叽叽喳喳的嬉笑声,诗画和如锦正从外面回来,一脸兴奋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看见她的时候两人飞快的奔进屋子,眉飞色舞的告诉她夏侯沐一大早叫齐了所有的下人训了话,而且派人把赵玉钏送回云泸去了。 诗画冷着脸装着夏侯沐当时的样子:“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拿王妃不吃劲儿,不愿拿她当个主子,可她毕竟是我润硕王府的女主子。王妃她为人慈善免了你们的跪礼,你们这些个奴才还就越发得意了起来,打今儿起谁要是再没个规矩可就别怪我润硕王心狠手辣!” 听她说完后,易无忧是真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边如锦又说了一件让她更想不到的事情。 “王爷派人送走赵玉钏之后又说‘张姑娘是王妃的姐姐,也就是我夏侯沐的姐姐,今后要是谁对她不敬就是对王妃不敬对我不敬。还有,以后若是我和王妃都不在王府,张姑娘就是王府的主子,府里大小事务都由她说了算!’小姐,我可真不敢相信这话是王爷说的!”如锦脸色发红,明显的兴奋。 易无忧张大嘴巴,是真的没想到夏侯沐会这么做,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在弥补?还是故意要让自己欠他?这个人的心思当真是难猜的很,不过这两件事做的倒是让易无忧很高兴!一来少了个看了就觉得碍眼的人;二来张秋池在王府里再也不用遭人白眼、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 过冬那天下了第一场雪,虽然只薄薄的飘了一个下午,但易无忧仍高兴的在园子里又叫又跳,带着张秋池和几个丫头一起缩在园子的凉亭里看雪。晚上的时候夏侯沐派诗琴过来传话,说是六皇子回来了,太后让第二天去宫里一家人团圆团圆。说到团圆两个字易无忧觉得好笑,自打了赵玉钏那次后她和夏侯沐已经近两个月不曾见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圆是扁! 细细打量闭着眼缩在角落里的易无忧,夏侯沐发现她比之前瘦了不少。这两个月里虽然总会让诗琴和诗棋过去看她,自己也曾远远的看过她,但现在到了面前才发现她真的是瘦了,原本微圆的脸已经成了鹅蛋脸。 车缓缓的停下,易无忧刚走下马车就见一身着白裘的女子笑着走到夏侯沐的面前挽了他的手臂,夏侯沐任由她挽着也不推脱。 “润之,很久不见了!现在该叫润硕亲王了是吗?”看见旁边的易无忧,着白裘的少女甜甜一笑,“这位就是易相家的小姐吗?” 听了她的话易无忧毫不吝啬的展颜一笑,脸上瞬间阳光灿烂:“是啊!我就是易相家的小姐!” 夏侯沐一愣,指着身边的人说:“呃,这是……” “王爷老友相见,想必有很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如锦、诗画,陪我去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病好了之后也没见过两位老人家呢!”易无忧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领着如锦和诗画去了祥宁宫。 “润之,这就是你娶的润硕王妃吗?真是没规矩。你也就这么由着她?”身后传来着白裘女子明明压低却又故意让她听见的声音。 ———————————————————————————————————— “王妃,那是林将军家的林嘉小姐,自小就和王爷玩在一起的!”诗画跟在后面低低的说,“她自小体弱多病,林将军就送她到了山里一个神医那里养病,后来她就跟着那神医……” 见易无忧半天不说话,如锦忽然扯扯诗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听见后面的诗画突然住口不说,易无忧笑笑,那个人是谁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太后见了她的时候直说她瘦了,等了一会儿不见夏侯沐过来,太后刚问,易无忧就听见一个还略带孩子气的声音。 “三哥,那就是你新娶的王妃吗?” 循声看去就见夏侯沐和林嘉已经站在门口,旁边一身穿湖蓝锦袄的少年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看来这就是六皇子了。站在他身边的皇后嗔了他一眼:“真是没规矩,一进门也不知道先给皇祖母请安?” 几个人给太后请了安,易无忧跟着过去刚要给皇后行礼,皇后已经拉了她起来:“免了,免了,来让母后瞧瞧。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呢?” “是呀!本宫刚说着呢,”太后接过了话,瞪了夏侯沐一眼,“是不是你这混小子欺负人家了?” 夏侯沐哭笑不得,偷偷的向易无忧看去,却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坐在太后身边。刚想说话,旁边的人忽然笑嘻嘻来了句:“三哥,母后和皇祖母都在对你兴师问罪呢!” “小孩子家插个什么嘴?”太后瞪了仍就笑嘻嘻的六皇子,转眼看着林嘉,“嘉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嘉微一颔首:“回太后的话,路上遇见了六皇子,就一起回来的!六皇子说让我也进宫来瞧瞧,我想很久不曾见过太后娘娘也就来了!” 原来这样说话才叫有规矩,易无忧微微一笑,听着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不插话。林嘉忽然掩嘴而笑,看了易无忧一眼:“王妃怎么半天都不说话呢?我先前在外面听了些有关王妃不好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话一说出来,包括太后在内的几人都皱了眉微变了脸色。易无忧扫了她一眼,悠闲的喝了口茶:“林小姐都是走哪儿听到了些什么不好的话?” “这个……”被她一问,林嘉支支吾吾的一副为难的样子,可眼里仍旧是得意的笑。 “说我是个痴儿是吗?”易无忧一笑,一眨不眨的盯着林嘉渐渐错愕的脸,“林小姐你没听错!先前是,现在不是!” 夏侯沐原本也有些错愕,过了片刻忽而笑了起来,大概也只有她才会这么回答!一边的夏侯渲已经哈哈的大笑起来:“三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信里跟我说你娶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王妃了!三嫂,小弟真的开始佩服你了!” 听着他这么爽朗的笑声,易无忧忽然也喜欢起了这个六皇子,不禁跟着他笑了起来:“大概啊渲也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皇子吧!” 夏侯沐忽然站起来拉了越发笑的厉害的夏侯渲,些许尴尬的脸上还有淡淡的怒意:“啊渲,你不是说父皇那里还有事吗?还不走!” “嗯!”边退着夏侯渲边喊着,“三嫂,等我回来要和你好好聊!”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第二十五章 女子有才露尖角 两人走后没多久,易无忧也跟着出了祥宁宫,林嘉的话语里处处带刺,忍也不是不忍也不是,再加上先前夏侯沐的笑让她觉得忽然烦躁起来,索性跑来出来。让如锦和诗画都别跟着,自己一个人在宫里转悠,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却发现不知怎么的走到了和阳宫的门口。 推开半掩的门,居然发现小径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的一干二净。跟宫里其它地方厚重的感觉相比,这里真的像个世外桃源。缓缓的踱着步子,易无忧发现园子里的八角小亭中竟然有人。隐在一颗冬青后面望去,却发现了夏侯沐和夏侯渲,就连夏侯泽和皇上夏侯靖涛也都在,几个人好像在议论着什么事情。 竖起耳朵仔细的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发现离的太远只有夏侯渲偶尔怒击石桌的声音传了过来。刚想悄悄的出去,忽然一团积雪从上面的树枝上直掉进了脖子里,轻轻一声惊叫,易无忧急忙把那团瞬间让自己打起寒战的积雪拨了出去。亭子里已经传来了夏侯沐的声音:“谁在那里?” 见已经暴露了行迹,易无忧索性走到了亭子里面,向夏侯靖涛和夏侯泽行了礼。那边夏侯渲已经笑了起来:“三嫂,当真是心意相通啊!你怎么就知道三哥在这里?” 看着她微红的鼻头,夏侯沐解下斗篷套在她身上:“这么冷的天,不穿斗篷就跑了出来,要是再病了怎么办?” 由着他为自己套好斗篷拉着自己坐在身边,易无忧低着头不吭声觉得好笑,都两个月不曾见过、不曾言语过了,还有必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关心吗? “啧、啧、啧,”夏侯渲摇着头,“真是羡煞旁人啊!三哥,怎么不见你给我穿过斗篷呀?” 看着他的样子,易无忧一笑:“就知道耍贫嘴!皇上,你们说正事,不用理会我的!” 夏侯涛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夏侯渲继续说下去。 “那帮贪官,就该严惩,”夏侯渲忽然换了一副神色,“朝廷发下去的赈灾银倒有一半都落在了他们手里,父皇,您不知道我回来的这一路见了多少的难民,有些人连朝廷的赈灾银是什么都不知道!” 夏侯渲的一番话让几个人都沉默了下去,自古以来贪官当真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样,多少的家国王朝的毁灭不都是那些贪官污吏间接造成的?易无忧皱着眉发出一声轻叹。 “无忧,有话但说无妨。”夏侯靖涛看着那个秀眉微蹙、若有所思的儿媳妇。 “啊?”易无忧吃了一惊没想到夏侯靖涛会问她,看了几个人都在等着她开口,点点头说出一段话来,“对于官员贪污赈灾银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可是屡禁不止的,哪朝哪代都有贪官存在,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朝廷可以拟出一部法令以作防患于未然的用处。按贪污钱款的多少定下不同级的处罚,当然贪的越多刑罚就越重,而贪污的东西也不仅限于钱财。罚款、降级都可以作为处罚条例,一些情节严重的可以剥夺其政治权利终身甚至是死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夏侯泽忽然反问了一句,罚款和降级能明白,那个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可真的是有些不懂。 易无忧尴尬的一笑:“那个就是罢官的意思。一直以来,民犯法都是严惩不贷,而官犯法朝廷都会念在他为官多年为朝廷效力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过依我看来,民犯法尚可饶恕,为官者犯法那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说到这里易无忧一脸正气,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 ———————————————————————————————————— “好,说的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夏侯渲忽然拍着手一脸兴奋,“三嫂,你这句话说的可真对,的确要好好惩治那帮贪官污吏!” 夏侯沐惊讶的看着身边的人,这一番话,居然将朝堂上众多官员都比了下去?夏侯泽低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侯靖涛则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嗯!”易无忧一点头继续说着,“对于此次官员贪污赈灾银的案子,当然是必需查下去,由地方查起顺藤摸瓜,只要与此事牵扯在内的官员,不论官级大小一律严办绝不姑息,而且审理此案必需做到公正严明,只有这样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夏侯沐忽然叹了口气:“这么查下来,想必会牵扯到一些权贵吧!” “那又如何?”易无忧看着他,神色肃穆,“就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变了神色,却见易无忧仍旧面不改色:“天下并非某个人的天下。并非夏侯家的,也非哪个权贵的,天下乃百姓的天下,为君者只是替百姓管理着天下。得天下易,治天下难,治不好天下便会失了天下!治理天下就如水上行舟一般,皇上和朝臣都在那舟里坐着,百姓便是那承舟之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没了承舟之水,那舟也便没了它的意义!” 和阳宫里顿时静的有些可怕,夏侯沐的鬓角缓缓滑下一滴汗水。夏侯敬涛目光如炬,盯着易无忧一字一顿的说:“知不知道,凭你刚才的那些话,朕可以立马派人砍了你的脑袋!” ———————————————————————————————————— “父皇!”夏侯沐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叫了起来。 夏侯敬涛不理会他的叫唤,寒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易无忧。 “皇上要是觉得无忧说错了,立时可以派人砍了我的脑袋!”易无忧屈膝跪地,声音平稳波澜不惊,“不过我相信皇上是个明辨是非的贤君,分的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好、好、好,”看着她面带微笑自信满满的样子,夏侯敬涛忽然走过去拉起她大笑起来,“果然好胆识,一番话掷地有声,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朕豁然开朗!易相教了一个好女儿,可把朕这三个儿子都比了下去!你若身为男子,当是我南夏王朝的栋梁!” 易无忧弯了眉眼,看着眉开眼笑的夏侯敬涛:“皇上,怎么女子就不能入仕为官吗?” 愣了片刻,夏侯敬涛又是一连三个好字,走在前面出了和阳宫。 看着旁边笑弯了眉眼的人,夏侯沐轻蹙眉头,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像他所认识的,就算她病好了又怎么会有了这样的才能?是在云幽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这段时间在王府里读了书?又或者是她先前虽然痴傻却有着治国之才? 和他同样疑惑的还有默默不语的夏侯泽,这个痴儿真的给了他太多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撼!她真的就像夏侯敬涛说的一样,把他们几个都比了下去!当着一朝君主的面能面不改色的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当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仅仅是这样的胆识,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她就不怕说错一句话以致人头落地更或者满门抄斩?捏紧了拳头,夏侯泽看了眼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庞。 “三嫂,我现在可不是佩服你了,我现在可是打心眼儿里敬佩你!”夏侯渲已经咧开嘴巴大大的拍起了马屁!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第二十六章 更深露重冬甚寒 耳听着夏侯渲跟她讲述自己在外游学的经历,易无忧有些心不在焉,林嘉的言笑声不时的传进耳朵里,不知和夏侯沐在说些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脸的笑意。 一阵幽幽的香气传过来,易无忧转头就见邵嫔扭着纤腰走了过来:“怎么每次见着妹妹的时候都是你一个人呀?王爷呢?呦,原来是林小姐回来了,怪不得!哎呀,瞧我这张嘴,妹妹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邵嫔娘娘,这么久不见,你这张口是越来越厉害了呀!”夏侯渲窝在椅子里敲着二郎腿,毫不客气的来了句。 “原来六皇子也在呀!”邵嫔似是吃了一惊,可仍是一脸的笑意,微微欠身算是施了礼。 “唉!”夏侯渲夸张的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真是扫兴啊!三嫂,得空我去王府找你!” “好!”易无忧点头,看着夏侯渲边走边摇头。 “六皇子慢走!”邵嫔跟着说,转过来看了易无忧,“妹妹就不怕王爷跟林小姐旧情复燃,冷落了自己?” “旧情复燃?”易无忧有些惊讶。 邵嫔忽然摆出吃惊的样子:“怎么妹妹不知道吗?王爷和林小姐那可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啊!若非皇上赐婚,我看王爷八成会娶了林小姐!啧,我怎么又跟妹妹说起这些个来了呢?天气寒凉,妹妹可得小心身子,别再病了!” 看着她一步一扭的背影,诗画唾了一口:“王妃,你可别听她胡说,王爷和林小姐哪有她说的那样。她那个人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摆摆手示意诗画别再说下去,易无忧缩进椅子里面打起瞌睡。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随便他吧!感情这个东西谁说的清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呢!就像她和陆家鸣。陆家鸣曾经说过她根本做不到像他爱她一样那么爱他,当时她还笑他多心,可是现在看来真的被他说中了!来到这里这么久,离开他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多少的伤感和心痛! ———————————————————————————————————— 钻进马车走的时候,易无忧还能听见夏侯渲喊着要她等着他去王府,这个六皇子还真的像是这个沉闷的皇宫里的一道阳光。缩在马车的一角,几个人都等着外面正和林嘉道别的夏侯沐。 “润之,你说今后我能去王府找你吗?”林嘉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能!怎么不能?我润硕王府随时欢迎你!”夏侯沐爽朗的笑着。 静默了片刻,林嘉忽然小声的来了句:“可是,可是你都成亲了,我这么跑去会不会遭人闲话?” 听到这句话,易无忧忽然笑了起来!她还知道他已经成亲了?她还知道会有人说闲话?今天一天,那林小姐可是一直将自己当成了透明人!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一个劲儿边往夏侯沐的碗里夹菜边说着:“润之,我记得这个菜是你喜欢吃的!”现在都没人看到了,她居然想起会有人说闲话了?想到这里易无忧忽然“呵呵”的笑出了声音! ———————————————————————————————————— 忽然传出的笑声,让夏侯沐有些恼怒,她就算再怎么不在意自己也不用在这个时候传出笑声吧!匆匆和林嘉道别进了马车,借着昏暗的烛光夏侯沐看见那个人正闭着眼缩在角落里,嘴角的弧度证明了浓浓的笑意。 回到王府,夏侯沐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路跟着她走进了初荷院。就要进门的时候,如锦忽然朝他面前一站半挡在门口,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轻牵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只想和王妃说几句话!” 依旧一脸的戒备站着不动,过了片刻如锦才稍稍侧了身子。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开口和我说话?”望着她的后背,夏侯沐的话中透着无奈。 毫不理睬他的言语,易无忧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慢慢的喝了起来。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莫名的无比烦躁,走过去搬过她的身子喊了起来:“你是不是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再理我?” 轻轻的放下泼出水的杯子,易无忧抬眼看着他:“说什么?王爷你让我说什么?” “说……”夏侯沐突然语塞,看着她渐渐泛出泪光的眸子。 “呵!”易无忧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我想说的时候,王爷你有给过我机会吗?现在,我想请问王爷,你究竟要我说什么?” 捏在她肩膀上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那眼神、那语气让夏侯沐慌乱!忍着肩头的疼痛,易无忧盯着他的眼睛:“王爷是不是又想用强?不用,我自己来!” 夏侯沐震惊的看着她解了斗篷、松了腰带,挣脱了他的手脱掉了那件绛紫的锦袄,看着她的泪无声的从脸上滚了下来,手依旧不停的继续脱着单衣。 仿佛被人插了一刀,夏侯沐心痛的差点忘记去呼吸,捡起地上的锦袄套在她身上,匆匆走了出去。走在积雪未化的园子里,夏侯沐按着猛烈跳动的心口不停的想着易无忧刚才的样子。那句“不用,我自己来!”、那无声而落的泪、那不停的脱着衣服的手都如针一样刺痛了他。猛的一拳击在心口,夏侯沐痛的抽搐了脸靠在凉亭的石柱上,曾经犯下的错该怎么去弥补?还是根本就弥补不了了?无意间,冰凉的泪顺着眼角滑了出来! 易无忧如瞬间被人抽干了力气般软瘫了下来,倒在了惊叫着的如锦怀里。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浑身都在战栗,就连牙齿都发出轻轻敲击的声音。紧紧地抱着如锦,易无忧颤抖着无声的落着泪。 看着坐在地上抱在一起的主仆两人,诗画好像明白了夏侯沐和易无忧之间发生了什么!刚才的那句“王爷是不是又想用强?”还有那脱衣的举动让她惊讶!怪不得当初如锦会毫不客气的回了她一句“问你家王爷去!” ———————————————————————————————————— 蜷缩在被子里,易无忧觉得浑身都冷的厉害,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冷过。一直半梦半醒的到了天要亮的时候,发现被子里仍然没有一丝热气,双脚就像是踩在冰水里一样,用力的缩着身子躺了一会儿忽然又热了起来,浑身向火烧一样。 病就这么突然来了,烧退了之后又咳了起来,想着前段时间装病,现在真的病了,易无忧苦笑着觉得是报应,在房里躲了几天连门也没出过。虽然张秋池每天都过来陪着她,可她还是觉得闷的慌,想要出去走走却被如锦和诗画拦着。 推开窗子就发现外面又飘起了鹅毛般大的雪花,易无忧高兴的跳了起来,左右看看如锦和诗画都不在,套了斗篷就跑到了园子里。找了块垫子垫在凉亭的石凳上坐着看簌簌飘落的雪花,伸出手接住又看着它在手心化成水,易无忧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听见声音转头望去,就见陆怀闵正朝亭子里走来。 “表哥!”没想到陆怀闵会来,易无忧高兴的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怀闵摇头笑笑:“不是还病着吗?怎么就往外跑了?姨夫说的不错,将来还怎么照顾孩子?” “怎么连你也笑话我?”易无忧翻了他一眼,“姨母没来吗?表哥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陪着她看着落雪,陆怀闵叹了口气:“来跟你辞行的!” “什么?”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易无忧收了笑容转头看着他,“这么快就要走吗?” “是啊!都来了两个多月了!该回去了,娘怕舍不得你会哭就没跟着来,让我跟你说,得空的话去云锣城看看!” “恩!”易无忧答应着,忽然就伤感了起来。虽然这名义上的姨母和表哥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但是突然听说他们要走,仍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失落。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落雪,陆怀闵忽然问:“表妹上次说能嫁给王爷是你的福气的时候,眼角眉梢都能让人觉得出幸福,可是现在这眸子里怎么多了这么多的阴霾?表妹究竟爱不爱这个润硕王?”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第二十七章 前嫌冰释复如初 再阴暗的角落也有见光的时候,陆怀闵的话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她心里一直都不曾、也是不愿去触碰的角落!究竟爱不爱夏侯沐?这个问题从来都还没有想过、也不愿去想!仿佛根本就是在刻意的逃避!现在陆怀闵问了出来,易无忧终于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 “爱!”过了半晌,易无忧清清楚楚的吐出一个字,“表哥,如果你今天不问,也许这辈子我也不会觉得我爱他!一直以来我接受着他的照顾、他的宠爱,从来都觉得是理所当然。可是今天被你一问我才发现,如果我不爱他我不会接受他丁点的恩惠;如果我不爱他我不会在我遇刺的那天诗棋明明告诉我他会没事,可没见到他的人我的心里一直都忐忑不安;如果我不爱他我不会在他做了一件让我最不耻的事情后,还愿意留在这里不走;如果我不爱他我不会在见到他和林嘉走的那么近的时候心里闷的那么难受。表哥,原来我爱他爱的已经这么深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听着她轻缓却坚定的声音,陆怀闵露出微笑:“那就好,只要表妹过的开心就好!那,我走了!” “好!”易无忧点头,“表哥,好好照顾姨母!得空我会去看你们!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我怕我会难过!” 凝视她不再言语的侧脸,陆怀闵仿佛看见一层淡淡的光晕,“嗯”了一声离开了。听着踩在薄雪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过来一会又渐渐清晰起来,易无忧露出浅笑:“表哥,怎么又回来了?放心吧,我会过的好好的!” 忽然一双手紧紧的圈住了她,微热的气息拂在耳边,呢喃一般的声音轻轻传进耳朵里:“对不起!对不起!” 抬手覆上环在腰间的手,易无忧看着亭子外簌簌而落的雪花,缓缓落下一行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至少现在这个人愿意抱着她,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日给她温暖! 紧紧的拥着她,夏侯沐的心难以平静,恨自己上次在易府的时候怎么就没听她说完?恨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就不肯听她解释?明明过的不好,偏还在她家人和自己家人面前刻意装出很好的样子!想到那天在宫里的时候,故意的和林嘉走的那么近把她冷落在一边,夏侯沐就想揍自己一顿。 “刚才你和你表哥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下巴靠在她的颈窝上,夏侯沐柔声问着。 “嗯!”易无忧轻轻的点点头。 转到她面前,夏侯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几个字,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看着他海般深邃的眸子里期待的神色,易无忧忽然轻推了他跑出了亭子留下一串笑声:“我忘了!” “小姐,病还没好呢怎么就跑出去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看着地上潮湿的鞋印,还没进门如锦就絮絮叨叨的喊了起来,刚才听诗画说表少爷来了,这个表少爷也真是的,怎么就带了她出去跑呢?却忽然发现夏侯沐也在房里,“呃,王爷!” “如锦,我饿了,让厨房准备晚饭吧!”说着忽然一努嘴,“他也在这里吃!” “嗯!好!”如锦机械的点点头,有些转不过弯来,前几天两个人的关系还跟冰一样的冻着呢,怎么突然就和好了?这个小姐,自从病好了后就越来越看不懂,总做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个王爷也是一模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王爷! “你怎么还不走?”看着他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易无忧的脸有些微红,“明天不用上朝吗?” 伸出手拉着她的衣袖轻轻的摇晃,夏侯沐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满脸无害的表情:“今晚,可不可以不走?” 易无忧愣了一下,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夏侯沐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开始发烫,阴着脸抱住了已经笑弯了腰,连眼泪都要笑出来的人:“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揉揉就要笑出泪的眼睛,看着面前臭着的脸,易无忧边笑边说:“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什么吗?像、像只小狗!哈哈哈” “你说什么?”夏侯沐瞬间黑了一张俊脸,抱起她就往床边走,这个死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居然、居然说他像小狗? 看着他渐渐靠近的脸,易无忧忽然瘪着脸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以后不许让林嘉靠的你那么近,知不知道?我不管你们俩是青梅竹马,还是感情深厚,我告诉你,我易无忧就是个妒妇,要么就一直不要你,既然要了你我就要你的全部。你给我记住了,哪天你要是变心了,我可不会留在这里做个下堂妇,外面美妙的世界还在等着我呢!喂,流氓你在做什么?” 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夏侯沐俯身吻住那粉嫩的红唇,按住她如猫爪一样乱挥的素手。 第一卷完。 第一卷结束了呀!走过路过的大人们,喜欢的就留朵花!那怎么说来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卷二 第一章 浴火逃生心惶惶 年关渐近的时候,府里明显忙了起来,虽然有些下人回家过年去了,但仍有不少孤苦无依的人把王府当成了家!夏侯渲真的跑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赖着几天不走,每次都是夏侯沐看不惯他像个跟屁虫一样的总是跟在易无忧的后面“三嫂、三嫂”的叫个不停,直接把他撵回了皇宫。易无忧却是很喜欢他这个弟弟,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心情都很好,毫无负担,想说什么说什么,就像在夏侯沐面前一样! 太后那里传了话来,说是让他们去宫里过年,府里也没太多好忙的,不过易无忧还是跟下人们一起忙着打扫屋子,府里的下人劝过她几次叫她不要动手无果后,也就不再劝她,带着她一起打扫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因为赵玉钏的事情夏侯沐训了话,所有的下人都比她刚进王府的时候尊敬了许多。 易无忧没想到都年二十三了,夏侯渲居然还一大早就跑来了。一脸的凝重,匆匆和她打了招呼就跟夏侯沐一起钻进了书房,午饭都是送进去的!隐隐地易无忧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下午的时候端着点心去了书房才知道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易无忧漫无目的的翻着书,每本书都是翻了几页就放下,繁体字看的太累人。看了窗外背阴处未化的余雪,还有那淡黄色如玉脂一般晶莹剔透的腊梅花,忽然想起一首诗来,研了磨展开纸缓缓的写下一行诗句: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虽然这首《雪梅》写的是春雪,梅花也不是眼前的腊梅花,可在以前易无忧真的很少见到春雪,其实就连雪见的也不多,每次看见雪中腊梅的时候总想起那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 搁下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字,易无忧忽然叹了口气,这字怎么看怎么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眼皮渐渐重了起来。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浓浓的烟味给呛醒了,睁开眼易无忧就发现书房的门窗已经着起火来,一阵阵的浓烟已经滚了出来,这古代木建的屋子就是就容易着火。赶紧用茶壶里的水泡湿了袖子捂着鼻子,易无忧就想往外跑,可门窗基本都是关着的,而且全都烧了起来,之前开着的一扇也噼里啪啦的烧的正旺。就连有的房梁也烧了起来。 外面渐渐嘈杂了起来,府里的下人基本都赶来了,看着火光外忙碌的人群易无忧想起了以前协助消防救火时候的那个水枪,有那玩意儿在这火应该很好灭的。外面的人好像发现了书房还有人,乱哄哄的易无忧就听见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王妃还在里面!” 这么一喊,所有的人更加忙了起来,运水的、拿了大扫帚捂着鼻子就来扑火。左右转转靠着门口,易无忧不知道该往哪里躲,连书橱都已经烧了起来。 “真是笨哪!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先找东西把门给弄开!”着急的刚想着,忽然“嘭”一声,烧着的木门被人撞开。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易无忧就看见张秋池裹着毯子站在面前,拉了自己就往外跑。 紧接着后面就是“轰”的一声响,易无忧惊恐的转头就见那扇木门已经倒了下去。 “无忧,无忧你没事吧?”跑到安全的地方,张秋池扔了毯子就开始细细打量着她,又是摸脸,又是前后左右的翻着她的衣服,深怕她受了丁点的伤!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易无忧拉着她的手盯着她慌乱的眼睛:“姐,姐我没事,我没事!” “真的没事?”张秋池还有些不相信,见她笑着坚定的点点头才忽然抱着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事让姐怎么跟王爷交代,怎么跟爹交代?” ———————————————————————————————————— 张秋池好像真的吓的不轻,总是有些惊慌的样子。明明是自己困在火场里,易无忧却一直安慰着张秋池,不知道跟她说了多少遍自己没事她才安静下来!陪她吃过晚饭回到初荷园刚坐下,夏侯沐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什么话也不说,跟张秋池之前一个样儿,又是摸她的脸,又是翻她的衣服,仔仔细细恨不得把她的衣服都脱了检查一遍才放心。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一点损伤才紧紧地抱住她,揉着她的秀发。 “你要是出事了让我怎么办?”夏侯沐的声音明显还有些颤抖。刚才真的是吓坏他了,在府里吃过午饭就和夏侯渲去了宫里,也没来得及跟她说。天黑的时候,宫里的福林公公告诉他说,王府来人传了口信说书房着火了王妃当时还在里面,不过火已经灭了人也没事,他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赶了回来,还好眼前的人真的没事! 回抱住他易无忧露出笑容,原来被一个人在乎是这样的感觉。被他紧紧的压在怀里,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易无忧忽然来了句:“夏侯沐,你说刚才我要是毁容了,你还要不要我?会不会你就娶林……” “胡说什么呢你?”夏侯沐怒冲冲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就一个人跑书房去了?失火了你就不知道往外跑吗?钟展,这件事给我彻查到底,府里的人给我一个个的查,什么人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在我润硕王府里放火杀人?” “是!”钟展立在一边,看着夏侯沐蹦出寒光的眸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在王府里放火,放火也就算了,还差点烧了王妃。钟展摇摇头退了出去,不敢想象这个凶手被抓到后会有这样的下场! 伸手抹掉他一脸的寒意,易无忧轻轻的来了句:“我没事不就行了!” 看着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夏侯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啊!只要她没事不就行了!只是,那个人真的等不及开始动手了吗? —— 新卷开章,谢谢大家的支持。喜欢墨的亲们抛朵花儿来吧,墨需要大家的支持啊!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二章 南夏春寒新年好 失火的事情查了两天也就不了了之,因为没有查出可疑的人。可从夏侯沐的眼神中易无忧能看的出来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问他的时候他总笑笑说她多心,也就没再问了下去。倒是知道了那天夏侯渲匆匆的跑来,两人又匆匆的进了宫的原因后易无忧有些揪心! 又有多少百姓要遭罪啊——这是听夏侯沐说西宁国突然派兵攻打南夏北疆云漠城后易无忧的第一反应。和平时代的人对于战争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慌,那样的场面是易无忧所无法想象的,就像她无法想象非洲难民缺水缺粮的生活一样。 这个年终究是不好过的,整个京城好像都笼罩着一片淡淡的愁云!撩开车帘看着外面青灰色的天,张秋池有些吞吞吐吐的:“无忧,我还是不去了吧!你们去就成,我还是去爹那里吧!” “姐!你怎么又反悔了呢?”易无忧拉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劝服她跟自己一起去宫里过年,都走到了半路她居然又反悔起来,“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那地方可是皇宫啊!是她这样的布衣百姓想也不敢想的地方,现在居然还要去过年?张秋池为难的看看易无忧有些生气的脸又看看车外。本来能住在王府,能有易相认了她做义女她就已经觉得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居然还要她去皇宫里过年,怎么能叫她不有些惶恐呢? “姐姐还是别再犹豫了吧!你若是再这样愁苦,无忧心里也不会好过呀!”看着她一直犹豫不决的样子,夏侯沐缓缓的开了口。 “嗯!”张秋池轻轻点头,这个润硕亲王平时嬉笑散漫、毫无气派可言,可有时候的一句话总会让人有种无从抗拒的压迫感! 走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张秋池有些分不清方向。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得前方一个柔软的女声:“王爷来了,本宫早早的就派人收拾好了和阳宫,就等着王爷和王妃来呢!” “谢过大嫂了!”夏侯沐抱了拳,稍稍欠身算是答谢。 眼前的人身穿金丝滚边的藕荷色锦袄,梳理整齐的蝴蝶髻上金步摇正微微的晃动,面上带着威严的微笑。见她朝自己看来,张秋池慌忙的低下头去。 “见过太子妃!”见易无忧福了一礼,张秋池也跟着拜了下去。明明低着头,张秋池仍能感觉的到那威严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看穿了一样! “大过年的,都是自家人,妹妹不必行这虚礼!上次王府失火妹妹被困,姐姐听了着实吓了一跳,现在见你没事就放心了!不知,这位是?”楚天翘的目光不时的瞟向张秋池! 宫里的女人对比自己漂亮的人都有着莫名的敌意吧?易无忧微微一笑:“谢太子妃关心。这是我姐姐张秋池!是家父收的义女!” “哦?是吗?”楚天翘细细的打量了张秋池一番,终于移开了眼,“那也是自家人,张姑娘不必拘礼!把宫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名女谢过太子妃!”张秋池深深的福了下去,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吧! ———————————————————————————————————— 看着张秋池一直拘谨的绞着手指,和夏侯泽那肆无忌惮盯着她的眼神,易无忧忽然觉得带她来皇宫是错的!闻见那阵幽幽的香气易无忧就知道邵嫔来了! 向皇上皇后和太后行完礼之后,邵嫔迈着步子走到易无忧面前:“妹妹没事吧?我上次听说妹妹差点被火烧了,可真是担心死了呀!现在见着妹妹没事,这颗心呀,总算是放下了!” 都是同样的客套话,一个是楚天翘一个是她邵嫔,这两个人说出来给人的感觉还真的就很不一样,怪不得楚天翘能做太子妃,而她到现在也只是太子嫔!易无忧默默的叹了口气:“多些姐姐惦记了!” “呦!这是哪儿来的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呀?”邵嫔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刺耳。 邵嫔眼中明显的戏谑和敌意,看得张秋池慌忙的低了头望着易无忧。紧握了她的手易无忧有些怒:“这是我姐姐,爹收的义女也就是相府的大小姐了!” 一句话说的邵嫔噎了半天,冷哼一声扭头朝夏侯泽走去,不过在看见夏侯泽的眼神时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张秋池一眼! 让易无忧觉得奇怪的是太后和皇后好像并不喜欢张秋池,对她总是冷淡淡的!好在张秋池并不在意,让易无忧安慰很多。 安顿好张秋池在和阳宫的住处回到房里后,易无忧却没有看见夏侯沐,问了诗琴才知道他一个人去了院子里。 月光下,夏侯沐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亭子里,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见易无忧正走过来!拉过她揽在怀里,夏侯沐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两国于云漠城开战,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呀!嗅着她秀发上的清香,夏侯沐觉得异常的舒心!眼前的女子不喜欢梳理复杂的发髻,总是随意的梳拢着用一支简单的发簪绾住;也从来不会穿华贵复杂的衣服,一直都是最简朴的素衣出现在人面前,从来都是这样不起眼的装扮,但站在人群里绝不会让人忽视。这个女子有的时候烈如火,有的时候却清如风,为了她所在意的她会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而她不在意的她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在为西宁国攻打云漠的事情烦恼是不是?”见他半天不说话,易无忧抚上他的脸轻轻的问着,“夏侯沐,跟我说说和阳宫的事情吧,我想知道,想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同样,这个女子也是聪明的,她从来都不会追问他不愿意说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的心里装的是秦司晨,直到在王府里听见她和陆怀闵的对话,听到她那句“原来我爱他爱的已经这么深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时,他才明白她的心意,当时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心底狂喜着跳动欢歌的声音! 该告诉她和阳宫里的往事吗?一次遇刺和一次王府失火,已经让他很是担忧了。还应该告诉她和阳宫里发生过的事情,让她也卷进这个漩涡中来吗? “好!总该要告诉你的!”夏侯沐点点头。自她嫁给自己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卷进这个漩涡里来了,就是自己不说她也总会猜的出,那就索性都告诉她吧!对她,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隐瞒! — 亲耐滴们,喜欢《风舞》的亲们不要吝啬手上的鲜花呦,墨需要你们的支持呦!墨的群-16298111,有兴趣的可以加进来和墨一起讨论啊!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三章 东宫往事黯神伤 当年的和阳宫可是相当的繁华啊!夏侯沐依稀还记得那时人影幢幢的样子! “母妃黎惠妃是皇后的亲妹妹,因为一直比较得宠所以皇后对母妃一直都不是太亲近。可毕竟是亲姐妹,凡事都会照顾着点,那时候同样得宠的还有现在的刘贵妃!刘贵妃因为替父皇生得长子,所以在宫里一直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直到夏侯泽三岁的时候,母妃和皇后一前一后相隔三天生下我和真正的三皇子,刘贵妃那嚣张的气焰才稍微得缓!不知道是不是母妃和皇后是亲姐妹的关系,我和真正的三皇子长相竟然异常相似,有时候连父皇都会认错!”夏侯沐轻轻的说着,“直到六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那年也如今年一般西宁国来犯,因为父皇刚登基不久,为了正君威、为了压压一众老臣的气焰,父皇决定御驾亲征!而在父皇带军走后的第三日,皇后带了母妃去了皇祠为父皇斋戒祈福。也就是那一次我失去了那个小我三日的弟弟,我顶着他的名字一直活到现在!” 那年,也是这样清冷的冬日!夏侯沐看着漆黑的园子,仿佛回到了那年的皇祠,回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时日! 皇后带了黎惠妃、二皇子润和三皇子沐去了皇祠,诵经念佛斋戒祈福!大人们能耐的住清静,而孩子们却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就是安静了片刻也总是闲不住的又出去玩耍!夏侯沐记得在皇祠过了两天就是自己的生辰,那是还是二皇子的自己可是吵着闹着要吃寿包的。母妃身边的宫女凝翠忍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花了半天的功夫给他做了一笼寿包,当凝翠一人一个发送完后把那个最大的寿包送进自己手里的时候,那是的二皇子是真的是开心的无法想象!握着那个大大的寿包在皇祠里整个园子的跑! “二哥!能把你的寿包给我吗?我想跟你换!”当三皇子沐捏着手里明显小了一号的寿包切切诺诺站在自己面前,馋涎欲滴地盯着自己手里大大的寿包时,二皇子结结实实的考虑了一杯热茶的功夫才点点头。 “好吧!反正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到时候你也要把你的大寿包给我!”递过自己的大寿包,二皇子认认真真的说着! “恩!”三皇子瞬间咧开了灿烂的笑容,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在皇祠的园子里跳着、走着。 可是当皇后和黎惠妃在房里闲聊家常,三皇子口吐白沫倒在皇后脚边不省人事的时候,那个叫凝翠的宫女却是哭着跪在地上一口咬定是受了黎惠妃指示!皇后一脸平静以一杯鸩酒赐凝翠极刑后,黎惠妃跪在地上对皇后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什么也没有解释只静静地说:“今日死去的不是三皇子而是二皇子,请皇后娘娘念在姐妹的情分上好好照顾他!臣妾敬请皇后娘娘赐鸩酒一杯!” 看着不久前还同自己言笑的黎惠妃已是一具倒在身边的死尸,皇后娘娘双目含泪拉起了伏在她**上哭泣的二皇子,盯着这个刚过了六岁生日的孩子一句一字的说:“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和阳宫的二皇子夏侯润,你的母妃也不是黎惠妃。从今往后你就是三皇子夏侯沐,本宫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想要在这个宫里活下去,你就必需记住本宫刚刚说过的话!” 自此以后和阳宫人去楼空、光景不复,而三皇子也因为受了惊吓缄口两年不言不语! 而对于那件事,史书里记载只有短短数语! ———————————————————————————————————— “嘉武帝四年初,后携黎惠妃入皇祠祈福。二皇子润急疾猝死。惠妃难忍伤痛,卒!”夏侯沐声音平缓,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当九岁那年在史书里看见这短短数句时,他才明白在这个皇宫里只有过客。想要在史上留下千古之名,除非自己足够的强大! 易无忧紧紧的抱着夏侯沐,她能想象得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却无法去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在亲眼看见弟弟和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还必需顶着弟弟的名字过一辈子是个怎么样的情景!皇宫真的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夏侯沐,从今以后还有我陪着你,守着这个秘密!”原来,他们俩都是同病相怜的人,都是同样顶着别人的名字在生活,同样有着难以言明的理由而不得不掩藏了真正的自己! 搂着怀里的人,夏侯沐有些鼻酸,手指轻轻的揉搓着她的秀发,这个最大的秘密终于也告诉她了! “那个凝翠,那个寿包?”易无忧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和疑惑! 听到这个,夏侯沐瞬间寒了双眸:“本来死的该是我,那个女人终究还是不敢对皇后动手的,杀了二皇子不仅可以为她儿子消除一个争夺皇位的人,也可以给皇后一记暗伤,怎么说黎惠妃都是皇后的亲妹妹。母妃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嫡长子的身份总比长子来的强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忍受着他们母子,但是这个仇,早晚有一天我会报的!” 听了这句话,易无忧心里一惊,挣脱了他的怀抱凝视着他的眼睛:“夏侯沐,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要迷失了你的本性,不要让仇恨蒙蔽了眼睛!” “无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你要相信,永远我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紧紧地复将她揽在怀里,夏侯沐轻柔却坚定的对她也是在对自己做着承诺! ———————————————————————————————————— “爷,云漠城被破了!”年初二一大早钟展就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和阳宫,一句话吓的易无忧手一抖,差点撒了一碗粥! “什么?”夏侯沐霍的站起来,思索了片刻对着易无忧说,“明儿我再陪你回易府,钟展走,去父皇那里!” 易无忧点点头,坐在那里愣了半天。云漠城被破了,这句话在她看来相当于听说政府下令打台湾一样震撼。 — 亲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的哦!嘿嘿,喜欢墨的亲们给墨花儿的支持呦!墨需要你们的支持。么么大家,(*^__^*)嘻嘻…… 最后要说一句!大家新年快乐啊,2009年里的每一天都要过的美美的哈!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四章 相府冬水年无欢 2009年的第一天哦,墨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棒棒。对《风舞》有意见和建议的欢迎给墨留言,要支持墨哦。谢谢,么么! — 近三更的时候夏侯沐才回到和阳宫,睡了没多久就早早的起来陪着易无忧回了易府。易相那里也得到了云漠城被破的消息,和夏侯沐一样虽然还是笑着脸可眼中的焦虑显而易见。让易无忧没有想到的是夏侯泽居然带着邵嫔也来了易府说是拜姑姑、姑父的年,可易无忧却十分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易夫人是很高兴看见夏侯泽带着邵嫔过来,拉着邵嫔就去房里闲聊家常。邵嫔虽是极不情愿放任夏侯泽找机会接近张秋池,但还是跟着易夫人去了内院。 看着夏侯泽默不作声一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张秋池,易无忧忽然站起来向他施了一礼:“我有几句话想和殿下单独谈谈!” 易相和夏侯沐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夏侯泽虽然也是一愣仍旧笑笑跟着她走到园子里,两人都是默不作声。 “润王妃找本宫出来,不会就是想同本宫一起赏这一池冬水吧?”见她半天不说话,夏侯泽忍不住开口。 转过头盯着他看着半晌,直到把夏侯泽看的僵硬了笑容易无忧才来了一句:“殿下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能得润王妃夸赞一句,本宫实乃三生有幸!”忽然躬身一揖到底,夏侯泽并不回答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妃也是个聪明人,何苦会说出这等不聪明的话来?” “殿下!”听了他的话易无忧有些许的焦急,“姐姐心思单纯,适应不了皇宫里的生活!还望殿下高抬贵手,不要将她卷进那个圈圈里去!” 夏侯泽忽然一阵大笑:“心思单纯?要论心思单纯,谁也比不过你润硕王妃吧?”一句话,放佛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一般! 易无忧心里一惊,转过头看着一池冬水。 “易无忧,你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亦看着那一池冬水,夏侯泽似乎并没有想要她回答,“那就是提议父皇给你和润之赐婚。如若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个痴儿;如若先前就听过你在和阳宫的那一番言论,我当初根本就不会开这个口,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易无忧轻叹,有些庆幸当时他提了那门亲事,要不这辈子她也不会遇见夏侯沐:“殿下,这世上岂有‘后悔’这味药?” “不错!这世上的确没有后悔药,所以王妃认为我会再做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吗?”接过她的话,夏侯泽毫不客气的回了回去! “殿下!”易无忧瞪大了眼睛,却见夏侯泽已经迈开步子走出园子! 长长吐出一口气,易无忧觉得有些乏力。夏侯泽真的会把张秋池拖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一个口蜜腹剑的楚天翘,一个嚣张跋扈的邵嫔,这两个人随便一个也不是张秋池能应付的来的呀! 一整天,夏侯泽都在对张秋池大献殷勤,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的意图;一整天,张秋池都是兢兢战战的过着,还不时的忍受着邵嫔那阴寒的目光;一整天,易无忧都是眉头微锁满腹心事。而夏侯沐却是他一贯懒散不羁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也只有眼里隐现的焦虑能看得出他在为云漠城的事情烦恼! ———————————————————————————————————— 半夜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人,夏侯沐什么也没说穿了衣服就走。匆匆忙忙的样子让易无忧觉得心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想起了白天的时候和夏侯泽的对话。 南夏王朝的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在这个人的身上易无忧总觉得出危险的气息。秦司晨的死,从易府回来时遇刺,还有上一次王府失火大概都是他派人做的吧?夏侯沐什么都不告诉她,是怕她卷进这个皇权的斗争中去。可是夏侯泽不是已经是太子了吗?为什么他还要处心积虑的做这么多的事情? “易无忧,你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那就是提议父皇给你和润之赐婚。如若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个痴儿;如若先前就听过你在和阳宫的那一番言论,我当初根本就不会开这个口,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思索着这句话易无忧忽然一惊,他一直自称本宫,对她则以王妃相称,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叫的她的名字说的是我,而不是“本宫”、“王妃”这样的称呼。夏侯沐、夏侯泽,这兄弟俩表面和善,暗地里早就风起云涌了吧?易无忧有些担忧,玄武门之变、九子夺嫡,她所知道的这些宫斗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呀! 缩着身子蜷成一团,易无忧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 天冷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叫人找来了毽子和张秋池还有几个丫头踢了起来。等了一天也不见夏侯沐回来,倒是傍晚的时候钟展回来说要在宫里呆上几天。收拾了几件衣服交给钟展,易无忧就见他又急急忙忙的走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早上刚吃了早饭,福安过来通报说是林嘉来了,让易无忧觉得有些意外!匆匆的赶去前厅就见林嘉正来回的踱着步子,一脸的不安和焦虑。 看见她的时候林嘉犹豫了一下还是拜了下去:“参见王妃!” “林小姐快起来!”易无忧拉起了她,那满脸的焦急告诉她有事情发生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嘉搓着手,看了她片刻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我爹,我爹被收监了!宫门的侍卫不让我进宫。我想来找、来找王爷,可是他又不在,现在也只有王妃你能帮我了!” “什么?”易无忧皱着眉头,怪不得夏侯沐这么匆匆的进了宫还说要呆几天,“林小姐想让我带你进宫?” 见林嘉点点头,易无忧吩咐人备了马车。可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还是被拦了下来,说是皇上下的旨,不准林家人进宫!看着林嘉泫然欲泣的样子,易无忧握着她的手:“林小姐别着急,回去再等等吧。我先进宫去看看!”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五章 毛遂自荐劝将雄 让车夫送了林嘉回去,易无忧领着诗画准备先去祥宁宫,刚进宫门走了没多久就见夏侯沐、夏侯渲还有钟展迎面走来! 夏侯沐有些惊喜,走过去握了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思念你了,三哥!”夏侯渲咧着嘴转到易无忧身边,“三嫂我说的对不对?” “去!”白了他一眼,易无忧正了脸色问道,“听说林将军被收监了,怎么回事?” “那个老顽固!哎!”夏侯渲一声长叹,“怎么都不恳认罪!云漠城失守,身为主帅他难辞其咎,非要为自己找理由,居然还顶撞父皇!只是将他收监,已经是轻罚了!三哥,三嫂我就不送了,等忙完了这阵儿,我就去王府走走!” 牵着手走在已经喧闹起来的大街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自秦司晨之后,林嘉又变成了他们俩之间的一个结,一个“活结”。虽然有的时候易无忧也会拿林嘉出来调笑夏侯沐,但是她心里知道,林嘉于她就相当秦司晨于夏侯沐一样。 有关林嘉的事情,易无忧曾经问过诗画。据说当年夏侯沐的心病能好,封口两年之后再开口说话,倒有一半是林嘉的功劳。看来当时邵嫔说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还是真有其事。要不然,那次在宫里的时候,夏侯沐也不任她那么亲近的挽着自己也不推脱,有林嘉在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忘了自己的存在。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捏捏她的手,夏侯沐看着她有些茫然的脸。 “啊?”回过神来易无忧微微一惊,“在想林嘉。夏侯沐,我们去看看她吧!” 夏侯沐的脸上显出一丝尴尬:“你怎么想起她来了?她来找过你?” “嗯!”易无忧点点头,“皇上下了旨,不让林家人进宫。她现在是求佛都无门而入呀,我看她急的都要哭了!” “唉!”夏侯沐忽然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我还当真以为你是想我了才进宫来的,原来不是呀?怎么你对谁都好,偏偏对我这么薄情呢?” 易无忧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说笑,索性也跟着他哄了起来:“我怎么对你不好了?我知道王爷你与林嘉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长年未见,我这不是想着方儿给你们制造见面的机会吗?怎么还说我不好呢?” “这还没到中午呢,谁家就开始做醋溜白菜呀?”夏侯沐忽然高着声音喊了起来,“啧啧,整条街都是酸溜溜的香味儿!钟展,咱们府里有多久没吃醋溜白菜了?” 走在旁边听见这句话的人都疑惑的看了夏侯沐一眼,努力的嗅嗅鼻子也不曾闻见醋溜白菜的味道,不禁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跟在后面的诗画和钟展都是噗嗤一笑。 “爷,小的不记得了!”假装没看见易无忧那威胁的眼神,钟展笑的一脸灿烂,“大概是打咱们府里有了王妃后就没吃过!” “笑什么笑?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看着同样龇牙咧嘴笑的一脸灿烂的夏侯沐,易无忧嘀嘀咕咕的嘟囔着,“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跟班儿!” 这说的叫个什么话?夏侯沐憋着嘴瞟了后面同样憋着嘴的钟展,好像忽然明白了易无忧刚说的话。 走了没几步,夏侯沐忽然拉着她走进一家店,老板看见他的时候满脸堆笑的又是作揖又是端茶倒水的,看见易无忧的时候是真的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弄的易无忧以为自己的衣服又是“不伦不类、有伤风化”! 夏侯沐轻咳一声,吓的老板立时收了那放肆的目光:“王爷上次让小人找的墨玉笛小人找着了!” 接过那精致的盒子,夏侯沐打开取出一支漆黑如墨的笛子细细检查了一遍后交到了易无忧手里:“总想着该送些什么给你,金银首饰那些个东西送别人还成,送你,我可拿不出手。知道你素来喜爱吹笛,就托人寻了这墨玉笛来给你!” “夏侯沐!”低低地叫了声,易无忧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轻轻蹭着他的脸。他说的轻松,可这笛子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看着店里所有的人都十分尴尬的转开头,夏侯沐的脸有些发烫,心想着回去就要告诉她——这得改! ———————————————————————————————————— 出了玉宝轩几人还是去了林府,站在前厅里等了片刻,易无忧就见林嘉一阵风似的奔进了夏侯沐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鼻息里轻声叹息般的一笑,这个林嘉只要见到夏侯沐,还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一般!把脸别向一边,易无忧不想去看夏侯沐看着自己都那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润之,润之,皇上他不让我进宫,”林嘉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爹他、他不会有事吧?” 看着易无忧转着眼到处扫视着就是不看自己,夏侯沐皱着眉轻轻推开林嘉:“云漠城失守,林将军作为主帅是难辞其咎,可偏偏将军是个脾气火爆的人,非说是副将不听号令擅离职守才让西宁军有机可乘、占了先机!” “那、那怎么办?”林嘉抬起梨花带雨般的脸看着夏侯沐! “嘉儿,怎么这么没礼数?没见王妃也在这里吗?”一旁的易无忧刚想说话就听见一个责备的声音。从后堂走出的妇人一福到底:“见过王爷,王妃!” 好像真的是听见这话之后才看见易无忧,林嘉急忙退开几步微红了脸福了下去:“王妃!” 抬了手示意她起来,易无忧默不作声地站在夏侯沐的身边,一脸淡然,静静的看不出喜怒。林嘉拭了泪,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夏侯沐:“润…王爷有办法能救救我爹吗?” “是啊!王爷救救我家老爷吧!”林夫人的眼里也含了泪,“王爷、王妃请上座,别站着说话呀!” 夏侯沐摸着下巴,眉头紧锁:“因为云漠城的事情,父皇已经是心力交瘁。对于林将军的事情,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怕是说了也是适得其反!” 听他一说,林家母女对望一眼同时问道:“那怎么办?” 夏侯沐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除非将军自己认罪,可是依将军的脾气,怕是……” 听了他的话,林家母女都低下了头。林将军的脾气她们都清楚的很,他若是认定自己没错,是怎么也不会认罪的! “让我去吧!”静默的厅堂忽然响起轻柔的声音,“让我试试能不能劝得林将军自己认罪!” — 花儿,花儿,亲耐滴们,喜欢墨的话就给朵花儿吧!哭谢~记得有什么意见和介意要提哦!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六章 探囚牢智说心回 监狱对于易无忧来说并不陌生,可这古代的大牢,还是让她觉得异常的压迫。刚进大门就有一股浓重的潮湿味传了过来,忍不住掩了口鼻易无忧皱起眉头,潮湿的空气中似乎还夹杂了些许霉味和一丝血腥味。 “不是跟你说过这大牢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吗?”夏侯沐握了她的手递上一个荷包。 清新的薄荷味和着淡淡的茶味还有茉莉花的清香,让易无忧顿时觉得清爽很多:“我可是帮你呀!”越往里走越觉得压抑的难受,易无忧一手握紧了夏侯沐的手,一手捏紧了手中的荷包。 “王爷,就是这里了!”狱卒打开门,让到了一边。 像是个大笼子一般,这间牢只在一人半高的地方看了个小窗。借着窗外投来的些许光亮,易无忧看见墙角的板床上正靠着一个怒目而视的中年人。 “王爷金贵,怎么到了这里来了,还是请回吧!”看清了来人林凡威闭上了眼睛,忽然又睁了开来打量了易无忧一番。 “将军何苦还是如此顽固?”夏侯沐皱眉,他这个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臭。 易无忧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却看见靠在墙角的人又闭上了眼睛。推了推夏侯沐:“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林将军单独谈谈!” 看看她又看了闭着眼的林凡威,夏侯沐拍拍她的手走了出去! 缩在墙角的人不满的咳了几声,索性整个人躺了下去一个翻身脸朝里。果然是个臭脾气,易无忧心想着微微一笑。 看着板床上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的翻来覆去,压的那个本就不结实的板床吱吱作响,易无忧终于开口说话:“请问将军投身军伍,为的是什么?” 翻来覆去的人听着这话似乎一愣,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才缓缓的睁开眼,盯着那个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小丫头,声如洪钟般地吐出四个字:“保家卫国!” 听了这四个字,易无忧展颜笑了开来:“那么将军您保的是谁的家,卫的是哪个国?” 林凡威忽然从床上弹坐而起,怒瞪着她:“卫的当然是我南夏王朝,保的自然是我南夏王朝千万百姓的家!丫头,你这话问的是个什么意思?” “好,说的好!”并没有被他一脸暴戾的样子吓住,易无忧笑的反而更加灿烂,“那将军您做到了吗?” “我!”刚吐出一个字,林凡威忽然止声不语,眼中凌厉的光芒渐渐黯了下去。 见他如此,易无忧也收了满脸的笑意,一脸正色的看着这小小的囚牢里唯一的窗口:“云漠城失守,副将不遵帅令擅离职守固然是大罪,可将军就没有治军不严之罪吗?将军有没有想过,副将为何会不遵帅令?人非完人,孰能无过,将军就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错吗?” 听着她一句句的指责,林凡威心口压着气,却什么也说也说不出来。只看着那个丫头一脸肃穆的看向了自己:“皇上把南夏万顷疆土的北门交由将军;云幽满城百姓把家园兴衰交给将军;我南夏千万军士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将军。难道将军一句‘副将擅离职守,以致西宁军有机可乘’,就能给我南夏王朝那么多饱受战火折磨的无辜百姓;就能给战场上死去的一众军士一个交代吗?” 看板床上的人眼神慢慢起了变化,易无忧吐出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将军,您要知道您不是一个普通人。说小了,您是一家之主,您是林家一家老小的守护之人;说大了,您肩上担负着的可是南夏王朝千万百姓安居乐业的重则!” 林凡威有一丝愕然,站在那里的明明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这一番话那里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能说的出来的?南夏王朝万顷疆土;饱受战火折磨的无辜百姓还有那战死沙场的众多军士?那纤弱的身子里却装了一颗心怀天下的仁者之心吗? “将军好好想想吧!要知道您的头上可是高悬着南夏王朝兵马大元帅的头衔!”望着已陷入沉思的林凡威,易无忧笑着颔首,转身离去的时候听见了后面的一声询问。 “姑娘是?”声音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和暴戾,有的只是谦和。 “易无忧!”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就准备离去,却忽然又停了下来清清楚楚地加上了一句,“夏侯沐的妻子!” ———————————————————————————————————— 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林凡威盯着那扇已关上的铁门。 “说小了,您是一家之主,您是林家一家老小的守护之人;说大了,您肩上担负着的可是南夏王朝千万百姓安居乐业的重则!”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林凡威忽然一笑。还真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南夏王朝兵马大元帅?听她一说,林凡威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似乎又重了许多。 千万百姓?林凡威眯着双眼,似乎又看见了在战火中逃窜的无辜百姓慌乱的哭喊声,那里面有老人浑浊的低泣;有妇人撕心裂肺的哀号;更有尚在襁褓中的幼婴洪亮的啼哭。一家老小?现在要是在家,大概女儿正和自己撒娇言欢吧! “易无忧,夏侯沐的妻子!”临走时的几个字清清楚楚的印在耳朵里,林凡威似乎听出了这几个字的意思。那个丫头大概知道了夏侯沐和女儿的关系,要不也不会临走的时候还偏偏清清楚楚地加上一句“夏侯沐的妻子”。想到这里林凡威忽然一声叹息,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比不上这个丫头!易无忧?林凡威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一惊瞪大了眼睛,姓易的?莫非就是易相家那个傻女儿?可是不是说她是个痴儿吗?怎么突然就好了呢?夏侯沐是什么时候娶的她?自己长年在云漠城,有些事情还真的就不知道! “老李,我要见皇上!”忽然大声的叫唤,林凡威走向门口。那些个事情他暂时管不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失去的云漠城给夺回来,才能对得起皇上和百姓的信任,对得起已战死沙场的一众将士们! — 天冷了,亲们要注意身体呀!身体最终于哦!加油,加油,一起加油。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七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量收购鲜花,亲们喜欢的话就支持墨一朵鲜花儿吧!对于文文的一些看法可以给墨留评,花砖全收!呃~瞎砖不收啊! — 窝在软榻上,易无忧托着腮看着正在发愣的张秋池。夏侯渲又是一大早的跑来喊走了夏侯沐,不过这次却是一脸的欢颜说是林将军认罪了,立了军令状要戴罪立功收复云漠城,否则军法处置。皇上虽然撤了他兵马大元帅之职,倒也欣然同意他戴罪立功的做法,毕竟他多年来镇守北疆,对西宁的军情、国情都比较熟悉。既然林凡威立了军令状要收回失地,皇上也颁了旨,仍旧任他为主帅,如果在三个月内收回云漠城那就官复原职,若是收不回来那便军法处置、罪加一等。 “姐,你怎么了?”看着半天连眼睛都不眨的张秋池,易无忧终于忍不住喊了她! “啊?什么事?”张秋池似乎吓了一跳。 摇摇头易无忧叹了口气:“你怎么了?一直都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着窗外思索了片刻,张秋池轻轻的来了句:“无忧,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呢?你打来我打去的,弄得名不聊生、生灵涂炭的是为什么呢?” “为了自己的野心呗!”刚进来的诗画立即接过了话,“谁每个野心呀!就是心大心小呗,宫里的皇子们哪个不想当皇帝,可皇帝也有野心啊,当了皇帝的就想当更大的……” “你个死丫头,不要命了是不是?”还没说完,坐在那儿的诗书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议论主子们的事儿了?这话要是叫人听见了还不撕了你的嘴?” 听了这话,诗画立即住了口吐吐舌头。半天没吭声的易无忧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谁没个野心啊?就是心大心小呗!诗画说的没错!” 看着都已陷入沉思的易无忧和张秋池,诗书瞪了诗画一眼,拿起针线继续绣花。 默念着刚才诗画那句“谁没个野心,就是心大心小呗!”易无忧看着窗外,脑子里有一些混乱。为了自己的母亲和那个替他死去的弟弟,夏侯沐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心里的仇恨好像并不浅呀!他也是有野心的吧?那他是心大还是心小呢?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会弄的生灵涂炭、名不聊生吗? “夏侯沐,千万不要因为仇恨,因为野心而丧失了自己的本性!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怕我就要不起你了!”心里默念着,易无忧闭了眼合上那一片沧桑尽落。 ———————————————————————————————————— 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夏侯沐不想惊醒熟睡的人。撑着胳膊凝视她熟睡的容颜,抬起手想抚平那微皱的眉头。睡着了还皱着眉?最近大概忙坏她了吧?自云漠城失守之后,她大概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夏侯沐一声叹息,却惊醒了枕边人。 “你回来了?”虽然醒了易无忧依旧闭着眼,偎进那个宽阔的怀抱,“身上好冰呢!” 伸手刮了她的鼻子,夏侯沐用下巴轻蹭她的额头:“那你还抱的这么紧?” 怀里的人似乎觉得有些痒,往下缩了缩“咯咯”地笑了起来:“胡子可真扎人!不让你早点暖和起来,我也要多受会儿冻啊!” “很扎吗?”抱紧了怀里的人用力蹭了蹭,夏侯沐闭上了眼睛,“以后呀!还得扎你一辈子,你就忍着吧!” 闭着眼笑的一脸幸福,易无忧靠紧了身边已经开始暖和起来的人。 ———————————————————————————————————— 醒来的时候,枕边又是空空。看着身边空着的半张床,易无忧笑笑。他从来不会叫醒她,都是那么静悄悄的离开,让她睡到自然醒,每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很懒,而且是越来越懒了。 雪正融,成滴,落在掌心,溅成一朵花。易无忧坐在亭子里听着雪化后滴滴答答的声音,闭上眼感受着手心的那一丝冰凉,心里难得的平静。 “小姐,林小姐来了!”听见如锦的话,易无忧转过头就看见林嘉正朝自己走来。 “我想和王妃说几句话可以吗?”林嘉看着易无忧又看看如锦。 盯着她一直微笑的眼看了片刻,易无忧点点头:“如锦,你先回去吧!” 看着如锦离开了园子,林嘉忽然深深一礼福了下去:“林嘉谢谢王妃救了我爹!” “林小姐起来吧!”易无忧扶起她后,又转头看向远方,“救了将军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我去劝将军也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南夏王朝的百姓不受异族的欺凌!” 林嘉心里微微一怔,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话。看着伸手接住亭檐上的水滴不再言语的易无忧,林嘉忽然问了句:“王妃似乎不喜欢我?” 听她这么一问易无忧僵了手,一滴水珠破碎在指尖。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林嘉一笑刚要说话,就听见了易无忧淡淡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林小姐于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顶多也就是我夫君的旧友。既然是陌生人又何来喜欢与不喜欢的说法?” 林嘉睁大眼睛愣在那里,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话,她真的就这么直白?原本想着刁难她一次,却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反而弄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的笑笑,林嘉忽然抬起了下巴:“王爷有和王妃说过他儿时的事情吗?王妃嫁给王爷大半年了,想必王爷什么都告诉王妃了吧!” 这个女人这么不依不饶的,不就是在炫耀她和夏侯沐认识的时间长吗?易无忧忽然烦躁了起来揉搓着手,既然她想炫耀那就让她炫耀吧! 见她不说话,林嘉忽然笑了起来:“认识王爷那年我才五岁吧!那时候的王爷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的他像个刺猬,对谁都防备,而且也不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愿意和我说话,不过大概是很久不说话的原因,他说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连基本的发音都要纠正。呵呵,没想到那时的我却在教一个比我大了三岁的人说话。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的很呢!王妃你说是吗?” 易无忧静静地听着她仿如陷入回忆的叙述,没有吱声。他和林嘉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小的时候的事情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每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亲眼看见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弟弟还有自己的母亲死在面前,之后封口不言不语地生活了两年,还得顶着弟弟的名字生活着一直到现在,她就觉得心口有一种几近窒息的疼痛。 “那林小姐又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说话呢?”听见林嘉最后一句问话,易无忧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对与他,我知道的远比小姐你知道的多。毕竟,我是她妻子!小姐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多多陪陪将军吧!大军,不日就要开拔了吧!” 林嘉捏紧了拳头眸中闪过一丝妒火,看着从面前走过的易无忧,对着她的背影喊着:“王妃还不知道吧!皇上任命王爷为副将,过了十五就随大军启程云漠城!”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八章 一去千里烟波渺 这几天一直阴冷阴冷的,冷的肚子都痛啊!哎!亲们要注意保暖啊! — 刚走进初荷院准备解了斗篷,夏侯沐就见站在门口的易无忧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抱着自己!半天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紧紧地抱着! “这么想我呀?”夏侯沐忽然笑笑环住了她。半天也等不到回音,轻轻地推开她就见到脸上一片淡淡的泪渍。 “怎么了?”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夏侯沐微惊,莫非,她已经知道了?握了她的手慢慢走进房里! 接过他递过来的斗篷,诗画忽然凑到他耳边轻轻的来了句:“爷,今儿林小姐来过!不知跟王妃说了什么,她走了之后王妃就一直不对劲儿!” 林嘉?夏侯沐皱了眉若有所思,这个丫头还真是越来越有些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了,看来还真的不能这样由着她呀! “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从后面环住她,下巴靠在她的颈窝处,两张脸靠在一起轻轻的摩擦着! 易无忧闭上眼,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隔了片刻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我怕!” 牵动嘴角一声浅笑,夏侯沐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什么时候,无忧公子也变得这么胆小了?” 然而这次,易无忧却没有反驳他的调侃:“夏侯沐,我也不知道我怕些什么,但是总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千万不要有事!答应我好不好?” 听了这话,夏侯沐扳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放心,我不会有事。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嗯!”含着泪点点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眼神茫然毫无焦距。怕!对,她是真的怕!像她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也不知道怕些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将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他这一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没有想到,自己对他的依恋已经这么深了!竟然会这么的不舍! — 然而,不舍归不舍,终究还是会有分别的那一刻。易无忧还是第一次看他一身戎装的样子,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仔细地帮他整理着衣领,易无忧看了眼同在队伍中的林嘉,恶狠狠的警告他:“告诉你,除非是公事,不然不许你和她多说话!有她爹在,不需要你多关心!” 夏侯沐苦笑着摇摇头,他也不明白林将军怎么就肯让林嘉做了随军医官。见她一副威胁的样子,忽然咧开嘴角来了句:“我越来越喜欢醋溜白菜了!”易无忧忽然瞪大了眼睛,歪了半边脸就要来个“河东狮吼”,夏侯沐急忙摸出挂在脖子上的玉,“放心,有它帮你看着我呢!” 举起这块不知道是该叫玉佩还是该叫玉环的东西再次细细观摩着,夏侯沐真的不明白易无忧是怎么想出来叫人雕了这么一块东西——明明就是一块玉环,偏偏下面还多出了一段箭头一样的部分,玉身上清晰的刻着一个“忧”字。而她自己的那块也是一块玉环,下面多出来却是一个十字,玉身上刻着的不是“沐”是一个“润”字! “怎么?没它帮我看着你,你就为所欲为了是不是?”明显缓慢上扬的声调听地夏侯沐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怎么会?”看着缓缓行进的大军,夏侯沐忽然重重的抱住了她,一脸凝重,“记得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不想见到你跟现在一样这么瘦!我,走了!” “嗯!”看着他翻身上马,易无忧重重的点点头,转过身退却了一脸的阳光灿烂。 夏侯沐,记得要好好的回来!缓缓行走的大军还有夹道相送的百姓,让她忽然想起了杜甫的那首《兵车行》里描写咸阳千里相送的场面。 夏侯沐,记得要好好地回来!记得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易无忧心里默默地念着,忍着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水,抬起头却发现天边一直不变的青灰色。这个冬天,好像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太阳,一直都是这幅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模样。 — 缓缓地走回了润硕王府却发现夏侯泽正坐在前厅里,不知正和张秋池说些什么!易无忧能感觉的出来,对夏侯泽,张秋池好像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和不安。相反,有的时候总见她呆呆地出神,偶尔还会露出淡淡的笑意。心底里暗暗地叹口气,她是真的不希望张秋池进宫,皇宫了可不存在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啊!若是真的进了宫,易无忧想象不出来张秋池会变成什么样子! 掩口轻笑,转眼间看见易无忧回来,张秋池站起来迎了上去:“无忧回来了?王爷,走了吗?” “走了!”点点头刚要给夏侯泽行礼,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 “本宫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张姑娘吧!”话虽是说给张秋池听的,可那一双眼却一直盯着易无忧! 分明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挑衅的味道,易无忧抬起头:“那我送送殿下吧!” “好啊!”夏侯泽微昂了下巴,眼中带着笑意走了出去。 就要出门的时候夏侯泽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依旧是那样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她。差点撞上那宽阔的胸膛,易无忧一惊,退后两步静静的看着他:“殿下,能否高抬贵手?” 夏侯泽忽然一阵笑:“王妃还真是健忘,本王曾经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记了?” “没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易无忧有些许的恼怒,“我只是不希望殿下把我姐姐拖进那个暗无天日的高墙里!” “易无忧你还真是大胆!”夏侯泽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厉色,“本宫可不是润之,由得你这么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你口口声声不想让张姑娘进宫,你就没有问过她自己的意见吗?难道你想让她一辈子以相府义小姐的身份住在润硕王府里?” 易无忧心中一顿,还真的就没有问过张秋池自己的意思,难道真的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不像让她进宫?难道就真的让她一辈子都呆在王府里? 看着她微微发愣的样子,夏侯泽忽然低下头来凑在她耳边耳语般的说着:“易无忧,本宫今天正式向你下战书。看看你易大小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是不是真的就如父王说的,把咱们几个都比了下去?” 易无忧震惊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心神烦乱! — 哭求鲜花、收藏!如果有亲给评,那墨最开心了,墨想知道亲们对这个文的看法!谢谢!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九章 始料未及惊天变 恍惚地走回前厅,见张秋池依旧站在那里张望着大门处,眼中一丝迷离的眷恋看地易无忧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她真的多管了,但是,那里是皇宫啊,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呀! “姐!回去吧!”摇摇头,易无忧牵了她的手。随她去吧,这些事情还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感情这档子事情谁能管得了呢?现在都快自顾不暇了呀! 想想夏侯泽刚刚说的话,些许挑衅、些许戏谑还夹杂了些许无法言明的东西,像一阵阴风吹得她阵阵心悸。这个夏侯泽,还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从开始认识他,易无忧就觉得这个人透着强烈地危险气息,虽然也是一直微笑的脸,但在他的笑容底下易无忧总能察觉的出那丝阴寒。 看着她一直精神恍惚的样子,张秋池以为她担心夏侯沐,微笑着扶着她坐在软榻上:“放心吧!王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这么恍恍惚惚的,真是让人不放心!” “姐!”易无忧忽然抱住她,像个孩子抱着自己的母亲似的贴在张秋池的身上,呼吸着她身上淡淡地馨香,“姐!夏侯沐、爹还有姐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有事,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过的不开心!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记得都不要迷失了自我好吗?” “无忧!”仿佛叹息般地吐出两个字,张秋池的眼中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茫然地看着窗外,“无忧,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事了,你会原谅我吗?” 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到,易无忧闭上眼睛。姐,你选择了你要走的路,要去嫁给夏侯泽吗?你真的不知道他和夏侯沐之间的暗里风波吗?若是真的有一天,他们兄弟俩兵戎相见,我们俩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对方? 但是夏侯泽说的没错,我总不能限制你要走的路,我总不能因为我觉得宫里不好就阻止你,而让你一辈子以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呆在王府里!可是姐,我真的很舍不得!我心里想的你都能明白吗? “无忧,过几天我陪你回去看爹好不好?”好像觉得气氛突然有些伤感,张秋池笑着推开她。 “好!”换上了一脸的灿烂,易无忧弯了眉眼。 ———————————————————————————————————— 虽然并不是亲生的,但易无忧真的把易相当成了父亲。喜欢他宠溺的抚摸自己的头顶;喜欢他在自己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佯装的怒意;喜欢他在自己讲出一个笑话时捧腹大笑的样子!父亲——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她觉得温暖。 然而这次回家时,不请自来的两个人让易无忧心里面有些憋闷!夏侯泽还真的是阴魂不散,不过邵嫔阴冷的眼神却更胜一筹。 看着易无忧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夏侯泽忽然牵动嘴角笑了起来:“新婚以来,王妃和润之还是第一次分别吧?闲来无事不妨多进宫走动走动,皇祖母和母后那里该是非常想念王妃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易无忧微皱了眉,还是颔首回答了他:“多谢殿下提醒,我会的!” “唉!”邵嫔忽然拖长尾音,重重地叹了口气,“妹妹怎么也不着急呢?听说林小姐做了随军医官呀?” 那一脸得意的模样看地易无忧瞬间就有想笑的冲动,迎着邵嫔的目光,眉里眼里都含满了浓浓地笑意:“要是他能娶了林小姐,我可真替他高兴呢!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且他们俩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你说若是林小姐真的进了润硕王府的门,可不又多了个人给我斟茶行礼。唉!我这个人最见不得人行礼了,可是若说不行礼吧,又不合规矩,怎么说我也是润硕亲王正妃呀!” 懒洋洋的一段话说地邵嫔顿时泄了那得意的气焰,愤怒的眸子不时地在易无忧和张秋池身上扫来扫去,“正妃”两个字像把刀似的,刺的邵嫔心头发憷。 懒得再去理会她,易无忧走过去牵了易相的手,看着易夫人:“娘,我想跟你借爹一会儿!我想跟爹说说话!” 易夫人看着眼前的人,眸中露出一丝柔和。自从这个女儿不再痴傻之后,从她叫了她一声“娘”之后,对这个女儿她是再也冷漠不起来了,慢慢的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什么借不借的!外面天冷,你爹身子又不好,可别冻着了!” “嗯!”笑着眉眼,挽了易相的胳膊走进园子里。 前后踢踏着腿脚,易无忧歪着头靠在易相的肩上。静静地看着一池冬水,父女俩就这么坐着。 “不是有话跟爹说吗?怎么又不说话呢?”轻轻的说着,易相一脸的慈祥。 “其实就想这么靠着爹身上!”说着话,易无忧又往易相颈窝处靠了靠,踢踏着双脚,“有爹在身边,我觉得天塌了都不怕;有爹在身边,我觉得我永远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用去烦;有爹在身边,我觉得很安心!真的就想一辈子都呆在爹身边呢!” “真是个傻丫头,”易相呵呵一笑,“都已经嫁人了还说这种孩子话!也不怕人笑话!” “我是说真的!”易无忧忽然一本正经的看着易相,紧接着又笑了脸靠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脖颈,“再说了,你是我爹,谁敢笑话我!” 这个冬日难得的太阳挂在西天,留下一缕残光照在靠在一起的父女俩身上,无比的祥和!就这么紧紧的搂着易相的脖颈,靠在他肩上,易无忧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想远在北疆的夏侯沐现在怎么样了;也不去想前厅里张秋池、夏侯泽还有邵嫔到底是什么样;更不想去思考以后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她只想做一个享受着父爱、在父亲的怀里撒娇的孩子! — 当乌衣十七骑满脸风尘站在她面前,递上那封信的时候,易无忧真的是张大了嘴吧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夏侯沐贴身的乌衣骑侍卫,居然还兼职做了信差! “丫头,终于到了云漠城了!北边真的冷啊,还在飘着雪呢!林将军说这样的天气对攻城来说可不妙啊!哎!城里面的可都是我南夏的百姓啊!将军派人来叫我了,这次先写这么多!记得给我回话,一个字也得回!” 看完最后一个字,易无忧忽然噗嗤笑了起来,她能想象得出夏侯沐站在她面前恶狠狠的说着“记得给我回话,一个字也得回!”的样子! 每隔三天,都会有乌衣骑侍卫送过来一封信。夏侯沐的信里都是短短数语告诉她自己的近况还有战况,有时候从字里易无忧能看的出他写的很急,想着他在那样的时候还能给自己写信,易无忧的心里是真的既欣慰又感动! ———————————————————————————————————— 目送乌衣十八骑策马绝尘而去的背影,易无忧笑笑。刚要回去,却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疾驰而至的骏马一声嘶叫停在王府门口,易府管家老鲁满脸的焦急跑到易无忧面前。 “鲁伯?”看清来人,易无忧有些惊讶。 擦了脸上的汗,老鲁喘着气说着:“小姐,皇上、皇上下令,将老爷打入天牢了,说是老爷通敌叛国!” “什么?”易无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易相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 — 天冷,真的冷啊!公司空调还歇菜了,哎!还没有外面走道暖和呢,又一次把墨冻的闹肚子了,555 亲们,还有花儿的就给墨一朵吧,收藏收藏啊!最好给墨留评,让墨知道你们在看,让墨知道你们是不是喜欢,o(n_n)o谢谢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章 不知所措心神乱 易相通敌叛国的事情,在朝里像是炸开了一锅粥。皇上得了西宁国主写给易相的信函,还有易相赠予西宁国主的信物,当时在朝上易相也是毫无顾忌的承认了那物件是自家的东西。北疆云漠城正和西宁开战,闹出这么个事情,皇上是宁可信其有,索性就将易相收了监。 一连三天,易无忧带着张秋池陪着易夫人去找了易相在朝上的旧友,可那些个人不是借故说自己生病,就是直接让下人说不在家。倒也有实话实说自己不愿惹事上身的!当真就是人情淡薄的很,一个个的都想明哲保身! 宫里是肯定进不去了,上次林将军失了云漠城被收监都禁止林家人进宫,这次易相头上扣的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可让易无忧没想到的是居然连大牢都不让进。 从一开始易无忧就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易相已经是南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他何苦去勾结西宁国呢?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阴谋,一想到阴谋两个字,易无忧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虽然极力的想否认,但那个名字就像是滴尽水里的一滴墨,虽然渐渐浅淡了开去,却蔓延到了全部! 静静地坐在房里,易无忧茫然的很!这样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想来想去唯一能帮上忙的夏侯渲也派人传了话说是被皇上了禁了足,不过叫她不要着急,易相的事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暂时不会有事。 如锦和诗画知道她心情不佳,也都静静的坐在一边陪着她。 “唉!”诗画忽然无奈的叹了口气,“要是爷在家,那就好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呢?相爷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呢?我看呀,八成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个丫头,平常没心没肺的就是个孩子,可有时候蹦出来的一句话还真的就像是个旱天雷一样炸人。 栽赃陷害四个字听易无忧心里一惊,难道真的是那个人做的?可是他又何必呢?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那点好胜心?想到这个,易无忧忽然气愤的浑身都在发抖,冷冷的看着窗外,握紧拳头揉捏着软榻上白裘的垫子。这个人真的就跟个疯子一样?因为他的不甘、他的好胜心,就这样栽赃陷害一朝忠臣吗?那也太过儿戏了吧?这事要是真的,要是传了出去,他就不怕让满朝文武都寒了心吗? ————————————————————————————————————裹着依旧微凉的锦被,易无忧半睁着眼盯着粉紫的帐顶。良久,缓缓滑下两行清泪。 “夏侯沐,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好不好?我现在很不好你知道吗?爹出事了,而我却什么也帮不上。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皇上把事情查清楚了还爹一个清白;等阿渲或许能出宫来帮我;等着不知道哪天你才能回来!”瞬间思念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泪越发不可收拾的滚滚而落。 握紧脖子上挂着的玉,易无忧哽咽着低声呢喃:“夏侯沐,我想你了你知道吗?很想很想,从来不知道我还会这么想你,但是我真的想,我不怕你笑话我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不在我身边呢?” 幽幽一声叹息,易无忧止了泪。走下床取出夏侯沐送她的那支玉笛,一曲《相思》唇口吹生——悠扬的笛声、哀婉的曲调、绵延的思念。推开窗迎接那透过枯瘦的枝桠洒泄而下的皎皎月华,合着眼睑仰起脸,易无忧感受着瞬间侵袭而来的凉意。北疆的夜许是比这儿要凉上许多吧! 天还没亮的时候,易无忧就被如锦叫了起来。迷蒙着双眼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就听如锦急急忙忙的说:“小姐,快起来!六皇子来了!” “什么?”一听夏侯渲来了,易无忧立马睡意全无,草草洗漱了就跑去了前厅。果然夏侯渲穿着一身侍卫的衣服做在厅里。 什么话也不说,易无忧拉了他就往外走:“带我去大牢,皇宫是进不去。可皇上现在连大牢也不让我进,但是依阿渲的身份,大牢该是能带我进去的!” ————————————————————————————————————看着拦在面前的侍卫,夏侯渲寒着双眸冷冷的说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宫是谁!” 面前的人不怒自威,虽然是一身宫内侍卫的装扮,可那摄人的气势顿时让牢门口的守卫不敢大意。借着已亮的天光静静的打量了站在那里的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齐齐跪了下去:“参见六皇子!” “哼!还能认出本宫来!”夏侯渲一声冷哼,冷冷的扫视着一众人,“三嫂,走!” 看见他拉着易无忧就往里走,跪了一地的侍卫齐齐站立起来,面露难色的半堵半挡地拦在他面前。为首的侍卫一脸尴尬的陪着笑:“六皇子,皇上下了令的,不让易家人探牢!” “易家人?”夏侯渲昂起下巴瞟了他一眼,“她是夏侯家的儿媳妇,早就不是易家人了!都给本宫让开,天塌下来有本宫担着!” 推开挡在眼前的众人,夏侯渲拉着易无忧就往里走。看着里面道道紧锁的铁门,易无忧皱着眉轻轻的询问着:“爹,爹你在哪里?我是无忧啊!” “无忧吗?”片刻后苍老的声音缓缓的传了过来! 循声找去,易无忧隔着铁门的小窗向里张望着。刚刚那个声音真的是易相的吗?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听那声音就是个迟暮的老人了呢? “无忧,你怎么来了?皇上不是下令,不让人来探我的吗?”苍老的声音自铁门后缓缓的响起。 红了眼圈,易无忧贴着铁门,像是只有这样才能靠易相近一点。努力克制住哭的冲动,易无忧哽咽着声音:“爹,你怎么样?我不能呆太久的时间,我,只问一句话——爹究竟有没有通西宁判南夏?” 铁门后的易相忽然发出一阵笑声,可那嘶哑着喉咙发出的笑声听在易无忧的耳朵里真的是比哭还让人心痛。 笑到最后易相似乎真的有了淡淡的哭腔,悲凉的声音苍老的像是枯枝划过落叶发出的响声:“人说伴君如伴虎!可如今,连我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我?” “爹!”倚着铁门缓缓蹲了下去,易无忧捂着嘴咬住喉咙里支离破碎的哭声。 看着她压抑着声音不停抖动的双肩,夏侯渲蹲下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第一次见她这么柔弱无助的样子:“三嫂!” 听到他的唤声,易无忧深深喘息几口气,抹去满脸的泪水站起来:“爹,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让她进来的?”冷冷插进来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震怒。 虽然是微怒的脸但易无忧却在他眼里看见了戏谑和得意。捏紧了拳头,易无忧瞬间愤怒到了极点,冷冷着盯着眼前的夏侯泽。 “原来是六弟呀!”看见夏侯渲,夏侯泽淡淡一笑,“我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她进来呢!” “大哥怎么来了?三嫂,我们走!”冷冷看了他一眼,夏侯渲拉着易无忧就走。 错身的瞬间,夏侯泽斜睥着冷眼而视的易无忧。眼中浓浓的得意和戏谑还有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似乎证明了易无忧先前所有的猜测! —花儿,打劫亲们的花儿,留下花儿再走!hiahiahia~ 卷二 第十一章 无奈一命换一命 天已亮,却依旧灰蒙蒙的泛着暗暗的黄。大街上零星地走着几个行人,夏侯渲跟在易无忧的身后,想不出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大牢里,易相那悲凉的笑声听在他心里都觉得有些隐痛。 “伴君如伴虎!”默念着易相的这句话,夏侯渲心里堵得慌!难道做了皇帝之后,真的就给人一种虎狼之势吗?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夏侯渲跟上了缓步前移的易无忧:“三嫂!回去吗?” “进宫!”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易无忧茫然地看着前方,拖着像是灌了铅般沉重的腿,艰难地迈着步子。 “连我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我?”想到易相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偏偏还是笑着说出来的话语,易无忧就觉得心里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连带着灵魂都被刺的伤痕累累。“爹,我不是不信你,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你没有叛国,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你出来!” “进宫?”夏侯渲有些迟疑,咬着下唇忽然重重了点下头,“好!今天就是硬闯,我也要带三嫂见到父皇!” 听了这话易无忧有些想笑,还真是个孩子脾气!硬闯?要是硬闯能行的话早就闯了!要是真的硬闯了,还不又给夏侯泽逮住一条说辞?这个似是发了疯的太子爷,现在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虽然是太子,但他一直忌惮夏侯沐嫡长子的身份吧!易相怎么说也是夏侯沐的岳父,除去他总能让夏侯沐在朝堂之上少一个得力的帮手!趁着夏侯沐不再京师,南夏与西宁交战这种紧张的时局给易相扣一个通西宁的罪名,想必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替易相说上一句公道话。这个夏侯泽果然算计的很好! ———————————————————————————————————— 萧条宁静的巷陌;墙角沾满灰尘的暗青色苔藓;已褪去鲜亮光彩斑驳了红漆的宫墙和头顶那片看似遥不可及却又万分压抑的天,看地易无忧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墙之隔,真的就这么难么? 拐过转角,走向那扇金漆的宫门,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领头的侍卫伸手拦住了两人:“请王妃恕罪!小人今天不能让您进去!” “放肆!”一边的夏侯渲横眉冷视、高声斥责,“罗景文你连本宫也不认识了?还不快让开!” “六皇子息怒!”罗景文却是丝毫也不畏惧,波澜不惊地依旧平静着脸,“皇上传了口谕,除非得他允许,否则不论是谁都不准许带王妃进宫,即便是太后娘娘也不行!” “你?”夏侯渲瞪大眼睛握紧了拳头,怒瞪着拦着自己的人平静的脸。 像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绪,看着夏侯渲,罗景文静静地说:“皇上还说了!若是见了六皇子,绑也得把你绑回宫里去!” 听了这话夏侯渲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罗景文一招手:“来人,请六皇子回宫!” “混账,你们好大的胆子!”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压制着自己的两个人,夏侯渲终于真怒了起来,“罗景文,你好的很!今儿的事情本宫会好好记着!” 并不理会他的愤怒的叫喊声,罗景文一挥手示意两人将他压回宫! “三嫂!三嫂你别急!我会去找父皇说的,你先回去等着!”努力赖着向前的步子,夏侯渲不时地扭动着身子回过头对易无忧喊着。 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人,易无忧静静地立在宫门口。回去等着?还能等吗?夏侯泽还会给她时间等吗? “王妃,您还是回去吧!”眼前虽然穿着锦袄还裹着斗篷的人,在他看来依旧单薄如纸一般,整张脸都是苍白毫无血色,只有那挺翘的鼻头被凉风吹地泛着微微的红。 无奈地一声叹息,罗景文摇头皱眉看了眼灰黄的天:“王妃还是回去吧!这天,怕是又要落雪了!” 穿过高厚的门洞望向远处巍峨的勤政大殿,良久,易无忧忽然微微一笑,曲了双腿缓缓跪了下去。 “王妃!”罗景文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目不斜视地直视远处的勤政大殿,易无忧轻轻地说着:“劳烦罗侍卫通报皇上一声,今天皇上若是不见我,就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离去!” “王妃您这是何苦?”紧锁着眉头,罗景文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事情他还真就没遇见过!跪在面前的女子明明单薄地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可现在却如磐石一般坚不可移。 静静地看着她,半天等不到回音,罗景文一跺脚转身急速向勤政大殿走去。 ———————————————————————————————————— 站在一边看着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的夏侯靖涛,福临有些焦急。大冬天的额上却有着细密的汗珠。 抬眼看了外面的天,夏侯靖涛并未停下批阅奏折的手:“外面又落雪了?” “是!”忽然响起的问话听得福临微微一惊,“落了有近半个时辰,许是有半寸厚了!” “嗯!”夏侯靖涛轻轻地应了声,过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福临,“那丫头还在外面跪着!” 听他这么一问,福临终于吐出一口气。宫门口的罗景文通报了几次说是润硕王妃跪在那儿不走,可皇上总是“嗯”了声便不再言语,倒是让他在一边担忧了半天:“回皇上,据罗侍卫禀报,润王妃从早到现在一直跪着就没动过!” “算了,让她进来吧!”轻轻一叹,夏侯靖涛放下奏折看着外面的天。这丫头还真是个倔脾气! “奴才遵旨!”抹了额上的汗,福临退了出去,一路小跑着。积了半寸厚的雪上留下一串细碎的脚印。 远远地看见雪地里罗景文正蹲在那里替易无忧撑着伞,福临加快了步子跑了过去。跪在那里的人,脸已经冻地发了紫。一阵心酸福临赶紧说:“王妃,快起来!老奴传皇上口谕宣您进宫!” “是,是吗?”隔了会儿易无忧才笑了脸,哆哆嗦嗦的吐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 等了片刻不见她起来,福临一笑以为她太高兴:“王妃,快起来呀!怎么还跪着?” “公公!”易无忧忽然尴尬地一低头,复又抬起来手伸向他,“我这腿跪地太久没知觉了,爬不起来!” 一听这话,福临立时红了眼圈,拉住她的手却浑身一个机灵!这、这手怎么、怎么就跟寒冰似的? 盯着步履蹒跚、由福临搀扶着渐渐远去的易无忧,罗景文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女子究竟是笨、是傻?是忠?是孝?还是其他的什么?从早到现在,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就这么直直地跪了近三个时辰,动也不曾动过。 那被风吹散了飘进他耳朵里的“谢谢”两个字似乎是他听过的最心酸、最沉重的两个字!自己明明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只因在雪地里帮她撑了伞,在她僵硬了双腿怕不起来的时候扶了她一下,就得了她满含感激的“谢谢”两个字!第一次,罗景文觉得就是这样轻轻的一个“谢”字他都承受不起。 ———————————————————————————————————— “赐坐!”看着由福临扶着走进来,连站着都是颤巍巍随时要倒下的人,夏侯靖涛挥挥手。 “谢皇上!”道了谢,易无忧坐在椅子里,双腿麻酥酥的渐渐有了知觉。 低下头,夏侯靖涛似是漫不经心地又看起了奏折:“有什么话,快说吧!” “皇上真就相信易相会通敌叛国吗?”凝视了他片刻,易无忧终于缓缓地说了起来,“易相为官多年一直忠心耿耿,难道皇上就凭一纸书信、一块玉就说易相通敌叛国吗?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忠奸不分,就这么草率地将易相打入大牢,就不怕满朝文武都寒了心吗?” “放肆!”听到最后一句,夏侯靖涛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瞪着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训起朕来了?来人,把她拖出去,送回润王府!” “皇上!”易无忧瞪大眼睛焦急地看着他。 进来的两个侍卫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就要拖出去。怎奈双腿正麻酥酥的一点也使不上力气,易无忧的身子猛的坠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忽然由小腹传遍了全身,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了下来,本已有些红润的脸瞬间又变得纸白。蜷缩着身子捂着绞痛的小腹倒在地上,易无忧只来得及听见福临惊叫了一句“快传太医!皇上,润王妃怕是小产了!”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二章 无眠促膝夜长谈 京都云罗城北的官道上,几匹健马风驰电掣般疾驰而过。本就被践踏得污浊不堪的雪水顿时溅起一阵灰雾,激起的泥点落在青石路边依旧洁白的雪上,顿时留下一片大小不一的灰黑窟窿洞。然而为首的人,似乎仍旧觉得那马跑得过慢,一鞭鞭毫不怜惜的抽在**健马的臀上。 “乌九,快去叫门!”看着远处夜幕下已关上的城门,夏侯沐回头吩咐跟在后面的乌衣九骑。 “是!”**马腹,乌衣九骑一鞭抽在马臀上率先冲了出去。 就要到城门口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的被打开。夏侯沐一马当先冲了过去,直奔润硕王府。听到乌衣八骑说易相通敌叛国时,他一个不留神摔破了茶碗。向林将军说明了原委,领了十杖军棍后,连夜赶了回来。就是这么马不停蹄了一路换了四匹马,也是过了十多天才到。十多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不用去想他也能知道是夏侯泽做的手脚,易相会通敌叛国?怕是他夏侯泽勾结敌国易相也不会!朝中怕是没人敢管这件事,也不知道易无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跃下马来,猛力地砸着门,夏侯沐有些焦急不安,心里十分的不踏实。 开门的人还没看清,夏侯沐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奔了进去,刚进前厅就见福安正走了出来。 “王爷!”看清是他的时候,福安惊喜地喊了起来,“您怎么回来了?” “王妃呢?”径直往里走,夏侯沐紧皱着眉头不理睬他的问话。 福安顿时心里一惊,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一阵小跑。半天等不到回话,夏侯沐起了疑,忽然停了下转身冷冷地看着他:“说话,王妃人呢?” “王、王妃她……”支支吾吾地,福安低了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说!”心顿时揪了起来,夏侯沐铁青了脸一声暴喝。直吓地福安嘭地一声跪了下来。 一身冷汗顿时被激了出来,福安低着头声音有些颤:“王妃在,在宫里锦春阁住着!” 话音刚落,福安就觉得身边一阵风过,抬头时已不见了夏侯沐。扶着栏杆爬起来,转身看着夏侯沐消失的地方,福安抹了一头的汗一声叹息。从小看着他长大,还真就没见他这么暴怒过,若是被他知晓王妃在雪地里跪了近一天引致小产,昏迷到现在都不曾醒来过,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 听着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的响声,夏侯沐心里焦躁不安。锦春阁,冬日如春。寒冬腊月里只有皇上日理万机、批阅奏折时才会住在那里的,可是现在易无忧为什么会住到那里去了?这十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狠抽一鞭**的骏马,夏侯沐捏紧缰绳向皇宫疾驰而去。 刚要进锦春阁就见夏侯靖涛正走出来。捏紧拳头,夏侯沐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声音冰凉毫无一丝温度:“儿臣参见父皇!” 见了满面风尘的他,夏侯靖涛似是了一惊随即了然,叹息着露出些许歉意:“进去看看她吧!” 心突然跳漏了一拍,夏侯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进去。解着厚重的斗篷,他迟疑地向前挪着脚步,心里有些没底! “爷?”诗书有些惊喜,接过他递来的斗篷,“您怎么回来了?” 看着围坐在床边的几个人,夏侯沐的手有些发抖,一步步朝床前挪去。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目,瞬间窒息一般。慢慢地坐下来,伸手抚上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夏侯沐的鼻子一阵酸楚。他想过很多种他回来时的情景——易无忧或许会一阵风似的奔进他怀里默默地什么话也不说;或许会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问他有没有和林嘉多说话,但是从来没想过她现在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哽咽着声音,夏侯沐依旧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一眨不眨。 听他这么一问,张秋池又红了眼圈:“皇上不让咱们进宫,无忧在宫门口跪了近三个时辰,天又落着雪。着了凉、受了寒,可谁晓得就、就、就小产了!一直到现在也都没醒过!” 小产?夏侯沐霍然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怪不得福安吞吞吐吐地不答话;怪不得皇上会让她住在锦春阁里。慢慢地转头,怔怔地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夏侯沐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冰天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就是他自己,怕也没那样的耐力吧!孩子,她有了他的孩子,可是却在他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泪,模糊了双眼,使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像一团虚影。伸手抹了泪,夏侯沐寒了眸握紧了拳头,心里那团复仇的火焰彻底燃了起来:“夏侯泽,现在你们母子欠我三条人命!总有一天,我要你们母子血债血偿!” 留下一句“姐姐好好照顾她!”夏侯沐迈开步子走了出去。有些事情真的该好好处理了,若是一直这么被动,他会一直只有挨打的份儿! ———————————————————————————————————— 看着冷着脸坐在底下的儿子,夏侯靖涛一声轻叹,刚要说话却猛地咳了起来。掩着口咳地脸都发了红,忽然发现有人在轻拍自己的后背。抬起头就发现刚才还冷着脸的儿子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眼神复杂,脸色却已经缓和了很多。 “在怪父皇是不是?”止了咳,夏侯靖涛幽幽地说着,“父皇也怪自己!若是当时知道那孩子有了身孕,朕怎么会让她在外面跪上那么久?唉!” 有些迷茫地看向外面,夏侯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不回答他的问:“难道,父皇真的就相信易相会通敌叛国吗?” 听了这话,夏侯靖涛又是一阵咳,直咳地眼中都泛了泪光才渐渐停了下来。却忽然一阵轻笑:“润儿是不是真的就以为父皇已经老糊涂了?糊涂地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父皇!”听到那一声“润儿”,夏侯沐立马跪了下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看他一脸惶恐的样子,夏侯靖涛微微一笑,轻柔地摸着他的头。这一刻他不是南夏王朝的皇帝,他只是眼前这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的父亲。 “朕是皇帝,若是连那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还怎么管理这个天下?朕更是一家之主,若是连自己家里的事情都弄不明白,还怎么去做皇帝?你说是不是?”看着眸中渐渐泛出泪光的儿子,夏侯靖涛笑着,“朕知道,这么多年你受了不少委屈!知道你过地苦!现在看着你长大了,朕也就放心多了!放心吧,朕会给你、给你母妃、也给沐儿一个交代!” “父皇!”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隐忍地过着。哽咽地叫了声,夏侯沐看着眼前真的已经显了老态的父亲。 — 真是不好意思哈,今天到现在才发!hoho,出去逛街的,好冷啊!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三章 离魂回体穿之迷 缓缓地睁开眼睛,易无忧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空气中似乎飘着淡淡的檀香味道。轻轻嗅着那似有若无的清香,易无忧觉得几天来紧张的神经似乎得到了安抚。然而昏迷之前福临的那声叫唤却忽然在耳边响起,刚清新了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孩子,她曾经有过她和夏侯沐的孩子!但是在她知晓的那个孩子存在时候也是失去他的时候。伸手想去抚摸自己的小腹,易无忧却是真正吓的惊呆了——自己明明看的见、听的到,但是却没了形体! 慌张地打量着“身处”的这个屋子,易无忧发现小小的木屋里简单的板床、桌椅、香炉、木鱼和一尊大日如来佛像,正惊异着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循声望去,易无忧睁大了眼睛,门口进来的那个人居然是云幽城靖禄王府遇见的俊逸和尚。 “你醒了?”朝她的方向看来,和尚竟然开了口。 震惊!震惊的看着这个微笑的和尚,易无忧不可置信,自己都没了形体了,他居然看得见?看来这个和尚真的要成佛了!不,大概是已经成佛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易无忧现在是满腹疑问!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似乎能读懂她的疑惑,和尚缓缓说着,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笑。 “和尚,你能听见我说话?”虽然听不见自己说的,但易无忧确信这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和尚,你究竟是不是人?不对,我现在究竟是不是人?” 听了这话,和尚深了那抹笑:“我是,而你不是!现在的你仅两魂四魄而已!” “什么意思?”易无忧几乎是喊了出来。两魂四魄?什么意思?和尚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是鬼?那么她现在真的死了吗?死了?真的死了?瞬间易无忧有些想哭,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这一次她真的有些难以接受!易相的事情解决了吗?夏侯沐他怎么样了?张秋池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很多事情都还只处理了一半呢!怎么现在就死了呢? “放心!你现在还不曾死!”和尚的话语中都带了淡淡的笑意,真的能读懂她心里想的,“你失了腹中胎儿,冲散了你三魂七魄。原本你前世所有的两魂四魄被冲出了体外,暂时收在了贫僧这串佛珠之内!” “那余下的一魂三魄呢?”脱口而问,然而想想和尚的话易无忧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原本我前世所有的两魂四魄?和尚,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走到佛前燃了香,和尚闭了眼在蒲团上打坐:“记不记得贫僧曾和你说过,你就是她,她就是?” “记得!”看着面前平静着脸老僧入定一般的和尚,易无忧“点点头”。 清浅一笑,和尚缓缓说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们俩本就是一个人!原本前世的你,是离魂之人!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其中天、地二魂共天冲、灵慧、精、英四魄集于前世你身,余下的的命魂共气、力、中枢三魄集于现世之身。” ———————————————————————————————————— 一番魂魂魄魄的说法,听的易无忧的脑子里像是煮了一锅浆糊:“我不懂!和尚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 看了香案上的佛珠,和尚摇摇头:“三魂七魄本该积于一身。可不知何缘故,你的三魂七魄却一分为二,让前世的你与现世的你共用了一支。因命魂集于你现世之身,所以当两具身躯同时受创时,你前世之身所有的那两魂四魄最终回于命魂所在之身!” 听了这么一段话,易无忧总算是有些明白和尚的意思了!原来以为自己是穿越了,没想到只是一支魂魄中的两魂四魄回到了本体。本体?现在的身体是本体,那么自己原来的身体只不过是寄居体而已?现在的身体,原来之前只有命魂和气、力、中枢三魄,怪不得真正的易无忧是个傻子呢! “和尚,你会法术吗?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想的,还能把我这两魂四魄收在这串佛珠内?”忽然之间,易无忧有着深深的疑惑。 摇摇头对着佛珠一笑,和尚闭了眼睛:“佛家僧众大多都会念经超度,只是贫僧天生是开了天眼之人,所知晓的自然比一般僧人多了些许!” 天眼?易无忧真的是惊的很!原本自己穿越了就已经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未知的存在,刚刚知晓了灵魂的存在更是不可思议,现在那个和尚居然告诉自己他有天眼?对于这个世界,看来自己知晓的真的是太少了呀! “和尚?那这个世上有鬼吗?妖呢?神仙也有吗?”知道了和尚是开了天眼的人,易无忧急不可待地问着和尚。 “鬼,不曾见;妖,亦不曾!”和尚有些想笑,“神仙?贫僧未知!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没有鬼、没有妖、也没神仙,却有魂魄,看来灵魂学并不是骗人的呀!若有所思的盯着和尚,易无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和尚,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在你这串佛珠里呆了多久?我爹他怎么样了?夏侯沐呢?仗打完了吗?”看见和尚身上的一袭单衣,易无忧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几乎是用吼的,“还有你说我的两魂四魄在这里,那么余下的魂魄是不是还在身体里?现在大家看见的易无忧又变成了以前的傻子是不是?” 这一大串的问,终于让和尚睁开了眼睛:“现已是四月,你在我这里呆了两月有余;易相冤案得以昭雪;云漠城业已收复;而余下一魂三魄的身体确实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至于其他的事情,你需要自己去面对!你现在要回去吗?” ———————————————————————————————————— “回去,当然要回去!”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易无忧有些急切。怎么能不回去?都已经两个多月了,夏侯沐和夏侯泽之间的暗战究竟怎么样了?当所有的人看见易无忧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又会怎么样?夏侯沐他会怎么对待恢复原样的自己? “若要回去,你便要承受烈焰焚身之痛!”收了那抹淡淡的笑意,和尚一本正经地说着。 “回去!你说我命里有个劫,还没去闯呢,便要退吗?那可不是我的行事作风!和尚,送我回去吧!”静默了片刻,易无忧斩钉截铁地回他的话。怎么能不回去呢?那里,有一个她深爱着的人在呢!是福是祸,都要回去面对! “好!”隔了片刻,和尚站起身取了金钵和一叠手抄的经文。就着点着的檀香一张张燃了那叠经文,丢进了金钵里。看着燃着的那团火,和尚拿起那串佛珠,“忍着了!” 点了头,耳边响起了诵经的声音,一阵天旋地转后,熊熊的烈火便包围了自己。似乎是听见了火烧皮肉后的哧哧声,易无忧再也忍受不住烈焰焚身的痛苦,撕心裂肺般地痛呼起来,原来燃烧灵魂竟然是这么的痛不欲生。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四章 相顾无言冷眼望 似乎感受到滚烫的泪自眼角滑落,易无忧闭上眼睛忍着钻心的疼痛。忽然之间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那钻心的疼痛转眼消失殆尽。看不见、听不到,仿佛进入一个静谧真空的空间。刚要享受那阵安逸,然而瞬间似乎被重物狠狠撞击压下,突袭来的疼痛使得易无忧刚刚收住的泪再次滚了下来。 片刻后耳边似乎响起了吵杂的人声,睁开眼易无忧却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身体不知被什么重重的压着。面前几双腿脚正慌乱的挪动着,一帮下人正吵吵着搬着压在她身上的东西。似乎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渐小,易无忧忍着疼痛配合着拉着她的人努力爬了出来。 “无忧,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刚爬出来坐稳了身子,张秋池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抬起眼就发现张秋池和如锦、诗书、诗画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再次看见她们几个易无忧怔怔地落下泪来,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了,若是没有那个和尚,大概真的就见不到她们了。 见她如此,如锦赶紧过来揽着她,柔声哄着:“小姐不怕,如锦在的!张小姐也在,小姐不怕!” 一听这话,易无忧苦笑一声。这段时间,大家看到的易无忧真的傻了回去,又变回了那个切切诺诺的痴儿。那么夏侯沐发现她又傻了回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两个月来是怎么对待这个再次失了心智的痴儿的?这两个月大概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吧?他还会有心情、有耐力去对着这个痴儿吗?想到此,泪不禁滚滚而落! 看她不声不响地一个劲儿哭,几个人以为她被吓坏了,都坐在一边陪着。张秋池缓缓替她抹着泪,自己也滚下泪来。原本也只是听说她之前是个痴儿,可真的不曾想过她小产过后昏迷了近半个月,醒来时居然又变成了痴儿,还失去了与自己相识的那段记忆。 紧紧地抱着她,张秋池再也止不住地哭了起来:“无忧!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姐!不哭了!”缓缓止住泪,听着张秋池嘤嘤的哭声,看着下人们正缓缓扶起刚刚压住自己的那个崭新的红漆衣橱,心里有中说不明的疑惑。 “无忧!”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张秋池一脸惊讶的看着她,这样的口气似乎是她原来认识的那个易无忧。 “小姐!”如锦也是疑惑地睁大了双眼,拉着她的衣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弯着嘴角带着一抹笑,“小姐你又好是吗?你又好了是吗?” 点点头挤出些许微笑,易无忧看了都是一脸惊喜地几人,忽然盯着张秋池:“姐,府里有什么喜事吗?” 看着几个下人“嘿呵”地喊着整齐的号子,抬着那个衣橱从面前缓缓走过,易无忧终于发现了问题。 红漆的新衣橱!没有喜事,谁会去置办红漆的新衣橱呢?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易无忧忽然有些隐隐地害怕起来!红漆的新衣橱大概只有在新婚的时候才会置办吧?那么现在,府里面为什么要置办这样的衣橱呢?除非?易无忧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面露难色的张秋池。几个丫头也是低着头避开她询问的眼神! “姐!你说话呀!”盯着她躲闪的眼睛,易无忧的心怦怦地跳着。明明想从她口里问出一些话来,但心里却又害怕着,怕被证实她心里所害怕担忧的事情!双手搭在她肩上,易无忧逼视着她。 “王、王爷他……”躲闪着眸,张秋池支支吾吾几不可闻的吐着几个字。 刚听了这几个字,易无忧的心瞬间凉到了底,似乎瞬间泄了所有的气力,双手骤然从张秋池的肩上耷拉了下来,然而心里似乎还存着一丝侥幸,一眨不眨地盯着张秋池等着她下面的话。 “无忧!”张秋池皱着眉头万般无奈,心疼地看着她黯淡了神色的眸子蒙着莹莹泪光。刚要说下去就听福安慌慌张张地看着看着:“张、张小姐!王爷他遇刺了!” ———————————————————————————————————— 福安抹着额上的汗,一路小跑着来到几人面前,却发现那个痴傻了回去的王妃霍然站起,泪水氤氲的眸子瞬间满含关切和担忧,似乎在眼底还存了刻意影藏的伤痛与一丝嘲讽的失望。然而见到这样的眼神福安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惊喜地看着她:“王妃,您……” “他在哪里?怎么样了?”不待他问完,易无忧眨着双眼疾步朝他身后走去,似乎是想把眸中那些个情绪全都驱赶地烟消云散。 “在,在林府!”跟在后面的福安盯着她的后背,低哑着声音说出几个字就发现她急速前行的脚步明显一滞,顷刻僵了脊背继续向前走去。 留了张秋池几人在府里,易无忧只带了诗画去了林府。上了马车的时候她发现居然所有的赤衣骑侍卫都护着马车!一路上易无忧的脑子都像是一锅正被人搅和着的——混乱、翻腾,却腾不出哪怕是缝隙大小的空间来思考问题。 林府的门丁直接引了他们一路往里,然而刚要进一个院落的时候却被府里的侍卫给拦住,说是他家小姐吩咐过,不得她同意谁也不准进去! “谁敢拦我?”看着两个如怒目金刚般堵在门口的人,易无忧一声冷笑斜睥着两人,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微昂了下巴径直往里走。 眼看着易无忧的胸脯就要靠上自己的手臂,两人对望一眼慌忙放下拦着她的手。 进了门,易无忧冷哼一声,静静地吩咐:“赤衣骑侍卫将林府守好,若有可疑人物出现,一律先抓后审!诗画,跟我进来!” 一众人领了命走了出去。易无忧领着诗画往屋子走去,远远地就见钟展正端着铜盆急忙地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们的时候急忙跑了过来! “诗画,你怎么把王妃带来了?”钟展皱着眉,嗔怪地看着诗画! 看着盆子里散发着淡淡腥味的血水,易无忧鼻子一阵发酸,瞬间又红了眼眶:“他,怎么样?现在要紧么?” 凝视了她片刻,钟展缓缓露出笑容,他所熟悉的那个王妃又回来了:“王爷背上中了几箭,林小姐正帮王爷取箭呢!” “有打麻药吗?有消毒吗?”看着钟展,易无忧慌张地问着。 钟展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话,也只能说了句:“王妃,您进去看看吧!” ———————————————————————————————————— 易无忧嗅着鼻子,咽进想哭的冲动却闻见浓浓的血腥味!房里夏侯沐**着上身脸朝里趴在床上,林嘉正专心地帮他曲折箭头。 “忍着了!”轻轻地说着,林嘉猛地拔了夏侯沐背上最后一只羽箭,手脚麻利地上了药包扎起来。 一声闷哼,夏侯沐身子猛一弹起又趴了下去。抹了额头的汗,林嘉吐出一口气,转头就看见易无忧和诗画站在那里!漠无表情地看了易无忧一眼,林嘉走去缓缓地洗着手,然眸中明明带着戏谑和得意。 没工夫理睬她,易无忧缓缓地走过去看着那伤痕累累的脊背,除了被包着的伤口,那脊背上似乎还有着其它未长好的伤痕。忍不住伸手缓缓地抚摸着那伤痕交错的脊背,易无忧叹了口气。这些没见过的伤口大概是收复云漠城的时候留下的吧! “别碰伤口!”林嘉的声音在一边突兀的响起。 听了这话后,夏侯沐艰难地转过头来却对上一双含泪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先说话。 明明在他眼中看见了欣喜,然而隔了片刻夏侯沐却缓缓冷了眸子又把头转向里,冷冷地吐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几个字:“你回去吧。”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五章 太子良媛品貌佳 紧盯着他的后脑勺,易无忧缓缓收回停留在他脊背上的手。牵动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眸中那浓浓的嘲讽,不知是觉得夏侯沐可笑还是自己?或许是在讥笑自己的那份情吧!站起身凝视那新伤旧创满布的脊背良久,易无忧转身抬步而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回来了,得到的却是那毫无感情、冷如寒冰的“你回去吧。”像是心里忽然间被人剜了一个窟窿,四周的冷风呼呼地直吹进来,冷的浑身都在颤栗。 目视着易无忧那消瘦而落寞的背影,林嘉转眼就见夏侯沐透着无奈、隐忍、歉疚、伤痛却是满含深情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声苦笑,林嘉擦干已经冰凉的双手转身走了出去!然而她却没有发现趴在床上的人那瞬间被枕巾吸收的一滴泪。 夜幕下的大街上已经没了什么行人!弃了马车,易无忧漫无目的地缓步前行,忽然之间发现居然不知道该往那里去!刚刚的那个房间该是林嘉的吧?浅玫色的罗帐和精致的妆台,林府里不会有第二人能住那样的房间!自己忍受了那样的苦楚回来后,看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一声长叹,易无忧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夏侯沐那里有林嘉在,应该是不会有事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那和尚说易相叛国的事情已经得到平反,那么现在他人究竟怎么样了? ———————————————————————————————————— 上了马车急急地回来王府找到张秋池,易无忧想弄清楚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对于易相的事情,张秋池也只是知道他被洗刷了冤情,究竟是怎么查明的;是不是有人陷害忠良她不也清楚,只是据说是一场误会。易相辞官的消息易无忧却是预料得到的,换了是谁都会寒了心吧!但是她没想到易相居然自此闭门不出,连张秋池也不见! 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夏侯泽陷害了易相,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张秋池肯定是不会知道的,也就不再追问下去!然而不说易相就肯定得说道夏侯沐,虽然心中极力地排斥、不愿去问,但易无忧真的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着! “夏侯沐呢?他要娶林嘉了,是吗?”犹豫着沉默了片刻,易无忧还是问了出来,“姐!我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看了易无忧坚定的眸子,张秋池无声地轻叹,站起来看着窗外,不愿看她的眼睛:“你小产过后昏迷了近一个月才苏醒过来。王爷他是在你昏迷了半个月的时候回来的,一直在查爹的事情,过了不久爹就被放了出来!皇上才朝堂上只说是一场误会就不了了之,满朝文武虽是满腹疑问但也不敢说什么!爹被放出来两天后你就醒了,可是任谁也不曾想到,你、你居然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说到此张秋池转过来看着她:“王爷知道你醒了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激动,连说话都结结巴巴地讲不周全,手都是一直在抖的!可是当发现你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王爷他跟疯了似的。一连几天都让乌衣骑和赤衣骑的侍卫陪他过招,成天到晚地也不知道休息。哎!后来就像变了个人,冷得像快冰似的!” “那,后来呢?”眸里升起一层浅薄的雾气,易无忧哽着声音问着她,“后来,他为什么要娶林嘉的?” “无忧!”握着她的手,张秋池盯着她眼神复杂的眸子,“你醒来后基本上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润硕王妃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当时太后娘娘急的流着泪狠狠地把皇上给骂了一顿。不久后林将军收复云漠城,班师回朝。皇上便顺水推舟下了旨将林小姐指给了王爷做妻!一个月后,十五完婚!” 一个月?沉吟了片刻易无忧忽然睁大了眼睛。做妻?那是什么意思?林嘉就算嫁过来也是做妾吧,皇帝居然让夏侯沐娶她做妻?那么他将自己安放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忽然之间易无忧居然想笑,果然是君心难测呀!当初他一道圣旨让夏侯沐娶了自己,现在又是一道圣旨让他娶了林嘉,他就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了毫无感情的人么? “王妃!就算爷娶了林小姐,你在爷的心里肯定还是最重要的!”静静地屋子里诗画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王妃!”一边的诗书也连连点头跟着附和,“王妃,你可得相信王爷!” “哼!你家王爷要是真的在意我家小姐,他就是抗旨也不会娶林小姐!”冷很一声,如锦带着怒气反驳了两个人的话,“谁不晓得,当初你家王爷肯娶我家小姐就是因为我家老爷是相爷,现在我家老爷不是了,你家王爷是恨不得我们立刻消失了才好!哼!林将军那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呀!” “住口!”一声爆喝打断了如锦的话,易无忧起身就要往外走。然而转身的瞬间却被一点金光吸引住。 ———————————————————————————————————— 定眼望去,却见张秋池的妆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金冠,秀了金线的大红嫁衣和一双同色的绣鞋,旁边的铜盘里摆放了各式的头饰及珠链。缓缓地走过去打开摆放在一边的明黄卷轴,易无忧愣愣地看着上面的字和落款处红泥的玺印。 “易相女秋池,品貌端庄、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册封为太子良媛!” 短短一句却如万针刺体一般,扎地易无忧浑身都在颤抖!她终究还是要嫁给夏侯泽了,这个和她共患难、同生死的好姐妹真的要嫁给那个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人了!父亲闭门不见;夏侯沐另娶他人;最后的这个姐姐也要嫁给那个疯子一般的夏侯泽,永远跳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宫墙里去! “什么时候进宫?”转过去看着羞赧地低了头的张秋池,易无忧无力地问了声! “十日后!本就是太子的妾氏,宣召进宫便好。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宴请满朝,还要亲自来迎娶!”满是娇羞的抬起眼看着她,张秋池几不可闻地轻声说着,字里行间都满含浓浓的情意,“无忧,若非遇见你!我现在还不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看着她满脸幸福弥漫的样子,易无忧无奈地笑着:“姐姐觉得好,那就好!天不早了,早些歇着!这些天可要好好休息,大婚的那天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帐顶。如锦的那句话深深地印在她的脑子里,夏侯沐当初娶了易无忧一定是应为她的身份才不曾拒绝,那之后呢?自己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他的关爱、他的迁就、他眼里的那些情意,难道也都是对那个身份而不是对自己这个人?现在易相失势,他便不需要伪装了吗?难道他娶林嘉也是因为她父亲那个天下兵马大元帅身份吗? “夏侯沐,我越来越不懂你了!”易无忧低声地自言自语,忽然叹息着一声苦笑,“或许从来,就不曾懂过!” — 今天的风吹在身上真的好冷呢!不过我们公司更冷呢,朝北还没有空调,差点冻死墨了,冻了这么多天早晚要冻傻了!哎~~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六章 情似朝露去匆匆 四天后夏侯沐回来了王府,诗画告诉易无忧的时候,她也只是“嗯”了一声,坐在书桌前继续写她的字,头都不曾抬,连看都不曾看诗画一眼。四天里,宫里来了几个姑姑一直在教张秋池礼仪、规矩,易无忧不想与这些人接触,成天躲在房里写写画画。派人去相府打听了消息,易相依旧是谁也不见,派去的人连门都不曾进去。 晚上的时候吃了饭,易无忧站在窗边看着那轮将满的月,思索良久披了单衣一个人走在园子里。转悠了许久,终于还是朝夏侯沐的房里走去。 看见她的时候,诗棋正在给夏侯沐的背上上药,手一抖就听见夏侯沐“嘶”地一声。 “王妃!”停下手,诗棋和诗琴一齐福了下去。夏侯沐微微一僵,想转头看她却又不曾。 走过去接了诗棋手上的药,易无忧看了两人一眼:“我有话跟他说!” 两人对望一眼,施了礼走了出去!仔细地帮他上好药、披了衣服,易无忧站在一边却是面无表情地默默不语。 ———————————————————————————————————— 隔了许久,夏侯沐终于忍受不住,皱眉看着她冷冷地问着:“有话说?为什么不说?” 听了此话,易无忧却是展颜微微一笑看向他:“我以为我不说话,你一直都不开口呢!”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夏侯沐的话里,有些不耐烦地急切。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易无忧神色肃穆,似是想要把他看穿一样逼视着他的眼睛,“第一,你当初愿意娶我,是不是因为我是易相的女儿?” “是!”不假思索地吐出一个字,夏侯沐亦是深深地看着她。 “第二,如今你答应娶林嘉,是否也是因为她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是!” 第二个是字亦是毫无顾忌地不假思索,然而似乎并不想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易无忧紧跟着问出了第三个问题:“第三,究竟,你心里有没有我?是否曾经有爱过我?” 毫无忸怩之态地问话,犹如利剑般直刺心房的眼神,直把夏侯沐震得身心一颤,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那似乎含了泪却更加清明的眸子。 良久等不到他的回话,易无忧眨了下眼,凄然一笑:“我明白了!” 看着开门离去消失不见的背影,夏侯沐僵直的脊背似乎瞬间得到放松,陡然软了下来却牵动了背上的伤。不去理会背上的疼痛,夏侯沐依旧那么坐着,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碗,却发现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直晃地那茶碗与碗盖之间轻碰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哐当一声打翻在桌上流淌了一片,漫过桌沿如柱般直坠而下,落在夏侯沐腿上印湿了那崭新的白裤! 走在寂静只余风声的园子里,易无忧的心里一片清明!看着自己被被风吹地鼓鼓囊囊的阔大衣袖,易无忧索性伸展手臂,微抬起头闭着双目任凭那依旧有些凉意的春风透过单薄的衣衫,吹拂着自己每寸肌肤! “了无牵挂,两袖清风!”忽然闪现在脑子里的两个词让易无忧觉得异常的贴切。想着夏侯沐刚才那冷淡的语气、不耐的神情,易无忧睁开眼微微一笑,看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看来真像如锦说的一样是因为父亲的身份地位他才对自己那么好的;看来是时候离开这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从来,这里就不曾属于过我!我也从来,就不曾属于过这里!”缓缓地走回那个住了近一年的屋子,易无忧喃喃自语,“哎,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何苦强求?” ———————————————————————————————————— 时光真如流水一般,稍不注意就不知它流淌到了哪里。看着身着大红嫁衣,盛装之下更加美艳不可方物的张秋池,易无忧心情复杂,只能期盼夏侯泽能真的对她好吧! 听着渐进的鼓乐声,张秋池忽然紧紧地抱住易无忧,一个劲儿地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我嫁给他,我知道你不想我去到宫里那个地方,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对不起无忧,对不起!” “姐,不能哭知道么?今天你嫁人怎么能哭呀!”轻轻推开她看着那眼中欲滴的泪珠,易无忧微微一笑,“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有你要过的日子,你有你的生活,总不能因为我觉得不好就放弃了自己的将来不是么?” “嗯!”含泪笑着点点头,张秋池就见喜婆进来说是花轿已经等着了,催促她们赶紧出去。 “姐!”看见由诗书搀扶着即将出门的张秋池,易无忧一声低唤。 刚刚转过头,张秋池就听一边的喜婆焦急地尖声喊着:“不能回头,娘娘不能回头呀!” 然而这尖利的叫声并没能打扰到含泪相视、依依不舍的姐妹俩。 “姐!”哽咽着声音,易无忧眨动着饱含泪水的眸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到了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张秋池不住地点头不吭一声,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地哭出来,带着深深的歉疚与不舍看了她最后一眼,扭头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嘈杂喜庆的锣鼓声渐渐小了下去继而消失不闻,坐在这个物是人非的屋子里,易无忧的心里有些空荡荡地失落。与张秋池在天青寨的初次相遇;云幽山里遭遇猛虎时的生死与共;一路走来的相互扶持、彼此照应,一幕幕地在她脑子里闪过,近的就像刚刚发生过却又遥远如隔千年。虽然自己的实际年龄真的比她大,但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像是自己的姐姐,当时脱口而出的“秋池姐姐”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好像本就该这么叫的! 张秋池嫁人了,两桩心事二去其一,现在就只要去看过易相,那就真的是了无牵挂了! “小姐,回屋吧!”看着愣愣出神的她,如锦轻声唤着。 “好!”站起来就看见诗画站在一边低声的抽泣,易无忧摇摇头过去拉着她的手握紧了。夏侯沐身边的这四个女孩子一直生活在一起,感情比她和张秋池的还要深上许多,如今诗书跟着张秋池进了宫,她会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 原本只想躲在家里过几天去看易相之后便走,谁晓得晚上的时候诗琴过来通知她说是夏侯沐说太子吩咐过一定要她去参加张秋池的婚宴,说是这么说她都是他和张秋池之间的媒人,这婚宴谁不去她也得去! 正纳闷着这个太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忽然想起来宫里的人好像都知道自己又傻了回去,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好了,看来那个太子这次是故意想让她出丑的! 心里一声冷笑,易无忧摇摇头,这个小肚鸡肠的太子爷要是真的当了皇帝,那还不知道南夏王朝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不过夏侯沐真的能让他那么安稳地就坐上王位吗?长长吐一声叹息,易无忧甩开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这兄弟俩究竟会怎么样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换了粉色的衣裙,易无忧上上下下收拾了一番跟着夏侯沐进了宫。坐在马车里,两人依旧是相对无言一句话也没说,就连眼神都没有相遇过。 让易无忧觉得庆幸的是林嘉没有来,要是她来了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又会说些什么刺耳的话呢!夏侯泽今天是真的很开心,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失过。余光瞟见他走过来,易无忧依旧垂着眼吃着自己的东西, 夏侯泽端着酒杯满眼促狭和戏谑地看着她:“本宫今日要好好地敬弟妹一杯,若不是弟妹,本宫哪能取得这么一位贤良淑德、倾国倾城的好女子呢?” 放下玉筷,端起杯子站起来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易无忧淡淡地说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殿下客气了!殿下知晓我是不胜酒力,今日以茶代酒祝殿下与姐姐永结百年之好!希望殿下好好地待我姐姐,莫要委屈了她!” 夏侯泽的眼神渐渐变地有些寒凉,仰头一口灌下杯子里的酒,重重地说了句“谢谢”扭头就走。 — 求花、求收藏、求贵宾啊!啊,啊~~亲给支持墨啊! 卷二 第十七章 蓬门未识绮罗香 无奈地笑笑刚要坐下,一阵略带酒味的热气喷薄在耳边,吓地易无忧一口气刚吸了一半便顿住,僵硬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站着。 “知道为什么夏侯沐现在这么对你么?知道他为什么要娶林嘉么?”夏侯泽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恶笑,耳语般响起,“因为你命中带煞,而林嘉却是旺夫的命!哦,对了!那个秦司晨,那个和你青梅竹马的秦司晨,你应该猜到他是怎么死的吧?” 得意地看着易无忧因为愤怒而瑟瑟抖动的身子,夏侯泽一阵大笑缓缓走去。 周围的言笑声音似乎都变成了刺耳的哀鸣,秦司晨的面貌在她印象中已经渐渐淡去,然而那深邃的眼神和忧伤的神情却一直清晰地印在她脑子里,抹之不去!捏紧拳头缓缓地离开这个让她生厌的地方,易无忧漫无目的的在宫里游荡着。今天的宫里异常的喜庆,到处都高挂着大红的灯笼。抬起头恍惚地看着高挂的红灯笼,易无忧一定神才发现挂起的匾额蒙着红红的光,忽明忽暗地闪现着“和阳宫”三个字。 又是这里?一声轻叹,易无忧无力地推开门,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夏侯沐的声音里充满无奈和哀伤低声嘶吼着。 “不问你?那该问谁?”夏侯渲语气不善,异常愤怒,“你若是不答应,父皇能逼你娶她吗?三哥,一直以来你都特立独行,你桀骜不驯,没想到你这么让我失望!你娶了林嘉,三嫂怎么办?你把她放在哪里?” 安静了一阵,夏侯渲的声音忽又冷冷地响起:“你不会是听了那个老和尚的话,相信了三嫂命里带煞吧?三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迂腐?还是说你嫌弃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嫌弃她是个痴儿?” “阿渲!”夏侯沐的声音缓缓响起,透着无比的疲累渐渐地了下去,“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有些事情,你不懂……” 然而最后的那句话,易无忧却没有听见。只听得夏侯渲一声长叹,赌气般瓮声瓮气地来了句:“三哥,那么好的人你不懂得珍惜会有人懂的!” 易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匆匆离开了和阳宫,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的一声叫唤。 夏侯渲追了上来,盯着她的眼睛,直看地易无忧慌乱地开始躲闪着眸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如果、如果你不是我三嫂,如果……哎,其实哪来这么多如果呢?” “阿渲!”刚喊了一声,易无忧就看见他身后,夏侯沐的身影出现在和阳宫的门口,在大红灯笼映照下的夜幕中显得有些恍惚。 “三嫂你好了是不是?”夏侯渲激动地问着,星眸灿烂溢满欣喜。 点点头,易无忧依旧盯着不远处那个看上去有些恍惚的身影:“阿渲,你说的不错,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的事呢?说出的话、做过的事情,便如泼出去的水一样,有心想收也收不回了!” “三嫂,”夏侯渲愕然,不大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易无忧一笑,看着他的眼睛:“其实真的要谢谢阿渲,一直以来这么帮我,有你这么个弟弟真是福气!以后在宫里,你要帮我多照顾些秋池姐姐,我怕她在这里被人欺负!” “嗯!”夏侯渲点点头,静默的片刻后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其实,其实三哥他……” “什么都别说!”出声打断他的话,易无忧低下头摇摇复抬起来看着他,“我走了,阿渲保重啊!记得帮我照顾好姐姐!” 留下停在原地的两人,易无忧缓缓地走在这条总是不由自主便会踏上的小径。阿渲,你保重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姐姐可就交给你了!真的很谢谢你,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过我,让我在这个阴霾重重的皇宫里还能见到一缕阳光! ———————————————————————————————————— 张秋池进宫后的第三天,府里来了几个人让易无忧有些纳闷儿!看着站在她屋子里的两个秀娘,易无忧很不是个滋味。真不知道夏侯沐发什么疯,非要让秀娘来给她做衣服。又不是她成亲,可拿来给她挑选的却偏偏还都是红色的绫罗绸缎! 本想将两个人轰出去,转念想想易无忧还是安静地让她们量了尺寸。现在的穿的这些衣服到时候肯定是不能穿了,总不能穿着这些个轻纱罗裙去游历天下吧?总得给自己置办一些以后穿的衣服! 选了匹水红色的绸缎草草了事,易无忧跟那个给她量身的秀娘搭着话:“我还想做套衣袖、裤脚都是束口的衣服,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做的出?” “自然能!”在一边打下手的小姑娘立马笑着脸接过话,“云秀姐的手艺可是全京城最出名儿的,王妃只要能说的出样貌,云秀姐就能做的出!” “怎么这么没规矩!”那叫云秀的秀娘立马呵斥了她一句,给易无忧施了礼,“王妃莫怪,她年纪小不懂事!” “起来,起来!”听了这话,易无忧有些无奈。规矩?真不知道这些个烂规矩什么时候才能废掉,“我要做的那套衣服棉布就行!不要有花底儿,绛紫色的吧!” 跟她说了衣服的样式,易无忧看着正在簿子上记载着的云秀,忽然开口问:“姑娘今年多大?嫁人了么?” “啊?”云秀抬头看了她一眼,立马又羞红了低下去,声若蚊吟,“回王妃的话,民女今年二十有三,还、还不曾嫁人!” 二十三?在这里也都算是老姑娘了吧!易无忧想着,忽然记起了秦韬玉的《贫女》,不过整首诗她也只记得两句。一是“蓬门未识绮罗香”,第二就是那句有名的“为他人作嫁衣裳”! ———————————————————————————————————— 一事不顺,事事不顺!就像易无忧想闭门不出在家躲几天,可偏偏有人不遂她的心愿,还特地找上了门! 坐在石桌边,易无忧看着园子里吐了新叶的花草,不想去看对面的林嘉那张虽然是笑着却让觉得十分不舒服的脸,她是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做什么! 见她一直静静地看着园子里的花草不说话,林嘉笑的更深:“姐姐当真什么也不想和我说么?” 姐姐?易无忧皱了下眉!什么时候又成她姐姐了?然而就听林嘉继续说着:“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嫁过来了!到时候你我须得共侍一夫,其实我知道姐姐你不喜欢我,但是咱们俩必需得要和睦相处,莫要让王爷他总是为了家里的事劳心!” 实在是不想再听她废话,易无忧站起来就要走却被林嘉一把拉住! 走过去牵着她的手,林嘉笑笑:“姐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以后咱们俩可得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一辈呢!” 甩开她的手,易无忧忍着脾气站着不动。忽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转了眼就见林嘉泫然欲泣的捂着右脸,眼里满是委屈。 “姐姐,你就是不喜欢我,何苦动手呢?”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转终于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易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没想到这样的桥段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那么在她身后夏侯沐肯定走来了!刚想着,手臂就被人拽住猛地住向后拉扯着。跌跌撞撞地扶上栏杆,易无忧就见夏侯沐站在林嘉的身边,满是愤怒地看着她! 揉着生疼的胳膊,易无忧站直身子看着夏侯沐满是关切的在看林嘉的脸。果然,那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指痕!这个女人大概跟那个夏侯泽一样,都是疯的!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动手打人?”夏侯沐转过脸看着他,冷冷的语气却是愤怒的眸子。 看着林嘉眸子里得意的笑意,易无忧忽然微笑了起来,缓缓走到都有些疑惑的两人面前,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林嘉脸上。那原本光滑红润的左脸上瞬间出现几道白印,片刻后变得火红! 不理林嘉陡然响起的哭声和利剑一般充满愤怒的眼神,易无忧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夏侯沐错愕的眸子,一字一顿:“我最不喜欢别人冤枉我。既然有人说我打了她,那么不打她的话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我这人,人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 听不见身边林嘉的哭闹声,夏侯沐眼里只有那个渐渐远去继而消失在园子里的身影。不知为什么,瞬间觉得从此后那个人便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一般,再也找寻不到! — 鲜花么、收藏么、贵宾么、书评么,亲们喜欢的就留个脚印么!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八章 君既无情吾便休 两天后易无忧起了个大早,带着如锦回了易府。见到易相的时候,她差点没认出来,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坐在荷塘边太师椅里老人头发几乎白了一半。易无忧记得以前易相头上是一根白发也没有的,可这才多久呀?一下子就老了几十岁一样。 易夫人拭着泪,看了易相毫无光彩的眸子一眼:“几个月了一直都这样,话也不多说,吃的东西更是少的可以,这么下去,我真怕……” “娘!别急,我去跟爹说说话!”安慰了易夫人,易无忧慢慢地走到易相身边蹲下去靠着他的手,轻轻叫了声,“爹!” 听了这声叫唤,易相的眸子里渐渐有了光彩,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蹲在地上摩挲着自己手的女儿,轻柔地说着:“你来看爹了?是不是决定要走了?” “爹!”易无忧惊讶地看着易相,瞪大了眼睛。 易相微微一笑,摸着女儿的脸:“知女莫若父!几年前你跌进红水河后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好几个月都不曾醒!后来,来了个和尚弄了碗符水给你喝,人是醒了却失去心智成了个痴儿!当时那和尚说你须得经历三死三生才能真正好起来。不过若正是能闯过那三死三生的劫难,也是你要离我而去之时!” 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易无忧有些愕然,看着易相苍老的面容、慈祥的眉眼缓缓留下两行清泪:“爹!他要娶林嘉了,我做不到跟人分享同一个爱人,所以我情愿离开他我也不要委曲求全!可是爹,我真的舍不得你!” 说道这里,易无忧终于忍不住伏在易相腿上痛哭起来:“爹,爹……” 满是溺爱的揉揉她的头,易相看着痛哭着的女儿不停抖动的双肩,无奈地摇摇头!自这个女儿不再痴傻之后,从她那双眼里发现了坚毅和不屈之后,他就知道若是她打定了主意,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这个女儿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他不抱着哄就睡不着的孩子了! ———————————————————————————————————— 吃了晚饭心情沉重地离了易府,易无忧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想着易相苍老的面容,还有那双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父亲——这个人真的是她的父亲,那么的了解她的父亲! 静静地石板路上,只有车轮辘辘的声音。然而一声尖利的惊叫打破了晚间的安宁。 “停车!”急急大喊一声,易无忧立即跃下马车,握着支窗的木棍向发出声音的小巷走去,车夫拎着马灯和如锦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什么人在哪里?”捏紧手里的木棍,易无忧大声问了出来。刚刚那个惊叫声像极了邵嫔的声音。 月光照耀下的巷子里一个黑影窜起,越墙而去。跑过去扶起已倒在地上的人影,易无忧吃了一惊,真的是邵嫔满是血污的倒在那里! 迷蒙着双眼,邵嫔艰难地喘着粗气,胸口不停地起伏。 “马六,快,把娘娘送去易府!” “不用!”邵嫔拉住她的手,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放下、放下礼义廉耻地这么帮着他。没想到,到头来他却要杀我?呵呵哈哈哈……” 邵嫔微弱的笑声在这个寂静的巷子里苍白的有些刺耳。易无忧心里却是一颤,夏侯泽三个字闪现在脑子里。当初诬陷易相通敌叛国找出的那块玉,肯定是夏侯泽让邵嫔从易府拿出来的。表面上事情是告一段落,可暗地里皇上肯定会查,夏侯泽许是怕了才要杀了邵嫔灭口,或许还栽赃嫁祸说邵嫔是畏罪自杀。可是皇上真的就查不出么? “无、无忧,”笑了一阵之后,邵嫔的声音变地更加的微弱,“对不起!是我害地你,嫁给了夏侯沐;当年也是、也是我害的你掉进红水河。我嫉妒、嫉妒你出身高贵,还有爹娘疼!而我却只有个做婢女的姨母,虽然后来她做了相爷夫人。可、可、可在相府里,大家看我,就还是那个婢女的侄女儿!” 说道这里,邵嫔猛地咳了起来,苍白的脸上血泪混杂,却依然断断续续地说着:“无忧,你能原谅我么?我、我真想,想听你像小时候那样叫、叫我烟瑢姐姐!” 看着邵嫔满是期待地眼神,易无忧点点头哽咽着声音叫了声:“烟瑢姐!” “真好!还是自己家人好!”看着夜空中那轮高挂的月,邵嫔轻轻地说出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满足的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从认识她第一刻起这个就女人就一直与自己争锋相对,然而此刻她就这么溘然消逝在自己怀中,易无忧还是不禁眼泪婆娑、伤痛难忍! “烟瑢姐!”轻轻叫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易无忧的眼泪忍不住的滚滚跌落。忽然之间,难忍的疼痛排山倒海般侵袭了她的大脑。抱着欲裂的头,易无忧忍不住地呻吟起来,这个身子中另一半灵魂所拥有的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充斥了她大脑里的每一寸角落——一丝不落! ———————————————————————————————————— 虽然穿着那大红的喜服,可夏侯沐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喜气,满脑子只有前一晚从初荷院传出来的那曲《追风的女儿》——一遍遍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当初在易府听到她吹奏《追风的女儿》时,他就有一丝担忧,怕她真的就有一天追风离己而去。而昨夜响彻整个王府,吹奏近达半夜之久的笛声,似乎真的是她在向自己预示些什么! 就这么心不在焉的迎新娘、拜天地,浑浑噩噩地直到晚间。 夏侯沐坐在席间看着满座宾朋,硬是挤不出一丝笑容。没见过哪个女子在成婚当天还抛头露面的,就除了她林嘉!看着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夏侯沐拎着酒壶,顶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逢人就敬。跟在他身后的林嘉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反而好几次差点被他的蛮力震退了好几步。 直到一身水红色衣衫的易无忧缓缓走过厅堂出现在众人面前,夏侯沐才收了那狂躁、放肆的模样,一双微红的醉眼直愣愣地盯着她。满场宾客似乎也因为她的出现而停止了哄闹的言笑声,停下手看着这个已是“旧人”的润硕王妃。 跟在她身后看着手中托盘里的三杯酒,如锦的心里紧张地揪着,总觉得接下来她家小姐会做出一些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静静地站在两人面前,易无忧凝视着夏侯沐,仿佛想要看到心里去一般。直到余光瞥见站在夏侯沐身后的林嘉走上前来搀着他的胳膊,易无忧才缓过神来微微一笑,转身端起如锦托着的一杯酒。 “首先,恭祝润王爷和林小姐喜结百年之好!”话一说完,易无忧仰头一杯酒饮了下去。 夏侯沐站直了身子,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几次可依旧一句话也不曾说。她不饮酒他是知道的,然而此时他却找不出阻止她的理由。就见易无忧忍着不知是不是被酒辣出来的泪,转身放下杯子换了一杯。 “其次,多谢这一年来王爷对我的照顾和错爱!”举着杯又是一饮而尽,易无忧的脸有些微白。 夏侯沐却是一惊,心怦怦地跳动着,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又换了一杯酒,说了让他一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却不想再听一次的话! “第三,你我二人缘尽于此!我易无忧自愿离开润硕王府,自此之后与夏侯沐再无瓜葛。这杯酒后你我夫妻恩段、形同陌路!明日一早我就离开润硕王府,从今后润硕王府里不再有易无忧这个人!请满座宾客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沸腾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休夫?千百年来还不曾听说过有休夫的!可现在润硕王在迎娶新妃的当晚,被他原配的王妃当着满座宾朋的面给休了么?这不无疑比当众扇他一个耳光还更加来的羞辱么? 听不见满座人的议论声,夏侯沐像是掉进了一个漆黑无声的窟窿,直坠而下却总也落不到底!茫然地看着易无忧饮下最后一杯酒后,苍白着脸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一身水红色的衣衫在这个夜里显得异常的苍白,白的像是亮起一道光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 希望亲们能给些意见啊!谢谢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十九章 独留往事笑东风 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易无忧快速朝初荷院走去,然而半路上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吐了出来,蹲在地上直吐地泪水涟涟,连酸水儿都吐了出来。喘着气擦着唇角和那不知是因为吐的狠了还是心伤而润湿了满面的泪水,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酸楚和失望。从头到尾那个人居然一个挽留的字眼都没有送给她,就任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下了三杯烈酒! “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突起的声音吓了易无忧一跳,转过头就见夏侯泽微昂着下巴,嘴角勾着一抹笑斜睥着自己。 “不过你易无忧真的总是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依旧是那不屑的笑容、漫不经心的声调,夏侯泽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易无忧,“没想到你居然会休了润之?这可是我南夏史上第一呀!” 一声不吭,易无忧就站在那里,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邵嫔临死前那如死灰一般绝望的眼神;易夫人伏在邵嫔尸身上那痛彻心扉沙哑了声音的哭泣清晰的闪现在她脑子里。 那样充满了浓浓恨意的眼神,直把夏侯泽看地收了那笑,可依旧不屑地看着她。 “秦司晨、邵烟瑢!”像是用牙齿咬出来的两个名字,易无忧捏紧了拳头用那如利剑一般的眼神盯着他,“夏侯泽,请你记清楚这两个人的样子;记清楚这两个名字!总有一天我会连同你欠我爹的一并讨回来!” 夏侯泽怔在原地,看着那个摇摇晃晃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他知道,她说的那些话不仅仅只是赌咒发誓那么简单;他也知道,她既然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那样的一句话,若是别人说的他完全可以一笑了之,可从她易无忧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 一年,整整一年了! 夏侯沐听着微微的雨声,看着站在大门口神采飞扬一身紫色劲装的易无忧,散了发髻如男子一般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了头发! 有多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她了?像是整个人被注入了一道灵气,在这个阴郁的雨天如阳光一般熠熠生辉。过往种种,似乎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年前的云幽城,街角偶遇时,那个怒目而视的小乞丐;靖禄王府中,那个风度翩翩、自信满满的无忧公子!一年中,点点滴滴在眼前闪过,没有山盟海誓般地甜言蜜语;没有轰轰烈烈的如火浓情,有的只是淡如水、柔若风的脉脉温情,丝一般缠绕在心头! “我告诉你,我易无忧就是个妒妇,要么就一直不要你,既然要了你我就要全部的你。你给我记住了,哪天你要是变心了,我可不会留在这里做个下堂妇,外面美妙的世界还在等着我呢!”似乎记得她当时说过这么一段话,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女人醋意大发时无理的唠叨,可没想到她真的就这么做了!还做的这么决裂,不留一丝余地! 小女人?夏侯沐自嘲地苦笑,怎么会觉得她是个小女人呢?她可从来就不是个小女人啊!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所追求的事物;有自己要过的生活。她为人随和不会刻意地斤斤计较,可若是有人真的惹了她、惹了她在意的人,她也会毫不客气、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她是自由的,就如她吹奏的那曲《追风的女儿》!他完全可以把她强留在身边,但是那样他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他不喜欢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喜欢听她那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却能感染到身边所有人的笑声,所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让她走,让她去寻找她要的生活,让她回到过去他所认识的那个有些张扬却绝不张狂的易无忧! ———————————————————————————————————— 看着久跪不起的诗琴、诗棋和已经花白了头发的福安,易无忧无奈地摇摇头拉起来几人:“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跪下,也从来不会让人给我跪下!以后……” “你放心!”夏侯沐接过她的话,“自今往后,润硕王府无事不跪,所有奴仆行礼即可!” 看他起誓一般严肃的神情,易无忧微微一笑点点头,看了刚刚那几个眼中已含了泪的人:“我走了!” “王妃!”异口同声的三道声音传进易无忧的耳朵里! 摇摇头,易无忧呶呶嘴巴笑看着站在前厅里的林嘉:“你们的王妃在那儿呢!” 一句话顿时让这离别的气氛更加沉重起来,安静地只剩下屋檐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水洼里不规则的滴答声!静默了片刻,易无忧轻叹一声,抬起头看着夏侯沐,满脸笑容阳光灿烂:“夏侯沐,你知道吗?其实早在云幽城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句话!” 皱着眉头,夏侯沐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还没反应过来,夏侯沐就听见一声大吼,整个人被易无忧推地跌跌撞撞地靠在了大门上。 ———————————————————————————————————— 站在前厅里的林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抹紫色的身影拉着两个丫头就跑,只留下一串清脆如铃的欢笑声! 她真的就是这么没有一点规矩,这种只有市井泼皮才能骂地出口的话,她一个大家闺秀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出来了! 那个被她挤出门的润王妃让她又一次的感到震撼!从认识她第一天起她就带给她太多的震撼了!第一次想用痴儿来羞辱她的时候,就被她一句话堵地哑口无言;第二次在润硕王府想向她炫耀自己和夏侯沐相识已久时,也是被她一句话就顶了回来;第三次,也是最让她震惊的一次。本想嫁祸于她,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那么不遗余力、毫不客气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似乎到现在,脸上还有那火辣辣地感觉! 揉搓着手指,林嘉茫然无神地看着前方!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把她给挤走了,而是那个女人把她不要的人丢给了自己!可就是那个被人抛弃了的男人,也不愿意要自己!这个婚姻、这个男人都是自己挑的,可林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选错了! 看着夏侯沐依旧痴立在那里的背影,林嘉眯起双目。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男人的想法?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想那个女人搅进这场宫斗中,所以他一直想方设法的把她逼走,让她远离这个漩涡。他会娶自己,也只是因为父亲的身份,因为父亲手中南夏王朝三分之一的兵权! 微微一笑,林嘉转身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至少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只要他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完全属于自己!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二十章 无忧公子云幽现 最后看了眼那高大的门墙,那书写着“润硕王府”的金漆匾额,以及那个依旧立在门庭张望的熟悉身影,易无忧扬起手臂一鞭抽在马臀上! 吃痛的马儿一声嘶鸣、扬起前蹄,载着车里的三个人一路北去! 在润硕王府的一年,易无忧什么都没学到,倒是学会了驾马车!所以走的时候只要了一辆马车,带着如锦和诗画离开!诗画本可以留在王府的,可这丫头就是铁了心地要跟着她,说是喊惯了她做王妃,换了个人她喊不出来! “小姐,咱们去哪儿呀?”离开润王府,离开京城,如锦还真不知道能去哪里!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呗!”诗画的声音倒是透着无比的欢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咱们有钱去哪儿都行!” “有钱?多少钱?咱们身上所有的银子加起来也不是太多呀?”转过头看着她,易无忧有些想不明白。她一个小丫头就算每个月的月俸都积攒了下来,也不能算上是有钱呀!就是加上自己每个月领的月钱还有如锦的也不能算是有钱人呀!心里还在盘算着到时候该怎么样生活呢,这丫头居然会说有钱去哪儿都行? “王爷给的钱呗?”话一说出来诗画才觉得不对,停了那滴溜溜到处转的眼睛看着易无忧,“今儿一大早,王爷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放了好些张银票呢!大的小的都有!”像是还怕她们不信,诗画从包袱里拿出那个信封递给如锦,“如锦你看!小到十两大到百两的都有!有了这些钱咱们不就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咱们要把南夏王朝的青山绿水全都走个遍,最好呀在去西宁看看草场!” 数了数差不多有十张左右的银票,如锦朝易无忧的背影说着:“小姐!这里有近千两的银子,咱们三个花就是一辈子也花不完呀!” 默不作声的驾着马车,易无忧看着前面在如烟般的微雨滋润下清亮的石板路,和远处朦朦胧胧的高大城门!出了那道门,离了这座城,这里的所有都将成为过去了! 夏侯沐,真的谢谢这一年里你对我的关爱和迁就;谢谢你曾经那么爱护过我;谢谢你告诉过我你儿时的那些经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谢谢你曾经给了我这么舒心的一年!自此后你我将是天涯永别,咱们有缘再见吧! “驾!”一声清脆的吆喝,易无忧驾着那轻巧的马车飞快地穿过高厚的门洞,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一年的地方,留下那些似有若无、似浓还浅的情! “小姐,咱们到底去哪儿呀?” “云幽城!无忧公子再现云幽!” ———————————————————————————————————— 说是去云幽城,可真正到了云幽城已经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几个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路晃晃悠悠、停停走走,像是真的要把南夏王朝的山河都走个遍!行至红水河的时候易无忧忽然就想起了秦司晨、想起了邵嫔。就因为这条河,兜兜转转地牵绊了多少的人呀! 过了红水河,从新购置了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向云幽城走去。看着远处高**云的云幽山,易无忧的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在这里她认识了那个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她好,却为了他舍弃了自己生命的人——那个真的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人;还有那个已住进那幽深的皇宫中的张秋池,也是在这云幽山认识的;以及那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大胡子,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去了哪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而然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往事俱已成过眼云烟,随风而逝! 再次踏入云幽城的时候,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易无忧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时是被那个姓邵的给绑回来的,结果自己却溜了。拉着张秋池一路跑着却无巧不巧地装上了夏侯沐。 “王妃,咱们住客栈吗?”转着滴溜溜的眼睛,诗画四处张望着。 “不住客栈,咱们回家!”易无忧抬眼一笑,忽然转过去皱眉看着诗画,“说过多少次,不要叫王妃,你怎么就是不记得呢?” 吐吐舌头诗画轻轻的应了声:“是,小姐。回家?在云幽城也有家?” “你以为云幽城的无忧公子是个假把式么?”如锦点点她的头,“当年我家小姐化名无忧公子夏侯易,那可是两破难案,帮了那个太守的大忙呀!” 这个事情诗画之前是听说过,也只听说王妃在云幽城的时候,女扮男装成无忧公子夏侯易的名字在衙门里做事,可还真不晓得她居然破过难案!她家王妃又能干又讨人喜欢,还没有架子。至少她就很喜欢,自家王爷本来也喜欢的紧,可就不知道怎么会去娶了林嘉的!那个林小姐仗着自己爹是元帅,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们这些个下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高贵模样!见了就让人觉得不想亲近。 ———————————————————————————————————— 停妥马车,易无忧走下来仰头看着那个已经被风雨吹地剥落了红漆的牌匾。“易池轩”这是她用自己的名字和张秋池的名字和起来,为自己的家起的一个名字。快一年不曾来过了,当初买了这处房子,也没来得及卖掉就去了京城,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用到。 拿出钥匙刚要开锁,易无忧吃了一惊。门上根本就没了锁,只是紧紧地掩着。推开门急急忙忙地跑进去,易无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院子里的两人、一桌、一壶茶、一盘棋。 “和尚?”易无忧笑着脸,快步走上前去,“和尚你怎么在这里?王爷也在?呵呵,堂堂靖禄王居然私闯民宅?这要说出去,你靖禄王还怎么在云幽城立足呀?” “当着是惭愧!”夏侯澈抱拳微微一笑,“大师说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下棋,就带着我来了这里!没想到却落了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罪过,罪过!”和尚双手合十,脸上还是他那独有的云淡风轻的淡淡笑意,“贫僧害的王爷得了私闯民宅的罪名,当罚贫僧每日早起多做一个时辰的早课!” 易无忧一阵大笑,让如锦和诗画先进去收拾屋子,坐在桌边跟那和尚以及夏侯澈闲聊起来:“和尚,我不怪你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诵经念佛,心诚就好,何必在乎时辰呢?若是心不诚,就是念上一辈子的经那也没用!王爷你说是不是?” 夏侯澈点点头却看向和尚:“大师觉得这话说的有理么?” 闭上眼默默地背诵了一段经文,和尚才又睁开眼放下合十的双手看着易无忧:“施主一段话到让贫僧茅塞顿开,只要贫僧心有佛祖有何在乎形式?不过那酒肉是万万进不得呀!” “和尚,真是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次!”倒了杯茶端在手里,易无忧真色看着和尚,“你出家人不饮酒,我也不会饮酒。现在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别跟我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我可是时刻准备着做你师妹的呀!” 和尚摇摇头轻轻一笑,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哦,对了。和尚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居然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亏我还想着要做你师妹呢!”看着放下茶杯的和尚,易无忧才想起来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不能以后要找他的时候连个名字都不知道呀? “贫僧法号了尘!” 易无忧点点头,却没有看见夏侯澈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一丝哀伤和无奈。 ———————————————————————————————————— 就这么在云幽城住了下来,易无忧和那两个丫头都成了靖禄王府的常客,了尘和尚跟夏侯澈也成了她这里的常客。易无忧带着两个丫头是经常过去混饭吃,而他们却是经常来下棋。 易无忧没想到,除了他们俩,这个云幽城里居然还会有人惦记着自己。当看见被诗画领进来的梁太守时,易无忧是真的张大了嘴巴吃了一惊,不过却还是很高兴。 赶紧迎了上去,易无忧喜道:“梁大人怎么来了?咱们可有快一年不见了吧?” 梁太守也是高兴的很,刚要说话却忽然跪了下去:“下官参见王妃!” 易无忧一怔,拉起他:“我已经不是润硕王妃了,王妃这两个字,大人以后还是别再叫了!还跟以前一样,叫我无忧就好。” 听了这话,梁太守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夺了润王爷的王位将他贬为庶民,赶出了京城。不过王妃,在我们心里王爷他依旧是王爷,王妃您还是王妃!” 脑子里轰地一阵响,易无忧的腿微微发软有些站立不稳。夏侯沐被贬为庶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离开的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惊天巨变?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二十一章 和尚年少轻狂事 “我家王爷怎么了?皇上为什么将他贬为庶民?还赶出了京城?”忽然捏着梁太守的衣袖,诗画显得异常激动,皱着眉头满脸疑惑不解的焦急。 “怎么王妃不知道么?”看着同样疑惑不解的易无忧,梁太守刚问出来就想起来两个多月前,那件南夏王朝人尽皆知的润硕王妃休夫事件,不禁满脸尴尬。 摇摇头,易无忧微微一笑:“他的事,我早就不知道了!也没必要去知道。” 气氛似乎忽然之间就凝重了起来,两个人随意的聊了些近况,梁太守就告辞离去。 易相辞官,夏侯沐被贬,半年不到的时间接连发生如此大的两件事,整个南夏王朝怕是都处在这不可估测的风云变幻之中吧!夏侯沐被贬,难道又是夏侯泽在背后做的手脚?易相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夏侯泽就是再怎么心急也不会这么快就像夏侯沐下手吧?再说,就算他下手了,皇上会信他?皇上还没昏庸到那样的地步吧,更何况是将自己的儿子,还是他夏侯家的嫡长子给废了这么大的事情。 刚叹了口气,易无忧就见刚送了梁太守出门的诗画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出大事儿了!朝里肯定是了大事儿。皇上会无缘无故地把爷贬为庶民?王妃,咱们去问问靖王爷吧!说不定他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一急起来,这个丫头还是叫她王妃。 去了靖禄王府问了夏侯澈。原来他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几天前才得到的消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夏侯沐顶撞了皇上,把皇上气地都吐了血。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将他贬为庶民,赶出了京城。皇上还特地拟了圣旨,说是让夏侯沐拿着那道圣旨告诉天下所有人,南夏王朝再也没了他这个润硕亲王。 听了这话,易无忧更是觉得难以理解。夏侯沐会为了什么事情去顶撞皇上呢?再说了,又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让皇上气地吐了血?真是越想越不明白,这宫里果然就没有一件能让人明白的事情! ———————————————————————————————————— “咦?和尚呢?怎么没见他?”四处张望着,确定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见到了尘和尚,易无忧问夏侯澈。 “他走了。”呷了口茶,夏侯澈看着她,“留了些东西给你!” “走了?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接过夏侯澈递来的那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精致木盒打开,易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对珍珠耳坠。 这和尚什么意思?居然送自己一对耳坠?易无忧有些哭笑不得。打开盒子里的纸条,易无忧不明所以地看着上面的字“耳珠一对,内藏剧毒如来醉,溶酒服之,命毙于顷刻。” 心里一惊,易无忧不动声色地收了纸条和耳坠,拿起盒子里的锦囊,打开一看却是一道平安符一样的东西。若是别的和尚画的符,易无忧肯定扔在一边不管,可那个和尚画的平安符她觉得还真不一般。只是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送给自己这么狠的毒药?难道让她自保的?总不会是让她自杀吧?还真是个怪得可以的和尚! “王爷,你和那和尚是个什么关系?怎么他一直住在王府里呢?”收好了那个盒子,易无忧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长的这么俊俏,做和尚真是浪费!他怎么就做了和尚呢?” 听了这话,夏侯澈一笑。刚要说话就听易无忧喊了起来。 “王爷,你们俩笑起来还真像。”盯着夏侯澈的脸左瞧右看,易无忧不停地缓缓点头,“不说不像。这一说,还越看越像!” “他是我哥哥!”夏侯澈轻轻说出一句话,如预料中地看着易无忧惊讶的表情,“比我大九岁。二十一岁的时候堪破情字一关,皈依佛门去了。” “他是你哥哥?他?堪破、情关?”易无忧没想到,像了尘那样像是快要成佛的和尚居然也曾经为情所困。 “俗家姓名夏侯沂。”夏侯澈眼神有些迷蒙,像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哥哥落发那日,下了很大的雪。父王和我站在一边儿,看着那个老禅师拿着剃刀,一刀一刀地落了哥哥的发。我当时小也不太懂,只晓得哥哥要去做和尚了。而父王却是含着泪,牵着我的手都是一直在抖的!” 安静了片刻,易无忧轻轻地问:“那他为什么要去做和尚呢?” “为了安阳郡主黎清荷。”夏侯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在我印象中,清荷姐就是要做我嫂子的。可不知道怎么的,皇上一道圣旨封了她为安国公主,送去西宁和亲了。唉!两个人反抗过、闹过、逃过,哥哥当年可是差点就闹出杀头的大罪呀。可终究没能闹出个名堂来,清荷姐还是嫁去了西宁,如今还做了一国之母。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该打的仗还不是一场不缺。” 低着头默默不语,易无忧想着他的话。虽然说地这么轻描淡写的,可当年的和尚和安阳郡主之间的,又该是怎么样一段轰轰烈烈的绵长情意。和亲?若是和亲真的能管用早就天下一统、世间太平了。一个人若是有着极大的野心,即便是骨肉亲情都能置之不顾,更何况只是个和亲来的女子呢? 那个让人看一眼便会觉得是个得道高僧的和尚,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一道圣旨,皇帝一句话就毁了一段情;毁了两个人的一生。把两个国家之间的交往依托在两个人的婚姻上,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么儿戏的办法。 留在王府吃了饭,易无忧跟夏侯澈辞了行,说是要去游历一番。夏侯澈是羡慕她的紧,说是要能卸下肩上的担子,他也要满天下的去游历一番,若是行到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便住下来。这样的想法易无忧在很早以前就有过,一个人背着旅行包,环游世界,累了就在当地住段时间,休息一阵再继续旅行。 ———————————————————————————————————— “小姐,我们要去哪儿啊?”几个人收拾着东西,如锦看着一直若有所思的易无忧。 “去……”顿了一下,易无忧看着如锦,“去云锣吧,去看看姨妈和表哥。”其实她是想去西宁,想去看看那个能让和尚为止疯狂、为之抛下红尘俗世不惜皈依佛门的安阳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 “恩,好!”点点头,如锦拿着包袱走了出去。 看着漆黑的天幕上闪亮的星辰,易无忧想起那个有着如星辰一般灿烂明眸的表哥。当初还真的是因为他、因为他的一句话,让自己看请了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明白了原来那个人在自己心里占了那么重的分量。想到此,易无忧忽然自嘲一笑,再重的分量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劳燕分飞、各走天涯? 第二日一早,三个人迎着夏末清晨干裂的阳光,启程去了云锣。然而易无忧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行至云泸的时候,会发生一件事,让她留下一辈子都磨灭不掉的伤痕。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二十二章 始料未及陷云泸 “云泸州?”念着城门上的几个字,易无忧思索了片刻问,“如锦,云泸州是哪里?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小姐忘记了,是爷的奶娘赵林氏的家乡呀!”诗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我怎么忘记了,去云锣城要经过云泸呀?希望不要遇见奶娘才好。” “你就那么讨厌她呀?”如锦也探出头来,看着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 “那可不,”诗画嘟着嘴,一脸嫌恶的表情,“看见她那张势力的嘴脸,我连饭都吃不下呢!” “好了,你们俩。我们找家店住下,明天一早就走。遇不上奶娘的。”跃下马车,慢慢走着,易无忧寻找着客栈。知道了这里是夏侯沐奶娘的家乡,她也不想住下来。可太阳就要下山了,不住下来也不行。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四处张望着,易无忧就听见一个奸细的声音有些疑惑地传了过来:“是王妃吗?” 易无忧微微一愣,转头循声看去,就见后面跟着两个丫头的妇人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不是赵林氏又是谁? 确定了是她,赵林氏笑了脸走上前来:“王妃,原来真的是你呀!老奴还以为看错了呢?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听见声音,如锦和诗画也头探出头来。看见赵林氏,两人无奈地对望一眼,跃下马车,跟她打了招呼。 “我们去云锣,正准备找家客栈住下。”虽然不喜欢这个人,易无忧还是礼貌地笑着。 听她这么一说,赵林氏有些不高兴:“王妃来了云泸,怎么也得住到老奴家去呀!走,去老奴家吧。王妃金贵,怎么能住那些个客栈呢?” “不用,不用。”感觉到两个丫头在后面悄悄地戳了她,易无忧连忙堆了满脸的笑,“怎么好意思麻烦奶娘呢?我们住客栈就好。” “王妃是嫌弃老奴是不是?”说道这里,赵林氏已经板着脸,佯怒地看着她。 “怎么会呢?”易无忧尴尬地笑着,“我们只是怕打扰了奶娘。既然如此,那今晚就住奶娘家吧!” “哎,好!”听了这个,赵林氏脸上立马堆满了笑,“金桂、芸香,还不快去替王妃牵了马车。” 赵林氏身边的两个丫头应了声“是”,走过来牵了马车。一路跟着赵林氏,三个人都是尴尬地笑着,只听她眉飞色舞地介绍着云泸州,问了夏侯沐好不好之类的话。易无忧含含糊糊地答了几句不愿多说。赵林氏以为她是不高兴下人这么没规矩地问主子的生活,也就不再问下去,倒是让易无忧喘了口气。 到了赵家的时候,易无忧才知道赵林氏为什么说客栈不是她住的地方。赵家这样的屋子怕是整个云泸州也找不到几家了。赵家的老爷子在赵玉钏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撒手西去,夫妻俩也只得了赵玉钏这么一个女儿,赵林氏一直宝贝的很。也难怪赵玉钏一直那么趾高气昂地把谁都不看在眼里。 见到赵玉钏的时候,易无忧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敌意。不想理会这个自视甚高的大小姐,易无忧一直避开她那能杀人的目光。赵林氏的热情款款让易无忧觉得,她要是不那么势力也还是个不错的人。 晚上吃过饭,躺在赵林氏吩咐下人收拾妥当的屋子的大床上,易无忧懒得动一下。驾马车真的比开车来累,虽然三个人会换着驾车,但一天下来还是腰酸背痛,易无忧觉得身上压根没一处不痛的。刚要睡着的时候,又被人推醒了。 极不情愿地睁开一道缝儿,模模糊糊地就见诗画一手搭在自己身上,一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跟发连珠炮似的说着:“小姐,我们还是走吧,不要住在这里了,我这右眼跳地厉害,怕是会出什么事情呢!你看那个赵玉钏,眼睛里就跟要喷火似的,看的人心里发慌。咱们,咱们还是走吧!” “诗画!”易无忧声音拖地老长极不情愿地坐起来,依旧闭上眼睛苦着脸,“我已经没力气走了,反正就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走。眼皮跳那是眼周肌肉跳动?是你休息不够、睡眠不足造成的。不是什么灾不灾的,那些神棍骗的就是你们这些个迷信的人。” 说完话,易无忧不再理会诗画的叫唤,倒头就睡。 ———————————————————————————————————— 早晨起来洗漱之后,三个人就准备离开。然而赵玉钏的到来,让几个人都觉得十分讶异。 “王妃,娘让我来给你们送早饭!”赵玉钏的声音温温软软,放下一锅粥,凝眸看着易无忧。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惯了她嚣张跋扈的样子,突然之间转了性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还真让几个人觉得十分地不习惯。 “呃……”易无忧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赵玉钏嘭地一声跪了下来。 慢慢地抽泣着说:“昨儿晚上娘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说我们做奴才的,再怎么也都是奴才。王妃是主子,主子说的话,咱们做奴才的只有听的份儿。王妃,以前是奴婢不好,处处惹了您生气,当初还出言侮辱过张小姐。王妃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奴婢的不敬之罪。” “起来,起来。”看她哭地梨花带雨的样子,易无忧皱了眉赶紧拉了她起来,“我不喜欢人跪着说话。其实你没错,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当主子当奴才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自己的喜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性格使然,没什么对与错。” 赵玉钏的脸上满是泪痕,有些疑惑地看着易无忧,不明白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依旧笑着脸为几人盛了粥:“王妃,你们先吃了早饭和娘打个招呼再走吧!你们若是这就走了,娘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看着赵玉钏满是期待地眼神,易无忧看了如锦和诗画,率先坐下来吃起来。就着小菜草草吃了那碗粥,易无忧抬起头却发现那愤怒和充满敌意的眼神,又重新出现在赵玉钏的眸子中。 “别吃了!”易无忧大喊一声,推翻了诗画和如锦手中的碗。然而赵玉钏冷笑着的脸和那双满是仇恨的眸子渐渐模糊起来,终于黑了下去。 ———————————————————————————————————— “王妃,王妃。”迷迷糊糊之中,易无忧就听见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叫唤着。挣扎了很久,易无忧才勉强睁开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闪着寒光的匕首。一惊之下,易无忧彻底醒了过来,抬起头就看见拿着匕首的赵玉钏正冷笑着看着自己。一边的如锦和诗画背靠背被绑着坐在地上,正努力地挣扎着。 刚想站起来,易无忧就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赵玉钏忽然拿着匕首贴在她脸上,痴痴地笑起来。 “王妃?我呸,”赵玉钏忽然一脸恶相地瞪着她,“你还真当以为自己是王妃呢?谁不知道王爷已经不要你了,大概也就我娘还当你是王妃。易无忧,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栽在我赵玉钏的手上。” 看着那柄在脸上不停转来转去的匕首,易无忧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做些什么。 “赵玉钏,你疯了是不是?你快放了我们,告诉你,你要是敢碰王妃一根毫毛,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诗画努力地挣扎着,朝着赵玉钏喊着。 “你给我闭嘴!”猛地转了头用匕首指着她,赵玉钏像是发了狂一样。瞪了她一眼,又转过来看着易无忧,继续用那把匕首在她脸上蹭来蹭去,“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好命呢?有个做相爷的爹,还嫁给了王爷。易无忧你知道么?我最讨厌你这双眼睛,看谁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说你清高个什么?长的不好看,脾气更臭,没了那些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听着这个人慢慢地自说自话,易无忧盯着她的眼睛:“赵玉钏,你不要这么激动,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好不好?你先把匕首放下。” “你说我是划花你的脸呢?还是直接戳瞎你的眼睛呢?”然而赵玉钏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样,微微笑着盯着在易无忧脸上蹭来蹭去的匕首,忽然变了脸色拉着易无忧的右手,猛地就是一刀划下去,“就是这只手,曾经打的我。” 易无忧倒抽一口气,忍着痛看着手上瞬间冒出的血水顺着之间淌下去。 “赵玉钏!”如锦和诗画异口同声地尖叫着一声怒吼,高喊着,“救命。” 那此起彼伏的呼救声,似乎更加刺激了赵玉钏,抬起匕首对着易无忧的脸颊,毫不犹豫地用力地刺了下去。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二十三章 可怜新伤暗红妆 脸上突袭而来的疼痛顿时让易无忧眼泪滚滚而下,混着血水顺着脖子慢慢滚落,印湿了月白色的衣领顿时一片殷红。 看着易无忧忽然之间煞白了的脸,因为疼痛而微微的抽搐着,还有那半边脸上胡乱着的鲜红血液,赵玉钏拿着匕首发出一串刺耳的狂笑声。然而这一声笑还没有结束,紧锁的房门“嘭”地一声被人撞开。猛地收住了狂笑,赵玉钏转过头还没看请来人,就被一记手刀打晕在地。 突然之间照进来的光亮,让易无忧微微闭了眼。看着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拿起赵玉钏丢在地上的匕首,割断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又去割断了绑着两个丫头的绳子。 抬起左手轻轻地碰了下疼的火辣辣的脸颊,易无忧“嘶”地倒抽一口气,刚要止住的泪再次滚了下来。这个赵玉钏,下手还真的一点都不含糊,再用点力气大概就要伤到骨头了。 “小姐,小姐。”看着她满脸鲜血的样子,如锦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站在她身边想碰她的脸却又不敢。只能蹲下来轻轻托着她那被划伤了的右手,看着上面还在缓缓往外冒着血的伤口。 “我让你拿刀子伤人。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伤了王妃还划了她的脸?”诗画咬牙切齿的念着,拿着绳子把昏倒在地上的赵玉钏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适应了光亮,打量清楚了米灰色衣衫的人,易无忧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大胡子?” “嗯。”没了胡子的大胡子瞪着那双黑亮的圆眼点点头。迈开步子刚往门口走了一步就被撞了回来。 ———————————————————————————————————— 跑进来的赵林氏看了被绑在地上的赵玉钏,又看看易无忧那满是鲜血的脸。双腿一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玉钏她年纪小不懂事,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王妃要责罚就责罚我好了,千万……” “年纪小不懂事?”诗画倒数柳眉怒瞪着她,“她比我大吧?大概比王妃还大呢?奶娘你也好意思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儿?今儿她把王妃伤成这样,你自己说说若是按宫里的规矩该怎么处置?” 赵林氏浑身一颤,抬起泪水胡乱的脸惊恐地看看诗画再看看易无忧,忽然手脚并用哭喊着爬向易无忧:“王妃大人有大量,饶恕了玉钏吧!” “起来。”还没等她爬到易无忧面前,大胡子大喝一声跨前一步一把拉起她,“你现在快给我找大夫去。耽误了她的伤,老子捏碎了你的骨头。” 看着大胡子凶神恶煞的模样,赵林氏不停地点着头,跌跌爬爬地跑了出去。 看着大夫给易无忧清理完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如锦皱着眉头问:“大夫,怎么样?没事儿吧?” “手心儿上的伤倒是不碍事。脸上这伤,”盯着易无忧的脸看了一会儿,大夫忽然摇摇头叹了口气,“伤口不大,却是深呐。那丫头要是再用点力怕是都能见骨了。” “那、那,”皱着眉头犹豫了半晌,如锦终于还是开了口,“那会留疤么?” “好好养着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大夫低了头收拾着药箱拿出一盒药膏递给如锦,“记得伤口不能碰水,每天要换药。这天还热着,注意不要让伤口化脓。痒的时候别用手去挠,会不会有疤就只能看造化了。” “谢谢大夫!”易无忧看着大夫,满是感激地轻轻说了句。脸上的伤不好包扎,但那么深的伤口不包扎铁定好不了的,只能任那大夫用纱布围着脑袋包扎了伤口。 又是深深地一声叹息,大夫看了她一眼转身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 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谁也不说话,易无忧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亏了我这脸上肉多,要不然还真被伤着骨头了。” “都这样了,王妃你还笑得出来?”诗画无奈地看着她,“你就不怕脸上会留个疤……” “疤”字的尾音还没拖完,就被如锦狠狠地打了下手。看着如锦警告的眼神,诗画硬生生地把那半个字吞了进去。 “疤就疤呗!本来长的就不好看,顶多就是再丑一点。”上了药后脸上已经是清凉一片,不再是那火辣辣地疼痛。易无忧转着眼珠张望了一下,“赵玉钏呢?大胡子你把她扛到哪里去了?” “送官府了。”大胡子依旧是那么地粗声粗气,总是给人一种怒气冲天的感觉。 “送官也好,免得那个奶娘到时候总是缠着我。”点点头易无忧看着大胡子,“咦,大胡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低着头思索了片刻,大胡子瞪着圆眼看着她:“我从云幽城跟着你们来的。先前在院墙外面听见两个丫头喊救命,就进来了。” 易无忧看着大胡子又看了疑惑不解地两个丫头,有些好笑,“你一路跟着我干什么呀?” 大胡子的黑脸忽然有些泛红,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说着:“你和那个王爷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之前在云幽就看见你和这两个丫头了,一直暗里看着你们。后来你们离了城我也就跟着来了。其实,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以前误会你了。误会你是奸细了。” 看着大胡子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易无忧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可刚张口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嘶”地痛呼了声,忍着大笑的冲动从喉咙里发出闷闷地笑:“大、大胡子,你居然会脸红?我没看错吧?” “看错了!”大胡子瞪大圆眼,看着脸上裹着一圈纱布眼里含着浓浓的笑意的人,还有一边同样忍着笑的两个丫头,大喊一声走了出去。 易无忧呵呵地闷笑着,心里却很感动。这个大胡子知道误会了自己,又不好意思找自己道歉,一路上就这么默默地跟着自己。不过也幸亏他跟着,要不今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想到这儿,易无忧心里有些后怕,要是那个赵玉钏真的一刀捅了自己或者戳瞎了眼睛,那还真不知道怎么弄?虽然已经死了几次,但是真的被人捅死了还能不能活过来那还真的不好说。 哎!也真不知道那个赵玉钏怎么就那么记仇,那么偏激。果然还是最毒妇人心啊! ———————————————————————————————————— 赵玉钏被关了大牢,据说是看在赵林氏在宫里做过奶娘的份上,已经网开一面了。几个人就先在赵家住了下来,直到易无忧的伤口结了痂脱落了之后才离开。走的时候易无忧发现,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赵林氏好像忽然之间老了十几岁。 看着她红着眼圈又是赔礼又是磕头地送自己走,易无忧心里有些不忍。这个人虽然势力但却是忠诚的很,从她一直把自己当主子,一直以老奴自称易无忧就能看的出来。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边是自己旧主子的妻,帮不帮谁她都难受。 出了赵家,易无忧并没有直接离开云泸,而是去了衙门说赵玉钏那是误伤,不是刻意伤人。至于衙门会不会重新开堂轻判,易无忧不得而知,总之能做的她都做了。审赵玉钏的时候是诗画做的证人,那个丫头恨不得赵玉钏判大刑一句话也不帮她说,倒是添油加醋地说了赵玉钏行凶的过程。 几个人一路颠簸到了云锣城的时候,天已开始凉了。易无忧的伤倒是养的不错,没有化脓过。然而脸上的伤却是真的留下了疤,一小段粉色的新肉摸上去都是微微凸出来的。每次看见她脸上的这个疤,如锦都是不停地叹气,而诗画那丫头却是一直在诅咒着赵玉钏,也在抱怨着当初若是听了她的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易无忧倒是不太在意,找了方轻纱蒙了脸。 看见她脸上的伤时,何雅娴抱着她就是一阵哭。又是说她可怜、又是叹她命苦。易相的事情和夏侯沐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了,除了叹气什么也都没说。 然而陆怀闵要成亲的事情让易无忧十分高兴,因为这大概要算从易相出事之后,发生的第一件喜事了。 — 哭求收藏,求花儿,求收藏……还求评!55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二 第二十四章 巧夺天工换新颜 秋阳恣意地照耀着大地,似乎还想延续夏日的灿烂。然而终究还是弱了许多,照在人身上只余下了懒懒的暖意。闭着眼躺在树下的藤椅上,易无忧享受着午后暖暖的秋阳。微风吹动着面上的轻纱,拂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瘙痒。抬起手刚要挠挠,就听见一声大喝:“别拿手去挠!” 像是被吓了一跳,易无忧忽然僵了手放下去,叹了口气也不睁眼:“大胡子,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把声音放低点儿啊?想睡个午觉都睡不好!再说了,我这脸早就好了。你别总是那么神经紧张的好不好?” 这个大胡子还真的就是神经紧张。之前脸上的伤要好的时候痒痒,易无忧忍不住要去挠时候总会听见大胡子惊雷般的喊声,也总会吓的三个人浑身一颤。就为了大胡子声音太大的事情,诗画还专门跟他理论过。自那之后,大胡子就落下了“病根儿”,一见易无忧挠脸就忍不住地大吼一声。 大胡子本名张秋溏。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易无忧条件反射地就问,张秋池跟他是个什么关系。大胡子说没关系,不过他的确有个妹妹叫张秋池,却在七岁的时候就死了。大胡子在说到他妹妹死的时候,易无忧能明显地感觉到大胡子隐藏的仇恨,他妹妹的死或许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吞吞吐吐地,大胡子说是易无忧的这张脸跟他妹妹长的极像,看见她就跟看见她妹妹似的。 直到大胡子跟她说了这些,易无忧才算明白为什么她和张秋池在那个山寨子里面一直那么安全。要是换了其他的山寨子,她和张秋池当年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状况呢? 易无忧一直都在感叹,从她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人都对她很好。都那么帮着她、护着她,虽然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但终究还是对她好的人多。离开润硕王府也快有半年的时间了,易无忧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夏侯沐,她也真的不想去想。不想去想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想去想他和林嘉现在到底怎么样;就连知道了他被贬、被赶出京城,易无忧也没有多想,想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然而每在这静坐独想的时候,夏侯沐那张脸总是不自觉地出现在她眼前。过往种种,俱是那么清晰,毫无一丝遗漏地一幕幕在她脑子里走过。描摹地夏侯沐的轮廓越来越深刻地印在了她脑子里面,仿佛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 虽然总在极力的克制,可内心深处依然克制不住地会去猜测他现在究竟在哪里?他现在究竟过地好不好?那个被剥夺了王位赶出京城的罚,他究竟能不能受得了?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颓废了下去?然而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答案的。 一直就在这思念与刻意的压抑中矛盾挣扎着,心力交瘁却又强颜欢笑。 ———————————————————————————————————— 她和夏侯沐就像是被随手扔进大海里的两粒沙尘,知晓对方的存在却怎么也不知道对方的状况。若要见面,怕是还不知道要经历多久的风雨波折。或许这一辈子,就再也无缘相见了! 原来自己真的这么思念他,即使一直以来都在告诉自己,已经和他没关系了,可内心深处从来就不曾放下过。想到这里,易无忧忽然有些释然了。想他就想他吧!想他又不是错,何苦这么自己骗自己呢?若是真的不想,那才是有问题呢。若是真的不想,那不就是说自己跟他之间的过往所有什么都不是。至少现在还有所思、有所想,若是没有了,岂不真的是一种悲哀么? 隔衣摸着挂在脖子里刻着“润”字的玉,易无忧微微一笑,却发现照着自己的秋阳被遮住了,忽然暗了一片。睁开眼就发现陆怀闵站在大胡子身边笑看着自己。 “表哥!”易无忧站起来却瞪了大胡子一眼,“表哥来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大胡子咧着嘴嘿嘿一笑:“那不是看你正在做梦么?” “去。”易无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个大胡子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可心却细的很,“你去找诗画跟你慢慢贫吧,我跟表哥说说话。” ———————————————————————————————————— “刚才想什么想的那么开心?”见大胡子走远了,陆怀闵开口问她。 低了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儿,易无忧叹了口气:“表哥是个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不怪他?”背着双手,陆怀闵亦是低着头,“不怪他辜负了你一片深情?不怪他薄情寡义?” 抬起头看着他,易无忧的眼中有一闪即过的茫然,紧接着依旧是那如水的淡然和些许的无奈:“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人无尤。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有他的理由,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怪他又有个什么用?若要怪,只能怪他为何生在帝王家?为何有个那样的身份?若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听着她如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般的缓缓叙述,陆怀闵微皱着眉头,这个表妹自打病好了以后当真是脱胎换骨一般。看着那被风吹动的轻纱下,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面庞,陆怀闵无奈地轻叹:“表妹甘心么?甘心就这么离了王府,离开了他?甘心就这么将他拱手让人?” “是他先放手的,我又何苦死缠烂打、紧抓不放?”淡淡的声音里有着隐忍的伤痛。安静了片刻易无忧忽然展颜一笑,“其实我最在意的还是我自己。我不愿自己做个哀怨的下堂妇,更不愿见他和林嘉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样子,我不愿见他那么得意,所以我就离开了他。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告诉他,我易无忧不要他了。表哥,其实我是个坏人啊!现在,怕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我易无忧先不要他的。我让他在全天下人面前没了面子。呵呵,我让南夏王朝的润硕亲王,在全天下人的面前,颜面扫地了呀!” 静静地听着她缓缓的话语,看着那已是湿濡一片的轻纱和眸中依旧不停滚落的泪珠,陆怀闵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真不知道她这个瘦弱的肩头,是怎么扛的住大半半年来这些个沧桑巨变的?还有她脸上的伤,怎么问她都不愿说是怎么来的,只是敷衍着说是不小心弄伤的!一个姑娘家脸上横着这么一道疤痕,难道以后都得这么轻纱遮面的示人么? 转过身面对着她,摘了那方轻纱帮她拭了泪,陆怀闵轻轻抚摸着那道她左眼尾下,微凸出来约有半寸长的疤,无奈的摇摇头。那个润硕王若是看见了,是会心疼?抑或是厌恶呢?可是当初在润硕王府逼着易无忧说出心里话,走的时候明明看见那个王爷眼中对自己的感激,似乎还有着坚定的承诺。可怎么说变就变了呢?难道当初自己看错了? “表哥,你娶了表嫂之后。记得一定要待她好,没有人愿意和别人分享爱的!” “恩。我会,我娶了她就会守着她一生一世!”起誓一般的说着,陆怀闵放下手看了眼那如水版清灵的眼眸下粉色的新肉,“我帮你依着这道疤,纹只蝶吧!” “好!” ———————————————————————————————————— 看着镜子里,左脸颊上那只翩然欲舞的粉蝶,易无忧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相信。前几天还异常丑陋的疤痕,突然之间就变了。闭上眼伸手摸着脸,可感觉到的仍旧是一道疤!就算看上去真的变成了蝶,它仍旧是道疤。 “小姐,可真好看!”盯着她的脸看来半宿,如锦忍不住感叹道,“比原来都好看。表少爷的手可真是巧。” “是么?”摸着脸盯着镜子看了半天,易无忧还是有些怀疑,“可我怎么觉得还是道疤呢?” “我也觉得好看。”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她的脸,诗画跟着说,“跟以前一比,就像是换了个人!” 真的好看了么?像换了个人?放下手端详着镜子里的人,易无忧似乎觉得真的变了。还是那张微圆的脸,还是那小巧的眼鼻,可就因为那只蝶,原本还是孩子气的脸忽然之间似乎变得成熟、妩媚了许多。 变了一个人么?似乎是的。是不是老天也要她忘记过去,从新过活呢?既然如此,那就顶着这张新的脸孔从新生活下去吧! 第二卷完。 — 哦!第二卷结束咯!感谢一直一来支持的墨的大大们、亲们! 马上就要过年了!祝大家牛年都像小牛一样,有着不怕虎的冲劲儿。加油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三 第一章 血染明月夜秋凉 看着到处张灯结彩,满是喜庆的样子,易无忧心里也着实高兴。明天,陆怀闵就要成亲了,这可真的算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桩大喜事。 “表哥睡不着么?”看着还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的陆怀闵,易无忧揶揄地笑着,“是不是因为明天就要成亲,所以高兴地睡不着呀?” 看着她笑着眉眼些许调皮的样子,陆怀闵微笑着摇摇头:“虽不是高兴的睡不着,却也是有些紧张的,明天起我就要担负起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呀!表妹,你说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另外一个人呢?一个人又需要有多大的能力,才能担负起一个人的一生呢?” 陆怀闵重重地一声长叹,让易无忧感慨万千,心里有些发堵。 “表哥!”抬起头透过斑驳的树影看着一弯新月,易无忧一声轻叹,“不是勇气而是信任和深情,最重要的是爱。没有情、没有信任、没有爱的话,怕是有再大的勇气也不行吧!” 陆怀闵沉默了片刻,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下人,又转头看着依旧仰首望月的易无忧。莹白的月光照在她脸上,似乎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显得整个人像是有些不真实。 “那表妹你呢?情?信任?你和王爷之间都有么?”说了这话后,陆怀闵似乎看见易无忧微微一怔。 低低一笑,易无忧转过头看着他:“我和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道圣旨,一方玺印。即使曾经有过,现在也什么都没了。” “表妹!”陆怀闵皱了眉,看着她淡然却又浮着些许忧伤的脸,“其实谁都看得出你在乎他,你心里装的满满地都是他。可是谁也都能看得出你是那么要强,从来不会去主动地提起他,所以即使那两个丫头,在你面前也从不说起他。可是,表妹你的心里真就觉得你和他之间有的只是圣旨么?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么?” “他已经另娶他人。而我,也已经不要他了呀。”易无忧忽然一笑,眨着眼看着陆怀闵,“表哥明天成亲呀,怎么尽说我的事情呢?”说着话易无忧边推着他,“快去休息,明天要精神饱满地去把表嫂迎回来。” 被她推着向前走去,陆怀闵笑笑。有的时候还真的就跟个孩子一样,眨眼之间就换个脸色。转过头想看看推着他的人,却在转眼的瞬间被墙头上的一点光亮吸引住。定眼去看,然而还没看清楚,白光隐没,几个黑色的身影快速自墙头飘落,迅捷无比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掠来。 —“小心!”陆怀闵吃了一惊,拉着不明所以的易无忧拔腿就跑,高声呼喊着,“来人,有刺客!” 然而两人还没跑出小院,就被四个黑衣人给围住。陆怀闵护着易无忧盯着慢慢靠拢过来的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究竟想做什么?” “交出她,饶你不死。”冷冷的话语似乎是顺着遥指的利剑传过来的,在这个有些寒凉的秋叶显得异常的冰冷。 听了这话,陆怀闵更是毫无畏惧地护在易无忧身前,眼睛一一扫过众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就这么无法无天地私闯民宅?” 几个人根本不理会陆怀闵的质问,相互使了眼色,其中一人举起剑疾刺而来。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利剑,易无忧来不及细想,扶着陆怀闵的肩膀反身跃起,对准了黑衣人的手腕急踢过去。似乎根本就不曾料到她会反击,黑衣人猝不及防,手中的利剑差点脱手而落,不禁一怔。 也就是这一怔的片刻工夫,陆家的护院已经赶了过来将院子围了起来,护着陆怀闵和易无忧向后撤去。见来了这么多的人,四个黑衣人使着眼色,齐齐点了头,手持利剑朝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陆家的护院是有不少,却根本就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拼命地向前跑着,易无忧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似乎明白了那几个人根本就是来要她命的。然而她却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 陆家所有的人似乎都被惊动了,一瞬间人声嘈杂,光亮如昼。也不知道就这么跑着到底有没有用,易无忧就跟着陆怀闵在陆家左弯右绕地跑着。 “大胡子,你在哪里?”实在不想这么漫无目的地在陆家打转,易无忧停下来靠在墙上喘着气,大声喊着大胡子。平常的时候这个大胡子总在眼前绕来绕去,可这会儿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陆家都闹翻天了却也不见他人影。还有诗画那丫头也是的,居然到现在也不出来? “表妹,那些、那些人,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么?”陆怀闵也一样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捂着胸口疑惑地问着易无忧,“他们好像想要你的命一样!” 摇摇头,易无忧也疑惑的很:“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不知道谁会想要我命。再说,就算有的话,也没必要等到现在才来要我的命呀!” 是的,那个人根本没必要到现在才来要她的命。易无忧这时能想到的就只有夏侯泽,但是如果夏侯泽想杀她的话,早就能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才呢?而且夏侯泽虽然是自负又小肚鸡肠的性格,但是也绝不会派人来暗杀她呀!到了现在,她对他真的可以说是毫无威胁了,他就更没必要这么做了吧?难道又是赵玉钏么?她也没那个本事能找来这些人来杀她呀! —甩甩头,易无忧是真的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想要她的命。刚抬起头就见陆怀闵忽然整个人向自己压来,重重地压在墙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耳边就响起了大胡子的爆喝声。 缓缓地探出头来,易无忧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怀闵身后的黑衣人。而真正吸引了她目光的却是插在陆怀闵后心上的那柄利剑,随着黑衣人的倒地被瞬间拔出。 血水喷薄而出,陆怀闵全身一僵,闷哼一声,缓缓地软了身子。易无忧的心像是瞬间停止了跳动,就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愣在那里动也不动,眼都不眨。直到陆怀闵的脸贴着她的脸,缓缓滑了下去才反应过来。 “表哥、表哥。”易无忧慌乱地抱着陆怀闵,想要他站好。然而一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说抱就能抱得动的,虽然极力地抱着,可陆怀闵还是那么缓缓地滑了下去,带着易无忧一起跌坐在地上。 看着他睁着茫然的双目,微张着嘴巴,身体微微有些抽搐的样子。易无忧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伸手摸着他的脸:“表哥,表哥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快去找大夫呀,都愣着做什么?” 看着赶来的下人呆愣地站着不动,易无忧急的大声呵斥起来。听了这话,站着不动的人才急急忙忙地跑散了去。 “表、表妹,”看着她满脸泪水不停地抽泣着,陆怀闵微微一笑轻声叫着她,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脸,然而努力的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拉过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易无忧边抽泣着边说道:“表哥,你、你什么话也不要说,省点、省点力气,大夫很、很快就来的。” 微摇了头,陆怀闵轻扯嘴角露出一抹笑,苍白的脸在淡淡的月光想显得更加没有了一丝血色:“你、你没事就好。从小、你就可怜。没了娘,还…还生了…那样…的病。虽然现在,好了,可终究…还是让人,觉得心疼。眼里…眼里…总是有着…忧伤。抹不掉的,那种。” 听着他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易无忧哽咽着声音,喉咙都已经有些沙哑:“表哥你不要说话了,大夫就快来了,你再撑一会儿就好。” “要记得,不要…不要太要强了。”陆怀闵依旧轻轻地说着,声音已经是越来越低,“其实,王爷一定有,他的苦衷。从他眼睛里,我能看的出,你…你在他心里,极重。记得,要好好活下去。告诉珈萱,我…我对不起她了……” 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感觉到他的手忽然从手间滑了下去,易无忧似乎突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呆呆地望着陆怀闵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目。 —直到何雅娴那声撕心裂肺的“怀闵”才把她从呆愣的状态拉了回来。 “表哥!表哥你醒醒。”紧紧地抱着他,易无忧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呼唤着他,“表哥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明天还要成亲呢,表嫂还等着你去娶她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怀闵,怀闵你看看娘啊!”扑到在陆怀闵身上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何雅娴已经是声嘶力竭,“珈萱还等着嫁给你呢,你看看娘啊!” 听着她的哭喊声,易无忧无力地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泪,忽然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抬起另一只手再想打时,忽然被大胡子拉住了手。 睁着圆眼等着她,大胡子用力地把她的手甩了下去:“你干什么?打了自己他就能活?又不是你的错,你打自己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易无忧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一拳拳地用力打在他胸口上:“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整个陆家人都出来了,偏偏你不在?你混蛋,你混蛋……” 任她这么打着、骂着,大胡子一声不吭,呆呆地看着陆怀闵的尸体,听着两个女人哀痛的哭声。是的,他就是早来一步,陆怀闵也不会死,哪怕真的就一步他也不会死。可现在这个前一刻还和他一起吃了晚饭的温和书生,已经是一具躺在那里不再会醒来的尸体。 —第三卷开章咯,希望大家支持。谢谢! 卷三 第二章 他乡云漠遇故人 喜事变丧事。一夜之间,陆家换下了所有的红灯笼,挂上了白幡。看着跪在灵堂前那个哭红了眼睛的陌生面孔,易无忧的心紧紧地揪着。本来今天该是她嫁人的大好日子,可还没等到那一刻,就已经披麻戴孝的成了未亡人。 何雅娴已经哭晕了几次,被送回了房。看着那本已经贴好了大红喜字的地方,被换成了大大的奠字。还有那本该是红烛摇曳却被森森白烛代替的烛台,易无忧捏紧了拳头,连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都不觉得疼痛。 本该死的是她,可为什么偏偏死的却是陆怀闵?“因为你命里带煞!”夏侯泽的话突然之间闪现在她脑子里。难道真的是自己命里带煞么?秦思晨死了;邵烟瑢死了;易相也吃了不明不白的官非;就连夏侯沐也被夺去了王位成了庶民。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都落得这么惨淡的下场。而自己这个不知道应该死了多少次的人,却到现在都还好好地活着。 忽然窜到那个人面前,易无忧抓着她的手盯着她哭红的双眼,祈求一般地喊着:“表嫂,你打我吧。我求求你了,你打我吧!是我害死了表哥,我不想我犯了这么大的错都没人怪我。本来死的该是我,我求你了,你打我吧。你打了我,我心里会好受些。” 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纹着粉蝶的人,吕珈萱心情复杂万分。她脸上那只翩然欲飞的蝶,她一眼便能看的出是陆怀闵之手。可是真的恨她,恨她恨地都入了骨。若不是她,陆怀闵根本就不会死;若不是她,自己又何至于还没进门就守了寡?看着她那满是伤痛、自责还带着深深渴求的眼神,吕珈萱怔了怔,缓缓抬起手,犹豫了片刻,眼前的人不管怎么说也是易相的女儿呀!这一巴掌究竟该不该打?然而心里对她的恨终究还是超过来一切。高举着素手,吕珈萱还是重重地打了下去。然而这一巴掌似乎根本就不够,反手紧接着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她脸上。 伏在地上无声地嚎哭着,易无忧根本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只有心痛如滴血一般。自从身体原来那一半灵魂的记忆融入她的记忆中后,对于这个世界里亲人的依赖和眷恋是越渐深浓。现在陆怀闵的死,真的是像在她都心头剜了一块肉一般。 — 处理完陆怀闵的丧事后又住了些日子,易无忧跟何雅娴辞了行。短短十数天的时间,何雅娴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一见她突然之间就苍老了的脸,易无忧总是忍不住地要落泪。虽然很想陪着她,但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人来杀她,怕到时候又连累了她们。 走的时候何雅娴没有送她。自陆怀闵死了后,她就在房里设了佛龛,终日里念经诵佛,甚少出来走动。家里大小的事物,现在都交给了那个还没有娶却进了门的新媳妇在处理着。似乎也没有人觉得不妥。其实易无忧知道,姨妈是不想看见她,或许根本就是心里恨她恨地根本就不想见她。 “其实,你完全可以退了这门亲事的。”叹了口气,看着送她出来的吕珈萱,易无忧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呆在陆家,“表哥已经死了,你根本就没必要过来陆家的。你可以找个人家再嫁的!” “你不明白,”吕珈萱冷冷地看着前方,“我的心已经全部交给了他,跟着他走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娘还需要我照顾,我也跟着他走了。说真的,其实我真的很恨你。如果不是你,他根本就不会死。我和他会很幸福、很幸福的过下去。可就是你的出现,把所有的事情都毁了。但是我也知道,他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的疼着。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他的家、他的家人有我照顾着。有时间的话回来看看你姨娘,我就不再送你了。” 目视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易无忧呆愣着,久久说不出一个字。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微、那么地渺小;突然之间觉得她自认为的对夏侯沐的爱,是那么地微不足道。和她一比简直就如蝼蚁之于群象一般。 — 看着靠在车闭上一直不言不语,呆呆地睁着眼的易无忧,如锦和诗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陆怀闵死了之后,她就总是会这么呆愣愣地一句话不说地坐上半天,有的时候一连喊上几声她都听不见。陆怀闵的死对她的伤害太大,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他的,一直就这么自责着、内疚着,心里明明压抑着痛苦,却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憋着。 “小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终究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死寂沉沉,诗画还是憋不住地问了出来。 “西宁。”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易无忧重重地吐了口气。 南夏王朝!她是真的不想再在南夏王朝的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虽然曾经也快乐过、欢笑过,但终究还是伤痛大于快乐。自打来到这个南夏王朝,接踵而来的一件件事情真的是犹如利刃一般,在她的心头留下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伤口。脸上不也是留下了永远也抹灭不掉的伤疤么?还有手心上那个还有着淡淡印记的伤痕,也似乎都让她不要忘记在这片土地上受过的伤害。 抬起手摸着脸上的那道疤,易无忧深吸一口气。那里有着一只蝶,一只翩然欲飞、栩栩如生的粉蝶。那是她表哥送给她唯一的东西,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大胡子,快马加鞭,我们去西宁国。”吐出一口浊气,易无忧觉得瞬间神清气爽,她要用她表哥送她的这张新颜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好!驾…”似乎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来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大胡子咧着嘴答应着,扬起马鞭抽在马上。 晨曦下,一辆马车沿着两边满布着已经光秃了枝桠的白杨树的大道,向着西北一路疾驰而去。 — 在陆家的那几个刺客被大胡子解决了,但他们害怕还会有人追杀而来,一路上一直起早贪黑的赶路。虽然累了些,但也不觉得苦,几个人一直嘻嘻哈哈、天南地北地扯谈着。诗画和如锦没去过西宁,也只晓得西宁国有着大草原,住在草原上的人养着大群的羊和马匹,住着帐篷。 而这个让易无忧想起了内蒙古的大草原,一直以来最向往的就是草原。喜欢那种一望无际接天碧的草场;喜欢那种万马奔腾纵天下的豪迈,总觉得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让人的心情得到最大的放松;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 不过听大胡子说,西宁的人虽然豪迈却也野蛮异常,有的时候真的可以说是不通人情。听到这个的时候,易无忧忽然想到了金庸大师的《》里,女真人杀敌的时候把砍了的人头挂在腰间,最后比谁得到的人头多。 易无忧在跟两个丫头说的时候,如锦撇撇嘴摸摸自己的脖子,生怕自己的头也被人家挂到腰上去。诗画这丫头听到这些的时候倒是津津有味,让易无忧觉得,这个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谁要是惹了她怕也是没好日子过。不过这样的人也好,不怕吃亏、不怕被人欺负。 想到这里易无忧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软弱了一些,她和夏侯泽之间有着那么多的恩怨纠葛,然而她就这么离开了京城,离开南夏,似乎那些个仇恨都跟着逝去的人一同消逝了一般。而陆怀闵的死,她不知道是谁做的。她也不知道如果哪天她知晓了是谁做的,她还会不会像之前一样不去计较那些仇恨,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的淡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陆怀闵在她心里,比秦思晨、比邵烟瑢两个人加起来的分量还重许多。她不知道如果哪天真的被她知道了凶手的身份,她还能不能控制地住自己的情绪。 — 坐在马车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无忧被嘈杂的人声吵醒了。钻出马车就发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天呐,颠簸了这么多天,咱们终于到了一个大城市了呀!”忍不住地感叹一声,易无忧跃下马车舒展着身体。 一阵叫唤,惹的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看着那么多的眼睛盯着自己,易无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左瞧右看。在她看来,只要没人看见她这张脸,那就什么事儿也没关系。脸上虽然纹上了蝶遮住了原来的那道疤,可她自己看不见,依旧觉得那是道疤。二来,如果就那么走在路上也太显眼,她可不想惹来百分百的回头率。不过就她这轻纱遮面的装扮,依旧引得了不少目光。 看着人群里不时射来的目光,易无忧不得已还是钻进了马车。看来以后还是晚上出门才不会引来这么多的目光。 “大胡子,这是哪里呀?”探出头看了半天,如锦忽然开口问,“我们是到北疆了么?” “嗯!”大胡子点点头:“我们终于到云漠城了。唉?丫头,你怎么知道咱们到了?” 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如锦一笑:“咱们南夏,除了北疆,还有那个地方会有这么多人穿裘皮的呀?” “嘿嘿,看不出来,还挺聪明。”大胡子咧嘴一笑,吆喝一声驾着马向前行去,“今儿带你们去云漠城最有名的万沙楼是羊肉锅子。” 老远的就能闻到的羊肉膻味,让易无忧忽然想起来以前冬天的时候,总会和陆家鸣去吃涮羊肉。陆家鸣喜欢喝点百威啤酒,而她一直喜欢喝大麦香茶。可现在,两个人是该叫生死离别?还是叫什么?总之以后是见不到了,只能希望他过的好吧! 到了万沙楼,刚下了马车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诗画惊喜的声音叫了起来:“六爷!六爷你怎么在这里?” 转了头,易无忧就见夏侯渲同样有些惊讶地望着诗画。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卷三 第三章 纵使相逢应如何 看着夏侯渲惊讶中夹杂着疑惑的眼神,诗画三步并两步地跨到他面前:“六爷不认识我了?我是诗画呀!” “诗画?”夏侯渲的眸子里露出惊喜,“这么久不见都差点认不出来了,长成大人了。咦,你怎么在这儿?三嫂呢?三嫂她也在么?” 左右寻找了一番,夏侯渲的眼睛有些不确定地停留在那个面罩轻纱的人身上,疑惑地叫了声:“三嫂?” 根本就不曾想过会在这里遇上夏侯渲,更加是不想再与他们夏侯家的人牵扯上什么瓜葛,可犹豫了片刻易无忧终究还是点点头“嗯”了声。 “三嫂真的是你?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一瞬间,夏侯渲兴奋的像个孩子,叽叽喳喳地问了一大串问题,“这大半年来你都去了哪里?真没想到当时你突然就那么走了,要是知道你会走,我当时也不会赌气地不去参加三哥和林嘉的喜宴。” 听他这么喋喋不休的说着,易无忧一笑。刚才还说诗画长成大人了,自己不也是个孩子? “这段时间,阿渲过的好么?姐姐她好么?”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过张秋池、没有她的消息,易无忧是真的是很挂念她。 “我很好。”夏侯渲点点头,“张良媛她也很好,再过半年大概就要做娘了,大哥对她很好。三嫂可以放心!” 听到张秋池过的很好,易无忧很是安心,只要她过的好那就好,只要夏侯泽真的对她好那就行了。 “阿渲怎么忘了?”易无忧忽然一笑,“我已经不是你三嫂了。阿渲要是愿意,叫声姐姐吧!” 夏侯渲忽然一怔,凝了满脸阳光般灿烂的笑意。虽然还是那温和的语气,但是却透着明显的疏离。半年过的时间,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已经不像是他认识的易无忧了,真的已经不是他三嫂了。轻纱遮面、语气疏离,他所认识的易无忧不会这样。他所认识的易无忧从来都不会遮遮掩掩,一直都是素淡着容颜、张扬的笑。难道三哥和林嘉的事情,真的将她伤地变了心性么?难道她和三哥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让夏侯渲的脑子里乱哄哄地。刚要叫三嫂,突然硬生生地忍住了,生硬地说着:“姐姐是来云漠城定居还是路过?” “路过的。”明显地感觉到他语气里忽来的淡淡忧伤,易无忧有些无奈。转过头看着大胡子,“大胡子你说,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思索了片刻,大胡子看着她:“我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吧,准备一些东西。再说现在寒冬腊月的,西宁那里太冷,我怕你们几个吃不消,等开了春我们再去吧。” 早就注意到易无忧身边站了个汉子,夏侯渲本以为就是个车夫,可没想到易无忧居然会征求他的意见。听了他的话不禁脱口问道:“什么?你们要去西宁么?去西宁做什么?” 不想多说些什么,易无忧连忙转了话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都快过年了,皇上怎么还会让你在外面游荡着呢?” 一说这个,夏侯渲忽然苦了脸:“父皇说要让我历练历练,让我跟着林将军学学如何打仗,就把我支到这北疆来了。其实我知道他是嫌我烦,嫌我天天烦着他说三哥的事情。哦,对了,三哥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嗯,听说了。”点点头,易无忧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终究还是说道夏侯沐身上来了么?怎么还是要和这个人扯上关系呢? “三嫂,去我那里吧。看样子,你们也是刚来,反正你们也要住段时间的,不如就住我那里去,也免得你们住客栈找房子了。” “那好吧!”看着他热诚满满的样子,易无忧实在不想拂了他的心意。 — 一路就听夏侯渲诉说着大半年来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太后知道她走了,说是还急病了一阵儿,一直都在生皇上的气,后来夏侯沐被贬,太后直接是连那个儿子都不愿认。说是邵嫔在去相府探亲的路上遇刺身亡,仵作验身的时候说是已经有了身孕,夏侯泽伤心了好一阵子。 听了这些,易无忧只能暗暗冷笑。夏侯泽会伤心?怕是还偷着乐吧?就算是伤心,也顶多是为了邵嫔肚子里他自己的孩子。说道太后,易无忧觉得很是温馨。这个威严的老太太,有的时候还真是可爱的像个孩子。 走进夏侯渲住的宅子,大胡子不停地啧啧有声:“嘿,真是不得了。皇帝就是皇帝,在北疆这样的地方都能让儿子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几个人一听这话,都是一笑。诗画撇撇嘴,瞄了大胡子一眼:“你这话要是真给皇上听见了,肯定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名。” “是么?”大胡子忽然睁大了圆眼看着她,“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么?皇帝比宰相大,这句话都听不进去?” 夏侯渲忽然一阵大笑,也不说什么,吩咐下人安排了午饭,陪着几个人闲聊着。 “六爷,皇上他、他为什么要夺了爷的王位?还赶出了京城?”安静了片刻,诗画终究问出了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说到这个,夏侯渲一声叹息:“其实我也不知道。准确的说,应该是除了三哥和父皇,就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说?”听他一说,易无忧也起了疑,皱着眉头看着他。 “哎!”又是重重地一声叹,夏侯渲摇摇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也是第二天直到父皇在大殿上颁了旨才知道的。后来听福林公公说,那天晚上三哥去找了父皇,谴退了所有的人。过了一阵子,就听见父皇气急败坏地吼着让三哥‘滚出去’,等福林公公进去的时候,父皇已经咳出一口血来了。第二天早朝,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读了圣旨。哎,三嫂你不知道,当时父皇可是直接将圣旨砸在了三哥身上说:‘拿个这道圣旨,去告诉全天下的人,从今以后我南夏王朝再也没有你这个润硕亲王。’三哥什么话也没说,拿着圣旨出了大殿,几天后就离开了京城。” 看来这件事情还真的是个迷。除了夏侯沐他父子俩,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难道真的就是夏侯沐顶撞了皇上就被夺了王位,赶出京城?这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啊! “哈哈哈。看来我们没来错,六皇子这里今天有客,我们正好赶得及吃饭。”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打断了易无忧的思绪。 抬起头循声望去,就见林凡威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只是后面跟着的那个人,让易无忧瞬间石化了一般,坐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 “阿渲,你这里有客呀?那我们来的是巧还是不巧?”夏侯沐也是哈哈一笑走进了门,看见屋里的几个人忽然一怔收了笑。似乎有些迟疑:“如锦?诗画?” “爷?”诗画早已经跳了起来,跑到了他面前喊了起来,“爷你怎么在这里?我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看来咱们跟着六爷是来对了。” 似乎是没有听见诗画叽叽喳喳欣喜的声音,夏侯沐满屋子搜寻着他要找的那个人。然而却没有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只有端坐在那里面罩轻纱、湖蓝色衣衫的人,眼神闪烁地望向一边。 夏侯沐捏紧了拳头,似乎能听见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是她,真的是她!虽然只见了那一双眼,但他确定真的是她,她那眸子让人看一眼便能记得一辈子。只是没想到,居然、居然还能再看见她?这个消失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时间,夏侯沐有些不知所措。 “三哥,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刚想着派人去通知你我遇见了三嫂,没想着你就来了。”一见他,夏侯渲立马嬉笑着脸迎上去,忽然又转回去看着依旧望向别处的易无忧,“三嫂,刚刚忘记说了,三哥也在这里。” 这个夏侯渲根本就是故意把她引来的,易无忧微皱着眉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和激动。怎么会就没有想到呢?夏侯沐不是王爷了,可林嘉终究还是林将军的女儿呀!京城不能呆了,他们肯定会来这里投奔林将军的。 半年多的时光,把那个人打磨地多了些阳刚气。整个人似乎硬朗了许多,不再像一个浮夸的皇家子弟了。 — “我说怎么看了半天都觉得奇怪呢?三嫂你怎么还蒙着面纱?”说着话,夏侯渲走到易无忧面前,伸手摘了那方轻纱。 下意识地急忙抬手挡着脸,易无忧有些愠怒地看着夏侯渲,却发现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的惊喜,这才想起脸上的疤已经成了蝶。 “三嫂,你什么时候在脸上弄了这么好看的一只蝶?”惊艳,当真是觉得惊艳。整张脸似乎就因为这只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好看?”缓缓地放下手,易无忧就听见如锦冷哼一声,“这可是我家小姐用命换来的。说起来还真要谢谢你们夏侯家的人,我家小姐脸上才能有个这么好看的一只蝶。” “闭嘴!”轻轻地一声呵斥,易无忧局促不安的捏着拳头。那个人凝视的目光,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一句话让所有的人禁了声,疑惑不解地看着易无忧脸上的那只蝶,不明白如锦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呵呵,原来王妃也在这儿啊!”林凡威一声干笑,打破了屋子里尴尬的气氛。然而这句话,似乎并不比那寂静的尴尬好。 看了他一眼,易无忧忽然一笑:“林将军喊错了。王爷都没了,哪儿来的王妃?就是有的话,令嫒也才是王妃而不是我易无忧。”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直到下人过来通知午膳准备好了才缓和过来。然而那一顿饭吃的也是气氛沉重、尴尬异常。由头至尾易无忧和夏侯沐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不过一个是低头吃饭;一个是目不斜视的凝望。整张桌上大概只有诗画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一直是欢欢喜喜的,时不时地说说话。不过也多亏了她,这顿饭才不是那么地死气沉沉。 — 呃,上架第一天,不知道是什么个成绩呢!总之大家喜欢墨的文文就好。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四章 万里相逢欢复泣 神情恍惚地走回去,夏侯沐径直走到书架前找出来一叠手稿,细细地翻看着。易无忧走后,这叠手稿是他在她房里发现的唯一值得留念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写下的。那些诗句很多都是残句,可是却让他心里深深地震撼,也有很多是他看不懂的东西,像词却又读不通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写出来的。 慢慢地翻看着,夏侯沐默念着那句“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不知道她写下这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难道当时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夏侯沐眼前又出现了那张刻意冷淡着的脸,以及她脸上的那只蝶。的确如夏侯渲所说的,那只蝶让她整个人漂亮了许多。可是那只蝶究竟是怎么来的?真的是如锦说的,用命换来的么?细细地看过那只蝶,似乎原来真的是道疤!这大半年来,她究竟去了哪些地方?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回来了?”刚一进门,林嘉就看见夏侯沐拿着那叠手稿细细地看着。聚精会神,连自己进来都没发觉。看着他闭上眼一脸伤痛的样子,林嘉的眼里慢慢集了些泪。 离开润王府的时候,他们几乎没带什么东西,而他却一直把这叠手稿跟宝贝似的藏着。她原以为是个什么宝贝东西,偷偷地看过才知道,全是那个女人留下的歪诗。每次思念那个女人的时候,夏侯沐总会细细地、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读着那些手稿,时不时地还露出一些笑意。然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着满满地伤痛? — 听见林嘉的声音,夏侯沐睁开眼退却了满脸的伤痛,慢慢浮出一丝笑意,收了那叠手稿。 “究竟要过多久,我要给你多长时间,你才能忘记她?”缓缓度到他面前,林嘉深深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感情;这大半年来我陪你走过的这些风风雨雨,都还比不上那个人在你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一年的分量?” 看着林嘉泪水氤氲的眸子里深深的伤痛和责问,夏侯沐转过脸看向一边。不是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林嘉的话,而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短短一年的时间,那个人会在心里占了这么重的分量?他也真的很想对林嘉好,但每次看见林嘉掩口轻笑时,眼前总会浮现那个毫无顾忌肆意欢笑的面孔。 “所有人都以为我过的很好,都以为我嫁了个如意郎君。可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自作自受。呵呵呵!”看着他冷淡的模样,林嘉忽然一笑,“前几天爹还问我什么时候给他添个外孙?我该怎么告诉他,从成亲到现在我的夫君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却碰都不曾碰过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和他说?” 那依旧看向一边、神色不变的脸,让林嘉心里顿时腾起一团火。猛地推开他,翻出那叠手稿用力地撕扯起来:“让你天天盯着这些看。我毁了它,看你还看什么去?” “你发什么疯?”刚站稳了步子,夏侯沐就见林嘉疯狂地撕着那叠手稿,瞪大了眼睛劈手夺了过来。可仍旧有不少已经被她撕扯成屑,如秋叶一般飘落在脚步。 捏紧手里还残留的手稿,夏侯沐蹲下来一片片地捡起地上破碎的纸片。刚刚林嘉扯碎的不仅仅是一些手稿,似乎更是他的心,让他痛地连吸口气都觉得隐隐作痛。 站起来怒瞪着同样怒目而视的林嘉,夏侯沐放下那叠手稿忽然推着她的肩膀重重地压向书橱:“你不就是想让我碰你么?我成全你就是!” 后肩重重地磕在书橱上传来一阵剧痛,林嘉还没反应过来,夏侯沐整个人已经压了过来。两只手用力地扯着她的衣服,上下摸索着。心里猛地惊慌起来,林嘉僵硬了身子,直到颈间袭来一阵寒凉才反应过来。用尽了力气推开他,抬起手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泪水滚滚而落。 冷冷地看着她泪流满面,愤恨眼神的眸子,夏侯沐冷哼一声拿起那叠手稿走了出去。 缓缓地滑坐在地上,林嘉低声抽泣着。羞辱,夏侯沐根本就是在羞辱她。自己究竟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当初是自己厚着脸皮让父亲和皇上说的非他不嫁,虽然知道他是因为父亲的身份才娶的自己,可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羞辱自己。以后的一辈子还怎么过下去?难道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 就这么在夏侯渲那里住了下来,本想走却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而且听夏侯渲说现在正与西宁军对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夏侯沐天天都往这里跑,易无忧自然晓得他的意图,每每看见他的时候都钻进房里不出来。如锦看见他的时候是一肚子气,这丫头把所以的事都怪在他头上,从看见他起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诗画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看见夏侯沐不知道有多高兴,恨不得他天天能过来,不过这也不奇怪,本就是她一直伺候着的主子,这么久不见了也难怪她成天这么开心。让易无忧有些奇怪的是,大胡子见到夏侯沐的时候居然也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王妃,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跟爷说话呢?”拖着腮帮子,诗画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两个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明明心里都有着对方,明明见到对放都很开心,可为什么非要可以装作冷冷的样子,“你和爷明明都想着对方,为什么就……” “鬼丫头,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问题?我出去转转,别跟着。”好像自己心思都被她看光了,易无忧瞪了她一眼走了出去。这个鬼丫头从来都是那么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从小到大在宫里学了些什么?居然就这么臆测主子的心思。真要在宫里,怕是要挨罚的。 心烦意乱地闲逛着,易无忧刚拐过转角就见夏侯沐兄弟俩正朝自己这边走来。正要转身夏侯渲已经看见了她,喊着“三嫂”走了过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唯有笑笑点点头。 站了片刻就听夏侯渲“哎呀”一声叫唤,拍着自己的脑门:“三哥,你等等我,我回去拿个东西。”说完话,一溜烟儿地跑的不见了踪迹。 微微一怔,易无忧低了头就想转身。 “真的就这么不想见着我?”看着她转身又欲离去,夏侯沐忍不住开口问着,“真的就什么话也不想跟我说?” “见了又怎么样?不见又怎么样?”轻轻一叹,易无忧抬起头看着他,“能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听着她淡淡的话语,看着她眸中的无奈,夏侯沐一时语塞。像是有着千言万语,但真要说的时候却发现一句也说不出来,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郁结了半天,也只问出了一句:“这么久以来,你过的好么?” “好,当然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易无忧展颜一笑,“想去哪里去哪里,自由自在乱走天涯。” 听着她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语,夏侯沐的心里微微一痛,缓缓地抬起手就要抚上她的脸,想去抚摸一下那张他大半年都没有触碰过的脸庞;想去感受一下她脸上的那只蝶。 “王爷请自重!” 冷冷地一句话,让夏侯沐停住了即将抚上她脸庞的手僵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擦身而去,说不出一个挽留的字眼。 一句话,打破了夏侯沐所有的希冀,毫不犹豫地将他原本缓缓靠近地心,突然之间推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没有一丝缓和的余地;不留丁点的情面。 — 快步向前走着,易无忧控制着有些微微发抖的身体。忽然扶着一颗光秃了枝桠的桃树,闭着眼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再睁眼时,面前已是一片朦胧。隔了片刻,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落了下来。看来真的是高估了自己,原本以为可以笑看一切,原来还是不能,纵使可以潇洒地离开也不能从容地面对。原来,自己终究还是个俗人。 “易无忧?”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让易无忧微微吃了一惊,急忙擦了泪站直身子,转头看着那个渐渐寒了眸露出恨意的人。 “原来真的是你!”确定了眼前的人真的是她,林嘉心里顿时升起一团火,“我说这几天他怎么总是往这里跑?原来是你在这里。” 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已经窜出火焰的眸子,易无忧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跟这个女人,她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慢慢走到她面前,林嘉怒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咬着一个个的字。 “别用你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双眼睛,别以为你爹是相爷,你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在我眼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见她依旧是那波澜不惊、平淡如水的眼神,林嘉忽然喊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就没死?四个高手居然都没要了你的命?你怎么就这么命大?” 看着她如癫狂了一般叫嚣的样子,易无忧忽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四个高手?你给我说清楚,说!” 一声大喝吓得林嘉忽然停住了那疯狂地叫嚣,些许惊慌地看着易无忧忽然之间腾起怒火的眸子,可嘴上依旧是不服输的喊着:“我说你怎么就不死?为什么四个高手都杀不了你?” “那四个人是你派去杀我的?”捏紧了拳头逼视着她,易无忧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发颤。 “是又怎么样?我既然敢做就敢承认。”抬高了下巴,林嘉回瞪着她,“可惜你怎么就没……呃!”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易无忧忽然抬起右手,迅捷无比地紧紧扣住了她的咽喉,慢慢收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她,是她害死了陆怀闵,是她害死了表哥的。 “呃、呃!”林嘉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用力地掰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只手能有这么大的力气。看着她愤怒着渐渐迸出杀气的眸子,林嘉忽然害怕起来,她并不像是吓自己,而是真的要杀了自己。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林嘉觉得自己能吸进的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五章 烽火连天狼烟起 “无忧!” 就在意识缓缓模糊的时候,林嘉似乎听见了夏侯沐的声音。然而就是在自己要死的时候,她听见的也是他叫着易无忧的名字,而不是自己。心里似乎突然之间就静了下来,就这么死了也好,免得还要再过那个生不如死的日子。然而紧扣着自己咽喉的力道瞬间消逝不见,大量地空气突然涌了进来,刺地喉咙微微发痒,有些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猛烈的咳着,林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只要再过一会儿,大概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突然垂下手来,易无忧觉得浑身好像就只剩下了站着的力气,看着被林嘉压地枝桠乱颤的光秃桃树。 “她杀了我表哥。”紧紧地盯着夏侯沐吐出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易无忧的声音有些哽咽,紧紧地咬着因为激动而抖动着的牙。 无奈地看着她含满泪水的眼眸,夏侯沐的脸上写满伤痛、疼惜和无法言表的无奈,慢慢地走过去却是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林嘉。 “哈哈哈……”盯着夏侯沐忽然一阵凄凉的低笑,易无忧转眼怒瞪着林嘉,“这一次我放过你,但是绝没有下一次。林嘉你给我听清楚,好好地听清楚了。我易无忧可不是好欺负的人,我不惹你也请你也别惹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我急既然说的出,就做的到!” 凝视着她闪着泪光的眸子,夏侯沐似乎在里面发现了一丝讥讽的笑意。那不屑的眼神像一柄利剑,直刺地他心头缓缓地滴着血,无法克制地抽痛着。松开扶着林嘉的双手,夏侯沐茫然无神地盯着易无忧身影消失的地方,良久挪不开眼。 -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坐在石阶上呆呆地望着不知是被谁折断后只连着一丝薄薄的皮的断枝,被风吹地来回摇摆,易无忧歪着头忽然低低一笑。他怎么还会帮着自己呢?现在,林嘉才是他的妻,他有什么理由帮自己呢?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帮着自己的。他野心那么大、仇恨那么深的一个人,怎么会感情用事呢?他大概还需要借林将军的兵权,借他的手去了结他和夏侯泽之间的恩怨呢!现在他怎么会因为林嘉害死了自己的表哥而说什么、做什么呢?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不理智?变得这么感性了?以前分析事情时那个理性的吴忧难道真的就消失不见,成了现在的易无忧了么?抱着头埋在膝间,易无忧烦闷地摇着脑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同一个灵魂、同一个身体,却有着两个人的记忆,理智与情感一直这么折磨着自己,逼得自己不能自抑地头痛欲裂。 “原来你在这儿呀!我说找了半天怎么不见你人呢?”看见她似是十分痛苦地抱着头摇晃着,大胡子不禁出声喊了她,“这天寒地冻地,你坐在地上不怕冻坏了身子?还是起来吧!” “大胡子过来陪我坐坐。”拍拍身边的石阶,易无忧一笑。看见这个大胡子,她就没来由地心里高兴,“我都不怕冻你还怕?你还是不是大胡子呀?” “唉!”大胡子无奈地叹息一声,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你说你以前那个泼辣样儿去哪里了?” “死了。”紧接着吐出两个字,易无忧看着大胡子因为吃惊而瞪大的眼睛,忽然哈哈一阵笑,“以前你认识的那个我死了。不过只是死了一段时间,现在又从新活过来了。从现在起你以前认识的那只山猴子又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易无忧忽然想起了那句经典的“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不禁笑地前俯后仰。大胡子看着她这乐和劲儿,也不知她到底在乐和些什么,只能挠挠头陪着她干笑,直到她笑停了下来才开口问:“你说什么山猴子?” “大胡子你不记得了?”差点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易无忧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看着大胡子,“以前在你们寨子里的时候,你不是说我放进山里就是只猴儿吗?” 瞪着眼想了一会儿,大胡子点点头:“恩,是的!好像是说过,我说的可不错。那时候的你呀,我可真怕你把我的寨子给搅和的翻天覆地。” “我不像是那么坏的人吧?”苦着脸看着大胡子,易无忧一连委屈,“哎!其实你的天青寨被剿,虽然不是我直接动手的,也和我有一定的关系。你那些兄弟的死,或多或少都和我有关系的。” “其实,”急急地吐出两个字大胡子忽然又顿住了,犹豫了片刻在易无忧疑惑的目光下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我知道之前是我冤枉了你。我以为你是奸细,我以为是润王爷他派兵剿我天青寨的,后来我才晓得原来不是。” — “你怎么知道?谁说的?”听大胡子话,易无忧忽然觉得这次遇见大胡子,他的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的迷。像他一路从云幽跟着自己,像他从以前对夏侯沐的仇视到现在的恭敬,似乎都有些不太合乎常理。 “呃,是…那个…”闪烁着眼神,大胡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有事儿瞒着我。”转过身正对着大胡子,盯着他闪烁的眉眼,易无忧十分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夏侯沐?天青寨的事儿是不是还和太子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睁大了眼睛,大胡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得到大胡子的确认,易无忧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夏侯沐的确是暗里让夏侯澈派兵去搜山找她的,但是领兵的人却得了太子剿匪的命令?当年她被劫持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知道,夏侯沐不可能让人知道她被人劫持所以才谎称去了外地游玩。大概夏侯泽下令剿匪的时候,根本就没想留着她的命,若是她死了夏侯沐和易相一定势成水火。这么说来,当初秦思晨能从润王府把她劫走,也是他夏侯泽帮的忙?那么从那时候的一切,就是他夏侯泽一手布的一个局?天青寨也是个局? “大胡子,你的寨子里是不是真的有奸细?”想到这里,易无忧忽然瞪大眼睛看着大胡子。如果没有夏侯泽的眼线,自己怎么会正好被大胡子带进了山寨里?如果没有,大胡子怎么会知道是夏侯沐要去找自己而派的兵呢?若是没有,当初回京的时候大胡子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踪,看见她就说她是奸细呢? 眸子里缓缓迸出些许杀气,大胡子咬着牙低哑着声音:“已经被我解决了,但是我寨子里的那么多兄弟的性命都回不来了。当时一刀杀了他还真是便宜了他。” “是夏侯沐告诉你的么?”新的疑问再一次出现在脑子里,易无忧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夏侯沐告诉他的。可如果不是,大胡子为什么会突然对夏侯沐那么恭敬呢?就算知道自己冤枉了他,也没必要那么恭敬呀?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初从云幽回京城遇刺,夏侯沐根本就没有不管,而是查了下去找到了大胡子,之后…… 睁大了眼睛看着欲言又止的大胡子,易无忧真的很怀疑自己的猜测:“大胡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归顺了夏侯沐?你是不是从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你是不是受了夏侯沐的吩咐暗中护着我的?” 看着大胡子眨着眼、挠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易无忧转过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夏侯沐,这牵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夏侯泽一直是步步为营、处处算计,可是夏侯沐真的就那么甘愿挨打么?他就这么心甘情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京城,究竟有着什么的目的?易无忧总觉得他不会那么简单的就离开京城,其中肯定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可究竟是什么她却想不明白。 — “他真的对你挺好的。”静默了片刻,大胡子看着茫茫然望着身边的易无忧说道,“他知道你是个倔脾气,肯定不会要侍卫跟着,就让我暗里护着你,若是被发现了也能找出个理由来圆谎。你说你们俩何苦呢?好好地过日子不是很好么?你又何苦跑出来呢?” “你不明白,”依旧是看着那个在微风中摇曳着的断枝,易无忧声如叹息,“你不明白的。或许在你看来,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应该,只要在他心里我是最重要的就好。可是大胡子,我做不到。我不能忍受我的男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如果有的话我情愿成全他们。” 看着一脸疑惑的大胡子,易无忧微微一笑:“你能接受将来你妻子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么?如果你不能,为什么要求她去接受你的另外一个女人呢?将心比心,男女之间本就没什么不同的。” “你……”震惊地看着她,大胡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古来都是男尊女卑,何曾有过男女相同的说法?其实从认识的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有一脑子异于常人的古怪想法,行事作风也不一般。本以为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千金不流于世俗的想法,可直到后来她休了夏侯沐才觉得吃惊,而现在的一番话更是让他震惊。也不知道她这个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怎么都是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东西呢? 看着大胡子一脸呆愣的样子,易无忧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喊道:“走了,吃饭去,我肚子饿了。你不是说地上凉么,还不起来?晚上我请你喝酒。” “不喝。”闷闷地吐出两个字,大胡子低着头就往前走。 “不喝?”这样的回答倒是让易无忧觉得奇怪,大胡子爱酒成痴居然不喝酒了?不过也的确是很久没见他喝酒了,“真的不喝?上好的竹叶青!你真不喝?” 偷偷地咽了口口水,大胡子依旧闷闷地吐出两个字:“不喝!” 转到他前面斜着眼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大胡子,易无忧憋着嘴调侃着他:“是不是酒后乱性做错事情了?别不好意思,你也该成家了。” 大胡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好不知羞地说出了这样的话。隔了片刻忽然撞了她一下向前走去,粗声粗气地低吼着了句:“你表哥出事那天我喝多了。” 呆呆地望着大胡子的背影,易无忧恍惚了一瞬跟了上去。原来那天喊了半天不见他人影是因为他喝多了。自己那天气急了才骂他的,可没想到却让大胡子有了心病,认为是自己没能就得了陆怀闵。其实,又关他什么事情,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毕竟是自己让那个林嘉有了必杀之心才害的陆怀闵无故送了性命。 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易无忧走到大胡子前面。隐约间似乎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呐喊声、鼓声,似乎还有号角的声音,片刻后仿佛连大地都震颤了起来。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六章 夜半无声战鼓慌 “怎么了?”回过头疑惑地瞪大眼睛,易无忧看着忽然变了神色的大胡子。 “攻城了,怕是西宁军攻城了。”顿了片刻,大胡子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攻城?”易无忧微微一惊,一年前刚打的,怎么又打了?“西宁怎么就咬着云漠城不放呢?” “边陲之地,自古以来就是争战不休的。西宁若是得了云漠城可就是打开了南夏的北门,现在的西宁王可是野心勃勃呀!他西宁本就草场为多,若是有了云漠这样的大城,整个国家都要好很多呀。”无奈地说着,大胡子看了她一眼,“走吧,先去填肚子。要是真的打进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啊!不过云漠城有林将军镇守,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受苦的还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么?”话语里带着淡淡的怒气,易无忧跟在大胡子身边,“为了一个人的野心、为了一个人所谓的霸业,得牺牲多少百姓的生命?若是没了百姓,即使让他得了全天下又怎么样?”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大胡子重重叹了口气:“这些个东西那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想的明白的?人都是这么的不知足,没钱的时候拼命的想发财,有了钱之后想有更多的钱。” 心里一叹,易无忧低着头不再言语,心里有些发慌。打仗是真的没遇到过,而现在自己就在这战乱之中了,怎么却还是觉得那么的遥远呢?怎么会选了这么个时候跑来云漠城呢?万一真的城破了那怎么办?会不会真有像电视上说的那个屠城呢?不过应该没那么容易,林将军接受了去年的教训,应该不会再那么轻易的失了云漠城。虽然心里没谱的很,易无忧还是这么祈祷着,祈祷能打败西宁军。大胡子说的没错,人都是不知足的,同样人也是自私的,没有人会希望灾祸发生在自己身上。 — 回到屋里的时候,诗画又跟一阵风似的卷到她身边:“小姐,你听见声音了么?远远地天摇地动一样。” “是啊,是啊!”这一次如锦也跟她一样,风似的卷了过来,“小姐,你知道怎么了吗?” 一看两人都是同样一副质问的样子,易无忧忽然就奇怪了起来,皱着眉盯着两个丫头眼睛来回地扫着。 看她一直那么地来回看来看去,如锦和诗画不明所以地对望着,忽然都摸着自己的脸,以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我说你们俩还真是奇怪呀!”隔了半天,易无忧终于开了口,“我和你们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就差这么几步路,我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不过听大胡子说,怕是西宁军攻城了。” 两个丫头都是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那怎么办呀?”搓着手,诗画紧张地皱紧眉头,“咱们要不是收拾东西赶紧走呀?” 听了她这么一说,如锦也点点头:“是啊,是啊。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走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打仗呢!” 疑惑地看着她们俩,易无忧真不明白这两个丫头是这么想的:“走?走去哪里?你也知道打仗不是儿戏,现在城门紧闭能走去哪里呀?” “那怎么办?”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如锦看来两人一眼,“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是啊,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着急呀!易无忧点点头:“等等我去问问阿渲外面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就好好呆着,云漠城有林将军守着,应该没事的。” 然而等到入夜后也没见夏侯渲回来。整个云漠城都是既安静又嘈杂的。家家户户都早早地就关了门,一片寂静无声。然而这样的寂静更加凸显了远处传来的阵阵喊杀声,折磨着人的心魂。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易无忧索性穿了衣服爬了起来。打开门就是一阵寒气袭来,浑身一哆嗦易无忧裹紧斗篷就准备出去。 “小姐怎么起来了?”刚才就听见她窸窸窣窣的声音,诗画没想到她居然开了门要出去。 转头看见诗画也穿着整齐地站在身后,易无忧微微一笑:“原来你也睡不着啊,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抬起头看着那明亮的满月,易无忧看着四面高墙的天井还是觉得烦闷的很。依旧能听见远处战鼓震天的声响,然而近处却都是一片死寂,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座空城。只有远处隐约可见的点点火光和隐约可闻的喊杀声还证明着人的存在,却又如死神狂魔一般让人害怕。轻轻地呼出一团白雾,拉紧了斗篷,易无忧抬头看着远处的那点点火光。也不知道今夜究竟是个什么样战况,不知道这个城里的百姓还要担惊受怕多久。 “回去吧,外面这么冷。现在这个时候万一病了怎么办?还不知道会打多久呢。”站在她身边,诗画也抬头看着那轮月。这万一输了怎么办? 叹了一口气,易无忧的脑子里一团混乱。很想静下来好好想想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静不下来,心口烦乱地堵着。正准备转头回去,忽然“啪”地一声响,头顶上方的高空光亮一闪即逝。心里一惊,就见一道黑影迅速的越墙而去。 — “诗画,追!大胡子,有奸细。”急急地吩咐了诗画喊了大胡子,易无忧解了身上的斗篷跑了出去。若是矮一些的墙她还能翻过去,可这样的高墙她还没那个能力。 迅速向黑衣人逃去的方向追去,易无忧却没有发现人。不过也是,依她这双腿的速度怎么和人家飞檐走壁的比?一路向前跑着易无忧微微喘着气,很久不运动了现在的这个体质还真是差的可以,跑这么点路就开始喘了。 慢慢地边跑边搜寻着,易无忧想着事情。刚才的那个黑衣人似乎是从夏侯渲的房里出来的,还有那个暗号。现在这个时候在夏侯渲的房间里发现黑衣人,也只要可能是西宁混进来的奸细,趁着所有人都在守城的时候来窃取军情的。若是如此,那就更不能让他跑掉了,这可是关乎国家和百姓生死存亡的呀!想到这里,易无忧放慢了脚步,仔细地搜索着街上能藏人的地方。幸好天上有轮满月,要不这黑灯瞎火地还不知道怎么找呢? 找了半天依旧是什么发现也没有,大概那人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诗画怎么样了,有没有抓住那个人?还有大胡子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喊声?停下来手撑着膝盖,易无忧缓缓地喘着气抬着头看着远处城楼上的点点火光,静静地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隔了片刻渐渐静了下来,易无忧发现四周静的厉害,连远处原来隐约可闻的站鼓声和喊杀声都听不见丝毫。看来刚刚那个黑衣人已经盗取了军情才放的讯号,这次的攻城看来还真是个幌子,主要就是为了让那个黑衣人有机会来窃取军情的,得到他的讯号也就撤兵了。不过这也真不明智,就算得到了,现在城门紧锁的怎么出去? 渐渐地似乎是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慢慢近来,还有着嘈杂的人声。看着从街上拐弯出走出高举着火把的大队人马,易无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个黑色的身影迅捷无比地掠了过来,条件反射地向一边闪去。然而速度根本就比不上黑衣人的,刚挪了两步整个人突然地被向后一扯,一柄寒凉的匕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贴上了她的脖子。 脖子上的一阵冰凉,激地易无忧跑地发热的身子微微一颤。人质?她居然也被人当了人质?倒是解救过几次人质,却还是第一次被人挟持做了人质。抬起双手握紧了黑衣人勒着自己脖子的手,易无忧想着脱身的办法。 追来的人迅速将两人围了起来,张弓搭箭对着两人一时倒也不敢向前。领队皱眉看着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深更半夜地大街上怎么会有独行的女子呢?被人挟持了居然还一脸镇定、毫不惊慌?唯一的解释也只有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伙儿的,现在根本就是在做戏。 想及此,眸中精光一闪,抬起手一声猛喝:“放箭!” 心里一惊,易无忧抓着黑衣人的手微微一紧,同时也感觉到了贴着自己脖子的匕首加重了力道:“全都住手,要不我真的杀了她。” 领队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猛地挥下了手。 耳听得周围被拉满了的弓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易无忧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跳到了嗓子眼。黑衣人似是也没有想到他们根本就不顾手里人质的性命,摸着匕首的手也在不停的攥着匕首。 时间似乎停了下来。捏紧了黑衣人的衣袖,易无忧看着领队人那坚决的眸子。也难怪他,一个人的性命和整个国家相比当真是九牛一毛,要是换成是自己的话大概也会下令放箭吧!死就死,又不是第一次死,可是真的不想被利箭扎成一只刺猬呀。猛地闭上眼睛,易无忧不想去看那些羽箭。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七章 夜灯半盏忽摇坠 “住手,通通住手。”威严地一声喝令突然响起。 睁开眼易无忧就看见夏侯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看了自己一眼后瞬间静了双眸看着黑衣人,“放了她,留你一条生路。” 也不知是润硕王原来的名号还有些威慑力还是因为他是林将军乘龙快婿的原因,一众人听了他的喝命,都放下了紧拉的弓箭。 只那一瞬间易无忧觉得一直揪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个什么,只是觉得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只要这个人在就什么都安心了,即使天塌下来他都会顶着。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似乎是看出了夏侯沐对手中人质的紧张,黑衣人忽然紧了紧手中的匕首。 看着黑衣人那只露在外的双眼,夏侯沐微微眯了眼,迸出一丝寒光:“放了她,或许你还有一条活路。若是伤了她一丝一毫,我一定让你受尽万箭穿心之苦。” 看着僵持着的夏侯沐和黑衣人,易无忧忽然低低地用只有黑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肯定地说着:“你跑不了的,今天不管你是不是拿我当人质你都跑不了。” 僵硬着身子一直戒备着的黑衣人微微一惊,轻轻地耳语般呵斥着:“闭嘴。” 看着对面夏侯沐为难着,越发透出寒意却掩饰不住紧张的眸,易无忧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回着他的话:“你说我一个人性命和整个南夏王朝相比哪个更重要?” 微微一怔,还没有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黑衣人惊讶地发觉手里的人质突然用力握住了自己执匕首的手,猛地朝着她自己的脖子压了下去,居然是那么地不遗余力。 像是真的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住了,黑衣人愣愣地低了头看着这个被自己挟持的人质,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危险。 望着她脸上突然浮现的微微笑意,和她凝视着自己那如夜般深邃、如月般清明的眸,夏侯沐心里骤然紧紧揪了起来。那眼神、那笑意都奇怪的很,似乎是人在最后的时刻才会出现的那种释然。 感受着脖子上忽然传来的疼痛,痛苦地皱着眉,易无忧看着夏侯沐因为震惊而突然睁大了的眸,微微一笑。夏侯沐,如果今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心疼?如果今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记着我,记得我们之间曾今有过的一切?如果今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后悔曾今做过的那些事?又或者,在你心里我根本就不重要。但是我会记得,记得在云幽城在那个街角第一次遇见你;记得在靖王府里我们的争吵;记得你对我的迁就、你对我的好;记得在润王府里度过的每一天。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忘记,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因为对我来说,这是一生中过地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紧盯着一直望着自己,笑意渐浓的人缓缓阖上了那似乎溢出点点泪光的眸子,夏侯沐忽然惊醒,迅捷无比地朝还在发愣的黑衣人掠过去,只为了抢回那个已经渐渐软了身子的人。 — 抱着她一路狂奔着,夏侯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的慌乱过。在这个清冷的近乎是死寂一般的大街上留下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不时地低下头看着怀里人紧闭的双目,夏侯沐加快了步子,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声音。她总是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一次居然连自己的命也不顾。刚刚看见她突然握紧了匕首朝着自己的脖子抹下去的时候,心真的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怪不得她刚才露出那怪异的微笑,怪不得她刚刚那深邃的眼神他从来没见过,原来她是抱着这个必死的心。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了,却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还是那么的少之又少。死?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呀。一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能那么坦然地用微笑去面对死亡呢?难道她真的就想这么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么?真的没有一丝牵挂了么? “开门,快开门。”用力地踢着大门,夏侯沐暴躁地吼着。在门打开一道缝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用肩头撞开闪来进去。 在客房安置好易无忧,夏侯沐转身朝自己的房里跑去,拖起一脸茫然的林嘉直往客房跑去。 不明所以地跟着他,林嘉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都事情能让他慌成这样?难道是爹出事了?想到这里,林嘉忽然清醒来很多,急急地跟在他身后。 然而看清来客房床上躺着的人,林嘉忽然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那人紧闭的双目。 “快点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她刚才伤了脖子,不知道有没有事,你快看看。”并没有注意到林嘉的变化,夏侯沐坐在床边着急地伸手摸着易无忧冰冷的脸。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音,夏侯沐皱了眉头:“我跟你说……”转过头就看见林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眸子里泛了一层泪光。 “呵呵呵…”低低一声嘲讽的苦笑,林嘉盯着夏侯沐微微错愕了的眼睛,“我还以为,什么样的大事,能让润王爷你这么地慌乱呢?原来,还是她!你看看你刚才慌张的样子,还有哪一点像原来的那个润王爷?” “早就没有润王爷了!”暴躁地一声吼,夏侯沐盯着林嘉嘲笑的脸,忽然软了语气,“算我求你了,好么?” “哈哈哈……”一阵比哭还让人觉得心伤的笑后,林嘉逼视着夏侯沐,眸子里似乎闪烁着浓浓的恨,“你求我?你居然求我?你居然为了她求我?好,现在只要你给我跪下,我立马就救她。” 猛然瞪大了眼睛,盯着林嘉似乎窜出火的眸子,夏侯沐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让他跪下? “林嘉,你不要太过分了。”压抑着心头突然窜起的怒火,夏侯沐闷着声音,“你派人杀她的事情,我还没和你计较。” “那你究竟跪还是不跪?”不理会他的话,林嘉依旧那么满脸寒霜、眸中含恨地瞪着他。每一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看着她因为恼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夏侯沐微微地颤抖着。隔了片刻,忽然低下头咬紧了牙关,瞪大眼睛盯在地上,缓缓地从床上滑了下去。 “哈哈哈……”又是一阵如狂似魔的笑,直笑的泪水流满了脸,林嘉才突然止了声,眸中一片死灰。看着跪在地上的夏侯沐,有气无力地说着,“好,我救她。” — 焦急地在一边等着,夏侯沐心里一点也没底。直到林嘉长长地吐出口气,收拾了东西,他才稍稍放下了心。 “怎么样?她没事吧?”坐过去看易无忧依旧是紧闭双目、昏迷不醒的,夏侯沐皱着眉头问林嘉。 洗净了双手,林嘉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侯沐,眸中毫无一丝光彩。话语里透着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原来在你眼里,我真的就一点也不重要。夏侯沐,为什么到现在你都没有发现我穿的还是单衣?”闭上眼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林嘉深深地叹息了声复睁开眼看着他,“夏侯沐,你刚才的那一跪把我对你唯一地希冀都打破了。高傲如你,竟然会为了她,而向我下跪?呵呵……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以死要挟我爹,让他跟皇上说我非你不嫁。嫁给你的这段日子,真的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心里忽然间歉疚起来,真的是直到她说了,夏侯沐才发现她身上一直穿着的还是单衣。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林嘉忽然轻轻地低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透着的是比哭还凄凉万分的悲苦。 “我放手了,以后不会去做那些让人轻贱的事情。至于我爹,你放心。他忠的是南夏王朝,而不是哪一个人。”像是下了很大地决心,林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微抬着头,“她没事,没伤着要害。只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想醒过来,呵呵,许是根本就不想见你吧!” 易无忧,我也和你做了一样的事情。你易无忧能做的我也会,我也会抬高自己的头,用那满不在乎的眼神看人。回过头看了还躺在床上的易无忧一眼,林嘉打开门让进大亮的天光,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走了出去。 呆呆地望着房外院子里的那些枯树,夏侯沐有些回不过神。第一次,林嘉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却是这么地决绝。其实如果没有易无忧,或许他真的就会娶了林嘉,毕竟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想着小时候那个连自己说话都不周全的小女孩居然一个字一个字地教自己说话、纠正自己的发音,夏侯沐心里微微一阵黯然。可是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如果呢?他和易无忧本是一场无奈的婚姻,却让他寻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满满地装在心里,容不下任何再多一个的人。也是直到遇见易无忧之后,他才明白一直以来他都是将林嘉当成了妹妹。可以后和林嘉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和林嘉的这一场才是错误的婚姻啊!这一场错误的婚姻究竟毁了多少人、多少情? 低低的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易无忧有些苍白的脸。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想去触碰一下那只蝶,却又生生地忍住了。林嘉刚才说是她自己不想醒来,难道她是真的不想见自己?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脸,却唯独没有去碰那只蝶。那只蝶让她整个人明媚了许多,让她本不出众的脸耀眼了许多。可这只蝶,不仅仅是她脸上的疤,更是她心里的一道伤疤吧?似乎也是自己心头的一道疤。近一年来,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虽然让那个大胡子跟着她,可问起的时候大胡子什么也不想说,就连诗画也不肯告诉他,似乎都在怪他。 又是一声轻叹,夏侯沐抱起易无忧走了出去。或许她真的不想见到自己,也许没有自己在一旁她就醒了。还有她发生的那些事情,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她不想说的时候,逼了只会适得其反。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八章 曾几何时亦狂傲 顺着眼角蔓延至耳边那麻酥酥的瘙痒有些难忍,缓缓地睁开眼看着帐顶,易无忧伸手摸着额角,感觉到的却是一片湿凉。哭了,真的是哭了?原来还是会因为他哭的;原来自己真的没那么坚强;原来一直都是自己骗自己的。 为什么想死都这么难呢?还是知道有他在自己根本就死不了?又或者是自己就那么懦弱的不敢死?都死了这么多次了,居然还会怕死! 闭上眼任眼角的泪水再次滚落,易无忧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到这个世界后,遇上夏侯沐之后,原本的那个自己好像真的不见了。那些人、那些事,已经让她变不回以前的自己了。虽然很想变回到以前的自己,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这个心,已经不再只为自己而跳动,那里面还装了另外一个人——满满当当再没有了其他的空隙。 “王妃,你醒了么?”诗画那带着疑惑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再次睁开眼,易无忧就看见诗画满是关切的脸慢慢露出喜色,“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真是吓死我了。你说你要真出事儿了怎么办呢?” 有诗画搀扶着缓缓坐起身,易无忧微微一笑:“我哪儿那么容易死?我命大的很,死了那么多次也没死掉,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次才能死掉呢?”这话倒不是玩笑,她自己也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她要死上多少次才能彻底地结束了这个灵魂的生命。 “呸呸呸,”扶着她坐起来,诗画忽然瘪着脸看着她,“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要是被如锦听见肯定又要数落你一顿。” 说道如锦,易无忧四处打量着却没有看见她:“她人呢?” “熬粥去了,怕你醒来的时候会饿。”帮她递着衣服诗画说着,却让易无忧心里感觉到温暖,她的身边总有这么些人帮着、护着。 “哦,对了,那个奸细抓住了么?”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易无忧看着诗画急急的问着,“我昏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哎!”无奈地一叹,诗画摇摇头,“让他跑了。爷把你送回来到现在,你睡了有一天了。” “跑了?怎么会跑了呢?”走下床接过她递来的面巾,易无忧疑惑地问着,“那么多人也没抓住他?” 摇摇头诗画无奈地微撅着嘴:“我那天晚上没追到他,他的轻功是真的好。我追出去没多远就不见了他人影儿,就连大胡子也没发现他。不过还好遇见了寻城的官兵,说是城里混进来了奸细,让他们帮着找的。哎,怎么就被王妃你遇上了呢?还差点……” 我人品不好呗!这么想着,易无忧心里一笑却没有说出来。擦脸的时候碰到脖子忽然疼了一下,才想起来那里被自己给割伤了。伸手在包扎好的伤口周围轻轻地抚摸着,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呢?短短半年的时候,身上已经无故平添了三处伤。难道南夏这块地方真的不能呆下去了?不过,也正准备走呢! “哦,对了。西宁还有攻城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放下面巾,易无忧看着诗画。现在她还是比较关心打仗的事情。 “没有打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有打起来呢!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西宁呢?”叹了口气,诗画直愣着眼神望着前面发呆。 “鬼丫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易无忧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看她那个样子,肯定是在想着西宁那牧马放羊、自在如飞的生活呢。 等如锦端了粥来,易无忧草草吃了些便去找夏侯渲问情况。 — 问了府里的下人知道夏侯渲在书房里,易无忧慢慢地踱过去。被西宁盗去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也不知道对南夏有没有大的危害。希望他们已经商议出了应对之策了吧!这场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虽然对南夏和西宁都没有那种故国的感情,可从心理上来说,易无忧还是希望南夏能赢了这场仗。 轻轻地敲了门,易无忧静静地等着。听到夏侯渲的那声“进来!”才推看门。可屋子的一个人还是让她浑身微微一震。 眸中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夏侯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刚要伸手去扶却生生地忍住了。轻轻的问了声:“你醒了?脖子上的伤好些了么?还疼么?怎么也不多休息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这样关切的询问,让易无忧有些尴尬。那里面林凡威正刻意的望向别处,不注意他们俩。颔首浅浅一笑,易无忧垂着眉眼不看夏侯沐淡淡地答了句:“多谢王爷关心,没什么大碍了。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就先走了。”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夏侯沐听见那声“王爷”后忽然黯了下去的眸。 “三嫂等等。”急急地一声呼唤,夏侯渲叫住了正欲转身的易无忧,“你留下来听听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我?”看着笑着脸一脸期待的夏侯渲,易无忧有些犹豫,隔了片刻点点头,“好吧!你们说你们的,不必在意我就是。” 易无忧选了椅子坐下来后,屋内却是一阵寂静无声。静地似乎连呼吸的声响都能听的清楚。抬眼偷偷地瞧了几人,都是眉头深锁、一脸凝重的样子。 隔了片刻,林凡威重重地呼出口气,轻敲了下身边的茶桌站起来看了夏侯沐兄弟俩:“西宁这次的主帅还是那个远督侯楚汶昊,此人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因为是流寇出生,向来杀人如麻、手段毒辣。” “草场流寇也能封侯将将?”夏侯渲的一问,同时也问出了易无忧心里的疑惑。 “他本就是西宁国远督侯的长子,因幼时失散才落为流寇。直到十五岁时方被远督侯寻回,随着远督侯入伍从军。”背负双手来回的踱着步子,林凡威跟几个人介绍着西宁国那个骁勇善战的远督侯,“后来远督侯辞世,将爵位传给了他。虽然有人不满,却没人说个‘不’字。年纪轻轻就能一步步坐上西宁骠骑将军的位子,可都是他十年来一笔笔战功奠基起来的。老家伙我曾经和他交过几次手,也只是战个平手。唉!再过十年,此人必将成为我南夏王朝一大患!” — 话音落后,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忽然“嘭”地声响,吓了易无忧一跳。抬起头就见夏侯渲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隐隐的怒气和不服:“大患?我定要叫他不足为患。” 听了这话,易无忧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个夏侯渲还真是个孩子一样的脾气。抬眼却看见夏侯沐也是淡淡一笑,望着夏侯渲的眼睛里有很久不曾见过的暖暖笑意。夏侯沐真的很疼这个弟弟吧?许是连带他对那个真正的三皇子的歉意,也一起宠在了这个弟弟身上。 “少年轻狂!”笑着摇摇头,夏侯沐看着那个依旧愤愤的六皇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你那脾气?你以为父皇真的是嫌你烦才把你支到边疆来的?还不是为了磨磨你那暴躁的脾气。” 眉头轻蹙,易无忧有一些疑惑。听夏侯沐的口气,还是很敬重他那个皇帝老爹的,一点也没有被他罢黜后的愤恨呀!看来这父子俩之间真的有些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狂可没错!”盯着夏侯渲,林凡威忽然很正色的说着,“可狂妄,必需要有那狂妄的资格。必需要让人觉得,你就该那么的狂妄。” 听了林凡威这一番说辞,夏侯渲有些兴奋的激动,眸中渐渐溢出异样的光彩。那一句话真的说到这个六皇子的心坎里去了。这个总是如阳光一般灿烂和煦的六皇子,心里也有一番极大的抱负吧?并不像太后她们说的心性顽劣,只爱江河山水。总是呆在那高强阻面的皇宫里,任谁也不会好过,更何况是这个天性开朗好动的六皇子呢?皇上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与其让他那样漫无目的满天下乱跑,还不如让他到着边塞苦寒之地历练历练呢! “将军,咱们这一次一定要打好这场仗。”从桌后走了出来,夏侯渲眨动着那流转着兴奋光芒的眸子,“就这一次,一定要让西宁那个骁勇善战的远督侯灰头土脸地回到西宁去。我要让父王晓得,我并不是一天到晚不长进的毛孩子。” 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让易无忧觉得他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然而夏侯渲最后的一句话惹得她哑然失笑,原来还是个毛孩子。只是心里那不服输的傲气,让他不愿被父亲当成个毛孩子。大概就是“毛孩子”这几个字让他觉得抬不起头来吧。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有这么一股不服输的傲气么?不也这么倔强的轻狂过么?不也想着在警戒闯出一番名堂,做个霸王花么?可如今,那傲气、那轻狂,那些曾经的满腔抱负,似乎都已经消失殆尽、无迹可寻。偶尔的瞬间,都恍惚地不记得那些曾今存在过。 忽然之间觉得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折断了自己的耀眼的锋芒,心里无端地空荡荡地失落起来。那一点愁绪慢慢地散开,虽然淡了却弥漫了整个心间。低了头深深地叹息着,易无忧缓缓捏紧了拳头。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九章 小献拙计心惶惶 “三嫂在想什么呢?”听见了那沉重的叹息,夏侯渲走到她面前,依旧带着那阳光一般的笑意。 “啊?”微微吃了一惊,易无忧猛地抬头开着他,愣了片刻脱口来了句,“想西宁的事情呢。” 然而话一出口,易无忧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不好,怎么非要说在想西宁的事情呢?自己根本就不懂打仗的事情,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来,那个夏侯渲还不十万个为什么的来问呀? 果然是不出所料。听了这话后六皇子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三嫂,你说说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有什么办法能搓搓那个远督侯的锐气?让他灰头土脸地回到西宁去,不敢来犯。” 瘪着脸微微苦笑着,易无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哪有什么办法呀?要说查案或者充当谈判专家,她还有把握。可打仗,她可真不敢乱说!这关系的可是一国疆土,千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啊! 然而等着她说话的似乎并不止夏侯渲一人。一边的林凡威看着她,也忽然来了句:“我也想…想听听易姑娘的看法。” 易无忧有些惊讶,没想到林凡威也等着自己的话。微蹙着眉看了眼夏侯沐,就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点点头,似乎是在鼓励她把话说出来。心头见似乎窜过一股暖流,易无忧点点头。 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易无忧咬着牙看了几人一眼:“我不知道那天被盗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若真的是军情那对我军肯定是不利。所以我们必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另外的部署。不过也不必太过惊慌。西宁军得了我们的军情也要商讨一段时间才能有所部署,可是他们也该猜得到,我军失了军情一定会有另外的准备。所以说西宁军不一定会按照得到的那个情况做出相应的应敌政策。” 看了几个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易无忧轻轻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忽然听见夏侯渲无奈的叹了口气:“三嫂,你说那日你若没有发现他,让他把那假军情带回去。让西宁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盗了我们的军情那该多好。” 假军情?易无忧忽然瞪大了眼睛。原来那晚,他们根本就是故意要让那个奸细把假军情带走,误导西宁军去的?那么那晚,自己不就是打草惊蛇,好心反而坏了大事么? — 看她呆愣着脸,满是歉疚的样子,夏侯沐微微皱了眉头:“打仗可不是儿戏,诱使西宁盗去假军情,虽是一计却也不能全指望它呀!战场上那可是真刀实枪的生死之战,难道真将满军将士的性命交在那一纸假军情上?若真是如此,哪个将士还敢将性命交在你手上?” “呃!”听着他似乎带着淡淡怒意的话语,夏侯渲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隔了片刻才恍然明了夏侯沐是怪自己多嘴惹了易无忧自责,不禁咧着嘴看着夏侯沐嘿嘿一笑:“三哥,我明白。您不必说,小弟我什么都明白。” 阴阳怪调的两句话听得夏侯沐微微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林凡威刻意望向别处的眼睛让他更加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一个是曾今的妻、一个是现在的岳父,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一搅和,还真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也只能刻意板了脸:“你明白?明白什么了?你倒说说你怎么让西宁那个骠骑将军灰头土脸地败阵而回?” 怔了怔,夏侯渲微瞪着眼思索了片刻,似乎有些忐忑的说着:“西宁军远道而来,粮草肯定是最大的难题,定是不会久战的。若是派兵绕至敌后,断了他们的粮草押运之路,他们一定撑不了多久。” “点子是不错,可你想过没?你这招釜底抽薪,反而会激起西宁军的斗志。粮草迟迟不来,他们定会速战速决早早结束了战斗,到时候必定是一场激战。”听了夏侯渲的话,易无忧点点头却又淡淡一笑。断了敌军粮草是不错,可也会逼的他们斗志昂扬,不见得就会挫了他们的斗志。 “这……”夏侯渲微微有些错愕,转眼看了林凡威有看看夏侯沐。 轻轻揉搓着下巴,林凡威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易姑娘说的不错。两军交战,其实战的就是那高昂的斗志、那决胜的心。若是没有那斗志,怕是再精良的部署也是于事无补啊!” “说的不错,如果此次能灭了西宁军的斗志,使得西宁军心涣散那真可说是不战而胜!”轻击案几,夏侯沐站起来看着林凡威,眸子里有着熠熠光辉,“若是能直接伤了那楚汶昊定是最好。我上次可还没和他战够呢!”说道这个,夏侯沐似乎从身体里散发出一股高昂的斗志。一年前收复云漠城的时候,他就和那个楚汶昊战过几场,可不知是因为输在年岁上还是输在对敌的经验上,那几场都拜在了他手上,还险些伤了性命。若是此次能胜了他,不仅一雪前耻还能为南夏平了这场战乱。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真的伤了敌军主帅那是最好,可是……”听了夏侯沐的话易无忧点点头,可还是觉得有些悬,“可是就怕想要伤了那个远督侯,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若是能伤了楚汶昊对西宁军自是重重一击。可若真要想伤了他?就是老夫我,怕也没那十足的把握。”深锁了眉,林凡威重重地叹了口气。 —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寂,易无忧看了依旧是那眉头深锁的几人,盯着夏侯渲因为来回走动而晃动的衣摆,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伤不了楚汶昊,若是能毁了他的帅旗,怕是对西宁军也是重重一击,也能让西宁军心涣散。伤了主帅是件难事,相比之下损毁帅旗应该要容易些的。” 几人一听此话,同时抬起头转眼看着她。看着几人都是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的话,易无忧心里有些微微的激动,扫了几人一眼,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笑意:“其实我们可以派队人马守在敌营周围,伺机而动。等西宁军倾巢而出再次攻城,营中空虚时,不惜一切烧毁他们的粮草。而若此时,我军在前线毁去帅旗。帅旗一倒军心涣散定是撤兵回营,当回去后发现粮草被烧时已是身心疲惫,还有那个力气再战么?” “帅旗被毁,军心涣散。粮草再被烧,那必定无心恋战,怕是想重整旗鼓也难了。”夏侯沐吸了一口气击着手掌,脸上也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如此一来,我军当真可以说是不战而胜。这一计果然是妙啊!” 看着坐在那里面色微红抑制不住笑着的易无忧,夏侯沐揉搓着手有些惊讶。她说她不懂,可这一计当真是妙的很啊!不仅给西宁军当头一棒,更是一记漂亮的回马枪。若是能顺利地烧毁粮草、毁去帅旗,那么西宁军真的是军心涣散无心恋战了。这样的计,自己都没有想到,也不知道她这个脑袋瓜子里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忽然间,夏侯沐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想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心。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那么做。他也能想象的出,易无忧肯定会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抱着,可她也一定会不着痕迹地在他身上留些一切让他痛的龇牙咧嘴的印记。可是现在,他只能克制住这样的冲动,站在她身边就这么看着她什么也不能做,毕竟她已经不要他了,毕竟他们俩现在什么关系也不是。若是有这样的女子终身为伴,该是件多么省心的事情啊!然而这样的女子却偏偏被自己给放走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寻回来? “后勤粮草必有重兵把守,须得派一队精良的兵士前往才行。”林凡威点点头,依旧是微锁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想要毁了楚汶昊的帅旗,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要是拼上一拼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疆场之上,本就是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是能用最少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保住云漠城;保住全城百姓;保住我南夏王朝的疆土,那么何乐而不为?”说这句话时,夏侯沐似乎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透着一股凛凛大义,似乎还有着那君临天下的傲然霸气。看着这样的他,易无忧微微一怔,这样的夏侯沐还真就没见过。被罢黜之后不但没有颓然,反而将他真个人磨砺地成熟稳重了许多。难道皇上是故意这么做的?故意让他来这边陲之地历练的?可是又何苦将他贬为庶民呢?而且他现在就是一介布衣,可林凡威和夏侯渲商量军情时,他居然也在。还有那天晚上,那些寻城的将士居然也还都肯听他的号令。这一切着实是让人想不明白。 “说的不错。”林凡威点点头看着夏侯沐,眸中露初些许欣赏,“若是能以两队人马换取云漠城的安宁,将伤亡减到最低那是最好。一队绕至西宁驻扎营地周围,伺机而动烧毁粮草,若是可行的话最好将中军大帐一起烧去;一队需在两军交战时冲突而去,毁了西宁帅旗,挫了西宁军士的锐气。杀他个措手不及” 听了她的话,易无忧微微皱了眉。想了片刻抬头问林凡威:“攻城掠地旗先行。若是能诱敌靠近,我军居高临下,以强弓射杀执旗军士。旗手一倒我军将士可以群起而攻彻底毁了西宁帅旗。不知可不可行?”说这番话的时候,易无忧有些忐忑。以前看过书,看过电视都是这样。打仗攻城的时候,都是旗手在前把帅旗插到对方的领地上。只要看见那旗,就看见希望。一但旗倒,那也就差不多输了。可现在是真的打仗啊,也不知道以前电视上看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能说出来试一试。能用的话就用,不能用的话就当自己异想天开好了。 若是还是在21世纪,几枚炮弹就把那些人炸个干净,不过那也真的是残酷的很。即使是枪,她也觉得残酷,虽然她的枪法是百里挑一的精准,她也不喜欢带着那个硬邦邦的铁家伙。总觉得那个东西在身上,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张的。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章 陌路鸳鸯苦痴缠 “若是能控制好地点和时辰,以弓箭手居高临下射杀之也是可行。”林凡威点点头,“只是这城里唯一的一张强弓,我满军将士怕是没一个人能拉满弓的。再说即使勉强能拉满弓,也不见得就一定能百发百中啊。” 话刚说完就听夏侯渲嘻嘻一笑:“将军怎么忘记有三哥在了?难道云漠城的强弓能比上太祖的那张十二石的落日神弓?” 一听这话林凡威顿时想了起来。大前年围场狩猎,皇上一时兴起取了南夏开国太祖留下的那张落日弓,说是谁能将那张落日弓拉满就将那张弓赏赐给他。南夏开国太祖那是天生神力,他的那张弓号称落日,拉满弓后连天上的日头都能射落下来,虽说是夸张了许多,可也能想的出是一张多么强劲的神弓。可自太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能拉满那张神弓,那样的一件神兵利器也就只余下了受人供奉的份儿。 可大前年狩猎的时候,皇上不知怎么的忽然取了来让一众武将逐个试射,大概也是觉得那样的一件神兵利器就那么荒废在那里实在可惜,所以想了那样的主意为那张弓寻个主人。可满朝武将一一试射后却没有一个能将那张神弓拉满的。皇上原本满满地兴致顿时被扫去了不少,正待要发火儿的时候,就见润亲王夏侯沐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执起那张神弓。脚踩后弓步,如抱满月一般毫不费力地拉满了那张神弓,一连三箭带着凤鸣一般的啸响飞射而出,竟是一箭远过一箭,直把在场所有的人看了个惊呆。皇上喜极,一来是为祖宗留下的神弓寻到了主人;更欢喜的是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不仅天生神力拉满神弓,更是为夏侯家赢得了面子保住了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当即就把那张神弓赐给了夏侯沐。 可夏侯沐却似乎并不高兴,皇上问了缘由才知晓,他之所以连射三箭是因为觉得前两箭都失了准头,不曾射中他瞄准的那棵小树秧子,而三箭射完便再也没了那力气拉满弓。皇上即刻派人去瞧,果然在那小树秧子后不远处发现了完好无损的三支利箭,当真就如夏侯沐所说一箭未中。自那之后,那张神弓是又被供了起来,不过是从皇宫里转去了润硕王府。 现在又说到这张弓,夏侯沐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罢,罢,还提它作甚。就是能拉个满弓我也射不准,那样的话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白无故地浪费了一身力气。那张弓倒是被我带了来,不若这几日就看看这满军将士有没有能拉满弓又能不是准头的。说不定就藏了这样的神射手呢!” “恩,如此也好!”林凡威笑着点点头,“若是真有这样的神射手自是免去了许多麻烦。吃过午饭咱们就集结所有将士一一试射,看看我南夏王朝还能不能出一个像太祖皇帝一样的神射手。” “好,我也想试试呢。那今儿就到此结束散了吧。”夏侯渲一脸的雀跃,兴奋的像个孩子,三哥能拉满那张神弓,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拉开呢? “哈哈哈……”看着他那孩子似的笑容,林凡威一阵大笑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紧跟其后的夏侯渲忽然转过来朝夏侯沐眨眨眼,大声地抱怨着:“人有三急,可真正是憋坏我了。三哥三嫂,小弟先去了。”说完也是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 — 瞬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夏侯沐两个人尴尬地站着。 易无忧微微一愣,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夏侯渲打的什么鬼主意呢?可又能怎么样呢?过去的都过去了,让她和夏侯沐这么尴尬地独处也只能平添一些无谓的伤感,仅此而已。站起来无奈地轻轻叹息着就准备走出去。 那边夏侯沐已经走了过来:“还疼么?”轻轻浅浅低沉的三个字,却不知揉进了多少的关爱、担忧和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心里一滞,一股酸楚从心头慢慢地涌上来,引得鼻子里也渐渐泛了酸。似乎因着那蔓延开来的酸涩,连眸子里也蒙了一层淡淡的酸涩氤氲,蒸腾起一片雾气。努力地压下那异样的酸涩,易无忧抬起头欣然一笑,却是透着明显疏离的淡淡语气:“小伤而已,不碍事。有劳王爷关心惦念了。” 像是心头忽然挨了一记闷拳,夏侯沐身子一僵,瞬间黯淡了眸子。藏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收成拳,用力握紧。又是“王爷”,这个称呼每次由她叫出来都像是在他心头刺了一刀。刀刀见血,痛楚难忍,可又必需得不着一丝痕迹地忍下去。 刻意转向一边看着门外的眼和那漠无表情的面容,看地夏侯沐心里忽然升腾起些许怒意,抬起手突然探向易无忧的脖子。 被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易无忧惊愕地看向他。刚要开口就听夏侯沐低低地来了句:“不要动。”话语里似乎带了淡淡地怒气和不可抗拒的命令。 鼻翼里刚被强压下去的酸楚,再一次涌了上来,眸中的水雾使得眼前的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真实。任由他低着头检查着自己的脖颈,易无忧看着他低垂的长睫下漆黑深邃的眸;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紧蹙着眉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伤口。上次这么近地看他是在什么时候了?许是有一年多了吧?已经久地连自己都不记得了。脖颈上感受到从夏侯沐指尖上传来的温度,那轻轻的摩挲让易无忧微微一阵战栗,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地轻抚触痛了伤口,只是瞬间就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直颤抖地那积满眼眶的泪水再也不负重力地滚落了下来,顺着脸颊一颗颗滴坠在夏侯沐的衣袖上。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夏侯沐僵了手盯着自己被印湿的衣袖,看着那颗颗晶莹一粒粒溶进自己的衣袖里慢慢扩大,半晌才缓缓地抬起头。那梨花带雨般的脸,那忧伤深邃的星眸,看地夏侯沐心里一怔。无奈、隐忍、失望、伤痛还有挣扎,那双眸子含了太多的东西让他无法一一细辨。凝视着她的眸,看着她无声无息不住滚落的大颗泪珠,能做地也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拭去那些让他心酸和不忍的泪渍,一遍遍似乎怎么也擦拭不完。 一个默默地流着泪;一个静静地替她擦着泪,不言不语,只有眼神痴痴地纠缠,却也是静静地叫人心痛。所有的一切只能埋在心里,掩着、藏着、压着,见不得人一般。 缓缓止住了那不停滚落的泪,感受着脸上的冰凉和夏侯沐手心传来的温度,易无忧微微一惊退开一步。现在,两个人这样算什么?当初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不要的谁,可如今两个人都已是陌路鸳鸯,何苦还这样不明不白地痴缠? 无奈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夏侯沐缓缓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犹豫了片刻终究一顿足转身走了出去。这么久的分离加深了彼此的思念,可同样也加深了彼此间的隔阂,辗转拉扯着似乎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堑。 — 吃了午饭后大胡子过来看她,视乎也看出了她的异样。看她一直就那么恍恍惚惚、心不在焉、有气无力的样子,以为她是那天受了惊吓还没缓过劲儿,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小笑话逗逗她。可隔了半天才发现不对,她易无忧岂是那样一个奸细、一个刺客就能吓住的?她这么爱理不理的,铁定又是那个王爷给惹得,大概也只有那个王爷才能让她变成这样。 看着她眼中无神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样子,大胡子歪着嘴挠挠头,就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润王爷明明那么关心、那么地放不下她,可当时偏偏放了她走;眼前的这个贼丫头更是怪的很,一脑子惊世骇俗、稀奇古怪的想法,滑溜的跟个泥鳅似的。以前认识她的时候,她活蹦乱跳的活像只猴。可现在看,似乎身上那原有的灵气、眸子里那些狡黠的光彩全部黯淡了下去。真是弄不明白,她心里明明也是装着润王爷的,可偏偏见着了的时候非要装的这满不在乎的样子。两个人都这么熬着,不痛不痒却让旁边的人看着着急的半死,恨不得替他们俩把话都说明白了。不就是喜欢不喜欢么?怎么就这么麻烦的?大户人家读过书的人就是这么婆婆妈妈地不干脆,最让人见不惯。 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的大胡子越来越恼火,不停地挠着头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闷,真是闷死我了,我出去透透气儿。” “啪”一声响震地桌上的茶碗也是“哐当”一声,吓了易无忧和两个丫头一跳。一起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大胡子烦躁的转着脑袋瞪着他那圆眼。 “当着是要闷死我了。我出去走走。”说完话大胡子扭头就往门外走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六爷?” “嗯。”笑着点点头看了看他,夏侯渲走到易无忧面前,“三嫂,待会儿军营里要举行个试射大会,你要去看看么?去看看太祖留下的那张落日弓吧!” 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彩,只一瞬又黯了下去。抬头看了夏侯渲一眼,易无忧懒懒一笑:“算了,不去了。” 微微一愣,夏侯渲似乎看出她有些无力的样子。转眼看了两个丫头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丫头也都撇撇嘴摇摇头,回头看了大胡子也是一无所知的摇摇头。无奈的嘟了一下嘴,夏侯渲猜想大概又和他那个三哥脱不了关系,这两个人真是急煞了身边所以的人,他们俩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那好,三嫂你好好休息吧。我再来看你。”说完话朝两个丫头使使眼色向门外走去,走到大胡子身边的时候忽然来了句,“张大哥跟我去看看吧,说不定你天生神勇,就能拉开那张落日弓呢!” “我?”大胡子一愣,挠着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重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 明天上班哦,过了个年一天也没有休息到呀!东家跑西家的。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一章 弯弓一箭落红日(上) 整个下午,如锦和诗画就陪着她这么干坐着。偶尔地跟她说说话,她也是听进了才有气无力地回上几句。看她那个样子,两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办。不明白她怎么去找了一趟夏侯渲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竟然连夏侯渲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不过自打离开润硕王府后她就经常会一个人呆呆地发愣谁也不理,虽然在人面前的时候她还是那语笑言欢的样子,可两个丫头却很清楚那言笑过后是更加深沉的寂寥。 看着她黯然神伤的眸子,诗画心里居然有些恨起了夏侯沐。渐渐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像如锦说的那样,他娶了易无忧是因为易相的身份,而在易相失势后开始嫌弃她了。难道在润王府的那段日子都是夏侯沐假装出来的么?难道那些柔情、那些关爱都是假装的么?可是那年王府失火王妃被困的时候,王爷是那么地惊慌失措呀;在知晓易无忧小产掉了孩子后他真的心痛地当着她们那么多下人的面,毫无顾忌地流泪了呀!难道那痛彻心扉样子、那伤痛凄然的眼神也能假装的了?自己家王爷的确是个放荡不羁、生性顽劣的主,可并不是无情无义啊!自打娶回王妃后就一直宠着、护着,怎么会就因为易相的事情说变就变呢?若说他真的在意易无忧,那为什么突然那么冷淡地对她还非要娶了林嘉呢?若说他不在意,那么在他和林嘉成亲、易无忧决定离开润王府的那天夜里,为什么找了自己说了那句“从明日起,你就不是我夏侯沐的侍婢。你的主子只要王妃一人,必需护她周全,必要时须得以命护命。这是你身为我润硕王夏侯沐侍婢,要做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一直以来,诗画都觉得这个王妃真的让她佩服。朝野上下、整个京城的人大概都知道易相有个痴傻的女儿。原先知道皇上赐婚的时候,她们姐妹几个真的是愤愤不平,不明白皇上怎么能那么“害”自己的儿子。到了王妃进了门,她们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就被人给劫持了。找回来的时候,居然是那么灵精、毫无架子的一个人。跟他家王爷一样,一般情况下都是好说话的人,可若真有事儿惹了她,当真的是惊涛骇浪般让人怕。可这个王妃也真是个倔脾气,因为王爷娶了林嘉,她居然不留一丝余地地说走就走,走的那么绝然。 其实,真的希望王爷能和她就那么好好地过下去。虽然也会吵、也会闹,可两个人的感情可真好。但偏偏出了易相这么一件事,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破了。从那时候起,她就有多少的委屈;多少的无助;多少地累不堪言,可偏偏需要王爷的时候他却不在,连个诉苦、依靠商量的人都没有。远的也就不说了,就说离开润硕王府近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吧!若非大胡子,那个赵玉钏当时可能真的要了她的命呀,可她却什么怨言也没有,最后还去帮赵玉钏说了好话。再后来她表哥的死,真地将她伤了个体无完肤。可又能怎么样?那些个苦、那些个痛也只能忍着、憋着,有再多的泪也只能往肚子咽。总不能和她们这些个下人说吧?一直以来她就这么扛着,自己作为外人看着都觉得累,更不要说她自己了。可每次出事的时候,自己家王爷都不在她身边,就让她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么多难忍的事情。而每次出事儿后那个傻王妃都会笑着来一句“没事儿”。说她聪明,可诗画怎么就觉得她那么笨呢?当初何必走呢?走了不就什么也没了么?就那么便宜地把王爷让给了林嘉。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是无情谁是多情呢?真是让人不明白的事情。可有一点诗画明白,就是这两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对方存在的位置。 然而现在呢?诗画无奈地叹了口气。前天一大早王爷把昏迷着的王妃送回来,如锦是看都没正眼看他。如锦心里恼他的很,比王妃还恼他。其实自己也恼王爷,可是送王爷走的时候,看着他那明明一夜无眠满布血丝疲累的眼;看着他那欲语还休想和如锦说些话,可挣扎着终究忍住的神情;看着他低着头垂着肩,脚步都有些虚浮的落寞背影,心里对他所有的恼恨都烟消云散了。王爷过地也不好呀!当年是多么的春风得意、潇洒自如,可一夕之间失了王位被赶出了京城,他心里的那些个苦楚又该和谁去说呢?林嘉?不会,王爷不会和林嘉说这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总之心里觉得王爷和林嘉真的就像是一场戏——假的很。 — 天黑的时候,大胡子回来了。却是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的。看着他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的样子,诗画打趣地来了句:“呦,大胡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酒瘾犯了?要不要我去烫壶状元红来?”几个人都知道大胡子嗜酒如命,可如锦和诗画并不知道他戒酒是因为陆怀闵的事情,所以看见他这样诗画不禁又揶揄了他几句。 然而这一次,大胡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她,反而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只一个劲儿叹气。这一反常态的样子连易无忧也觉得奇怪,不禁问了句:“大胡子,你到底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呀!到底什么事儿?” 看看她看看如锦,再转眼看看诗画。大胡子伸手挠挠头,憋了半天终于一脸疑惑、十分不解地问:“你们说那张弓到底是什么做的呀?我可真的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也只不过能拉开三分之二。” “弓?”如锦迟疑地看着大胡子,“你说的是太祖皇帝留下的那张落日神弓么?” “嗯…好像是的。”想了片刻,大胡子心有不甘地说:“反正我是没能拉满弓。一个下午,就没一个人能拉满弓的。就我这样能拉开三分之二的,都属强者之列。我看呐,也别指望有人能将那张弓拉个满弓。” 听了大胡子最后一句话,诗画忽然哈哈一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大胡子,你能拉开三分之二弓已经很不错了呀。要知道,自太祖之后就没人能使得了那张弓。要不是前年狩猎的时候皇上将那张弓拿了出来,可能到现在那弓还在宫里练武房里供着呢!” “什么意思?难道真有人能拉满那张弓?”大胡子一怔。 “那可不?” 看着诗画那喜笑颜开的眉眼里全是得意之色,大胡子愣愣地问,“莫不是你这个丫头片子吧?” “大胡子你休要看不起女孩子,王妃说你这叫‘性别歧视’。”忽然盯着他,诗画认认真真地说,“不过呀那个人还真不是我,要是我能拉满那张弓,怎么的也要做个女将军。”说到这里诗画一抬头,好像自己真的就成了个威武的女将军。 “你?女将军?”大胡子忽然嘿嘿一笑,那贼贼的样子顿时气地诗画瞪大了眼睛就要喊起来的时候,大胡子赶紧接着问,“那到底是谁呀?” 看大胡子急着想知道的样子,诗画一笑:“还能有谁?我家王爷呗?” “你家王爷?他能拉满那张十二石的强弓?”大胡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笑盈盈的诗画,他可是真的不信夏侯沐能拉满那张弓。要说夏侯沐武艺高强他信,可说他能拉满那张弓?除非亲眼看见,否则还真不敢相信。 “你可还不要不信。”诗画一挑眉,声情并茂、眉飞色舞地说了她家王爷是如何的英勇、如何地用那力拔山河的神力拉满了太祖留下的那张落日神弓。早晨的时候,易无忧听到他们几个说过那个落日弓,也只是晓得夏侯沐能拉满弓,具体当时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现在听诗画一说才明白。可看着诗画那跟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样的架势,易无忧禁不住噗嗤一笑。这诗画还真是会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夏侯沐明明说是射不准,到了诗画这里就成了箭无虚发,不过还真的对那个神乎其神的落日弓来了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 “要不,咱们明天也去看看试射吧?” “好啊!我可就等着王妃您这句话呢。”听易无忧一说诗画立即跳了起来,那眸子里兴奋的光芒像是干柴加了把烈火,噼里啪啦地直冒火星儿。 — 夜里的时候又飘了薄薄的一层雪,使得整个云漠像是披了件纯洁的白纱。因着仗、因着雪,大街上清清冷冷得几乎看不见行人,让这披着白纱的云漠城看起来似乎十分的祥和。可谁又想得到在这样的祥和之下,又掩藏了这样的波涛暗涌呢? 云漠城内,南夏北军营地内的靶场上集结了众多军士。那些自认为天生力大、臂力惊人的将士都被零时编排在一队,一一试射。紧盯着那离弦之箭在离箭靶尚有一段距离就已弱了力道、缓了速度,林凡威无奈地摇摇头。自前一日中午至现在近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可最好的成绩居然是那个大胡子拉出三分之二弓的成绩!重重地叹出一口沉闷的浊气,林凡威一掌击在案几上,偏头对站在一边的夏侯沐说:“怕是再有一天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将军是要冒险以一队人马死攻而弃了强弓?”低了头附在他耳边,夏侯沐低声问着。 看着场子里又一支摇摇欲坠的羽箭最终坠落在离箭靶尚有一段距离的地上,林凡威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可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那么,再看看便是。” “嗯。”点点头,夏侯沐站直了身子。他现在的身份也仅仅只是林将军的乘龙快婿,尽管所有的将士都知道他之前的身份;即便私底下他可以参与军情的讨论,可在这军营重地,他也只有站在一边的份儿。 — 上班第一天,好明显的假期综合症啊。困+无聊。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二章 弯弓一箭落红日(下) 百无聊赖地看着场子里一支接一支的羽箭中途落地,林凡威看着编排过队伍里越来越少的人。看来还真的就没人能来开那张落日弓了,莫非到时候真的要以一队人马死攻么?即便到时候可以在城上满布弓箭手相助,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啊!若是西宁军功成那弓箭手还是有用的,可若是出城迎战的话,弓箭手怕是没有太大的作用了,说不定击杀的还是自己人呢! 正想着,守营的士兵忽然跑来说营外有三女一男求见,其中有一女子脸上纹了一只蝶。林凡威一听刚要开口就已经听坐在另一边的夏侯渲高兴地喊了起来:“是吗?领他们过来这里吧!” 林凡威微微一皱眉,这军营重地怎么能让女子进来呢?可看着夏侯渲那开心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对着那士兵点点头。其实也不知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易相家的那个女儿真不是一般人。如果当初不是女儿以死相要挟说是非夏侯沐不嫁,他死活也不会和皇上开那个口,自家的女儿差她太多了。不过是真没想到她当初居然选择了离开、选择了放弃。本以为自家女儿嫁过去顶多是不受宠,可谁想得到那个女孩子居然连争都不争就放弃了,当初她在大牢里劝自己认罪的时候那眉眼里明明有着咄咄逼人、一闪而过的霸气呀!难道自己看错了么? 其实弄得现在,她和夏侯沐劳燕分飞,自己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明明知晓他俩人情深意浓,明明知晓夏侯沐的心根本不在自家女儿身上,可现在夏侯沐的妻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呀!这心里一边是对易无忧的愧疚,觉得是自己帮着女儿拆散了他们;一边又希望夏侯沐能真的对女儿好,希望他们俩能好好地过日子。真正是矛盾的紧! — 远远地看见刚才的那个士兵领了几个人过来,夏侯渲已经笑着迎了上去:“我就知道三嫂你肯定想看看我南夏王朝的这件神兵,果然不错我所料。” 看见领路的士兵狐疑地扫了自己一眼,易无忧蹙了眉低声来了句:“不是跟你说了叫姐姐的吗?” 微微一怔,夏侯渲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只一瞬又笑了眉眼:“好,姐姐也来看吧。一直到现在都还没人能拉满弓呢。最好的成绩就要算张大哥的了。” “是吗?”大胡子一愣,随即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我也就只有这一身的蛮力。” 看见林凡威的时候,易无忧虽然尴尬仍旧点点头打了招呼。同她一样,林凡威也是尴尬地笑笑点点头。转眼对上一边夏侯沐那似乎藏了千言万语的眸子,易无忧心中一颤,隔了片刻终究硬生生地转开眼看着靶场上那些试射的将士们。 “阿渲,那张就是落日神弓?”看着场子里那唯一的弓箭,易无忧有些不信。印象中基本所有的电视剧里的神兵利器都是镶金嵌玉、金光闪闪,价值不菲的宝物,可这落日弓怎么就这么平淡无奇呢?就是很普通的一张弓啊。实在很难相信这普普通通的一张弓就是那被传地神乎其神的落日神弓。 “嗯,是呀。怎么了?”看她满脸不信的样子,夏侯渲一笑。 “不是所有的神兵利器都是该很气派的么?怎么那落日弓那么平平无奇呢?” “哈哈……”夏侯渲一阵大笑,“看来姐姐是不相信呀!要不待会儿等他们试完了,让三哥拉满那张弓让我们再开开眼吧!” “我看你,是存心想让我出丑吧?”看着夏侯渲笑嘻嘻的样子,夏侯沐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明知我是连靶子边儿都沾不上的,偏要我试给大家看,不是明摆着让我看我笑话么?” “没有没有,”夏侯渲急忙连连摇手澄清自己的清白,“是真的想让三哥拉满那张弓让我们看看。许是这世上除了太祖,就三哥你能拉满这张弓了。” “要不待会儿王爷就试给我们看看吧!”大胡子也一边附和着,不让他亲眼看见他真不相信夏侯沐能拉满那张强弓,“之前诗画那丫头说你能拉满弓,我是真的不信。” 诗画轻轻一哼,昂着下巴看着夏侯沐:“爷你待会儿就拉满弓给大家瞧瞧,免得有些人总是不信。” 耳听着几个人的言笑,易无忧看着场子里觉得奇怪的很。那平平无奇的一张弓,似乎真的有些神。刚刚试射过的几个人,居然真的就没一个人能拉满弓的。可就是那没拉满射出的一箭威力也不小了,若是真的拉满弓射出一箭,又该有怎样的杀伤力呀? 直看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支羽箭也同之前的一样中途落地,易无忧的疑惑是越来越重,就那么毫不起眼的一张弓,居然那么多人都不能拉满?看着除了他们几个,已经是空无一人的靶场,易无忧迫不及待地走下去细细打量起放在架子上的落日弓,当真是没有发现有任何的神奇之处。大概是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愿意多看的那种。 “三哥,现在都没人了。你就让咱们看看这南夏王朝第一神兵的威力吧!我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是拉不开这张弓的。”几个人也一起走到了场子里看着这南夏王朝第一的神兵,听夏侯渲这么一说,都奇奇地看向夏侯沐。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夏侯沐无奈的摇摇头一笑:“那好吧,就再出一次丑了。那靶子于我来说当真是形同虚设,我尽量射靶子不射后面的土丘壁吧。” 说完话越过众人拿起那张落日神弓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三年前父皇将这张神功赏赐给自己之后,真的就没有用过呢!一是真的没有机会要用上它,二是更知道自己根本就射不准。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觉得是瞄准的,可羽箭飞射而出后却就是偏了。 凝神静气、脚步后撤、弯弓搭箭,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中,夏侯沐真的是毫不费力的拉满了那张弓。然而众人等待了片刻,夏侯沐却迟迟没有射出那一箭。 “三哥,怎么了?”见他似乎一直在瞄准远处的箭靶,夏侯渲有些着急。 “偏了。”静静地吐出两个字,易无忧知道夏侯沐是在努力却一直也瞄不准那个靶心。 “什么?”根本就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夏侯渲问了声,却依旧看着前面的夏侯沐。 “我说偏了。”在众人的震惊中,易无忧缓缓走到夏侯沐的身边面对面地站着。右手轻轻搭上了他握弓的左手,而左手同样轻轻扣住了他紧拉弓弦的右手。夏侯沐一惊,抬了头就见易无忧正偏了头全神贯注地似是在瞄准远处的靶心。心里微微一震,随即也全神贯注地紧拉强弓看着远处的靶心。 “注意了。”似是已经瞄准了靶心,易无忧低声却不容是不容抗拒地说着,“一、二、三,放。” 随着那个“放”字音落,两个人同时松开了紧拉弓弦的手。那支羽箭风驰电掣一般似是携着凤鸣一般的啸响飞射而出穿透靶心。只是那力道似是超出了众人的预想,羽箭射中靶心后并没有稳稳当当地留在靶子上,而是拖着那箭靶拔地而起飞出丈远的距离才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白色的雪雾。 这一箭的威力真的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俱是呆呆地望着远处那团蓬勃而起的白雾。就连夏侯沐和易无忧也没有想到这一箭居然会又这样的威力,依旧还同握着那张弓愣愣地看着倒地的靶子和远处的白色雪雾。 “正、正中红心呀!”隔了片刻,夏侯渲才第一个缓过神来,声音都激动的有些发颤,“三哥,三哥,中、中了是么?中了呀!” 这么一声叫唤让所有的人都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言笑起来。林凡威摇摇头,不可置信却掩饰不住激动和兴奋地喃喃自语着:“一箭长空落红日,不愧为我南夏王朝第一的神兵利器,当得起‘落日’的名号!” — 四目相视,会心一笑。夏侯沐忽然一只手紧紧地拥住易无忧,紧得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嵌进自己的骨子里一般。真正是怎么也不曾想到过,在她的相助之下居然能一箭就射中靶心,还显现出了那么大的威力。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有这么好的眼力呢?那么远地距离呀,自己也只是依稀看得清楚,她居然能瞄地那么准?因为那这一箭,这心里边儿好像突然之间滋生出了万丈豪情,就连每一分血液似乎都抑制不住兴奋地跳动、奔跑着。明知道旁边有这么多人在;明知道林凡威就站在一边看着,可现在这一刻唯一想做的就是将眼前的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不愿放手。 微微一惊,易无忧僵了笑容。这一箭的威力也是她根本就无法估料到的。只是以前的时候枪法很准,刚刚看夏侯沐怎么也瞄不准靶心,心里一急之下就帮了个忙,没想到还真的就正中靶心了。贴在他胸膛上听着那强有力且明显有些加快的心跳声,随即释然,闭上眼舒展了笑容任由他紧紧地抱着。管他什么世俗;管他什么规矩,这一刻就全当是射中了这一箭激动难忍的一种表达方式罢了。 一年的别离像是已经远隔了一生一世;一刻的温存更像是相守了一生一世。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凡尘,这短短的片刻时光像是穿梭了千秋万载一般,让相拥的两人忘记了一切,只觉得似乎天地之间只余下了他们二人的存在。 直到同握的那落日神弓再也不负重力掉落在两人脚边发出一声闷响,才让二人惊觉。迅速地分开看也不再看夏侯沐一眼,易无忧脸上泛起一层微红向人堆里走去,抬眼就见林凡威神色复杂眼神闪烁地到处扫视着,心里忽然又自责起来。每次弄得都好像是他做错事情一样。 — 亲们有意见就提呀!你们提出意见,给出建议墨才能有进步呀!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三章 云漠红颜轻戎装 “神,真是太神了!”大胡子可是没发现这些气氛的变化,瞪着圆眼脸上是藏不住地不可置信,“王爷,莫不是我亲眼看见了,我是真不信你能拉满那张弓。那张弓可是连我都拉不满呀。你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拉满的?还有你,”说着话大胡子绕着易无忧从头到脚好好审视了一番,“啧啧啧,还真没瞧出来。贼丫头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眼力?” “大胡子,你再叫我家小姐一声贼丫头,小心我让诗画拆了你的骨头。”一听大胡子叫易无忧为贼丫头,如锦就忍不住地喊了起来。 “好好好,不叫不叫了。”一看如锦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大胡子急忙摆摆手又悄悄地嘀咕了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异口同声的两句话却是不同的理由。夏侯沐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能拉满那张弓,在他看来拉满那张弓的确是不需要费多大力气的,他也一直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拉不满。大概是他南夏家独有的血脉吧,或许那张弓只有他夏侯家的人才能拉满吧!而易无忧也只能说不知道,总不能和别人说自己以前练过很长时间的枪法,说自己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魂来的吧? “唉!”大胡子忽然一摆手笑看着两人,“知道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爷能拉满这张弓,贼丫头你能瞄得准。你二人这叫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呀!哈哈哈……” 瞪大了眼睛就准备骂这个口无遮拦的大胡子几句,易无忧忽然就听林凡威话音深沉的说了句:“能不能再试试,看看刚才究竟是不是巧合?” 看林凡威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似乎还带着些许恳求地看着自己。易无忧一愣。忽然明白了林凡威的想法,他大概是想让自己和夏侯沐同使那落日弓,只是就怕刚才的那一箭只是巧合,所以让自己和夏侯沐再试几次,看看究竟到时候能不能让二人同使落日弓来射杀西宁旗手。 回头看了夏侯沐亦是一片了然的眸子,易无忧望着林凡威浅浅一笑点点头。如果真的不是巧合;如果真的能在战场上帮到忙;如果到时候真的能让这不可避免的战争中多活几条人命,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毕竟没人会真的想死的呀! 还是像刚才一样,等夏侯沐拉满弓之后,易无忧轻轻地搭上他的手瞄准了远处另外的一个靶子。依旧是带着犹似凤鸣的清厉啸响,羽箭离弦风驰电掣一般飞射而出,正中靶心后拖着箭靶拔地而起,滑出丈许后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白蒙蒙的雪雾。 看着远处的情景,两人相视一笑。转过身看了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的林凡威,点点头。 “好,好啊…好啊…”林凡威走过来拍着夏侯沐的肩膀,又看看易无忧,虽然极力控制着却依旧掩饰不住那激动的神色。一个劲儿除了说好之外就再也没了其他的词。 不可置信可依旧喜笑颜开的摇摇头,夏侯渲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末了终于来了句:“这是该叫天衣无缝还是天作之合呢?” 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的易无忧恨不得将他当成箭靶子一箭射过去才好。这个该死的夏侯渲,总是时不时地来一句让人尴尬到无地自容的话。看来真得找个时间好好醒醒他的耳朵才是。 — 回去的一路上,夏侯沐和易无忧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倒是诗画叽叽喳喳,好不兴奋地和大胡子抬杠。只有两人实在吵的太凶,让人看不过眼的时候,如锦才会开口说他们几句。不过也就是刚被说过的时候两个人才会消停一会儿,过不了片刻横眉怒目的又会吵地不可开交。 一直到和夏侯沐他们分手,两人依旧在为落日弓的事情吵着。对于两个人一天到晚的抬杠,易无忧也很无奈。不过虽然几个人很多时候都是吵得人头疼,可易无忧从来不阻止他们这种有效促进感情的特殊方式。其实也多亏了几个人的吵吵闹闹才让这一路上不是那么地索然无趣。 每次看着大胡子和诗画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让谁的怒目而视,易无忧就觉得好笑。而往往如锦那看不过眼的劝架,最后也变成了加入战团、加大火力。只有在几个人实在吵得受不了的时候,易无忧才会用她那威慑力十足的河东狮吼爆发出一声“全都给我闭嘴”,才能让所有的声音即刻之内销声匿迹了去。 大胡子一直叫她贼丫头,即便因为这个称呼不知道被如锦凶过多少次,依旧是改不了口。大胡子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妹妹一样宠着、护着,她提出的要求从来就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每次看着大胡子任劳任怨被奴役着还傻傻地笑着脸,她总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南夏国都云罗城里的张秋池。虽然听夏侯渲说她过的不错,说夏侯泽对她很好,可是心里真的很牵挂、很放不下。还有她肚子里那个孩子,能不能保住也是难说,即便安全的生下来了,怕也是命运多戕。宫里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子,哪个不是生在鬼门关口长在生死边缘的?能活过来的那些,哪个不是有个处事圆滑、心思缜密有城府极深的母亲? 可是,张秋池?她温润如水、心地善良,能斗得过……不说斗,即便是躲又能躲的了那个深藏不露、圆滑世故的太子妃楚天翘吗?她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么?夏侯泽真的是真心的对她么?这一切的一切,太多的疑问了。这南夏王朝,还是有千丝万缕放不下的东西呀!易相,易相他现在好么?是不是还是那憔悴枯槁的样子?自己居然就这么丢下他们不闻不问了,是多么的不孝不仁呀!可是当时的情况下,怎么还能在那里呆下去呢?也只能做了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狠心之人了。 — 晚饭过后,夏侯渲派人来叫易无忧去书房,说是有些事情要商量。易无忧知道肯定是关于到时候射帅旗的事情,去的时候她叫了大胡子一起。大胡子当然也知道夏侯渲找她是什么事情,看她居然叫自己一起去,不禁奇怪的很,摇摇头怎么也不肯去。 看他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易无忧真的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走到他面前软硬皆施的就是一通训。 “你说你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总是和我们混在一起像个什么样?也不怕人笑话。你以前的那些血气方刚、那些壮志凌云去哪里了?以前在天青寨的时候,你和朝廷叫板的劲儿去哪儿了?是不是天青寨没了你的魂儿也跟着没了?你当时掌管天青寨的时候不是都能跟治军一样么?怎么真要让你上战场了,你就怕了?龟缩了?”一连串声声带刺的责问,听得大胡子顿时瞪大了眼睛闷不吭声地坐在那里一话不说。看他忍着怒气涨红了脸,一眨不眨地瞪着圆眼盯着地面看,易无忧觉得似乎话说重了。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仰头看着他柔了声音真挚地说着:“我知道你一直呆在我身边是想保护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大胡子,我把你当亲哥哥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护着我,而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呀!你既然有那将兵之才,为何不去发挥你的才干呢?其实,你也肯定知道的,夏侯沐他被贬,肯定不是个单纯的事情。你既然当初归顺了他,想必也是觉得他是个明主。他现在需要人帮他,而我,希望你能去帮他。不仅仅是帮他,也为了你自己。我和如锦,和诗画,我们自己可以去西宁。” 听着她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大胡子呆愣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这一番话又是奚落怒骂;又是好言相劝,可都是为了他好呀!也难怪她身边的那些人都愿意帮着她、护着她,她这个人公平的很,你对她一分好,她便还你一分。你对她不好了,也别指望她对你好。从她休夫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她就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跟大胡子一起来到书房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愣,却也什么都没说。看见几个人的表情大胡子有些尴尬就想出去,可一看见易无忧那威胁的眼神里明显透露着一句“你敢出去试试”,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夏侯渲嘻嘻一笑,捧着一摞铠甲走到易无忧身边:“三…姐姐,这是三哥特地为你寻来的甲衣。你看是否合身,若是不合身的话,再去改改。不过,我想三哥寻来的,一定合身。” 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易无忧看着被放在案几上的青铜铠甲,这东西要是放在21世纪,那可是古董了呀!忍不住去拿头盔,然而一不留神却差点没拿起来。天呐,这东西怎么说也得有个七、八斤重吧?要真是戴着这玩意儿上战场,不被敌杀也被它给压断了脖子。 看着她瞪大眼讶异非常的样子,夏侯沐皱了眉忍不住问:“怎么了?” 尴尬一笑,易无忧看了几人低声说了句:“能不能不穿这个?这么重的头盔会……会影响射箭的。”本来想说压断脖子,可话到了嘴边还是犹豫了一下改成了影响射箭。虽然是零时胡编的说辞,可易无忧觉得若是真穿了这么一身真的会影响自己瞄准目标的。能不能顶得住这个头盔都难说,更别说做其它的事情了。 “那怎么行?”一听她的话,夏侯渲立马接过话反驳道,“怎么能不穿铠甲?疆场之上,真刀真枪、生死交战,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 “可是……”有些为难地看了几人一眼,易无忧低了头不说话。的确也是,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这时候才想起若是能有一件防弹衣、防弹头盔该有多好。真要穿了那套古董铠甲,还不知道能不能挪地动步子呢? 正在挣扎着,就听夏侯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穿就不穿吧。有我在,也不会有事。”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抬眼看了夏侯沐一眼又紧忙转开。那如海般深邃的眸,让她不敢多看一眼。是什么时候开始,夏侯沐不再那么嬉皮笑脸、顽劣不堪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眸变得如此深邃?整个人变得如此深沉、稳重了?看来这一年来,过地如此累不堪言的,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四章 大军压境心神乱 “那就不穿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凡威忽然开了口,“城楼之上、居高临下,到时候有润之护着,易姑娘该是没有危险。” 这话若是换成别人说出来,易无忧倒觉得没什么。可是从林凡威口里说出来,听在她耳朵里还真不是个滋味儿。因这一句话,屋子里忽然之间又安静了下来。想着林凡威的话,易无忧忽然又想起了林嘉来。她和林嘉的这些恩怨又该怎么算?林嘉所做的一切,怕是林凡威根本就不知道吧?不过也是,若是被他知道林嘉买凶杀人,依他这样一个遵纪守法、铁面无私的老将军,怕是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放过吧? 那天在院子里,若不是夏侯沐喊了她一声,说不准林嘉真的就被她给掐死了。她害死了陆怀闵呀!是她买凶,当着她的面儿要了陆怀闵的命呀!这仇恨,这笔帐该怎么清算?可是夏侯沐,他是根本就不会让她伤了林嘉的。想起那天他一个字也不说只默默地扶起了林嘉,易无忧的心里就隐隐地痛了起来。他和林嘉,自小青梅竹马那么多年感情啊!更是在他灰暗的童年时光陪伴过他一路走来的身边人啊!她又算什么?一个连娶都并非自愿娶进门的——痴儿? 罢了吧!此时此刻还想那些东西有个什么用?收了心里的一片黯然酸楚,易无忧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林凡威躬身一礼到底。 见她如此,屋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林凡威更是惊地赶忙站了起来:“易姑娘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地行这么大的礼?” 易无忧望着他一笑,抱拳说道:“晚辈想请林将军帮一个忙。” “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易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林某能做到,定当全力相助。”见她如此认真,林凡威有些疑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帮忙的。 然而就见她瞥了旁边的大胡子一眼后,笑容谦逊地看着自己:“我这个哥哥虽是绿林草莽出身,却的确是个将才。只希望将军能编他入伍,让他发挥自己的才干,而不至于被埋没于草野之间一无是处。” 林凡威一愣,没想到她居然是让自己帮这个忙。夏侯沐和夏侯渲两兄弟也是面面相觑,夏侯沐更是皱起了眉头,这大胡子是自己让他跟在她身边的,可如今她居然要让林凡威将大胡子收编入伍,那么以后她的安全怎么办?诗画那个丫头即使是一身武艺,可毕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呀! 大胡子一听她的话,更是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之前让他帮夏侯沐的忙他还能接受,可这贼丫头居然说让他去当兵,那怎么行?“不行不行,我一个绿林盗匪,怎么能入伍从军呢?不行不行……”话刚说了一半,忽然看见易无忧那如刀锋一般的眼神,硬生生地忍住了下面的话,低了头不再言语。 “将军考虑考虑吧!我这哥哥当年管治天青寨的时候当真是如治军一般。”说道这里,易无忧忽然狡黠一笑,“关于天青寨的一些情况,将军不妨问问润王爷,他该是晓得的。若是没了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将军若是同意了,直接派人通知他就行。” 抱拳施礼,转身的瞬间易无忧忍着笑,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微微抽搐着脸的夏侯沐,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跟在后面的大胡子,一双眼盯着紧盯着她的后脑勺,恨不得就揍她一顿。这个贼丫头,还真是替他“想的周到”,居然让他去从军?也亏她想得到。无奈地跟在后面,大胡子继续用那“炽热”的目光盯着她的后脑勺。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地一阵轻颤,吓得易无忧立马从睡梦中惊醒以为是地震。跳下床来连外衣都不曾披上就往外间跑。 “如锦、诗画,快起来快起来。地震了地震了……”急急地拉起还在熟睡的如锦和诗画,易无忧大声喊着。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两个丫头就被她拉扯着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突袭而来的寒意让易无忧略微慌乱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些许,站在院子中央等了片刻却发现震颤的大地早已平息了下来,只是远处隐约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呐喊声,在这个寒冷的冬晨显得异常的刺耳。这根本就不是地震! 彼此对望一眼,三个人心里都是一惊——西宁军又攻城了。在这一大清早,其实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想到这里,易无忧刚静下来的心又微微慌了起来,迅速冲进房里套好了衣服,草草地梳洗一番。 刚刚收拾妥当,大胡子就急急地跑了进来,拉着她就跑:“打起来了,六爷让我叫上你一起去。” 点点头易无忧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就这么慌乱乱的一团。以前做警察的时候虽然也碰到过各种各样的场面,可是打仗却不在那个范围之内。没想到这么快西宁军就发动了第二次的进攻。也不知道南夏军有没有做好部署;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没有派兵绕至西宁军营周围去。坐在疾速前行的马车内,易无忧僵直着身子紧紧地捏着拳头。 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大胡子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你放心吧!到时候有我在,还有……还有润王爷在身边护着。会没事的。西宁军攻城而来,乌衣骑侍卫正伺机而动准备烧毁西宁军大营储备粮草呢。” “什么?乌衣骑侍卫?”易无忧微微一惊,不曾想到林凡威的部署这么快,而且居然会是夏侯沐的乌衣骑侍卫担了如此重任。来到云漠城后就没有看见乌衣骑和赤衣骑的侍卫,就连钟展、诗琴和诗棋都没有看见过,看来一直都是隐在暗处的。夏侯沐身边的这些人是一个都没有少呀!那到底他们父子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马车突地一颠,拉回了易无忧有些飘忽的思绪。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赢了这场仗!看着大胡子一脸凝重的表情,易无忧心里也渐渐沉了起来,却没有了刚开始的慌乱——这会儿可不是慌的时候。说不定到时候,她和夏侯沐那一箭就能扭转乾坤呢。林凡威大概已经答应让大胡子入伍了,而且可能在前一晚自己走后又把大胡子叫了去。要不大胡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听着渐进的鼓声和呐喊声,易无忧的心里越发的沉重,就连面上也没有了一贯的悠然浅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凝眉。那震天响的战鼓声和整齐如一的喊杀声,似乎是响在易无忧心间的一般,震地她全身上下都紧紧地揪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 跃下马车,踏在似乎在微微轻颤的石板上,易无忧跟着大胡子往城楼走去。刚踏上几阶就见夏侯沐急匆匆地走了下来,手持强弓、一身戎装。 点点头算是和大胡子打了招呼,夏侯沐走到易无忧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大胡子:“有劳张大哥了。” “人我就交给王爷了,我先走了。”说了一句话,大胡子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怕么?”看着大胡子走远了,夏侯沐凝视着易无忧,看出了她的紧张。 亦是紧紧地盯着他,余光瞟见上上下下不停跑动的军士,易无忧坚定地摇摇头。还怕些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拼命呢,她又有什么好怕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忽然用劲握紧了她的手,夏侯沐低声却坚定地吐出几个字:“有我在。” “嗯!”点点头,易无忧反握了他的手,踩着战鼓声踏上了高危的城楼,极目望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城楼之下两军对垒,健马之上两人长枪激战,正斗得紧。然而其中一人忽然身子一歪,似是一不留神差点摔下马来,却以最快地速度稳住了身形向城墙处撤来。易无忧定眼一看,刚刚险些坠马而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侯渲。心里一揪,易无忧差点吓出一身冷汗。转头却见夏侯沐居然是一脸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夏侯渲的安慰。正自奇怪就见一人催马出列,而西宁军也有一人催马而出。就这么斗了几回合,看地易无忧心里真的是替城下的人捏了把汗。南夏军居然是显出了明显不敌于西宁的弱势。 西宁军现在派出的肯定是先头的前锋部队来打探虚实的,南夏军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会引来西宁大军大举来攻。到时候如果南夏军还是这样的弱势又该怎么办?心里正着急着就见城下的那队士兵迅速退回了城内。而西宁那边倒也没有追攻而来。 隔了片刻不见南夏这边出城应战,西宁军里又有一人前来叫战。随着他的叫战,城中又有一堆士兵出城应战。可斗了几回居然同先前的夏侯渲一样,南夏军依旧是显出了明显的弱势,其中有的还负了伤。一连出城应战三次,南夏军的确都让人察觉到了明显的弱势,而西宁军似乎有越战越勇的趋势。紧紧地捏紧拳头,易无忧的手心已经出了一片冷汗,真的就这么下去西宁军真的就要大举来攻了呀? 刚这么想着,远处接天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大片人马迅速前来。瞪大了眼睛望着远处的那片黑云,易无忧脑子里忽然有瞬间的空白,转头看了夏侯沐却发现他的嘴角居然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五章 落日弓忙西宁望 噙着嘴角的一丝冷冷浅笑,夏侯沐松开牵着易无忧的手,放下落日弓。走到旁边的战鼓前执起鼓槌就是一阵紧密的敲击。随着他鼓声的传出,城楼上下鼓声齐响,铺天盖地一般传了出去响彻了云漠城整个上空。 城下,南夏军蜂拥而出。先前应战的先锋也一改弱败之势,瞬间调整队形冲进了西宁前锋军内。一时间喊杀之声震天而响,似乎盖过了铺天盖地的鼓声,也激起了易无忧身体内的一腔热血。然而与此同时,在西宁前锋部队之后,居然突然涌出大队的南夏军隔断了西宁军后援主力的支援,合南夏先锋军前后夹击将西宁先锋军毫无缝隙的包围住。短兵相接、生死肉搏,人声沸腾、鼓声震天。俯看城下易无忧有一些眩晕。这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虽然一直保持阵型不变,可真的就跟乱战一样。 西宁前锋部队冲突着想攻城而来,却被大股南夏军牵制住并且冲散了阵型,化整为零一一歼灭。看着南夏军迅勇崛起而己方死伤的军士逐渐增多,西宁前锋主将似乎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可退路被堵,唯一的可行之法便是向前冲突、攻城而入。而且援兵降至,如是能挨到那一刻或许便是城破功成之时。可前一刻瞬间被冲散的阵型像是将军心也冲散了一部分,南夏军之前的示弱根本就是诱敌之计。不过居然敢引得西宁军主力部队大举功来,难道说是南夏军设下了什么埋伏想要一举歼灭西宁军? 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西宁前锋部队虽然被冲散了阵型死伤众多,可依旧前突后冲地奋力朝城边杀来;看着那在风中摇曳着离城墙越来越近的先锋旗,夏侯沐忽然捏住了易无忧的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重重地点点头。微微一愣,易无忧明白了他的意思,亦是重重地点点头。 凝神静气、弯弓搭箭,缓缓地拉开了落日神弓,夏侯沐遥望着城下的先锋旗。深吸一口气定了心神,易无忧走到他身边轻轻搭上他拉弓的手,偏着头瞄准了城下不停晃动的旗。停了片刻方沉声静静地道:“一、二、三,放!” 羽箭追星赶月一般飞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穿过那摇曳着的旗贯穿了举旗的西宁兵的胸膛。只一瞬间那即将倒下的一人一旗忽然之间燃起了一团红火,快得让人无暇细想。被羽箭穿胸而过的人并没有即刻气绝,在倒地的瞬间忽然又弹跳起来,跑着跳着想尽一切办法要扑灭身上燃烧地越来越烈的火,可终究还是无果地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便不再动弹。那被抛在地上的旗不过片刻便成了一片飞灰,虽然有人冲过去抢着扑灭那火,可还没等到他多踩几脚就已经惨死在南夏军利刃之下。 看着城下那熊熊燃烧的火人,易无忧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了浓浓地罪恶感。她是警察,在她的一生中,接受的最多的观念就是救死扶伤。可是现在,害得那个人被烈火活活烧死的凶手居然就是自己,心里却是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先锋旗倒,西宁军原本就渐渐消弱的气势似是忽然之间消失殆尽,残留的前锋部队人马虽然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可也无济于事。随着一阵号响,原本隔在中路的南夏军迅速包抄过来,以最迅捷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场速战齐齐退回了城内。而就在大军退回城内之时,西宁大军正好赶至刚刚那战场之外,整齐划一地停在了那里不再向前。 尸横遍地以及那依旧在燃烧着的火人只证明了一件事——西宁先头部队全军覆没。 — 望着远处那高举的帅旗上大大的“楚”字,夏侯沐眯起双目闪过一丝寒光。帅旗之下,健马之上就是那个在一年前缕缕拜了他还险些伤了他性命的楚汶昊。他和他之间不仅仅是两个人的恩怨,更是两个国家的战斗。虽然这次很想和他再次一较高下,可的确是太冒险,最后不得已才改了作战策略。 然而心里仍旧是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夏侯沐忽然转头近乎逼视地盯着易无忧:“无忧,如此远的距离,你是否能瞄准?我要这支箭落在帅旗之下,马前三尺之地。别的弓或许没有那么远的射程,可这落日弓却能。你,能否瞄的准?” 看着他的眼;听着他似乎有些激动的话语,易无忧看着远处帅旗上那个“楚”字,隔了片刻才清晰地吐出一个字:“能。”她怎么会不明白夏侯沐想什么呢?若是能让箭落在那个位置,不仅是告诉西宁主帅要取他性命是易如反掌;更是为了赢回一年前输在他手里的些许颜面。看着夏侯沐拉满长弓冷冷地对着远处的帅旗,易无忧静静地瞄准了帅旗之下马前三尺之地。 羽箭破空而去,瞬间后便没了踪迹。可遥望着阵前马匹的一阵骚动,两人明白肯定是射中了。相视一笑,夏侯沐忽然揽过易无忧的肩头俯视着兵临城下的千军万马,一时间豪气干云。若是此生有她相伴;若是此生得以君临天下,足矣! 而远处的西宁军似是真的被这一箭给吓住了,片刻之后居然掉转大军撤离而去。见到如此情景,夏侯沐忽然仰天一阵长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静静地靠在他身边,易无忧不言不语心里却在怦怦地跳着。这样的夏侯沐是他不曾见过的,那眼里有着她看不明白的东西,似乎是渐起的**。因为这一仗,夏侯沐体内那隐忍的**好像渐渐地显现了出来,再也不加掩饰。默默地看着缓缓撤去的西宁军,易无忧心里却翻腾着不是个滋味。夏侯沐那样的眼神,希望是自己多心看错了吧! 正自迷茫着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豪爽的笑声。回过头一看,林凡威捋着须髯正笑着走上城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夏侯渲和大胡子,也都是一脸的笑意。 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易无忧肩上移开,夏侯沐笑着走上前去:“将军,今天这一仗真是漂亮,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更是没想到,楚汶昊居然不战而退。” “哈哈哈……”脸上似乎闪着红光,林凡威又是一阵笑,“我也不曾想过呀,一箭之后多亏了张兄弟及时泼油燃了那张旗,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灭了他先头部队。” 易无忧微微一愣,没想到一直伺机毁了西宁先锋旗的人居然会是大胡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么混乱的场面下,他居然能用火油泼到了对方身上。 “将军不知道,扔完那个火折子我可真吓了一跳呢。”夏侯渲忽然接过话,看着正自不好意思挠着头的大胡子,“张大哥身上也沾了火油,若非当时跑的快一点铁定要烧上他。” “还说这些个做社么?”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大胡子粗声粗气地说着,“总之,咱们赢了今天这场仗就是。对吧?” “说的不错。”些许欣赏地看着大胡子,林凡威点点头,“而且今天还生擒了那个先锋,居然就是那天我们放回去的那个奸细。” “哦?是吗?”夏侯沐忽然冷冷一笑,“下去看看吧!” 跟着几人走下城去,易无忧就看见被几个人押跪在那里的人满脸血污看不出面貌,可一双怨毒的眼正紧紧地盯着他们几个。而那双眼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居然闪过一丝讶异。 静静地盯着那个先锋看了片刻,夏侯沐忽然附在林凡威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林凡威点点头手臂一挥:“放他回去。” 不曾想过林凡威居然会开口放他回去,跪在地上的人满脸的怀疑。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眼,林凡威高声说着:“回去告诉楚汶昊,我南夏王朝敬重他这样的英雄;珍惜他这样的对手。他日疆场再次相遇,必定不会再留情面。还不走?” 狐疑地看了几人,确定他们不是在说笑,跪在地上的人过了片刻一跃而起,走之前却有意无意地深深望了易无忧一眼。 看着他急速出城而去,易无忧轻蹙了眉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但却知道他就是那晚挟持自己的人。然而其他人却没有注意到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忽然之间满城将士的欢呼之声一阵接一阵响了起来。被这欢悦的气氛感染了,易无忧跟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第一次打仗;第一次在古代打仗,居然就取得了胜利,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到了午后,乌衣骑侍卫才赶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西宁军回营之后发现粮草被烧,居然没有多做停留,稍事休息后便拔营而去。为了避免和回营的西宁军发生正面冲突,他们居然冒险守在西宁军营附近那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一直等到他们撤军而去才赶了回来。 回去之后如锦和诗画知道他们打了胜仗,是高兴的无话可说。诗画那丫头一直嚷嚷着要是易无忧做了女将军,一定要给她个官儿做做,让她也尝尝带兵打仗的滋味。对于她这异想天开的想法,易无忧只有笑笑不语。其实从头到尾,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帮着夏侯沐射出了两支羽箭而已。 想到夏侯沐,易无忧忽然又微微黯了神色。现在仗打完了,西宁撤军而去,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该走了,该离开这个早该离开的地方了。 — 偶的神啊,偶居然有胆子敢写战争!?真想pia死我自己拉到了,那个亲们将就看吧。看的不爽就砸我吧,砸吧砸吧。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六章 千山月下长相忆 西宁军退后,云漠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那些在战乱期间关门歇业的店面,又重新开始了营业。易无忧早出晚归忙忙碌碌了好几天,可连如锦和诗画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在大胡子的带领下,几个人终于吃到了刚来云漠城的时候就准备去饱餐一顿的羊肉锅子。白水涮羊肉、鲜辣酱,虽然食材简单却是有着原滋原味的鲜美。吃东西的时候,大胡子跟诗画就跟比武似的,使着那筷子一直上下飞舞争来斗去,折腾着抢着锅子里的肉。 直到大胡子手里的那双竹筷再也承受不住他那么大的手劲儿最终腰折,飞旋着尸身跌落在不停翻滚着的热锅里激起一片汤汁四溅,两个人才停了手呆愣的看着铁青着脸的易无忧和如锦。虽然很是无可奈何,可易无忧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不仅没说什么,片刻后居然还眉开眼笑地乘大胡子和诗画愣神的功夫捞走了他们俩一直在抢的那块肉,美滋美味、得意洋洋地送进了自己嘴里。 看着易无忧也加入这场抢肉大战,诗画和大胡子更是不亦乐乎地继续开战,而一直默默不语的如锦最后也不甘示弱地参加进来。大胡子被林凡威正式编入南夏北军,从原来的土匪头子摇身一变成了南夏王朝的正规军。知道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和大胡子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易无忧很是珍惜所有的时间。能笑的时候就一定不静着脸;能舒展眉头的时候就一定不蹙着眉,她晓得大胡子不喜欢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所以一直想着办法让自己快乐。 这一顿羊肉锅子真的是吃得其乐融融、不亦乐乎,可曲终人必散,人去楼定空。随着那最后一块肉被渔翁得利的如锦纳入口中,似乎欢乐的气氛也随之而去进而渐渐凝重起来。望着已空无一物只有那已经变得一片浑浊的白水,还在努力地不停翻滚着冒着氤氲水汽的锅,易无忧抬起头努力挤出些许笑容看着大胡子:“大胡子,我准备走了。” “什么?”大胡子一愣,放下正专心剔牙的手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然而吃惊的并不止有大胡子一个人,诗画停住了依旧在锅里捞肉的手;如锦包着一嘴的肉不再咀嚼,齐齐地看着她。 “怎么了?”看着三个人虽然姿态各异却都是呆愣的表情,易无忧有些哭笑不得,“现在仗打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真的还要走?”眨了眨眼睛,大胡子愣愣地问。 点点头,易无忧深了笑:“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去西宁吗?如果不是这场仗,我们早就已经出了云漠城,不是吗?大胡子你记得要好好地干出个名堂来,不要忘记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 “我们,可不可以不走?”放下筷子盯着她,诗画的声音似乎已经带着淡淡的哭腔。 “诗画,我不勉强你跟我一起去西宁。我知道你对南夏有多深的感情;我也知道你舍不得诗琴她们几个舍不得夏侯沐,所以我不勉强你跟我一起走。真的。”低下头静默了片刻,易无忧抬起头看着泫然欲泣的诗画,接而又看向如锦,“如锦也是,如果你们都不想离开南夏,你们可以留下来。” 匆匆地咽下还含在嘴里的肉,如锦急急地来了句:“小姐,我跟着你的,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这么急的话语,想起抢了下面所有的话,几个人都低着头不再出声。万沙楼里食客和伙计之间此起彼伏的声音,更加凸显了她们几个的寂静不同。 安静了片刻,大胡子终于抬起头:“什么时候走?” “再过半个月吧!”看着一脸不乐的大胡子,易无忧一笑,“这几天我联系了一支商队,到时候跟着他们一起去西宁。” 听她这么一说,如锦和诗画才明白前几天她为什么总是忙忙碌碌地早出晚归,原来一直在忙着去西宁的事情。大胡子不再说话,知道她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的改变,就连当初的时候她都能义无反顾的走了,又何况是现在呢? — 半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半个月里诗画一直都是闷闷不乐地沉着脸,易无忧知道她心里不好过,劝过她很多次让她留下来,虽然一直不开心可这丫头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易无忧又怎么会知道当初夏侯沐交代给诗画的那个任务呢? 夏侯渲知道她要去西宁的时候,真的是瞪着眼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在这里遇见她之后,他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了下来,希望她能和夏侯沐和好。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云漠城居然是为了去西宁国?这一去西宁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难道这一辈子,她和夏侯沐之间真的就这么无缘而过;就这么完了吗?心里虽然真的很不舍,可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让她不走。说到底,是他们夏侯家的人对不起他们易家。 静静地和如锦、诗画一起收拾着东西,易无忧心里有些空荡荡地无着处。半个月时间一晃就这么过了,似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没了。自那日赢了西宁的仗之后,夏侯沐就没有再出现过,像是突然从云漠这块地方消失了一样。那个夏侯沐真的变得让她有些不认识了,那天在他眼里,那浓浓的**真的不是自己看错的。那样的眼神是她在以前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的,似乎燃着一团浓浓的火焰,愈烧愈烈。 看着苦着脸忍着哭的诗画,易无忧摇摇头,真的舍不得让这两个丫头陪着自己一路颠簸。一年来这两个丫头一直陪着自己,就这么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却一句怨言也没有,而现在自己居然要让她们陪着自己离开她们的家国,心里是真的堵得慌。 放下手中的东西,易无忧一时没了心情去收拾,走出门外仰头看着天上的满月。又是一轮满月!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很喜欢看天上的月。心里的那些事情像是只有这个月才能明白似的,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望着天上的月。 隔了片刻,似乎心情平复了许多,转身就准备回屋里去,忽然一阵幽咽的曲子传了过来,让易无忧停住了脚步。 呜呜咽咽的一曲洞箫,分明就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追风的女儿》。虽然有些音错了,可却是十分纯熟的吹了出来,想来吹奏之人定是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才能如此纯熟。静静地听着如泣般呜咽的曲子,易无忧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这首曲子她只教过张秋池,然而此时根本就不可能是张秋池在吹奏。除了自己、除了张秋池,那就只有一个人会。 缓缓地穿过天井,走向后面的园子。站在那儿看着白衣的人一直不停地吹着那曲《追风的女儿》,易无忧的心里渐渐地静了下来。当年他要娶林嘉的前一晚,是自己一遍遍反反复复地吹着这支曲子;而如今自己又要走的时候,居然是他在这里不停地吹着这曲子。只是不曾想到,他居然学会了这支曲子。可如今吹来又有何用呢? 无奈地一声叹息,易无忧闭上眼缓缓地转了身。前世种种都还在眼前不曾散去,他当时的冷漠;当时的无情;当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都还是那么清晰的似是前一刻才发生过的。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就准备举步离去,可身后的箫声却忽然停了下来。 — 远远地就见她站在园子那头,一直等着她走过来,可她却停在了那里不再向前。本以为她会开口说话,可等了许久却是见她转身离去。夏侯沐终于停止的奏箫,盯着那个正欲离去的背影:“真的就打算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跟我说?” 他是花了多久的时间才学会奏箫的呀?这支曲子他又是练了多少遍才能吹奏的如此纯熟的?可她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一个字也不愿意和他说?心里忽然之间似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地无比的寒凉! 听见身后的声音响起,易无忧收住了那正欲跨出的脚,转过来看着园子中间的夏侯沐。他终究忍不住先开口了吗?为什么他每次都是等着自己开口呢?难道他真的就觉得自己每次都会忍不住先开口吗?可是为什么之前都没有,而这一次不希望他开口的时候他却出了声呢? “说什么呢?说了,也只是增加一些无谓的伤感罢了。又何苦呢?”回着他的话,易无忧偏头看着在月光的照耀下,投影在地上那婆娑的桃树。 “如果,我希望你留下来,你会不会就不走了?”看她依旧站在那里,夏侯沐缓步走到她面前,带着一丝期盼瑟缩地问了一句。 然而听见这声问,易无忧不仅没有一丝的喜悦,反而是一瞬间湿了眼眶含了满眼的泪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夏侯沐,你当真以为我就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吗?为什么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就必需要留下来?你怎么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一年前?一年前你为什么没有问我肯不肯留下来?” 看着她说着说着便不受控制不停滚落的泪,夏侯沐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抹了泪盯着他的眼,易无忧沉声问着,“留下来等着你身边的那些人害我家破人亡吗?因为你夏侯沐,夏侯泽他害的我爹背负了通敌叛国的大罪,害的邵嫔无故冤死;因为你夏侯沐,林嘉害死了我表哥,赵玉钏毁了我这张脸。继续留在你身边?是不是非要害的我爹娘也身首异处,害得我易家家破人亡你才满意?还因为你,我连那个孩子都没有保住!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还有过一个孩子!这么多条人命,你让我还怎么留在你身边?” 忽然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夏侯沐听着她渐渐哭出的声音,心里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从来就没有想过她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从来不晓得自己居然成了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得有家都回不得的元凶。还有,那个孩子?那个他也差点忘记的小生命;那个被知晓的时候已经死去的孩子!一字字,一句句如利剑一般刺的夏侯沐的心头阵阵绞痛! 紧紧地拥着她,听着她痛彻心扉的哭声,夏侯沐附在她耳边起誓一般许出承诺:“无忧,你受的苦我一定替你讨回来。我不拦着你走,我知道你现在说什么也不愿意呆在我身边。等到那一天,我有足够能力护着你的时候我会找你回来,不会再放手了。只要你还愿意回来我身边!” — 话说,下一章,墨准备让那个神秘的男二露脸。大家鼓掌欢迎啊,(*^__^*)嘻嘻……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七章 青河滩外流寇追 第二日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易无忧就带着诗画和如锦离开了夏侯渲的宅子。带着些许心酸,挟着一缕牵挂,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谁也不曾惊动。 夏侯沐,这个刻进她心里;烙进她骨子里的人,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吧?前一晚他那声声不息的《追风的女儿》似乎还响在耳边。想着前一晚的事情,易无忧却觉得有些好笑。他居然开口留她?他居然在知晓了林嘉的那些罪行后,还会开口留她?而一年前却那么冷酷无情地任她离开一个字也不愿多说!若是真的留下来了,他打算如何处置她?如何处置林嘉? 其实前一晚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只晓得自己把满心的凄苦和怨气都发了出来;只记得说到后来已经被夏侯沐紧紧地拥在怀里,连哭都有些力不从心。似乎他还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可是真的不记得了。其实,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当时只晓得因为他挽留的那句话,牵扯出了心里太多的委屈和怨;那一句挽留,将她伪装已久的坚强瞬间击垮——逼得她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就是前面的那支商队吗?”指着前面客栈门口正在检查车马的一队人,如锦出声问着。也拉回了易无忧有些飘忽的思绪。 顺着如锦手指的方向,易无忧定眼看了点点头:“嗯,就是他们。” “小姐,安全吗?”慢步向前走着,如锦有些担忧。看着那一帮子大男人,她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放心,有我在呢?”忽然一声喝,诗画拍着胸脯雄纠纠气昂昂地跨到了两人前面,带头走了过去。 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易无忧忽然之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看那个样子,诗画这个丫头已经想通了。 “呦,易姑娘这么早就来了?”看见她们几个,正在检查车马货物的人笑着走了过来。 笑着点点头,易无忧看着那个穿了一身裘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柴老板早,今后这一路上还要你多费心了。” “哎,这说的哪里话?柴某是个生意人,既然收了易姑娘你的钱,那就一定负责把你们安安全全地带到西宁去。” 商队的主人姓柴,一直在西宁和南夏两国之间做着买卖。把西宁的特产卖到南夏,南夏的特产卖到西宁,易无忧之前听到他这么说时了然的点点头——跨国贸易!之所以选择跟着这个商队去西宁国,是看见这个柴老板还带着妻小一起走的。如果整个商队全都是男人,别说如锦担心,她自己都不放心。而且这柴老板虽然是个商人,却没有一般商人的铜臭味儿和那势利眼。其实总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看他顺眼。 等柴老板检查妥当了所有的东西,一队人马终于浩浩荡荡地出了云漠城的北门。出了城的时候,易无忧撩开马车的帘子一直盯着城门上方的“云漠”两个字,久久没有挪开眼。出了那道门,离了那座城,便是真的离开了南夏王朝了。自此后,她和夏侯沐真的是叫天涯永隔,后会遥遥无期了。 来到这里两年多里点点滴滴、大大小小的事情,真的都已是过眼云烟随风去了。似乎自出了那道门开始,她对夏侯沐的爱与恨,情与怨,都隔在了那扇高大的城门里,留在了那片让她欢欣喜悦过、凄苦悲伤过的地方。 一路上的食宿都是由老板娘给她们安排的。老板娘是个典型的传统妇人,温文贤淑并不多话,却总是帮她们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当初柴老板跟她介绍老板娘说是他内人游氏的时候,易无忧正喝着茶,默念了几遍“柴游氏”之后才反应过来,就要下肚的茶却差点被尽数喷出来。这老板娘也真会选夫婿,嫁了过去就改名儿成了柴游氏,不过这古代的人又哪里晓得柴油是个什么东西。 夫妻俩有个儿子小名儿叫鹞鹰,十一二的孩子却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了。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会站在一边偷偷地看着她们三个,一被发现转脸掉头就跑。一来二去熟了之后也就脱了那羞涩的样子,露出了孩子调皮的本性。一个机灵可爱的诗画,一个本就不安分的易无忧,再加上一个也偶尔捣蛋的如锦,一路上鹞鹰也就赖在她们的马车里不肯出来,吃饭的时候也都要和她们一桌。 几个人倒是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孩子和她们一起,一路上也多了好多话。自大胡子留在云漠城后,诗画没了人拌嘴抬杠。现在多了个鹞鹰,她正是高兴地不亦乐乎,成天把个小孩子斗的哇哇直叫瘪了嘴坐在一边不理人。隔了半天见没人说话了,诗画又会坐到他身边逗他说话。小孩子也就是小孩子,见诗画又来讨好自己,也就不再生闷气,抬起头又继续嬉皮笑脸。 这鹞鹰好像并不喜欢做生意,倒是喜欢跟商队里的护卫学武艺,特别喜欢射箭。每次看见他拿着那个柴老板特地为他定做的弓时,易无忧心里总是会突地跳快一拍。看着那个孩子专心致志地弯着那空无羽箭的弓瞄准远处,她总会想起南夏第一神兵落日弓,想起那个唯一能拉满弓却怎么也瞄不准的夏侯沐。 — 走了大约十天后,终于来到了几个人期待已久的草场。看着那接天的草场已经开始复苏,泛着浅浅的青色,易无忧忍不住跳下马车跑着跳着。头顶的万里碧空、白云朵朵,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能被这一片宽广包容掉。 如锦和诗画也是一样的高兴,再也忍受不住马车里那狭小的空间,带着鹞鹰一起跳下车来。然而在她们看来美丽无限的草原,却没有让柴老板也觉得心情愉悦。 看着自从踏上草场之后,柴老板就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舒展过,易无忧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柴老板,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柴老板看着远处什么也没说。倒是旁边的老板娘一脸愁容地说出了原委:“踏上草原后,就只有到了青河滩的图格部落才有的补给,可那地方经常有流寇出没。这一次我们的车上装了这么多的货物,到时候若是真的遇上流寇,怕是凶多吉少啊!” 听她这么一说,易无忧也有些微微的担心。可转眼还是一笑:“放心吧,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走一步算一步,若是真的遇上寇,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柴老板放心。虽说未雨绸缪是好,可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呀!现在担心不仅没用,还坏了自己的心情不是?” 听了她的话,柴老板忽然一笑点点头:“易姑娘说的是,如果到时候真要遇上流寇,我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想得开。” 听了最后一句话,易无忧只有干笑。这个柴老板顶多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如果是以前的她,叫柴老板一声大哥也不错。可现在这个身体十八岁的年纪,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吧! 柴老板的担心似乎真的有些多余。一直等他们到了图格部落,休整了几天做了补给,那些让人谈虎色变的流寇也没有出现过。做好了调整后,一队人马又踏上了去往西宁京都伊宁的道路。 鹞鹰依旧是呆在易无忧她们的马车里,一路上又吵又闹、嘻嘻哈哈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刚出了图个部落走了半日光景,易无忧就觉得这安安静静的大草原上似乎有些不平静,可钻出马车四处张望了也没发现什么,不禁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看她心不在焉总是钻出车外四处张望,鹞鹰歪着头有些疑惑:“无忧姐姐,外面有什么吗?怎么你总是往外面看呢?” “没什么呀!”看见鹞鹰这张帅气又稚气的脸,易无忧总是忍不住去捏。果然漂亮的东西总是很有杀伤力呀!当初她看见张秋池的时候,不也是呆愣愣地吗? 揉着被她摧残过的脸,鹞鹰生气地翻了她一眼鼓着腮帮子。看着这孩子生气的样子,易无忧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的诗画忽然伸出魔爪出其不意地在鹞鹰的另一边脸捏了一下,笑眯眯地看着易无忧:“小姐,你怎么能就捏鹞鹰一边脸呢?咱们小鹞鹰这么帅气的脸,若是被你捏歪了可就不好看了,以后可就难找媳妇了。所以呀,一定要捏得对称。” “啊……”被吃了豆腐的鹞鹰忽然一声大叫,蹭地站了起来就往马车外面钻。却惹得车子里面其他三个人捧腹大笑。 然而就在三个人的笑声中,外面忽然传出几声“驾”,车子瞬间快了起来,颠地刚钻出去的鹞鹰又退了回来。突来的变化让几个人一起止了笑,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此时柴老板的声音忽高忽低满是惊慌地传了过来,听得几个人心里都是一惊:“快,再快点,别让后面的流寇追上了。”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八章 无边草场桃花乱 耳听着后面杂乱嘈杂却又似乎是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个人的面色越来越沉重。就连鹞鹰也皱着眉头凝了脸,捏紧了拳头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时的掀开帘子看着后面那一群流寇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短,柴老板着急地大声喊着“快点”。可满载货物的车马终究敌不过草原流寇的速度,最终还是被追上了。 钻出马车哭丧着脸,可柴老板还是努力挤出一些笑意,抱拳看着那些骑在马上不停绕着商队打转的流寇:“各位爷行行好,放了我们过去吧!”他知道这些流寇都是不讲道理的,若是太强硬了反而是得不到好处。 等了片刻见那些流寇依然绕着商队打转,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柴老板的身上不禁急出一身冷汗:“各位爷就高抬贵手,让我们离去吧。柴某定当感激不尽!” 隔了稍许忽然一声哨响后,围着车队打转的流寇齐齐停了下来,静静地不再有任何动静,只余下马儿偶尔的低嘶。汗水顺着额角慢慢地滑了下来,柴老板心里突突地跳着,不明白这些流寇到底想做什么。抬起手刚要去拭那已经滑到颔边的汗水,就见那群流寇忽然让出了小小的缺口。心里正高兴着,却见三匹马慢慢踱进了圈子里,马上分骑的三人却让人看得有些疑惑——为首的那个横眉怒目、满面凶相;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却是一脸平静,就连穿着打扮都他们不一样,左边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精壮干练;而右边的那个虽然也就二十多的年岁却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深邃眼眸,整个人看上去竟然是一派贵气,一点也不似个流寇。看柴老板哭丧着的脸带着满满的疑惑还夹着一丝侥幸,为首的那一脸凶神恶煞模样的人,驱着**的马缓缓踱到他站着的马车边,不声不吭忽然一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 听见柴老板骤起的一声惨叫,鹞鹰蹭地站了起来就要钻出马车,却被易无忧赶忙拦住按坐在身边,低声的说着:“别出去,你出去不仅帮不到忙,反而添乱。” 扭着身子挣扎着,鹞鹰忍着泪,捏紧了手里的弓。就听一个粗暴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你跑啊?你要是不跑,老子要是高兴了说不定还放了你。你跑呀,怎么不跑了?弟兄们给我搜,好东西通通带走。” “不不不……”看着那些流寇已经准备开始行动,柴老板惊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对着那个首领连连作揖,“爷您行行好,我一家老小都要靠这些货物养活的。你们不能抢啊!” “少废话。”忽然又是一鞭子下去,凶神恶煞的人再也不看他,“弟兄们手脚利落点儿,天黑之前咱们要赶回去。” “相公,相公你怎么样?”听见柴老板再一次的痛呼,游氏再也呆不住钻出了马车。 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商队里还会有女人出现,正欲上前翻找值钱东西的流寇全都停了下来盯着游氏。正欲掉转马头的人忽然停了动作,盯着游氏看了半天,仰天一阵大笑。 一听见那声狂笑,易无忧就晓得事情坏了。果然就听游氏惊恐的哭声响了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相公,相公……” 马车外突然之间人声四起,紧接着就是兵器交接的声音,商队的护卫终于不再被动隐忍,开始了反击,然而游氏的夹杂哭泣的呼救声和柴老板的喊叫声依旧没有停下来。跟诗画和如锦使了眼色,易无忧摇摇头。现在这个时候就单凭她们几个肯定帮不上什么忙,柴家商队的护卫应该可以应付的了。然而就在她的一个不留神下,鹞鹰蹭了钻出了马车就是一声大喊:“混蛋,放了我娘。” 还是稚气未脱的声音却是满满的愤怒,鹞鹰似乎要喷出火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已将他母亲拖上马的人。凶神恶煞的人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制止了手下人的行动,有些好奇的看着怒瞪着自己的孩子,忽然又是一阵狂笑:“小孩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看见儿子跑了出来,听见那个匪首的话,柴老板和游氏一起喊了起来:“鹞鹰回去!”虽然现在是大难临头,可儿子的命在他们看来却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鹞鹰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捏紧了手里的弓依旧那么一眨不眨地瞪着那已经露出笑容的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混蛋,放了我娘!” “这娃儿不错,有胆识。”饶有兴致的盯着那个站在马车上的孩子,一改凶神恶煞模样笑了脸的人,再一次加深了笑意对着旁边那个一身贵气的人来了句。紧接着对鹞鹰喊着,“好,我放了你娘。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见事情有了转回的余地,鹞鹰脱口而问,也不管他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盯着对面的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匪首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就拿你手上的弓,若是能射中我指定的东西,我不仅放了你娘还让你们所有人走,并且保证在贝嘉草原这块地方,没人再敢找你们麻烦。孩子你看,这交易怎么样?可得想清楚了!要是射不准,不仅你娘要跟我走,你也得跟我走。” 盯着对面的人看了片刻,确定他并不是在说谎,鹞鹰思索了片刻后重重地点点头:“好。要是我射中了你指定的东西,你就放了我们走。不许耍赖!” 听见最后的一句话,凶神恶煞的匪首又是一阵笑:“我还骗你小孩子不成?” “好,你要我射什么?”似乎已经有些等的不耐烦,鹞鹰跳下马车地走到他的马前,抬着头毫不畏惧地直视他。 想了片刻,凶神恶煞的匪首忽然指着手下的一个人说:“你,百步之外去站着别动。” “大……大哥。”似乎没想到这样的“幸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被指着的人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 “少废话,还不快去。”一声爆喝,凶神恶煞的匪首不再理他,低头看着马前的孩子,“待会儿呢,你给我射了他头上的皮帽。只许射他的帽子,要是偏了,更或者射中了他的脑袋,让他一命呜呼。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瞪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鹞鹰点点头,走回商队的一辆马车里取了羽箭。看着已经站在百步之外的人,弯了弓架上羽箭缓缓地拉开,瞄准了远处人头上的皮帽,可扣着弓弦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抖着。 — 透过车帘子的缝隙注视着外面的动静,马车里的三个人都有些担心。看着鹞鹰紧张的样子,易无忧终于憋不住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撩开帘子走了出去:“等一等!” 看着她走了出去,如锦和诗画都是一惊,相互使了眼色也跟着走了出去。 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商队里居然还会有女孩子出现,所有的人听见易无忧的声音后都齐齐地转了头盯着走下马车的三人看。就连鹞鹰也放下了手里的弓转了头看着她,脸上却已经是泪湿一片,低低地喊了声:“无忧姐姐。” 看着他微微一笑,易无忧转眼看着马上有些惊愕的匪首:“你的那个条件有些不公平。本来要在那么远的距离射中人头顶的帽子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哪儿来那么大的手劲儿?” “啧啧,”马上的人微笑着摇摇头,却没有回答她的话,“真是没想到呀,这个小小的商队里,居然还藏了这么几个小姑娘。看来今天的收获还真不错呀!” “你说什么?”听见他的话,诗画一瞪眼睛跨前一步就准备动手,却被易无忧拉住。 “你刚才说了,只要能射中你指定的东西,就放了这里所有的人。可并没有指定一定要让那孩子动手是不是?” 这一句却让马上的匪首一愣,回想了一下才发现,刚才好像真的就没说一定要让那个孩子亲自动手。看着站立在那里左颊上纹着粉蝶的人,忽然一挑眉:“怎么,难道说你要替那孩子射那一箭?” “是,如果我射中了,是不是一样也放了这里所有的人?”微昂了下巴回视着他,易无忧等着他的答案。 “如果是你,那么可就要换一个目标了。”马上的匪首还没有说话,旁边那一身贵气的人已经打马行到前面审视一般地看着她,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看着那青衣华服的人,刀凿一般冷峻的五官,易无忧皱了眉。没想到这土匪窝子里还会有这么一个满身贵族气质的人,可那一句话真的让她有些恼火,不禁压低了声音:“那么你们就是出尔反尔,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了?” 显然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来这么一句粗口,青衣华服的人一愣。就连旁边的匪首也是一愣,隔了片刻才咳了一声:“那个,只要我兄弟开口了,我说的话就是放屁。” “无赖。”心里低低的一声咒骂,易无忧皱紧了眉头。看来这个人的身份似乎有些不一般,就连那个凶神恶煞的匪首都对他礼让三分的样子。沉思了片刻还是看着他问:“那你说换什么?” 歪着嘴角微微一笑,青衣华服的人忽然伸手向着旁边的匪首:“大哥,借帽子一用。” “兄弟,你这是?”马上的匪首一愣,等了片刻不见回答,才脱了头上的帽子递到他手上。 看着他戴上了那顶皮帽,易无忧的眉头越皱越紧。难道这人是个疯子?要拿自己做靶子不成?然而青衣华服之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证明了她的猜想并没有错。 戴妥了皮帽看着她满是疑惑的表情,青衣华服的人忽然一笑:“若是你能射中我头上的皮帽,我就放了他们所有人,保证他们安全的到达目的地。”似乎怕她不相信,末了还加了一句,“君子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 哇咔咔,偶家神秘的男二终于出场了呀!鼓掌,欢迎,太不容易了呀!哦嘢!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十九章 恍然却似故人面 可听了他这么一句话,易无忧差点没笑出声来。明明就已经食言在先了,居然还有脸说什么一言九鼎?亏他好意思说出来,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头。可嘴上还是说着:“你就不怕我会要了你的命?” 挑了眉扫视一圈商队里所有的人,青衣华服的人挺直了上身定定地看着她:“你可以试试看。如果我死了,这个商队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再说,你也没那个本事。” “你?”夹杂些许轻视的冷冷眼神和嘴角一丝戏谑的笑容,看的易无忧异常恼火,“放心,我会留你一条命。” 摇摇头,马上的人微微俯下身子:“错,不是你留我一条命。而是你该怎么保住这商队里面所有人的命。拿了弓箭跟我来。”冷冷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地命令着。 “先把人放了。”看着依旧还被架在马上的游氏,易无忧冲着正欲掉转马头的人喊了句。 那认真肃穆的表情看得马上的人微微一笑:“大哥,先把人放了。” 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易无忧无奈地看着已经打马溜出人圈而去的人,真的有打人的冲动。怎么会遇见这么一个神经病的? 被放下马来的游氏三步并两步的奔进了柴老板的怀里嘤嘤低泣起来。看见母亲已经安全了,鹞鹰也叫着“娘”飞奔了过去,一家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小姐,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我护着你们先走,就别管他们了。”轻扯了她的衣袖,诗画忽然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那怎么行?放心吧,没事。”拍拍她的手,易无忧点点头安慰着。 刚要走去鹞鹰那里取弓,如锦忽然拉住了她:“小姐,小心点。总觉得他会耍赖!” 听如锦这么一说,易无忧也担心了起来。其实真的还没射过箭,如果真的一箭不中又该怎么办?听那个人说话的口气,伤了他似乎是不可能的。抬起头望着遛马而去的人头上那顶皮帽,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忽然眼前一亮。走去鹞鹰刚才取箭的马车上又拿了几支,回来取了鹞鹰手上的弓。 “无忧姐姐,要小心。”缩在父亲的怀里,鹞鹰把弓递给她的时候有些不安的叮嘱着。 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易无忧一笑:“姐姐不会有事。鹞鹰今天很勇敢,是个男子汉了。” “嗯!”得到夸赞,鹞鹰一笑点点头。也不担心她是否能射中,在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 捏紧了手中的弓箭,一个深呼吸,易无忧迈开步子跟上了遛马而去的人。心里却总有些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到底想怎么样?他好像根本就不是流寇,可那个首领居然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更奇怪的是他一直都不吭声,却在自己站出来要替鹞鹰射箭后突然开了口?居然还不怕死的非要用自己做靶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细细想来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再往前走就要撞上马**了。” 突起的声音让易无忧微微一惊,猛地抬起头面前出现的就是一束马尾,慌忙退开两步就见马上的人已经掉转了马头淡淡地笑看着自己。只是那笑容没了先前的轻视和戏谑,却看的她有片刻的晃神。忽然之间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在眼前、在脑中一闪而过。 “说吧,你想怎么样?”收了有些飘忽的心神,易无忧仰望着马上的人。 “以你为中心,百步之地我策马绕圈而行,只要你能射中我头上的皮帽,就算你赢了。怎么样?当然我不会刻意地去让开那一箭,除非你真的要射中我的脑袋。”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是一点不像是询问的样子。 “好!”咬了牙,易无忧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看了她一眼,青衣华服的人打马行至百步之外。只是那个眼神看得易无忧心头一跳,有些不明所以。 遥望着远处的人已经开始围着自己策马绕圈而行,易无忧闭上眼深呼吸着让自己慢慢静下来。忽然睁开眼架上羽箭对准了百步之外马上人头上的皮帽,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自己的身体,隔了片刻轻轻松开了扣着弓弦的手。羽箭离弦朝着远处的人头上的皮帽飞速而去。心脏似乎在瞬间停止了跳动,眼神追随着那羽箭而去,却在看见结果后又突然狂跳了起来。 忽然四起的呼哨声让易无忧的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居然……居然落空了?那支箭竟然直接从他的脑后方飞了出去。 “你输了!”远远传来的声音让易无忧的脑子慢慢清醒起来。 “谁说我输了?”看着百步之外的人正欲打马而来,易无忧忽然朝着他大声说着,“你又没说过必需一箭射中。” “你想耍赖不成?”忽然之间冷了的语气透着渐浓的怒意。 “许你们先前耍赖,就不许我耍赖?”静静地站来那里抬高下巴,易无忧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再一箭就好,我一定能射中你头上的皮帽。” “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话音一落,马上的人继续策马绕行。 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易无忧努力回忆着以前射击实训时的一些要领。弯弓搭箭缓缓转动着身子对准了远处马上人的皮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瞬间忽然松了紧扣弓弦的手。 羽箭离弦,马上的人依旧策马而行。只一眨眼的功夫,头上的皮帽忽然掉落下来,滚在马后。 看着已稳稳掉落在地上的皮帽,易无忧忽然捏紧了拳头,低低地欢呼了一声。缓缓地走过去昂起头笑看着马上的人有些铁青的脸后,捡起贯穿了羽箭地皮帽,走向那个依旧呆愣着的匪首递过去:“怎么样?还不放人吗?” “呃……”没有想到她真的能射中那个皮帽,呆愣着脸的匪首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正自打马而来的人慢慢变了神色的脸。 “射中了,射中了,咱们可以走了。”鹞鹰可看不出这些人脸上的神色变化,只晓得易无忧射掉了那顶皮帽,而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爹,娘,我们可以走了。” 静静的一群人,只有孩子欢呼的叫声。似乎察觉了气氛的异常,游氏忽然捂住了鹞鹰的嘴,战战兢兢地望着旁边的丈夫一眼。 隔了许久不见有人回话,易无忧渐渐又怒了起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静静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紫……紫修罗?” —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人群里忽然响起了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易无忧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了?那个紫修罗又是谁? “究竟能不能放人?你……”气急败坏的吐出一句话后,却在看见青衣华服的人那阴鸷的表情后生生忍住了后面的话。 盯着她凝视了半晌,青衣华服的人冷着脸寒寒地扔出一句话:“大哥,放人。夜翔,把旗子给他们挂上。” 听见这话,和他一起来的精壮年轻人忽然摸出一面小旗扔到柴老板面前:“把旗子挂在车上,保证你安全到达目的地,没人再敢动你一根汗毛。” 一句话,让易无忧再次皱起了眉头。这声音,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无忧姐姐,可以走了。”捡起地上的小旗,鹞鹰有些好奇地看看后冲着易无忧高兴的喊了起来。 “刚才,得罪了!”抱着拳说了句客气话,易无忧扭头就走。 “慢着!”冷冷的声音忽然毫不客气地在身后响起。 蹭地转了头看着他神色瞬息万变的脸,易无忧皱紧了眉头:“你还要怎么样?” “他们可以走。而你,不行!”一字一顿,不容反抗的语气冷冷地炸响在易无忧的头顶。 “你神经病啊?”刚骂出一句话,易无忧忽然被人猛了拉开数步,远离了那个阴晴不定的人。 刚站稳身子,诗画已经挡在了她前面,怒瞪着马上的人:“要带走我家小姐,得先问问我。” “你跟我走,或者所有人一起陪命。你自己选一个。”根本就不理会诗画愤怒的话语,青衣华服的人依旧那么神色复杂地紧盯着易无忧。 慢慢看了商队里所有的人后,易无忧捏紧了拳瞪着就要冒出火的眸子,看着马上的人那已经迸出寒光的眸子,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好,放他们走。我跟你走就是。” “小姐!”异口同声的声音响在耳边,如锦和诗画一起惊愕的看着她,忽然齐齐转向那个似乎已经成了残忍恶魔的人,“要走带我们一起走。” “哼!”马上的人冷冷一笑,“本就没打算放你们俩走。其他的人,还不快走?” 挣扎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柴老板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攥紧了儿子的手急忙往马车上走去。 “无忧姐姐,诗画姐姐,如锦姐姐。爹你放开我……”拍打着父亲捏着自己的手,不时地回头望着他们几个,鹞鹰努力地赖着步子,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父亲的手。 看着商队慢慢行远,似乎还有鹞鹰的哭喊声传来,易无忧淡淡一笑,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这么有血性。 — 哇咔咔,恶魔的出现~~话说这男二的出现会不会抢了沐沐的风头呢?纠结啊,纠结啊~~偶也开始喜欢他鸟,怎么办?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二十章 性残嗜血人亦魔 “小姐,怎么办?”轻扯了易无忧的衣袖,如锦低声耳语心里突突地跳着,偷眼看着马上青衣华服的人似乎笼罩着一层黑云的脸,“那个人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憷。” “走一步算一步吧,到时候见机行事。”轻轻地说着,易无忧拾起先前被商队人留下来的包袱,压抑着心里的火看着那个冷森的面孔,声音也有些冷,“现在我人也留下来了,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冷冷地看着她,青衣人的脸色有了些许的缓和,“轻翔,让出马来给那两个丫头,你跟大哥和一匹。” 看看那已经空出来的马,如锦和诗画对望了一眼,随即都有些迟疑地看着易无忧,等着她的吩咐。 “还愣着做什么?”见两个丫头迟迟没有动静,冷冷的话语似乎又增加了些许寒意。 点点头示意她们上马,易无忧盯着诗画冒着火的眸子微微摇摇头。诗画这个丫头是个火爆的脾气,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来反而捞不到好。挣扎了片刻,诗画一顿足扭头朝那空出的马走去。 看两个人已经稳稳地坐在马上,等了片刻却不见青衣华服的人再有其他的吩咐,易无忧皱了眉头看着他依旧冷峻的的脸:“你不会想让我跟在后面吃灰吧?” “你?”扯出一抹冷笑,青衣华服的人忽然自马上飞身而起,在易无忧还未及反应之际提起她就安放在自己的马上。 心里一阵慌,易无忧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冷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不把你控制住,你身边的那个丫头还不造反了?” “你?”虽然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可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一言不发地劳劳扶稳马鞍。这个人根本就不讲道理,心里想到什么是什么,目前也只能顺着他走一步算一步了。 本以为坐马车就已经够折腾的了,可没想到还有比坐马车更加折腾人的。这一路的颠簸让易无忧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也彻底打消了想要策马行天下的美丽梦想。 在马上被颠地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路才到了一片林子里,穿过层层林木居然是一片修建整齐的建筑群。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瓦屋,易无忧有些不可置信。本来这大草原上有这么一大片的林子就让她很惊讶了,没想到里面居然还藏着一个井然有序的土匪窝? 刚跃下马来的时候易无忧双腿一曲差点没站稳脚步,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抬起头看见那个人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柔和,易无忧一愣,那张熟悉的面容再一次闪现在眼前。些许慌乱地别开眼站稳脚步,心里却怦怦地跳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眼前总会闪过夏侯沐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发什么愣?是不是非要让人押着,才肯走?”冷冷的声音还是那毫不客气的语气。 “喂你够了!别总是这么毫无人性行不行?”似乎真的受够了他那阴冷无情的样子,诗画终于忍不住冲着他毫不客气地喊了起来。 斜睥着诗画怒气冲冲的脸,青衣华服的人微微露出一丝浅笑:“没想到,一个丫头居然也这么大胆?” 听见他这一句话,跟在旁边的流寇里忽然站出一人抬起手对着诗画的脸就准备打下去。 “你敢动我一巴掌试试看?”昂起头毫不畏惧地瞪着那双恶气冲冲的眼睛,诗画忽然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那渐渐由怒转寒的眸子,却让想要打人的人眼神闪烁起来,举着手打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看着所有的人都呆愣地盯着那个凶巴巴的丫头,特别是自己兄弟的眼睛里似是还含了一些笑意,凶神恶煞的匪首咳了一声:“放下你的臭手,滚一边儿呆着去。” 憋着通红的脸尴尬地退到一边,打人未遂的人瞪了诗画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跟着一群人往里走着,易无忧忽然笑了起来。刚到南夏王朝的时候是被大胡子带进了土匪窝,没想到现在刚踏进西宁国居然也是被抓进了土匪窝。而自己原来的工作也差不多是和土匪一类的人斗智斗勇,看来自己真的和土匪有着深深的不解之缘。 “小姐,你居然还笑?”深锁着眉头低声耳语着,如锦着急的都想哭,没想到转头却看见易无忧居然是忍俊不禁地一笑。 “我只是突然想起大胡子了。”往她身边靠了靠,易无忧忍着笑轻轻地说着,“大胡子做土匪的时候可凶了。” “真的不怕死啊?”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引得前面的人忍不住回了头,然而看见的却是一张忍着笑的脸,“进去。” 听见他的声音,易无忧吓了一跳,瞬间收了笑容绷着脸看着他,再看看那个黑洞洞地小屋子:“这里?” “怎么?还挑肥拣瘦?别忘记,你现在就是个俘虏。”说完话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着旁边的那个匪首,“大哥,找人看好了。” “兄弟放心,人关在我这沙子林,就是只鸟也飞不出去。”笑着说完这句话,凶神恶煞的人又换上了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手下的两个人,“你们两个,把人给我看好了,跑了一个唯你们试问!你们三个就好好呆着,最好不要到处瞎跑,万一出个什么纰漏可别怨我当初没提醒过你们!” — 刚跨进那个黑洞洞的屋子,三个人就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缩紧了衣袖就听身后嘭地一声响,整个屋子瞬间全黑了下来。 “怎……怎么办?”一个激灵,似乎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锦抱着膀子哆嗦了一下,“现在想逃也逃不了了。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可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流寇。” 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诗画慢慢地走到墙角的桌子边猛地一巴掌拍了上去:“混蛋,一群混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黑暗中隐约看见诗画那怒气冲冲的脸,易无忧无奈地摇摇头。也是!这丫头从小就进宫跟着夏侯沐做了贴身的婢女,身份自是不一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怕是敢跟她说重话的也没几个!今天不仅差点被人打了一巴掌,居然还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换了是谁大概都要气的半死。 “好了,好了。也别气了,现在气也没用啊!”巡视了一圈发现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易无忧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坐在上面,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又酸又痛。 “哼,要是出去了,一定要让南夏大军剿了这个该死的土匪窝。”气呼呼地走过来坐在床上,诗画咬牙切齿的念叨着。 “唉!”重重地一声长谈,如锦无奈地抿抿唇,“我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就想喝口水。” 本来还不觉得口渴,可听她一说,剩下的两个人忽然之间也口干舌燥起来。从一大早离开图格部落之后,还真的就一滴水也没有碰过。 “我跟他们要水去。”丢下一句话诗画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轰地打开门就喊了起来,“喂,你们去拿些水来!想要渴死人是不是?” “嚷嚷什么?”看见门忽然被打开,紧接着出现的怒气冲天的俏脸,门外的人粗暴地嚷了一句后忽然嘻嘻一笑,“小丫头脾气还真不小!” “混蛋!滚!” 听见诗画的一声怒斥,屋子里的两人就晓得外面的人肯定要倒霉了。果然紧接着就是啪地一声脆响,而后门也嘭地声关了起来,屋子里刚有的光亮再一次被黑暗吞噬。 听着门口传来的粗重喘息声,易无忧和诗画对望一眼,忽然一起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有那个胆子敢去惹诗画。可还没等那个笑容展开到最深,门口的一声惨叫声听得两个人蹭地站了起来。 靠在门上的诗画也被这一声惨叫吓了一跳,转过身急忙打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了,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看着诗画呆呆地站在那里,易无忧和如锦对望一眼飞快地跑了过去,而在看见门外的情景后也和诗画一样呆立在那里,似乎连眼睛也定住了。 门外青衣华服的人一脸平静,悠哉游哉地擦拭着剑上的鲜红血液,他身边的那个精壮清秀的年轻人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只是先前守着门的那个流寇已经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哀嚎、抖动着,而在他面前那一小滩血迹的中央,赫然是一只还在微微抽搐着的断掌。 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依旧一脸平静在擦拭利剑的人,易无忧已经平息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燃了起来:“你疯了是不是?”就算先前的那个人对诗画动手动脚,那也没必要砍了他一只手吧? 扔掉那块沾满了鲜血的丝绢,青衣华服的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后又转向别处:“轻翔,这里交给你看着。若是有人胆敢随便踏进这屋子一步,哪条腿迈进去的就废了他哪条腿。如果还有胆大的敢两条腿都迈了进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已经缓缓离去的背影,易无忧呆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儿!居然是这么的嗜血无情?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二十一章 冤家路窄落敌手 茫然地盯着那青衣的身影消失的地方,易无忧久久回不过神。那一身穿着打扮根本就不像是个流寇,可这样的行事作风似乎比那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匪首还狠辣了不知多少。对于他的身份,也是越来越感到怀疑。直到耳边再次传来那个痛苦的呻吟,才拉回了她不知神游去了哪里的思绪。 看着站在门边和青衣人一样都是面无表情的人,易无忧忍不住开口说:“你带他去治伤吧。再这么下去,怕是血要流干了。找个好点的大夫,或许这断掌还能接上。” “你居然还会帮他说话?他可是对你身边的丫头动手动脚的。”看了眼她有些无奈的眼神,面无表情的人眼中居然忽然闪过一丝了然,“我家公子让我守在这里,并没有让我随便离开。” “果然都是一样的没人性,没一个好东西。”那边话音刚落,这边诗画就已经翻着眼驳了一句。 “你?”望着那翻着眼望向一边的脸,面无表情的人刚吐出一个字又忍住了。皱着眉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仍然在不停地浑身抖动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不过我家公子却没有说他一定要呆在这里等死。” 听见这一句话,跪倒在地上的人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因为疼痛,整张脸已经扭曲得有些狰狞。可既便如此,还是对着那个面无表情的人磕了几个响头,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谢……多谢叶公子。” “行了行了,走吧!”挥挥手,面无表情的人不再看他。其实他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只是忽然之间起了些许邪念,就被废了一只手。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惨痛的教训吧? 捡起面前的断掌,跪倒在地上的人异常艰难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一步一顿地离开了。胸前的那片衣衫,已经被血水浸透成了有些刺眼的暗红。 “你们也该进去了吧?”余光瞟见三个人依旧站在门口目送那个倒霉的人,有些慵懒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忽然抬起手递上一壶茶。 有些惊愕地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茶壶,易无忧转眼看了同样有些惊愕的如锦和诗画。这主仆俩,居然是特地给她们送水来的? “谢谢了!”接过茶壶,易无忧微微一笑,刚要退进屋子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哦,对了。你叫叶轻翔是不是?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原来你们俩真的都不是流寇呀?可他怎么会问也不问一声就砍了他大哥的手下人的手呢?” 听见她这么一问,面无表情的人微微一愣,收了那直视前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后忽然有些不耐:“你少跟我套近乎,别想着能从我这里问出什么,也别指望我能帮上你什么忙。我家公子想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哼!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忽然一声冷哼,诗画有些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家小姐能问你,那是看得起你。一般人,她还懒得管他叫什么呢?”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啊!”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让叶轻翔再也忍不住那口气,“告诉你,就你这么口无遮拦的早就该掌嘴了。” “那你就试试呀?”昂起头瞪着他,诗画看着那再也保持不住平静的脸,“长这么大都是我掌别人的嘴,还真没人有那么大胆子掌过我的嘴呢。” “你!”眼睛里慢慢升起一团火焰,叶轻翔同样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行了诗画。现在可不是逞一时口快的时候。”看那叶轻翔好像真被气得不轻,可诗画似乎还准备吵下去的架势,易无忧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了她,随即看着那个铁青着脸的叶轻翔半真半假地问,“你不会,真要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吧?” “算了。”深吸一口气叶轻翔散了那一脸的怒气,恢复了先前那漠无表情的样子,“你们就好好待在里面吧,别想着逃出去。这沙子林里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的机关陷阱,不想早死的话就别打歪主意。” 又是冷冷地一声哼,诗画扭头走进了屋里。把茶壶递在如锦手上,易无忧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看诗画。那丫头就那个臭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敛一点,大概真的要到吃了亏才晓得。 看叶轻翔又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易无忧一笑。这个人看来真的不坏,这冷冷的样子似乎也是刻意装出来的。而且他的声音好像真的是在哪里听过的,却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等了片刻不见她进去,却还是那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叶轻翔皱着眉头眼神有些闪烁。 “我是不是真见过你呀?”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易无忧捏着下巴搜寻了脑子里面所有见过的人的样貌,可就是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行行行,别看了。有你这样盯着一个大男人看的吗?别忘了,你们现在是俘虏。你就是不顾着自己的性命,也该顾着你身边那两个丫头的性命吧?”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叶轻翔皱着眉头,眼神闪烁地看着她。 看着他似乎都有些发红的脸,易无忧忽然一笑,却在一瞬之间想起了什么,顷刻收了笑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他。 盯着他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从猜测到怀疑,再到最后的肯定,易无忧缓缓地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轻轻地抬起手掩住了因为震惊而微微长大的嘴巴,接着缓缓滑落到颈部。 — “是你?”虽然是不确定的口气,可易无忧真的敢肯定这个人的身份,“居然是你?” 眼中的愕然缓缓变成一丝了然,叶轻翔渐渐冷淡了眼眸。居然真被她认出来了? “小姐,怎么了?”听见易无忧有些退败的声音,如锦和诗画一齐奔到了她身边看着她眉头深锁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认识他?” “看来,我真的不该多说话。”被识破了身份,叶轻翔也不再掩饰。原本还有些和缓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再也不是那伪装出来的冷漠。 “你到底是谁?”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诗画也渐渐冷了声音,而不再是先前那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 “收收你那不讨好的脾气再和我说话。”斜睥了她一眼,叶轻翔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跨前一步将易无忧和如锦护在身后,诗画冷看着他:“我不管你是谁,总之有我在你就休想伤到她们俩。” “你?不自量力。”忽然一声冷笑,叶轻翔有些不屑地看着她,“你的轻功不敌我,武功就更不用说。当初你可是追了我大半个云漠城也没将我追上。” 听到这么一句话,诗画也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是你?居然会是你?好啊!真是冤家路窄,我现在就要跟你讨回我家小姐挨的那一刀。” 忽然拉住了她,易无忧静静地看着叶轻翔,“还真是有劳叶先锋为我们守门了。” 匆匆地掩上门,易无忧默默不语地拉着如锦和诗画坐到床边。 等了许久不见两人开口说话,如锦有些迟疑地轻问:“他,不会就是在云漠城伤了小姐了那个奸细吧?” “不是他还有谁?”一掌拍在床边,诗画压抑着心里的怒气,“真正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安静了片刻后如锦忽然低低来了句:“奇怪,那他不该是西宁南锤军里的人吗?怎么会成了流寇呢?” 一句话听得易无忧心里忽然突的一跳。混进云漠城的西宁奸细;西宁南锤军先锋将领;沙子林的流寇。这个叶轻翔已经有了这么矛盾发杂的身份,那么被他称作公子的青衣人又会有着怎么样的身份呢? 西宁军?流寇?不停地默念着,易无忧忽然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瞬之间闪过一个名字——楚汶昊。 西宁远督侯爷;南锤军主帅;杀人如麻、手段毒辣的草场流寇,这些个身份如果全加在一个人的身上,在她所知除了楚汶昊大概就没有其他人。叶轻翔是认识她的,大概也晓得那天在云漠城上和夏侯沐同射落日弓的就是她。怪不得一见她替鹞鹰出头射箭,那个楚汶昊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还那么大胆的拿自己做靶子!原来根本就是在试探她?两国刚刚停战,而她们现在居然落在了敌国主帅的手中,那接下来的日子又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 闭上眼睛抱着头,易无忧脑子里真的是搅和成一团浆糊一般。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掌控了,楚汶昊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似乎都是出了名的。这个人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真不知道他现在把他们关在这里,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小姐,你……你怎么了?”看她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如锦轻轻推推她。 “完了。如锦、诗画,这一次,我们真的快完了。”睁开眼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易无忧歪了脑袋软了身子,“知道那个青衣人是谁吗?楚汶昊,西宁南锤军主帅楚汶昊,就是那个被我和夏侯沐一箭射在马前三尺之地后退兵而去的西宁主帅。我们,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 神秘男二,身份终于揭晓了。恭喜答对的亲们!奖励墨墨拥抱一个~~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二十二章 远督侯爷流寇王 随着一句话毕,黑暗的屋子里似乎在瞬间陷入了死寂。盯着门缝中透出来的一丝光亮,易无忧慢慢地静了下来。她现在面对的可并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国仇呀!楚汶昊怎么会放过她?就像她曾经和叶轻翔说过的,一个人的性命和整个国家相比,哪个重要?想着身边默不作声的如锦和诗画,易无忧的心里缓缓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她们俩陪着自己在这里等死呀? 深吸一口气刚要站起来,静静地屋子里忽然响起了诗画有些不平静的声音:“王妃,您信我吗?” 听见那久违的一声“王妃”和一个恭恭敬敬的“您”字,易无忧缓缓转头看着她。隐约之间就见一张坚毅却有些挣扎的脸。 转过头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睛,诗画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之间缓缓地跪了下去:“一直以来奴婢都把您当姐姐一样信您、敬您。在奴婢的心里,您的分量不输于爷。可是王妃,您也一样信任奴婢吗?” 昏暗的屋子里,那一双眼犹如黑夜中的繁星闪烁着点点光芒。凝视着那双星眸片刻,易无忧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声轻却坚定:“我信。但是如果你要走,必须带着如锦一起走。” “不行。”话音刚落,两道反驳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嘘!声音小点。”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易无忧压低了声音拉起跪在地上的诗画,“诗画,我知道你是想逃出去搬救兵,可是那太冒险。先不说如何走出沙子林,就是走了出去你又怎么回云漠城?我会想办法让他放了你们走,如锦不能跟着我。” “小姐……” 刚出声唤了声,如锦的声音就被易无忧打断:“你不能跟着我。跟着我,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我一个人的话反而毫无顾忌。如果你跟在我身边,万一有什么事情我还要费心照顾你。射那一箭的人是我和夏侯沐,跟你们俩却毫无干系,他不至于为难你们。” “好,王妃,如果能出去我会照顾好如锦的。”重重地点点头,诗画下定了决心,“王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云漠城找爷来救你的。”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嘴上虽然这么答应着,可易无忧却不指望夏侯沐真的能赶过来救她。而且,就现在的夏侯沐凭什么能来就她呢?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布衣,即便有乌衣骑和赤衣骑的侍卫在他身边,又怎么能和楚汶昊斗?而且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被楚汶昊带去了哪里都不晓得呢!就算夏侯沐能赶来,可是他能赶得及吗? “夏侯沐啊,要是我真的死在楚汶昊手上,那可也算是为国捐躯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有些自嘲地笑笑,易无忧轻轻地一声叹。深吸一口气摒除了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站起来走到门边定了定神,忽然拉开了那道紧闭的木门。 “我要见楚汶昊,麻烦叶先锋通传一声。” 突然的开门声让叶轻翔微微有些惊,可静静地站立在门内的人说地那一句话才更让他感到惊讶。她居然真的能猜得出侯爷的身份?然而只一瞬间叶轻翔随即了然。其实,眼前的这个女子让他觉得很是佩服,只那天晚上被他劫持的时候,她那句轻柔的“你说我一个人性命和整个南夏王朝相比哪个更重要?”就叫他异常震撼,而那不遗余力的自戕更是让他惊得呆住了。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是他见过的第二个,却似乎比他先前认识的那个女子更多了份豪气和心怀天下的仁者之心。 等了片刻得不到他的回答,易无忧有些不满地皱着眉:“你放心,我不会笨到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地下逃走的。麻烦你告诉楚汶昊,我要见他。” — 被带到那个大屋子里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看见楚汶昊的时候易无忧心里的火似乎又慢慢地升了起来。她等了有小半日的光景,叶轻翔才带她过来,可进了这个屋子却发现楚汶昊居然就着一桌精致的菜肴浅浅独酌。 “要不坐下吃一点?”也不抬头,楚汶昊说完后又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酒,“轻翔,吩咐厨房给那两个丫头送些吃的东西过去,你回去看好了她们。” “是!”领了命,叶轻翔躬身而退轻轻掩了门。 隔了片刻见易无忧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楚汶昊微微一笑:“你很喜欢受罚?非要站着说话?” 眸中的怒火一闪而过,易无忧压抑着心里滚滚上涌的怒气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意外地发现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副杯筷。还真的摸不清这个楚汶昊到底要做什么! “你就不饿么?大概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尝尝,味道不错!”看着她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楚汶昊指了指桌上的菜。那样子就像是在和朋友在把酒言欢一样。 真的快被她这个样子磨的没了耐性,易无忧深深地吐出一口闷气:“楚汶昊,我知道你抓了我来是因为云漠城的那一箭。可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要刮你就痛快一点,何苦如此?我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放了我身边的人,整件事和她们俩毫无关系!” 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搁下那双筷子,楚汶昊隐了脸上淡淡地笑,眸子里渐渐又出现了那微微的寒意:“早就听轻翔说在云漠城挟持过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女子。不曾想,后来居然还出现在了疆场之上,合两人之力用那破碎虚空的一箭退了我西宁大军。如此的巾帼不让须眉却是让我很佩服,可今日一见居然是个一心求死的人?当真是让我觉得失望。” 听见这一番夸赞,易无忧冷冷地看着他更是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你弄错了,我不是一心求死。我只是不想连累了我身边的人,我也不曾想过有人回来救我!” 忽然仰头一阵笑,楚汶昊定定地看着她,虽然是笑着的脸,可眸子了的寒意却更胜玄冰:“你觉得我会放了你身边的两个丫头,让她们回南夏去通风报信?你觉得我会在擒住一个能以那一箭之力就让我西宁大军望而却步的人之后,还会让她有得到自由的机会吗?一个人的性命和一个国家想比,孰轻孰重?这句话你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该不陌生吧?” “那就是没得谈了?”没想到,现在连如锦和诗画也走不了了。静静地说出一句话,易无忧也瞬间寒了眸逼视着他,“之前就听说过西宁国有个流寇出生,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骠骑将军,今天算是真的见识到了。不就是一条命么?你要是想取,随时给你。” “命?在我楚汶昊手上丧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你这一条命,我还不想要。”忽然又是一阵冷笑,楚汶昊望着对面努力压抑着怒火的人,“能站在云漠城疆场之上,入阵御敌的女子,会是一般人吗?我现在弄不明白你的命到底值多重的分量,等我弄明白了你的命究竟有几斤几两重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安排。在此之前,你就是不想要自己的命,我也会保住你的命!” “你?”一掌拍在桌上,易无忧愤然站起,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怪不得叶轻翔会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呢!缓缓平息了怒气冲他一笑,“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留着我这条命,看看你究竟玩什么把戏!还有,别指望我这条命能威胁到什么人。如果我的命真就那么值钱,我会只身带着两个丫头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受罪吗?” — 静静地不再答话,楚汶昊看着桌上因为易无忧那一巴掌而泼了出来的酒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你叫无忧?哪个无?哪个忧?或者姓吴名忧?” 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易无忧一怔。这个人,这个人的思维,跳跃地也太快了一点吧? “算了,以后就叫无忧吧!”见她忽然之间愣在那里,楚汶昊叹了口气摇摇头,“真的不吃?真是浪费了一桌好菜。” 听了这么一句话,易无忧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还剑拔弩张地,可忽然之间他居然能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然而再看看那一桌子的菜,忽然发现腹内空空,真得是饿的很。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易无忧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动起来。楚汶昊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那就是安全的很。等他弄明白,大概也要一段时间呢,也就是说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脱困。只要还有时间,那就一切都好办! “要不要来点酒?我西宁国草场之上特有的羊奶酒。”似乎并没不觉得两个人是仇敌,楚汶昊提起那壶酒看着易无忧。 一句话听得正咬着酱牛肉的易无忧顿时被呛住,猛地咳了起来。他还真以为他们俩是在把酒言欢呀?还问她要不要酒?捂着嘴偏向一边,直咳得眼泪都溢了出来才平息下来。转过来,却发现面前已经多了一杯水。 “你就是想死,也不需要选这么一个死法吧?”对面的人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动作优雅地夹了菜送进嘴里。 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那杯水,易无忧有一些恍然。若是放在以前;若是夏侯沐在身边,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定会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把水给她喂下去,而且肯定还会一刻不停、絮絮叨叨地责问是不是有人和她抢东西吃。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之间涌上一阵浓浓地酸楚和黯然。刚刚那被咳出来的泪,一瞬间源源不断地顺着脸庞滚了下来。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二十三章 枝节横生几多变 “你就是再饿也无需……”话刚说了一半,楚汶昊忽然愣住,讶然地看着对面忽然就泪如雨下,只茫然地看着面前那杯水的人。那不停地涌着泪的眸子忽然之间就黯淡了下去没有一丝光彩,蓄满了酸楚的惆怅。虽然知道不该,可顿了顿楚汶昊还是忍不住疑惑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咬了舌头而已。”急忙抹了脸上有些胡乱的泪水,易无忧一惊收了眼底的黯然。仅一杯水而已,居然能如此骇然地在她心里激起难以控制的层层涟漪。些许不安地看了对面的楚汶昊又赶紧转开眼,易无忧低着头缓缓地喝了那杯水继续默不作声地夹了一块酱牛肉。可前一刻还觉得香溢满口的牛肉,在这会儿却变得如蜡一般。而喉咙里更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咽下去那块已经被咀嚼地支离破碎的牛肉。 忽然搁下筷子,易无忧迅速地跑去打开门冲出房外,忍不住就扶着小径边上那已经绿了了新芽的矮桃树不可抑止地吐了起来。可那几近一天都不曾进食的空腹,什么也倒吐不出来,只余那满口酸液顺着唇边滴答而下。 虚脱一般地蹲在地上,易无忧无力地喘息着,耳边忽然传来一丝微微的触感,转眼就是一张纯白的帕子在眼前。接过来擦净了唇角,易无忧缓缓地用力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一笑:“大概是饿得太久了,一吃就想吐。” 微抬着头,楚汶昊淡淡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既然吃不下那就回去呆着吧,想吃的时候再说。” “这帕子……”揉捏着手里已经污浊的帕子,易无忧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送你了。”淡淡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还不走?” 微微一愣,易无忧看着他似乎显出些许不耐烦的脸,转身离开。这个人变脸真的是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是和风旭日,转眼就已经乌云密布。吭着头盯着自己一左一右交替向前的脚尖,易无忧的神情又有些恍惚。离开云漠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那些人都怎么样了!知道自己的离开,林嘉应该很是开心吧?毕竟她是那么入骨的恨她。还有大胡子,做惯了土匪能习惯突然之间就变成一个军人吗? 夏侯沐过得还好吗?其实心里真的有些担心,那一天站在云漠城上,他那眼睛里明明透出了雄霸天下的勃勃野心。离开了京城,被夺了王位,真的就代表了他失去了争夺南夏王朝帝王之位的资格吗?大概根本就不是。他离开京城,似乎是为了其他不可不达到的目的。 “还要往哪里走?”楚汶昊的声音忽然冷冷地响起,却吓了易无忧一跳。 霍然转身却差点撞了上去,急急退开两步看着全身似乎渡了一层淡淡月华的人,易无忧眼神一错,突然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变成了夏侯沐。心里猛地一惊,急忙转开眼才想起来,第一次真正地见到夏侯沐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华如洒的月夜。那一晚,夏侯沐也是这么冷冷地看着她,那么地剑拔弩张似乎两个人根本就是生死仇敌。自那之后的一切,现在想来明明是历历在目却又恍然隔世。 “公子。”看见两人走来,叶轻翔快步走了过来。 “嗯!”轻轻应了声,楚汶昊忽然问,“那两个丫头吃了吗?” 叶轻翔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抱拳答道:“还不曾,说是要见到她家小姐平安回来。” “倒是两个忠心的丫头。”忽然一笑,楚汶昊看了易无忧一眼又看向叶轻翔,“让厨房弄些粥给她们送过来吧!” “谢谢。”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易无忧稍一颔首走向那个黑暗的屋子。 — “侯爷是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看了眼身边愣愣地盯着那扇已关上的门的楚汶昊,叶轻翔也盯着那扇门忽然问了一句。 缓缓地转过脸盯着叶轻翔凝视了半晌,楚汶昊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寒凉:“你是不是问得有些多了?” 看见那似乎都迸出寒光的眸子,叶轻翔不仅没觉得惧怕反而是轻轻一笑:“那一箭,怕是射进侯爷心里去了吧?要不然,西宁南锤军主帅。向来不达目的死不罢休远督侯爷楚汶昊,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退兵而去呢?” “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多了些?”透着寒意的眸子忽然间窜出一簇火苗。 看见那样的他,叶轻翔却笑得更深,忽然又叹了口气:“你以为那一箭就你觉得震惊吗?如果不是震惊于那一箭,我又怎么会失手被擒?不仅仅是你我,大概整个南锤军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箭射落你头上的皮帽时,当时所有的人近乎不约而同地喊着‘紫修罗’。就连这些人都觉得她像,更何况是你?” “你说够了没?再不去厨房吩咐下去,里面那几个可都饿死了。”收了眼底的怒火和寒意,楚汶昊有些挫败地看着他。 “好。”故意拖长的声音中有着一些笑意,“你也勿需否认,事实摆在眼前的。若是换了其他的人,你能留着他的命到现在吗?” “叶轻翔你还得寸进尺了?”忽然低低地一声暴喝,楚汶昊眸子里刚灭了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我去,我去。”看他好像真要被惹毛的样子,叶轻翔用那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喊了出来,迅速消失不见。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地方,楚汶昊无奈地摇摇头,转眼又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木门。从门缝中透出的微弱光亮似乎慢慢扩大,照亮了他心里的每一方角落,让他不得不正视。刚刚叶轻翔说的话,一句也不错,将他心里所想剖析得那么地透彻。 从当初叶轻翔窃取了一份假军情回来后,告诉他在云漠城中劫持了一个心怀家国、不顾己身性命的女子,他就有一些好奇,在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一个已经深埋在心里的人。后来在攻城之时,遥望云漠城上隐约可见的一男一女,心里虽然有些疑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忽然之间一支挟着凤鸣般啸响的利箭由远及近,迅雷不见掩耳地射落在自己的马前三尺之地,他才真的呆了。望着兀自不停震颤的羽箭尾端,再抬眼看着远处依旧站立在城楼之上的人,他知道,这一仗他输了。并没有输给别人而是输给了他自己。直到最后叶轻翔告诉他,云漠城上的那一箭不是一个人射出的,而是先前被他挟持过的那个人女子和南夏那个被罢黜的润硕王和射而出时,他的脑子里竟然瞬间空白一片。那个曾与他生死相随,被他压在心底里人的名字,忽然跃到了面前。 早晨的时候看着忽然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脸上纹着粉蝶的人,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挺大胆。而一边的叶轻翔忽然说她就是那个在云漠城上一箭退敌的人时,心里的那根弦忽然被拨动震地脑子里嗡嗡作响。直到看她弯弓搭箭、凝神静气,一脸肃穆的样子,一箭射掉头上的皮帽时,他才是真的惊呆了,恍然之间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到已经融入他骨血里的人在得意地对他笑。 的确,那一箭是真的射进了他的心里!让他那自认为已经无血可流的心,忽然之间血流不止! 就刚才见她忽然之间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她眸子里忽然之间涌现出来的黯然和伤痛,心里居然一窒。那样的眼神他太懂、太熟悉不过,她的心里大概有那么一个人,毫无缝隙地填满了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吧?原来,他们竟是同病相怜的一种人! — 听见开门声,如锦和诗画一脸戒备地看过来。看清楚是易无忧之后,一起奔了过来。 “小姐,他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围着她转了一圈,如锦紧张地问着。就怕那个楚汶昊会伤了她。 “我没事。”见她如此,易无忧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要是她们两个知道她居然在楚汶昊那里和他一起吃饭,还不知道惊讶成什么样子呢。 “那,他愿意放了我和如锦走吗?”犹豫了一下,诗画还是问到了主题。 昏黄的烛光下,看着诗画那深锁眉头有些焦急的脸,易无忧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摇摇头:“走不了了,谁也走不了。” “他不让走,我自己走。”一拳捶在桌上,诗画怒瞪着眼睛,“我就不信我走不出这狗屁的沙子林。” “诗画,别冲动。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看着她那激动的样子,易无忧摇摇头拉着她坐下来。 “那怎么办?他不肯让我们走,王妃你也不肯让我闯出去。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已经带着淡淡的哭腔。 看看她们俩,易无忧思索了片刻:“依我看,楚汶昊现在不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们是安全,我想他不弄清楚我是谁,应该是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是谁?”忽然眼前一亮,书画转过来看着她:“依我看,直接把身份告诉那个楚汶昊。我想他要是知道了王妃的身份,应该不会怎么样?” 听诗画这么一说,如锦也点点头:“说的不错,要是他知道了小姐的身份,肯定不敢怎么样!” “身份?我还有什么身份?南夏王朝已经没有易相爷了;也没有润硕王了,我还有什么身份?”反问了一句,易无忧忽然自嘲地一笑,“好了,等会儿吃过东西都睡吧!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能。” 三个人和衣挤在那张木床上,易无忧睁着眼难以入睡。身份?她现在还有什么身份?易相也都不是相爷了,她这个相府千金早就名不符实了;夏侯沐也不再是润硕王了,就算是的话那也和她没了关系。她现在还有个什么身份?连易无忧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天就要亮的时候,那本就不牢固的木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吓得本就睡地极不安分的三人齐齐坐了起来。 “起来,走。”暴怒的声音忽然之间响了起来,火光之下,楚汶昊那盛怒的眸子似乎比那火把还亮了许多。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三 第二十四章 侯府高门忆沧桑 三个人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情,楚汶昊的身后忽然窜出了几个人,不由分说地押着她们就往外走。 “喂,干什么?”黎明之前的那一刻总是异常得黑暗,看着外面只有几支火把透出的微弱光亮,易无忧的怒火瞬间涨了起来,心里怦怦直跳,“押着我们去哪里?” “少废话,快点走。”押着她的人粗暴地呵斥着,毫不客气地用力绞紧她被反扣注的手臂。 “啊!”突然之间传来的疼痛让易无忧忍不住一声惊呼,忽然跨前一步抬起脚猛地踹在正押着她的人的膝盖上,趁他吃痛的那一瞬用力挣脱了控制。转过身怒瞪着跟在一边冷着脸、寒着眸的楚汶昊,“想要带我们去哪里,你说清楚了我们跟你走就是。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正说着话,人堆子里忽然传出几声痛呼。眨眼的功夫,诗画已经拉着如锦站在了她身边怒瞪着眸子看着她:“何苦跟他们多说废话,反正早晚都要死,不如豁出去了。我就不信走不出……呃……”一声闷哼,诗画的话只说了一半突然双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 “诗画。”惊叫着抱住就要倒地的诗画,如锦和易无忧一起惊叫了起来。 还没等她们抱稳住诗画的身子,楚汶昊身后刚被诗画撂倒的几人迅速的上前来,其中一人抢过诗画的身体扛在肩上就走。根本就没有给她们俩考虑的机会,另外的两人迅速地押着她们向前走去。 然而这一次,易无忧不再挣扎反抗。虽然被人押着急速前行,可脑子里却慢慢清醒了起来。看样子肯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楚汶昊才会不由分说地要把她们转移地方,要不怎么会突然不由分说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押着她们就走呢?可是又能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呢?难道是又打仗了?要不然楚汶昊怎么会这么着急呢? 被人押着左拐右绕,走了大概有一杯热茶的功夫,易无忧忽然看见前面的一片火光下已经聚集了有十数人之多。 看见他们走了过来,人堆子里一人疾步走了过来,正是沙子林的那个匪首:“兄弟,车马已经给你备好了,里面的水粮足够你们走出贝嘉草场。这一次你来地匆忙,咱们兄弟也没能好好聚上一时半会儿。哥哥知道你有要事在身,也不留你。只是……只是有些事过去多年,你也不必挂在心上。行,快走吧!林子里困住的那几只夜猫,我会处理好的。” 重重地拍了他的肩,楚汶昊一点头:“大哥,等以后空了,我一定回来与你好好聚上一番。只是还劳烦大哥看好了贝嘉草原上那一群饥不择食的恶狼。” “行,兄弟你放心好了。有我沙天武在,这贝嘉草场乱不到哪里去。你们就快走吧!轻翔,路上驾车的时候注意着些。”挥挥手朝叶轻翔喊了一声,沙天武站在那里看着正被押上马车的几人,忽然有些无奈地一声轻叹。 “嗯,知道了。”应了一声,叶轻翔扬起马鞭抽在马臀上,驾着那辆装载了看似平静却风云暗涌的几人的马车,轻车熟路地弯出了贝嘉草场上最大的流寇窝子——沙子林。 — 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如锦紧紧地靠在易无忧的身边,抱着还未醒转过来的诗画,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坐在对面的楚汶昊绷紧的冷面,一直都没有变换过其他的表情。就那么冷冷睁着的眼,不仅仅是没有一丝温度更是让人看得阵阵发寒。 握紧如锦紧张得有些发凉的手,易无忧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在被押上马车的时候,楚汶昊和那个匪首的对话让她有些不明白。从他们俩的对话中听的出来,这个沙子林好像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流寇,似乎是在维持整个贝嘉草原安全的。刚才听他们说好像有几个人闯进了沙子林被困在了里面,也好像正是因为这几个人,楚汶昊才这么着急地带着她们匆忙离开的。可是,这闯进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会让楚汶昊这么慌张地就离开了? 马车依旧在贝嘉草原上毫无阻碍地迅速奔驰,车子里依旧是那紧张诡异的气氛。也不知行了有多久,见诗画依旧软软地倒在自己的身上毫无醒转的迹象,如锦不禁有些心急。忽然用力捏了易无忧的手,示意她诗画她到到现在还昏睡不醒。 看了诗画还是紧闭着双目,歪歪地伏在如锦的腿上,易无忧也有些担忧,不知道当时楚汶昊到底是下的什么样的毒手,居然让她到现在都毫无一丝醒转的迹象。 “你们俩放心,我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看出了她们俩的担忧,一直冷着脸默不作声的楚汶昊忽然开了口。 抬眼看了他已经不再冰冷却依旧是毫无表情的脸,易无忧也是淡漠着脸,隔了片刻才移开目光。 “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凝视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微微低垂的双目半晌,楚汶昊终究是忍不住沉声问了出来,“居然有人一直尾随保护着你,追到了这沙子林来了。而且竟然还是南夏那个被罢黜的润硕王身边的死士。真是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真实的身份。” 心里猛地一惊,同时也感觉到了如锦握着自己的手忽然一颤,易无忧转头看了眼同样满眼震惊的如锦。夏侯沐身边的死士?赤衣骑还是乌衣骑的侍卫?居然一直尾随在她们身后暗里护着自己?只是夏侯沐的身边现在那么缺人,他怎么还要在他身边仅余的那些人中拨调人手来护着她呢?他这又是何苦? “夏侯沐,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拖泥带水地不干脆?为什么还非要在这已断的藕上拉扯出这些毫无意义地丝来?”默默地无语自问着,易无忧觉得心里突然涌出无边的惆怅,一点点缓缓地晕开蔓延到了全身,可脸上还是保持着那毫无表情的默然。 “你和南夏夏侯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看着她从震惊慢慢变回默然的脸,楚汶昊微皱了眉头,对她的身份是越来越怀疑。虽然知道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可是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如果说她是南夏皇室之女,那隐在暗处保护她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被罢黜掉的润硕王身边的死士呢?先前也怀疑过她和夏侯沐的关系,可让轻翔从云漠城打探过夏侯沐的妻子正是林凡威的女儿。如果说她是夏侯沐金屋藏娇养着的红颜,可又怎么会让她上了战场,还让跑到西宁来?无奈地看了眼对面她有些茫然无神的眼睛,楚汶昊闭上眼靠在车上不再说话,大概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也只能等回到伊宁之后在让人去查了。 — 一天都在马不停蹄地奔波着,直到太阳落山天黑之后,他们才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说是村落,也不过是十几户游牧人家聚集在一起的一片毡帐。安顿好了之后楚汶昊才解了诗画的昏睡**。醒过来的时候诗画又叫又跳地闹了好一番功夫,可楚汶昊也不理她。倒是叶轻翔横眉怒目的和她理论了好一阵,直到易无忧来把她拉走才消停了下来。但回到那些村民给她们腾出来的那个帐篷里,诗画还是指天盾地地一阵叫嚣。 见她如此,易无忧和如锦除了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个丫头虽说在夏侯沐身边只是婢女,可她这婢女的身份可要比好些人家的小姐还金贵。夏侯沐本来就很宠他身边的那四个丫头,诗画的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更加是宠上加宠。大概整个南夏王朝,就宫里住着的那些个人她还会买些账。发泄归发泄,不满归不满,可诗画也晓得,到了现在她们真的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可更让诗画气得七窍生烟事情是,楚汶昊和叶轻翔居然也和她们挤在同一个帐篷里,那叶先锋还美名其曰为保护她们的安全。 依旧是那样颠沛流离的车马生涯;依旧是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开始赶路,等天全黑了之后才能找到落脚点。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这样的生活后,一行人才真的发现了真正的村落和小镇。在那一路不停地奔波中,天也渐渐地暖和了起来,眼中的绿色也渐渐多了起来。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几个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地剑拔弩张。虽然楚汶昊还是经常保持着他那不变的冷脸,但笑容也渐渐多了些。倒是那个叶轻翔,和几个人之间似乎真的成了朋友一样,嬉笑怒骂热热闹闹的。一路上的日子倒也不再是那么地难熬。 要到西宁国都伊宁的时候,桃树已经打了朵儿,鼓着一个个精致可爱的花苞。看着这些新鲜无尘的绿色植物易无忧的心情总是会无由地变好。在她以前呆着的世界里,虽然也有这些枝繁叶茂的植物,可那些叶子上总是沾着或多或少的灰尘,很多时候就连雨水也冲刷不干净。 马车真正驶进伊宁城的时候是在一个安安静静的晚上,安静的像是刚刚发出是声音即刻就被那安静吞噬掉了一样。当易无忧钻出马车,看着那高大的门墙;看着大红的灯笼映照下,高悬的金漆牌匾上,遒劲有力的“远督侯府”四个字时,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两年前她第一次踏进润硕王府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祥和的夜晚;也是她带着两个人;也是这样高大的门墙、大红的灯笼、高悬的金漆牌匾。 然而易无忧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她跟在楚汶昊的身后缓缓步入这个远督侯府的同时,那远在千里之遥的夏侯沐的身上发生了一件近乎毁了两人一辈子的事情! — 第三卷.完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四 第一章 庭院深深亲庖厨 踏进这栋大宅子走进大厅的时候,易无忧依旧是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大宅子都是差不多的结构,总之这个远督侯府的布置在她看来是像极了润硕王府。 恍然间,宅子内堂里忽然涌出了一帮子的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侯爷回来了?”“回来怎么也没提前通知?”“有没有用过晚膳?”之类的话。反正是吵吵嚷嚷地,好一刻都不曾消停过。 正自出神,忽然一个兴奋又有些俏皮的呼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由远处传了过来,似乎只一抬头的功夫就已经迅速地近到了面前:“姐夫你回来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呀?也没有事先让人通报一声。吃过了吗?翠羽,快去厨房让余大勺子准备些吃的来。姐夫你怎么到今天才回来啊?大军可都回来有些日子了……” “好了薇薇,今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出声打断她的话,楚汶昊有些疲惫地摇摇手。 “哦,那好吧!”兴奋的神情瞬间从脸上消失了去,叶薇缓缓垂了头有些失落地低低嘟哝了一句。却又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狐疑地看了那边陌生的三人片刻,歪着头对着身边的楚汶昊,“那几个,是谁?” 听见那一声姐夫的时候,易无忧一愣,没想到这个楚汶昊已经成家了。不过想想也是,西宁国堂堂的远督侯,二十五六的年岁,怎么可能还没成家呢?看着站在对面一身红衣,说话像发连珠炮一样,眼里似乎还含着明显敌意,跟个红辣椒一样的小丫头,易无忧忽然轻扯了嘴角勾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瞟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三个人,却在易无忧的眼里发现一闪而过的笑意,楚汶昊一愣随即应了句:“哦,她们几个呀?战俘。先随便找个客房给她们住下,明天我再安排。” 听到战俘那两个字的时候,小丫头眼中的敌意瞬间变成了鄙夷,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只一瞟而过,懒懒地吩咐着:“虹栀,到东厢随便收拾一间屋子就行了。” 听见这个小丫头在这里指手画脚地吩咐着底下的人,易无忧有些好笑,可想想却又觉得不对。出来迎他的人居然不是他的夫人反而是他小姨子?可就算这个丫头是楚汶昊的小姨子,那顶多也就是客居于此,但是看这个情况怎么好像这里就是她自己家一样?奇怪虽然是奇怪,可也不是她需要管的。人家家里的事情,跟她可没关系。现在只要能有个地方落脚安顿下来,让她有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就行。 跟着那个领头叫虹栀的丫头走到远督侯府所谓的东厢时,三个人都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破败的小院子。如果说冷宫是皇宫里最阴冷的地方,那么她们现在看见的东厢大概就是这个远督侯府的冷宫了。 “这里,就是东厢?”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有了光亮的屋子,如锦指着这个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打理过的屋子,还是异常的不确定。 “你们远督侯府也太寒碜了吧?东厢?这样的地方也算是客房?”接过如锦的话,诗画也是不确定的问着。不相信远督侯府的东厢居然会是这个破败的地方。 “你还想住什么样的地方?”吹了手里的火折子,虹栀一脸不屑地瞟了几人一眼,撇着嘴尖声细语地来了句,“小姐能让你们住这样的地方已经是对你们仁慈了。别忘了,你们可是俘虏。” “狗眼看人低。”咬着牙低低地吐出几个字,诗画跨前一步就要去教训虹栀。 急忙拉住她的手,如锦也那么不屑地瞟了一眼那个虹栀:“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跟她计较了,倒显得咱们没教养。” 听见这话虹栀只是一声冷笑,指着里面正在收拾屋子的人喊着:“唉、唉,动作快一点。随便弄一下就行了,没必要弄得那么干净。” 等了片刻,里面的人收拾好了屋子陆续走了出来,就准备离开的时候易无忧忽然叫住了那个虹栀:“你叫虹栀是吧?麻烦你告诉楚汶昊,待会儿让人送些吃的过来。最好让人烧多些热水,我们需要好好洗个澡除去身上一路的风尘气。” “你以为你是……”没好气地回着她的话,虹栀抱着胳膊斜眼看着她,却发现和她说话的人居然只是在微微地笑着,脸上飘着让人不敢不正视的淡淡傲然。 “你可以不去说。”打断她的话,易无忧深了笑却转过脸不再看她,“我们也可以自己动手。只是如果到时候这远督侯府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可就别怨我事先没有通知而给你惹出什么麻烦来。” 凝视了她半晌,虹栀那嚣张的气焰慢慢矮了下去,一声不吭地带着收拾屋子的那几个人走出了这个荒凉的东厢。 — 走进这个阴冷潮湿似乎还有着淡淡霉味的东厢,三个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虽然是有人打扫过,不过可能真的是依照虹栀的意思随便弄弄,整个屋子里好像还是铺着一层灰。 坐在那里等得就要睡着的时候真有人给她们送的来了,而没过多久后忽然冒出一帮子人给她们送来了洗浴用的所有东西,热水也是一桶接一桶地送了过来。满意地看着那些东西,易无忧晓得,楚汶昊是怕她们闹翻天才会这么“宽厚仁慈”。舒舒服服地泡了澡洗去了一身脏污,易无忧舒舒服服地躺在了那个有些硬的板床上,连日来的疲倦在身子刚躺好在床上的时候,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没过片刻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看似相当深沉,却是十分得不踏实,一直沉在一个个可怕的梦境里。张秋池、陆怀闵、易相,自她来到这里以后遇到的所有和她有过关联的人,都一一在梦里闪过。每个人都是用那种从心底蔓延到眸子里的忧伤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看得她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竟然出现了夏侯泽的脸,那阴毒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而当夏侯泽的脸消失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个人拉着她的手就在无边的黑暗中一直不停地朝前奔跑着,似乎就是在逃命一样拼命地向前跑着。虽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可感觉告诉她拉着她的人就是夏侯沐。跑着跑着,忽然一道寒光如闪电一般闪过瞬间照亮了那一片漆黑。也就在那一瞬间,易无忧惊恐万分地看见面前,夏侯沐忽然瞪大眼睛痛苦异常、满脸鲜血地倒了下去。 伸手刚想要抓住他,却突然猛地惊醒过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易无忧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茫然地睁着依旧满是惊恐的眸子。 “小姐。怎么了?”看着她噩梦惊醒、慌张无错的样子,如锦赶紧坐在她身边问。 “啊?”然而如锦的这一声问更是把她吓了一跳,心里怦怦直跳。愣了片刻才渐渐平缓下来,抹了头上的汗,“没事,做了个梦而已。” “小姐醒了?”正在这是诗画走了进来,满脸不快,“正好刚才那个虹栀又来了,说是那个楚汶昊让我们去大厅。” “嗯,知道了。”点点头,易无忧觉得浑身无力好似虚脱了一般。这一觉睡的怎么就这么痛苦?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诗画说,“诗画,以后那称呼要改。怎么说人家也是个侯爷,看见他的时候不管怎么都要称呼一声侯爷。现在我们在人家的屋檐底下,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注意些,这里不比以前的润硕王府,明白吗?” “嗯!”虽然还是很不甘愿的样子,但诗画也知道她说的不错。这里真的不是润硕王府,在这个侯府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不知道会有着怎么样的凶险。 草草梳洗过后,又来了人催她们去大厅,饭也没来得及吃三个人就跟着去了大厅。一路上心神不宁地走着,易无忧的心里慌慌地很不踏实,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夏侯沐那满是鲜血的脸;那因为痛苦而凸起在外的眼睛,是那么真实得呈现在她眼前。难道说夏侯沐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吗?这个梦,到底暗示了什么?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微微一惊易无忧才发现已经到了大厅,而此刻里面已经聚了好些人。踏进大厅拉着如锦、诗画隐在人后,她还是心不在焉地想着夏侯沐那满是鲜血的脸,怎么甩也甩不开。 忽然就听到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说大哥此次虽然是打了败仗,却带了几个俘虏回来。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呀?” 循声望去,易无忧就见一个白衣的公子哥儿敲着二郎腿邪魅地笑着,一双斜长的桃花眼流转着有些妖魅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却是一股子阴柔的感觉。微微皱了下眉头,易无忧有一些不悦,对于这样阴柔的男人,说不出原因的只是从心底里就不太喜欢。 “你的消息倒是够灵通。”喝了口茶楚汶昊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忽然转眼看着易无忧隐藏的地方,“人都来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隔了片刻发现厅里安安静静地,易无忧抬起头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也只能皱着眉很不悦地走到了大厅中央,看着一派悠闲的楚汶昊。 “大哥,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都是一般货色。”踱着步子缓缓走到几个人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阴柔的白衣公子哥儿轻笑着,忽然指着易无忧来了句,“这张脸也普通的很,只是脸上纹了这么个东西就……” “你要干嘛?”看着那只手就要碰上易无忧的脸,诗画急忙挡在了她前面怒瞪着他。 “行了,汶煜,回去坐着。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的荒唐,这三个人你别想打歪主意。”出声制止了他,楚汶昊似乎也有些不悦地沉声说着。 转过头看着楚汶昊那一本正经的脸,楚汶煜忽然一笑:“好,既然大哥有令,那小弟只好遵从了。” 厅里安静了片刻,楚汶昊忽然抬起头看着易无忧:“喊你们来只是为了让你们认识一下这个家里的主人。刚刚那个是我弟弟楚汶煜;坐在他旁边的你们昨晚见过,是妻妹叶薇。而这个,”站起身来走到坐在他旁边的妇人面前,楚汶昊微微一笑,“是我二娘,这个家里的老夫人。” 说道老夫人的时候,楚汶昊忽然加重了语气。明明是笑着的,可易无忧总觉得他那个笑,比他寒着脸的时候更加的冷森。然而就听楚汶昊忽然淡淡地来了句:“你们三个就住在东厢吧,以后到厨房跟着余大勺子做事,那里正好缺几个人手。” “好!”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易无忧好像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居然是那么干脆地吐出了一个字。 “小姐。”同时握紧了她的胳膊,如锦和诗画瞪大了眼望着她,以为她说错了。 听了她着不假思索的回答,楚汶昊的眸子寒光一闪而过:“你听清楚了?以后带着你的丫头去厨房帮忙。” 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易无忧淡淡地看着他:“是,我听清楚了。难道侯爷没有听清楚我的回答吗?我总要用劳动来换取生存的资本吧?” — 新卷开章!请继续支持墨吧~~~ 易无忧在西宁国又会有着什么样的际遇? 夏侯沐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近乎毁了两人一生的事情? 她和夏侯沐之间又会有着怎样的风险波折?相逢之日又在何时? 这个阴晴不定的远督侯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且听墨一一道来。 喜欢文的亲们可以加群:墨裳香远,群号16298111。统一敲门砖:墨 卷四 第二章 天本无意赐麟儿 冷冷地看着她,楚汶昊的脸上渐渐浮上一片铁青的寒霜。没想到她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印象中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任命的人,可是这一次她的做法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侯爷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走了吧?”轻声问了句,易无忧只想离开这个嘈杂的地方好好休息。她这会儿是真的既疲惫又混乱,脑子里满是夏侯沐那满是鲜血痛苦的脸。 “好,既然你答应地这么干脆,想必厨艺精湛,那以后老夫人的膳食都由你们料理了。”一声冷笑,楚汶昊看着易无忧似是已经有些不耐的脸。 “姐夫,你何必跟她说这么多?”静了下来的大厅里忽然响起叶薇那个脆响的声音,“几个战俘而已,以后厨房里要有……” “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冷冷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叶薇兴奋的话语,不留情面。 “姐夫……”似是楚汶昊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过她难堪,叶薇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渐渐浮出隐忍的哭意。 “好了,好了。”发觉出忽然之间就变了的气氛,老夫人出声打起了圆场,“汶昊,薇薇又没说错什么,你何必凶她呢?” 听了这话,楚汶昊也觉得好像刚才错了,看向叶薇的眼中闪过一丝歉然。咳了一声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忽然简单的一福,易无忧有些别扭的说着:“老夫人、侯爷、二爷还有表小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么……那么……奴婢就告退了。”奴婢这个词说起来还真是别扭的很,拗了半天才把这两个字吐了出来。 站起身正要离去的时候,忽然一个奶声奶气软软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响起在大厅里:“爹爹……爹爹……爹。” 转眼之间,一个大约三岁左右,长着粉嘟嘟的圆脸,跟瓷娃娃一般的孩子飞扑到了楚汶昊的身边,张开膀子抬高头看着他:“爹爹,抱抱。” 看见儿子,楚汶昊的神情一瞬间柔和了起来,笑着抱起绕在膝边的儿子:“忆儿乖,爹不在的这段时间忆儿有没有很听话?” “忆儿很听话,听奶奶的话,听叔叔的话也……也听小姨的话。”孩子的声音软软地,听在耳里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但在说到小姨的时候是明显的撅着嘴巴有些不乐意。顿了顿,可爱的童音忽然重新响了起来疑惑地问着,“那爹爹有听话吗?这一次爹爹有把娘找回来吗?” 心里微微一怔,楚汶昊脸色稍稍变了变。每次看见儿子的时候,他心里都很开心,可每次儿子问他有关他母亲的问题时,他总是黯然神伤什么也说不出来。儿子很粘他,不愿离开他一步,所以每次出征之前他都会骗儿子说是去找他娘。也只有这么说儿子才会让他走,临走的时候总是一遍遍地叮嘱他一定要把娘找回来。如今听见儿子再一次问他有没有把娘找回来,他也是再一次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在思索着是不是要和以前一样跟儿子说这次没找到,下一次再去找时,就听儿子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那里面有我娘吗?” 看着儿子嘟着嘴、满脸期待,肉肉的手遥指着易无忧她们三个,楚汶昊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 看着那个粉嘟嘟的孩子,易无忧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不再是那么烦躁不安,脸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慢慢移动着自己的手轻轻抚上小腹,如果她肚子的那个孩子当初没有流掉,大概现在已经抱在手里了吧?大概会因为大人的逗弄发出咯咯的笑声了吧? 看着静静地立在那里的三个人,楚汶昊的心里一瞬间转过了许多的念头,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地吐出一个字:“有。” 随着这一个字落,大厅了忽然响起了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所有的人都非常疑惑不解地小声议论着。 “姐夫?”“汶昊?”些许嘈杂的大厅里忽然间响起两道惊异的声音,老夫人和叶薇同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楚汶昊。而被孩子遥指着的三个人也是一脸惊讶,面面相觑地不知道楚汶昊到底打个什么主意。 缓缓地放下儿子,楚汶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易无忧一步步走了过去。看着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易无忧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楚汶昊的意思。他不是疯了吧?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犹豫、矛盾、不确定还夹杂这一丝企盼,这短短数步的距离,楚汶昊却似走上了几个春秋一般。站在易无忧面前,挣扎了半晌终于用那低若蚊吟却异常真诚的声音说道:“帮我一个忙好吗?” 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易无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过他冷淡的眸子;看过他盛怒的眸子;甚至也看过他鄙夷、不屑的眸子,但是却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真诚的眸子,真诚地如同一汪清泉般清澈见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 忽然低下头闭上眼睛,易无忧揉着有些疼痛的额头,心里慌乱地理不出一丝头绪。本来楚汶昊让她去厨房做事,心里就很不爽了。因着满脑子都是夏侯沐那痛苦的血脸,她腾不出心思来跟他计较。可没想到他居然突然要她假装他儿子的娘?这……这叫个什么事儿?孩子要他娘跟她有什么关系?把他娘找来不就得了?想到这里易无忧才忽然发现,自打进了这个远督侯府,一直到现在也没见过楚汶昊的夫人。难道说? “帮我一个忙好吗?”双手忽然按在她的肩上,紧紧地逼视着她,楚汶昊只高于耳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竟然已经是软语相求的口吻,等着她的回答。 “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易无忧一跳,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显出焦急的脸。越过他的肩,看着不远处那个如瓷娃娃一般粉嫩的孩子正眨巴着眼盯着自己,易无忧的心里忽然犹豫起来。 “爹爹,哪个才是娘?”孩子疑惑的声音软软的响起在有些嘈杂的大厅里,却在一瞬止住了所有的声响,静静地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找寻不到。 听见儿子的声音,楚汶昊浑身一僵,可见易无忧仍旧是不吭声,忽然没了耐心烦躁了起来,只在眨眼的瞬间做了最后的决定。放下按在易无忧肩上的手,拉着她就拖拽到儿子面前,半蹲在哪里指着她,笑看着眼睛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的儿子:“忆儿,爹把娘找回来了。这个就是你娘。” 这一句话真的就跟一个旱天雷一样,震得整个大厅忽然像炸开了锅一样。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老夫人、叶薇还有如锦和诗画,都像是瞬间石化了一般,瞪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盯着易无忧等着她的话。而整个大厅里,只有侯府的那个二爷楚汶煜勾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斜长的凤目里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寒光。 歪着脑袋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易无忧,忆儿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很是不确定地问:“你是忆儿的娘吗?” 嘴角微微地抽搐着,易无忧低头看着面前一脸疑惑地期待着的孩子,忽然感到楚汶昊握着自己的手缓缓加重了力道。咬紧了牙关,易无忧心里挣扎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思索犹豫了片刻后终于挤出一丝比哭难看的笑意点点头,磕磕巴巴地来了句:“呃……嗯,我……我就是忆儿的娘,娘……娘回来看忆儿了。” 孩子可看不出她那个笑是不是比哭难看,只晓得爹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娘,而她也说了是他娘,说她回来看他了。盯着她看了半天,忆儿的嘴角慢慢地耷拉了下来,眼睛里也慢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泪水,忍了半天终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着抱住了易无忧的腿,含糊不清的喊着:“娘,忆儿想你。” 这突来的变化让易无忧顿时呆住了,看着抱着自己的腿不停地摇晃着、哭喊着的孩子,一时间没了主张。慌乱地看向旁边的楚汶昊,就见他努努嘴示意她和忆儿说说话。 轻轻推开抱着自己腿的孩子,蹲下来看着他已经是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的样子,就连口水也从张大的小嘴巴里缓缓流了下来,易无忧忽然有一丝的不忍。这孩子大概连他娘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要不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喊她做娘呢?也不知道他娘到底去了哪里,居然能这么狠心丢下他不管,而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丢下她不管不问的母亲。听着孩子响亮的嚎哭声;看着他这可怜的样子,易无忧忽然一笑伸手抱起那个依旧在哭的孩子:“忆儿乖,娘不是回来了吗?”声音和笑容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不甘愿。 听到这一句话,看见她那真心的笑容,楚汶昊忽然松了一口气,僵硬的双肩顿时放松了下来,笑看着已经渐渐止了哭的儿子还有那个抱着他儿子满脸笑意的人,心里顿时升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满足感。 — 喜欢文的亲们可以加群:墨裳香远,群号16298111。统一敲门砖:墨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四 第三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诗画和如锦对望一眼,有些不相信易无忧居然真的会答应去帮楚汶昊这个忙,虽然一开始真的是被楚汶昊逼迫的,可自打那孩子哭了之后,她忽然就心甘情愿了起来。心里无奈地一叹,如锦晓得她家小姐那个心软的毛病又犯了。看着那已经其乐融融起来的“一家三口”,诗画忽然缓缓捏紧了拳头,虽然知道易无忧是犯了心软的毛病,可心里却是真的气了起来。在她看来,易无忧就是润硕王妃,就是夏侯沐的妻,就算他们俩现在分开了,可依旧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个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地植入了她脑子里,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她不能接受夏侯沐娶了林嘉,同样也不能接受易无忧嫁给别人。 “姐夫,姐夫你怎么能让忆儿叫她娘?她是个俘虏,你怎么……你怎么能让忆儿叫一个俘虏做娘呢?”正在这两个丫头一人一个心思的时候,叶薇那脆响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皱着满是伤痛的脸指着易无忧责问着楚汶昊,“你……你……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姐姐?你怎么……” “够了薇薇。”沉声打断了叶薇的话,楚汶昊忽然冷冷地看向她,“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一声呵斥顿时让叶薇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楚汶昊缓缓积了满眼的泪,忽然一转头捂着脸跑了出去。 “哈哈哈……”大厅了忽然传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阴柔邪魅的楚汶煜忽然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流转着妖魅光芒的桃花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易无忧后又转向楚汶昊,“我说大哥怎么管起我的事情来了呢?原来……哈哈哈……”又是一阵笑,楚汶煜摇着手上的折扇缓缓离开了大厅。 随着两人的离去,大厅里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侯府里几个主子,也就剩下那个“位高权重”的老夫人依旧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满脸疑惑的盯着楚汶昊,等着他的一个交代。 “二娘,我只是,给忆儿找了一个娘。”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楚汶昊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交代了一句话,只着重强调了那个“娘”字。 看着他的脸上微微一僵,老夫人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转过头凝了面色,用那折射出一派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大厅里所有的下人:“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这位……这位……”刚要说下去,老夫人忽然偏了头看着易无忧,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她。 “我姓……吴。”看见老夫人询问的目光,那个“易”字差点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易无忧还是顿了一下改成了“吴”字。 “这位吴姑娘就是世子的母亲,也只是世子的母亲。以后不管谁见了她,都给我恭恭敬敬地叫声姑娘。都听清楚了?”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老夫人声音不大但威严肃穆。等了片刻不见下面的人有回音,老夫人缓缓瞪大了眼睛,声音微微扬了上去,“可是要我再重复一遍?” “听清楚了。”片刻后,面面相觑后的人异口同声响亮地回答到。 手里抱着已经止了哭可依旧是眼泪鼻涕满脸的忆儿,易无忧一一扫过厅里的下人们,却看见诗画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着自己,突然一顿足扭头就跑了出去。微微一怔,易无忧就要把手里抱着的孩子塞给楚汶昊,然而楚汶昊忽然牢牢握紧了她的膀子,命令一般地盯着她的眼睛。无奈地看着诗画已经不见了踪影,易无忧急忙给如锦使了个眼色让她追出去瞧瞧。 怀里的孩子一直含糊不清不停地问着“娘有没有想忆儿”“娘是不是不喜欢忆儿,所以才不来看忆儿”之类的话,心不在焉地笑着回答着,易无忧的心里却有些放不下诗画。这个丫头可不像如锦一样,是她身边的人。她可是一直跟在夏侯沐身边长大的,心里忠的、敬的都是夏侯沐,在她心里她就是她家爷的王妃,突然看见她站在侯府里变成了远督侯世子的母亲,心里怎么能转得过弯来?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做什么去了,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好像真的很生气。 — 接下来的一整天,易无忧都被忆儿缠着,勾着她的脖子就是不肯放手。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肯坐下,却也只吃她喂的饭。陪在他们身边,看着儿子一直乐呵呵的样子,楚汶昊心里也无比的欣慰,忽然发现那冲动之下做的决定真的没有错。 一直到晚上连哄带骗地把忆儿哄睡着了,易无忧才舒了一口气,离开了那个别致的小院子。刚走到院子外,易无忧就等不及地舒展着又酸又痛的胳膊腿儿,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有了个体会——带孩子实在是世上最苦的工作。 “谢谢你肯帮这个忙。”慢慢走到她身后,楚汶昊的声音静静地响起,是易无忧从未听过的平和。 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依旧努力地拉撑着她的手臂,易无忧心里却有了淡淡的怒气:“不用谢,我不是帮你的忙。” 听见她夹杂了淡淡怒气的冷冷回答,楚汶昊忽然也冷了声音:“那我收回那句话。” “你?”放下手,易无忧霍地转头瞪着他,“告诉你,今天要不是看你儿子可怜,我才没那个闲工夫理你这档子事情。他要他娘,你把娘找回来就是了,非要拉我做垫背做什么?你是不是还闲我的事情不够乱?” 本事渐渐转怒的眸子,却在听见易无忧后面的话时慢慢忧伤了起来。直到那月色下深邃的眸子积满了就要溢出来的悲伤易无忧才察觉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若是她还在,我怎么会找你帮忙?若是她还在,怎么会让忆儿做一个没娘的孩子?若是她还在,我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忆儿这么一个乳名?”像是用浓浓的悲伤化成的声音,淡如清风一般吹进易无忧的耳朵里。这一连三个问,融进了多少的柔情和思念,听得易无忧愣愣地怔在那里一瞬间泄了所有的怒气,呆呆地望着楚汶昊那凄凉的微笑。 “那?她?”知道不该问,可易无忧还是忍不住吐出两个字。 “再也回不来了,生忆儿的时候没能保得住。”轻轻地说着,楚汶昊淡淡一笑,“至少,她留了忆儿给我,让我还有个依托。而不是就那么去了!” 震惊地看着他依旧微笑却比泪流满面更加凄然的脸,易无忧久久答不出一个字。眼前这个沉浸在失去至爱的痛苦中难以自拔的人,真的是那个被林凡威形容成杀人如麻、手段毒辣的远督侯吗?真的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阴晴不定、行事乖张的楚汶昊吗? 忆儿大概也有三四岁了吧?这孩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娘,已经在给了他生命的同时就完结了自己的一生。而过了这么久,楚汶昊居然一说起他的夫人时还是那样凄楚的神情,这和以前她所认识的楚汶昊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一直以来,易无忧都不喜欢他那孤高自傲的样子,可这一刻忽然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 “别以为让你做了忆儿的娘,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忽然之间,楚汶昊那一贯冷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告诉你,在我面前你还是我抓回来的俘虏,不陪着忆儿的时候你还是要去厨房跟着余大勺子做事。” 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易无忧差点气结。刚对他有了些好印象,他居然又变回了那个死样子。难道说真的就是狗行千里改不了吃屎? “走吧!被忆儿折腾了一天你不累?”看着她忽然之间被气愣了的脸,楚汶昊率先走在前面。 摇摇头跟在他后面,易无忧恨不得踹他一脚。可刚刚离去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隐在黑暗中的一人,正用那怨毒地足以杀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易无忧。 — 回到东厢的时候易无忧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看见她回来了如锦忽然跑到她面前神情怪异地指指房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易无忧走进去就发现诗画正冷着脸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旁边的桌上正放着她的包袱。 “怎么了?这是做什么?”皱着眉头看了旁边也摇摇头的如锦,易无忧又看向诗画。 一声不吭,诗画忽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易无忧磕了三个响头后,爬起来背起包袱就往外走。 “诗画你这是干嘛?”一把拉住她,易无忧有些不明所以,这丫头闹什么脾气? “王妃你现在做了这个世子的娘,有人护着你了,不需要奴婢在身边保护你了。这地方太高贵,奴婢身份低贱,待不惯。”看也不看她一眼,诗画依旧是那气呼呼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你?”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易无忧的脾气也上来了,“你现在去哪里?你就这么一个人走了,让我到时候怎么跟你家爷交代?” 听见她这么一说,诗画忽然将包袱拍在桌上怒着眸子盯着她,“爷?原来您心里还有爷?奴婢还以为您早忘了呢?奴婢还以为您进了这个远督侯府的大门后,连爷是谁都不记得了呢?” “诗画,你说够了没?”这么一通话,听得一向好脾气的如锦也不禁怒了起来,忽然一声喝打断了她的话。 “如锦你别插话,让她说,让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伸手拦住如锦,易无忧紧紧盯着诗画等着她后面的话。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四 第四章 佳人在水已苍苍 “说就说。”似是把心一横,诗画忽然一昂头盯着她,“您现在是被逼着做了那世子的娘,谁晓得以后是不是也被逼着就做了这个侯府的夫人?哼,我知道这个远督侯位高权重,人又长的好。爷现在是落魄了,现在什么也不是了,所以您就变心了。这心变得还真快,您说您这么做对得起爷吗?” 愣愣地盯着诗画越说越愤怒的眸子,隔了半晌易无忧忽然一声苦笑,声音里透着无比的悲凉:“我对不起他?你说我对不起他?诗画你可别忘了,是他另娶他人在先,而不是我先不要他的。我变心了?我嫌弃他?如果不是他找了其他人代替了我在他身边的位子,他现在就是沿街行乞我也没有一句怨言地跟定了他。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表哥、对不起邵嫔,因为他我已经弄地家破人亡了,我对不起他?我就是对不起天下所有的人我也没有对不起他。” 说完这句话,易无忧似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扶着桌子无力地摆摆手:“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拦你。回去找你家爷吧,他的身边正缺人手呢!” 扶着桌子慢慢地挪到床边坐下,易无忧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床上头痛地厉害。刚刚那一番话说得太激动,似是把身上仅余的一些力气全都耗尽了。可谁又晓得,她的心里不知比这疲惫的身子累了多少倍? “诗画啊诗画,没想到你待在我身边这么久,近两年的朝夕相处,到头来你居然会是这么想我的?”心里这么想着,忽然一行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惹得脸颊一阵**。 “王妃!”哽咽地叫了一声,诗画忽然奔过去一把抱住她,眼泪也跟着簌簌而下,“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误会了您。奴婢不走了,不走了。哪怕是死,奴婢也要跟着您身边。” 隔了片刻缓缓地睁开眼,易无忧抬手轻扶上靠在她颈窝边,诗画已经泪湿的脸:“死?谁敢死?都给我活得好好的。我没批准,谁都不许在我前面死。听到了?还有,可不准再叫王妃了。隔墙有耳,谁晓得这个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以后呀,都要小心。” “嗯!”依旧控制不住地滚落着泪,诗画紧紧地靠在她身边不停地点头。 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抱在一起流着泪的两人,如锦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抹了脸上的泪。刚刚小姐的那一番话,把她深埋在心里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了吧?自小就跟在她的身边,如锦怎么会不晓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小的时候呆傻过一阵子,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从来都是这么心地善良。高兴的时候能带着身边所有的人一起高兴,可所有的委屈和不快都是自己藏着掖着。今天若不是被诗画这么一击,她那能说出这些话来? 润硕王爷?小姐满心里装的都是他,离开了他之后虽然一直是无所谓的样子,可有多少次见她独处时那溢满忧伤的眸子无神地望着远方?真的就像小姐说的那样,就是对不起了天下所有的人也没有做过丁点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这个王爷呢?如锦不晓得,真的不晓得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难道两个人真的就这么完了吗?心里幽幽的想着,就听易无忧轻轻地开了口。 “诗画,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些什么。只是我心疼那个孩子,我心疼她跟我一样从小没了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易无忧低低地说着,“可是那孩子比我可怜多了。我至少还记得我娘长什么样,可他娘却在给了他命的时候断送了自己的命。” “什么?”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她,诗画有些震惊,“他娘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那他岂不是从来都没被娘抱过?” 点点头又是一声叹,易无忧无神地看着前方:“其实我是想到了那个在我肚子里待了两个月都不到的孩子。看见小世子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若是当时我的那个孩子保住了,现在也该有四五个月大了吧?也会咯咯地笑了吧?” “小姐!”两道声音忽然同时响起。 聚了有些散神的眸子,易无忧看了两人同样担忧的神情展颜一笑:“说是为了那个孩子好,其实我也是为了自己呀!” “小姐,我想通了。”忽然坚定的一点头,诗画盯着她的眼睛,“只要您把他当儿子,我诗画就一定把他当少爷一样护着,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他。” 忽然伸手戳了她的额头,易无忧无奈地翻了她一眼:“人家是远督侯世子,需要你来护着吗?你呀,只要以后我不在你们身边的时候护好如锦就行了。” —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起了床梳洗妥当,刚坐下准备吃早饭,忆儿院子里一个叫锦怡的丫头就急匆匆地跑来了,说是世子早晨醒来没看见她,扯着嗓子就哭任谁哄了都没用,没了办法奶娘只能叫过来找她。 “姑娘,您快过去瞧瞧吧!我来的时候,世子的嗓子都哭哑了。”焦急地跺着脚,锦怡的脸都急得皱成了一团。 “行,我马上就去。”丢下筷子易无忧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忽然回过头吩咐如锦和诗画,“你们俩还是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急匆匆地跟着锦怡跑到忆儿住的紫叶院,易无忧就见一屋子的老妈子小丫头都站在屋子里,而楚汶昊正抱着忆儿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忆儿不可以哭知不知道,忆儿是男子汉大丈夫对不对?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哭鼻子的。” 伏在楚汶昊的怀里扒在他肩头上,忆儿已经停止了哭,可仍旧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看见易无忧来了,忽然直起身子叫了声“娘”后,撇着嘴角又要哭出来。 赶紧走过去抱过他,易无忧笑看着他又是眼泪鼻涕胡乱的小脸:“娘不是在这里吗?忆儿怎么又哭了呢?忆儿不可以这么轻易就哭的知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忆儿不能……不能轻易就哭?”听了她的话,忆儿忽然之间不哭了,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疑惑地问。 “呃!”没想到这孩子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易无忧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忽然发现楚汶昊忍俊不禁地一笑。翻了他一眼正好看见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灵光,抱着忆儿走到门口,“忆儿看,外面有看见太阳公公吗?” 抬头盯着天上好好找了一番,忆儿撅着小嘴摇摇头:“没有。” “那忆儿知道为什么吗?”扫了眼阴阴的天,易无忧又看着忆儿。 “不知道。”依旧是撅着小嘴摇摇头,忆儿歪着脑袋不明白娘怎么会问他这个。 “因为忆儿早晨哭了呀!太阳公公不喜欢爱哭的小孩,所以就躲着不出来了。”编着这个自己都觉得假的不得了的谎话,易无忧硬着头皮笑看着忆儿,“忆儿一哭太阳公公就不出来了,天上就要下雨了。忆儿喜欢下雨吗?” “不喜欢,下雨了……忆儿就不能去院子里玩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忆儿的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忽然又抬起来看着她,“那忆儿不哭了,太阳公公就能出来吗?” “嗯!是啊……”点点头易无忧觉得脸红,居然就这么欺骗一个小孩子。原来,好好的孩子,真的都是被大人给教坏的。 许是刚才哭的累了,被易无忧抱着哄了一阵,忆儿居然又睡着了。安顿好这个小祖宗,易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是松了口气。她还在真是佩服这孩子身边这些照顾他的老妈子、小丫头们,她也就带了他一天多的时间就已经觉得累地不得了,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熬下来的。 出了房门的时候,楚汶昊正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易无忧忽然走到他面前低声威胁着:“我要是被你儿子折腾死了,你可得陪我这条老命。” 失声一笑楚汶昊揶揄地来了一句:“千军万马你都不怕,还能被一个孩子折磨死?刚才吹牛的时候,你可开心的很呢!还老命?真亏你说的出来。” “我……”刚准备说自己本就比他大,可忽然想起这个身子十八岁的年纪又生生地忍住了,“我要不是为了你儿子,我至于说瞎话吗?” “好,算我欠你的。”抱了拳象征性地一礼后,楚汶昊收了那少有的嬉笑神情,“忆儿这里,就劳烦你多看着点了,我马上要进宫一趟。” “嗯,好。”刚应了声,易无忧就见楚汶昊已经抬脚走了出去。这一次他打了败仗,西宁的皇帝大概又要责怪他了吧?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一年多前的那个寒冬,就是这个人带兵攻破了云漠城,然后惹出了一连串让她心死神伤的事情。惹得易相寒心辞官;惹得她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惹得她和夏侯沐形同陌路。这个人才真的是害的自己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元凶。本应该恨他入骨的,可是自看见忆儿后;自看见前一晚他对死去的夫人那一份浓情之后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了,相反地还觉得他有些可怜。至少她还有和夏侯沐再见的机会,而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缅怀妻子、追忆过去了。 看忆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易无忧交代奶娘有事就去找她后离开了紫叶院。可刚出院门没走几步路就忽然听见后面一声暴怒的呵斥:“站住!” — 喜欢此文的亲可以加群:16298111墨裳香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卷四 第五章 火舞狂沙人渐怒 刚转了头还没看清身后人的身影,忽然之间一道快如闪电般的鞭影急速像面门扫来。来不及细想,易无忧条件反射般地迅速闪身躲开,刚站稳了脚步就见一身火红罗衣的叶薇俏生生地立在那里,面罩清霜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眸子里烧得正旺的怒火似乎都能把这阴沉沉的天给照亮。 “你……”皱紧了眉头,易无忧压着心里的怒气很无奈地看着她。 然而叶薇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见她居然躲开了那猛烈的一鞭,忽然抬起手又是迅猛无比地一鞭抽了过去。躲着那一鞭比一鞭狠厉的攻击,易无忧心里的怒火慢慢被激了上来,可看她总是躲过自己的长鞭,叶薇心里的火比她涨地更快,一步步逼近了她。 “喂,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不要像个疯狗一样撒泼行不行?”不想这么无缘无故地被动挨打,易无忧怒瞪着叶薇,毫不客气地怒叱着。 “你敢骂我是疯狗?”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叶薇定在那里身子因为生气而微微抖动着,“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骂我?不给你点颜色你还真以为我好欺负。” 说着话,叶薇忽然跨前一步高高地举起了执鞭的手。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易无忧忽然快步冲到她面前,乘着她愣神的功夫劈手夺下了她手里的皮鞭,一甩手扔到发了新针的古松上,紧接着牢牢扣住了叶薇的手腕。 愣愣地看着轻颤着的一片松针和那来回晃荡着的皮鞭,叶薇一转眼怒瞪着易无忧,怎奈手腕上的筋脉被易无忧牢牢地捏着。虽然努力地挣扎着,可捏着她手腕的双手似是有着无法估量的劲道,使得那被压住的筋脉一动就又酸又痛。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是面对面,双手紧握,用那有些暧昧的怪异姿势紧紧贴在一起。可谁又晓得这两人都是用那不输对方的震怒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暗自叫着劲儿。缓缓地来回转动着手腕,叶薇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发红,手腕上已经是越来越痛了。看着她眸子里那愤怒的火焰渐渐变得有些闪烁,易无忧歪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眸子里愤怒的光芒也渐渐转寒。拿准穴道这一套功夫,可是她小的时候她那个刑警父亲亲自传授的,虽不是多么的神奇却也能让被擒住的人酸疼上一会儿。想当初她扣住林嘉咽喉的时候,也没花什么力道,只是捏准了地方。听着叶薇缓缓加快的呼吸,易无忧慢慢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你……你……”手腕上越来越疼痛的感觉,让叶薇渐渐有些承受不住可又不甘心向易无忧求饶,你了半天忽然眼睛一瞪咬着牙吐出几个字,“你个贱人!” 听到这一声骂,易无忧一愣随即一笑,突然松开紧扣着叶薇的手毫不客气猛地向前一推。一连退了数步,叶薇才稳住身形,微微撅着嘴揉着酸疼的手腕怒瞪着易无忧。 拍拍手站直了身子,易无忧微昂起头用那透着不屑的冷冷眼神盯着叶薇:“告诉你,以后别再找我麻烦。如果还有下次,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有什么火冲着你那姐夫发去,别来烦我。” 说完话看也不看叶薇一眼扭头就走,步出了叶薇的视线范围易无忧忽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竟有些微微地慌了起来。还好那个叶薇也只是个刁蛮的大小姐,也只会一些拳脚上的功夫,要是她有像诗画那样有内力,那这会儿被修理的那个就是她了。不过那个叶薇也真是刁蛮的很,想到她一身火红的衣服,那么不遗余力地一鞭一鞭抽过来的样子,易无忧忽然响起了金老小说里的郭大小姐郭芙,转念想想好像又不是,而脑子里忽然又蹦出一个名字——阿紫! 想到阿紫,易无忧忽然觉得这个叶薇和阿紫这个形象太贴切了。看她那个样子,哪里是为了自己的姐姐抱不平呀?分明就是一个醋意大发的人才有的样子嘛。然而想到这儿,易无忧又觉得头痛了起来。这个远督侯府果然也不是个清静的地方,楚汶昊和老夫人之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貌合神离地相处着;而且这家里还有个阴柔邪魅的二爷;一个暗恋姐夫的小姨子,也真是够乱的。楚汶昊能管好这么大一个家,也真是不容易,还总要一天到晚地看着儿子缅怀死去的妻子,而且还担着西宁骠骑将军的担子,想来也真够累的。 — 回到东厢的时候屋子里是空荡荡的,想着如锦和诗画应该是去了厨房,歇息了一会儿易无忧也摸索着去了厨房。踏进厨房院子大门,易无忧就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碌着,站了一会儿没发现如锦和诗画,易无忧拉住了一人问了。可隔了片刻后那人不仅没告诉她如锦和诗画在哪里,反而是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她不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微微一愣,易无忧扫视着这些人,可顿了顿忽然无奈地摇摇头朝厨房里走去,现在大概整个侯府里的人都会对她指指点点。 “哪位是余师傅?”看着里面的人都在忙得团团转,易无忧不禁开口询问道。 “我就是余大勺子。”隔了片刻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缓缓都到她面前,“你是?” “我叫吴忧,到你这儿报道来的。”毫不吝啬地一笑,易无忧抬头看着这个高出她一个头的余大勺子。 “你?”疑惑地看着她,余大勺子忽然恍悟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口气也变得有些懒散了起来,“原来是吴姑娘啊!不知您来这儿有什么事儿?” 大概这府里上下都把她当成想攀高枝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了。心里虽然不悦起来,可易无忧还是笑看着他:“来做事儿的,侯爷之前说过让我们到这里来帮忙,而且我那两个丫头好像也来了这里,余师傅知道有看见她们吗?” “哦,那两个丫头是你的人啊?”瞟了她一眼,余大勺子轻描淡写地指指后院,“我以为是新来的丫头,让她们去后院劈柴了。” 心里的不悦明显漫到了眸子里,易无忧微皱了眉头。厨房里做事的有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居然让如锦和诗画去劈柴,这不是摆明了是在刁难她们吗?看着余大勺子瞟像一边的眼睛里有些傲然的神色,易无忧压抑住心里的不悦又是一笑:“好,既然是余师傅吩咐的,那我也去了。” 听了这话,余大勺子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收了那故意装出的高傲模样,盯着易无忧缓缓远去的背影。叶薇身边的那个虹栀之前特地来跟他打过招呼,说这主仆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想攀高枝来的,可现在自己看了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儿。难道说这主仆三个都是那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可是如果真的是,侯爷能看不出来吗?还能让她做了世子的娘?摇摇头余大勺子不去想这些事情,他只要把饭做好就行,其他的事情不归他管他也管不了。 — 没拐到后院易无忧就听见木头被劈裂的咔嚓声,转过去就见诗画正轮着那柄大斧子用那比杀人还要大的力道狠狠地劈裂了如锦放好的木桩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肯定又被气地不轻,大概要不是如锦拦着,她能把这个厨房都给拆了。 “谁又惹你了?”揶揄地问着,易无忧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 高举着那大斧子越过头顶,诗画刚要一斧子劈下去就听见了易无忧的声音。忽然一把扔了那斧子,气呼呼地跑到她面前:“小姐,他让我劈柴,他居然让我劈柴?我这双手连人都劈过,可就是没劈过柴。那滩死猪油居然敢让我劈柴?” “死猪油?又是谁?”看着诗画气得看向一边的脸,易无忧憋着笑无奈地问着。 “余大勺子呗,还能有谁?”慢慢地走过来,如锦也摇摇头答着她的话,“她是劈一斧子骂一声死猪油,她喊地不嫌累我听得都嫌累。” “好好好,不生气了。下面我来劈柴,你们俩休息。”忽然搂住两人的肩膀,易无忧笑着安慰诗画。 “那怎么行?”一起看着她,如锦和诗画都是一脸反对的样子。 放下搭在她们肩上的手,易无忧走过去摆正了那个木桩子,搓搓手拿起了那个大斧子缓缓地举起来顺着它的落势迅速劈了下去:“你们懂什么,我这是在锻炼肌肉,要锻炼出强劲的肱二头肌。” “什么什么?鸡肉?劈柴和鸡肉有什么关系,还有锻炼什么鸡?”面面相觑,如锦和诗画不明所以地听着她的“胡言乱语”。 “就是……”又是一斧子下去,易无忧调整好了手里的斧子,“就是锻炼……锻炼手劲儿,锻炼地一拳能……打掉人的下巴。” “小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暴了?”张大了嘴巴,如锦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手拄在斧柄上,易无忧对着她一招手:“过来,别说是我要练,就是你也要练。诗画有功夫底子,遇到事儿她不怕。可是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遇到个什么意外也只有挨打的份儿,所以以后都给我锻炼身体,练到一拳能打掉人的下巴为止。更何况我总觉得这个侯府里危险的很,都要学会自保,知道吗?”想到刚才叶薇那个疯狂的架势,易无忧觉得很有必要让如锦练好身子。 “嗯!”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无忧的下巴,如锦还是疑惑地很,“可是我怎么知道我练到什么样的力道才能一拳就打掉人的下巴呢?” “呃!”忽然无语地盯着如锦深锁着自己下巴研究的眸子,易无忧似乎听见了自己下巴被人一拳打掉后那“咔”地一声。 卷四 第六章 有心教子子非子 当三个人谈笑风生地告诉余大勺子已经劈好了那堆柴的时候,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愣愣地看着她们。眨了下眼余大勺子跟徒弟小伍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后院瞧瞧,等了片刻当看见小伍回来后用那不可置信地眼神对着自己点点头的时候,余大勺子震惊地看着三人就差长大了嘴巴。那一小堆柴虽然不多,可也没想过她们三个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劈好的。 “余师傅,这厨房里还有其他的活儿需要咱们做吗?”看着余大勺子因为震惊而有些呆愣的眼神,易无忧心里一阵偷着乐,脸上的笑似乎能暖到人的心里去。 “是啊,余大师傅!”拖长那懒洋洋的声音,诗画脸上挂着那似乎能拧出蜜来的微笑一眨不眨地盯着余大勺子,可那眸子里却是如冰的寒意,“您这里还有些什么不需要费脑子活儿,尽管吩咐了让咱们这些新来的去历练历练。像烧锅、担水打下手之类的,您吩咐什么咱们几个做什么。” “呃!那……”盯着诗画的眼睛,余大勺子一愣,思索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皱紧了眉头正自吞吞吐吐地,忽见院子里飞快的跑进一人,奔到了门边气喘吁吁地捂着不停起伏的心口,定眼一看却是小世子房里的锦怡。 这一阵跑大概真的很急,扶着门框捂着心口,锦怡喘了半天才渐渐缓下来,皱着脸盯着已经转过去看着她的易无忧:“姑……姑娘,快……快跟我走,世子……世子等了半天不见你,又开始闹了。” 刚准备点头跟锦怡走,易无忧想想却觉得不妥,若是现在走了那不是说她就是在依仗世子母亲的身份吗?那样不是更加落人口实吗?寻思了一下,正了脸色道:“锦怡你回去和世子说,我在给他做东西吃,让他乖乖的等着。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会带了午膳过去,不过如果他不听话,我可就不过去了。” 听见她这么一说,锦怡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可是……” “没事,你回去跟世子说,就说是我说的。”微笑地看着锦怡,易无忧拍拍她的肩膀,“你告诉他,听话的小孩才会有人喜欢。” 犹豫了片刻,锦怡一点头:“那好,姑娘要早点过来。” “嗯!待会儿给他送午膳去。”看着锦怡又一路小跑地离开了厨房,易无忧无奈地摇摇头一笑。那个孩子许是真的有着很强的不安全感,所以才会在一天都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地依赖自己。 “你会厨艺?”身后的余大勺子忽然有些不信地问了一句。 “哼,就你会做菜?”忽然扫了他一眼,诗画抱着胳膊两眼望天。 “诗画!”出声制止了她,易无忧笑看着余大勺子,“不敢说厨艺,顶多就是……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刚要来句“不至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自己饿死”时,突然发现不对。 “哦?”听了这话余大勺子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身边带着两个丫头害怕把自己饿死?可依旧神色不变地说,“既然你刚才说了要给世子做午膳,那么就由你做好了。” “还真是狗眼看人低。”低咒一声,易无忧心里漫过一丝不悦,昂起头直直地盯着他:“好!” 把事情安排妥当后,余大勺子站在角落里看着已经忙碌起来的主仆三人,不知道她到底能做出什么东西来。看着那两个丫头不时地进进出出,余大勺子真的很想过去看看她们选了些什么食材却又拉不下面子。焦急的等待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左右的光景,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抬眼就见易无忧解下了围在腰上的围裙擦了手,转眼就朝自己看过来。 “余师傅,您过来给点评点评。我可真的只会做些最简单的菜式。”眸中闪过一丝挑衅,易无忧笑看着余大勺子。 愣了愣余大勺子还是走了过去,但看着托盘里的东西却是真的一愣——青红搭配、颜色鲜艳的一盘菜卖相还不错,可两个盖好的砂锅里却不知道是什么。 歪着嘴角一笑,易无忧揭开了砂锅的锅盖,就见余大勺子本就皱着的眉头更加揪紧到了一起:“这是?” “都是最普通的东西。”说了一句话,易无忧一一介绍起了她的杰作,“白米饭,谁家都要吃的,只是我在里面加了一些粟米,所以不管是色泽还是口感上都要比白米饭要好;菜也是很简单的,爆炒鸡杂,以青红椒和白菜片做的配料;汤是蘑菇猪心汤,只是我把厨房里能找到的各种蘑菇都切了放一起炖了。余师傅要不要尝尝?” 审视般地低头看着一饭一菜一汤,余大勺子有些犹豫,他还真是没见过加了粟米一起煮的饭,而且那一菜一汤好像真的简单了些。隔了片刻还是拿起筷子尝了那道爆炒鸡杂,慢慢地咀嚼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凝重。 “怎么样?”看他有些怪异的表情,易无忧不禁出声询问。难道不好吃?不可能吧? 然而就见余大勺子忽然一展眉转眼看着她:“这里面是不是放了酒?” “对呀,放酒可以去腥呀!”笑着点点头,易无忧有些疑惑,“难道余师傅做这些荤食的时候都不加酒的吗?这道菜我还加了些醋,不仅可以提味也能达到去腥的作用。” 放下筷子点点头,余大勺子眼里却有了更深的疑惑:“荤食加些酒可以去腥,这我还真没试过,不过这菜式虽然简单倒也能算是色香味俱全,勉强过的去。” “勉强过得去?”一直未曾出声的诗画忽然又撇着嘴驳了句,“我看你根本就比不上我家小姐吧?” “诗画,人家余师傅在侯府里做大师傅,我能比吗?”真的拿这个诗画没办法,易无忧不禁翻了她一眼,这丫头好像不和人斗上几句就不得安生一样。 撅了下嘴,诗画有些不甘地收了声。 “可是就这一菜一汤给世子吃?会不会太简单了些?”可是看着这么简单的东西,余大勺子还是觉得不妥。 想着时间也不早了,易无忧盖好了饭菜端起托盘:“一个孩子,你指望他能吃多少?弄得多了,反而让他眼花缭乱不知道吃什么。而且我是故意把这菜色弄的花花绿绿的,孩子喜欢嘛!好了,余师傅我去给他送饭,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闹没闹。” — 简单的一餐饭,改变了余大勺子先前对易无忧些许不屑。他是个厨子,在王府里做饭做了一辈子,当初他跟着师傅学厨艺的时候,师傅跟他说过“做菜是需要花心思的,可是如果只花心思却是远远不够。做菜最重要的还是用心,如果不用心即便是花再多的心思、用再好的食材,也做不出好的菜肴。” 看着主仆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余大勺子无声地一叹。她那一饭一菜一汤看似简单,却真的是用心啊!她刚刚不也一直强调是孩子喜欢吗,以往那些到厨房来传话,吩咐给世子做饭的,哪个不是强调那个孩子“世子”的身份?也只有她看得透彻,只有她把他看成一个四岁的孩子,其实别说那孩子有个世子的身份,即便他有个太子的身份那也是个孩子。看来侯爷好像真的没有看错人呀! 还没走进紫叶院,忆儿的一声尖叫就传到几个人的耳朵里。赶紧把托盘交到如锦手里易无忧飞快地跑进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站在门口看见屋子里的情景时,易无忧却是有些不可置信,心里慢慢升起了一团火。 包括锦怡在内的四个丫头齐齐地跪在那里,被抱在奶娘怀里的忆儿正尖叫着,上下飞舞着那双小手,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奶娘躲闪着的脸。 “忆儿。”毫不客气地呵斥了一声,易无忧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这么蛮横? 听见这声唤,忆儿顿时止了尖叫和手上的动作,转过那憋得通红地小脸盯着易无忧,缓缓耷拉了嘴角张开双臂,哽咽地叫了声:“娘!” “姑娘,你总算来了。”看见她,奶娘也松了口气,抱着忆儿走到她面前准备送到她手里。 “奶娘你放他下来,其他的人都起来。”绕过奶娘的身子,易无忧静静地丢下一句话,“先说说,这跪了一地的究竟是为什么?” 抱着忆儿转过身,奶娘有些惊讶和为难地看着她带着怒气的脸:“姑娘,这……” 无奈地叹了口气易无忧看了那依旧跪在地上的四个丫头,就是没打算去抱忆儿:“先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跪着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起来,隔了片刻后还是锦怡带头先爬了起来,认认真真地朝她施了一礼:“姑娘,没什么事儿,是我们几个没照顾好世子,罚跪也是应该的。只要世子他不哭不闹,只要他高兴了,我们就是跪多久也没事儿。” “什么?他不高兴你们就跪?他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难道你们也不懂吗?你们就这么骄纵他,早晚有一天要把他宠上天。”看着锦怡渐渐显得有些难堪的脸,易无忧真是气地不轻。真是难怪总出些骄纵跋扈的富家子弟,不说是被家人宠坏的,大概很多都是被下人宠坏的。一个才四岁的孩子闹脾气,她们居然只晓得跪在那里而不是想办法解决事情。 “娘!”等了半天不见易无忧过来抱自己,似乎还在凶人,忆儿耷拉的嘴角扯地更远,低低地叫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走进屋子就发现气氛不对,如锦放好了饭菜走到易无忧身边看着她满是怒气的脸。 慢慢平息了怒气,易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是她儿子,她何必管上这么多。换了笑脸走过去抱了忆儿走到桌边坐下:“忆儿是乖孩子,不可以随便打人知道吗?更不可以打奶娘。只有坏孩子才动手打人的,忆儿是要做好孩子还是坏孩子?” “好孩子。”清清楚楚地吐出三个字时,忆儿认认真真地点了下头。 “嗯,忆儿真乖。所以娘给忆儿带了吃的来了。” 喂忆儿吃了饭,又陪着他玩了一阵子,奶娘便哄着他睡了午觉。看着这个大大的房子,一个小主子、一个老妈子和四个丫头,这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看着奶娘退出房间关上了门,易无忧心里泛起了一丝疑虑:“奶娘,平日里都只有你们几个照顾世子吗?” “嗨,什么奶娘啊?我也就是个老妈子。世子可不是我奶大的,世子从小是喝羊奶长大的。原本,我是照顾夫人的,自打夫人没了之后侯爷就让我照顾世子了。其实世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爹还总是不在身边。”似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也好像是很久没有与人谈过话,奶娘忽然之间打开了话匣子,“其实世子长这么还真的是我一手拉拔大的,这个院子很少有人过来,就是侯爷在家的时候也只是早晚过来看看而已。不过倒是二爷经常会过来陪着世子。” “哦?”这一点倒是出乎易无忧的意料,那个阴柔邪魅的楚汶煜会喜欢过来照顾忆儿?“那你家表小姐呢?她不是应该要经常过来照顾忆儿吗?” 听她这么一问,奶娘忽然一笑:“表小姐自己都是个孩子,还怎么照顾世子?其实世子原先很亲表小姐的,后来总是被表小姐凶,也就不亲她了。” 微微一笑,易无忧心里了然,那个叶薇怎么会有耐心带孩子呢?她的心思大概都花在楚汶昊身上了吧? “哎呀姑娘,真是不要命,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来了?”忽然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奶娘稍稍压低了声音,“姑娘,其实先前我觉得你不是好人,就是想攀上侯府这个高枝儿的。可是就刚刚的事儿,我就发现是我看错了。你要真是个想攀高枝儿的,还不一上来就抱着世子心肝宝儿地哄上一番再说?哪里会去管那些跪在地上的丫头们?我想啊,侯爷能选了你当世子的娘,你肯定有你让人信服的地方。” “奶娘,谢谢你信我。”笑着握住了奶娘的手,易无忧的心里很是欣慰,“其实开始我真的不愿意做你们世子的娘,可是后来我心甘情愿。因为我看这孩子可怜,跟我一样自小没了娘。” “是啊,没娘的孩子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叹息般地吐出一句话,奶娘看着窗外那一片青嫩的枝叶。 “奶娘能跟我说说你家夫人的事情吗?”忽然好奇起来,易无忧看着奶娘。真的想知道能让楚汶昊这个冷血嗜杀的人柔情以待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卷四 第七章 欲走还留愁更愁 忽然皱了眉头,奶娘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看见奶娘这样的神情,易无忧一笑:“我只是有些好奇。奶娘你也知道,我是你们侯爷抓回来的俘虏,他给我的感觉可是异常残暴的。我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愿意嫁给他这么一个残暴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奶娘却一笑:“姑娘,其实侯爷是个好人,大概也只有上阵杀敌的时候才会那么狠吧?要说我家夫人,那可是个奇女子。我家夫人闺名叶紫。呶,现在世子住的这个院子就是依着夫人的名字给取的。侯爷和夫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你家夫人不会是?”一听青梅竹马几个字,易无忧一怔,莫非她也是个流寇? “姑娘猜到了?”奶娘笑着一问随即点点头,“侯爷小的时候流落在外,是夫人的父亲收留抚养长大的。后来老侯爷寻了侯爷回来,侯爷就带着夫人还有表小姐、表少爷一起回来了。老侯爷原先是不同意的,可是侯爷说人家一家子救了他的性命养了他这么多年,现在人家父母不在了,侯府总要报答人家的养育之恩。说是如果不留下她们三个,就带着他们还回草原上做流寇去。老侯爷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你家表小姐我晓得,表少爷又是谁?怎么没见过?”听着奶娘的叙述,易无忧觉得这个楚汶昊好像真和外表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表少爷不住在侯府里,其实表少爷是被表小姐给逼走的。”无奈地叹了一声,奶娘摇摇头,“表少爷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因为他跟夫人还有表小姐不是一个娘生的。所以也不知为什么,表小姐一直骂他是野种,就这样把他给骂出了侯府。姑娘应该认识他呀,那天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叶轻翔?”瞪大了眼睛,易无忧不确定地盯着奶娘,“他是你家表少爷?那他怎么一直叫楚汶昊为侯爷呢?” “唉!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是靠着裙带关系坐上如今的位置的。再加上表小姐对他一直冷嘲热讽的,所以夫人过世之后他就搬了出去住,对侯爷也改了称呼。” “你家表小姐还真是……”话刚说了一半,易无忧忽然止住。她哪有什么资格议论人家呢? 看了她那尴尬的笑容,奶娘也是一笑:“其实表小姐打什么主意,侯府上下,谁不晓得呢?只是侯爷只当她是妹妹。”说道这里,奶娘忽然看了她一眼,“姑娘以后见了表小姐,还是躲着点儿吧!依表小姐的性子,怕是不会让你过地安生。” 听她如此一说,易无忧一愣接着一笑,奶娘大概没想到叶薇已经找过她麻烦了?不过这个叶薇还真是让人生厌,先前见她那么刁蛮就已经很不喜欢了,没想到她居然连亲兄弟都不认? “真是不知道夫人那么温良的性子,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一个脾气古怪的妹妹。”本来是想说蛮横,可寻思以一下,到口的话还是换成了脾气古怪,“当真能说是天壤之别呀!想当初,夫人凭着不属须眉的豪气和英勇一直跟在侯爷身边入阵杀敌、横扫千军。硬是用手里的一张强弓,用那百发百中的绝技折服了西宁国满军将士。就是夫人过世了这么多年,西宁国也一直流传着‘紫修罗’的传奇佳话。” “紫修罗?”惊叫出声,易无忧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你家夫人就是紫修罗?她的武器便是一张强弓?” “原来姑娘也晓得我家夫人?唉,可惜天妒红颜呀!” 奶娘还在感叹着她家夫人红颜早逝,可易无忧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心里有些慌乱起来。万顷疆场、红颜羽箭?紫修罗?这一系列的东西联系起来,让她莫名其妙地有些害怕起来。草草地和奶娘打了招呼,易无忧带着如锦和诗画回了东厢。 —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她心神不宁、恍恍惚惚的样子,如锦递上一杯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一声不吭地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易无忧啪地一声放下了杯子站起来盯着诗画:“走,诗画,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随便去哪里都行。” “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愣愣地看着她,诗画有些奇怪,明明前一天她还说要照顾那个小世子的,怎么突然就迫不及待地要走呢? “这……这个侯府,乱七八糟地让人心里难受。”是的,这个侯府的确是乱七八糟地让她觉得难受,现在更是弄不清了楚汶昊的意图。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虽然很疑惑她突然之间就改变了心意,可诗画却很赞同她现在的说法:“说的是,我也不喜欢这个侯府,每个人都奇怪的很,看人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小姐你想走的话,等天黑了我们就走。” “好!”点点头肯定地吐出一个字,易无忧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这远督侯府。 “可是,那小世子呢?”然而如锦却忽然皱了眉头:“他怎么办?小姐你这一走,世子怎么办?他才刚认了娘啊!” “他?”忽然一怔,易无忧心里又矛盾了起来。刚刚只想着要走,还没想过要是自己走了,那个孩子怎么办?现在那个孩子那么地依赖自己,如果突然找不到了自己,那又会闹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易无忧忽然自责起来,当时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楚汶昊那么荒唐的要求呢?弄得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可是,总不能真的呆在这里给他做一辈子的娘吧?忽然一狠心,易无忧看着诗画,“走,我们走。难道要让这个孩子把我们困在这个侯府一辈子吗?” 可如意算盘终究是不好打的,当天黑了的之后三个人收拾好了东西,刚准备熄了灯悄悄地溜出侯府时,房门却被轻轻地叩响了。狐疑地打开门后,如锦却见楚汶昊站在门口,虽然惊地心里怦怦直跳,可还是笑着来了句:“侯……侯爷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看如锦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楚汶昊微微皱了眉头:“你家小姐呢?睡了吗?我有事情找她谈。” “呃……她……”正犹豫着该说什么好,如锦就听身后响起了易无忧的声音。 “有事出去说吧,如锦你先去睡。”本是不想出来的,可寻思了片刻易无忧还是走了出来。 —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阵,楚汶昊忽然开口问,话语里似乎夹着些许歉意:“今天,薇薇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啊?”没想到他居然是问这个,易无忧倒是一愣随即一笑,“你觉得,她能找的了我麻烦吗?” “那倒也是。”了然地一笑,楚汶昊忽然一叹,“忆儿今天还乖吗?” “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易无忧心里有些焦急,忽然豁出去了一样转过身看着他,“你究竟打算要我假扮他娘,假扮到什么时候?” 听了这么急切的问,楚汶昊缓缓地转了头退了脸上原本的和悦:“你反悔了?” “不是反悔不反悔,而是总不能因为你儿子耗了我一辈子吧?我不能因为你儿子在你家呆一辈子呀。”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易无忧真的有些焦急,屋子里的如锦和诗画大概也急的很呢。 缓缓敛了眼睑,楚汶昊的眸中渐渐迸出些许寒意,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哼!你觉得你有的选?你当时答应了我,就该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现在,你觉得反悔还来得及吗?”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心里的焦急缓缓变成了怒气,易无忧亦是怒着眸盯着他,“我有我要做的事情,千里之遥也有我的家人等着我回去。” “家?”楚汶昊忽然一声冷笑,“你认为一个俘虏,还有望回家吗?” “别跟我说什么俘虏。”一听到俘虏两个字,易无忧心里压抑着的火忽然窜了上来,“当初要不是为了鹞鹰一家子,我哪会落在你手里?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明了,我要走。” “走?”忽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她,楚汶昊又是一声冷笑,“你以为我远督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哼!”忽然冷冷地一哼,易无忧转过脸不再看他,“远督侯府?别说你一个侯府,就是王府、就是皇宫大内,我要是不想呆了,谁拦得住。” “好大的口气!”沉声缓缓吐出几个字,楚汶昊的眸光瞬间变得比这阴暗无月的夜空还不知寒了多少倍,“你以为这远督侯府真的就这么容易地让你来去自如?你以为我真的会放心地让你呆在东厢什么也不管吗?你认为你的一举一动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 心忽然一沉,易无忧瞪大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前方。原来,在这个宅子里,真的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静静的远督侯府里,似乎是连风声都隐了下去,不愿搅进这两个人无声的战争中。隔了半晌,易无忧缓缓转了身,迈着沉沉的步子向东厢走去。 “明天是十五,你带着忆儿陪二娘去庙里祈福吧!”冷冷的声音静静地从身后传了过来,不带一丝温度和丝毫的情感。脚步一顿,随即又跨了出去,易无忧晓得大概真的难走了!揣着满腹的心事,提着忽然之间不知重了多少倍的腿脚,一路上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就这么回了东厢。可还没进门却发现整个东厢居然是光亮一片,还传出了隐隐的嘈杂人声。 卷四 第八章 吾本无意修成魔 “动作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把她们给我赶出去。”嘈杂的人声中,忽然响起一个尖利的怒喊声。 心里一惊,易无忧飞速地奔到院子门口就见里面已经站了一圈的家丁,每个人的手上都高举着火把,照的整个东厢一片透亮。叶薇正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她那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了下来的鞭子,对着屋子内大声喊着。还没有熄灭的怒火瞬间又涨了上来,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如锦和诗画被好几人推搡着到了院子里。 “我有脚,不用你们推,再推我可就不客气了。”忽然被推得脚下一个趔趄,诗画整个人向前冲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转身怒瞪着推了她的人,扶住跟在她身后依旧是被推得一个趔趄的如锦。 “如锦、诗画!”三步并两步地垮过去,易无忧挡在了两人前面,一眨不眨地瞪着眸中突然怒火高涨的叶薇。 因为她的出现,嘈杂的人声瞬间没了下去,本想继续推搡如锦和诗画的家丁也忽然僵住了手,停在半空里不知该要如何,只能回了头看着叶薇等着她的吩咐。 发现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叶薇忽然空甩了一记手里的鞭子“啪”地一声响:“怎么了?都怎么了?府里就养了你们这一群没用的东西?一群窝囊废,都杵在那儿做什么?” 然而这一句话似乎并没有达到叶薇想要的效果,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身体都试探行地向前,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跨出那实质性的一步。静静的东厢只余下了火把燃烧着而发出的哧哧声,可那空气里却弥漫着让人骇然的火药味儿。一眨不眨,易无忧和叶薇都用那不属对方的森然怒眸怒视着对方。满院子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发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声响,连呼吸都悄然了起来。 “表小姐,她们的包袱。”然而还在屋子的人,却没有发现院子里这诡异的气氛,好死不死地拎着几个包袱递到叶薇面前。 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易无忧就见一个黑影直朝她的脸砸过来,耳边响起的正是叶薇那怒到极致的吼声:“滚,拿着你们的东西快滚。” 急速地闪身躲过那只包袱,看着叶薇从身边的家丁手里又拿起一个包袱就要砸过来,易无忧忽然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要扔!” 被她突然的喊声吓住,叶薇浑身一怔,举着那只包袱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之间就紧张了起来的脸还有那含着惊惧的眸子,缓缓露出一丝笑意渐渐转了头看着手上正欲扔出去的包袱,忽然寒了眸子托着那只包袱高高地举过头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狠狠地砸在地上。 — 轻轻的一声脆响从包袱里传了出来,可在这个静静的夜晚;在这个静静的东厢却显得异常地刺耳。扯着嘴角的冷笑,叶薇得意地看着易无忧一瞬间呆愣住的身影,忽然抬起脚重重地踩踏在那个包袱上。 眼光随着那只包袱瞬间落在地上,易无忧的心似乎也在那一瞬间落在了地上。伴着那一声脆响,分崩离析、碎落成片,轰的一声震地脑子里嗡嗡直响,顷刻之间泄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抖动着下巴,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愣愣地盯着依旧被叶薇踩踏在脚下不停蹂躏着的包袱,忽然疯了一般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亦自洋洋得意的叶薇。缓缓地蹲在地上,颤抖着双手费了很大的力气一般,过了半晌才打开那个已经沾满了赃物的包袱。 “喂,你发什么疯?贱人,居然敢推我,你找死是不是?”被那一把大力推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稳住,叶薇一瞬之间怒到了极点,抬起手就是一鞭子朝易无忧抽了过去。 然而还没有等到那一鞭落到易无忧身上,忽然之间响起的却是叶薇的一声痛呼。毫不手软地扭着她的手臂,诗画的怒火终于被激了起来:“贱人?你好大的胆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骂我家小姐是贱人?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我成全了你。” 虽然已经痛地一头冷汗、扭曲了脸,可叶薇依旧怒瞪着她:“我就骂怎么样,贱……啊!你……你这个贱丫头居然敢打我?” 听到贱丫头三个字,诗画忽然瞪大了眼睛,高高地举起了手:“打你?杀了你我都敢,你信不信?” 看着她眸子里忽然迸出的杀意,叶薇一瞬之间慌了神,知道她不是在说假话:“你……你……” “住手!”突然响起的冷冷呵斥,让诗画顿住了就要一掌拍落下去的手,缓缓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楚汶昊。在闪烁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忽明忽暗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阴寒。 “姐夫……”忽然用力挣脱了诗画的手,叶薇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迅速奔到了楚汶昊面前伏在他怀里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小……小姐。”看着依旧蹲着地上,扒着那个包袱不声不啃的易无忧,如锦试探地喊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挪了过去蹲下来看着那个包袱里的东西。 “断了,断了……”那个只有着叶薇嘤嘤低泣声音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一个轻声却凄凉如风,却让了听了满心酸楚的声音,一直不停地重复“断了”两个字。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惊恐地看着她,如锦忽然摇着她的肩膀,希望能唤醒她。可摇了片刻看她依旧是低着头只不停地重复着断了,如锦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音,“诗画,诗画过来。小姐,小姐她……” 两人突然的变化吓了诗画一跳,赶紧过去蹲在地上翻着那个包袱。隔了片刻双手拎着那个包袱站了起来,缓缓转了头怒着那已经透了浓浓杀气的眸子瞪着叶薇,慢慢攥紧了拳头。刚朝着门口叶薇的方向跨出一步,手里的包袱忽然被人抢了过去。 真的就跟疯了一样,易无忧忽然向前跪跌在地上扑向诗画抢过那个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停地抽动着脑袋低低呢喃着:“我的……我的……” — 耳听着怀里叶薇低低的哭声,楚汶昊满眼里却是那个被如锦紧紧搂在怀里,已经彻底疯癫了一般的人。缓缓皱紧了眉头,心里竟然有一丝的抽痛,那个包袱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居然让她忽然之间就跟失心疯了一样? 然而就看她忽然一把推开了如锦,慌慌张张地放下手里的包袱翻着里面的东西,不停地摇着头:“怎么会断呢?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段呢?不会的……一定能接好的,不会这么容易就断的……” 被她推得跌坐在地上的如锦,刚坐正了身子忽然抢过那个包袱扔到了一边,死死地抱住就要爬过去的易无忧,不停地抽泣着:“小姐别接了,你的手已经出血了,那只笛子已经断了。小姐你哭出来吧,奴婢求你了,你哭出来吧,你这样让奴婢看了心疼。小姐,如锦求您了,您就哭出来吧!” 听了如锦了话,易无忧渐渐停止了挣扎,隔了半晌终于“啊”地一声,不是哭而是从心底里痛苦地哀嚎了起来。那忽然响起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把伏在楚汶昊怀里低泣的叶薇也吓了一跳,忽然转过头看着软瘫在如锦怀里,头搁在她颈窝处张大了嘴巴放声痛哭的人。缓缓转头看到楚汶昊的脸心里却咯噔一下,连哭都忘记了。那张脸平静地看不出任何变化,可那双眸子里的寒光却似胜过万能寒冰,看得叶薇浑身一个冷颤。 盯着地上从被如锦扔出的包袱中滚出的一截黑色管状物,楚汶昊缓缓眯了双眼。笛子?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居然是一截笛子?不过是一管笛子断了,居然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这只笛子又有着什么样的名堂?或许从这只笛子着手,能打探得到她的身份也不一定? 耳听着她那痛苦的哀嚎,诗画似是听见她的心滴血的声音,缓缓曲了双腿跪了下去抱住了她们两人,静静地任泪水滚滚而落低低地说着:“对不起,王妃对不起,诗画没用。不仅没有保护好您和诗画,就连爷送你唯一的东西也没保得住。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瞪大了眼睛,楚汶昊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隐在易无忧的哭声里,他似乎真的听见了诗画叫她王妃。王妃?南夏王朝的王妃?如果她真的有着这么一个身份,那又该怎么办? 心里正矛盾着如果她真的有着那么一个身份,又该怎么处理,那边的哭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 浑身无力地靠在如锦的怀里,易无忧渐渐止了哭,呆呆地透过火把的微弱光芒看着漆黑的天幕。那个夏侯沐送给她的唯一的东西;那个她一直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要的东西;那个在离开夏侯沐之后在无数个深夜被她放在枕畔伴她入眠的东西,居然就这么没了?她真的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吹笛,以后要让她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述她心里的哀思?自离开夏侯沐之后,这只笛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里,有时候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要,突然之间就这么一断两截,真的就像抽了她的命了一样,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只笛已经不再是一件礼物、一只墨玉笛那么简单,似乎更是她和夏侯沐之间唯一的一点希冀,而如今随着那个笛子的断裂,把她心里唯一的一点希冀也打散,消失地无影无踪找寻不到。 慢慢擦了泪,易无忧缓缓地站起来转身朝着叶薇走去,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本来,你不赶,我也会走。可是今天,你这么一闹,我反而不走了。我会呆在这个远督侯府,好好地过着看着你一天天的难受。你刚才的举动,把我心里对你那丁点的善良全部扼杀了。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仇敌。你给我记清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和你对着干。别忘了,这个远督侯府可不是你说了算。还有,别动我身边的人一根汗毛,如果你敢碰她们一下,我会要你付出十倍于她们的代价。” 呆愣地看着她,叶薇心里忽然慌了起来,那漆黑深邃的眸子让她看不到底,却如邪神一般折射着骇人的寒光。 卷四 第九章 一时清醒一时癫 “姐……姐夫。”愣愣地看着易无忧,叶薇缓缓咽了口水紧紧握住了楚汶昊的胳膊,颤抖着声音轻轻唤了声。现在她也只有希望楚汶昊能开口,把那个让她忽然之间有些害怕的女人赶走。 可还没等楚汶昊开口,易无忧的喉间忽然溢出一声冷冷地嘲笑:“叶薇,你还真是笨呐!怎么到了现在你都还不知道该去求谁?” “姐夫……姐夫,她……”身边的楚汶昊依旧是不言不语,平静着一张脸一眨不眨地看着易无忧,却真的是急坏了叶薇,发了颤的声音里满是浓浓的哭意。 忽然仰了头如魔般地一阵轻笑,易无忧摇着头看着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的叶薇:“你现在该去求忆儿,你该去告诉忆儿我不是他娘,让他信了你的话。只要忆儿信了你的话,那你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就让我消失在你眼前。不过,你觉得你这个把他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姐夫会让你去吗?” 沉声从牙间咬出那最后一句话,易无忧紧紧地逼视着叶薇,不让她有任何思考的时间。 握紧楚汶昊胳膊的手缓缓颤抖起来,叶薇忽然发现自己很想唤出那声“姐夫”,可努力了半天,喉间却吐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来人,把表小姐送回房。所有的人都给我听清楚,我不希望看到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如果再有一次,就别怪我楚汶昊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从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吭过一声的楚汶昊终于缓缓的开了口,不疾不徐的话语平平静静,听不出任何的异常。只有那一双眼,渗着冷冷的寒光盯着面前不远处的易无忧,一眨不眨。 “姐夫……”直到听见这一句话,叶薇才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句话,无疑是告诉了所有的人,楚汶昊是毫无顾忌地帮着这个女人而不管不问她的任何感受。被人拖拽着拉出了东厢的大门,叶薇那悲痛的哭声依旧是一声痛过一声地传来,渐渐远去。 所有的人都撤走了之后,东厢又恢复了原有的清冷和黑暗,静静地没有丝毫的声响。依旧站在门口没有离去,楚汶昊发现就从刚刚叶薇被带离东厢的那一刻,立在他面前不远处那个动也不动的人,一瞬间褪去了眸中所有的狠厉和精光,如死灰一般空洞茫然地直视前方,没有了一丝的光彩。 “小姐!”耳边忽然响起异口同声的两声惊叫,楚汶昊才猛地从对那双死灰般的眸子的震惊中惊醒过来,迅速地跃过去接住那个毫无征兆就直挺挺朝后倒下去的人。 “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会走了。”倒在楚汶昊的怀里,睁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易无忧直直地盯着那漆黑无月的夜空,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我会留着这里,直到你儿子,能接受我不是他娘这一事实的那一天。” “那只笛子,真的就那么重要?”看着她淡如秋水的脸上静如死水的眸,楚汶昊微微皱了眉头。 “你还有个儿子,而我只有那只笛子。”缓缓凝了神,易无忧终于转着那久未闪过一丝神的眸子看着楚汶昊,“那只笛子于我,就如忆儿于你一样。是个寄托,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你该是明白的。” 低着头凝视着那双似是疲累到了极点的眸子,楚汶昊无声轻叹:“是,我明白。” 隔了半晌终于发现自己是倒在楚汶昊的怀里,易无忧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浑身居然使不出丁点的力气。无奈地摇摇头,楚汶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是那么地轻。都已经如此了,居然还是这么倔强? “笛子,如锦、诗画,我的笛子。”忽然惊慌地喊了起来,易无忧挥舞着手臂挣扎着,差点从楚汶昊的怀抱中摔了下去。 “在,小姐,笛子在。”赶紧捡了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包袱摸索出半截断笛,如锦接过诗画递来的另外半截急忙送她手里。 握着那已经一段为二的墨玉笛,小心地将断裂处对接在一起,易无忧满足地一笑,抬眼看着楚汶昊:“楚汶昊,等我把笛子接好了,我吹给你听。吹《追风的女儿》给你听,我吹的《追风的女儿》很好听,连他也学会了。” “好!”听着她如梦呓一般恍惚的话语,楚汶昊心里忽然泛起了浓浓的酸意,就连鼻子也一起酸了起来。一转身抱着她走进屋内,轻轻地放在床上,“等你把身体休息好了,我等着你吹笛子给我听。” “嗯!”轻轻地应了声,易无忧依旧微微笑着拼接着手上那断裂的玉笛。 站起身重重地叹了口气,楚汶昊不忍再看她,刚刚的事情似乎对她的刺激太大,让她的言行举止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如果以后的一辈子她都这么下去了,那自己不就是做了那最大的恶人吗? 听着身后压抑地低低的抽泣声,楚汶昊转了头就看见两个丫头都站在门口。如锦用力捂着嘴,泪水如决堤般地滚滚而落,却努力地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旁边的诗画咬着唇,怒意未退的眸子红红一片,抚在门框上的手握成拳紧紧地攥着。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轻轻地交代了一句话,楚汶昊缓缓步出这个让他心酸压抑的屋子。 忽然转了头瞪着他的背,诗画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我不管你是什么侯爷,但是如果我家小姐真的出事了,你陪不起。” 身形微微一顿楚汶昊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抬脚刚要继续迈出去,就听房内传来一个十分冷静的声音:“明天,我会带着忆儿陪你二娘去庙里烧香祈福。如果叶薇要去,让她一起去。你放心,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不会没事找她麻烦。” 眉头渐渐紧皱起来,楚汶昊不知道她的神情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忽儿正常一忽儿疯癫的样子,真的让他心里异常疑惑,却又深深自责痛心满不是个滋味。 — 第二天一早易无忧还真地起来了,早早地去了厨房给忆儿做了早饭,神清气爽、高高兴兴地拉着他的手,带着如锦、诗画还有奶娘和锦怡,陪着老夫人一起去了西宁国都伊宁最大的安国寺。 老夫人坐不惯颠簸的马车,一个人去享受那个让易无忧觉得更加难受的轿子。马车里倒是满满地坐了好些人,包括易无忧想象之中定要来的叶薇还有她身边的丫头虹栀。虽然是恨恨地看着她,可从叶薇的眸子里易无忧能看得出一丝惧意。让忆儿坐在自己的腿上,和她自己的两个丫头,还有奶娘和锦怡一路上都是说说笑笑,却没有人去理会叶薇主仆两人。 前一晚的事情,府里已经传了个遍,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因为表小姐去找了姓吴的姑娘的麻烦,惹得侯爷不仅没有帮她反而发了话不许再有一个人对吴姑娘不敬,府里上下谁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去招惹她。 坐在马车里,虽然一直逗着忆儿玩笑着,可易无忧的心里却一直乐不起来。一大早天不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之后就一直那么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看着帐顶,缓缓地响起了前一晚的事情,想起了那支已经断掉的玉笛;想起了跟叶薇的正式敌对;想起了自己那似是疯癫了的模样。虽然离开了夏侯沐,而且已经离地那么远,可直到这支笛子的断裂,仿佛才是真正地宣告了她和夏侯沐之间的结束,一瞬间似乎抽干了她周身所有的精、气、神,让她霎那间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所以她自愿留在了远督侯府,照顾那个还能给她一丝安慰的孩子。 到了安国寺外尚未进到里面的时候,那来来往往、人影幢幢的香客,让易无忧的心情忽然之间好了些许。住进那个远督侯府也不过才两三天的样子,却跟与世隔绝了几年一样,让她觉得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霉烂的味道,骤然看见这么多人就跟突然从阴间还阳一样心里敞亮了起来。 “忆儿,走,娘带你去拜佛。”一把抱起忆儿,易无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微笑,转头看着撩开轿子门帘张望着却依旧没有出来的老夫人,“老夫人,出来走动走动嘛,能强生健体对肠胃也好。” 不曾想到她居然会开口和自己说话,老夫人一愣皱了眉头盯着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肯定地点点头,易无忧随即放下忆儿,“忆儿,去牵着奶奶的手,咱们一起走。” “嗯!”乖乖地应了一声,忆儿缓缓地走到轿子边上牵了老夫人的手,“奶奶,走,忆儿陪你一起走。” 看着忆儿真的就来牵自己的手,老夫人微微一怔随即一笑:“好,走,奶奶跟忆儿一起走。” “走,奶奶快走。”嘻嘻地笑着忆儿拖着老夫人又来到了易无忧身边,拉着她的手,“娘也一起走。” 宠溺地捏了他的小脸,易无忧展颜一笑转身的瞬间却看见叶薇似乎已经发黑了脸,勾了眼角瞟了她一眼拉着忆儿朝前走去。 — 问亲们一个问题:有虐吗?不虐吧?如果无忧真的疯了,亲们说怎么办呢?嗯,墨也好好想想,要不要让她发疯!疯起来也不错啊,有人疼呢!hiahiahia 卷四 第十章 人影幢幢安国寺 牵着忆儿的手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可易无忧的心里却是对叶薇的不屑嘲笑。就像她昨天说的,这个叶薇还真是笨,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笨蛋。总是想方设法地去把自己想的东西弄到手,可从来不知道东西可以抢,而人的心却是怎么抢也抢不来的。有的时候得到了对方的人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而有的时候即便是天涯永隔、生离死别,两个人的心也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她本无意和叶薇为敌,她也想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过生活。可前一晚叶薇的举动正如她所说,将她对她唯一的一点善良也扼杀殆尽了。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可对谁都留着一丝善,所以即便是夏侯泽害得易相那么惨;即便是林嘉害死了陆怀闵,她没有做什么。而这一次,似乎是裹着对夏侯泽的仇;挟着对林嘉的恨,一齐爆发在了叶薇的身上。暖暖的笑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阴寒,易无忧心里默默地念着:“叶薇,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了。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的话休怪我易无忧心狠手辣!” “老夫人,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人来烧香?”不知道是古时候的人大都迷信还是什么原因,看见这个寺庙居然这么多的香客,易无忧总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有些人看见她时的眼神让她难受,她知道脸上的那只粉蝶很显眼,但是也没必要每个看见她的人都用那种跟看见怪物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她吧? “这安国寺是咱们西宁的国寺,就连皇上皇后都会来这里祈福的。每逢初一、十五,来上香的人就特别多。”笑着解释着,老夫人低头看着忆儿摇晃着他的小手。 “因为今天是十五,所以人特别多。奶奶,对不对?”软软的童音缓缓地响了起来,忆儿昂高了头看着老夫人,一脸肯定的神色。 “对,忆儿真聪明。”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易无忧和老夫人对看一眼都是尴尬地笑笑。侯府里来烧香的所有的人,大概也只有叶薇主仆俩依旧是挂着一张脸。跟在后面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无忧的背影,叶薇缓缓捏紧了拳头,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与这一派祥和的安国寺显得格格不入。 一行人缓缓地朝着寺门走去,忽然间人群里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踮起脚想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易无忧就见一个有些衣衫褴褛人慌慌张张地从远处急速跑来,一连撞了好几个人却连头也不回,惹得人群里怨声一片。身心在一瞬戒备起来,“小偷”两个字霎那间闪现在脑子里。看着从身边擦身飞快跑去的人,易无忧顿时松了牵着忆儿的手。转身追上去的瞬间,果然听到了人群里高呼“小偷”的一声惊叫。 来不及细想,易无忧迈开腿脚就追了上去,然而忽然出现一个不知比她快了多少倍的身影,眨眼间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心里一怔易无忧缓缓地停了下来笑着摇摇头,有诗画在,这捉贼的事情哪里还轮得到她?果然没过片刻的功夫,诗画就已经押着一个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人走了过来。 “快走,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佛门圣地你居然敢偷东西?”押着他走到易无忧前面,诗画开始教育起这个小偷来,“小心佛祖降了天雷劈了你的脑袋,快还不把偷的东西交出来,要不送你去官府。” “小姐饶命!”忽然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小偷朝着易无忧连连磕起了响头,哭喊了起来,“小姐饶命,我不是故意偷东西的。真的是我娘病了没钱看大夫才起了贼心的。” 听了这样的声音,易无忧却是一惊。刚刚只是觉得他比诗画高出了半个头,可一听声音居然是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孩子。心里正犹豫着,周围已经有不少的人围拢了过来,看着她们几个。 “小姐饶命,真的是我娘病的已经没钱看大夫了,我才来偷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娘再不看大夫就没命了。”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告饶哭喊,倒把易无忧弄的有些难堪,看着一周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人,易无忧觉得好像偷东西的人是她一样。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话,她一定先把这个人拷回局子里再说,可如今她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送官。 “如果你娘真的是病的没钱医治,那也是情有可原。”看着跪在脚边还是个孩子的小偷,易无忧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孩子不是在撒谎。没有人会这么大的胆子,在这人人朝拜、香火鼎盛的国寺门前偷东西吧?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敢冒这个险。 听了她的话,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止住了哭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连说了几句“多谢小姐”后爬起来就走。 “唉!等等!”看他掉头就走,易无忧急忙拉住了他。 被拉住的人转过头有些惊慌地看着她,以为她反悔了:“小姐不是说,情有可原吗?” “情有可原是没错,可你偷的钱不是我的,你要还给人家!”松开拉住她的手,易无忧抬头看着这个满脸焦急的孩子,“如果你真的需要钱给你娘治病,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把偷了别人的钱还回去。” 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偷了东西的孩子犹豫了半晌才缓缓伸出手。可还没等他把钱交到易无忧手上,围了一圈的人堆子里忽然挤进一个女子:“好你个小贼,天子脚下、安国寺门前你也敢偷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 — 忽然缩回了手,偷了东西的孩子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易无忧想向她求救。看懂了他的眼神,易无忧从他手上拿过被偷的钱袋朝那个失主走去:“姑娘别生气了,钱我帮你追回来了,你就高抬贵手绕了他吧!” 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她易无忧一番,还特地留神看了她脸上的粉蝶,被偷了钱的女子皱着眉头疑惑地问了句:“你是谁?” 伸手把钱塞进她手里,易无忧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可还是笑着回答:“帮你把钱追回来的人!姑娘刚才也说了,天子脚下、国寺门前,谁会无缘无故不要命了的跑来这里偷钱?若不是逼得没了办法,也不会打这些香油钱的主意呀!” 听了她的话后寻思了片刻,女子依旧是紧皱着眉头疑惑不信:“你真的不认识他?” “姑娘为什么不信?”缓缓深了笑容,易无忧转头看着眼身后那个有些焦急的孩子,“我若是认识他,还不让他快跑。怎么会让他等在这里把钱还给你吗?” “云茵,算了。她说的都是真话。”正在寻底着她的话可不可信,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传出一个不大声却让人都听了清楚的声音。 循声望去,易无忧就见人群里缓缓步出一个人玉钗布衣,脂粉未施、清秀素雅,约有三十岁的美貌少妇人。发现易无忧看着自己,少妇人对着她微一颔首浅浅一笑:“云茵,算了。一些钱而已,早和你说了不必追的。这位姑娘说得不错,天子脚下、国寺门前,谁会无缘无故地到佛祖面前偷东西?” “是,夫人。”听了她的话,云茵稍稍欠身一礼随即抬着头看着那个似乎稍稍放下心的孩子,“你走吧,今天的事情就不追究了。以后可别再偷了!” “谢谢小姐,谢谢夫人。”听她说终于不再追究,放下心来的孩子不停地鞠躬说谢谢。 “好了好了,走吧!”挥挥手,云茵轻轻皱了眉头,“记得以后不要再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唉,等等!”见那孩子转身就要走,易无忧立马出声喊住了他,掏出身上的钱袋放进他手里,“找个大夫给你治病吧!这些钱,应该够!” 低着头看着手上的钱袋,隔了半晌才抬起头,孩子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谢谢,谢谢小姐!” 拍拍他的肩,易无忧轻轻一笑:“回去吧,你娘的身体可等不了。” 深深地鞠了一躬,孩子握紧了手里的钱袋钻出了人圈。周围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去,就剩下易无忧和诗画,还有那失主主仆俩。 “刚刚真是谢谢夫人了,要不然的话那孩子大概要去见官了。”欠身一礼,易无忧笑看着那个虽然素淡却让她觉得身份难测的夫人。 “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见她欠身施礼,美貌秀雅的少妇人也是轻一点头算是还礼,“谢谢你帮我追回了钱袋。只是,你为什么会信那孩子的话?” “理由我说过了。”看着这个淡淡笑容的少妇人,易无忧的心里说不出的清爽,“而且看他的眼睛不是在说谎的样子。” “也是,说谎的人就是再镇定,眼神总会闪烁。”轻轻点头,少妇人很认同她的说法,“来上香的吗?一起走吧!” “好!”说不上什么理由,这个少妇人就是让易无忧无缘地就心生亲近之感,这淡淡温软的感觉让她忽然之间想起了张秋池,她现在应该做娘了吧?正自出神,就听见忆儿软软的一声“娘”传了过来。 定眼一看,忆儿正由奶娘抱着走了过来。走过去抱过他,就见忆儿撅着小嘴有些不高兴:“娘你为什么跑了?” “你儿子?”还没有答忆儿的话,旁边的少妇人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她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可这个孩子怎么也有三四岁了吧? “说来话长!”抱着忆儿和她并肩向前走去,易无忧才发现若是出了远督侯府该要如何分人解释她的身份,还真是个难题。 走去和老夫人她们会和的时候却发现老夫人忽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隔了半天嘴巴动了好几次才叫了一声:“夫人,您怎么也来了?” “老夫人,原来是你?”也是十分地惊讶,少妇人缓缓抬起了手指了易无忧抱着的忆儿,惊疑不定地问道:“这,这是忆儿?” 见老夫人微微皱了眉头却肯定地点点头,美貌地少妇人缓缓转了眼不可置信地凝视着易无忧。 — 啊,又出现一个新人物,大家猜猜是谁,嘿嘿~~ 卷四 第十一章 命自天外不由天 这边,美貌的少妇人正用那难以置信的眼神重新打量着易无忧——远督侯自爱妻亡故之后,一直鳏居,未曾听说想要续弦的意思。此次出征归来后,怎么会突然就娶亲了呢? 那边,易无忧也是满腹狐疑地看着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远督侯府的老夫人恭恭敬敬地称上夫人二字,而且是犹豫了片刻才叫出口,似乎是要刻意去掩饰她的身份。 “夫人,您怎么也来上香了?倒是很久不曾见您了!”叶薇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正在审视对方的两人,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美貌的少妇人稍一怔,似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轻轻一笑转了眼朝叶薇看去,寻思了片刻才问:“这……这是薇薇吧?上一次见,记得还是忆儿周岁的宴席上。几年不见,倒是长成标致可人的大姑娘了。” 听了这声夸赞,叶薇微微一笑,羞涩地低了头。然而这样的举动,却是让易无忧看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忆儿抬起手抹着她的脸疑惑地问了句:“娘怎么在抖,冷吗?” 轻轻一笑,易无忧摇摇头看着忆儿,忽然眼珠一转笑着来了句:“娘不冷,只是刚刚听见一只乌鸦在学黄鹂鸟叫,娘被那阴阳怪调的声音给吓到了,所以才会发抖的!” 听着身后传来不可抑止的两声笑,易无忧轻声一咳,堆着那暖暖的笑抱着忆儿率先走向前去。听见了这话的人,都明白她在嘲讽叶薇,奶娘和锦怡想笑却又不敢,如锦和诗画倒是管不了那么多,从喉间溢出两声笑后跟在了易无忧的身后。 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叶薇恨不得立时掐死她,可看着身边的人她还是忍住了怒火,笑着转过头刚要叫声夫人,就听见忆儿童言无忌、那让人哭笑不得的问话传了过来:“娘,哪里有乌鸦?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听见乌鸦叫?娘,乌鸦在哪里?” 忽然间传来的一阵清脆开怀的爽朗笑声,听到叶薇瞬间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拳头。转眼间却又散了那一身的戾气,甜甜的一笑扶着身边那美貌少妇人:“夫人,去上香吧!您就这么来一趟大概也是不易,祈福完了还是早早的回去吧,免得生出事端来。您一个人,身边就带着一个丫头,怕是不安全。” 轻拍了她的手,美貌的少妇人浅浅一笑:“我这样的穿着,谁能认得出来我是谁?” “咱们不就认出来了吗?”陪在身边一路向前走着,叶薇看着前面言笑语欢的几个人,忽然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若是遇上某些心怀不轨、心术不正的,那可就真难说了。” 眼看着身边叶薇那闪着怒火盯着易无忧的眸子,美貌的少妇人眉头微蹙片刻后却是了然的舒颜一笑。这小女儿家的心思,想必谁都看得明白! — 听着那阵阵梵音;看着大殿里那些诚信求拜的善男信女,抬头仰望着慈眉善目、*肃穆的佛祖宝像,易无忧有着片刻的犹豫。她是个无神论者,不信怪力乱神,可是自她来到这里之后,她开始怀疑了、犹豫了。佛祖,真的有佛祖吗?真的是她诚心祷告,心想之事就能有所成吗? 将忆儿交到奶娘手里,易无忧走到佛祖宝像前缓缓地跪了下去,双手合什、闭上双眼诚心地默念:“佛祖,我本不信你。可自我来到这里之后,我便信了七八分。如今,我用十分的诚信,诚心诚意地乞求您,让夏侯沐过得好。让他忘记那些仇恨,也……也忘记我。希望他能和林嘉过得好,不要让林嘉像我这样把离开当成唯一的选择。只要他们能过得好,我就是呆在这个远督侯府一辈子,也毫无一句怨言。” 缓缓地睁开眼,瞻仰着佛祖慈悲的金面,易无忧的心里一片清明。刚要起身却发现身边和她并排跪着的正是那个美貌的少妇人,也正闭了双目诚心祷告着。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侧颜,易无忧觉得她的脸上竟是与她年龄不符的一派祥和,看得久了居然发现她的侧颜似乎和她认识的某个人有些相像,可寻思了片刻却不曾发现有谁也有着如此祥和的侧颜。 “向佛祖许了些什么愿?”睁开眼就发现旁边的人在看着自己,美貌的少妇人浅浅一笑转头看着她。 “呃!”微微一愣易无忧有些尴尬,急忙站了起来后手伸向正欲起身的少妇人。似是一怔,美貌的少妇人随即搭上她的手敛着裙裾站了起来等着她的回答。 转眼又看着佛祖金像,易无忧静静地答着她的话也是诚心地向佛祖祷告:“希望佛祖保佑那些牵挂着我,还有我牵挂的人。希望他们都过的好!” “倒是贪心。”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后,美貌的少妇人看见易无忧瞬间尴尬了的脸,忽然展颜一笑,“不过却也是诚心。” 看着她这真正开了怀的笑,易无忧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词“桃花娇,容颜俏,惹来清风报春早。”这是她自张秋池之后,见到的第二个美丽的女子,可是却美得不一样。张秋池的美,是让所有的人都会去注意她那美丽的容颜,被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倾倒;而这个女子却不一样,她美地内敛,或许说是她的容颜并不绝世,可她的周身、她的整个人却由内散发着一种美丽、高贵、娴静气质,让人折服。她的美,相较张秋池,却又是上了一个档次。 “小姐,那里有个老和尚在算卦。”欢快地走到她面前,易无忧顺着诗画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老和尚摆着案几在算卦,可他旁边的挂帘上却是一个大大的“缘”字。 歪了嘴摇摇头,易无忧一地反应就觉得那老和尚肯定是个骗子,在这庙里骗些小钱。然而就听一边的老夫人来了句:“今天来的还真是巧,碰上了慧源大师替人算卦。” “怎么?这个老……老禅师,算卦很准吗?”本来想说老和尚,一个老字脱口之后易无忧才发觉不该这么叫,立马改了口。 “不能说精准,却也是**不离十了吧!”似是很尊进这个老和尚,美貌的少妇向易无忧解释着,“慧源大师是安国寺的住持,偶尔地逢了吉日便会在大殿里设案替人算卦。从不收取卦金有缘,却也只替有缘人算卦。所有能至今为止,能有幸得慧源大师算上一卦的人,当真是少之又少。” “哦?是吗?那我倒真要去看看。”这么一说,到让易无忧有了兴趣,这个老和尚真的这么神? “我也要去!”就在易无忧正要向那案几走去的时候,叶薇忽然跨前一步率先走了过去。见她如此,易无忧也大步跟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你超一步,我赶你两步地走到了慧源大师的案几前,异口同声地对着似乎是昏昏欲睡的慧源大师大喊一声:“我要算卦!” 被着突如其来的两声大叫吓了一跳,白了胡子的老和尚浑身一颤,缓缓睁开眼心不在焉地扫了两人一眼,看见易无忧的时候忽然睁大了眼睛闪过一丝异光,然而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又闭上了眼:“不算!” “老……老禅师,你看了一眼就说不算?”一巴掌拍在那个本就有些摇摇晃晃的案几上,叶薇瞪着他,看来也是话到嘴边才将老和尚改口成老禅师的。 易无忧倒是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刚刚这个老和尚看她的时候,那看似浑浊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让她心里突地慌了起来,忽然响起了那个俊逸的了尘和尚。了尘能看得出她是个离魂之人,这个老和尚似乎比他的道行还高了许多,莫非他也看出来了? 等了半天不见慧源禅师回她的话,叶薇抬起手就要怒拍那个案几,顿了顿又改成了轻敲,可语气仍旧是那样的急躁:“老禅师,你就是不算也要给个理由吧!” 轻轻地摇摇头,慧源禅师缓缓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看着叶薇,不再是那昏昏欲睡的老迈样:“你,心不诚,与佛无缘,不算。” 听了这话,叶薇缓缓瞪大了眼睛,突然指针身边的易无忧问慧源禅师:“那她呢?” “她?”慢慢转了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易无忧,慧源禅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命,我算不了。” “什么意思?”又是异口同声地问,叶薇和易无忧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慧源禅师,等着他的答案。 “本是天外人,此命哪由天。”静静地看着她,慧源禅师那看似老迈浑浊了的眸子里,却是让易无忧惊颤的了然,“你的命,你该是比我清楚呀!” “老禅师!”愣愣地看着他,易无忧满腹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而慧源禅师也不再搭理她,站起来饶过她走到了老夫人她们那里行了佛礼后,对着那个美貌的少妇人说:“女施主倒是很久不曾来了,此次又是悟到了什么禅机?” 缓缓摇了头,美貌的少妇人眸中却是闪过一丝郁色:“禅机倒没有悟到,却是有了困顿,想要老禅师开导开导。” 点点头,慧源禅师已是了然于心,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女施主请后堂详谈。” “嗯!”应了声,美貌的少妇人转头笑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要不要一起听大师说禅?” “那当真是求之不得,能有幸聆听慧源禅师说禅讲道。”得了她的邀请,老夫人似乎有着却之不恭的意思,招呼了叶薇和易无忧一起,跟着慧源禅师向后堂走去。 卷四 第十二章 佛门之地怎放肆 易无忧本不信佛,即便是零时抱佛脚也听不懂禅语。所以没等慧源大师说上几句,她便听不下去那些高深的禅机,幸好忆儿也待不住了吵嚷着要出去,才让她正好找到了溜出去的正当理由。可跑出来后陪着忆儿玩耍了片刻又觉得没意思,把忆儿交给如锦和诗画照看着,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望着坛子里已经打了朵儿的桃树发呆。 “本是天外人,此命哪由天。”老和尚的似是随意却又是一语道破的话,让她心里有些沉沉的。老和尚看出了她是个离魂之人,可是天外人又是个什么意思?命不由天?这句她懂,人命本就不由天。命是父母给的,可命该如何,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可寻思到这里,易无忧又有些疑惑,若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为何当年会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想死的时候偏偏还死不了呢? 命!老和尚说她的命,她自己应该清楚,可是为什么她总是弄不明白呢?她也觉得她的命是自己掌握的,可是自来到这里之后,她就觉得老天一直在耍她!天外之人,命不由天?看来这个老和尚也是个半吊子呀!还不如了尘那个年轻和尚厉害呢!想到了尘,易无忧才发觉,似乎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见过他了,也不知道自上次云幽城分别之后他又去了哪里!不过这个和尚总是神出鬼没的,让人觉得他已经成佛了一般。神出鬼没?易无忧忽然被自己想到的这个词惹得一笑,要是了尘和尚知道她用神出鬼没来形容他,不知道又要无奈地摇多久的头呢? 正自失笑着,就听身后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除了慧源大师和那个美貌的少妇人,所有的人都走了出来,就连她身边那个叫云茵的侍女也跟着一起出来了后,门又被关了上。 “慧源大师的这一番禅教,当真犹如醍醐灌顶,让人茅塞顿开呀!”走出门的老夫人,似乎是受益匪浅,连连点头称道。 “慧源大师乃我西宁第一高僧,自不是一般人可比。每次娘……”说到这里云茵忽然一顿,转了眼发现不曾有人,稍稍放了心,“每次夫人遇到了困顿,都会来找慧源大师论禅说道。老夫人请,我们先去厢房等夫人吧!” “夫人她?”本是想问夫人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心烦的事,可甫一开口老夫人便收住了就要问出口的话急忙改了口,朝正和诗画追逐嬉戏着的忆儿招招手,“好!忆儿,走,奶奶带你去喝茶,吃些糕点。” 听了老夫人的话,忆儿停止了咯咯的笑,跑到老夫人身边:“有茶点吃?嗯,忆儿肚子饿了!”拉着老夫人的手忆儿有伸出另一支肥肥的小手朝易无忧招招手,“娘,娘也来。” 还没等易无忧走过去,叶薇已经抢先一步牵起了忆儿的手,矮了身笑看着他:“忆儿乖,小姨带你去吃茶点好不好?” 看着她的眼里似乎有些许畏惧,忆儿朝老夫人的身边缩了缩,轻轻地挣扎着想要抽出被叶薇握住的小手。见他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叶薇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怒火,可仍旧笑着脸:“忆儿走呀,小姨带你去吃茶点!” 继续往老夫人的身边缩了过去,忆儿瘪着嘴声若蚊吟地吐出几个字:“我要娘!” 听了这句话,叶薇心里的火陡然高涨了上来,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劲握紧了忆儿的手,怒着双眸盯着忆儿咬着牙一般迸出一句话:“小姨带你去吃茶点!” 不知是被她的语气和眸中的怒火吓住,还是她手上的力道有些不知轻重,总之她那句话刚了,忆儿忽然哇地一声张大了嘴巴哭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响起的哭声吓了一跳,一齐看向叶薇。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叶薇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坑着头不言不语地依旧握着忆儿的手。 赶忙抱起忆儿,老夫人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着:“忆儿乖,不哭了啊。忆儿是个乖孩子,是奶奶最疼的宝贝儿。” 哭的眼泪鼻涕都连在一起,忆儿依旧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隔了片刻才伸出小手看着易无忧,含糊不清地喊着:“娘……娘……忆……忆儿要……娘……” 听着那抽抽噎噎地哭声,易无忧急忙走了过去,刚要抱过忆儿却见那伸向她不停抖动着的小手背上居然是一道深深地掐痕。 “叶薇!”猛地大叫一声,易无忧执起忆儿的手转眸怒瞪着,“一个孩子,你居然也下这么重的毒手?忆儿可是你亲侄子。” 瞟了眼忆儿手上的掐痕,叶薇的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可依旧是硬着头皮抬高了下巴瞪着易无忧:“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也知道他是我亲侄子?我家的事情可轮不到你管!你一个俘虏,别以为姐夫让你做忆儿的娘,你就真是忆儿的娘。忆儿的娘是我姐姐,在我眼里你连个贱婢都不如!” “薇薇够了!”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老夫人的脸上也有些不悦,“佛门圣地,哪由得你如此放肆,你本就有错,哪来这么些牵强的话?” “老夫人!”没想到居然连老夫人这一次也不帮她说话,叶薇缓缓瞪大了眼睛。 摇摇头轻拍着怀里依旧在哭泣的忆儿,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叶薇:“你过了。吴姑娘说得不错,忆儿是个孩子,更何况还是你亲侄子,你怎么就能下这么重的手?” “我?”似乎知道自己理亏,叶薇缓缓扫视了一圈都在盯着她看的人,忽然一转眼怒瞪着易无忧。 “你勿需这么瞪着我!”亦是那么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她,易无忧的口气很是不善,“你有火有仇,冲着我来,不需要拿别人做垫背。更不需要这么不知羞耻、死不要脸地折腾一个孩子!” “你?”瞬间捏紧了拳头,叶薇的眸子里似乎要喷出火一般。 “佛门清静之地,由得你们在此大呼小叫?若要吵架,出了门再吵!”弥漫着火药味儿的空气里,忽然响起一个淡淡却威严的声音。 — 闭着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慧源禅师正撸着他那已经全白了的胡子又变回了那个昏昏欲睡、老态龙钟的样子。在他身边的美貌少妇人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平静,可那眸子里却是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颤的森然。 本还是怒火冲天的叶薇瞬间泄了所有的怒气,浑身一颤噤若寒蝉一般不再言语。 “如果夫人觉得,佛祖能容忍有人在她面前虐待孩子,那我无话可说!”虽然知道她的话说得不错,可易无忧却不赞同她那还未弄明清楚事情的经过就随便指责他人的做法。 “哦?”缓缓敛了眸中的森然,美貌少妇人的眸中闪过些许欣赏,轻轻一笑,“你觉得佛祖能容忍你在他面前大呼小叫?” “如果连佛祖都是非不分,那世人拜他还有何用?”冷着眸子看着她,易无忧并为发现身边的老夫人和云茵都已经缓缓皱起了眉头在替她捏汗,继续说着她的话,“天下人皆拜佛祖,好人拜坏人也拜。如果佛祖是非不分了,好人也护坏人也护,那这些善男信女还来拜什么佛祖?省下那些香油钱,也是一笔不小的积蓄!” 她这一番话后,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就连忆儿的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所有的人都用那诧异的眼神望着她,在这佛门圣地说上这么一番话,还真是放肆到了极点。然而似乎有人还真就赞同她这样的“歪理”,默不作声的慧源禅师缓缓睁大了那浑浊的眼睛看着她:“这话倒是有理,若是连佛祖都十分不分,那世人皆可成佛!” “大师也这么认为?”言语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美貌的少妇微微一点头,“我也觉得有理!” 话一出,所有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相视而笑的两人,就连易无忧也难以相信。她只是一时气愤才说的这些话,没被扣上一个对佛祖不敬的罪名已经不错了,居然还会说有理?而且居然还是那个老和尚!由此,易无忧更加肯定了这个老和尚是个半吊子。 “好了,不必站着了。去厢房用些茶点吧!”缓缓地走在了前面,美貌的少妇人轻轻丢下一句话,经过易无忧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笑了。 从老夫人手上接过依旧在抽噎,张着双臂要她抱的忆儿,易无忧瞟了一眼叶薇,缓缓跟了上去。心里却有了更加深的疑惑,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她一开口,叶薇会那么害怕?她的身份,真的让人很是怀疑! 进了厢房,大家都随意了起来。慧源大师忙他的去了,只余下了她们这一众女眷。老夫人和那个美貌的少妇人聊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喂着忆儿吃着茶点,易无忧却是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想试试能不能听出些什么眉目来,可听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发现。 忽然就听那美貌的少妇人问了一句话:“那位……那位姑娘,是哪里人士?” “俘虏,一个来历不明的俘虏。”还没等易无忧答话,叶薇的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姐夫从南夏带回来的俘虏。指不定是什么奸细,我看呀,南夏国就没什么好人!” “叶薇!”这一声怒喝却是吓住了所有的人,让人想都没有想到的居然是——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来怒瞪着她连名带姓地怒斥着。 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叶薇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个瞬间变了脸色的美貌少妇,连呼吸都忘记了。 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隔了片刻那美貌的少妇人才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平静如水声音里却如寒冰:“云茵,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 “夫……夫人!”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叶薇急忙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已经走向门口的主仆二人。 “夫人是姓黎吗?”气氛有些深沉的屋子里缓缓响起了易无忧似是怀疑却是肯定的一声问。 已经走到门口的美貌少妇人身形一顿,缓缓转了头皱紧了眉疑惑地盯着她笑着的脸和肯定的眸。 卷四 第十三章 安国公主西宁后 笑着脸静静地看着她,易无忧心里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早该想到她的,居然到现在才猜到!想来,也只有她这样的身份,才能让远督侯府的老夫人也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夫人;也只有她这样的身份,才能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能让叶薇噤若寒蝉。 然而易无忧这一句问话还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云茵的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愠怒:“好大的胆子,夫人的姓名也是你该问的?” “众生皆平等,为什么我就问不得?”见了云茵这样的反应,易无忧笑地更深。用那已是了然于心的目光,深深地看着那个震惊多于疑惑的美貌少妇人。 “你,是南夏人?”缓缓收了那既震惊又疑惑的目光,美貌的少妇人的眸子里闪着不平静的波光,“南夏哪里人士?” “夫人也是南夏人?”听了她这样的问,易无忧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我喜欢到处游历,家是住在京城云罗。可是最喜欢的,却是红水河畔、云幽山脚的云幽城。” 被易无忧特别强调了的云幽城三个字,听得那美貌的少妇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异万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定定地笑看着她,易无忧一步步缓缓地走到她身边,附在她耳畔吐吸一般地低声耳语:“清荷一支西行去,沂水无边四海流。” “你?”一句话,震颤了美貌的少妇人最深处的灵魂,在也保持不住原有的镇定和淡然,双腿一弯就软了下去。 “夫人!”急忙和云茵一起扶稳了她,易无忧发现她捏着自己手臂的手居然是那么地用力,却又在不可抑止地颤抖。 “你,你到底和夫人说了些什么?”一把推开了她,云茵扶着忽然之间就茫然了眼神、站立不稳的美貌少妇人,怒着双眸瞪着易无忧。 “茵姐姐,我就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定是南夏的奸细。哼,姓吴的,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紧接着云茵的话,叶薇的声音幸灾乐祸般恶狠狠地传了过来。 看着美貌少妇人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茫然闪烁,眸子里渐渐蒸腾起一片淡淡的氤氲雾气,老夫人拧了眉转眼看着被云茵推到一边,一丝惧意也没有的易无忧,脸上有的却只是一派了然于心的笑意,轻轻打断了叶薇的话,朝她摇摇头:“薇薇!” 听到老夫人的这一声唤,叶薇才突然发现了那边几个人的变化,却是扯了嘴角一丝冷笑。在她看来,易无忧定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才让那个美貌的少妇人陡然之间发生了那样的变化。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你们都出去。”缓缓平复了心情,美貌的少妇人站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无忧,“我有话和她说。” “夫人!”似是真的把易无忧当成了南夏的奸细,云茵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看看她又看看身边的美貌少妇人。等了片刻不见她再有任何言语,还是瞪了易无忧一眼,“夫人自己小心。大家都随我出去吧!” — 所有的人都出了屋子后,门吱嘎一声被从外面关了起来。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都是那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看穿了一般。易无忧是越来越自信地笑着,而那个美貌的少妇人却是难以平静,立在那里的身子似乎都有些微微发颤。 “怕是也有了十年了吧!”终于打破了那死寂一般诡异的气氛,易无忧笑看着她,眸子里却是些许痛惜,“夫人想家吗?” 一句话打破了美貌少妇人强忍已久的坚强,忽然之间一行泪无声地落了下来,隔了片刻终于慢慢挪到一边坐下神色复杂地盯着易无忧,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深深疑惑和疲累不堪:“你,究竟是谁?十多年前的事,为什么你会知道?” “夫人勿需惊讶,我只是听说过一个故事。”缓缓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易无忧皱蹙眉看着她抚着额头眉头紧皱的样子,“一纸圣卷,一方玺印,却是真地毁了两个人的一生。我佩服那个为了国家而牺牲了自己的女子,我心痛着那个失去爱人永遁空门的男子;我更憎恶着那些想出只用一桩婚姻来维系两国关系的愚蠢办法的国之栋梁。” “你?”缓缓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 “夫人这雍容华贵的气质,即便是这样朴素的装扮也掩饰不住。”展颜笑着,易无忧并不是为了拍马屁才这么说,而是真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能让远督侯府的老夫人那么尊敬地称一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人作夫人的,西宁国还能有谁呢?又还能有谁能用那轻轻浅浅的一句话,用那看似无意的眼神就让叶薇那个刁蛮泼辣的大小姐哑口噤声呢?又有谁会因为那一句‘南夏国就没什么好人’而瞬间铁青了脸呢?我猜除了西宁国那个身为南夏人的黎皇后,怕是再没第二人了!”说到这里,易无忧站起了身,一礼到底,“名女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这里没人,不需要这么大的礼。”赶紧拉起她到身边坐下,承认了身份的黎皇后轻轻拭了泪笑看着她,“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心思细腻又仁心慈善,很久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姑娘了。” “娘娘谬赞了,我可没那么好,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性做事罢了。”被她这么一番夸赞,易无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一句只是倚着心性做事,若是成心的,那该是多么深的城府?”又是这么一句夸赞后,黎皇后静静地不再说话,犹豫了几次后终于鼓起了勇气盯着易无忧的眼睛,“你能知道我的事情,想必也知道他的事情。他……他,现在好吗?” 看着她那急切的眸子,易无忧的心竟然揪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贵为西宁国后的黎清荷,眼前缓缓浮现出那个脸上总是浮着一丝温和笑容的了尘和尚。若不是十年前的那一道圣旨,他们俩该是多么般配、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呀!可是如今……缓缓捏紧了拳头,易无忧心里忽然响起了她和夏侯沐,是不是只要和皇族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却见她的眸子里似乎突然窜起一丝怒火,黎皇后忽然尴尬地一笑:“我是不是不该问?” “没有!”听了她的话,易无忧醒转过来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该问?那一道圣旨已经毁了你们俩的一辈子,难道还要把彼此间的牵挂也给抹杀了吗?” “唉!”重重地叹了口气,黎皇后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神似是已经飘出去很远,“十年了呀,有些东西其实早就淡化了。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当真是心如死灰,把自己当成行尸走肉一般。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我们可以逃掉的,可若是真的逃了,又该牵连多少的人身首异处呀?不能因为我们俩,连累了家里那么多人啊!” “什么?”呆呆地望着她,易无忧有些难以相信,当初听夏侯澈说他们俩是被抓回来的,可没想到事实上却是他们自己放弃了两人的一辈子,而成全了那道圣旨。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傻到出家了。”黎皇后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飘远,陷在自己的话语里,“一辈子呀,就那么伴着青灯古佛了,浪费了他一身的才华。不过想想也是,在他看来已经为了国家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又怎么会再为了国家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呢?他那么无拘无束的一个人。” 听着他静静的话语,易无忧的心里只有淡淡的心酸。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一个情深意重的男子,十年前的轰轰烈烈,十年后的淡如秋水。时间,是否真的能磨平一切?如果可以的话,她又该用多久的时间去看淡她和夏侯沐之间的一切?十年还是二十年? “对了,到现在都不曾知晓你的姓名呢!”似是已经收回了飘忽的思绪,黎皇后笑问着她,“你和汶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娘娘叫我无忧就行了。”答了她前一句问,易无忧却不知该怎么去回答她后面的一句话,寻思了片刻索性依着叶薇的话说,“就像叶薇说的,我是个俘虏,被楚汶昊从南夏抓回来的。” “汶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抓你回来呢?”以她对楚汶昊的了解,黎皇后实在是不相信楚汶昊会随便抓一个女孩子回来,“而且,忆儿怎么会叫你娘呢?” 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易无忧自己想着都觉得头痛,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那孩子的娘!” 掩口轻声一笑,黎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怕是连汶昊自己都不明白呢!” “娘娘!”有些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易无忧心里却是突地一跳。却听见了屋外忆儿叫唤娘的声音。 “忆儿似乎很亲你!”听见忆儿的一声声呼唤,黎皇后看着她淡淡的笑着,“行了,早些回去吧!我离宫也有些时辰了,也该回去了。” “嗯!”点头应着她的话,易无忧站了起来和她一起向门口走去,就要打开门的时候忽然转头看着她,“娘娘若是信我,以后有什么心里话,尽管可以找我说。” 盯着她那灿若星辰的水眸凝视半晌,黎皇后深深一笑:“我信!” 卷四 第十四章 新颜竟也惹风波 临开门的瞬间,易无忧低着头轻轻说了声:“他很好,娘娘放心。”语毕,易无忧也不管身后的黎皇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打开门走了出去。她问,她答,能够说的也都说了。黎皇后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当年能够为了国家而牺牲了自己,如今当然也不会因为那多年前的感情,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顶多就是这么多年放不下心里的些许牵挂罢了。说出来了了她一桩心事,也让她能跟过去彻底做个了断,在这里好好地过下去。毕竟,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总不能牵挂着那些已经过去的东西,纠结着过上一辈子吧! 回去的一路上,叶薇还是板着那似乎已经发了黑的脸,怒着眸子盯着易无忧。不过马车的里人也不理她,忆儿依旧是不识愁滋味地高高兴兴地和几个人耍闹着,似是已经忘记了叶薇的存在。 回到侯府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中午了,就在易无忧下了马车抱了忆儿,正欲进门的时候,侯府的那个二爷楚汶煜摇着折扇笑眯眯地朝众人走了过来,似乎也是刚回来。 “呦,这是去哪儿的?”看着那又是车马又是轿子的,楚汶煜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问谁。 “哼,你个混账东西,昨儿晚上又去了哪儿?”老夫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气,越过众人看着那个斜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打量着易无忧的儿子,“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大哥?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游手好闲。” “娘!”讨好般的声音有些撒娇的味道,楚汶煜收回打量着易无忧的目光,揽着老夫人的肩往大门内走去,“我家有那么一个能干的大哥就行了,还需要我那么能干做什么呢?” 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狠戳了一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没出息,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你要是能有你大哥一半的本事,我也不用操这么多心。” “是啊!”拖长了声音,楚汶煜缓缓回了头,斜着眼望了易无忧一眼,“不过我可没有大哥那样的本事,出去一趟就能给忆儿找了个娘。” “别胡说。”脚步一顿,老夫人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管好你自己就行。” 老夫人是呵断了楚汶煜的话,可有些人却管不了这么多,接过他的话就是一番讥讽。“煜哥哥,我看不是姐夫有本事,而是有些人死不要脸。”,缓缓走到与易无忧并排,叶薇瞪着那满是怒火的眸子,偏着头一脸愤恨地盯着她。 “你说话客气点。”易无忧还不曾答话,诗画已经喊了起来,“不过一个侯爷,我家小姐还……” “诗画。”出声打断了诗画的言语,易无忧似是不曾听见叶薇刚刚的话,依旧笑着脸目不斜视地抱着忆儿向前走:“忆儿,你说待会儿吃什么好呢?吃松仁玉米好不好?还有牛肉羹,你说好不好?” “好!”撅着小嘴儿点点头,忆儿忽然抬手就要摸上了她脸上的那只粉蝶,“娘的脸上为什么有只小蝴蝶?” 急忙腾出一只手捂着脸,易无忧吓了一跳。在她自己看来,那里终究是道疤。有些尴尬地笑看着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的忆儿,易无忧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呃……因为……” 正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旁边的叶薇忽然冷笑一声后笑看着忆儿:“忆儿想知道吗?小姨告诉你为什么。” “小姨知道?”抬起手挠挠头,忆儿歪着脑袋,似是不信叶薇会晓得。 走过去抢过忆儿抱在是手上,叶薇冷笑着斜睥着易无忧:“忆儿,在咱们西宁,只有受过黥刑的人脸上才会被刺上东西。像她那样脸上有个小蝴蝶的,只有犯了罪后入乐籍被送去青楼的人才会有。” 心里的怒火噌地窜了起来,易无忧转眼怒瞪着叶薇那冷笑着的脸,瞬间捏紧了拳头。然而还没等她有任何的动作,身边忽然人影一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忆儿又从新回到了她怀里。堪堪抱稳了忆儿,易无忧就听见啪地一声后叶薇刺耳的一声痛呼传了过来。 “口没遮拦,你好大的胆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叫诗画。”反扭着叶薇的胳膊,诗画的怒气似乎连她自己都已经控制不住。 “诗画住手。”赶紧把忆儿交到一边的如锦手里,易无忧急忙冲了过去,拉住了诗画胳膊,“行了,不要滋事。” “小姐,她……”根本就不相信居然被人这么羞辱了还隐忍不发,诗画怒着眸子难以置信地盯着易无忧。 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眸子,易无忧缓缓摇着头。听到那样的羞辱,怎么可能不生气?可是她知道,若是真的任由诗画“教训”叶薇的话,到时候能不能抱住她一命都难说。叶薇的确可恶之极,但是罪不至死,不能无缘无故要了她的命呀! 盯着她的眸子凝视了半晌,诗画紧紧地咬着下唇,忽然松开手一掌拍在叶薇的后背上:“叶薇你听好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这个侯府的表小姐,在我眼里我家小姐就是天,其他人什么都不是。今天若不是我家小姐拦着,我非要扒掉你一层皮。” 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转过身捂着刚刚被诗画打过,依旧火辣辣疼痛的脸,叶薇的眸子里闪着泪光却依旧那么愤恨地盯着她们,忽然跑到老夫人的身边一把抱住她,忍不住地哭了起来:“老夫人……姐……姐夫他变了,呜呜……这个……呜呜……这个家,我……我……我待不下去了,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轻轻拍着她的背,老夫人皱了眉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安慰她。这个孩子也真是,口没遮拦地,怎么连这话也说?这话要是被楚汶昊听见她这么一句话,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静着一张脸带着些许嫌恶地看着叶薇,只有那个与众不同的二爷楚汶煜依旧摇着他的折扇,微眯着他那双桃花眼瞟了眼诗画和易无忧,轻轻叹了口气:“唉,薇薇,看来你以后的日子真没那么舒坦了。” 听了这话,叶薇猛地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着他,那满是泪水的脸上清晰的一个红红掌印。 “叶薇,你好自为之吧!”轻轻地说着,易无忧也不看她,“你若是再这么刁蛮任性、胡作非为下去,对你可没有好处。今天你羞辱的人是我,若是哪天你羞辱了一个小肚鸡肠又位高权重的人,到时候或许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呆呆地望着她们几个从身边走过,叶薇还在抽泣着,眸子里渐渐凝聚起一丝狠厉。易无忧的话,在她听来是那么地刺耳。 冷眼看着这两个人的明争暗斗,楚汶煜勾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摇着折扇继续向前走去,盯着前面易无忧的背影,眸子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森然。 — *气死墨了,今天居然有人盗墨的文换了文名字、用他的作者名发去了逐浪,还堂而皇之地找墨说他是出版代理,要帮墨出版!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真是见识到了不要脸的人了!气死我了,555气地头疼到现在555* — 陪忆儿吃过午饭,哄他睡了午觉,易无忧带着如锦和诗画回了东厢,可走到半路上却碰到一个让她看着就从心底里有些排斥的人——阴柔邪魅的楚汶昊正笑着脸、摇着折扇一步步朝她们走来。 本想一声不吭地让过他,可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楚汶昊忽然一合折扇停了下来:“究竟是我大哥有本事?还是你更厉害一些?” 听了这一句问,易无忧就无由地气了起来,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那双虽是笑着却让她很不舒服的桃花眼:“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汶煜一笑,“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继续摇了起来望着远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冷冷地哼了一声,易无忧微微一笑,“好奇可不是个好东西,有时候人好奇地过了,或许连性命都能弄丢了。” “噢,是吗?”缓缓凑近了她的脸,楚汶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还就是好奇心重。” 感受他吹拂在脸上的气息,易无忧皱紧了眉头缓缓转了眼,十分不悦地看着他:“我劝二爷还是收了那份儿好奇的心吧!” “哈哈哈……”仰头一阵笑后,楚汶煜低了眸盯着她的脸,“我现在最好奇地就是你脸上这到底是怎么来的?在我们西宁可真是只有……” “够了。”沉声呵断他的话,易无忧的脸上有着些许愠怒,“我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二爷妄加猜测,二爷还是请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冷了眼看着她,楚汶煜慢吞吞地来了句:“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有大哥护着你,在这个家里你真的就与众不同了?” “没有。”轻轻地答着他的话,易无忧平着眼看着前方,“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不管是不是有人护着,我都会这么做。我不会无缘地去惹别人,可若有人惹了我,我也不会任人欺负!” “哦,原来是这样!”似是听着这话后明白了她的意思,楚汶煜点点头,“那我可要提醒你了,薇薇可不是这样。她这个人只要是看了不顺眼的,就想除之而后快;她想得到的东西,会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你也小心吧!” 说完话后,楚汶煜不再停留,摇着折扇顺着小径离开了。而易无忧却是皱紧了眉头满腹疑惑。这个二爷还真是正邪不辨,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卷四 第十五章 无病床头却有思 “小姐,这个二爷,我怎么总觉得他怪怪的?”静静地走了一阵儿,如锦皱了眉头开了口,“我看着他就浑身不舒服,整个人又阴又邪,一双桃花眼看人都是带着钩的。” “我也瞧他不喜欢。”冷冷地接过如锦的话,诗画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隐忍不住的怒气,“可是我更不喜欢那个叶薇,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小姐你居然一次一次地放过她?昨儿个她砸断了爷送你笛子,今儿又这么羞辱你,你居然还能忍地下去?小姐,我可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懦弱!” 霍地转身瞪着诗画,易无忧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在这个暖暖的春日里似是裹了一阵寒风飘向诗画,吓得诗画立时瞪大了眼睛噤声不语,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诗画被吓得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而易无忧正用那冷冷的眼神望着她,如锦缓缓挪到易无忧身边轻轻扯了她的衣袖,低低地唤了声:“小姐!” 听了如锦的这一声唤,易无忧似乎突然醒了过来,重重吐出一口气,也像是吐尽了浑身的力气,双腿一软就倒向如锦。 “小姐。”惊叫一声抱住她,如锦真的是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摆摆手按着突然之间就痛了起来的额角,易无忧闭上眼睛靠在如锦身上,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用力站稳了身子,缓缓睁开看着眼神有些许闪烁,可就是倔强地站在那儿的诗画,易无忧有气无力地轻声说着:“是,我懦弱,我也恨我自己的懦弱。可是不管是懦弱还是坚强,我们总要先活下去才行。怎么说叶薇都是远督侯的妻妹,是这个远督侯府的表小姐,你以为她出了事儿,远督侯会不闻不问?是,你可以逞了一时之快,好好地教训她,可是以后呢?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诗画,你以为远督侯会放任我们住在这里什么也不管吗?你以为我们的一举一动能逃过他的眼睛吗?诗画呀诗画,亏你自小还是在宫里长大的,怎么就连这些也都不明白呢?哪个豪门大院、哪个深宫内宅能藏住个隐私了?” “小姐……”呆呆地望着她像是连睁着眼都是花费了一身力气的疲累样,诗画愣愣地叫了一声后却不知该说什么。 “诗画,你要记住。这里是远督侯府,不是以前的润硕王府。再没有你家爷撑着、护着你了。”又是无力的一声叹,易无忧觉得脑子里是越来越混乱,头越来越疼,“诗画,以后在这里,我们要自力更生。老夫人看似慈善,可谁晓得她心里在琢磨些什么?还有那个二爷,虽然也总是笑着一张脸,可他的笑里,又有几分真几分假,谁又看得明白?其实这个侯府里,对我们最没有威胁的,反而是那个处处与我们争锋相对的叶薇。她什么事都摆在脸上,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去提防她什么,她要做什么事儿之前,大概整个侯府的人都晓得了。” 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诗画的眸子里渐渐积了一层水汽。是的,这里不是润硕王府了,这里没她家爷在她闯了天大的祸之后还能陪着她笑;这里也没有那个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任她打骂的钟展;没有了那几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了。在这里,有的只是前路茫茫,生死未卜。就像易无忧说的,这个侯府里的每个人都是善恶难分,看似和善的老夫人、阴柔邪魅的二爷、蛮不讲理的表小姐,还有那个阴晴不定的远督侯,每一个都是那么真实地站在她面前,却又似乎带着面具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累,忽然之间,诗画也觉得累了起来,茫然地看着易无忧,缓缓落下两行泪来:“我想回家!” 回家,她真的想回家,回到那个可以任她胡作非为的地方,可是如今家在哪里?连润硕王都没有了,哪里还有润硕王府?哪里还有家?想到这里,诗画终于抑制不住地痛哭了出来。 那一句“我想回家”听地易无忧的鼻子猛地一阵酸,走上前去一把将诗画紧紧抱住,眼泪也跟着难以控制地滚了下来:“诗画,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跟着我一路上颠簸受罪,离开了你的那些亲人姐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所以,我更不能……不能让你出事,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让人记恨了。我们忍一段时间好不好?等世子大一些了,能接受我不是娘的事实,我们就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找你家爷、去找诗琴和诗棋,好不好?” “嗯,嗯!”点着头,诗画依旧是不停地滚着泪。这一年来隐忍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化成那滚滚热泪从心头钻了出来。一点一滴,风干在这个华美却凶险的大笼子里,浸着她的哀思随风飘去了那些让她牵挂、让她惦念着无法放下的人那里。 “好了,不哭了。”轻轻笑着,易无忧松开诗画抬起手擦着她那梨花带雨般的脸,却发现面前的她似乎渐渐多了几重虚影,那依然闪着泪光的素颜是那么地模糊不清。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如锦和诗画此起彼伏地惊叫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无忧才渐渐有了意识,迷迷糊糊之间就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声。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小声却关切地问:“她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就大清早的时候,喝了些粥,其他什么也吃过。”答话的似乎是如锦,迷迷糊糊地也听不真切。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易无忧却怎么也听不清楚。问话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努力地想了半天,可那昏昏沉沉的大脑根本就无法连贯地去思考问题。印象中,只有夏侯沐才会才会那么关切地问如锦有关她的这些问题。迷迷糊糊中,易无忧以为自己还在润硕王府,还住在初荷院里。可是已经深埋了的记忆里,似乎是每次她病的时候,夏侯沐都不在身边。每次她病的时候,两个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同对方冷战着。头似乎是越来越晕,胀痛得厉害,整个脑袋嗡嗡直响。忍不住地*起来,易无忧努力地想睁开眼,可眼皮似乎坠了千斤重的东西,使了半天的劲儿却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后,一只温凉的手掌搭上了她的额头,让那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了一瞬的清醒。借着那一瞬的清醒,易无忧用尽了力气将眼睛缓缓睁了一条缝,看了眼那个坐在床边正摸着她额头的模糊人影,牵了嘴角微微一笑,缓缓挪动着那酸软无力的手臂,抬手覆上正要从她额上撤去的手。 夏侯沐,原来头痛到如此地步的时候能看见你呀?原来我病到连人都看不起的时候你才会在我身边?可是你不是娶了林嘉吗?怎么又到我身边来了呢?昏胀的脑子里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隔了片刻发现那只手不能再让自己感觉到温凉的舒适感,易无忧不满的“唔”了一声推开了那只手,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抬着那只沾染上她额头那滚烫感觉的手,楚汶昊呆呆地望着那个已经翻身又睡了过去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做梦了吧?梦见那个送了她那只玉笛的人吧?刚刚那瞬息万变,一时安心、一时满足、一时愁眉的样子,看得他心里忽然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莫名情绪。那个让她埋藏在了心里那么深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有的时候那么地要强,要强地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一手解决?而有的时候又那么地脆弱,脆弱地似乎是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吓得她魂不附体呢? 看着她那因为发烧而泛着红潮的脸上,那只显得更加红润的粉蝶,楚汶昊的心里的好奇越来越重。是个什么原因,才让她甘愿在脸上纹了这么一个东西呢?在西宁,可只有官宦家的女子贬入乐籍,才会被在脸上刺上这样一辈子也抹不掉的东西!而她是南夏人,难道南夏也有着这样的刑罚吗?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的身上,真的有了太多的迷让他无法得知。就连她的姓名,他也知道的不真切。她真的就是姓吴名忧吗? 看着那张如婴儿般熟睡的脸,楚汶昊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缓缓挪着手想去触碰一下她脸上的那只蝶。然而就在他刚触上的那一瞬,忽然听见如锦的一声轻咳。急忙收回手,楚汶昊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已经走进屋子里的她一眼,站了起来冷着脸掩盖了先前所有的情绪:“还烧着呢!仔细伺候着吧,有事只管开口。我用过晚膳再来瞧瞧,待会儿我会让人送了晚膳过来,你们就不必自己去厨房了。” “谢谢侯爷!”微微一福,如锦让开身,看着楚汶昊就要步出房门的背影忽然出声叫住了她,“侯爷,我家小姐不喜欢别人碰她脸上的那个东西。” 皱了眉转过身看着如锦有些犹豫的脸,楚汶昊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个丫头要和她说这个?即便是看见了他刚才的举动,也没必要这么和他明说吧? 绞着手指低了头,如锦心里挣扎了片刻后终于抬起头看着楚汶昊疑惑的脸:“我……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家小姐脸上,是被人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后,留下的一道横在脸上约有寸许长的疤!所以,即使后来我家表少爷给小姐纹上了蝶遮住了,我家小姐依旧觉得那是道疤!” 缓缓瞪大了眼睛,楚汶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里,居然是一道疤?好好的脸上,怎么会被人划伤呢?是谁和她有那么深的仇恨,要毁了她的脸?大概只有女人才会要去毁了女人的脸吧?难道这就是她只身一人带着两个丫头从南夏远来西宁的原因?带着越来越浓的疑惑,楚汶昊缓缓出了屋子,离开了东厢。 卷四 第十六章 心病怎可药石医 易无忧本不是体质弱的人,可这一烧却一直到了第二日天要亮的时候也不曾退下去。一个晚上,如锦和诗画就这么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她。晚膳过后,楚汶昊倒是真来瞧过一会儿,因为之前给她灌下去一些汤药,以为没事了也就不曾久留。陪在床边,看着她脸上一直不退的红潮,如锦的心里是越来越急。伸手不知试了多少次她额上温度,依旧是烫的吓人。 用来湿手巾搭在她额头上的水也不知换了多少浇,换地如锦终于没了耐性。揉搓着手指,来回不停地在屋里走动着,如锦深深皱起了眉头,隔了片刻终是一顿足昂起头就向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一把拉住她,诗画疑惑的很,“小姐还在烧着,这大半夜的不在身边伺候着,你是要去哪里呀?” 看了眼床上额头依旧搭着手巾,丝毫没有醒转迹象的易无忧,如锦的眉头是越皱越紧,就连说话也有些气急败坏:“我等不了了,烧到现在都不曾退。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怎么就还是昏迷不醒呢?小姐可从来不曾病地这么重过!我去找侯爷,再这么烧下去,我怕小姐的命都没了。” “你别去,我去。”把刚从易无忧额头上换下来的面巾交到如锦手里,诗画看着床上的易无忧,“夜路不安全,这个侯府就更不安全,还是我去,你去我不放心。” “好!”也不跟她谦让,如锦拿过手巾扔进了脸盆里揉搓着,“就跟侯爷说,小姐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烧越厉害了。” 点点头,诗画转身出了门:“行,小姐这里你照顾好了。” “你自己注意点。”叮嘱了声,如锦拿着那拧得半干的手巾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换下那个已经被额头捂热的手巾,细细擦拭着她的脸,整张脸都是滚烫,红润地有些不正常。无奈地叹了口气,如锦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这场病怎么就来得这么突然呢?似乎只是刮了阵风的功夫,她就倒了下去。 眨着困极了的眼眸,如锦刚要把换下来的手巾拿去重新湿了,就见易无忧忽然皱紧了眉头,摇晃着脑袋痛苦地*了两声,嘴唇不停地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急忙把耳朵凑到她唇边,如锦心里闪过一丝欣喜:“小姐,小姐你要说什么?” 叹息一般的梦呓模糊不清地传进了如锦的耳朵里,却是让她浑身一震,缓缓直起身子含了满眼的泪,一眨不眨地盯着又安静了下去的易无忧。抬起手捂着就要哭出声的嘴,如锦抖动着身子难以控制地哽咽起来。刚刚她听见的那几个是那么地模糊,模糊地都让她觉得怀疑到底刚刚易无忧有没有说过,可是明明清清楚楚听见了从她唇间飘出来的“夏侯沐”三个字。 慌忙地抹了泪,如锦拿着手巾走过去揉搓了起来。这场病早晚都是要生的吧?大事小事,接连不断地发生的这一系列变故被就让她心焦不已,被叶薇摔断了那笛子更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能撑到这会儿才病已经是她强忍着的了。 慢了手里的动作,如锦有些茫然地眨着那已是异常困乏的眸子,看着外面已经有些微弱天光的夜幕,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里默默地问着:“王爷啊王爷,就究竟是怎么看待小姐对你的这番情的?在你的心里,小姐究竟被放在了一个什么位置?如锦不信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可你所做的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每日见小姐人前言笑人后寂寥,我心里不忍。如果忘记真的能让小姐以后的日子好过起来,那如锦情愿她忘了所有,情愿你们俩都能忘记了过去!” — 诗画回来的时候却依然是只身一人,如锦问的时候却听她说侯爷听了她是话后,套了外衣就进宫找御医去了。果然是还没等到天大亮,楚汶昊肩上背着药箱一阵风似的拉着一个人进了东厢。 “侯……侯爷。”堪堪站稳了身子的老人,捂着快速跳动的心口抖着那已经白了大半的胡子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翻眼看着楚汶昊,“你……你是想要了老夫的命啊?你是年轻力壮,我把老身骨可经不起折腾啊!” 放下药箱,楚汶昊皱了眉头推着那个还在继续唠叨的老头儿走到床边:“玉太医,您还有口气能喘,她就要没气喘了。等你医好了她,我让人把我爹留下来的那几坛杏花香送到你府上去。” “是吗?”听到这么一句话,玉太医那花白的胡子又是一跳,忽然之间也不再那么喘了,挑了眉笑着眼指着楚汶昊狡黠地看着他,“好,可是你说的呀!我医好了她,你可得把你家里的那几坛杏花香都送我,让我算算,我可记得那年我看见了有一、二、三……哎呦,轻些、轻些……” 看着屋子的诗画和如锦急的都要哭了出来,楚汶昊终于有些不耐烦,沉了脸伸出手用力按在了玉太医的肩上,让他坐到床边。 “你小子,跟你爹就一个德行。”不满地指责着他,玉太医伸出手试了易无忧额上的温度,突然缩回来转头面色凝重地看着如锦和诗画,“烧了有多久了?” “昨儿……昨儿中午突然就晕了过去,后来就烧了起来,一直到……到现在也不曾醒过。”看着玉太医忽然之间的就变了的脸色,如锦心里一惊,说话也慌了起来。 “怎么早没看大夫?”仔细把着脉,玉太医的话语里毫无一丝先前的玩笑意思。 “侯爷给找了大夫,药也喂下去一些,可就是没一点起色。”握着如锦已经慌地有些发抖的手,诗画看着玉太医认认真真地答着。 “庸医,那儿找来的庸医?老夫的徒孙都要比他强。”捋着胡子骂了一声,玉太医伸手翻看了易无忧的眼白。 见玉太医仔细的诊断了一番,面色也是越来越凝重,楚汶昊也有些急了起来:“到底怎么了?是个什么病?严重吗?” 站起来取了药箱,玉太医摸索出一小瓶丸药交到楚汶昊手里:“溶在水里让她服了,待会儿我再开张方子……得,我还是去宫里给你抓好药让人送来吧,城里也买不到好药材。” 接过瓶子交到如锦手里,楚汶昊依旧是皱紧了眉头疑惑不解:“到底是个什么病?” 捋着胡子摇摇头,玉太医轻轻叹了口气:“身子上的病,几副药下去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可她这心里郁结了这么久的病,怕是难治呀!” “什么意思?”一句简单的话,听在楚汶昊的耳里却是有些难以理解。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玉太医撇了下嘴:“什么意思?心病,心病怎么医?她那是心病。本来一直隐忍、压抑着,忽然有一天受了刺激,一股脑就全爆发出来了。”说道这里,玉太医忽然皱紧了眉头看了屋子里已经忙碌起来的两个丫头,又转向躺在床上的易无忧,“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了这么重的心病?” — 送走玉太医,楚汶昊又踱回了东厢,脚步沉重。心里有着同玉太医一样的深深疑惑,她心里哪来压抑了那么久的心病呢?装在她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居然埋在了她心里这么深,深地用力一扯就撕下了一片心头血肉,似乎连带着灵魂都被扯地有些支离破碎。那个人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才会让她似乎是逃一般地来了西宁,却依旧那么深地用着情呢? 心里似乎有些牵引着的疼痛,楚汶昊刚进了屋门就听见诗画惊叫了起来:“如锦,如锦你怎么了?” 急跨两步走进去,就发现如锦已经站立不稳地倒在了诗画怀里,却依旧努力地想站直身子:“没……我没事儿,给小姐喂药吧!” “你们俩都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看两个丫头都是双目通红,面色泛着暗暗的青灰,楚汶昊轻轻一笑,“我可不想你家小姐好了,你们俩却病倒了。” “侯爷,可是……”如锦还欲说些什么,楚汶昊却轻轻打断了她的话。 “诗画,扶着她去休息吧!你们都累了一晚,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再来照顾你家小姐,这里暂时有我呢!”口气平和,楚汶昊的脸上是对她们少有的和颜悦色。 扶着似乎随时就要倒下去的如锦,诗画自己的腿也有些发软:“是啊,侯爷说的不错。要是小姐醒了,咱们俩却没力气照顾了,那怎么办?” 无力地点点头,如锦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要没了力气,用那轻得连自己都觉得听不清楚的声音说着:“那……那就有劳侯爷了。” 两个丫头似乎真的是累了,一直睡到晚才醒。玉太医派人送了药来,楚汶昊让人熬好,分了几次才给易无忧喂下去,喂的时候也总是会溢出来。将她揽靠在怀里,慢慢喂着药,仔细地擦拭着那总是溢出来的汤药,楚汶昊无奈地摇摇头,似乎从来就不曾这么伺候过别人呢!第一次这么细心地照顾一个人,居然是这个被他抓回来的“俘虏”。一连发了几身的汗后,易无忧似乎好了许多,烧也退了下去,只是依旧昏迷不醒地睡着。 暮色降临的时候如锦和诗画醒了过来,楚汶昊回去休息了一阵子,天要亮的时候又过来跟如锦还有诗画换着照顾易无忧。看她还是那昏迷不醒的样子,楚汶昊除了叹息也说不出来其他的来,她的心病似乎真的已经重到了难以医治的地步了! 坐在左边看着依旧是黑乎乎的天,楚汶昊心里有些惆怅,埋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也悄悄地爬上了心头。当年叶紫过世的时候,他不也是那么地生不如死吗?若不是因为还有个忆儿,他不也厌弃了这世俗吗? 正自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微弱却柔情无限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你醒了?”心里一喜,楚汶昊笑着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易无忧近前的那一刻,却发现她那含着深深情意的水眸在一瞬间黯了下去。顷刻间散了满脸的柔情,就连声音也忽然间变得有些冷:“原来是你呀。” 卷四 第十七章 怎可直言语不讳 胀痛的感觉渐渐缓和了下去,脑子里也清醒了许多,可依旧还是有些糊涂。醒来的时候看见站在窗边人的背影,以为还是身在润硕王府的初荷院;还是躺在那张淡粉罗帐的雕花大床上,也就自然而然地以为站在窗边的人就是夏侯沐。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踏实的甜蜜感,好像她生病的时候他就曾这么守着自己过。昏迷着时候也感觉到了身边有个人一直在照顾着自己,一直以为就是夏侯沐,所以也就放任自己那么睡着。心里只想着,若是就这么病着,他就一直陪在身边,若是醒来了或许就发现只不过一场虚梦而已。 醒过来后发现那依旧未曾的消失的身影,似是忽然就放下了那一直揪着的心,柔柔地唤了那么一声。可当那人转过身来,看清了那张脸的时候,那还有些糊涂地脑子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原来终究还是如梦一场。本来还有些发烫的身子,顷刻之间似乎被一道冷风灌进,游走在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之间,让她全身忍不住地一阵战栗。 听了那忽然就冷了声的一句话,楚汶昊的脚步一顿、面色有些僵硬,可还是笑着脸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伸了手就抚上她的额头:“好了,烧退了就好。你若是再不醒,可真要把那两个丫头急死了。” 本想转了头让开他的手,可一怔之后易无忧却是一动不动,若是让开了反而觉得尴尬:“她们俩人呢?你怎么会在这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忙的累了,刚刚我让她们休息去了。”看着她依旧是很疲惫的样子,楚汶昊放轻了声音微微笑着跟她解释,“天就要亮了。你肚子饿吗?还是想要喝水?” 静静地看着就在眼前的那张写满关切的脸,易无忧心里却是渐渐地痛了起来,眸子里缓缓蒙了一层水雾。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做俘虏的人,在她病的时候居然会这么照顾着她?而她心里牵着、挂着的人,却从不在她生病的时候出现呢?每次都是离地你那么远远的,像是怕染上了她身上的病一样。忽然间又想起来了那次魂附于了尘的佛珠里,受了那烈焰焚身之痛回来后,得到的却是他那冷如万年寒冰的一句“你回去吧”。念及此,泪已是无声无息地漫过眼角悄然而落,那点点愁绪随着滴滴热泪汹涌翻腾着袭上了整个心头。 就那么看着她那明明是望着自己,可眼神似乎已是穿过了自己飘向了那远不知处的地方,楚汶昊的手缓缓地揉皱了床上的褥单。又想到了那个人吧?先前也是将自己当成了他,才那么轻柔地唤了那么一声吧?无奈地一笑,楚汶昊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给你倒些水吧!” “不用。”听了这句话,易无忧忽然之间醒了过来,挣扎着就要坐起身子,“我自己来,总是麻烦你,那多不好意思。” 看着她倔强地撑着手臂,笑靥如花,楚汶昊又是无奈地一叹,扶着她坐了起来。刚刚还病得不省人事,才醒过来就已经倔的跟头牛似的。女人嬗变这话,似乎不假。 — 刚下了床双腿又是一软差点摔了下去,幸好楚汶昊在一边急忙扶住了她。尴尬地笑笑,易无忧看着他忽然问:“我睡了多久了?” “睡?”这一问到让楚汶昊有些哭笑不得,“你那是昏迷不醒近两日了,大家都担心的要死,你却说是睡?” 又是尴尬地朝他笑笑,易无忧由他扶着慢慢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慢慢喝了起来。不沾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一口下去之后才发现口干舌燥地难以忍受。管不了那么许多索性拿起茶壶,就着壶嘴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直到把壶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才满足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站在一边的楚汶昊也只有摇头轻笑,看着她缓缓地走到窗前推开了那道只被开了小半的窗户,张望了两下后忽然退回两步惊恐地望着自己:“外……外面有人。” 急跨两步走到窗前,看着那已是蒙蒙亮的院子的真的站了一个人。凝神望去,对上了那个人的眸子,楚汶昊心里是真的一惊:“您……您怎么来了?” 院子里的人见自己被发现了,不仅不走反而是缓缓地挪到了窗前,看着屋子里的楚汶昊一眼,接而转了眼一眨不眨静静地凝视着易无忧。 缓缓皱了眉头,易无忧也同样望着窗外的人,线条硬朗的轮廓、端正的五官,看样子许是有三十多岁。可从他的身上,易无忧能感受到的,只有一股强烈的霸气。那眼神,与当日在云漠城上,夏侯沐的眸子里流露出的那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居然是一无二样。心里猛地一怔,易无忧似是已经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刚刚,楚汶昊不是那么恭敬地对他用了敬称吗? 细细地瞧了易无忧一阵子,窗外的人缓缓转了眼又看向楚汶昊,眸子里的冷冽一闪而过:“昨儿天不亮,就一阵风似的把玉太医硬架回了府里,连早朝也不曾去。我以为府里是谁得了不治之症,听玉太医回去一说才晓得只不过是一个偶感风寒的丫头。本是不信,如今一看还真是。” “我……”听了着不疾不徐地一段话,楚汶昊面色一僵,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隔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有些讨饶地叫了声,“表哥!” 一听这两个字,窗外的人忽然一挑眉有些惊讶,但脸色却缓和了许多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寒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一次你败阵而回,可已经有好几个人呈本参你了。你倒好,不仅一言不发,昨儿更是连早朝也不去上。怎么,就是为了这么个丫头?你要是想续弦……” “表哥!”突然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楚汶昊微微皱了眉头,有些不自然地看了易无忧一眼,却发现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的人。 窗外的人倒是一怔,没想到他居然打断了自己的话,面色也渐渐有些难看,说话的语气也回到了先前的寒凉:“有人说你在云漠城的时候,被人用一只羽箭就吓地不战而逃、撤军而回。你倒是给我个合理解释,说说是为什么。” 眉头是越皱越紧,楚汶昊缓缓低下了头:“我不是说过,南夏北军经过整顿已不可同日而语。败我先锋军,生擒先锋将领已是让士气大减;闯我军营毁我粮草,更是雪上加霜,久战无益。” “哼!”冷哼一声甩了衣袖,窗外人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似乎已经蒙上了一层清霜,“这话要是别人说了,我信。由你说出来,叫我如何信得?不要以为你叫我一声表哥,我就真的办不了你!” — 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表兄弟俩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易无忧微微一笑摇摇头。楚汶昊怎么会说出来他不战而退的原因呢?窗外的人许是也已经晓得了,就想逼着他自己把话交代清楚,可他却就是不说。 “这一仗你败了,自有其他人去赢回来。”见他半天不答话,窗外的人缓缓睁大了透着寒意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我西宁可不止你远督侯一个人会打仗。大不了……” “为什么要打仗?”窗外人的话还未曾说完,易无忧已经忍不住打断了他,“赢了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打来打去,苦的都是老百姓,有意思吗?” 一番话同时震住了两个人。窗外的人根本就不曾想到屋子里那个丫头居然会开口说话,而且一出口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楚汶昊更是吓得猛地抬起了头,惊恐地望了她一眼又望着窗外那个脸色已经发黑的人。 “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是你说的?”跨了两步挡在她和窗外人的中间,楚汶昊皱紧了眉头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 缓缓抬起头看了眼楚汶昊焦急的脸,易无忧的心里忽然腾出一团火:“我要命,我怎么不要命了?我就是要命才说这话。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可就是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你打来我打去,才害得老百姓心惊胆战、颠沛流离,饱受战火的折磨,过不得一天的好日子。” “真不要命了?”盯着她那好不畏惧的眼睛,楚汶昊沉声说着,恨不得立马堵了她的嘴,“你知不知道他……” “好大的胆子!”楚汶昊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窗外的人已经出了声。 只是这一句听似夸赞的话,却让楚汶昊浑身一颤,霍得回头望着他已经风平浪静的脸。然而这样的表情却真把让楚汶昊吓地有些不知所措,这风平浪静的脸下面掩藏着的却是无法预料的惊涛骇浪。急跨两步走到窗边,楚汶昊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子外的人,就连说话也有些发颤:“她……她年纪小,不懂事,胡说的。” “胡说?”窗外的人却一声冷笑,“我看她倒是义正言辞,说得很有道理。” 看着一里一外表情截然迥异的两张脸,易无忧静着一张肃穆的脸:“我没胡说,也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说出了一个普通老百姓最真实的想法。可如果皇上连百姓都不顾了,那还怎么做皇上?” “你还当真是不想活了?”一声爆喝夹着雷霆万钧之势炸响在清晨的远督侯府里,惊了依旧沉睡在这个寂静晨幕里的所有人,似乎连那花树也被惊地摇摆不停、瑟瑟而响。 卷四 第十八章 生有何欢死何妨 黎明前的黑暗终是那么地静寂,与那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同样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屋里屋外,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暗流涌动,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稍不留意之下一个火星儿就能引起一场不可知的惊天变故。 窗外的人依旧是漠无表情的盯着易无忧,只是那一双眼睛已经漫出浓浓的杀意。里面的易无忧也同样静着脸,却是难掩倔强地微昂着头,眸子里有着淡淡的怒。三个人里也只有楚汶昊皱紧了眉头,不时地看看易无忧又看看窗子外的人。 “你怎么又犯了这个倔病呢?”按着她的肩头,楚汶昊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说着,“快认了错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他真的是皇上。” 听了这话,易无忧猛地抬起头怒着眸子盯着他的眼:“我知道,不知道的话也不会说刚刚那句话。民乃国之根基,连根基都不要了,国家还怎么能治好?” 忽然用力捏紧了她的肩膀,楚汶昊已经有些不耐烦,说话的语气也恶劣起来:“你能不能不说了?你要是真不想活,我现在就结束了你。” “朕的面前,也轮到你来决定人的生死了?”静了许久不曾说话的人,终是说出了淡如风的一句话,直言不讳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皇上……”转过头堪堪叫出两个字,楚汶昊的心里慌乱地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句话,无疑让他绝了保住她的念头。 站在那里缓缓捏紧了拳头,易无忧的心也是难以平静。皇上?他真的是西宁的皇帝。那个害的了尘和清荷郡主,天涯各处、永难相见的罪魁祸首?因为他,那本该幸福一生的两人一个遁入空门伴青灯;一个金丝囚笼锁终生。南夏的皇帝从来不曾想过当年的那步棋不仅没有让两国交好,反而是连年争战弄得民不聊生吧?夏侯靖涛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每年的战事也都是眼前的这个西宁皇帝挑起的。有这样的一个皇帝,怕是西宁的百姓也是怨声载道。 “乐籍贱婢?”隔了片刻,窗子外的声音微微上扬,冷冷地一声笑,“汶昊,为了这样一个贱婢,你居然一再地顶撞朕,你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那冷笑着的脸,看得楚汶昊再次皱紧了眉头,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答道:“她……她不是西宁人。” “是,我不是你西宁人,也不是你口里的什么贱婢!”那“贱婢”两个字让易无忧一瞬间愤怒到了极点,瞪着燃着熊熊怒火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瞪着他,“我是南夏人,就是从那个被您下令攻打了一次又一次的云漠城来的。” 窗子外那本已熄了怒火转为蔑视的眸子,一瞬间又闪过一道寒光微微眯了起来:“南夏人?哈哈哈……你若真是我西宁的乐籍贱婢,看在汶昊的面子上或许朕还能饶了你。可你偏偏是南夏人,那就休怪朕冷血嗜杀了。” 缓缓睁大了眼睛,易无忧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为何一说到南夏人,他就那么咬牙切齿?他的皇后不就是南夏人吗?可为什么……想到这里,易无忧更是疑惑,按理说因为联姻,他和南夏应该是和平相处才对,可为什么反而是年年派兵攻打南夏边境,而说到南夏的时候又是带着这么深的仇恨呢? 与此同时,楚汶昊也是忽然瞪大了眼睛。那句话,不就是下了斩杀令吗?刚刚,只是怕他因为她脸上的东西把她当成乐籍贱人而送去青楼,才说她不是西宁人,可谁晓得她居然直接接过话说自己的南夏人?南夏人!殊不知,西宁的这个皇帝是有多么地憎恨南夏人!她这么一说,直接就是把自己送上了死路呀! 撩起袍角,楚汶昊突然单膝跪地昂起头看着窗外的国君:“皇上,微臣求您收回刚刚那句话。她是微臣带回来的,微臣定要护了她的周全。” —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还站着的两人的意料,易无忧的手微微一抖,心里竟也跟着一颤,呆呆地望着跪在地上人的背影。脑子里,那已经远了的记忆中似乎还记得,在某一个冬日的晚上,在那个已经接近沦为冷宫的和阳宫里,她也是这么大胆地顶撞了南夏的皇帝。那时候,她身边的那个人也震惊;也怕她掉了脑袋,可却也不曾为了她而曲了他那高贵的膝。而眼前的人,居然是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汶昊啊汶昊,你真是让朕失望!”似是重重的叹息,窗外的人抬起手搭在窗台上用力握紧,“为了她,你居然想也不想就跪下了?西宁王朝那个不晓得,那个孤高的远督侯膝下有金,就是见了朕也少跪,今日你居然……” “皇上,我不能无缘无故害了她性命,而且……而且……”皱紧了眉头眼神闪烁,楚汶昊不知该不该说那一句话。 “而且什么?”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窗外的人也皱起了眉头。 “而且,她现在是忆儿的娘!”一句憋着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楚汶昊抬高了头看着站在窗外,在已亮的天光下忽然之间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心里刚刚漫上来的一丝酸楚被这几句话顿时震地无影无踪。愣愣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易无忧的眸子瞬间一片朦胧。移步拉起他后,对着窗外的人缓缓跪了下去,声音平缓,没了先前的倔强和怒意:“名女不该顶撞皇上,以致龙颜大怒。今日之事,错全在小女子一人,小女子自知罪不可赦,只求皇上莫因此事而迁怒远督侯。侯爷乃国之栋梁,为西宁立过汗马功劳,且又是皇上表亲,只望皇上赦了他先前的不敬之罪。” 静静的跪在那里,易无忧的心也是一样的平静。她不能欠了楚汶昊的,虽然楚汶昊一直口口声声称她是俘虏,对她也一直是那么凶神恶煞的样子,可却从来不曾做出什么真伤害她的事情,反而是处处照顾、处处庇护,而此时更是为了她顶撞了皇帝。她又怎能置之不理,还咽不下那口气,倔着那个臭脾气呢?若是西宁皇帝真的赐她一死,也正好给了她一个正正当当离开这个世上的理由。 听了她这平静地有些怕人的一番话,楚汶昊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迅速蹲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你疯了是不是?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照顾忆儿的吗?想要反悔了是不是?我还没答应,你休想!” 看着他有些惊恐的眸子,易无忧忽然轻轻牵出一抹笑:“楚汶昊,我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虽然你这个人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总被人说是杀人如麻、手段毒辣,可在我看来你有情、有意,有着一腔热血。我做不了忆儿的娘了,你还是好好地真为他找个娘吧,也为了你自己。我本就是了无牵挂才来的西宁,什么样的结果对我来说无所谓。到时候还劳烦你把诗画和如锦送回南夏国都云罗城。如果我还能留下一些骨灰粉末,让如锦带回南夏撒进红河水吧,千万不要把我埋了。” 一番话说的是如此的平静,明明是在交代后事,却还是笑着脸。楚汶昊皱着眉头、唇角翕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满身正义,用那张弓那支箭射落了他头上的皮帽,却也射中了他的心魂。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看见了那个让他情系一生的人,她们是那么的相像。眸子里都有着一股倔强不屈;都是用那一张长弓震慑千军,可是现在他发现她们俩还是有着太多的差别。叶紫不会说出那一番家国百姓的大道理;叶紫随军而战只是为了他,而她站在战场之上似乎为了南夏的百姓不收外族侵略。两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然而这一刻,眼前这个一心求死的人居然也让他那么地放不下。 “皇上……”看着她似乎还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楚汶昊心里忽然打定了主意决定赌上一赌。蹲在地上顺势跪了下去,不再是单膝,“皇上若是真的要杀她,那就也捎上微臣一起吧!” 偏了头睁大眼看着他那刀凿一般坚毅的侧脸,易无忧的心里忽然间翻起一阵狂风,吹得她心头一阵寒酸,突然就忍不住地流下泪来:“楚汶昊,你这是何苦?我不想欠你的。” 却是轻轻一笑,楚汶昊的脸上漾出一抹从未有过的轻柔笑意:“我欠你的。我在你身上看见了她的影子,所以想方设法地把你带了回来;还鬼迷心窍地逼着你做了忆儿的娘,却害的你被薇薇再三地奚落羞辱,还摔断你当做命根子一样的笛子,此时却要害你丢了性命。如果我不曾带你回来,也就不会有这一切的事情。我陪你一命,也正好让我有了去地下找她的最好理由。我若跟她说我是给人陪命才能跟她团聚的,她一定不会怪我那么不负责任的丢下忆儿一个人!” “好,好!”拖长了尾音的两个字“好”字从两人的上方缓缓响起,窗外的西宁国君冷着那罩着寒霜的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个默默流着泪、一个轻轻笑着的两人,声音平缓听不出丝毫的波动,“你们俩倒是情深意重,那朕就成全了你们的情深意重。再给你们半日的光景,午时,朕自会派人准时锁了你们送去天牢。” 卷四 第十九章 有朝一日锁囚牢 巳时过半,侯府就闯进了一队精兵,一句话也不多说直冲东厢。府里上下一时间像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不明所以的都赶去了东厢的门口。听虹栀说东厢被兵围了时候,叶薇顿时一愣,隔了片刻后终于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地带着虹栀就往东厢走去。一路上都是笑,可叶薇那眸中却闪着如魔般的凶光。然而还未到东厢,远远地看见被锁了押出来的人时,叶薇心里满满的愉悦顿时被震惊打散地无影无踪,呆愣着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易无忧总算知道了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午时,不曾早一刻也不曾晚一分。看着手脚上那铁黑的镣铐,易无忧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她倒是用手铐铐过不少人,可却是第一次被别人给铐了,居然还是这古代的沉重镣铐。 “你满心满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笑?”看着她那忍不住的笑,楚汶昊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到底是知不知道就要没命了? 摇着手,踢踏了脚,慌地那镣铐哐当直响,易无忧更深了笑看着楚汶昊:“唉,你不知道,以前都是我铐人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给铐了呀!” 周围听见了这句话的人都是一愣,疑惑地打量了她几眼。楚汶昊也不例外,难道南夏还有女捕快不成? 正在被人押着走出屋门的时候,诗画那怒极的声音有从房里传了出来:“你们一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锁了我家小姐?还不快放了我,你们要是敢动我家小姐一下,我定要你西宁鸡犬不宁。” 听着诗画那好气又好笑的一番话,易无忧无奈地摇摇头,对着那个领队的人微微一礼:“再给我点时间,我跟她们说几句话。” 看着她淡笑着的脸,领队的人微蹙了眉转眼又看了楚汶昊,而后点点头。拖着那哐当直响的脚镣缓缓走进屋子里,看着被人点了穴安坐在椅子上怒着眸的诗画和缓缓流着泪的如锦。寻思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而一笑:“若是这次,真的就回不来了,你们俩记得回南夏去,去找我爹。相府虽然落魄了,至少也是个安身之所,我爹不会放任你们不管的。” “小姐……”摇着头任大颗的泪珠滚滚而落,如锦已经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轻轻叹了口气,易无忧的心里却是异常平静:“如锦,回去替我照顾爹一段时间吧!也替我去看看姐姐,帮我看看她过的好不好。然后,找给能跟你相守一辈子的人嫁了。诗画,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是回到你家爷身边吧,他那里需要你。” 睁着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诗画那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漫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去,缓缓抽泣起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盯着不停哭泣的两人看了最后一眼,易无忧忍着心里的不舍,终是一扭头转身而去。可走了两步忽然停住,隔了片刻才用那飘着淡淡凉意的声音解脱一般地低语着:“诗画,如果能见到他。烦你告诉他,不论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辈子,我易无忧不怨不悔,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 嘴角一直弯着一抹笑,易无忧缓缓地走着,心里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相反地却觉得是即将得到解脱。有些人怕死,可死又有什么好怕呢?活着才可怕呢!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如此都不怕,还怕死吗? 可走出东厢没几步,一声刺耳的怒斥突然响了起来。一身红衣的叶薇排开众人冲到楚汶昊前面:“姐夫,姐夫这是怎么了?你们好大的狗胆,侯爷你们也敢抓?” 领头的人听见这声骂,顿时皱了眉头冷着脸向身边的人使了眼神示意去拉开她:“叶小姐,如果不是领了圣谕。卑职就是有再大的狗胆,也不敢闯进侯府来抓了侯爷。还劳烦小姐让让,卑职还得回去复命。” 被人牢牢抓紧了胳膊,叶薇努力的挣扎扭动着,忽然一转眼瞪着易无忧:“是你!是你是不是?是你害的我姐夫,你这个贱人……” “薇薇!”沉喝一声打断她的话,楚汶昊寒了眸瞪着她,接而又软了眼神无奈地看着她,“别闹了。以后如果我不在了,替我照顾好忆儿。还有,和轻翔好好相处,他毕竟是你哥哥。” “姐夫。”忽然散了满身的戾气,叶薇忍不住痛哭起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押走。 — 被送进那个大牢,听见那落锁的声音,易无忧忽然想起来以前的电视里总是会放,当某个人被送进监狱后,镜头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拍着那一个孤单前行的落寞背影,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而就在此时,忽然之间就是“哐当”一声铁门被关上的巨响。紧接着,那人猛地回头呆呆地望着那关上的铁门久久回不过神。 看着那落下的锁,易无忧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摆出那样的表情呢?不管怎么说,以前是兵,现在却成了阶下囚,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看着她表情怪异的脸,楚汶昊忽然一笑:“没进过大牢吧!” “进过!不过以前都是我送人进。”不假思索的答了他的话,易无忧打量着这间牢。不算是很小,一张小桌、两张凳子两张床,看来这个牢似乎是为了他们俩“特别布置”的。两人高的地方有一个小窗,透进来的光也算能照亮整个牢里。 “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走到床边坐下,楚汶昊对她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你还铐过人?送人进过大牢?” 听了这话易无忧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走到另外一张床边坐下,忽然一笑:“我以前女扮男装在南夏做捕快,送了好些人进牢。没想到呀,现在让人给送进来了,还是犯了死罪。” “当真如此?”听着似乎是合理,可楚汶昊还是有些怀疑。 “那还有假?想当年,南夏云幽城出现一个少年神捕,人称无忧公子夏侯易。”也就一句话,易无忧说得却是眉飞色舞,那架势赶得上茶楼里说书的先生,“便是现在去云幽城,大概还有人晓得我无忧公子的大名呢!” 忍不住地有些想笑,楚汶昊还不知道她居然也会这么吹牛:“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到了云漠城打仗去了?还跑来了西宁?” “后来?”忽然僵了笑容,缓缓退了脸上的笑意,易无忧的思绪又飘回了那年夏夜的靖禄王府——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地方。她和夏侯沐的所有,都是从那里开始,就那么纠缠着、牵扯着,悲过、喜过、爱过、恨过、伤过。而如今,一切都过了。 “后来,我被人折断了羽翼失了自由。”些许茫然地叙说着,易无忧也不知是说给楚汶昊听还是在自言自语,“过着那能消磨掉我所拥有的一切的日子,可我却不想逃,就那么心甘情愿地过着我本不喜欢的日子,让它消磨了我的所有。等到我鼓起勇气又得到自由之后,我才发现什么都变了,以前的我再也找不回来了。我的羽翼、我的锋芒,全都被磨平了。” 听着她缓缓的叙述,楚汶昊微微皱了眉:“是因为送你笛子的那个人?” “是啊!”重重地一声叹息,易无忧茫然无奈地低头一笑,“我为了他,改变了我的所有,变得连我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了。可最后又能怎么样?他还是娶了别人,还是要去做他自己的事情。我帮不了他,当然也不能拖累了他。我不喜欢和别人争什么抢什么,既然那个姑娘喜欢他又能帮他。我又何苦去增加他们的不快呢?” “所以,你就来了西宁?” “嗯,来了西宁,走的远远的,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见他们了。”依旧是那么笑着,易无忧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可语气里终究还是有着淡淡的悲凉,“过去的就过去了。其实还要谢谢叶薇,谢谢她摔断了那支笛子,也摔死了我那颗未曾死绝的心。以后再也不用想着、念着了。不过以后还真是没机会想着念着了,你们那个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要了我的命呢!我真是替黎皇后不值,嫁给这么一个残暴的人!” “你认识黎皇后?”挑了眉看着他,楚汶昊不知道她居然还认识黎皇后。 “呃……”微微一愣,易无忧转眼一笑,“不认识。可是南夏人都知道西宁国后是南夏嫁过去的安国公主。我身为南夏人,当然会替她不值。” 又是一句让楚汶昊难以相信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他可不信只是这样,她的话让人难信却又挑不出大的毛病,一直都在隐瞒着什么。她的身份;还有那个人的身份;现在她和黎皇后的关系又让他不得不怀疑。黎皇后嫁来西宁也有十年了,以她这样的年纪如果不是有着什么特殊的身份,又怎么会晓得? “你到底认不认识黎皇后?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忽然窜到她面前,楚汶昊盯着她的眼急切的问着,“不要再隐瞒什么了,如果你真的认识黎皇后,或许她能救你一命。” 卷四 第二十章 心死神伤回天难 这一句话让易无忧那本已不抱任何希望的心忽然亮起一道光,转瞬却又黯了下去。死了又怎么样?活着,又能如何? 看着楚汶昊的眼睛,隔了片刻还是慢慢地来了句:“那天去安国寺,倒是见过她一面,不算认识。” “仅是如此?”似是还觉得她是在刻意隐瞒,楚汶昊急的皱紧了眉头。 看了他焦急的眸子,易无忧垂了眼无奈的点点头,隔了片刻后复又抬起来,眸子里有着些许恳求:“楚汶昊,你去和皇上认错吧!皇上是你表哥,只要你认错了,他不会真的杀你的。他只是一时气愤你顶撞了他而已,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那你呢?”紧紧锁住她的眼睛,楚汶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就不要命了?你若是死了,如锦和诗画怎么办?她们俩该去哪里?我把你带回西宁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楚汶昊,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轻轻地叹着,易无忧真的有些厌倦一次次的“死而复生”,“可是,那么多次我就是没有死掉,我嫌烦了,我倦了。如果这一次我真的死了,我还要谢谢你们那个皇上。” “那么他呢?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知道你死了,会怎么样?”那突然之间就显得倦怠的脸,看得楚汶昊心里一窒。 死过很多次?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而且似乎对这个人世如此的厌弃?她和他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纠葛?让她曾经那么无怨无悔地跟在他身边,却又不惜离他而去?在那个人的身上,她究竟倾注了多少、多深的情,才能爱到甘愿放手?原本以为自己对叶紫的难以忘怀已是用情至深,可与她一比却显得那么的不堪。她能做到放手,而自己呢?若当年叶紫不是香消玉殒而是变心而去,自己也能做到潇洒放手吗?怕是不能吧! 缓缓站起来转身抬头望着那唯一透着光亮的小窗,易无忧的心里忽然之间有着些许空荡荡的失落:“我不知道。或许会难过吧?我和他之间,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是有情还是无情!若说无情,他疼我、宠我,包容我所有的坏毛病,对我是细致入微,照顾的无一不周全;可若说有情,却在我爹失去了一切什么也帮不上他之后,转眼就娶了其他人,对我的走不曾说过一个挽留的字眼。我曾经拼死拼活地回到他身边,却只得了他无情的冷眼。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不要他了,我也要不起他了。” “可你却依旧这么牵挂着他?”居然、居然是这样!那夹着些许悲凉的淡淡叙述听地楚汶昊的心里有些微微的痛,却是为她感到深深的不值。 “是,依旧牵挂着。”淡淡的语气,依然是平静毫无一丝的波澜,让人听不出是在说着她自己的心酸,“所以我被叶轻翔劫持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怕,当时我和他说的那句冠冕堂皇的话似是大义凛然,其实也不过是我为自己找个在那个人面前死的理由。当时我心里就想,如果我死在他面前了,他一定能记得我,记得我是为了他死的。” “值吗?”其它的话,楚汶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这么做。 “不值。却爱了!”盯着高墙上唯一的一扇窗,看着那仅有的一方天空那抹清澈的蓝,易无忧弯着嘴角心里却有着一丝甜蜜和满足。不值,当然是不值!因为他夏侯沐,她家里的那么多人非死即伤,没有一个还是好好活着的。可是却爱了,爱得不自觉,却那么的深。深到想去抹了那些爱的时候,竟然是非要连皮带肉地扯掉自己的心魂。那样的痛她受不了,即使受下来也是生不如死,所以情愿带着对那个人深深的爱死去! 坐在床上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楚汶昊的心里难以平静。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多么充分的理由呀!如果爱还要看值不值,那就根本不是爱!那个人不值得她为他那么做,可是因为爱,所以她无怨无悔地做了。如果不爱,怕是就算是值得,也不会去做吧! — 一连三天,除了每餐送饭的人会来,居然不曾有一个人来过。牢里自是不比外面,易无忧本就生病未愈,一层薄被根本就抵不住牢里的寒凉。熬了两个晚上后终于经受不住这牢里的寒湿气,又渐渐地烧了起来。却把楚汶昊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喊了很多次外面的狱卒却没人搭理他。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烧着,便把自己那张床上的被褥也一起裹在她身上。可即便如此,易无忧亦是一时浑身发热、一时冷的发颤。 守在床边看着易无忧又一次蜷缩着身子,脸色苍白冷地浑身直颤,楚汶昊终是一咬牙,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那身上的凉意顿时让楚汶昊也浑身一颤,再这么下去,怕是等不到皇上下斩杀令,她就要没命了。心里正自着急着,那本是感受他身上暖意向他靠来的易无忧忽然又*起来挪开了身子,没过片刻脸上又烧得绯红一片。 就这么折腾着一直到晚,易无忧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见她如此,楚汶昊的心里是越来越着急。正盘算着到底该要如何时,却听见一个轻却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门!” 心里一怔随后却是难掩的欣喜,跳下床来直奔门口看着牢外那个头戴金凤流苏冠、身着富贵牡丹百花锦霞衣,却是肃穆着脸的人,匆匆跪了下去:“罪臣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淡淡的一句话,黎皇后却看了身边的人,“本宫让你开门,为何到现在都还杵在那儿?” 声音不大,却吓得那跟在身边的狱卒嘭地跪了下来:“娘娘恕罪,皇上有吩咐过,除非得圣上手谕,要不谁来了也不许开门。否则的话,要小人提头去见。” “既是如此,那本宫现在就要人砍了你的脑袋。”依然是声音平缓的话调,黎皇后的眸中却闪过一丝森然。 “娘娘。”吓得顿时瞪大了眼睛,跪在地上的人犹豫了片刻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开了牢门。不开,现在死;开了话,或许皇后还能保住他。 走进牢里拉起依旧跪在地上的楚汶昊,黎皇后皱紧了眉头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被关了起来呢?若不是薇薇哭着跑来了宫里,我还不知道你被关了起来。” “娘娘,此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不过现在却有个要紧的事情需要娘娘帮忙!”看见黎皇后,楚汶昊心里顿时有了希望。只要黎皇后能出面,他和易无忧就多了许多的生机。 “对了,那个姓吴的姑娘呢?”看着虽有火把照亮,却依旧显得黑暗的牢里,黎皇后张望了一番。 先是一愣,接着却是一喜。楚汶昊急忙走到床边:“娘娘,微臣就是找你帮这个忙。她本就病了,牢里又寒凉。呆了两日就已受不住,今日又烧了起来。我怕她在这么烧下去,等不及皇上砍她的脑袋,她就没命了!” 急跨两步行至床边,黎皇后伸手抹了她的额头却被吓了一跳:“怎么烧的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叫人呢?” “叫了,可娘娘觉得会有人理我吗?”一句话似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楚汶昊转脸寒了眸瞪了门外的狱卒一眼。 “行了,不说这些。抱上她先去朝凤宫。”吩咐了一句话,黎皇后转身步出门外冷眼看着门外的狱卒,“告诉皇上,有事的话去朝凤宫找本宫说。” “娘娘……”惊恐着双眸堪堪叫了一声,就见牢里楚汶昊已经抱着易无忧跟上了已先行走去的黎皇后。 — 朝凤宫,人进人出、忙忙碌碌。玉太医又是被人急急忙忙地硬架过来的,本以为时候黎皇后得了病,一来看见楚汶昊却是心里一怔,可看到被安放在凤榻上的易无忧更是皱紧了眉头。皇上派人锁了楚汶昊朝里现在都晓得了,可没想到却没皇后给救了出来,居然还有他上次看过的那个心胸郁结成疾的丫头。替她把脉、施针,又派人去熬药,忙碌了一番后玉太医已是满头大汗。 “怎么样?有没有事?”一把拉住正在擦汗的玉太医,楚汶昊急的眉头已经拧到了一起。 “你小子,想扭断我这把老骨头?”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吃痛地揉着,玉太医眸子里是恨不得掐死他的神色。 见他们俩如此,黎皇后有些无奈地皱紧了眉头:“玉太医,到底怎么样?” 听到黎皇后的问话,玉太医立时抱拳正色答道:“微臣上次替这位姑娘看过一次病。那时是心胸郁结,积压成疾。而如今,虽是心结已平,却是……却是……” “却是如何?”听他吞吞吐吐的言语,黎皇后本已皱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却是……却有着求死之心,无生存之意呀。”一句话却像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出来,玉太医也绞紧了眉头,“微臣上次就很不明白,她这小小的年纪为何有了如此重的心疾。如今一看,她却是一心求死,根本就不想活呀!若真是如此,怕是微臣也束手无策。” 卷四 第二十一章 心回意转命自还 “一心求死?”难以置信地看了玉太医同样疑惑的脸,黎皇后一转眼看着神色复杂的楚汶昊,“汶昊,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她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皱着的眉头似乎已经拧成了结,楚汶昊转眼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易无忧,心里猛地腾起一团火。捏紧了拳头忽然就窜到床边,掀开被子一把拉起那个毫无反应的人,用力的摇晃着她的双肩。怒着双眸、语气恶劣:“吴忧你给我醒醒,你最好给我快点醒过来,否则的话我要你好看。你不是很大胆吗?你那脾气不是又臭又倔吗?你不是连皇上都敢骂吗?你起来啊,起来再发发你那臭脾气呀?你躺在这儿装什么死?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敢死,我立马让那两个丫头给你陪命。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那气急败坏的一段话听得黎皇后的心里却是十分无奈,缓缓走过去伸手搭在楚汶昊的肩上:“汶昊……” “起来,你给我起来!”不理会黎皇后的唤声,楚汶昊依旧怒瞪着易无忧摇晃着她的肩膀,“你现在让我觉得看不起。他选了其他人不要你了,你就要死是不是?叶紫死了我都还没死,他还活着你居然就想死?有本事你就把他再抢回来,而不是躺在这儿装死。” “汶昊,汶昊!”看着他那激动异常的神情,黎皇后皱紧了眉头终是一声沉呵,却惊于他说的话,“你也先去休息吧,让她也休息休息,我和她说说话吧!” 听了黎皇后的话,楚汶昊那激动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看着易无忧依旧紧闭毫无一丝反应的双目,缓缓安放下她软瘫的身子睡好。隔了片刻才静静地站起身,用那已通红的双目看着黎皇后忽然跪了下去:“娘娘,她当日不知轻重顶撞了皇上,触动龙颜大怒,惹下了今日的杀身之祸。微臣恳求娘娘能救她一命。” “我自当救她!”望着跪在面前的楚汶昊,黎皇后轻轻的一声叹,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易无忧。怎么能不救呢?就冲她认识夏侯沂;冲她知晓十年前的那些事;冲她那日在安国寺和她说的那些话,她也会救她。刚刚更是听了楚汶昊的一番话,知晓了她小小年纪居然是个心死情伤之人,又怎么能不救呢? 远督侯被皇上下令押入大牢本不是她该管的事情,她晓得皇上不会真的为难他。因为他败军而回;因为朝堂上的压力,皇上顶多也就是将他下狱,先平了朝堂上那些人的怨气再做定夺。可白天的时候叶薇突然跑来,哭着说是楚汶昊被那个女俘虏连累的入了狱,她顿时就是一惊,没来由地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一定要救了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认识那个人。 — “你要救她,那朕就偏偏要她死!”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朝凤宫里。不知何时,景帝段羲尧已悄然出现在朝凤宫内,背负双手冷眼看着那几个人。 全身一怔,黎皇后缓缓转身看着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人,一眨不眨却也不言不语,隔了片刻忽然歪着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眸子里却是说不出的凄然和坚毅:“我偏要救她!” 本还吵吵嚷嚷的朝凤宫忽然之间就静了下来,静地有些不寻常,站在一边的几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喘上一口。都垂着头偷眼看着冷着眼的皇上和静着脸眸中坚毅的皇后。帝后相争,谁敢不要命的插上一句话。 “玉太医,你现在就给朕回去。”就那么对视了半晌,景帝终于缓缓转了那久未动过一下的眸看向玉太医,“回去告诉你太医院所有的人,谁要是敢来给那个丫头瞧病,先废了双手再自己去刑部按抗旨之罪领罚。” 额头、后背顿时惊出一层汗,玉太医心里一惊,颤抖着抱了拳刚要准备领命,就听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黎皇后也缓缓开了口,声轻却威严不容抗拒:“玉太医,传本宫懿旨,太医院所有医官,须得竭尽全力治好那姑娘的病。治不好,便是抗旨不尊。” 额上的汗已经缓缓滑动,顺着额角滚了下来,惹得瘙痒难耐;背上的汗已经汗湿了一层衣服,然而玉太医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皇上的圣旨;皇后的懿旨,哪一个都足以让他掉了脑袋。帝后不和已久,此时更是较上了劲儿,却是苦了他这样的臣子。 余光瞟见玉太医那噤若寒蝉的样子,景帝的眸紧紧地锁着黎皇后那倔强、毅然的眸子,缓缓走到了她面前,声音里冰冷毫无一丝温度:“你此时亦是抗旨不尊,要知道朕立时可以废了你。” “您早就该废了我!”毫不示弱,亦无一丝惧怕,说完一句话黎皇后坦然地迎上那忽然之间就腾起一团怒火的眸子。 如此的两句话却吓得旁边还站着的楚汶昊和玉太医猛地抬头相视一眼,嘭地一声齐齐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皇上息怒!” “那朕就先要了她的命。”身影一错,在黎皇后的惊愕中景帝已闪身来到床边,高举了手就要一掌拍在易无忧的头上。 “皇上!”两道惊呼同时响了起来。 来不及细想,楚汶昊窜身而起奔向床边想要挡住他那一掌。与此同时,黎皇后也是一转身猛地拉住了他那高举的双手,瞬间落下一行泪:“皇上,臣妾求您了。” 听了那忽然之间就哽咽了的声音,景帝顿时僵了手,转头看着身边那泪如雨下的人,心里缓缓生出些许心痛不忍。顿了顿终是咬紧了牙,震开了紧握住他手的黎皇后,一脚踹开了挡在前面的楚汶昊,冷着眸猛地一掌拍了下去。 — 心同时停止了跳动,跪在地上的玉太医和已倒在地上的楚汶昊、黎皇后一齐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景帝的手。 然而就在手即将拍上她脑门的那一瞬间,景帝忽然猛地僵住了手,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呆愣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 “是不是生在帝王家,就没有一对真心的夫妻?”飘忽若无的声音带着疑惑、无奈和深深的疲惫,缓缓响起在静静的朝凤宫里,“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争着做皇帝?难道这帝位,真的就超越了一切吗?” “若是我,我宁愿做一介布衣百姓,过正常人的平静生活,虽然苦了些却真心的愉悦。”茫然地睁着那空洞的眼睛,易无忧的脸上流露出的只有一抹黯然神伤。玉太医说的不错,她是一心求死不想活了,所以任由自己那么病着不愿醒来,可周围一切的声响却又那么清晰的传进了她耳朵里。思及此,易无忧那空洞的眼睛缓缓蒙上一层薄雾,安国寺里那个老和尚说她的命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可是她现在想死呀,怎么就是死不了呢?还说什么命自天外不由天,看来真的就是骗人的。 听了这样的话,景帝那僵在易无忧面前的手却已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隔了片刻终于缓缓收了回来。一句话却是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心里的最痛处,瞬间让他觉得就是吸口气也会牵扯着心口痛的厉害。他何尝不想身边能有一个真心对他的人,可他是皇帝,所以这样的人不允许出现。即便出现了,不久后也会消失在这个皇宫的你争我夺之中,快得让他怀疑是不是曾经有过! “皇上,你要我的命,我给。只是求您饶了侯爷,也无需为难玉太医,更没必要去迁怒娘娘。”轻轻地说着,易无忧现在是真的希望他能立时要了她的命。如果她死了,她的魂或许能找到了尘那个和尚。她要告诉他,她见到了清荷郡主,见到了那个为了国家而牺牲了自己一生,让她敬佩的女子;她还要告诉他,她破了那道劫,看透了一切来做他的师妹了! 看着她的嘴角居然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景帝却是不着痕迹地一叹:“可朕现在不想要你的命了。你想死,朕就非要让你活着。玉太医,朕现在命你一定要治好她的病。若是治不好,朕取了你项上人头。可曾听清楚?” “呃,是。微臣听清楚了。”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弯,玉太医又是吓的一头的喊,心里却嘀咕了一句“君心难测”。 — 看着景帝背负双手缓缓走出了朝凤宫,楚汶昊一跃而起扶起了黎皇后。而后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蹙了眉的易无忧,语气依旧有些恶劣:“你终于肯醒过来了?不死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易无忧缓缓凝了散了神的眸子看着楚汶昊带着怒气的脸:“我是想死的,可是我死不了呀!” “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着吧!”缓缓走到床边笑看着她,黎皇后的脸上泪渍已干,“真是个傻丫头,想什么不好偏偏想死!你有什么死的理由?” “娘娘……”挣扎着坐起来,易无忧忽然之间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有什么死的理由?相对于她,自己的确是没有死的理由。她为了家人、为了国家,自愿放弃了那么深的情,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在这个金丝大笼里终此一生。她都不曾选择死,而自己呢?居然这么懦弱地选择死?只有懦夫,才会选择死亡吧! “醒了就好。”默不作声的玉太医忽然摇摇头,皱紧了眉头一脸委屈,“姑娘,你可得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还得捎上老朽的一颗人头呀!我都活着这么一把老骨头了,都还不想死,你年纪轻轻的居然就想死?现在的少年人啊,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看着玉太医无奈的摇着头的样子,易无忧忽然一笑:“太医放心吧,我不死了,您也就安心的让您的脑袋好好地呆在项上吧!” “真的不死了?”皱着脸,玉太医似乎还有些不信。 “嗯!”重重地点了头,易无忧看着终于呼出一口气的玉太医,又看看身边的黎皇后和楚汶昊,“我不死了,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卷四 第二十二章 往昔难改今时欢 得了她肯定的答案,楚汶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又叮嘱了一些话才和玉太医一起离开。玉太医是脚步不停,一刻也未曾耽误地回去了太医院,配了新药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治好易无忧的病。那小丫头不想要命,他这把老骨头可还想活到百年呢!楚汶昊却也不曾回侯府,黎皇后破例让他去了朝凤宫的偏殿,正好楚汶昊也怕易无忧再次犯糊涂而要死要活。 谴退了走进来准备伺候的宫女,黎皇后缓步来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倒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易无忧不自然地低了头将散落到颊边的发拢到耳后。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就只有我们俩。”良久后黎皇后终于打破了沉默,说话的语调是易无忧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轻柔,“现在,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心里一惊,易无忧慌忙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黎皇后那了然轻笑着的脸:“娘娘……” “生在帝王家,就没有一对真心的夫妻?我可不信一个普通人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轻轻地如此说着,黎皇后的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酸黯然,“你若不是被那样身份的人伤过,又何以有着这样的感慨?还又一心求死呢?” “娘娘!”低低唤了一声,易无忧的心里是真的不想再多说有关她和夏侯沐之间的事情。心里正自犹豫着,忽然转了念对着她一笑,“我爹是南夏的易相爷。” 许是离开了南夏太久,对于易相爷这个称呼黎皇后却是有些陌生,思索了片刻后缓缓抬起头不确定地问,“易相爷?你爹是否名叫易卓文?” “原来娘娘认识我爹?”听她居然能报出易相的名字,易无忧笑开了颜心里十分的欣慰。 “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易先生的后人。”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黎皇后也是瞬间眉开眼笑,“当年我小的时候,易先生教我习过字,没想到如今都以贵为一国之相了。你爹,他现在好吗?” 听到这一问,易无忧眸子的喜悦瞬间被黯然替代了去,缓缓低了头积了一层泪:“不好,更或者可以说是生不如死吧!” 顿时瞪大了眼睛,黎皇后那原本的欣喜也被突然的惊愕所代替:“发生什么事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易无忧的思绪又飘回了本不想忆起的那年寒冬:“那年两国交战,云漠城失守。而就在那时,有人诬陷我爹通敌叛国。皇上是宁可信其有,就将我爹下了狱。后来虽然事情查明还了我爹一个清白,可我爹却也寒心辞了官。我爹一辈子为国、为民、为朝廷,可到了最后却是得了这样的下场。若是我,也寒了心了。” 说道这里,易无忧的泪已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一年前易相那形如枯槁的样子又一次清晰的呈现在眼前,让她心里忽然之间溢满了不可抑止的自责:“可我这个做女儿的,为了自己就这么抛下他不管了!我怎么就这么不孝啊?”抱着膝盖轻轻地抽泣起来,任泪水印湿了那崭新的金丝绣锦被,易无忧再也控制不住这许久以来对易相的思念可愧疚。 看着她抱头低泣的样子,黎皇后的眼角也微微的湿润了。若说思念,她的思念又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在她当年的双十年华,离别了家人;割舍了至爱,不远千里地来到这人生地不熟地地方。处处提防、时时小心,还要端正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做那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其实比起娘娘,我这又算什么?”缓缓止了泪抬起头就见黎皇后那茫然无神的眸子,易无忧又是一番自惭形秽。在她的面前,自己的所有都显得那么的卑微。 破啼一笑黎皇后抬手拭了眼角即将滑出的泪:“易先生曾经贵为相爷,定是在宫里走动甚多,你可曾去过宫里?可曾见过皇后娘娘?” 微微一怔,易无忧轻轻点了头:“去过,与皇后娘娘也算是相熟。娘娘与南夏的皇后也相熟吗?” “她是我姑姑。”轻笑着说出的一句话,却听得易无忧顿时睁大了眼睛。忽然想起来曾经听夏侯沐说过她母妃当年封的是黎惠妃,皇后是黎惠妃的亲姐姐自然也是姓黎,只是没想到眼前的黎皇后居然与她们是一家人。那这么说来,黎皇后不就是夏侯沐的表姐了?想到这里,易无忧的心里又是一阵黯然,怎么走到哪里与他夏侯沐都脱不了干系呢? “她还好吗?”并不曾察觉易无忧那细微的变化,黎皇后些许期待的望着她,希望能从她的口里知晓一些家人的近况。 “好,娘娘她很好。”那眸中的急切看得易无忧心里一酸,比起她对家人十年的思念,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呀!她尚且能如此欣然地活着,自己怎么就那么消极地想死呢? “她好就行!”点点头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黎皇后的目光似是已经飘回了遥远的故乡,飘回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了近十载的地方,转瞬却又重重叹了口气,“皇宫里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当年小姑姑和润儿那么不明不的就死了,什么结果也没有。只希望大姑姑她能过的好。哦,对了,你认识沐儿吗?就是三皇子夏侯沐,你进过宫应该认识他的。” — 最后一句问却听得易无忧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瞬间一片空明,再也听不进任何一句话,身子也是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夏侯沐,夏侯沐——这个已经刻进骨子里的名字;已经深深烙进心里的人,她怎么会不认识?怕是有朝一日他忘记她了,她也不会不认识他! 依旧不曾发觉她忽然之间的巨变,黎皇后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笑意回忆着过去:“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年受了那么重的惊吓,连话都不会说了。不过那时也亏了林都尉家的那个小丫头,沐儿的病才渐有起色,我走的时候也已经能说连贯的话了。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俩都很好,如今已经结为夫妻了!”短短的一句话似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易无忧的心里却因为黎皇后的话不自觉地痛了起来。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夏侯沐和林嘉儿时的事情,都知道夏侯沐缄口两年不言不语,是林嘉的出现才好了的。就连眼前这个已经离开了南夏有十年之久的黎皇后,也知晓他们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痛,心里的痛一瞬之间被无限放大,不留一丝余地地钻进了易无忧身体里的每个角落,让她来不及有丝毫喘息的机会。痛苦地蜷缩起来,易无忧用力抱紧了胳膊,控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却是真的吓坏了黎皇后,手忙脚乱地挪过去揉着她的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云茵,药熬好了没?快点端过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早点结为夫妻?偏……偏要把我给扯进去。”艰难地抬起那已经痛地苍白的脸看着慌乱的黎皇后,易无忧哆嗦着唇含糊不清、磕磕绊绊地问出一句话。 “什么?”本是抚着她后背的手瞬间一僵,黎皇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刚刚说的是沐儿吗?沐儿!原来,是因为沐儿她才如此心如死灰、形神俱伤。但是,当年的沐儿是那么纯真、善良的一个孩子,又怎么会?可若不是,她又何至于如此哀痛?原来是因为沐儿,她才有那么一句“是不是生在帝王家,就没有一对真心的夫妻?”的感慨!夏侯?她黎家的女人已经都栽在了夏侯家的男人手上。居然连这个丫头也栽在了夏侯家的男人身上!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夫妻?想这她刚刚的那句话,黎皇后又是一惊,看着已经缓过劲儿却依旧满头冷汗的易无忧:“你已经嫁给了沐儿是不是?可现在,怎么会到西宁来了?莫非……”莫非是被沐儿休了?然而这后半句话被黎皇后生生咬断,不曾说出口。 “若不是皇上那一道圣旨,我怎会嫁给他?我怎么会认识他?又怎么会将自己伤地如此体无完肤?圣旨,那个该死的圣旨还要害了多少人?”话说到最后已经气急败坏地怒斥。 — 黎皇后心里一惊,刚要捂住她的嘴,就被瓷碗打碎的哐当一声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云茵正站在屋子门口惊恐地看着她们二人,隔了片刻忽然嘭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奴……奴婢刚刚,什么也没听见!” “起来吧!”端正了脸色,黎皇后看着伏在地上似乎已经瑟瑟发抖的云茵,“把东西收拾了,再去端碗药来!刚刚的话,你听见了,也只有你一个人听见!本宫的话,你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跟在黎皇后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云茵怎么会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若想活命,就闭牢了那张嘴。赶紧收拾了地上的那些碎片,云茵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看着云茵的身影已经消失,黎皇后和易无忧都收回了目光相视一眼,也都是了然的无奈一笑。这皇宫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你若要活地比人好,就一定要比她有权势、有力量! “待会儿服了药,好好睡一觉吧!把身子养好了才是真的,过去的就过去吧!咱们改变不了过去,却有办法活好未来,你说是不是?”缓缓捏紧了她的手,黎皇后坚定的一笑,其实要给她信心。 反握了她的手,易无忧亦是坚定地点点头。改变不了过去,却有办法活好未来!这句话,自己怎么之前就没有想过呢?是,从今以后不想过去,只过未来! 卷四 第二十三章 朝凤宫内摇身变 早晨醒来一睁开眼,易无忧就发现床边站了一个粉雕玉琢、水灵灵的小姑娘,正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发现她醒了过来,小丫头一笑转身跑了去:“母后,姐姐醒来了!” 居然是黎皇后的女儿!展颜一笑,易无忧坐起来穿上了衣服,一睁眼就见到个可爱的小姑娘,心情也无由地好了起来,前一晚所有的不快尽消失在了刚刚的那一笑之中。 “真是乱叫,怎么能叫姐姐呢?”站起来套上外衣,易无忧就见黎皇后正牵了刚刚那个小姑娘走了进来,似乎正纠结着该让那个孩子怎么称呼她。 “娘娘早!”施了礼,易无忧朝那个正盯着她看的小姑娘笑笑。 对着她一笑,黎皇后转身唤了人来伺候她梳洗。虽然一直以来很不喜欢被人这么周到地伺候,可在这宫里易无忧还是忍住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冲动。 “母后,不叫姐姐该叫什么?”还在想着到底该如何称呼她,小姑娘撅着嘴看着黎皇后等着她的回答。 “该叫……”似乎也没有好好想过该叫她什么,黎皇后一时也说不上来。思索了片刻忽然一笑,“叫姨。叫姨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黎皇后这么一说,易无忧却是有些吃惊,稍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娘娘,我……我这身份,怎么能让公主叫姨呢?” “你的身份?”反问了一句,黎皇后展了颜用让朝凤宫所有都听见的声音不可驳辩地说,“你的身份,便是本宫的娘家妹妹。思南不该叫你一声姨吗?你是本宫儿时老师的妹妹,按理应当是叫我一声姐姐不错。” 因为这么一句话,易无忧便成了黎皇后的娘家妹妹,成了长公主段思南的小姨。从那本已即将问斩的阶下囚一跃成了皇亲国戚。而原本已经将她判了死罪的西宁景帝段羲尧,不仅饶了她的罪,似乎还默认了她的身份。 这个事件里只有那个被牵扯了进去却又同外人一般的远督侯楚汶昊最是无辜,无缘无故惹了牢狱之灾还被景帝缴了南锤军虎符。原本高高在上的骠骑将军忽然之间就成了一个空壳,那些在他败兵而回后参奏他的人,很是幸灾乐祸。然而他本人不仅不见任何沮丧,反而是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罚。 其实大概也也只有他楚汶昊知道,景帝是那天被易无忧给骂的。虽然当时气愤地恨不得砍了她的脑袋,事后回想起来却觉得她说的句句在理。民乃国之根基,根基不打结实了,再上乘的砖瓦建出的房子也会坍塌在一夕。 — 楚汶昊在第二日就回了侯府,易无忧却因为病不曾好,而且景帝还下了令要让玉太医一定治好了她,所以她也就名正言顺地留在了朝凤宫里养病。当年那被封为安国公主的安阳郡主黎清荷,如今母仪天下的西宁国后,都让易无忧感到可怜、可悲,却又那么地可敬。陪在她身边的这段日子,易无忧能深刻地感受到她对南夏、对家人的思念。 似乎是怕让易无忧再难过,黎皇后却是刻意地避开了夏侯沐不说。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她居然也从来没说到过了尘和尚夏侯沂,他们俩那段任谁听了都不禁潸然泪下的往事,她居然连只言片语不曾提到过。倒是说道景帝段羲尧的时候,她的眸子里会不自觉地黯淡下来。 那样的神色易无忧又怎么会看不明白?黎清荷和夏侯沂,这两个人当年感动天地的真情真的是已经成为了过去。而十年前的和亲,似乎已经不再是一场政治婚姻。十年的感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算当年再怎么地反抗过,黎皇后也不会无动于衷这十年的夫妻之情吧?虽然心里对他们俩的结局感到很是惋惜、很是不值,可易无忧也不希望黎皇后因为放不下当年的事情,而老死神伤在这个皇宫里过不上一天的好日子。 景帝段羲尧呢?易无忧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真的把黎皇后当成了妻子?或许依旧只将她当成了一场政治联姻的工具。住在朝凤宫的这段日子,易无忧是甚少见到景帝,偶见过他两次也是看他和长公主段思南联络父女感情。能看得出来景帝很疼这个女儿,但他看向黎皇后的眼里总是漫不经心的淡然。然而易无忧总是发觉,掩盖在他那漫不经心和淡然之下的,是那一闪而过却深沉的关爱和牵挂。再去看时,却又是无迹可寻。其实她也知道,帝后之间本就甚少有真感情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政治婚姻。不过易无忧却真的希望黎皇后能过的好,希望她身边能有人真正地去关心她。 每次和黎皇后坐在一起谈心的时候,易无忧总是会想起张秋池。心里总是会担心她在南夏的皇宫里能不能生活自如?邵嫔已经故去,不会再有人那么虎视眈眈地想要对付她,可太子妃楚天翘呢?那可是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狠角色。那样的环境,张秋池能过得好吗?其实最主要的是,夏侯泽对她好吗? 想到夏侯泽,易无忧的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才对,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弄出来的。没有他当年的那个处心积虑的提议,她怎会嫁给夏侯沐?又哪会牵扯出之后这么多的事情,害了那么多的人?那个太子呀!阴险狡诈又心胸狭窄,若是真的当了皇帝,那南夏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夏侯沐会让他那么如意地坐上皇位吗?夏侯沐,又是夏侯沐!怎么想到什么都和夏侯沐脱不了关系呢?不过易无忧却发现,如今再想到夏侯沐的时候,心里是真的平静了下来,而不再是过去的苦苦压抑。一场病,一次的一心求死,似乎真让她那个生不如死的心死了过去,而换了一颗崭新的,重新活了过来。 — 在朝凤宫住了有近半个月的样子后,易无忧终于有些熬不住了,先不说自由与否,就是每天被那些宫女伺候着她就受不了。也正好,楚汶昊来说是忆儿许多天不曾见过她,吵嚷着要娘,倒是让易无忧有了离开的正当理由。虽然也舍不得黎皇后还有那个水灵可爱的长公主段思南,可易无忧知道,再在这个宫里待下去,她就是没病也会给憋出病来。 楚汶昊来接她走的时候,黎皇后牵着长公主段思南一路将她送到了宫门口。在黎皇后看来,她真的就是家人一样。她认识的那些人她都认识,而且她还是那个曾经教过她习字的易先生的女儿,更是她表弟夏侯沐的妻。妻?黎皇后不知道她还到底是不是,那天长公主问到底该怎么称呼她的时候,她就想应该叫舅母。可转念却又觉得不对,虽然她不曾说她和夏侯沐到底怎么样,可如果还是好好的话,她怎么会被伤透了心一个人从南夏跑来了西宁呢?不过也还好她是易先生的女儿,不需要给她编造一个身份。 而易无忧不曾预料到的却是景帝段羲尧也跟着一路走到了宫门口。就要跨上马车的时候,长公主段思南忽然出声唤了她,用那不确定却很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姨,你以后能常来吗?” 心里一愣,易无忧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还舍不得她,弯了腰捏着她水嫩的小脸笑着说:“怎么,舍不得姨走吗?” 轻轻地点点头,小丫头忽然抬起头看了牵着她手的黎皇后一眼,还是那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姨在的时候,母后的笑变多了。母后这段时间的笑,比思南以前看到的加起来都多。虽然以前也有笑,却没有现在的好看。” 脸上的笑瞬间隐了下去,易无忧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认真的脸。居然连她都能看得出黎皇后以前的不开心?这么多年来,黎皇后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缓缓抬起头,易无忧看着黎皇后那别向一处的脸上隐忍压抑的一缕悲伤,心里忽然就揪了起来。 刚要说话,一边的景帝就已经抢先开了口:“皇后甚少见到娘家人,既然你来了西宁又住在远督侯府,以后若是无事就常来宫里陪皇后说说话吧!” 易无忧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黎皇后却已经一礼福了下去,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臣妾,谢过皇上!” 看着已经转身而去的景帝,易无忧心里忽然有了深深的疑惑。景帝是心疼皇后有近十年不曾见过家人,所以才默认了自己这个皇后娘家妹妹的身份吧!而且在听到长公主的话后,居然是一概往日的冷漠而让自己多来宫里走动。如果不关心她,他又哪会管她是不是心里难受?哪会管她笑多笑少、开不开心?他们两个人之间明明是相互关心的,又何以非要表现地如此漠不关心呢?难道这政治婚姻真的就不允许真情的存在?即便是有情,也要深深地藏起来? 想到了这里,易无忧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帮他们解开心里的结,化去他们心里的那些芥蒂。只要他们之间有情,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卷四 第二十四章 天随人愿人不随 回到侯府的时候如锦和诗画都已经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如锦更是喜极而泣,易无忧是真的很感动。可隔了片刻见她还是那又哭又笑甚是滑稽的样子,不禁和诗画一起笑话起她来。然而越被笑话,如锦就越是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转眼看了楚汶昊和叶轻翔是故意地将脸别向一边不去看她,薄了脸皮一跺脚转身跑进了屋里,却更惹得两个人又一阵哄然大笑。 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她们俩这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笑法,叶轻翔皱着眉冲两人挥挥手:“你们俩能不能不要笑了?就你们俩这笑声,要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侯府里闹鬼呢!” “又没有笑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似乎是命里跟他犯冲,听见他说话诗画总是不自觉地去反驳。 “你这丫头还真是……”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叶轻翔很是无奈地看着昂了头毫不示弱地瞪着她的诗画,却又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 “唉……”拖长了缓缓上扬的声音,易无忧歪了脑袋,脸上似笑非笑一步步靠近了他,“诗画说的不错,又没有笑你,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突然之间打了个冷颤,叶轻翔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笑,狡猾地跟个狐狸似的,笑得他毛骨悚然。愣愣地看着她暧昧的笑,叶轻翔似是忽然之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本是白净的脸缓缓爬上一层红晕。可还没等他的脸完全红透,一直盯着她看的易无忧突然之间又爆发出一阵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笑声。直笑到眼泪水儿都滚了出来;笑到叶轻翔的脸色缓缓由红转了青,才费劲止住了笑声,可已经笑得通红的脸上依旧是那浓浓地笑意。 “好了,好了。”看着叶轻翔似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楚汶昊终于出来打了圆场,而眼中也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收拾一番去看看忆儿吧,这小家伙这段时间差点把家里都闹翻了天。” “嗯,好!”点头答应了他的话,易无忧就准备进屋去,转身的瞬间忽然又停住,抬起手按在叶轻翔的肩膀上,跟教育下一代一样,皱紧了眉头语重心长地来了句,“俗语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先后有序。叶先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 一句话说完,易无忧不再管叶轻翔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低了头沉沉地叹了口气,一转身溜进了屋子里。跟在她身后的诗画,看着叶轻翔那呆愣的脸,也皱紧眉摇摇头一声长叹跟进了屋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人这让人无话可说的动作弄懵了,总之叶轻翔是一直呆愣在那儿好一阵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楚汶昊轻拍了他的肩头,似乎才醒转过来转头看着他,却见他的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 “是不是觉得,她变了?”手依旧搭在叶轻翔的肩膀上,楚汶昊看着的却是屋子里面,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他回答,“整个人似乎活了起来。那天玉太医说她一心求死,连娘娘都吓了一跳。或许那天她是真的死了,现在的这个是一个重新活过来的崭新的她。” 轻轻点着头,叶轻翔很赞同他的话:“跟以前一比,身上多了一道灵气。虽然是胡言乱语、口不择言,却能让人觉得心里愉悦。” “轻翔,派人去给我查查她的身份,我是真的不相信她姓吴。”虽然是吩咐叶轻翔做事,可楚汶昊的口气却是万分的无奈,到了现在她都不肯说出她的身份,“我也不信黎皇后会无缘无故地去救她,同样不信她是黎皇后的什么娘家妹妹。就从那支笛子入手查吧,那支笛子是我西宁巫山黑玉所制,怕是不多。还有,给我查查那个被废的润硕王,那个人是个人物。” “知道了。”很是公式化地应了声,叶轻翔转头却见他依旧望着屋子里,忽然一笑,“姐夫,我姐姐过世都有四年了,你也该是为忆儿找了个娘了。” 听了他这么一句话,楚汶昊才收回了目光缓缓转过头看着他那笑嘻嘻的脸,手上微一用力地扣住了他的肩:“作为你姐夫,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的确是老大不小,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 — 易无忧回去之后,整个侯府最高兴的就要算是忆儿了,刚见了她的时候,又是瘪了小嘴儿泫然欲泣地样子;老夫人还是笑着她那看似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脸;二爷楚汶煜看到她的时候,也依旧那么阴柔邪魅、似笑非笑的一句话不说地只打量着她。 而最不高兴的人,不用动脑子也能想的出来,就是表小姐叶薇。听到易无忧回来侯府的消息,她几乎砸烂了屋子里所有能被摔碎的东西。她本以为易无忧这次一定会被处斩,可谁晓得她不仅没死,居然还突然变成了黎皇后的妹妹。一下子从一个低贱的俘虏,摇身一变成了皇姨。往后,怕是想要赶她走也没那么容易了。当叶薇在摔烂了所有的东西发泄过一番,看着屋子里噤若寒蝉、一声不吭的丫头们收拾了残局之后,忽然又想到了新的花样。 易无忧却并没有因为黎皇后认她做了妹妹而觉得高人一等,每天在照顾忆儿之余还是带着如锦和诗画去厨房里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她是为了借劈柴来达到锻炼她和如锦的身体的目的。她现在的身体虽然也算是灵活,可跟她在二十一世纪那个强化训练过的身体,根本就还是不能比。 余大勺子对她们已经不再是一开始地排斥,反而会时不时地和她们说说笑,有的时候还会和易无忧切磋切磋厨艺。余大勺子倒是很反对她们几个每天去劈柴,不过在她们的坚持之下也只能妥协。 没过多久楚汶昊就请了一个老夫子来教忆儿念书识字,很多繁体字易无忧不太认识,每天也陪着忆儿一起跟着那个老夫子认字。不明白的人都以为她是陪着忆儿,可也只有她自己晓得她是因为“不识字”才陪在忆儿身边偷师的。 日子似乎真的是安安稳稳地过了起来,不是那么地忙碌却也很是充实。然而总有那么些不安分的人,惹出那么些事儿让人过不安生。 如往日一样,起床之后易无忧收拾好自己,吃完早饭就准备去紫叶院忆儿那里。可今天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如锦居然不在。以往,三个人都是一起吃了早饭一同去忆儿哪里,可今天却只有诗画在。 搁下筷子,易无忧看着喝着粥的诗画,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踏实:“如锦呢?去哪儿了?” “哦,刚刚虹栀过来传话,说是今天厨房比较忙,余师傅让去个人帮忙,如锦就过去了。”咽下了最后一口粥,诗画看着她,“小姐,走吧,咱们先去世子那里,待会儿去厨房找她。” — 走去紫叶院的一路上,易无忧总有些奇怪,厨房缺人手怎么会让虹栀来传话呢?想着可能是虹栀正好去了厨房,余大勺子就让她给传了话,也就没再往心里去。可陪着忆儿听了一会儿课,心里却觉得越来越不踏实,似乎已经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跟忆儿推说了有事,带着诗画直奔厨房而去,一路上都是慌慌张张的。看她皱紧了眉头紧张的样子,诗画也皱紧了眉头有些不安:“小姐,你这么急到底是做什么?” “不知道,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如锦会出事。”说着话,易无忧又加快了步子。对,她怕如锦出事。因为早晨来传话的是叶薇身边的丫头虹栀,这就足以让她感到不踏实了。 到了厨房前后找了一番都不曾发现如锦的影子,易无忧心里是更加地慌乱起来。奔进伙房里看到余大勺子,开口就问:“余师傅,如锦在吗?” “没呀!”看她如此慌张,余大勺子皱了眉头有些奇怪,“你们不都是每天巳时过半的时候一起来吗?” “什么?”听到余大勺子这么一说,易无忧脑子里心里哄地一声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大早的时候你不是让虹栀带话说厨房里忙,让她过来帮忙吗?” “我没让虹栀传话呀!再说了,厨房里再忙我也不会让人找你们来……唉,唉,吴姑娘,你慢点儿,去哪里呀?” 余大勺子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易无忧已经一扭头飞奔着跑了出去。出事儿了,看来如锦真的是出事儿了!虹栀,诗画说虹栀来传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不会那么简单,怎么还就信了呢? “小姐,去仪薇院吗?”跟在她的身边,诗画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是!”刚说了一个字,诗画已经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冲到了仪薇院。 站在仪薇院门口,看着那紧闭的院门,易无忧的一颗心忽然就凉了下来。叶薇的这个仪薇院,从来都是夜不闭户的,而现在大白天的居然大门紧闭,不是明摆着有鬼吗? “小姐,怎么办?要不要我冲进去?”说着话,诗画就准备踢了那扇门。 急忙拉住她,盯着那扇紧闭着的红漆大门,易无忧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缓缓地走过去敲了门。 卷四 第二十五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了片刻,院子里依旧是一片安静听不见声响,也没人来开门。缓缓捏紧了拳头,易无忧的心又开始怦怦地直跳,那紧张不踏实的感觉是越来越重。忍着心里想要一脚踢开门的冲动,又是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抬起那有些发颤的手敲了大门。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让她们久等,不过片刻门后便传来一个怯弱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发颤:“谁呀?” 看着门被缓缓打开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小丫头有些慌张的脸,易无忧刚要问话就见那小丫头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立马把头缩了回去不由分说地关了门。然而还没等她把门关好,易无忧和诗画对望一眼,同时抬起腿一脚踹开了那扇大门。 嘭地一声紧接着是一声痛呼。门洞大开,刚刚开门的小丫头仰面倒在地上,皱着脸努力地想要爬起来拦住急匆匆走进去的两人:“你们……你们不能进去。”然而她这样的话哪能阻止地了心急如焚的两人。 还没走进屋子就见叶薇带着几个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拦住了她们,虽然是怒着脸可眸子里却有着一丝闪烁:“你……你来做什么?我这里可不欢迎你!” 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看着她越来越躲闪的眸,易无忧更加肯定了如锦在这里:“诗画,找人。” “唉……唉,你要做什么?谁让你进去的?” “你不能进去,这是表小姐的屋子,你不能乱闯。” 立马就有几个丫头站出来想要拦着诗画,可她们那速度又怎么能和诗画比?还没等她们走出两步,诗画就已经闪身进了屋子。仪薇院所有的丫头都跟进了屋子里,只有易无忧和叶薇还站在屋外,毫不相让地对视着。 “小姐,找到了。”隔了片刻就听见屋后传来的诗画的一声唤,声音里的急切听地易无忧刚有些平复的心又快速跳了起来。一把推开就要拦着她面前的叶薇,拔腿就往屋后奔去。 然而看见后院的情景时,易无忧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猛地跳漏了一拍。稀疏的草地上扭曲地趴着一个人,手脚都被反绑着。汗湿的头发散乱地搭在脸上遮住了面貌,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虐待,那粉色的衣衫已经是血迹斑斑、破烂不堪地粘在身上。眸子里缓缓蒙上一层薄雾,易无忧咬紧下唇缓缓地走过去。 蹲下来看着已被诗画抱在怀里双目紧闭的如锦,看着她那苍白毫无一丝血色的脸,易无忧伸着颤抖的手轻轻拨开耷拉在她脸上的发丝,拽出了塞住她嘴的已经染了血迹的封口布。被堵地严严实实的心里慢慢腾起一团火,怪不得没有听见她的呼救声,这么被人绑了手脚、封了口,怕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见吧!从早晨到现在,怎么说也得有三个小时了,她居然就在这里活生生地被折磨了这么久? 强忍着心里的疼痛和欲哭的冲动,易无忧缓缓站起来却发现在离如锦不远处,一条血迹未干的长鞭。跨过去捡起来,微微眯起双目盯着手里的长鞭,易无忧的眸子一瞬间深地让人看不见底。 慢慢转了身捏紧了手里的长鞭,易无忧一眨不眨地盯着叶薇,沉声而问:“你很喜欢用鞭子打人是不是?用鞭子打人,你很痛快是不是?” “你……你想怎么样?”看着她的眸子里透着那骇人的光,叶薇的心里忽然慌了起来,却依旧犟着嘴抬高了下巴瞪着她。 “你说我想怎么样?”隐忍的怒火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易无忧的身上忽然之间充满了杀气,“我曾经告诉过你,你要是敢碰我身边的人一下,我会要你付出十倍于她们的代价。今天,我也要你尝尝被鞭子打的滋味。诗画,绑人。” “是。”得了她的命令,诗画放下如锦,拿着刚刚从如锦的手脚上接下的绳子,一闪身已经窜到了叶薇的身边,毫不客气地扭着她的胳膊绑了起来。 — 突然的变故吓住了所有的人,站在一边的几个丫头也都惊呆了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就连叶薇也愣住了不知所措,直到双手已经被诗画扭在了一起绑了起来才反应过来。 “你这个贱丫头你想死是不是?你真敢绑我?”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叶薇是又惊又怒,忽然转头怒斥着她身后的那几个丫头,“你们几个蠢货,还不快去找姐夫来。” 听了这句话,愣着的几个丫头才反应过来,木然地点点头。可还没等她们转身,易无忧那冷如寒冰、毫无一丝人情味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谁要是赶去,可别怪我累及无辜。” 刚要跑出去的几个丫头顿时又顿住了脚步,转了头看着她弥漫着杀气的脸,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还不快去,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叶薇那愤怒至极的声音,已经夹杂了深深的恐惧,颤抖着带着哭腔。 三步并了两步跨过去用刚刚那封口布堵住她的嘴,易无忧扯了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着她:“叶薇,这可是你逼我的,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叶薇眸子里的恐惧已经超过了愤怒,奋力地扭着头朝那几个丫头看去。隔了片刻,站在那里的虹栀终于鼓起了勇气转身向外跑去。可还没等她跑出两步,就听啪地一声响在耳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火辣辣的疼痛突然从左脸颊传了过来。一阵抽搐,虹栀顿了脚步抬手捂着脸,一瞬间泪水决堤一般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转过身就见易无忧阴沉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一一扫过那几个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她的丫头,易无忧抬着执鞭的手指着虹栀:“谁要是再敢,她就是榜样。诗画,让开!” 话音刚落,易无忧抬手就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叶薇身上。满心的怒火和仇怨,一起裹在鞭子里发泄在了叶薇身上。看着被打了几鞭之后,就已经满头大汗、泪流满面伏在了地上的叶薇,易无忧没有一丝的心软,可泪来却也缓缓地流了下来。 她不想做这样的恶人,可是如锦那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样子惹火了她。如果叶薇打的是她,她还能忍下来,可是她怎么能让如锦受这样的委屈、受这样的毒打?如锦受的伤比伤在她的身上还让她觉得痛!她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眼前的这个人一再地找她麻烦,让她不得安生,如今更是把如锦打成这个样子,她要是再忍下去那不就真的是任人欺负的懦夫了吗?今天若是再不好好教训叶薇,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出什么样恶毒的手段呢!想到这里,易无忧咬紧了牙,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一鞭鞭不遗余力地抽着倒在了地上不停翻滚着身子的叶薇。 — 站在旁边的几个丫头都转过了脸不忍去看,但也没有人再敢跑去通风报信,虹栀挨的那一鞭让她们心有余悸。蹲在一旁抱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如锦,看着易无忧用力地抽打着叶薇,诗画知道她真的怒了。以前也见她怒过,可却从没见她下过这么狠的手。上一次是还在王府的时候,因为赵玉钏骂了张秋池,所以她怒掴了她一巴掌;而现在,如锦伤成了这样,把她满心的怒火全部勾了出来。一直以来,她都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看见身边的人受到丁点的伤害。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往叶薇的嘴里赛封口布的时候太过着急没有塞紧,只是突然之间叶薇那骇人的痛哭呼救的声出人意料地响了起来:“救命啊!姐夫……救命……” 手里一顿,易无忧看着翻滚在地上,头发散乱地搭在脸上,不停喘着粗气的叶薇。看着她那穿过发丝,折射着仇恨光芒的眸子,咬了唇抬起手又继续打了下去,也不管她那呼救的声音是不是会把府里的人会引来,依旧是一鞭接着一鞭用力地抽在她身上。 一个是依旧咬着牙不遗余力地动手打人;一个是不停地扭动着身子不是地痛声呼救,就这么相持着,而叶薇的呼救声也终于引来了人。 远远地似是听见叶薇哭喊着呼救的声音,楚汶昊和叶轻翔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个起落就越到了仪薇院,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两人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本是在仪薇院服侍的几个丫头,瑟缩地挤在一处偷眼看着那正鞭打着叶薇的易无忧。 心里忽然揪了起来,叶轻翔一闪身越到了易无忧的身前,看也不看伸手就拉住了易无忧那猛力抽下来的一鞭,皱紧了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让开,要不我连你一起打。”冷冷地看着她,易无忧用力拽着被他握紧了的长鞭。 “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我会冷眼不管吗?”似乎被她的恶言惹火了起来,叶轻翔的语气也有些急切不善,可依然保持着冷静。 “哼!”冷冷地一哼,易无忧歪了嘴角一声冷笑眸子里却蓄满了泪,“你妹妹是人,如锦就不是人吗?她能打如锦,为什么我就不能打她?” 听了这句话,叶轻翔才看见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诗画正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的人双目紧闭,脸上苍白如纸,单薄的夏衣破烂不堪沾满了血迹粘在身上。心里忽然就是一痛,愣愣地望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缓缓松了紧握长鞭的手。 卷四 第二十六章 错中对许三年约 感觉到长鞭的那一头忽然一松,易无忧猛地抽了出来举起手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然而就见呆愣着的叶轻翔瞬间一个转身蹲了下去,挡在了叶薇的面前,结结实实地接下了那一鞭。 突然停了手喘着粗气,看着挡在叶薇前面的叶轻翔的后背,易无忧缓缓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着些许不忍。然而也就隔了片刻的功夫,终是一咬牙再一次抬起了手。 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咬紧牙关忍着那余痛未消新伤又来的疼痛,叶轻翔颤抖着手解着绑着叶薇双手的绳子。侧身躺在地上的叶薇不停地流着泪,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叶轻翔涨红的脸上微凸的双目,隔了许久终于用那已嘶哑的声音痛哭着喊了声:“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血浓于水;什么叫做骨肉亲情,就是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他,还一直都用“野种”称呼她,自己出事的时候他居然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护着自己。长大了嘴巴无声地哭泣着,叶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抬起得了自由的手想去触碰他,可冷不防地就是一鞭子打在手上,痛地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隔了片刻终于缓缓地向前爬去,昂起头看着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楚汶昊:“姐夫,你……你就是不救我,也该救救我哥,我哥……我哥他没有错。” 缓缓皱紧了眉头,楚汶昊用力握紧了背负在身后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的几个人,听着那声声入耳的鞭打声却不曾说话。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知道他根本就管不了。这一刻怕是就算自己挡在叶薇面前,那个人也会不遗余力地打下来。她一直能忍就忍不愿惹上什么麻烦,可叶薇却一再地惹她。这一次,什么都不能怪,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把身边的人看地太重! 正自有些出神地想着,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进来,刚转了头就见老夫人满脸的怒气冲了过来:“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还不快给我住手!” 听见了这一声怒喊,易无忧才停了手。站直了摇晃不定的身子,双眼无神、满面凄楚地看着远处的一拨子人,不停地喘着气。 本是蹲在地上的叶轻翔终于有些忍不住顺势跪了下去,却冲着趴在地上努力回头向他看来的叶薇无力一笑,那本来涨红了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看着院子里的一片残迹,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压抑着怒火看着易无忧:“吴姑娘,我敬你是我侯府的客人,对你礼让有佳。却不想你今天居然动手打起人来了?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面无表情无力地看着老夫人,易无忧忽然呵呵一阵笑:“王法?我打人就是没有王法?她打人就有王法?”指着趴在地上的叶薇,易无忧忽然瞪大了眼睛,眸子里迸出一束寒光,转眼看了老夫人,“老夫人,您是侯府的老夫人,是这个家里的大家长。可如果你连是非黑白都不分,如此不公不正地处事,还怎么管好这个家?” “你……你……”伸出手指着她,老夫人缓缓瞪大了眼睛,已是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顿了片刻终于重重地一声怒喝,“滚,你给我滚。我们侯府里,可容不下你这无法无天的东西。” “我无法无天?”忽然仰头一阵凄厉的笑,易无忧寒着眸盯着满面怒气的老夫人,“老夫人这一句话,说出来还真不怕人笑话。不妨告诉你,一个侯府我还不放在眼里。呆在这里可不是我自愿的,而是你家侯爷求我的,我倒是可以随时走,就怕你家侯爷不同意。”说着话易无忧缓缓转了眼看着那一直一声不吭的楚汶昊。 “汶昊。”皱紧了眉头转头看着身边的楚汶昊,老夫人的眼里有着一丝期待,心里却是真的没底。 看着远处似乎忽然之间就变成了罗刹一般的易无忧,楚汶昊静静地站着。隔了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波动,却也不容人反抗:“即刻去请大夫,不准耽搁一刻。把表小姐抬回房里,不许有任何的闪失。把表少爷送去西厢照顾着,先小心伺候着。一切等着大夫来了再说。没事的话,二娘也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有我处理。” “汶昊……”沉声唤了声,老夫人皱紧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然而等了片刻却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易无忧,终是一顿足转身就走。 — 见事情终于平缓了下来,缩在一起的几个丫头一起奔向叶薇,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抬起叶薇向屋子里走去。依旧是止不住地流着泪,叶薇忍着身上一阵阵火辣辣地疼痛,努力地昂高了头看着楚汶昊,经过她的时候忽然哽咽着声音问了句:“姐夫,如果姐姐还在,会让你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打吗?” 看着她隐在汗湿的发丝下苍白的脸上那爽幽怨的眸子,楚汶昊心里一阵抽痛。从小看着她长大,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地疼着、宠着,又怎么会忍心看她被打成这样?可是这一次,她差点闹出人命来,不让她长些记性还不知道她以后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 后院里终于静了下来,跪在地上的叶轻翔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朝诗画和如锦走去,眸子是隐忍的疼惜和深深的歉疚。他挨的那几鞭子与其说是替叶薇受罚,不如说是还给如锦的。缓缓蹲下来抬手扶上如锦苍白的脸,盯着她紧闭的双目,声音低缓颤抖却坚定异常:“你若是死了,我给你陪命。黄泉路上,我带着你一起走。” 用尽力气从诗画手中抱起似是已经毫无一丝生气的如锦,叶轻翔目不斜视、眼神茫然地朝前走着。似乎就是因为之前易无忧那无意间的一个玩笑,让他注意起了这个温润的女孩子,让他忆起了回来西宁的一路上的所有,虽然平淡却真实。虽然她是个丫头;虽话她的话不多,却总是那么周到地照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还是有着仇视和芥蒂。 刚刚看见她满身血污、脸色纸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突然之间似是被抽空了一般,窒息和疼痛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心房让他透不过气来。脑子里顿时一阵空白,却有一个念头顽强地钻了进去——若是她死了,一定给她陪命! 看着叶轻翔抱着如锦一步步地走去,诗画跟在他身后深怕他脚步一个不稳摔了如锦,毕竟他刚刚也被打得不轻。 直到看着他们三个消失在转角处,易无忧才忽然之间泄了所有的力气,双肩顿时垮了下去,手里那染满了血迹的长鞭猝然坠地,软软地弹了两下便再也不动弹,如一条充血而死的红蛇,僵硬了尸身躺在被压得变了形的稀疏矮草上。 “一路走来,这么多步,到底哪一步是我走对了的?”不知是在自问,还是问着正朝她走在的楚汶昊,易无忧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疑惑。 看着她那颓然的样子,楚汶昊的神色有些许的黯然:“不管是对是错,你都走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 “可是却有那么多的人因我而死、而伤,我迷惑了、困顿了。我以为我安安稳稳地躲在你这里就会没事,没想到却害得如锦如此?我是不是错了?”微蹙着眉头看着楚汶昊,易无忧脸上浮着浓浓的痛苦,“我以为我离开了他,离开了他家的那些纷争就太平了,可是恨我的人依旧恨不得我去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楚汶昊,你这个家我怕是待不下去了!” 微微一怔,楚汶昊蹙了眉看着她:“怎么,你又要走吗?” “不是我要走,而是不得不走。”轻轻地摇着头,易无忧仰起脸眯着双眼看着已中天的夏日,瞬间觉得有些眩晕。 “你不管忆儿了?”看着她似乎摇摇欲坠的身子,楚汶昊一把握紧了她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隔了片刻等不到她的回答,眼神也开始有些闪烁,唇角翕动了几次终于缓缓地来了句,“若是我希望你留下来呢?你是不是能不走?” 心里猛地一怔,易无忧的眸子里缓缓蒙上一层泪,却是不可抑止地笑出声来。可那笑声,却是苍白地毫无一丝笑意:“楚汶昊啊,有时候你真的很像他,就连说的话都像。我在云漠城遇到他的时候,他也说过一句同样的话,可是听在耳朵里却是那么地刺耳。当年我走的时候他不曾说过一个字,却在分开了一年后让我回到他身边去,有可能吗?可是今天,我答应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忆儿。可是你也必需答应我几件事,我们俩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楚汶昊却是费了全身的劲儿才艰难地说出来。交易!她居然说是交易? “我许你三年,留在侯府陪着忆儿。三年之后跟忆儿说明一切,之后任我去留,你不得强加阻碍。”缓缓地诉说着,易无忧真的是在谈着一比交易,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然而这三年里,你必需保证如锦和诗画的安全,不能让她们受到分毫的伤害。” “好!”定定地看着她淡了下去的眸子,楚汶昊思索良久终是沉声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 第四卷.完 — 墨把章节做了些调整,将此卷改成了第四卷的终章! 后面的故事更加精彩哦! 夏侯沐啊,等待夏侯沐出现的亲们需要瞪大眼睛了哦~~ 卷五 第一章 岂晓前缘惹孽多 夏日的艳阳傲然地挥洒着自己的热力,将大地烤地一片炽热。缓缓地走在热力不减的林荫小道上,易无忧却觉得浑身有些发寒。刚刚许了楚汶昊三年,等待忆儿长大,向他说明一切之后,能了无牵挂、亦不歉疚地走。然而她也是在用这三年做赌注,堵她以后的一辈子。她要用三年的时间去淡化、去忘记她和夏侯沐之间短暂却深刻入心的一年,等一切都淡了之后,她才有勇气踏足南夏回到京城去。她相信,三年的时间足够她来忘记夏侯沐。 如锦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月才能活动,叶轻翔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凡事亲力亲为不假人手。如锦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一开始的时候还显得拘谨、羞涩,一段时间之后倒也习惯了,看向叶轻翔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 这样一来倒是让诗画没了事情做,免不了地又是和他斗嘴。如锦总是不做声地看着她们两人笑,却是让诗画气结,吵吵嚷嚷地向易无忧告状,说是遇人不淑误交了如锦这个损友。 看着叶轻翔自己身上也带着伤,却依旧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如锦,易无忧的心里倒很安慰。想着如果如锦真能嫁给叶轻翔也很不错,虽然也是沙子林那个流寇窝子里出来的,不过身上倒是一身正气。年纪轻轻地做了少将,怎么说也是个有前途有发展,又有情有义的大好青年。要是真能让如锦嫁给了他,两个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心,以后也不用跟着她东奔西跑地居无定所了。 自被易无忧打过之后,叶薇那个大小姐是真的收敛了不少,为人处世都成熟了许多,不再那么地嚣张跋扈。而且自那次之后,她和叶轻翔之间总算是像一对真正的兄妹了。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在伤好了之后她居然主动提出要搬去叶轻翔那里住,说是想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在侯府里她都是个外人,府里的人对她的称呼也都是表小姐,而叶轻翔那里才是她的家,那里的下人们会很自然地叫她小姐。 对于她这样的要求楚汶昊虽是惊讶,倒也不曾阻拦。从叶薇的眼睛里,他能看得出这个丫头和他疏离了许多,看他的眸子里也不再是那种毫不掩饰的欢喜,反而是掩藏进了眸底深深的失望和心伤。 听到这样的事情,易无忧虽惊讶又歉疚却也不曾后悔。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拿起那条长鞭。两个丫头跟在她身边受苦受累,已经让她觉得过意不去,怎么还能让她们受到伤害呢? 自叶薇搬离了侯府之后,易无忧才算是真地过上了安稳太平的日子。老夫人自是讨厌透了她,就是在府里碰见她也黑着脸转向一边跟没看见一样。易无忧却也不在意,她的任务是照顾忆儿,倒也没什么事情能惹到老夫人的。 而那个二爷楚汶煜,易无忧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虽然还是那么地阴柔邪魅,可在他那双桃花眼中,却总是在不经意中发现一闪而过的寒意。心里虽然疑惑,易无忧倒也不曾多想,她没做亏心事,自然是不怕。 日子一天天地过,如锦和叶轻翔的感情也缓步稳定地发展着,让人欣慰。而忆儿那孩子识的字也越来越多。看着他似乎每天都在长大,易无忧的心里是真的高兴,有的时候真把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 每隔一段时间,黎皇后就会派人召她进宫住上一两日,到了后来都成了易无忧的习惯,不用传召自己便去宫里,有的时候也会带着忆儿一起去。一来二去宫里的人到有好些认识了她,然而可对于她的身份很多人都不是很清楚。黎皇后的妹妹、远督侯的妾、小世子的奶娘,更有人说她是借机接近皇上,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总之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易无忧也不去理会各种各样的谣言,黎皇后自也不替她澄清。一人一张口,哪能说得清?知道她不想让别人晓得她真正的身份;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过去,人前人后也一直都叫她无忧,那个易字却是从来都不曾都提到过。而对于夏侯这个姓,两个人更是有着同样的顾忌,谁也不会主动地提起。 近年末的时候,楚汶昊又忙了起来,陪在忆儿身边的时间也少了,成日的不见踪影。有的时候更是失踪几日,待在宫里商议要事。见他如此的忙碌,易无忧心里却有了深深的怀疑。莫非是又要打仗了?如果不是的话,他又哪会这么忙呢? 心里就这么焦躁不安地疑惑着,易无忧又一次照例进宫去见黎皇后。然而这一次却被她在无意之间听到了景帝和黎皇后之间的争执,明了了景帝一直派兵攻打南夏的原因。可那个原因却让易无忧觉得是那么地荒唐,但也叫她心里难受得堵地发慌。 看着夜色中,月光照耀下的枯瘦枝桠,如魔一般在风中摇曳舞动着,易无忧又想起了那一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那一场战争,改变了多少的人、多少的事情啊?可是现在,又要打仗了,心里是真的堵着一口气散不出来。走出朝凤宫的偏殿,易无忧走在院子里,想让冬日的凉风把满心的烦恼和压抑都带走。 可走着走着却听见些许人声,似乎有人在争执着些什么。循声走去,易无忧的心里却很是疑惑,是谁不想要命了,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朝凤宫里吵架?可缓缓靠近了之后,易无忧却惊讶地发现,月色下,居然是景帝和黎皇后正在激烈地争执这些什么。 急忙隐了身子躲在暗处,易无忧偷偷地想听听他们在吵些什么,虽然知道是不道德而且若是被发现了还有掉脑袋的可能,可依旧敌不过心里的好奇。 “臣妾求您了,不要再打了好不好?”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哭腔,黎皇后已经是在祈求景帝,“您就是恨我,也勿需要用两国百姓的生命做代价来惩罚我,臣妾身上承受不住如此深重的罪孽。也恳请皇上,为您自己也积些德吧!” “你心里痛了?难受了?”恶劣的语气,一字一顿地从景帝的口里蹦出一句话,“我就是要这么折磨你,让你背上满身的罪孽,我要你亲眼看着他夏侯家的天下,被我段羲尧一点点地吞食。我要他夏侯家的人后悔,后悔送了你这样一个满心只装了他夏侯家人的女人来和亲,却断送了他夏侯家的江山。我要让你和那个夏侯沂一起,一辈子都背上亡国的罪名。” 隐在暗处的易无忧已是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甩手而去的景帝,和忽然之间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黎皇后。这,就是景帝一直死咬着南夏不放手的原因?可这又是个什么理由?因为黎清荷和夏侯沂之前的情,他心里嫉了、恨了?所以他就心无一丝善念地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命,而原因只是为了折磨黎皇后?居然只是因为这么荒唐的原因,他就弄的两国百姓每年饱受战火的折磨,弄得民不聊生、流离失所,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 “娘娘!”等到景帝走远之后,易无忧才缓缓地走到黎皇后身边蹲了下去,抬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为什么他不肯信我?为什么?”依旧那么软瘫着身子不停地流着泪,黎皇后也不看易无忧似是喃喃自问一般,“为什么他非要死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我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十年了呀,我和他做了十年的夫妻,他却依旧还是不信我!” 听着她的话语中透出的凄凉,易无忧微微皱了眉头,却也不知道安慰她些什么。她似乎真的把过去的事情留在了过去,可景帝却不肯相信她,依旧觉得她心里装着的还是夏侯沂。 “当年,我只是想烧了那条发辫,烧了过去的一切而和他好好过日子。谁知道他却只看见我拿着发辫流泪,以为我一直忘不了阿沂,自那之后年年派兵攻打南夏,一直那么折磨着我。究竟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他太多?所以这一世让他如此惩罚我?”轻轻地说着,黎皇后转过湿濡一片的脸,泪眼朦胧地看着易无忧,似是想从她的身上寻求一个答案。 看着她悲伤欲绝的样子,易无忧的心里缓缓爬上一阵黯然,眸子里也渐渐渗出泪来:“娘娘,和尚曾经和我说,我的心里被我打了一个结,若是解不开就会成为劫难。我想大概是皇上心里的结没有解开,所以变成了如今的劫。只要能让他打开心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真如此?”蹙眉疑惑地看着她,黎皇后的眸子里似是流出些许希望。 “嗯!”坚定地看着她点点头,易无忧心里忽然想起来一个禅理,若是说给景帝听,或许他能明白。 “你刚刚说的那个和尚,是他吧?”忽然转换了问题,黎皇后看着又是一点头的易无忧,忽然无奈地一笑,“他脱离红尘俗世都成高僧了,我却依旧还在这苦海里找不到边。早知如此,当初也该像他一样,舍了这满头青丝,也少了甚多的烦恼。” “娘娘。”心里却是一惊,易无忧忽然紧紧地盯着她茫然无神的眸,“给我些时日,也给皇上一些时日。我想和皇上说个故事,皇上是个聪明人,我想他若是听了这个故事,应该能打开心里的结!” 卷五 第二章 只身高处不胜寒 静静地躺在床上,易无忧的心里却不平静。忘记了!黎清荷终究还是忘记了过去的所有。她忘记了;了尘看破了,两个人是真的放下了过去的所有,过上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易无忧的心里却是怅然若失,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那么深的情,居然说过去就过去了,未免让人觉得惆怅,不愿去相信。 重重地叹了口气易无忧心里却是一愣,既然她会这么想,难说景帝会不会这么想!黎清荷和夏侯沂两人都放下了过去,可他们这些个外人却不曾放下过,莫说景帝心里不信,就是她心里也不愿去信。可是也总不能让景帝这么误会着,折磨着黎皇后,苦了天下的百姓啊! 第二日见到黎皇后的时候,易无忧发觉她整个人都是那么的黯然憔悴,让人觉得心痛。有多少年了?她是不是一直就这么过来的?虽然高高在上、衣食无忧,可心里怕也是空洞地只剩下一具空壳了吧?但即便如此,景帝却还是折磨着她,用战争、用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折磨着她的心魂,若不是还有个女儿在身边,怕是黎皇后早就受不住了吧! “母后,咱们去梅苑可好?”陪着黎皇后在朝凤宫的院子里散着步,长公主段思南忽然抬起头笑看着她,“那里的腊梅花儿开了,又香又漂亮,父皇说今天要陪我去看的,母后和姨也一起去。” 无力地牵出一抹笑,黎皇后轻轻拍了她的小手:“思南自己去吧,母后就不去了,要不让姨陪你一起去吧!” 听了她的话,长公主那满是兴奋的小脸忽然黯了下去,撅起小嘴低了头满脸不悦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俯下身笑看着段思南,易无忧牵了她的手:“思南,姨陪你去好不好?母后今天身子不舒服,让她休息休息吧!等过两天,再让母后陪你去赏腊梅花儿可好?” 显然还是不高兴,小嘴依旧是撅着的,隔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看易无忧又看看似是真的异常疲累的黎皇后,长公主终于点了头:“好吧,母后您要好好休息,等过几日再陪南儿去赏花可好?” “好!”轻轻抚了她的小脸,黎皇后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保持着微笑。 — 牵着段思南的手一路走着,还没到到梅苑的时候易无忧闻见了腊梅花独有的淡淡馨香,顿时之间觉得身心畅然。远远地看见那隐在花树中间的六角小亭中人影晃动,定眼一看正是景帝,身边只带了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太监。 走进梅苑踏上花树中间小径的时候,易无忧忽然用力握紧了段思南的小手,惹得小丫头“哎呦”一声吃痛地叫了起来。然而似是不曾听见她的叫唤,易无忧依旧双眼直愣地看着前方,手上却也是更加地用上了力气。 “姨,疼,疼!”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泪,段思南连叫几声,奋力地甩着膀子想要把手抽出来。 听见小丫头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易无忧似是才突然缓过神来,赶忙松了手蹲下来揉着小丫头已经被她捏地通红的手,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大眼睛:“姨不好,姨刚刚想事情想地入了神,弄疼你了。姨不是故意的,思南原来姨好不好?” 显然是刚刚易无忧的手劲儿太大,的确是把小丫头弄疼了,眨巴了几下泪汪汪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段思南刚点了头“嗯”了一声,景帝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了?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听见景帝的声音,本是跟在易无忧和段思南身后的几个宫女吓地一齐跪了下去,垂了头一声也敢吭。看着已穿过小径,饶过花树走到近来微微怒着脸的景帝,易无忧一礼福了下去:“民女见过皇上。不关她们几个的事情,刚刚是民女想事情想地入了神,不曾注意到手上使大了劲儿,弄疼了公主的手,还请皇上恕罪。” 看见是她,景帝倒是一怔,刚要说话就见段思南已经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袖抬高了头:“父皇,姨不是故意的,您原谅了她好不好?” 宠溺地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心,景帝笑笑转眼看着易无忧,收了脸上的笑淡淡地来了句:“起来吧。无心之失,也便罢了。以后注意着点就是。” “谢皇上。”谢了恩,几个人一起站了起来,跟在景帝和段思南的身后。 见了这么漂亮的景,小丫头在花树之间窜来绕去,笑得好不开心,让易无忧想起了在二十一世纪她家乡的梅花山。小的时候,每年梅花山上开满了梅花的时候,父亲总是会带着她去赏梅。可是自父亲因公殉职之后,她便再也不曾去过。想到父亲,易无忧又忽然想起了易相,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不好。 “又想事情想得入了神?” —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易无忧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什么的景帝:“想……想起我爹了。” “哼!”轻轻的一声,也不知是冷哼还是冷笑,景帝背负双手看着正自玩笑的长公主,“怎么样?我西宁皇宫梅苑里的腊梅还算是赏心悦目吧?” 微微一愣,易无忧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亦是笑着脸看向段思南:“皇上要听真话?” “嗯?”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她,景帝蹙了眉,“说。” “此时此景,在长公主看来,的确可以说的上是赏心悦目,可在民女看来却不然。此时此景,让民女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看了这满园的腊梅花只觉得满心惆怅。”慢慢地说着,易无忧转过头看了景帝一眼又福了下去,“而皇上此时的感觉,民女不敢妄侧。” “不敢妄侧?”俯瞰着她,景帝从鼻息里溢出一声冷笑,“怕是你已经妄侧了吧?倒是说出来让朕听听,你侧地对否。” “皇上真要民女说?”垂着头,易无忧不敢随便说话。妄侧君心,这罪名可大可小。弄得不好,又是掉脑袋的。 “恕你无罪,放心大胆的说便是。”见她居然是如此的谨小慎微,景帝倒是一笑,以前可是大胆的很呢! “只身高处,不胜寒。”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后,易无忧心里却怦怦地直跳,僵硬了身子动也不动。等了半天听不见景帝的话,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听见那几个字,景帝缓缓瞪大了眼睛,心口像是突然被人擂了一拳,心里一窒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只愣愣地盯着易无忧的头顶心。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黎皇后每隔一段时间会召她进宫说说话,却原来是她心里有太多的明了,原来她居然看透了这么多的东西。只身高处?这个丫头居然看出来了他的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不胜寒?也看出了他心里的孤寒。隔了半晌,景帝才缓缓地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一般说道:“起……起来吧!” 直到听到这句话,易无忧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冲着景帝微微一笑:“皇上,这满园的腊梅花还让民女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听?” — 掩了眸中的震惊,景帝又恢复如常,淡了眸子又看向在花树见穿梭嬉笑的长公主:“说来听听。” 唇角爬上一丝难掩的笑意,易无忧心中也是一喜。可说话的声音却是淡淡地不漏痕迹:“民女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间香火鼎盛的寺庙很是有名,可它的名气却有一半是因为寺周满山的腊梅花。每到腊梅盛开的时候,便会有很多的香客前来祈福,更是为了一赏那名满天下的腊梅。有一天,就来了一个官家小姐,因不喜有家丁丫鬟跟着,就悄悄地自己溜了出去赏花。山里小径本就不甚好走,还恰巧被她遇见了一个她一步跨不过去的小水洼。小姐心里就急了,若是踩了水里,鞋子就湿了脏了,这样一来肯定被家人知晓,少不了的又是一顿训骂。心里正着急着,就见两个和尚正好过来了。小姐心里一喜,就跟和尚说明原委,想让和尚背她过了那个水洼。” “这个小姐也真是,居然想得出来让不近女色的出家人背她过去。”听到这里,景帝忽然摇摇头说了一句。 “是啊,年纪轻的那个和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接过景帝的话,易无忧继续说她的故事,“可那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和尚却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把那个小姐背过了那个水洼。一路上,那个年纪轻的和尚心里就总是有个疙瘩,觉得他师兄违背了佛家戒律。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问他师兄:‘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背那位小姐过水洼?’可他的师兄不仅不觉得有错,还很惊讶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满脸的气愤,师兄却是摇摇头无奈的说:‘我背她过水洼,只是聆听佛祖教诲,日行一善。此时我都放下那个姑娘很久了,为何你还耿耿于怀放不下她?’” 话说到这里,易无忧停了下来,隔了片刻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唉!有的时候呀,人就是这样。明明人家当事人已经把过去的事情放下了,偏偏是外人总是记得那么清楚,还非要死抓着不放手。殊不知,到头来苦了别人,更是苦了他自己。” 卷五 第三章 灵药远在天边处 脑子里一瞬间有些嗡嗡作响,景帝僵了脸,凝了脸上本还对这个故事有些不屑的笑意。这真的是她因为看见了满园的腊梅花,而突然间想起的一个故事吗?思绪慢慢被易无忧的这个故事搅和地乱了起来,景帝的眼前似乎闪现出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那些被他刻意埋藏进了心里多年,让他含恨至今而不能忘却的往事终于再一次地跃然于眼前。 记得那一年、那一天,正是长公主段思南周岁的日子。看着女儿已经开始咿呀学语,脚步不稳地学起了走路,他就满心的欢喜。一直很宝贝这个女儿,并不曾因为她是丫头而觉得不高兴。因为这个孩子,是他所心爱的女人为他生的。 那一日,他大赦了天下——只是为了给女儿多积些德。拥着身边抱着女儿的黎后站在皇宫最高处,他笑眼天下。江山美人同在怀,他以为自己拥有了这世上的一切。从早到晚,宫里摆了整整一日的流水席,满朝文武携子带眷都来参加了长公主的周岁宴席。 酒后微醺的他满心愉悦地步进朝凤宫,然而眼前看到的一幕,却在一瞬间将他满身心的幸福感撕地粉碎,不曾留下丁点的温暖。 妆台前,红烛摇曳,对镜而坐的是他深爱着的女子。女儿周岁,本该是欢欢喜喜的她,此时却在默默流泪。镜子里的她双目紧闭、满面凄楚,单手抚在脸上轻轻摩挲,手心里的赫然是一段用红线绑结的发辫。 那一刻,突然从脚底窜上一阵凉意直冲头顶心,将他从春光明媚的艳阳天里直打下了万丈冰窟里一般。猝然转身却打翻了身边的宫灯,也惊了对镜垂泪的人。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他拂袖而去不愿多做片刻的停留。她上前死死拉住他的衣袖欲解释些什么,而他却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末了,忍不住她的纠缠,他愤然抬起手打出了至今都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巴掌。“啪”地一声,终结了他的喜和爱,开始了他的恨和报复。 他本是以为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然而终究还是敌不过那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自那以后,他开始了他的南征计划。他就是要屠戮她们南夏的百姓,让她心里歉疚难安;他更是要夺了夏侯家的天下,要让她亲眼看到她心里的那个人伏在他脚边称臣。谁让她心里的那个人有着那么一个姓?谁让夏侯家的人选了她这么一个满心了只装了夏侯家人的女人来和亲?和亲!政治婚姻,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哪里又能有份感情的存在?自那之后,他收了他的心、他的情,用那如寒冰一般不变的脸面对一切。 — “父皇!”忽然之间一个软软的童音响了起来,拉回了他已走远的思绪。 转瞬笑了起来,景帝一把抱起飞奔着扑进了他怀里的段思南,笑着那她那已经通红的小脸:“累吗?” “不累。”虽然说着不累,可小丫头却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忽然又装大人一般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母后能来就好了。” 看着她低了头撅了小嘴的样子,易无忧一笑:“等母后病好了,她一定会陪思南来的。” “哦?皇后病了吗?”淡淡的问了一句,景帝也不看易无忧,依然看着怀里抱着的段思南。 “嗯!”易无忧还不曾回话,小丫头已经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景帝,“病了,病地可重了。玉太医说:‘非一般药石可治也。’” 听了她这么一句话,易无忧差点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这个小丫头也知道父母的关系不好,想方设法地要让父母和好呢!就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公主说的不错,玉太医说过娘娘的病是:‘心病当需心药医,非一般药石可治。’” “哼!”冷哼一声,景帝露出一丝冷笑,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寒光,“她需的这味药,怕是难寻。” “是啊!”拖长了尾音,叹息一般地吐出两个字,易无忧瞬间黯淡了神色看着满园的腊梅花,“玉太医也说了难寻,说是远在天边呢!娘娘的病呀,怕是难好了。” 唇角的冷笑更深了一分,然而忽然之间景帝又一次凝住了脸上的表情。远在天边?那后面一句不就是近在眼前吗?缓缓偏了头看着幽怨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园子里的易无忧,景帝的心里竟然慢慢慌了起来。 她妄侧君心、说故事、担心黎皇后的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作为,可是细细想来却是有心安排。一句句都敲着他的心,让他刻意装作冷漠的心有一瞬间的瓦解,她似乎根本就是有心想要暗示他一些什么。想到这里,景帝慌乱的心却是渐渐烦躁了起来。 “父皇,南儿要回去陪母后了。”挣扎着从景帝的怀抱中跳了下来,段思南仰着脸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脸,“母后病了,肯定希望有人在身边陪着她。南儿病的时候就希望有人陪着。” 看着小丫头认真的样子,景帝的心里有些不平静,缓缓点了头露出一抹笑:“那就回去陪着你母后吧!” “嗯!儿臣告退。”认认真真地行了礼,小丫头转头看着易无忧,“姨,我们走吧!” “民女告退。”“奴婢告退。”一齐向景帝施了礼,几个人就准备回朝凤宫去。 还没等易无忧转身,段思南就自然地牵了她的手。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易无忧笑看着她:“思南不怕姨再捏痛你的手了?” 早就把这档子事情抛到了脑后,被她一说段思南才想了起来,摇摇头冲她一笑:“不怕,姨又不是有心的,南儿才没有这么小气。父皇不是也说了姨那是无心之失嘛!” “思南真是懂事,知道姨是无心之失不为过。”轻轻捏了她依旧微红的小脸,易无忧一笑,似是无意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景帝一眼,牵着段思南的手缓缓走出了梅苑。 — “有的时候呀,人就是这样。明明人家当事人已经把过去的事情放下了,偏偏是外人总是记得那么清楚,还非要死抓着不放手。殊不知,到头来苦了别人,更是苦了他自己。” 不疾不徐的一段话又响在耳边,景帝背负双手立在亭子里看着易无忧和段思南的背影。她前前后后,精心布置地说了这么多的话,似乎是为了要告诉他,他误会了黎皇后。告诉他黎皇后已经放下了当年所有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还钻在那个牛角尖里不肯出来;因为他的误会,黎皇后得了药石难治的心病,而他就是那一味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的灵药。 她刚刚进来梅苑的时候真的是想事情想地入了神,而无意捏痛了南儿的手吗?景帝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是那么的简单。想着她刚刚走时的那一个眼神,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她是想说当年黎皇后也是无心之失?可是当年,她明明是那么痛彻心扉地在垂泪,这也是无心之失吗? 心里已是乱如一团麻,呼吸着那已不能让他安心的馨香,景帝忽然开了口:“海富,刚刚她的话你听懂了几句?” 上了年纪的太监倒是一愣,转念却是心中微微一喜,躬身答话:“小姐说话深奥,似含玄机,老奴听不明白。不过老奴心想,以皇上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听地明白。” “你个老东西,都听不明白了还知道似含玄机?”转脸看着他笑骂了一句,景帝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是不是我真的就错了?是不是我一头冲进了死胡同里却不肯出来呢?当年,我是不是应该听她的解释?哎,心病当须心药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着他喃喃自语般的话,海富的心里却是高兴了起来。这么多年了,皇上终于开始明白了,终于不再一个劲儿的钻那个牛角尖了。这么多年,帝后不合,弄地整个皇宫里的人也是心惊胆战地过日子,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就落的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果这一次皇上和皇后真的能和好,那就真的是皆大欢喜了。想到这里,海富的心里不得不佩服起了易无忧,她拐弯抹角地侧君心、说故事,却是不着痕迹地解了皇上心里的结。外人或许听不出来她是个什么意思,可是皇上心里怕是明白的很。就连他都明白了,难道皇上还不明白么?其实在宫里呆了有些时日的老人,哪个不晓得皇上心里有个大疙瘩,只是谁都没那个胆子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和皇上说。 — 用过午膳,易无忧就回了侯府,走的时候满脸笑意地告诉黎皇后说让她好好养阵子,过不几天,就能一家三口去梅苑赏腊梅花儿了。黎皇后自是以为她是在宽她的心,也就笑笑不曾多想这句话。 刚走到宫门口却遇上了楚汶昊和叶轻翔,三个人也便一起回去了侯府。一路上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样子,楚汶昊和叶轻翔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隔了半晌,楚汶昊终是轻蹙了眉头盯着她那笑容不减的脸:“皇上又要派兵攻打南夏了,你当真是不知道?居然还能笑地如此之欢?” “咦?”这句话从楚汶昊的嘴巴里说出来,倒是让易无忧很是奇怪,收了脸上的笑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很喜欢打仗的吗?” “你!”顿时瞪大了眼睛,楚汶昊差点气结,“你倒是哪只耳朵听说了我喜欢打仗的?” 忍不住地噗嗤一笑,叶轻翔咧着嘴看着有些黑着脸的楚汶昊:“姐夫,怕是你在大家心里就是那么个凶神恶煞,冷血嗜杀的主。” “嗯,我瞧着是差不多。”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易无忧忽然笑着脸转着她那双黑亮的水眸看着两人,“唉,看在我与你们俩交情不错的份上,告诉你们俩一件事情吧!” 看着她那神神秘秘的样子,楚汶昊和叶轻翔对望一眼露出一丝无奈的笑,一起摇摇头。在两人看来,女人说出来的秘密都是那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无聊事。 “你们俩这都是个什么表情?”没好气地白了两个一眼,易无忧昂高了头斜睥着叶轻翔,“叶先锋,你若是还想三天两头的来看我家如锦,就给本小姐收了你那不讨好的笑。还有你,”拖长了尾音转了眼看着楚汶昊,易无忧依旧还是那么斜睥着眼,“若是想让你儿子把侯府闹翻了天,你就继续那么看着我。” “是,小姐。小人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的小人可好?”抱拳举过头顶,叶轻翔正了神色一揖到底,可依旧掩不住眸子里的深深笑意。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说吧!”看着两个人跟做戏一样,楚汶昊终于有些忍不住,也想知道她神神秘秘地到底想说些什么。 又是转着那滴溜溜的眼睛,易无忧看了两人一眼,轻轻一声咳:“那你们俩可要听好了,此事,本姑娘可就告诉你们两人。若是泄露了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看着她半真半假的神情,楚汶昊和叶轻翔再次苦笑着对望一眼。然而就听易无忧忽然用那带着笑的声音轻轻说了句:“不用打仗了。” 一句话,却真的让楚汶昊和叶轻翔一惊,一齐看着她异口同声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缓缓闭上眼睛微微摇晃着脑袋,易无忧笑着脸靠在马车壁上,隔了半晌说出的那一句话,却让两个人顿时萌生出了“就是掐死她也不为过”的冲动:“我猜的。” 卷五 第四章 转眼却是沧桑过 两个人,谁都不曾在意她这一句看似正经却是玩笑的话。然而也就在过了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傍晚,楚汶昊从宫里回来之后,行色匆匆地直奔紫叶院。一进门把斗篷交到奶娘手上后,不由分说地拉起正在给忆儿喂饭的易无忧就说:“皇上真的下令停战,不准备打南夏了。” 听了他的话,易无忧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嗯!”重重地点点头,楚汶昊的眼角眉梢也带着刻意压制却依旧难掩的笑意,“今天皇上说休战准备议和的时候,我倒真是吓了一跳。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皇上会宣布停战的?” “你猜!”挑了眉笑看了她一眼,易无忧刚要继续说话,等着她喂饭的忆儿却有了意见。 撅着那唇角还粘了一粒米的小嘴,忆儿不高地翻了楚汶昊一眼又看看易无忧:“爹爹,忆儿还没吃饱呢!” 看着儿子那似乎有些生气的小脸,楚汶昊笑着脸,一步跨过去坐在他对面,接过易无忧刚刚那个喂饭的任务:“那爹喂忆儿可好?” “嗯!”点点头,忆儿那满脸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喂着忆儿吃饭,可楚汶昊依旧没有放弃刚才的疑问:“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晓得的?我可不信你那天仅是猜测而已。” 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易无忧笑着脸满眼得意地望着他:“皇上为什么要攻打南夏?” “为了……”刚说了两个字,楚汶昊却是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顿了顿接着说,“为了扩张我西宁版图!” “是个合理的原因。”赞同的点点头,易无忧却又换了问题,“那我问你,如果是你的话,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你想要灭了对方满门呢?” 心里又是一愣,楚汶昊皱紧了眉头喂了忆儿一口饭后转过来看着笑着脸的易无忧,“我就是那么个嗜杀的人吗?” “别扯其他的。你说说,遇到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你想要灭了对方满门?”虽然还是笑着脸,易无忧的眼里却是一本正经。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古来都是不共戴天。”思索了片刻楚汶昊才慢吞吞地答了句。忽然之间脑子里却是闪过一抹灵光,霍地转头看着笑眯眯的易无忧,“你的意思是?” “不笨嘛!”赞许地点着头,易无忧收了笑轻轻一叹,“皇后是南夏人,嫁给皇上就是本着和亲的目的。可如今,皇上是年年派兵攻打南夏,却还依旧让皇后冠顶后宫,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爱之深,恨之切呀!刚夸你不笨,原来你已经笨了这么多年了,唉!” 前面的一段话说的倒真是楚汶昊心里的疑惑,皇后嫁来的时候他也是刚被父亲找回侯府没多久,对宫的事情也不甚知晓。那时候先皇还在世,景帝也只是太子。一年之后先帝驾崩新皇即为便立了如今的黎皇后为后。帝后的关系似乎也是挺好的,只是自长公主周岁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突然来了个惊天的转变。自那以后的五六年,景帝就年年派兵攻打南夏,不曾放弃过。本也是奇怪着,刚刚被易无忧那么一点,他似是明白了。 心里无声一叹,却忽然想起易无忧最后的几句话,抬眼看着正咀嚼着食物的忆儿,“忆儿你说,是爹聪明还是娘聪明?” 这个问题倒是把忆儿难住了,歪着脑袋眨着眼想了半天,吞咽下了那口饭之后才笑着脸来了句:“忆儿最聪明!” 一句话惹得两人一齐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旁边的奶娘和几个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走进来的时候,如锦正见了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小姐能嫁给侯爷,或许也是不错。至少不用像跟着润王爷那样,过得那么心苦! — 景帝真的放弃了攻打南夏,转而改成了要与南夏谈和,希望两国交好。得到了这样确切的消息,易无忧是打心眼里高兴。一来是因为边境的百姓不用再受苦;更是为黎皇后不用再过那身心俱疲的日子而感到欣喜。景帝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解开了心结,两个人多年来的误会总算是除去了,不用再那么心力交瘁地互相折磨下去。 在侯府里虽然是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可易无忧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再去宫里走动的时候,她明显地发觉到了黎皇后的变化,整个人能让人感觉到从心里散发出的幸福。面上那端庄的笑容,不再只是因为皇后的身份而必需为之,而是已经到达了眸底最深处。看见景帝的时候,发现他也变了,虽然还是不怒自威的威严,却没了先前的阴郁。或许是因为易无忧让解开了他心里已经打成了死结的疙瘩,景帝对她倒真的是与常人不一般,似是真将她当成了黎皇后的妹妹一样对待。 见二人如此,易无忧很是替他们感到高兴,可那高兴却进不去她的心里,反而是一丝怅然慢慢地弥漫开来占了整个心房。幸福,似乎这个词离她很是遥远!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以为能做一个出色的女警,而后能和陆家鸣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是她要的幸福。可老天爷却和她开了个玩笑,说什么离魂回体,硬是把她弄来了这么一个地方,遇到了她命里的劫数。夏侯沐,似是遇到他之后,幸福这两个字离她是越来越远,即使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依旧是难以触及。 每见她独自一人黯然神伤的时候,黎皇后总是会默不作声地陪在她身边。从来不多说什么,只静静地陪着她。她晓得,说了反而比不说来得更糟,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慢慢去体会去领悟,她心里的结也只有她自己能才能解开,别人也只是能点拨一二。黎皇后是真将她当成了娘家妹妹,首先她是她年少时授业恩师的女儿,其次她更是她那个表弟夏侯沐的妻,于情于理她都要照顾好她。 — 春去秋来,夏雷冬雪,时间是个让人说不明白的东西。有时候,转眼便是沧桑;有时候就是痴守千年,眼前的事物亦是一成不变。三年,似是漫漫长远,可转眼间却已经过了去,让人来不及细想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年里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么地一成不变,易无忧的任务只有一个——照顾忆儿;目的也只有一个——用这三年的时光来抹平心口的伤痛、忘却和夏侯沐之间的过往,让自己真正地重新来过。 很多时候和楚汶昊一起陪着忆儿的时候,易无忧总是会有一刻的闪神。脑子里会忽然闪过一个让她觉得荒唐的画面。似乎会在某年后,她和夏侯沐也会这样和和睦睦地在一起,逗弄着他们的孩子。 侯府的人好像真的将她当成了忆儿的母亲,有时候更是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三口。府里新来过一个丫头,曾经就不明所以地叫了她一声夫人,让她和楚汶昊都是一愣,满是尴尬地对望一眼又转了开去。 那管夏侯沐送给她,却被叶薇摔断了的笛子被她锁进了箱底。关上木箱门,听见那轻微的嘭一声,易无忧似乎听见自己的心里也是嘭一声响,似是过去的所有都附在那只断笛上被锁了起来,让她同过去彻底做了个了断。 三年里,让易无忧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她真的做主把如锦嫁给了叶轻翔。而叶薇居然也没站出来反对,倒是让易无忧很是意外。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如锦是和叶轻翔过又不是和她过,只要叶轻翔对她好那就行。而叶轻翔,易无忧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把如锦看得很重,满眼里只装了如锦一人。 大婚的那天,易无忧和诗画陪着如锦在洞房里。可让人哭笑不得是,两个人却是死活都不肯出来。惹得叶轻翔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不停来回走动。最后还是实在看不过眼的楚汶昊出面打了圆场,然而易无忧却差点脱口来了一句“当年我成亲的时候,她可就陪在我身边的。” 然而一句话也只说了“当年我”三个字便被她生生地咬断了。虽然她的记忆力都有着这些清晰的记忆,然而在她看来当初和夏侯沐成亲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想到这里,易无忧满心的喜悦顿时被一盆冷水浇了下去,那玩笑的心顿时便无影无踪了去。 而诗画这个丫头,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对忆儿倒还好,对楚汶昊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爱理不理的。易无忧晓得,她的心里也有个疙瘩,而且是个怎么也除不掉的死疙瘩。 三年的时间,忆儿长大了许多,让易无忧无奈的是这个孩子越来越跟个小大人一样,有时候说出的一句话能把她和楚汶昊噎上半天。好像是识字多了、读书多了就不一样了。易无忧依旧是每天陪着他一起读书、识字,慢慢地也学了作诗。母子两的课后作业便是作诗,可做出来的诗却都是诸如“棒打出头鸟,刀砍胆小鬼”之类的东西,每次都把先生气得瞪大了眼睛,直抖动着那山羊胡子。而见到先生如此,母子俩却总是得意地笑了脸对望一眼。 自景帝同朝中大臣正式商议出了与南夏议和的决定之后,楚汶昊又忙了起来,三年里倒是去了好几次南夏商议两国建立友好邦交的事情。回来的时候也总是会和易无忧说一些关于南夏的事情。其实易无忧明白,他是想套她的话而摸清楚她的身份。所以每次都是不言不语地听,偶尔地说上几句话也是无关痛痒。 可第三年楚汶昊去了南夏回来后,带回来的一个消息却让易无忧在顿时之间,如遭五雷轰顶一般站立不稳。 卷五 第五章 春阳怎暖噩耗寒 阳春月,日头已暖,午后的微风吹地人醺燃欲睡。一人一张铺了薄毯的藤椅,母子两一样双手交叉搁放在肚子上;一样伸直了双腿交叠着;也是一样微闭了双目头歪向左面昏昏欲睡。忆儿是真的要睡着了,而易无忧却只是闭了眼睛想心事。 三年的时间,说过也就过去了。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就五年的时间,倒有三年是呆在了这个侯府里。可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加起来,却敌不过在润王府的那一年来得深刻。三年里不是没想过夏侯沐,有的时候心里也会想他过得怎么样了?夏侯泽有没有放过他?或者说是他有没有放下那些仇恨?然而这些念头一在脑子里形成时,就被她强行掐死了。渐渐地,易无忧发现当他再想到夏侯沐的时候,心里已经没了原先的痛和深深压抑着的酸楚。时间,真的让那个人、那段过往从她的生命中缓缓淡了去。 “我许你三年,留在侯府陪着忆儿。三年之后跟忆儿说明一切,之后任我去留,你不得强加阻碍。”三年前,她和楚汶昊说的这些话她还清晰地记得,眼看当年许下的三年之期就要到限,易无忧的心里却踌躇了起来,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忆儿说明一切,而后离开这里回去南夏、回到易相身边去过她的新生活。毕竟这三年里,她和忆儿真的如一对母子一样的相处着,三年的母子情,说断就能断的了吗? 轻轻睁开眼偏了头看着似乎就要睡着的忆儿,易无忧轻轻一叹,她真的不想伤了这个孩子的心。可是,难道真要为了这个孩子,一辈子待在这里吗?心里总是有着一丝不甘愿叨扰着她,让她难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当场否认,拒绝了楚汶昊的请求,也不至弄地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地步! “忆儿,先生昨天给你留的题,你做了吗?”出声喊醒歪着头似乎就要流出口水来的忆儿,易无忧自己却又闭上了眼睛。 “啊?”刚要睡着的忆儿被她虽不大声却是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重重地叹了口气皱紧了眉头却也不睁眼,“不曾,先生说让我以‘花、鸟、虫、兽’为题作诗一首,我顿时就想到了娘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句‘踏花归来马蹄香’,便也想作一首咏马的诗。” “我说过‘踏花归来马蹄香’?”蹙了眉头易无忧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有说过,“那你怎么还没做呢?” “唉!”又是一声叹,忆儿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看着她,“我提起笔才想起,马我见过,奔马我也见过,可是那万顷草场、万马奔腾却不曾。那么一想,便一个字也作不出来了。” 说着话忆儿再一次重重一叹,摇摇头又躺了下去闭上眼。倒是易无忧听到他这么一句话,噌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你个混账小子,原来是想着出去玩儿啊?” “娘你就不想?”忽然又坐了起来扒在椅子扶手上,忆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张被太阳晒地微红的脸似乎又红了几分,易无忧缓缓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刚要怒吼出声余光却瞟见远远地来了一个人,忽然一笑看着忆儿:“娘脑子里忽然有了灵光,作诗一首给你明天交作业。” 本是准备捂上耳朵等着她那狮子吼的忆儿微微一愣,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见易无忧眉开眼笑地转脸看向紫叶院大门外,嘴唇轻动吐出两句“诗”来:“南来一只猪,面似铁玄霜。” 身子一阵轻晃,忆儿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忽然也笑开了眼,转瞬却又看向她一本正经地来了句:“我爹不是猪!” “却是猪不如。”紧跟上他的话,易无忧一脸得意地眨着眼看着忆儿。 片刻后,紫叶院里忽然传出两道骇人的笑声,惊了满院子的人,也惊了树上的鸟儿纷纷振翅,飞离了院子里那棵开满了紫色喇叭花儿的泡桐树。 — 刚踏进紫叶院就被两声突然响起的笑吓了一跳,看着坐在藤椅上笑得前仰后伏的两人,楚汶昊愣了片刻也跟着弯了嘴角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俩在笑什么,可看见他们俩如此开心,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高兴起来。 “爹!”见他已经进到院子里,忆儿从藤椅上一跃而下,笑着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一把抱起忆儿,楚汶昊发现他似乎又重了些:“笑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脸上的笑容一顿,忆儿转眼看看已经站了起来的易无忧又看着眼前父亲笑着的脸,缓缓咧开了嘴深了笑:“娘说,她想你。” “混小子,你皮痒了是不是?”急忙出声用言语掩饰尴尬,易无忧的脸微微有些发烫,看着楚汶昊同样有些尴尬的脸轻轻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直接进宫去了。今天把事情交代完就回来了,这段时间可好?”抱着忆儿往里走,楚汶昊答着她的话。 看见他回来,奶娘和锦怡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来就去倒茶:“侯爷回来了?” “我来吧,你们去忙。”制止了正向前的奶娘和锦怡,易无忧已经走到桌前去倒茶,“怎么样?事情都谈妥了吗?” “嗯,签好了议和书。”抱着忆儿坐下来,楚汶昊边和他做着鬼脸边答着易无忧的话,“在嘉武帝和景帝有生之年,两国不再交战,友好往来。” 笑着点了下头,易无忧感慨地一叹抬起头看着外面:“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那战火的折磨,将士家人也不用担心他们战死沙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好。” “是啊,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好!”似乎也是溢出一声轻叹,楚汶昊不减脸上的笑凑过去蹭了蹭忆儿的脸,“能看着忆儿快快长大最好。” 呵呵地笑了起来,忆儿向后躲闪着:“爹的胡子可真扎人。” 轻轻地哐当一声,就要放到桌上的杯子直接掉到了桌面上,溅出一片茶水。赶忙扶稳了,易无忧低了头一阵呆愣。脑子里似乎还能记得当年,她好像也和夏侯沐说过这么一句话。而那时,夏侯沐似乎回了她一句“以后呀!还得扎你一辈子,你就忍着吧!”牵了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忽然之间易无忧真的有些想笑。一辈子?连一年都不到呢,居然夸下那样的海口许了她一辈子的承诺! 并不知道她心里突然的变化,楚汶昊抬起头笑看着她:“看来,等你赏口水喝,还真是难!” 听了他的话,易无忧收了有些散乱的心神,端了杯子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弯了腰递上那杯茶:“侯爷请用茶!” 看着易无忧那恭敬的样子,忆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词笑嘻嘻地说了出来:“这该叫举案齐眉!” “噗!”一句话,让楚汶昊刚喝到口的茶全数吐了出来,喷溅了易无忧一身。 瞬间皱了脸撇了嘴,易无忧缓缓瞪大了眼睛,嫌恶的看着衣服上的一片水渍:“你就不能忍着点?” “能忍得住的话,本侯爷会这么狼狈?”看她那满脸嫌恶的表情,楚汶昊也皱了脸。至于吗?不就是溅上了一些茶水吗?转眼看着忆儿黑了脸,“举案齐眉是这么用的吗?先生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哪儿去了?” “不该这么用吗?那爹说,该怎么用?”撅了嘴歪着头看着楚汶昊,忆儿满脸疑惑等着他的答案。 倒是一怔,楚汶昊眨了几下眼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个词一解释出来,那就什么都露馅儿了。末了只来了一句:“总之不能这没用!” — 不停地擦着身上的茶水,易无忧无奈地摇摇头。在这么说下去,还不知道惹出什么样的尴尬事!索性转了话题:“这一趟倒是去地挺久。” “是啊!在南夏的时候参加了一个丧礼,耽搁了些时日。”说着话,楚汶昊的眸子里眨着一丝让人看不明白的光。 “丧礼?”抬了头看了他一眼,易无忧却是微微一惊。那双眸子,怎么忽然之间就深得让人看不见底了呢?却还是不着痕迹地问,“友人家中的?你在南夏也有朋友?” “不是朋友。”声音也是渐渐沉了下去,楚汶昊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无忧,“是南夏敬国公的丧礼。” “哦!”应了一声,易无忧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以前倒是不曾听过有这么个人!” 缓缓眯起双目,楚汶昊看着她开始有些不自然的脸,每次和她说起南夏的事情,她都是那么回避着:“嗯,死后追封的。嘉武帝说他为南夏操劳了一辈子,该得这样一个封号。” “那嘉武帝也算是个明君了!”淡淡地答了他的话,易无忧知道,他又想从她的口中套出些什么来了。 “也是个仁君啊!”这一句话,楚汶昊倒是用了赞叹的语气,可话锋一转又绕了回去,“嘉武帝说,对敬国公一家有着太多的歉疚,给他追了一个封号也只是宽自己的心而已。” “你对这个敬国公的事情倒是很感兴趣!”放回擦好衣服的抹布,易无忧也不看他,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这个敬国公倒可以说是间接因我西宁而死。”看着她刻意躲闪的眸子,楚汶昊心里升起一丝了悟,可脸上还是那悲切的样子,“据说当年他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差点被嘉武帝处死。后来虽然查明真相还了他清白,他却也辞了官。” 忽然捏紧了拳头瞪大了眼睛,易无忧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缓缓转头看着楚汶昊那深邃漆黑的眸,连声音都有一丝发颤:“你……你说的那个敬国公,他……他姓甚名谁?” 将她那瞬间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的了悟慢慢升华,楚汶昊不着痕迹地一声轻叹:“南夏前相易卓文。” 卷五 第六章 风云际变人难测 嗡地一声,脑子里顿时一阵空白,双腿一软就要瘫了下去,却猛地惊醒过来,啪地一声手按在桌上,易无忧费劲力气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茫然地睁着失了神采的眸子,瞬间积满了泪。 短短的一句话却如一道惊雷般炸响在脑子里,震地她心慌神乱不知所措。心里似是忽然被一道利刃刺地满目疮痍,就连吸口气都觉得疼地有些招架不住。 “姑娘,怎么啦?”被那啪地一声吓了一跳,奶娘赶忙过去扶着她,满是关切地问道,却发现她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 “没……没事!”努力压住了欲嚎啕大哭的冲动,易无忧缓缓睁大眼睛,想要风干那积满了眶的泪,“天热,有些晕。” “来,做下歇会儿喝杯水。”扶着她坐下,奶娘倒了杯茶递给她后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这天近了夏还真有些不太正常,刚刚还顶着个大太阳呢,这才多会儿都满是云了!到晚呐,怕是还有场雨。” 呆呆地捧着手中的杯子凑到唇边,易无忧发现,就连一口水她都已经咽不下去。满脑子里只徘徊着楚汶昊的那句“南夏前相易卓文”。 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听着她说话时那隐忍的哭腔,楚汶昊的眸子已深邃如海一般,而面上却是毫无表情。隔了片刻之后缓缓转了眼,恢复了先前的神态对忆儿一笑,如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缓缓说着:“据说敬国公临终前一直叨念着他女儿的名字,就是气绝之后也不曾闭上眼。唉,当真是死不瞑目啊!哦,说到他女儿我倒想起来了,她的名字倒和你一样,叫易无忧。” 说到“易无忧”三个字的时候,楚汶昊却是故意加重了语气。听在耳里,那一字字竟是那么地清晰,让人想要装作听不见都难。 “哦,是吗?”强牵出一抹笑,易无忧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奇怪。” “爹,那世上有没有和忆儿叫一样名字的呢?”抬起头看着笑着脸的楚汶昊,忆儿疑惑地一问忽然又笑了脸,“要是所有的忆儿都能站在一起那该多好玩儿。” 伸手点了他的鼻尖,楚汶昊佯怒了脸看着他:“就知道玩儿,说说爹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调皮?有没有又惹了杜先生生气?” “不曾!”脱口而答,忆儿正了脸色,似是还怕他不信转眼又看向易无忧,“不信可以问娘。娘你说是不是?” “啊?哦!是。”似是被忆儿的声音吓了一跳,易无忧霍地转了脸看了他,紧接着一笑,“忆儿乖的很。” “嗯!”肯定地点点头,忆儿昂起头看着楚汶昊,脸上一副“看吧,娘都说我乖”的表情。 被他的样子惹地一笑,转瞬楚汶昊却又忽然一叹:“我现在是明白了,孩子在身边是多好的件事。我以后若是老了,一定不能像那敬国公一样,死了之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虽说太子张良媛是他义女,可怎么也没有自己的亲骨肉来地亲近。真不知道敬国公那千金,怎么能忍下心抛下他不闻不问的,据说是已经有四五年不曾有音讯了。那敬国公啊,说不定是被那不孝的女儿给气死的!” 淡淡的一段话,每一字都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易无忧的心头,针针见血。却又不得不堵住那伤口,掩着盖着不让人看出丝毫的血迹来。声音里溢出浓浓的凄楚,易无忧接过楚汶昊的话:“或许,真是被那不孝的女儿给气死的吧!” — “谁死了?”一进门就听见一个死字,诗画脸上的笑还未退却就已经问了出来,忽然发现屋子里居然是楚汶昊抱着忆儿,“侯爷回来了?你们刚刚说谁死了?” 朝她一笑,楚汶昊那已经淡了的眸子忽然有闪过一丝异光:“刚和你家小姐说南夏敬国公被她女儿给气死了。” “敬国公?谁呀?不认识。”说着话,诗画朝易无忧走去,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后敛了脸上的笑皱着眉头看着她,“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挤出一些笑意看着她,易无忧摇摇头:“大概是要变天了,心里有点闷。” “嗯!”点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诗画忽然冒出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说得还真不错。对了,侯爷,你刚刚说那敬国公是谁呀?我……” “诗画!”忽然捏紧拳头出声打断她的话,易无忧皱紧眉头盯着她的眼睛。楚汶昊已经开始怀疑起了她就是易无忧了,她若死不承认那楚汶昊也没办法。可诗画这个丫头若是知道是易相辞世,怕是真的一个忍不住就要露馅儿了。 然而楚汶昊并不肯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淡淡一笑看着诗画:“敬国公就是南夏前相易卓文,死后追加的封号。” “什么?”猛地一个转身差点踢翻了身边的凳子,诗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楚汶昊,“侯爷你是说,易相他?怎么……怎么可能?小姐……” 转过脸诗画就见易无忧正紧紧地盯着她,那蒙了一层泪的眸子里装的慢慢的都是恳求。微乎其微地摇摇头,易无忧缓缓伸手捏紧了她的手。直到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明了,才拉着她站起来朝楚汶昊走去:“我心里闷得慌,想回去歇会儿。忆儿,娘先回去,晚上的时候再过来。” “好,既是不舒服,那就回去歇着吧!”笑着点了头,楚汶昊的脸上满是关切,可眸子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忆儿有我陪着呢。” 匆匆离了紫叶院,走出大门转过拐角,易无忧再也忍受不住心里满满的悲痛,双腿一曲就软了下去,眸子里的泪真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控制不住地簌簌而落。 “小姐!”惊叫出声,诗画一把抱住她。也瞬间红了眼眸,声音哽咽,“你,你可要撑住了。” “爹是被我气死的,他死不瞑目啊!”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居然是那么地平静,毫无一丝波澜,“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易相生了一个不孝至极的女儿,四五年来杳无音信,连给他送终都不曾。” “相爷不会怪你的,相爷她知道你的苦。”说着话,诗画的眸中也滚出一行泪,“小姐,这里人多,我们回屋去。” 由诗画半搀着向前走去,易无忧的双腿已是支撑不住她的身子。悔意和自责占满了她整个身心,容不下其他。当年,她因为自己心里的伤,不顾一切地逃离了京城,丢下当时已形如枯槁的易相不管不问。用了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抚平了身上的伤,鼓足了勇气准备回去尽孝的时候,却忽闻他已逝的噩耗,叫她的心里如何能受的了这样的打击? 相互扶持而去的二人,都沉浸在那沉沉的悲痛之中,谁也不曾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们的一抹身影。 — 微眯双目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楚汶昊似笑非笑。即使听到了父亲辞世的噩耗,她居然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还能如无事人一般和他谈话?难道真如在南夏听到的传言一样,她真的是那么地不孝?如若不是的话,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易相之女的身份? 身份?心里突地一跳,微眯的眸子猛然睁开,迸射出一道暗光。长久以来没有想通看透的一些东西浮出水面,昭然若揭直达心底。唇角上翘,手无意间攥紧,她不愿去面对的怕是另外一个身份吧?润硕王妃!当时听说易相的女儿名叫易无忧,居然还是润硕王妃的时候,他心里真有些不愿去相信。可越是不愿意相信,心里的疑惑就越重,像一颗毒瘤般越长越大,让他无法忽视。 润硕王——那个年纪轻轻就能在沙场与他一战的年轻王爷。虽然只在战场上见过他几面,连面貌都看不太清,可他的那双眸子却让他印象深刻。沉静、凝定、坚决果断,似乎还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绝和一丝傲然的霸气。只是自被夺了王位赶出京城之后,这个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居然查不出任何的踪迹。 而让他最震惊的却是这个润硕王居然被他的王妃给休了!还是在他迎娶新妃当晚的宴席上,毫不留情地当着满座宾朋的面给休了,据说自那之后也没人再见过那个休夫的润王妃。听到这样的事情时,楚汶昊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易无忧。虽然没能证实她的身份,他却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做地出来。 如今,证实了她真的就是易相的女儿,就是那个胆敢休夫的润王妃,楚汶昊的心里一时间如同打翻了百味瓶一般,各种复杂情绪接踵而来,压得他心胸气闷,不再平静。片刻过后,亦或是过了很久。楚汶昊转身离开,玄青色的衣衫,修长挺拔的身姿背影,不紧不慢的步伐,可身上那种冷冽孤傲的气息却是更重了几分…… 卷五 第七章 金口玉言赐姻缘 傍晚的时候天到底是阴了下来,压着一层厚厚的乌云。从天边滚来一声声的闷雷,让人觉得十分得烦躁。抱成一团缩在床角,易无忧睁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前面,却是茫然无神毫无焦距。脑子里、心里都是那么空空荡荡,集中不了一丝的精神力去想事情。 本是开着的木窗被风刮地开关不停,吱嘎作响;外面的树也在狂风中肆虐摇摆,舞着那一树青葱。直到天边的雷声终于滚到头顶上空,乍起轰隆隆一阵似是能震塌了屋子的惊人巨响,才把易无忧从那空洞的世界里拉了回来,抬眼看了外面就是一阵瓢泼般的大雨倒了下来。 灌满风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那白色的纱帐在随风舞动,却显得异常诡异。从堂屋走进卧室里,诗画急忙走去关了窗户,挡住了外面的风雨交加。看着缩在黑暗中的易无忧,摇摇头,伸手就去点灯。 “不要,不要点灯。”看着黑暗中忽然亮起一丝火光,易无忧惊恐地低唤一声慌慌张张地将脸埋了下去,“不要点灯。” 蹙了眉满眼的怜惜,诗画看着那个用薄被胡乱地将自己裹了起来的人,鼻子一酸差点又哭了出来,无奈地一叹提着那盏灯出去了堂屋。隔了片刻后端了碗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看着依旧还埋在被子里的易无忧:“小姐,别难过了。吃点东西吧!” 等了片刻不见她有任何动静,诗画皱着眉幽幽地说着:“你这又是何苦?死者已矣,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隔了半晌终于从那被子里钻出头来,黑暗中易无忧的脸上闪着点点泪光,无力地看着诗画:“他是我爹,是我亲生父亲。可我不仅没在他膝前孝敬过他老人家一天,就连他过世这么大的消息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哪还有资格叫他一声爹?” 缓缓伸手握紧了她那冰凉的手,诗画盯着她的眼睛:“小姐,如果你想回去,奴婢陪你回南夏去。虽然奴婢知道你心里不想回去京城,可是那里也有着你太多的牵挂不是吗?你的亲人都在那里不是吗?” “是啊!”叹息着吐出两个字,易无忧眨了一下眼,苍白无力地一笑,“我在外面躲了四年,想着有朝一我过了心里的坎儿就回去守着我爹,孝顺他一辈子。可谁晓得他居然等不到?老天爷是故意要折腾我,让我一辈子背着这个不孝的罪名。四年了呀!是该回去了,易相家这个不孝的女儿,终于舍得回去奔丧了。呵呵,奔丧?我等了这么多年鼓起了勇气回去,却没想到是被奔丧这两个字给招回去的!” “小姐,生死由天,强求不来的。”伸手抹了不知何时滑出眼角的泪,诗画一笑,“来,吃点东西吧!养好了身子,我们就回南夏去,我们回家去。” “回家?”茫然的一问,忽而一笑,易无忧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柔和,“我还有家的,我还有个娘,还有个姐姐等着我回去的。我还差点真就把这里当成家了,可终究不过是个寄居之所。等过几天我们去宫里和娘娘辞行然后去看了如锦,我们就回去。” “好!”笑着点点头,诗画递上手里的那晚粥,“来把粥喝了,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默默地喝着粥,易无忧的心里无声地诉说着:“楚汶昊啊,三年之期将至,接下来的事情我就顾不了了。三年里,我对忆儿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倾尽所有,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可是在南夏,我的家人等着我回去呢!我已经做了个不孝的女儿,不能再对不起我娘和我姐姐了。” — 下了近一夜的雨把大地万物冲刷地一片清新。沐浴在晨光中站在院子里,易无忧闭上眼睛呼吸者那混着淡淡泥土气息和青草香的潮湿空气,心间的烦闷和沉痛渐渐散了开,虽然那丝悲伤还是缠在心头却也不再像昨日那样满心凄怆。 “大清早的站在这泥巴地里,你还真是有性质。”懒懒的声音响起在身后。瞬间轻蹙了眉,易无忧转过身就见楚汶煜正站在鹅卵石的小径上摇着摇着手里的折扇,微眯着那双斜长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虽然是不喜欢这个人,可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微一欠身,易无忧牵了嘴角朝他淡淡一笑:“二爷也是好性质,大清早的就来吹风,呼吸新鲜空气了。” 本就眯起的桃花眼又敛紧几分,一闪而过的寒光不曾在眸中留下丁点蛛丝马迹,楚汶煜深了笑,唇红齿白:“是啊,大清早地吹风来了。再不让风吹醒这昏昏的脑子,怕是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还没等易无忧听清这句话,楚汶煜歪了嘴角一笑,不做片刻的停留摇着折扇顺着小径向前走去。 缓缓皱紧了眉头,易无忧不曾错过他眸中的那抹寒光。三年里,在他的眸子里见过很多次这样一闪而过的寒光,让她难以理解。可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在楚汶煜的眸子里她时常能察觉出一丝恨意。她不懂,她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很的? 一番推敲之后,易无忧发现似是自她在三年前打过叶薇那次之后,这个二爷看她时就会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恨意。而想到这个,易无忧唯一的推断就是二爷喜欢上了表小姐叶薇,而自己动手打过她,所以二爷也就记恨了自己。明白了这一点后,易无忧每遇见楚汶煜时总是会刻意地躲着他。因为她不敢确定,这个阴柔邪魅的二爷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做出些什么让她预料不到、措手不及的事情。 想着心里的事情,易无忧重重一叹,反正要走了,也管不上那么许多。要到紫叶院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楚汶昊,相视一笑两人都是默不作声,并排向前走去,却是一人一个心思。 就要进大门的时候易无忧忽然停了下来,一边的楚汶昊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停在他的身边不再前行。半晌后,深吸一口气,易无忧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眸子似乎还含着些许歉疚:“楚汶昊,如今已是四月底了。” 听了这话,楚汶昊心里咯噔一下,缓缓瞪大了眼睛。这一刻终究还是要到来的,她终究还是要走的。 见他不说话,易无忧眸子里的歉疚又加了几分,声音低缓:“离三年之期……” “我明白!”出声打断她的话,楚汶昊抬起头望着紫叶院内,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变化,“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再给忆儿做一个月的娘,三年都过了,还要在乎一个月吗?” 忽然转到他的面前,易无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淡然的脸,心里竟有一丝的不忍。挣扎了数次终于开口说道:“楚汶昊,你是精明睿智的远督侯爷,以你的权利和能力,我不相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我,不能再做一次不孝之人。” 不由自主地收紧本就握着的拳,缓缓瞪大了眼睛,楚汶昊依旧是一声不哼。那一句话,虽没有言明,却是十分肯定地承认了身份。如今,她将父母之恩作为离去的理由,他还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冷冷的面上缓缓溢出一些笑意,楚汶昊低头看着她:“三年前,不就说好了的,你照顾忆儿,我保你们安全。其他的事情,与此无关,何必要多说什么呢?忆儿他娘,你儿子在里面等你呢!” 说完话,楚汶昊率先走了进去。看着他的背影,易无忧瞬间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真心却又带着些许伤感的笑,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去。 — 忆儿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情,依旧每天和易无忧疯疯癫癫地笑着闹着。可易无忧的心里却没有这么痛快,离别的愁绪总是缠在她的心头,越来越深。许是因为她要走了,楚汶昊也是总呆在紫叶院里陪着他们,连上朝都少去。 也就几天之后,楚汶昊从朝上回来后告诉易无忧说南夏来了使臣,晚上有个宴席。而且黎皇后拖他捎话说是好久不曾见她,想邀她一叙。本也想在走之前去看看黎皇后,得了她的邀请,易无忧也是正好不用再找时间去宫里。 去的时候,两个人也带上了忆儿,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知道剩下的时日无多,想让忆儿多享得一些母爱。以后的一别,怕就是一辈子了。到了宫里的时候,易无忧带着忆儿去了朝凤宫,而楚汶昊去陪着景帝接见南夏使臣了。 听说了易相亡故的消息,黎皇后的心里也是一阵黯然伤心,又忆起了十年前的往事,思起了故乡。这一次南夏使臣来访,黎皇后显得很高兴,即便是得知易相的噩耗,也难掩她心里的喜悦。见她如此,易无忧知道她是真的想念南夏,就连一个使臣来访都让她如此高兴。 天将黑的时候,景帝和楚汶昊有说有笑地来到了朝凤宫,看样子是和南夏使臣相谈甚欢。见到同在朝凤宫里的易无忧和忆儿,景帝很是高兴,走过去不知和黎皇后说了些什么,就见黎皇后轻轻蹙了眉片刻后又笑了起来点点头,转眼看着围在一起笑声说着什么的那“一家三口”。 得到她的赞同,景帝忽然一声轻咳笑着看着楚汶昊和易无忧:“汶昊,你是不是打算这一辈子,就让人家以这个不明不白的身份住在侯府里?” 一句话,听得两个人都是一愣,瞬间僵了脸上的笑看向景帝。 似是并没有要他们回答,景帝扫了呆愣的二人一眼后笑看着易无忧:“西宁和南夏能有如今,你是功不可没。早前就想赏你些什么,一直也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趁着今日南夏使臣来访的日子,朕和皇后商量了,就赏你一段姻缘。做了这个媒,让你名正言顺地住在侯府里,不用再在背后被人说闲话。” — 啊,嘎嘎~话说有亲想抽打偶么?不要抽打偶呀!遁~~ 卷五 第八章 赫然惊现故人身 本是搭在忆儿肩上的手猝然收紧,紧攥成拳,易无忧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景帝和黎皇后都是笑着的脸,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一边的楚汶昊心里虽也是惊讶异常,却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只是收了脸上的笑深了原本满含笑意的眸子。 对于两人的反应,景帝倒也不觉有异,只当是两人听了之后一时还有些难接受。笑看着身边的黎皇后一眼又看向二人:“怎么?高兴地不知该说什么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看两人依旧还是那木然的样子,黎皇后掩口一笑提醒两人。 听了黎皇后的话后易无忧才转过神来,嘭地跪了下去,蹙着眉看着景帝:“皇上恩德,民女谨记在心。只是这恩,民女承不起。” “什么?”瞬间散了脸上的笑意皱眉看着跪在地上一脸为难之色的人,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朕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字字句句听得真切。所以才说,皇上这恩民女承不起。”皱紧了眉头极力地说着,易无忧是真没想到景帝居然会要赐婚她和楚汶昊。 看了跪在地上的易无忧焦急又为难的神色,再看看楚汶昊那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景帝疑心渐起:“来人,先把世子送去偏殿。” 送走忆儿后,景帝缓缓踱着步子走到易无忧面前,却是一言不发。隔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为何承不起?” 低着头攥紧拳头,易无忧不知该说些什么。要她再嫁,那时万万不可能。她可以继续做忆儿的娘,也可以在侯府里继续住下去,对他们父子都有着一分真情。三年来的所有,虽然并非都是交易两个字可以解释清楚的。可是要她嫁给楚汶昊,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陡然间听景帝说要给她和楚汶昊赐婚,心里无端地生出排斥之意。虽然和夏侯沐之间都过去了,或许以后的一辈子也见不着,可心里似乎还是在坚守着、期待着些什么。 抬头看着面前的景帝还在等着她的答案,易无忧匆匆垂了头,思索半晌终于来了一句:“民女身份低微,配不上侯爷。” 听了这话景帝却是一愣,而后仰头一阵大笑。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一边的楚汶昊在听到那一句话后,唇角忽然牵出一抹冷笑,冷地让人浑身一颤。垂着眼看着身边跪着的易无忧,楚汶昊的心里忽然抑制不住地想笑。“身份低微,配不上”亏她能想出这么一个卑劣、粗俗的理由来! “那你要个什么样的身份?西宁昭端郡主的身份,够不够你配上他?汶昊你说,昭端郡主的身份,够不够配得上你?”听了易无忧的那个理由,景帝真以为她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楚汶昊,索性封了她一个郡主,把问题甩向了楚汶昊。 匆匆跪了下来,看着眼身边脸上写满震惊的易无忧,楚汶昊硬着头皮答道:“配……配得上。” “皇上……”心里一瞬间急了起来,易无忧忽然想把什么都说明白。 可还没等她说出口,黎皇后忽然出声唤了她,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焦急的脸,轻轻一笑:“本宫觉得皇上的提议甚好,所以才欣然同意了皇上要给你二人赐婚的做法。你究竟还为难些什么?还放不下些什么?” “娘娘!”只唤了一声,易无忧便再也吐不出一个字,眸子里瞬间芩满朦胧的薄泪。还放不下些什么?她也不明白还放不下些什么,只是心里还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压着、堵着。 “唉!”低低一声叹黎皇后摇摇头,执着易无忧紧攥成拳的手,“指甲嵌进肉里不疼吗?总要放开手的。” “我,不能嫁。”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一口回绝,眸子里一瞬间满是坚决,“我不能由一道圣旨决定我的一辈子。” “放肆。”一声怒喝响起在朝凤宫里,景帝在一瞬间寒了眸,满面怒火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易无忧,“朕给的赏你不要,偏偏要罚?” 蹲在地上的黎皇后心里一惊,慌忙捏紧了她的手,急忙向旁边的楚汶昊使了眼色。 “皇上请息怒,她一定是乍听皇上要赐婚,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以致出言不逊惹恼了皇上,还请皇上饶恕了她。不如给她几日,让她想个明白。”得了黎皇后的暗示,楚汶昊赶紧抱拳向景帝求情。 “先下去吧,朕不想坏了今日的好兴致。就再给你几日时间,让你想个明白,等南夏使臣离去之后再说。” — 出了朝凤宫走在两边挂满华灯的小径上,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谁也不想说什么,景帝的金口赐婚却是打乱了两人原本所有的计划。整个皇宫里的每一处似乎都显得很是热闹,只有他们俩安安静静地很不搭调。 “还是先应了皇上吧,以后的事以后在做打算。”静静地走了一阵,楚汶昊打破沉默缓缓开口。 “怎么应?背着自己的心去应?”启唇一笑,易无忧回了一句。 将她这抹近乎自嘲的笑意收尽眼底,楚汶昊又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放不下、割不掉的东西。可娘娘也说得对,拳头攥得太紧,指甲会嵌进肉里,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要不,只会越来越痛,而那疼痛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应了之后呢?要用多久的时间去做打算?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语音加重,易无忧抬眼看着那高高挂起烛光闪烁的宫灯,“我已经没那个精力再耗下去了。”最后一句,轻缓无力。 看着她既是无奈,又显疲累的神情,楚汶昊的面上罩上一层淡淡清霜:“我远督侯府,是不是真就没有一样值得你留恋的东西?让你迫不及待的想走?” “不是。”不假思索地答了他的话,易无忧仰起脸朝他一笑,“我很高兴有忆儿这么一个儿子,也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们,让我过了如此舒心、无忧无虑的三年。可是,落叶归根,我总要回家的。” “即便是那样一个曾让你伤透了心的地方,你也要回去?”紧跟着驳了她一句,楚汶昊的语气如风似幻,让人分不清喜怒。 深了那抹笑,易无忧转眼看向别处:“也曾经美好过不是吗?我只要记得曾经那些美好的过去就够了,那些让人心伤的东西我又何苦记得呢?” “自欺欺人!”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楚汶昊眼望别处。 “楚汶昊,人总要有自己追求和守护的东西。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有个结果,有的时候结果反而让一切变得不美好。”抬步向前走去,易无忧缓缓说着,“就像皇后娘娘,虽然她现在过得很好,可我总觉得她背叛了曾经的感情。我感动着她年轻时的那份感情,却在知道她移情景帝之后,心里很是怅然。在她看来,她的结局很是美好,却不见得是人人都觉得好。所以有的时候,人还是执着着原来的坚守更让人觉得美好些,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背负双手跟在她身后,听着她的叙述,楚汶昊的眸子闪过一抹难测之光,回归淡定。静静地走了一阵后,出声唤住她:“无忧。” 停住脚步转过头,易无忧就见楚汶昊的脸上挂着一抹清淡的微笑:“答应了皇上吧,皇上只是赐婚,并没有说非要你留在侯府里过一辈子。”微笑爬上眉梢,为他那冷峻如玉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温润美好。 “什么意思?”因为他这句话,易无忧的心起了涟漪,不再平静。 “我知道你心有牵挂,我亦有我的坚守。一切只是权宜之计!要欺君的话,我陪你一起。”依然笑着,只是,那抹笑中却是夹杂了一些莫名的坚持。 静静地看着他,易无忧那本就不再平静的心骤然紧缩。难道他没想过后果吗?假意答应皇上,她回到南夏之后还去做她的千金小姐。整个西宁不会有几个人会知道她的身份,可他呢?他将面对的该是别人在背后怎么样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弄得不好就是一个欺君的大罪!轻轻的一句话撼动了易无忧的心,眸子里缓缓蒙上一层泪,却是笑着一说,“后果,你想过吗?” “我种下的因,果也该是我来收?”还是那样温和的笑,高雅依旧,尊贵如常。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楚汶昊清晰明白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终是我欠了你的。”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易无忧的眸中蒙上一层薄泪。一句话包涵万千,却无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不过,有一种是可以肯定的,她默认了他的决定。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她不愿拒绝这个男人的心。别样的心,别样的情。 一声叹息,楚汶昊已经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启唇一笑,“欠不欠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关需要度过去。而你,需要回去。” 三年中的所有,他的以身相守、他的以命相护,不仅仅是那无情的“交易”两个字就能概括掉的。“楚汶昊。”易无忧的鼻子猛地一酸,这样的楚汶昊让她感动。刚喊出他的名字,就听见一阵人声传来,也便咽下了将要说出口的话。 几声爽朗的笑越过宫墙传了过来,墙那边的人似乎言笑正欢。听那谈论的内容,似是正在赞叹西宁的风土人情。心里顿时了然,应该是南夏的使臣正与西宁朝臣谈说着。然而那几道人声里忽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却听得易无忧心头猛地一怔。满心疑惑地拐过转角,就见那边檐廊的尽头,在宫灯的映照下站着的几个人中,赫然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 猜猜是谁,嘎嘎~~ 卷五 第九章 忽逢一夜梦惊魂 几年不见,那个人的脸上还是那一成不变孤高傲然、不可一世的笑意,看地易无忧心缓缓揪了起来。没有想到,南夏来的使臣居然会是他? “怎么?不去打个招呼?”看着她脸上有些愕然的表情,楚汶昊笑问,“与他,该是相熟吧?” “算了,走吧,与他没什么好说的!不想和他的家人再牵扯上些什么,更何况还是这个人。”淡淡说了一句,易无忧转身欲走,和那个人真没什么好说的。让他在这里见了自己,还不知又遇上什么样牵扯不清的事情。 “为何?”似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嫌恶和愤恨,楚汶昊虽是有些不明地疑惑。 “当年我爹的冤狱就是他害的。”似是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易无忧依旧还未忘记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我爹就是被他害死的。” 眸中闪过些许愕然,楚汶昊不知他们之间居然还有着这样的恩怨:“那,走吧!” 然而还未等他转身,檐廊那头的人已经看见了二人,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楚侯爷,何不过来一叙?” 顿住了脚步,楚汶昊缓缓皱紧了眉头,人家邀约,总不能不去。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头低声来了句:“去吧,人家相邀,不去的话,于情于理都是不合。” “可是……”虽然知道他的话有理,可易无忧却真的不想去面对那个人。 见她还在犹豫,楚汶昊忽然拉起她的手,言语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抵死不认这一招,你可最是擅长不过。” “你?”翻了他一眼后,易无忧不再言语,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去。掌心传来的温热,似乎将她的脸也熨烫地有些微红,只是隐在这朦胧的夜色中瞧不真切。 见到两人携手而来,人群里已有了些许窃窃私语。忽然就有一声似是尴尬的笑响了起来:“呦,余某人眼拙,竟是叨扰了侯爷,真是罪过、罪过呀!” 因他这一句话,众人都是跟着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听在易无忧的耳里就是一声声的嘲笑,低了头心里顿时升起一团淡淡的怒火。她知道这些年来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不少,可当面被人这么言笑还是头一遭,不禁缓缓捏紧了拳头。 感受到了她那细微的变化,楚汶昊反手握了她的手让她宽心。而后抱拳悠然一笑,看着刚刚那出声言笑的人:“余大人哪里的话?殿下远道而来,楚某却不曾相陪,倒是楚某的罪过。还希望殿下能原谅了楚某!” “侯爷严重了。”笑着答了一句,檐廊的里人将目光转向他身边低着头的易无忧,眸子里渐渐起了些许疑惑,“这位是尊夫人?” “现在还不是,只是快了。”一句话透着淡淡的幸福,楚汶昊一笑转头对身边的易无忧说,“这位便是南夏的太子殿下,殿下少来我西宁,这一次能见到他,也算是你有幸。” 心里突地一跳,感觉到楚汶昊轻轻扯了自己的衣袖,易无忧皱紧了眉头僵硬着身子福了一礼,异常生硬地来了句:“见过太子殿下。” — 心里猛地一怔,夏侯泽忽然瞪大了眼睛盯着已经缓缓起身的人,脱口来了句:“把头抬起来。” 话一出口才察觉出不对,听着身边忽然响起的私语声,夏侯泽尴尬地咳了一声:“夫人的声音甚是耳熟,让本宫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是吗?”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楚汶昊一笑转头看着身边的易无忧,“头抬起来让殿下瞧瞧,或许不仅是声音听着耳熟呢!” 不着痕迹地挪脚踩在楚汶昊的脚面上,易无忧突然很想揍她一顿。明知道她不想和夏侯泽碰面,他却非要把她往前面推。可如今他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怎么办?也只能硬着头皮缓缓抬起头,坦然地迎上了夏侯泽那一瞬间由疑惑转为震惊的眸子。 “真是你?”依旧还沉浸在那震惊之中,夏侯泽不曾想到居然会在西宁的皇宫里遇到这个失踪了四年有余的人,居然还即将成为远督侯的夫人! “你认识殿下?”深了脸上的惊讶之情,楚汶昊转头看着易无忧一脸坦然的眸子,心里却直想笑。 收回目光,易无忧朝他一笑:“你可是真会说笑,我哪能认识殿下?我一天到晚的窝在侯府里,哪里去认识殿下?我想,殿下怕是认错人了吧?人有相似,不足为奇。” 脸上的震惊渐渐又转为疑惑,夏侯泽不信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根本就是一个模子烙出来的:“易无忧,你到底是不是易无忧?” 交叠在一起的素手轻轻一颤,眸中掠过一丝闪烁,几年都不曾听过有人叫这个名字了,陡然被人叫了出来,还真让她一怔。心里虽是风起云涌一般地不平静,可易无忧还是展颜一笑神色不改地看着他:“殿下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姓易姓吴。不信的话,殿下也可以问问这里的几位大人。” “嗯,是。”“殿下,她真姓吴。”见易无忧向自己求证,在场的几人纷纷出声证明。听到这些声音,易无忧一笑朝几人点点头表示感谢,又转向夏侯泽:“殿下的那位故人真与我十分相似?殿下若是哪日见了她,一定要领她来让我瞧瞧。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会和我长得这么像?汶昊,若是殿下的那位故人真与我站在一起,你会不会认不出我来了?” “怎么会?便是千百个与你相同样貌的人站在一起,我也一眼就能认出你来。”揽上她的肩深锁着她的眸,楚汶昊的话软语浓情,让易无忧心里一颤不知是真是假,也只能顺着那话意抿唇一笑娇羞地低下头去。 “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夏侯泽皱紧眉头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似是询问又似自问。那张脸是真的像极了,可这样的神态却不是他熟悉的。他所认识的易无忧一直是那么张扬,绝不会摆出如此娇羞的神态。就是当年和夏侯沐在一起时,她的脸上也不曾如此柔情过。难道真的是认错人了? “对了,忆儿还在娘娘那里呢!”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易无忧抬起头娇嗔着看了眼楚汶昊,“都是你,说要带我瞧热闹,把儿子一个人留在娘娘那儿。你也真是大胆,敢让娘娘帮你照顾儿子。” “呦,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似是经她的提醒才想起来,楚汶昊抬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殿下,楚某先失陪了,改日定去使馆负荆请罪。” “侯爷严重,本宫在此还会停留些时日,自是有你我相叙的时候。”神色终于恢复如常,夏侯泽抱拳笑道,眼神似是无意地瞟了眼易无忧。 笑着朝他点点头,易无忧转身退却了满脸的笑意和柔情,任楚汶昊揽着她的肩头,抬着那忽然之间不知重了多少倍的腿脚朝前走去。 看着两个人缓步离去的背影,夏侯泽缓缓眯起双目,依旧不曾死心地对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易相已然辞世,润之已经失踪了三年有余毫无音讯。” 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一僵、脚步一顿,楚汶昊用力拥紧了她,似是架着她一般缓缓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 伸手推掉楚汶昊揽在肩上的手,易无忧缓缓转身静着脸逼视着他似乎有些躲闪的眸:“我要你说实话,是不是真如夏侯泽说的那般,他失踪了三年而毫无音讯?我知道你肯定晓得。” 本还有些躲闪的眸渐渐蒙上一层寒霜,楚汶昊瞬间沉了眸渐渐如海般深邃:“即便如此,你依旧那么在乎他?” “我现在只想知道夏侯泽的话是不是真的!”语气里有着迫不及待的急切,易无忧满脸焦急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汶昊。 压着心里似是缓缓上升的怒气,楚汶昊静静地看着她,隔了半晌转眼看向别处:“是。查你身份的同时,我也在查他,却是始终不曾查到。那个人,似是从这个世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僵着的双肩顿时垮了下来,那满脸的焦急陡然之间便换成了满目凄然。失踪了?他居然失踪了?忽然之间,易无忧心里有着隐隐的不详之感。夏侯泽不似是在说谎,楚汶昊也是没必要骗她。一个是南夏的太子;一个是西宁远督侯,居然连他们俩都查不到夏侯沐的下落,这说明了什么?她不敢再往下想。 心不在焉地接了忆儿回去了侯府,易无忧倒头就睡,逼着自己不能再那么胡思乱想下去。然而越是这样,心里的疑虑和不安却是越来越重,压得她头昏脑胀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逼着自己睡着了,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脑子里不停翻腾着出现各种各样的让她惊慌的画面。 在侯府的几年都是睡得十分的舒心、踏实,然而这一夜易无忧却是噩梦连连,就如同三年前她刚来侯府的那一夜一样,居然连梦境都是那么地相像。梦里依旧是夏侯沐惊恐地拉着她的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慌不择路地不停向前奔跑。末了也依旧是一道电闪之后,夏侯沐凸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满脸血污、惊骇万分地倒了下去。 猛地惊醒过来弹坐起来,气喘吁吁地拭了满头的冷汗,易无忧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这一夜竟是比一夜无眠还更加累人。忽然就想起了安国寺那个慧源老和尚,想起了佛祖,易无忧无力地自嘲一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信奉神明。 —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沐,即将在下一章登场~大家鼓掌,欢迎~~~ 卷五 第十章 无缘对面不相识 吃过早餐后易无忧接了忆儿,带着诗画和奶娘一起去了安国寺。走到半路的时候想起来也有些时日不曾见如锦,绕了些路去了她那里。看到如锦的时候,叶轻翔正扶着她慢慢地散步。看见她们几个到来,如锦高兴地小跑着迎了上去。可这一举动似乎把叶轻翔吓了一跳,也是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扶着她喊着:“慢点儿,慢点儿。” 见到如此情景,易无忧和奶娘都是了然一笑。只有那个诗画还是不明所以,斜着眼看了叶轻翔一眼,撇着嘴来了句:“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还挺疼媳妇儿的。” “那是。”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叶轻翔不减脸上的笑意,低头看着身边的如锦,“不疼我媳妇儿疼谁呀?” “去。”翻了他一眼,如锦的脸上却也是难掩幸福地笑着,“小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看两人恩爱甜蜜的样子,易无忧真心地笑着:“本想喊你一起去安国寺的,可你这样还怎么去?今天赶上了庙会,人多杂乱,万一撞到哪儿怎么办?” “如锦,这做了少将夫人就是不一样啊,转眼就金贵起来了。”还是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诗画笑着调侃了一句。 轻声一笑低了头,如锦却不言语,旁边的易无忧和奶娘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是叶轻翔一脸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去,去,孩子家懂个什么你?” “你说谁是孩子呢?”忽然瞪大了眼睛,诗画抬手叉腰一副不跟他理论到底誓不罢休的架势。 “画姑娘,你还没明白呢?”看她还是那一副无知的样子,奶娘终于忍不住笑说着,“再过些时日,你可就要做姨了!” “做姨?”转头看着奶娘,诗画疑惑地问了句,片刻后才忽然明白了什么,阴阳怪调地“哦”了一声,堆了满脸的笑走去摸着如锦已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我说怎么就突然金贵起来呢?原来是这里面藏了个金贵的小东西。忆儿,再过些时日你就要做哥哥了。” “真的?娘,是真的吗?”似是有些不信诗画的话,忆儿仰起有些疑惑的脸询问易无忧。 “嗯!”笑看着他肯定地点点头,易无忧转眼看着叶轻翔,“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如锦和我那小侄子,不然的话我可不放过你。” 忽然抱着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叶轻翔一本正经地答着:“谨遵小姐口令,小人一定不负重托,完成此项任务。”一句话惹得几人都是忍俊不禁地一阵欢笑。 “行,那我们可就走了。今日街上人多,咱们得早去早回。如锦,你好好养着,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说完话,易无忧领着几人就准备离开,转眼就发现叶薇正站在一角,面无表情冷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着痕迹地挪开眼,易无忧假装不曾看见,她可不想和这个大小姐再扯上什么恩怨。 — 还在安国寺一里开外的地方人就多了起来,马车行进的速度似乎并不比步行快上多少。生怕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多车马不好走,易无忧索性弃了车马,让车夫在那儿等着,带着几人朝安国寺走去。一路上都是些小商贩的吆喝声;买主和卖主之间讨价还价的声音,好不热闹。许是因为天还早,一路上倒也不是那么难走。甚少见到这样人多的市集,忆儿每到一个摊子前都要看上几眼,而诗画也是兴致高涨地一路陪着他东张西望,指指点点地说说笑笑。 见他们俩如此,易无忧很是无奈,照这么走下去,怕是到了中午也进不去安国寺。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兴致盎然拖着她到处晃荡的忆儿,易无忧抬脚就向前走去,不理会他的挣扎和反抗。一吐舌头,诗画知道她有些生气了,也便加快脚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外面的人多,寺里的人倒反而显得清静了许多。三年里,陪黎皇后来过这里不少次。虽然心结解开了,可她似是已将到安国寺祈福当成了一种习惯,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不是初一就是十五。跟着她来地次数多了,易无忧和那个慧源禅师也渐渐熟了起来,慢慢地发现那个老和尚有时候甚是有趣,挺像个老顽童。 进了大殿,看着佛祖慈悲*的宝像,听着那阵阵梵唱,易无忧的心渐渐静了下来,跪在那草黄的蒲团上,双手合什缓缓闭上眼。很多的时候,人们祈福祷告,并不是真的就指望神明能够保佑他们,更多的时候只是给自己那彷徨不安的心一种安慰,让自己已有些绝望的心里有个盼头而已。 静静地跪着,易无忧忽然之间不知道该为什么又该为谁祈福!祈祷易相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这世上是否有在天之灵她不得而知,如果有的话会不是安息她也不知道,只晓得自己是被从地狱拉进了炼狱。只是真的希望易相下一世能过得好,不要再像这一世一样死不瞑目! 还有那个失踪了三年有余的夏侯沐。他现在是生是死,似乎没人知道,或许是带着林嘉隐居在了哪个世外桃源无人处,过起了山水无忧的逍遥日子。想到这里,心里似乎有些不自觉地隐痛。总之,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吧!昨夜的恶梦,让她觉得是那么真实。 睁开眼,易无忧忽然发现那慈祥威严的宝像,似是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转头却发现旁边忆儿也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闭着双眼一本正经地祈祷着什么,心里忽然就愉悦了起来。抬眼就见在大殿一侧,摆放着一张古老地似乎就要散架的香案,白了胡子的老和尚依旧是那昏昏欲睡的样子,身边那个写着“缘”的幡子微微地飘动着。 “忆儿走,娘带你找人玩儿去。”笑着喊了一声,易无忧拉起忆儿就朝那里走去。“啪”地一声拍在那个摇摇晃晃的案几上,“老和尚,我又来算卦了,这一次你算不算?” 手缩在衣袖里的慧源禅师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缓缓睁开那已经眯成一道缝的眼睛,无奈地咂吧了两下嘴又闭上眼睛:“不算。” “不算?”一屁股做在案几前的凳子上,易无忧瞪着慧源禅师,“老和尚,佛家有云:‘众生皆平等!’这话到了你这儿,怎么就变地不一样了呢?我待会儿就去佛祖面前告状,说你无视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的话。” “哎,秀才遇上兵,真是有理也说不清啊!”重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慧源禅师终是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你算什么?” “忆儿,听见没,这个老和尚还是个秀才呢。”挑着眉看着忆儿,易无心里忍不住地想笑。 也是笑弯了眉眼,忆儿看了易无忧一眼又看着慧源禅师,甜甜地叫了声:“秀才和尚老爷爷,不对,是老和尚秀才爷爷好。” 终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易无忧看着眉毛一跳的慧源禅师:“老和尚,这称呼倒是不错。” 那古井无波的心似是也被这两母子闹得有些翻腾,慧源禅师无奈地一声叹:“送你几个字,便速速离去吧!休得扰了有缘人来此。”说完话,慧源禅师抬手沾了似是混了些许香灰的符水在案几上写了两个字。 “什么意思?”看清楚那两个字后易无忧猛地抬了头,震惊地看着一脸淡然笑意的慧源禅师。再低头看时,案几上的几个字已被擦去,似是从来就不曾写出来过。 “再送你几个字吧,随缘、随遇,不可强求。”眸子渐渐清明起来,再无先前那昏昏欲睡的样子,慧源禅师看着对面满脸震惊的易无忧,高深莫测地笑着。 — 本是想来求得安心的,可没想到却被那两个字搅乱了心神,虽然瞬间被擦除了去,却清晰地映入了易无忧的眼里;刻进了她的心里。那两个字赫然便是——劫至! 心不在焉地牵着忆儿的手,易无忧有些无力地走着。庙会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地,却进不去易无忧的耳里。心里一直想着慧源禅师写的那“劫至”两个字,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的劫不是早就到了吗?而且也似乎已经破了呀!怎么这个老和尚到现在才说“劫至”呢?看来真的不能相信这个老和尚,好像他从来就不曾说对过什么,还真不如了尘那个小和尚呢! 想到这里,易无忧展颜一笑,牵紧了忆儿的手,听着此起彼伏嘈杂的人声,抬眼朝人头攒动的人群望去。然而只这一眼,却让易无忧瞬间瞪大了眼眸,僵直了身子站立不动,心里忽然一阵空落紧接着狂跳起来。忽然松了忆儿的手,易无忧似是疯了一般地推开了拦在她前面的所有人,朝那个挂满了各色纸鸢的摊子跑去,惹得一片抱怨和叱责。可等到跑过去之后却又再次愣住,满是焦急地在四周的人群里不停寻找起来,一番折腾之后才停了下来,缓缓闭了眼睛换上了满面的凄楚和颓然,而后自嘲地一笑。怎么会以为看见了夏侯沐呢?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都已经三年过去了,怎么这心里还是那么地不平静呢? 跑过去看着她那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的神情,诗画轻蹙了眉头,“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睁开眼朝她一笑,易无忧努力压下心头那依旧怦怦作响的狂跳,看了眼她身后正走来的奶娘,心里猛地一惊,“忆儿呢?” “忆儿?忆儿不是跑来找你了吗?”轻蹙的眉头瞬间紧皱起来,诗画心里也是一惊。 “忆儿!”一时间慌乱了起来,易无忧扯开嗓子喊着他的名字,钻进人群起找了起来。刚刚怎么就那么大意呢?怎么就能松了他的手呢?这人这么多,他一个孩子要是跑丢了怎么找?忽然想起在她做警察的时候,好些孩子都是因为走丢了而被拐卖,有些甚至被故意打残之后送到街上去乞讨,过着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想到这里,易无忧更是慌了起来。几个人在人群里喊着、找着,惊了不少的人,却也不曾哪怕与忆儿有丝毫相似的孩子。 站在人群里,身上已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额上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易无忧急地有些想哭。万一忆儿真的丢了,她该怎么去和楚汶昊交代?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突然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唤传了过来:“娘!” 心里瞬间一喜,循声望去易无忧就见忆儿正笑着脸朝她飞奔而来。俯下身子一把抱起扑进怀里的忆儿,易无忧紧紧地抱着他蹭着他那粉嫩的小脸,差点就哭了出来。 “人多杂乱,夫人带着个孩子该当小心些才是。”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在身边响起,却震地易无忧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瞬间一阵空白,缓缓转身就见身边月白衣衫的人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静静地看着他,易无忧一眨不眨,眸子里缓缓蒙上一层朦胧的氤氲水雾。毫无预料亦是毫无征兆的,这个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颜上还是那不羁的神色;唇角挂着的还是那抹慵懒的笑;眸子里也依旧还是眨着那戏谑的光茫。就如同多年之前,在云幽城的靖禄王府中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见她这么看着自己,笑着脸的人忽然深了那抹笑:“夫人还是看好了孩子吧!这么多人,若是丢了可真不好找。” 一句话却让易无忧百味翻腾的心里渐渐起了些许疑惑,眨了眼散了眸中的朦胧:“夏侯沐,你说什么?” 微微眯起眼睛一愣,眸子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讶,可依旧还是不改面上的笑:“夫人怕是认错人了吧?” 若说刚刚听到他的声音时,是震惊;那么这一句话,无疑比五雷轰顶还让易无忧承受不住。转着那惊骇的眸子看向那依旧是带笑的眼眸,易无忧忽然一松手,连忆儿就这么掉了下去都不曾察觉。那双眸子里,竟是满满的生疏之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刻意假装都察觉不出。 — 嘿嘿,话说~沐终于出现了~~嘿嘿,干笑ing,飘走~~偶头戴小钢盔,防西瓜皮、臭鸡蛋……大吼一声,亲们砸吧~~ 留言啊,留言啊!为毛乃们就是不留言呢?我哭~~甩起来哭~~哭地水漫金山555%>_<% 卷五 第十一章 繁花蒂落缘劫至 “啊!”惊恐地大叫一声,忆儿挥腾着手脚向下坠去,却在瞬间被一只大掌捞住,稳稳地安放在地上。拍着被吓得怦怦直跳的心口,忆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抬高头看着再一次救了他的人,抱以一笑,“谢谢叔叔。” 看了眼依旧愣愣地看着他的人,月白衣衫的人尴尬一笑,俯下身附在忆儿耳边悄声问:“你娘,她怎么了?” 撅了嘴摇摇头,忆儿上前轻扯着易无忧的裙裾:“娘,你怎么了?你刚刚差点把忆儿给摔死你知道吗?娘,娘!”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易无忧的心里静地有些可怕。嘈杂的人声似是渐渐远去,四周忽然一片寂静无声,只余下了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艳阳下,那娇艳的绿树红花,还有满大街穿着各色衣服的行人也似是缓缓褪去了色彩,瞬间变得满目苍白。明明已经是近夏的天;人群中明明是翻滚着阵阵热浪,然而易无忧却觉得似是忽然之间刮起了一阵裹着寒冰的阴风,刺破她的肌肤蔓延到四肢百骸,长驱直入钻进了她的心里,剿割着她的心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却已经麻木地连痛都察觉不到分毫。 真的是认错人了吗?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夏侯沐?可是为什么,会有着一张毫无差别的脸呢?还是说,这个人真的只是和夏侯沐长得过于想像,像到连自己都分辨不出?可是,这怎么可能?她就是记不得自己的容颜,也不会忘记他的呀! 见她依旧不理睬自己,忆儿扯着她的裙裾忽然一声大叫:“娘!” 心神猛地被拉回,易无忧全身一震,已经麻木的心瞬间恢复了知觉,伴随而来的就是那突然被扩大了不知多少倍,撕心裂肺般的心绞痛。痛得她顿时扭曲了脸冒出一身冷汗,抬手用力按着心口,揪着那单薄的白衣,痛苦地蹲在地上,难以抑制地*出声。 “你怎么了?”被她吓了一跳,月白衣衫的人瞬间收了脸上的笑,慌忙跟着蹲了下去看着她那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直落,手指上已经苍白的骨节,因为太用力而左右移动着。 “娘。”小脸一瞬间吓得惨白,忆儿颤抖着手抚着她的后背,朝人群里喊了起来,“奶娘,画姐姐,娘病了,娘病了。” 这么一喊倒是引来了不少人驻足,渐渐围拢了过来看着蹲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匆匆地推开围观的人,诗画满是惊慌地跨到易无忧身边蹲下来。而忆儿也终于是忍不住地哭了出来,一边抽泣着一边喊着她。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抬手搭上易无忧那兀自不停抖动的身子上,诗画心里慌得有些不知所措,回头喊了声,“奶娘。” “你家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宿疾?人多气闷所以就发作了?”见到她的家人到来,看她依旧不曾缓过劲儿来的样子,月白衣衫的人出声询问。 “我家小姐的身子……”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咬断,诗画霍得瞪大了眼睛,缓缓转头看着身边面带忧色的人,隔了半晌才愣愣地吐出一个字,“爷?爷你终于找来了?”话音刚落,两行清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满脸上淡淡的忧色渐渐转成深深的疑惑,月白衣衫的人蹙紧眉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缓缓流着泪的诗画,末了终是来了句:“姑娘认错人了。” “什么?爷你说什么?”颤抖着吐出一句话,诗画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爷,我是诗画,我是诗画,你不认识我了?” 勉强挤出些许笑容,月白衣衫的人尴尬一笑摇摇头:“姑娘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爷你看清楚了,我是诗画,是诗画呀!”忽然搬过他的身子对着自己,诗画的眸中已不再有泪流出,转而是深深的震惊和不信。 “诗画。”抬起手拉住诗画的衣袖,易无忧艰难地抬起头朝她无力地摇摇头,“错了,错了。” 那满是哀伤的几个字,顿时让诗画僵了手,缓缓转了头看着易无忧那溢满伤痛的眸子,终于泄了浑身的力气,可手却依旧搭在那人肩上。错了?居然认错了?怎么可能?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怎么会认错呢?就算人有相似,也会像到分毫不差吧?想到这里,诗画满心疑惑,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装作不认识她们?刚要开口询问,两道声音同时从嘈杂的人声中响了起来。 — “姑娘。” “润之。” 听到唤声,月白衣衫的人朝诗画一笑,轻轻退掉诗画依旧搭在他肩上的手站了起来,走向那个正笑着脸朝他走来的人:“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着吗?” “等了半天不见你来,我就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发生……”本还是带着笑的言语,自看清缓缓站起身的诗画后突然声断。 眸子里渐渐迸出淡淡的怒火,诗画狠狠地等着刚刚还笑声言语突然就震惊了脸的人,一声冷笑:“我就说,我怎么认错呢?原来是你……”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最近这身子是越来越虚弱了。”走过去,用力扶起已经缓过劲儿来的易无忧,奶娘皱着眉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絮絮地说着,“回去呀,得让厨房给你弄些补身子的东西。” 无力地将诗画拉到身后,易无忧由奶娘搀扶着缓缓走过去,静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隔了半晌方才扯了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浅笑:“夏侯沐,我没想到,你居然连认我的勇气都没有。林嘉,你终是得到了你想要的,赢了个满堂红,可真要恭喜你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从来不曾想过会在这里突然遇上她们,林嘉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站直了身子讥讽地一笑,易无忧直直地看着她:“你能来,我就不能来?难道你林嘉在的地方,我就该躲着让着?” “嘉儿,你们真的认识?”眉头在一瞬间拧成了结,月白衣衫的人满心疑惑,“是不是以前我真的也认识她们?” 听了他的问,林嘉收了那震惊的神情,眼神闪烁仰脸朝他一笑:“不认识。这个易姑娘是我以前的一位朋友,和你却是不相识的。易姑娘,你真是认错人了,这位是我夫君夏润之,而不是你说的什么夏……夏侯沐。许是和你认识的那个人长相相似罢了。” 因这一句话,易无忧的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可那个名字,却让她更加肯定了眼前的他就是夏侯沐。只是,为什么就成了夏润之呢?而且,似乎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忘记过去;忘记了她! “既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听了林嘉的话,那已改了名叫夏润之的夏侯沐了然一笑,“夫人,我叫夏润之,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什么……什么夏侯沐。” “是,我认错了,真的认错了。你是夏润之,不是夏侯沐。”轻轻地说着,易无忧茫然无神地垂着满目凄然的眸子,一句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眸中的疑虑似是又加深了一分,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夏侯沐的脸上漾出一抹笑,揽着身边的林嘉替她擦了额上的汗珠:“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瞧把你给累的。” 走到易无忧的身边的时候,夏侯沐看着她一笑:“夫人,身虚体弱还是好来人多出走动。孩子在身边的时候,当心着点才是。” “多谢公子关心,公子慢走。”依旧茫然无神地垂着那凄然的眸子,易无忧声音平静,竟是毫无一丝波澜。 — 半晌不曾吭声的诗画,忽然窜上前去一把拉住揽着林嘉正自排开众人离去的夏侯沐,竟然已经忍不住地哭喊起来:“爷,爷我知道是你,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是诗画,你倒是和我说句话呀!你不认识我不打紧,怎么能不认识……” “诗画,我刚刚的话你不曾听明白是不是?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对着她,林嘉已是毫不客气地怒言相向。 听林嘉的声音里似是已经有了怒意,夏侯沐似是有些不忍地推掉了诗画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却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口气也算是温和:“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何苦这么纠缠?” 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声音沉浸了渐渐又响了起来,片刻后发现不再有热闹看也便逐渐散了去。只余下扶着易无忧满面疑惑的奶娘;皱着小脸紧紧拉着易无忧裙裾的忆儿;目视夏侯沐拥着林嘉缓缓离去而兀自不停流泪的诗画;以及到现在都不曾变换过姿势和神色的易无忧,还留在原地不曾离去。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易无忧连哭都已经不想了。忘记了!他居然真的把什么都忘记了。忘得那么干净、那么彻底。自己穷尽三年的时间;耗尽了全身心的力气,越想忘记似乎就记得越是深刻,而他居然就这么给忘得干干净净,没有存下哪怕是丁点的记忆! “呵呵呵……”不可压制地发出一声笑,空洞飘渺,无绪无波。易无忧终于明白了那个看似浑浑噩噩的慧源禅师写给她的“劫至”二字是什么意思。原来,这就是她的劫!茫茫人海,终于相见,相望,却已是形同路人。相识,相知,相许,过去的一切终是梦一场,一场梦“呵呵呵……呵呵呵……”又是几声干涸暗哑的笑,眸起水雾眼中转,却是不落…… — 亲们居然任墨哭死也不留言!偶服了乃们了~~ 偶不哭了~~ 话说这一章写地真的不够凄凉、不够悲。 卷五 第十二章 有忆无忆谁是谁 墨要谢谢每天给墨墨送花的亲们;谢谢所有看文的亲们;谢谢给墨留言的亲们~~ 谢谢乃们的支持,因为有了乃们的支持,墨才能一路走下来~~o(n_n)o谢谢 — 回到侯府送忆儿去了紫叶院的时候,楚汶昊已经从朝上回来正坐在那里等着她们。刚进了屋子,忆儿就跑到了楚汶昊身边,一本正经满脸担忧地跟楚汶昊说:“爹,娘病了。刚刚在庙会上的时候,心口疼地都站不起来了。” 听了忆儿的话,楚汶昊一怔,脸上的笑瞬间转成忧色,走到易无忧面前看着她还是有些苍白的脸:“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 垂首一笑易无忧缓缓摇了头却不言语,眸子还是带着那不曾隐去的哀伤。察觉出了她的异样,楚汶昊稍稍敛了眸子,知道她许是因为昨晚突然见到了夏侯泽,听到了夏侯沐失踪的消息心里难以平静,也不曾说什么,只淡淡地来了句:“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些事不必太在意。” 听了这话易无忧缓缓地转身走了出去,连招呼都不曾打。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楚汶昊心里渐渐起了些许疑惑——居然连诗画这个丫头,都满脸悲伤、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些什么他并不知晓的事情。 “奶娘。”见两人已经步出紫叶院,楚汶昊一声招呼,双手背负出去了屋外。 — 坐在桌前呆呆地望着窗子外从泡桐树上落了一地的紫花,易无忧心思平静却又似杂乱万分。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起思考却也是不知该往何处想。隔了半晌方收回了飘忽的思绪,转眼就见坐在她对面的诗画双眼直愣、目不转睛,满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然而眸底却有一簇带着愤恨的怒火在流转。 “诗画,记得林嘉说的话吗?他是夏润之,不是你家爷。”一句话轻描淡写、无波无绪,可谁又知道她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压抑着多么难忍的疼痛才说出来的?明明知道他是夏侯沐,却还硬逼着自己告诉自己,那个人是夏润之,是林嘉的夫君。与她,更是再无瓜葛。 “爷出事了,他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不认我的。”聚了神窜到她面前,诗画瞪着眼慌慌张张地说着,“就是他不认我,怎么会不认你呢?不行,我要去找林小姐,我要去问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说着话,诗画就已经掉头向外跑去。 “诗画!你怎么就不信呢?”一把拉住她,易无忧那压抑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忘了,他真的把什么都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他看见我的时候,是毫无一丝犹豫地叫我夫人。他叫我夫人?哈哈哈……他叫我夫人呀!” 本也不信夏侯沐是真的忘记了过去,可听他一再地称呼自己为夫人,她终于是信了。夏侯沐就算是再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再怎么不愿认她,也不会叫她一声夫人的呀! 听着她那凄凉如阴风过境的笑声,诗画停住身形缓缓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样子,那不断涌出热泪的眸子里,一丝伤心绝望,慢慢扩延盖住了所有。 已是止不住地留下泪来,诗画缓缓抽泣起来:“我……我……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糊……糊里糊涂地,承认了爷他……他成了夏润之。总……总要知道事情的真像。” 听了诗画的话,易无忧渐渐收了泪。的确,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的,就承认了他是夏润之,总要知道事情的真像。这三年里,想到这儿易无忧忽然觉得不对。楚汶昊和夏侯泽都说他已经失踪了三年有余。那就是在三年前,自己离开云漠城来西宁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身上发生了些事情,以致他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三年来,林嘉一直那么照顾着他,所以现在他和林嘉才是那么浓情蜜意、恩爱非常。 “诗画,去查吧!查查他们的落脚处,我要找林嘉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静静地吩咐着,易无忧压住了心里那些不停翻涌的悲伤。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现在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也好叫自己那颗还有些萌动的心彻底死绝。 — 城外青砖红瓦的宅子里,塘中新荷已经卷了叶。有的已经舒展开来,中间滚着大大小小的水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莹莹的光。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林嘉撑着手拖着下颚,呆呆地望着塘里的一池新荷,不时地叹口气。 以为离开了南夏就能过上新的生活,却不曾想前几天居然意外地遇到了易无忧。只是让她有些惊讶的是,她居然有了个孩子?那个孩子明显就不是她生的。那么这几年来,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虽然心里还是对她有些隐恨,可林嘉还是很好奇。那个孩子的穿着打扮很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居然叫她做娘?莫非她已然再嫁?想到这里,林嘉的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可鼻息却溢出一声冷笑。还以为她有多深的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正自出神,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递上一封信。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林嘉接过信摆摆手让小丫头离去。开着信上短短的几个字,林嘉嘲讽地一笑,转瞬将那封信撕地粉碎,撒进了荷塘,转身离开。 — 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易无忧站起身走去开门,果然就见林嘉正站在外面。旋身向里走去,易无忧一句话也不说。微微一愣,林嘉走进屋里关上门,看着已经转过身看着她的易无忧。 “你倒是真会找地方。”鼻息里一声冷笑,林嘉轻牵了唇角。 “佛门清净地,闲杂人甚少。我与寺里住持相熟,就借了他的地方一用。”淡淡地说着,易无忧的脸上显不出一丝情绪。 瞟了她一眼,林嘉微微昂了下巴:“有事就快说吧!润之还在家等着我,出来久了我怕他不放心。” 眸光一闪,易无忧心里一痛却依旧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只想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哼!”冷声一笑,林嘉转眼斜睥着她,“易无忧,弄清你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他是谁?他现在是我夫君夏润之。” 眉头轻蹙,易无忧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悦,凝了眸看着她:“林嘉,你无需在我面前炫耀什么!现如今,那个人于我来说,与路人无异。我想知道的是夏侯沐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你的那个夏润之。” 一瞬间捏紧了拳头,林嘉的眸中闪过一丝怒火。她说的不错,如今在她身边的人叫做夏润之,而不是夏侯沐。扭头转向一边,林嘉口气急冲:“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所有你所知道的。”静静地吐出一句话,易无忧缓缓在桌边坐下,不再看林嘉,似乎确定了林嘉一定会说一般。 看着她一脸笃定的神色,林嘉心里的怒火又窜上几分。隔了半晌见易无忧还是那么面色如常地坐着,终是缓缓压下了满心的怒气,缓缓开了口:“说实话,当年到底发什么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什么?”霍地转头皱紧了眉头,易无忧有些不信。 “我真的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缓缓地诉说着,林嘉的眸子中透出些许惊慌和伤痛,似是又回到了夏侯沐出事时,“衣服被血染得已经发了黑,粘在伤口上。满头满脸都是血污,看不出了面貌。我花了近一天功夫才把他那身血衣给除了下来,生怕扯了他的伤口,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加起来大概有百八十条之多。” 听着她带着酸楚的叙述,易无忧的鼻子一阵酸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他伤地那么重?百八十条的伤?许是当时那身子上压根就没有了一块完好的皮肉了吧! “还好乌衣骑那几个侍卫,及时把他送了过来,捡了条命。”轻轻地接着往下说,林嘉一声叹,“命是保住了,可接下来他一睡就是大半年的时间。我就那么天天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每天跟他说话。说小时候的事情,说开心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说到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心里想,只要他能醒来,哪怕我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你的名字都行。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了,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含糊不清的‘你是谁?’呵呵,小时候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你是谁?’虽然心里不愿信他失忆了,可那就是事实。后来我就告诉他他叫夏润之,随便给他编了个身份,告诉他我是他妻子。大概过了近半年的时间,等他身体全好了之后,我们就来了西宁。我想只要不在南夏,就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曾想到……”说到这里,林嘉缓缓转过脸看着易无忧,眸子里已经不见了怒火,有的只是一层薄泪。 “只是不曾想到居然会遇见我!”朝着她淡淡一笑,易无忧心里居然是出奇的平静。大半年的时间,他昏迷了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这么不离不弃,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了,等来的却是他失忆的事实。若是她自己,怕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易无忧!”轻轻地叫了一声,林嘉一眨不眨似是恳求一般盯着她眸光闪烁的眼睛,“我与他相识十几近二十年了,加上这三年的所有难道比不上你和他之间的一年?我求……” “求”字刚吐出半个音,易无忧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别说,别说那个字,我担不起。林嘉,你听清了我下面说的话。我今日只是向你打听夏侯沐身上发生的事情,此刻我已经知道了,那便也够了。至于夏润之,他与我无关。” 卷五 第十三章 菩提无树镜非台 身子一怔,林嘉缓缓睁大了那泪光闪烁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易无忧开门离去的背影。她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自己似乎有些不曾听明白呢? 然而片刻后,全身的力气似是忽然流失了去,林嘉身子一软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自欺欺人啊!原来她们俩都在自欺欺人。她不停地骗着自己身边的人还是那个夏侯沐,还是她认识了多年的那个润之,可是这个已然忘却了所有的夏侯沐还真的是吗?而易无忧呢?不也是在骗自己那个人不再是夏侯沐而成了夏润之,可他到底还是夏侯沐不错。曾经的夏侯沐,而今的夏润之。如果有一天,他想起了过去,他又愿意做谁? 缓慢地走在安国寺竹园中的小径上,易无忧些许烦乱的心不知该往何处想。小径上依旧还有着剥落下来卷成管状的竹衣,踏上去便扁了形貌,等人的脚离开后,又渐渐恢复了原状。仰起头,那已被头顶的茂密竹叶分割地支离破碎的点点阳光,依旧灼着她的眼睁不开来,不过片刻便叫她的眸中蒙上一层薄雾,脑子里也有些眩晕之感。 他真的失忆了,把什么都忘记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不再是夏侯沐,也不用再背着夏侯沐身上的*恨在那些阴谋和煎熬中过日子。可以舍却了所有的纷争,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该喜该悲?该为他高兴还是为他难过?或许,林嘉做的都是对的!林嘉对他的情,不比她的少,或许比她的更深更浓烈!那一句“我与他相识十几近二十年了,加上这三年的所有难道比不上你和他之间的一年?”如一把生了锈、钝了口的刀,剜地她心头痛楚难挡。一年的感情,她这一年的感情怎么去和人家十几年的恩深情重、不离不弃相比?林嘉不废一兵一卒,便将她所有的情击退地溃不成军,终是赢了个满堂红,让她都不禁想要为她喝彩。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轻缓低沉的一声佛偈从身后传来。收回目光,易无忧转身就见慈眉善目、白了胡子的慧源禅师站在不远处,脸上温和的笑就如大殿中佛祖宝像的一样慈悲。 “老和尚。”凄然一笑,易无忧静静地看着他,本就朦胧了的眸子渐渐涌上一层泪,“老和尚,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唉!”一声长叹后,慧源禅师摇摇头缓缓朝她走去,“说与不说,迟早都要遇到的。何苦增了那些无谓的烦恼?世人姻缘,天有定。” “天有定?你不是说过,我乃天外之人,生死不由天吗?我的命都不归老天管,为什么他还要管这些破事?”看着慧源禅师脸上依旧是那慈悲的笑,易无忧无奈。这个老和尚到底是个得道高僧,还是信口胡诌的骗子? “阿弥陀佛。”念了声佛号,慧源禅师不再答她的话,擦过她的身子往他的去处去,“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庸人,自扰!” 站在林子里,听着风过竹林细碎的沙沙声,易无忧看着慧源禅师行动缓慢的背影,凄然淡笑,喃喃自语:“庸人自扰最是可笑。老和尚,你自扰过吗?道理谁都懂,可要做起来,有时候就是舍命了也不一定能做到。” — 接下来的日子,似是又回到了之前一样。然而易无忧却发现她和楚汶昊之间忽然生疏了许多。他脸上的表情似是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时那终日满面寒霜的样子,就连和她说话也是越来越客套,更多的时候直接连话都不说。忆儿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变化,也变得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不再像平日里那么调皮捣蛋。从奶娘每次看她那有些闪烁,含着些许疑惑和臆测的眸子里,易无忧似是明白了楚汶昊变化的原因。他是西宁远督侯啊!他想知道的事情,又有几件能瞒地住?知道也就知道吧!本就不打算瞒他,只是他不问,易无忧自也不会去说。 知道了夏侯沐的所有事情后,诗画整个人似是忽然之间成熟了许多。不再那么孩子气;不再那么没心没肺地笑,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想事情。 易无忧知道她心里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夏侯沐会受那么重的伤。她又何尝不觉得奇怪?只是她隐约明白,这件事应该是和某个人脱不了干系。然而,她也只能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说。以诗画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保不准这个丫头会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就跑去南夏替她家爷报仇。 可让易无忧还觉得奇怪的事情是,诗画虽然找到了夏侯沐和林嘉如今的落脚处,却没有在那里发现诗琴和钟展他们。难道他们并没有跟着二人一起来到西宁?总之很多的事情似乎是都成了难解的迷。 而去安国寺似乎成了易无忧新的喜好。无事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起个大早去找慧源禅师喝喝茶、聊聊天,听他说说那些佛偈。有的时候她会带诗画一起去,更多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去。然而就是诗画不跟她去安国寺,两个人也总是一起离开侯府。她去找老和尚聊天喝茶,诗画去试试看能不能在伊宁城找到诗琴他们的下落。 而易无忧也终是明白了,为什么黎皇后以前总喜欢找这个老和尚聊天。这个老和尚看似浑浑噩噩,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有时候一句虽不挑明了说的话,却能一针见血地刺进人心地的最深处,让人直面一直逃避着不敢面对的问题。 然而有一次她与诗画分手之后,在去安国寺的路上,却发现似是一路上有人跟踪着她,而且甩了几次都不曾甩掉。若是还在二十一世纪她到不怕,可如今在这里,她的功夫就和三脚猫无异。心里渐渐有些慌了起来,易无忧不禁加快了步子,后来干脆钻进了小巷子饶了好一段路才把身后的人甩掉。 可刚拍了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拐过巷子拐角,却被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那里的人吓了一跳。顿时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脸上挂着些许戏谑笑意,抱着膀子的人。 — “你的警觉心还挺高!”深了脸上的笑,夏侯沐的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大清早空着肚子追着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还真是饿了。走,补偿我一顿早餐不为过吧?” 听着他和以前一无二样的口气,易无忧依旧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想到一路跟踪着自己的人居然会是他?只是,他不是失忆了吗?他为什么会跟着自己? “唉!”挫败地摇摇头,夏侯沐一叹,“得,吓了你一早上,我请你得了。” 猛地吸了一下有些泛酸的鼻子,易无忧逼着自己转眼看向别处,压抑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夏……夏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唉,”一把拉住即将从身边走开的易无忧,夏侯沐收了脸上的笑,瞬间皱紧了眉头,神色肃穆地看着她,“我是真的有事想要问你。” 脸上闪过一丝淡笑,易无忧垂着眼也不看他:“我和夏公子并不相熟,公子想必是找错人了。” “没有,没找错人。”依旧拽着她的胳膊不放手,夏侯沐的眉头越皱越紧,“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情。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努力地想要记起过去,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总觉得在我丢失的记忆里,有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东西。似乎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和样貌,不过我却肯定地知道不是嘉儿。那天在街上遇见你和你身边的那个丫头,我就怀疑你们是不是认识我?” “公子说笑。”眸子里刚刚压下去的泪因为这一番话再一次汹涌地翻了上来,缓缓睁大了眼睛易无忧努力不让那泪落下,压着满心的酸楚凄然一笑打断他的话,“我哪会认识公子呢?上次不就说过了吗?我认错人了。” “是吗?”听了她的话,夏侯沐心里的疑惑却是更深,拉着她膀子的手也不禁加重了些许力道,有些迫不及待激动地盘问着她,“那,夏侯沐又是谁?你为什么会把我当成了他?我真的和他长地那么像?他人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和他见上一面?我……” “他死了,死了。”猛地甩着膀子挣脱了他的钳制,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易无忧大声哭喊了出来,那在眸中打转了许久的泪终于泉涌一般滚了出来,瞬间湿了整张脸,“你让我去扒开他的坟?还是让我带你去阴曹地府找他?” 僵直了身子望着她伤心欲绝、神色复杂,泪流满面的样子,夏侯沐一怔,心里忽然之间漫过一丝隐隐的痛惜。也不知为何,缓缓抬起手扶上她的脸,拭着那满脸的泪水。却在指腹碰到那只蝶的时候浑身一愣,同时也惊醒了那沉浸在着瞬间温存中的易无忧。 慌张地拍掉了他的手,易无忧胡乱抹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头也不回似是逃一般地奔出了巷子。怔怔地望着她身影消失的地方,夏侯沐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指腹,那脸上的分明是一道疤! — 想起来?不想起来?嘎嘎~~纠结去~亲们给意见呢~ 卷五 第十四章 无情忘情择他选 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易无忧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看着周围冷清陌生的巷陌,静静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闭上眼睛背靠在墙上,那泪渍已干的面上再一次缓缓滑出一行泪。周身的力气也似随着泪水渐渐流出了体外,倚着墙缓缓蹲了下去,易无忧茫然地睁了双眼,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心里空荡荡地寻不到一点着落。 他为什么没来由地说那么一句话?明明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还非要有那狗屁的感觉?“在我丢失的记忆里,有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东西。似乎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和样貌。”默念着他满是哀伤的这句话,易无忧心里一丝疼痛悄然蔓延,虽不剧烈却是隐隐地让人难忍。 抬起手抚上脸轻轻摩挲着刚刚被夏侯沐抚过的地方,那本是茫然无神的眸子里渐渐涌上一片深深的黯然。刚刚夏侯沐的那一举动让她难以控制地浑身颤栗,牵着心头扯着灵魂都一起颤栗起来,惹得她一阵恐慌,慌不择路地选择了逃避。不是已经决定了放手吗?不是决定了让他就那么忘记过去,安安静静地过生活吗?不是决定了让他做夏润之,去和林嘉过生活去吗?为什么心里还有着那么多的难以割舍和锥心的疼痛? 抱着头痛苦地摇着,易无忧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虚伪。明明不舍;明明看见他和林嘉那么亲密地在一起时,心里是那么疼痛难忍。偏偏还逼着自己装出一副目空一切,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 是错?是对?夏侯沐那因为找寻不到记忆而显得焦急、痛苦的眼神,让她满心里都是疼惜,差一点就脱口说出了一切。可突然想起了林嘉那含泪恳求的脸面;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噩梦中夏侯沐满面鲜血、惊恐地瞪大了眼眸倒下去的样子,眼前似是出现了夏侯沐遍体鳞伤、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样子。 如果一时不忍,把之前的种种都告诉了夏侯沐,让他知道了那些仇、那些恨以及那些已不存在的爱,他又该如何去做?或许只会是更加的痛苦吧!而且,明明答应了林嘉的,怎么能转眼就食言呢?思及此,易无忧那眸光散了的眸子渐渐聚了神,看着对面墙角站满了灰尘的青苔,心里突然做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异常震惊的重大决定。 — 在安国寺等到日将中天的时候,诗画寻了来与她会和。看她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易无忧知道又是半日的徒劳。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都那么默默地走在人群中,各有各的心事。 “小姐,你说爷他忘记了过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眸子里带着些许茫然和疑惑地直视前方来来往往的行人,诗画忽然问了一句话。 心里掠过一丝惊,易无忧讶然地看了一眼,唇角动了几次也不曾说什么。而诗画似是也不曾想要等她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看着前方淡淡地说着:“忘记了过去就不用想起他是润王爷,也不会记得他被皇上贬为庶民而赶出了京城,心里也就不会难过了。或许,这样也是好的吧!” “是!”叹息般长长吐出一个字,易无忧亦是和诗画一样,虽是看着前方却看不进任何的事物,“如今他虽是忘记了,却也没了过去的烦恼,只要过得好,记不记得过去又如何?倒是你我,却为他失去了记得而痛苦,又是何苦?” “王妃!”转了头看着她带笑的侧颜,诗画的语气中有着一抹惊异,那个久违的称呼再一次轻轻地脱口而出,“您的心里,就不会觉得痛,觉得难舍吗?爷忘了过去,便是忘记了你和他之间曾经的一切。他看你的眼神是那么地陌生,你能承受地住吗?” 缓缓转了头看着诗画那隐含不忍的眸,易无忧的心里却忽然漫过一些欣喜:“诗画,你长大了,终于能懂人心了。” “王妃!”轻轻地唤了声,诗画的心里微微一惊,总觉得要有什么让她无法估料的事情即将发生。 鼻息里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易无忧渐渐敛了脸上的笑:“诗画,在侯府的三年,你觉得侯爷这个人怎么样?” 心里的微惊瞬间转成了震惊,诗画脚步一顿停了向前的步伐,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那看不清表情的脸。 “其实,他这个人也不错,是不是?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冷面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事实上却是对每个人都不错。这三年来,你对他的态度不也是在慢慢改变吗?”看了眼她错愕的样子,易无忧缓缓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爷呢?您真的就不要爷了?”猛然惊醒跟了上去,诗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边走边说,满眼里都是焦急,“您就真的不闻不问,什么也不管了?” 淡然一笑,露出些许凄然,易无忧望了她一眼:“非是我不要他,而是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他的事情已是轮不到我管,他身边有林嘉守着。林嘉对他那么多年的情,这三年如一日的相守相伴,谁能无视?你能吗?我不能。所以,既然他已经忘记了,既然你也觉得对他是好的,那就让那些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吧。” 一言不发跟在她的身边,诗画已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她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希望有一天夏侯沐能和易无忧重新回到过去,带着他们几个一起继续过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到头来,她是等到了夏侯沐的出现。却也等到了他的无情忘却、她的放手他选。自此后,怕是真的就要形同路人一般了。明明是曾经那么深地爱着对方的,如今居然落得如此收场,诗画的心里真的不愿去接受。 — 晚上的时候,易无忧做了四荤四素八菜一汤端去了忆儿那里,母子俩就那么干坐着直等到这近夏的天全黑了下去才等到了楚汶昊。 见到两个人都那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饭桌前,奶娘和锦怡她们几个丫头居然都不在屋里伺候着,楚汶昊直觉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满心疑惑地走过去坐下,面上却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冷峻。 “回来了,今儿倒是挺迟的。”轻声笑语,易无忧站起身却是为他斟了一杯酒,“这是你家的杏花香,上次玉太医来讨酒的时候,硬是被我留下了一坛。今天,我陪你喝一杯吧!” 说着话,易无忧也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满上了一杯,转眼笑看着忆儿:“娘给你准备了酸马奶,你看行吗?” “嗯!”微低着头看着她,忆儿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话,只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怪。 浅咂了一口杯子里香味浓郁的杏花香,楚汶昊一言不发执起筷子就开动起来。一餐饭却是真的有些沉闷,也就易无忧地给忆儿夹菜的时候才会说些话。一直到忆儿喊吃饱了,楚汶昊都是低头吃菜、闷头喝酒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脸上那冷峻的表情也不曾变过。 “饱了?”看着已然放下筷子等待着望像他们二人的忆儿,易无忧问了声,见他点点头后,缓缓端起了手中的杯子,“今天,我要谢谢你们父子俩。楚汶昊,谢谢你让我在这儿躲了这么三年。忆儿,娘也谢谢你做了三年的乖儿子。” 听了她的话,楚汶昊心里一惊。手一颤,杯子里那浓郁甘醇的杏花香便被这么泼了出来,洒在桌上溅成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抬起眼,敛了眸望去,就是她那嫣嫣的笑脸。 “来,忆儿。”端着杯子碰了忆儿面前那还剩了些许酸马奶的杯子,易无忧凝眸一笑,“娘的杯子里还有些酒,跟娘干了吧!还有你,也陪我干了吧!”转眼看向楚汶昊那似是已经铁青了的脸,易无忧深了脸上的笑,伸过手碰了他手上的杯子,将手中杯子里尚余的些许残酒一饮而尽。许是因着那让她不惯的辛辣,眸子里竟已泛上几颗泪花。 “真是个乖儿子。”等到忆儿饮尽了那些酸马奶,易无忧伸手宠溺地捏了他的脸,高呼了一声,“奶娘,把世子送回房吧!” 片刻后,静静地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没了其他任何的声响。 “怎么不吃了呢?”问了一声,易无忧站起身又为他斟满了酒,而后在自己的杯子中也倒了些许,“今儿的菜很用心做的,应该……” “想说什么?”冷冽如冰的语气,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楚汶昊那收在桌下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些许娇嗔地翻了他一眼,易无忧却仍旧笑着端起杯子:“你怎么就不恭喜我?皇上可是封了我做昭端郡主的,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已握成拳的手蓦然攥紧,瞪大了眼眸,楚汶昊似是不曾听明白:“你……说什么?” 不断浅浅咂着杯子里的酒,易无忧忍着喉间传来的阵阵灼热刺痛,隔了片刻才看着他,依旧是那笑意盈然的样子:“怎么就突然变笨了呢?非要我说地那么明白?我易无忧,心甘情愿嫁你为妻。你倒是愿不愿意娶我?” — 偶就弱弱地说一句:乃们不要群起而pia飞偶~~颤抖ing~ 卷五 第十五章 相思泪溢月光杯 含水的眼眸如一汪清泉般,让人一眼就能望进眸底最深处。一丝柔情由眸底缓缓升起,侵染了所有,面颊上渐渐泛上一片浅浅的粉红,如雨后阳光普照下的桃花一般娇俏。 定定地看着她,楚汶昊本是平静的心里忽然翻起一层浪,顿时搅地他的心无法平静。本该高兴不是吗?可为何,却会有一阵酸涩逐渐扩大,掩盖了所有? 缓缓垂了目光颔了首,易无忧又往杯子里满上了酒,浅浅地咂了一小口。面色依旧是一片羞涩之意,言语中也竟是娇羞:“你,倒是说句话呀?” 说什么?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无声自问,楚汶昊心中的那阵酸涩终于扩散、蔓延到了眸子里,在幽柔的烛光映照下似是也蒙上一层朦胧:“为何?” 握着杯子倚在唇边的手微微一颤,神情顿僵,易无忧那垂着的眸子流过些许闪烁,转瞬即逝,抬起头笑看着对面蹙了眉头的楚汶昊:“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就是再无情也不能当这三年的所有仅是一笔交易。莫非说,你能?” 唇角漫过一丝苦笑,楚汶昊低了眼眸不去看她。何苦?何苦说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何就是不肯说实话?的确是不能把这三年的所有当成是无事一般,可这句话被她这么说出来,怎么就觉得是一种讽刺呢? “易无忧!”第一次这么叫她的真名、她的全名,却是满含了心酸和失望,“你悔吗?他朝一日,你会悔吗?” 似是一不小心被刚入口的酒水呛了,易无忧顿时掩着口俯下身子低过桌面,猛烈地咳了起来。然而从那猛烈的咳声中,楚汶昊似是听到了苦苦压抑的低泣,盯着对面桌沿的眼眸漫过一丝心伤和不忍。 再抬头,已是梨花带雨。抹着止不住而下的泪,易无忧还是努力笑着,眼神却是有了些许的醉意:“看来,我还真是不能喝酒啊,呵呵。楚汶昊,你家这个酒还真是厉害。” “易无忧,你悔否?”沉声再问,楚汶昊竟然有些隐隐地害怕,“此刻,你还可反悔。等那圣卷加玺,便是想悔也来不及了。” “不悔,不悔,我为何要悔?”眸子似是已渐渐迷乱起来,易无忧挥舞着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喊了起来,就连身子都在缓缓摇晃,“你不愿,是不是?” 搭在腿上的手再次用力握紧,楚汶昊亦是那么不眨地望着她,像是要望进她心里去一般。这一问,该叫他如何回答?愿?不愿?如此的简单却又如此的难! 半天等不到他的答案,易无忧忽然咯咯一阵笑,只是那笑声中却是含着浓重的哭意:“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只要我提出了,你就一定会答应。终究,还是我高估了自己!” 说完话,易无忧又那么咯咯地笑起来,手撑在桌沿努力了几次才终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倚高楼,人独望,痴守旧时恩。空余一腔恨,已悔。傍草庐,燕双飞,静享他朝乐。只待白首欢,无怨。” 凝望着那消瘦落寞的背影,听着她已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语,楚汶昊缓缓睁大了眼眸。眨眼间却发现,刚刚还摇晃着向前的人忽然腿一曲软倒了下去。腾地站起来掠过去将她横抱在怀里,楚汶昊眉头紧皱看着她迷离的醉眼和那凄笑的容颜,终是无奈地一声叹。 窝在那宽阔怀抱里的人,缓缓仰起头眨着那满是醉意的眼眸满足地一笑,抬起已是软软无力的手抚上正低头看着自己的人那神色复杂的面容,呢喃一般地轻唤一声便彻底醉了过去。 “易无忧,到底该要我拿你如何?”盯着那带着笑已然熟睡的娇颜,楚汶昊眉头紧锁,话语里尽是深深的无奈和酸楚,“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醉言?胡言?还是真言?‘夏侯沐’,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刚刚是多么用情地唤出这个名字吧?已悔!无怨!何已悔?何无怨?你自己又能分得清吗?” 仰首看了眼当空的明月,楚汶昊重重一声叹,复又低下头看着她,却是展颜一笑:“我答应你了,我心甘情愿跳进你这个用谎言和假意的柔情堆砌成的鸩酒窖里,尸骨无存也是甘愿。谁让我,欠了你这么许多。” — 竟是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缓缓睁开双眼,易无忧些许茫然地望着帐顶,出奇地平静。最后的那句话,他该是听明白了吧?就这么逼着自己和过去做一个了断,逼着自己承认那个人是夏润之而不是夏侯沐。毅然绝然地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许进不许退。 “侯爷?这么早你怎么来了?”诗画有些惊讶的声音,从外屋传了进来。 “她……醒了吗?”楚汶昊的声音,有着些许的迟疑。 “怕是还没醒了。她哪能喝酒呀?昨儿醉成那样,我看不到中,怕是都醒不了。”诗画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和嗔怪。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然而也就静了片刻,楚汶昊的声音又缓缓响了起来:“我进去看看她吧!” “唉!”急忙唤了声,诗画想要阻止她,然而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终是隐忍着吐出一个字,“好!” 刚踏进里屋,楚汶昊却见睡在床上的人正睁着眼望着自己,面上顿时一阵尴尬,而后一笑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问:“醒了?头痛吗?” 缓缓摇着头,易无忧的眸中也闪过些许尴尬,只一瞬便隐了下去:“这么早就来了?”然而看了眼外面的天却又问,“这么迟了,你怎么不去上朝?” 忍不住地一笑,楚汶昊摇摇头:“你到底是觉得早还是迟?” “去上朝便是迟了,来看我就是早了。”答了他的话,易无忧却是转身面向床内,“人也看了,可以走了。” “要走也得拉你一起走。”无奈一笑,楚汶昊对着她的后背,“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咱们进宫去。” “进宫?进宫做什么?”翻过来看着他,易无忧的脸上带着疑惑。 伸手刮了她挺翘的鼻尖,楚汶昊挫败地苦笑着:“不进宫哪儿来的圣旨?我还怎么名正言顺地娶你过门?” 因为这亲密的举动,易无忧心里一阵慌,脸上顿时爬上一片红晕。可这脸还没红透,外屋忽然传来的一声清脆刺耳的“哐当”声,却让她的脸瞬间成了纸白,心里顿时揪紧。静静地看着屋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诗画进来,易无忧才缓缓松了口气。这个丫头终于想明白了,终于能过了心里的坎儿了。 看见两人颜欢语笑携手而来,景帝和黎皇后都有些惊讶。当听明了二人居然是来求旨赐婚后,景帝和黎皇后更是震惊地面面相觑。 隔了半晌后景帝才盯着易无忧缓缓开口,却依旧是满脸的震惊和怀疑,:“你不是与朕说笑?” “皇上看我像是在说笑吗?”笑弯了眉眼,易无忧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楚汶昊,而后转向景帝。 看着她笃定的神情,景帝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你当初不是死也不嫁吗?” “表哥,你这话可真是……”无奈地唤了一声,楚汶昊无奈地苦笑着。哪有人这么问的? 一愣,景帝才突然发现自己问的不知道是个什么问题。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抬了眼背负双手转身朝黎皇后走去。 “想明白了?”走过去望着她坚定的眸子,黎皇后笑着问。 “嗯!”坚定地点点头,易无忧也是笑看着她,“其实,最要谢的就是娘娘。若非有娘娘,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人不能总活在那些无谓的回忆里。”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自己深深地告诫。 — 应了两人的请求后,景帝又拉着楚汶昊去谈论那些国家大事。陪着黎皇后聊了一阵子,易无忧便觉得有些闷,索性跑了出去吹风。走了一阵之后却是到了梅苑,然而那满园只余下了形态百怪的枝桠。 静静地坐在那个亭子里,易无忧闭上眼享受着那微风拂面的清爽感觉,心里也似渐渐清爽起来。终于是逼着自己走过了那道坎,逼着自己过来了。以后的,就真的是一个全新的人生了。 “易无忧。” 试探的声音随着清风传进了耳朵,易无忧本能地就要回头。猛然一惊睁开了眼睛,生生地忍住了动作,直到那唤声响起了三次后,才缓缓转了头满面疑惑地看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看不出表情的夏侯泽:“殿下,是在叫我吗?都和殿下说过了,我姓吴不姓易。” “我倒要看你能装到何时?”心里这么想着,夏侯泽缓步而来,定定地看着她忽而一笑:“只因姑娘和本宫的那位朋友实在是太过相像,真是失礼了。哦,是该叫吴姑娘,还是该称一声楚夫人?” “此刻还是吴姑娘,过不多久就是楚夫人了。”笑语而答,易无忧的心里却是一阵讥讽。什么时候和他成了朋友了? “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嫁楚侯爷这样的人杰。”赞叹一声,转眼夏侯泽却是一叹,“我那朋友可就真叫同人不同命啊!孤苦伶仃只身一人漂泊天涯,到了现在怕是连父亲离世都还不知道呢!” 偷眼看着她静静地望向别处的眼眸,夏侯泽的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就连那唯一的姐姐也……” 心里顿时一惊,易无忧瞬间皱了眉头转眼看着他,脱口而问:“她怎么了?” 然而话一出口才突然惊觉,却为时已晚。就见夏侯泽缓缓勾起唇角牵出一抹得意的笑:“终于肯承认了?” — 乃们不要抽打偶啊!不要啊!!亲们要河蟹,知道不?介个社会素河蟹的~~ 可以抽打无忧的,是她要嫁~~ 卷五 第十六章 毅挥慧剑斩情丝 起身看着他,易无忧满脸焦急,生怕张秋池出了什么事。也不再刻意掩饰身份:“我姐姐她怎么了?” “你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却是答非所问,夏侯泽看着她一笑,“你姐姐她很好,只是甚是思念你。” “卑鄙!”心里暗骂一声,眸子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怒意,看着他含笑得意的眼眸:“我与你夏侯家已是毫无瓜葛,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润之失踪了,易相死了。你就真能无动于衷?”缓缓蹙了眉,夏侯泽的心里满是疑惑,她不是个无情的人,可为何对这两人的事情能表现地如此冷静? 这一问却是让易无忧本已恼怒的心更是怒到难忍,瞬间瞪大了眼眸一眨不眨地怒视着他:“我爹为什么会落得那死不瞑目的悲惨下场;而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多年杳无音信,你的心里该是比我清楚太多。夏侯泽,我已然放下了当年的那些恩怨,请你不要逼我再想起来、再拿起来!” 心中一惊,夏侯泽一怔,看着她那一副了然的怒眸,心里却有丝慌惧如藤蔓一般在悄然爬升。她居然什么都明白?却隐忍着什么也不说?本意只是想逼她承认身份而已,而此时却弄成如斯局面,反而是让自己不知该如何收场。是对是错? 那神色复杂的眼眸看得易无忧一声冷笑。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那可真是南夏百姓的灾难。擦身离去,易无忧不再理会还陷在深思中的夏侯泽,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却也不回头:“请殿下记好了,我姓吴不姓易。至于张良媛,自她择了那条路后,她就该知道她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自有她的祸福,不是我能左右的。最后,送殿下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机关算尽,反误性命。” 满心里全被震惊所占满,夏侯泽缓缓瞪大了眼眸看着易无忧离去的背影,立在亭子里,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 两天后,景帝贴身的海富公公去了远督侯府传旨,而且一传就是两道。一是册封易无忧为昭端郡主;第二,就是将刚封为昭端郡主的易无忧许配给了远督侯为妻。 当海富公公宣完旨后那寂静一片的大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老夫人是一言不发,就当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跟海富公公寒暄了几句就回去了。而二爷楚汶煜那双细长邪魅的桃花眼,居然在一瞬间迸出了骇人的寒芒,却是一闪即逝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大厅。 “恭喜姑娘,恭喜侯爷,当真是双喜临门啊!”抱拳像两人道喜,海富公公笑着眉眼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忙掩了口,“瞧老奴这张嘴,真是该掌嘴。如今该称声郡主才是。” 低眉一笑,易无忧笑声说着:“公公哪里的话?这一声郡主听得还真别扭,还是姑娘听着顺耳。” “不能顺耳。”急忙摆摆手,海富公公忽然驳了一句而后一笑,“再过些时日,可又要改口叫夫人了!” “公公说的是,不能顺耳。”接过海富公公的话,楚汶昊紧接着说了一句。却惹得易无忧面上顿时绯红一片,垂下头去。 跟着笑了几声,海富公公又说:“那郡主就收拾一下,随老奴进宫吧!” “进宫?为什么?”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疑惑地看着海富公公。 又是一阵轻笑,隔了片刻海富公公才缓缓开口:“侯爷是想到时候花轿从侯府抬出去绕一圈再抬回来?这次可是皇后娘娘嫁妹妹呀!” 了然地点点头,易无忧轻轻皱了眉思索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依旧笑着脸的海富公公:“公公,今儿您先回去,我还有些事儿要处理一下。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自会去宫里。” 脸上的笑顿时显得有些僵硬,楚汶昊手微微一颤。也只一瞬,却又深了笑抱拳看着海富公公有些疑惑的脸:“公公且先回去,过几日我自把郡主送去宫里。如今,府里还留有些事儿需要处理一下。” 明显感觉出两人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凝重的神情,海富公公却不好问什么,只能一笑:“好,那老奴就先回去复命。郡主处理好了事情可得尽快去宫里,娘娘那儿还等着给您缝制嫁衣呢!” “哎,好!” 送走了海富公公,两人并肩缓步走着,都是那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静静地走了一阵,易无忧一声轻叹停了脚步,看着前方摇曳着枝桠的泡桐树:“其实我知道,你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我也知道若是我不说,你这一辈子也不会问。可是我却不想这样。既然我决定了嫁给你,就不会再对你有什么隐瞒,我不想噎着一个大疙瘩过一辈子。” 前她半步停了下来,楚汶昊背负双手不声不吭,听着她无波无绪的言语。 静默了片刻,易无忧似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一般沉声说:“我,遇到他了。” 交叠着的双手忽然一松,双肩自然地垂了下来,楚汶昊犹豫了半晌终是转过身,看着她静静似是带了笑的脸。 笑意渐浓,易无忧依旧不看他,声音里却是淡淡的轻松:“我很高兴。不是高兴遇见了他,而是高兴我和他真的能结束了。等你我成亲的时候,请了他来可好?我要当着他的面,让他知晓我寻到了我的归宿。我要当着他的面和你拜堂成亲。明天,我和你一起亲自去给他送喜帖,可好?” 凝视着她已看向自己的眼眸——些许期待、满目坚定,楚汶昊的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可终究还是点头一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句话,却让易无忧的鼻子猛地一酸,眸子里顿时蒙上一层薄雾。心里瞬间翻过千百个念头,乱如一团麻,不知该往何处去想。 — 回到西厢的时候,诗画正呆呆地坐着。见她进来,起身就去倒茶。无奈地叹了声,易无忧慢慢地坐下。这么大的事情,又过这么一阵子的时间,怕是她也早就知道了。 “诗画。”轻轻地唤了声,易无忧蹙了眉头,不知到底该如何解释。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诗画已嘭地放下了茶壶,用力地按在上面,隔了半晌才沉声缓缓说道:“小姐,命是你的,日子也是你的。走该走的路,过该过的日子,只要你觉得好,就好。” 听着那最后一句已是压抑着浓浓哭腔的声音,易无忧顿时也有种想哭的冲动。起身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已然通红的眼眸:“诗画,谢谢……” “只是……只是我……我心里难受。”终于是止不住地哭了起来,诗画的脸上顿时滚下两行泪,望着易无忧,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我难受……” 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易无忧的眸中也滑出两行清泪。难受?难受!她却不允许。如今,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看着前路一步步走下去,就是连回头望一眼也不允许! — 然而第二天,楚汶昊却没有依言陪她一起去。去找他的时候丫头们说他已经进宫去了,只留下了一张只写了一个名字的喜帖给她。看着那帖子上只孤零零地竖着“楚汶昊”三个字,易无忧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提笔蘸墨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直到笔尖上的一滴墨不负重力,滴在了那大红的喜帖上,易无忧才似醒悟过来,利落地依着楚汶昊三个写下了“吴忧”二字。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在宾客栏写上了“夏润之”“林嘉”。如今,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见到诗画和易无忧的到来,林嘉愣了片刻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夏侯沐的唤声响起才让她醒了过来,机械地扯出一抹笑,指了椅子:“坐。” “身体可好了些?”等易无忧落座后,夏侯沐忽然的一声问自然至极,却惹得易无忧和林嘉都是一愣。 明显感觉到诗画搭在她肩上的手一颤,易无忧些许尴尬地一笑,心里漫过些许酸涩:“好多了,谢公子关心。” “来有何事?”简单明了切入正题,林嘉的脸上似是闪过些许愠怒。 “自然是好事。”鼻息一声冷笑,易无忧却是和颜悦色地笑着脸,“给你们夫妇送喜帖来的。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我嫁人,怎能不请你?诗画。” 递上喜帖的时候,诗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侯沐,一双手都在不自觉地轻颤。尽收眼底,夏侯沐眸中闪过些许疑虑,即刻隐了下去看了喜帖的内容又转交给了林嘉。 “你真要嫁人了?”满脸的疑惑不信,林嘉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你可看全了帖子上的内容,‘帝指昭端郡主配于远督侯’。这是皇上赐婚,哪能有假?”开口毫不客气地回了她的话,诗画怒着眼眸盯着她一时间看不出表情的脸,转眼却又换了期颐的神色盯着夏侯沐。 轻轻扯出一抹笑,林嘉合上喜帖抬眼笑看着她:“昭端郡主!远督侯!恭喜你!届时,我夫妇一定准时赴宴。” “好,那我就先走了。”说着话,易无忧已站起身,“记得到时候,一定得来。” 语毕,转身,却在那一瞬,深深地望了夏侯沐一眼。四目相视,一眼万年,说不出的离愁,道不尽的别绪。“最后一眼了!”心里默默念着一声,易无忧毅然旋身而去,了断所有。 — (*^__^*)嘻嘻……接下来两章,那个啥~~保密~ 卷五 第十七章 隐癖断袖乱常伦 近午的日头炫出耀眼的光芒,让那些它能普及的到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一般。然而这所有在易无忧的眼中却是炫目苍白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刚刚那一眼倾尽了所有,似是不仅是用眼在看,而是用了整颗心、整副灵魂。一眼之后,心灵尽空,劲力全失。 “夏侯沐,保重!此后,便是老死不相往来。”跨过门槛,易无忧双眸无神望着前方,无声自语。心里却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念起这个名字、这个人。 “等等!” 一声略显焦急的呼唤突然自声后响起,听得易无忧全身一颤,顿时停了脚步。心,猛地跳了起来。然而,只一瞬便又压下了所有的异样,抬起那突然之间似有千斤重的腿脚踏出一步。 然而脚还未曾落地,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已被拦腰提起。惊呼声未及出口,转眼就是夏侯沐那眉头紧锁的侧颜,耳边只余下骤然响起却已是渐行远去,林嘉那焦急、愤怒似是还有着不信、不甘的声音,声声呼喊着:“润之……” 也不知离开了多远,入眼处竟已是人烟稀少,茫茫一片无尽的草场。 “吓着你了。”退开一步,夏侯沐语气歉然。 “想问什么?”一声问平静无波,让易无忧自己都觉得自己居然能这么冷静。 紧锁的眉头本就不曾松过,此时更是紧了一分,夏侯沐缓缓走到她面前,看着那淡然幽深的双眸:“告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想要知道过去所有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瞒着我?” 眸子一黯面上却是一笑,易无忧转眸凝视着他:“你如今过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知道过去的事情?更何况,我还不知道公子过去的事情。” “不对,你知道的。”低下头逼视着她已然转向别处,显得有些冷的眼眸,夏侯沐缓缓摇着头,神情却是笃定,“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知道我过去所有的事情。我和夏侯沐到底是什么关系?更或者说,到底我是不是夏侯沐?” 逼着自己压下顿时之间的心潮澎湃,易无忧依旧那样的神色不看他:“不是,你不是他。你只是和他有着一张相似至极的脸,仅此而已。” 毫无一丝闪烁的冷漠眼神,静无一丝波澜的淡然话语,让夏侯沐本已疑惑的心更加迷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瞒着他?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愿说起他的过去?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更不愿去说夏侯沐?夏侯沐到底是谁?而如今的自己又到底是谁? 紧紧抱着陡然之间疼痛起来的头,夏侯沐痛苦地蹲了下去,发出苦苦压抑地浓重喘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流失了所有的记忆?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三年之前的人生中,自己又到底是谁? 眸底渐渐涌上深深的痛惜,易无忧缓缓地蹲了下来,抬起手。伸出,收回,挣扎犹豫了多次终于还是搭上了他的手轻轻一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即便是你知道了,只要你记不起来,那你知道的一切终究都是别人的故事而已。四年前你娶了林嘉,你们大婚的当日我有在。三年前,许是在你出事前我们又见过一次,而后就是现在。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是将来。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你明白吗?” — 放下手抬起头,夏侯沐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轻笑着的易无忧。那因为疼痛而憋得通红的脸上,已经全是汗水。隔了半晌才缓过那阵难忍的剧痛,颤抖着将手伸到易无忧面前缓缓摊开:“我只是想知道,在过去的记忆中那个对我来说那么重要的人是谁!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模糊到几近透明的虚影,每当我努力去回忆的时候,不仅头痛,心里更痛。我知道,这个人对我一定很重要,可是我却把她弄丢了,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她是谁!我只是想知道她是谁而已,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鼻子猛地涌上一阵难忍的酸涩,眸中顿时蒙上一层水雾,易无忧愣愣地看着摊在夏侯沐掌心,那块翠色欲滴说不出该叫玉佩还是玉环的奇怪东西。取过那块玉细细地摩挲着,深深地垂下头看着上面那个自己亲手刻上的“忧”字,眸中的泪终是不负重力坠了下去,顿时让那个“忧”字扭曲了起来。物犹在,情已非。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颗心。可魂,已然不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面上的泪干涸成渍;等原本水润的眸渐渐干地有些发痛,易无忧才抬起头展颜一笑,把那块玉递回去:“这东西真是奇怪,玉佩不像玉佩,玉环不像玉环的。真不知道是谁雕出来这么一块古怪的东西,以前还真没见过。” 痛苦的神色已然换成了疑惑,听到这么一句话,夏侯沐原本满是期颐的眸子似是突然灰了下去流过些许失望:“重要的不是这块玉。而是上面的,这个‘忧’字。” 看着她忽然之间露出些许闪烁的眸,夏侯沐折起那块玉指着上面的字,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个字代表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被我弄丢了的却很重要的人。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不知道。”看着那似是要将她看穿、看透的眼眸,易无忧忽然慌乱地喊出声,蹭地站了起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知道你过去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林姑娘对你那么用心,对你那么好。你这么心心念念总想着那些无谓的事情、无谓的人,你对得起她这番情吗?” 听着那声声指责,看着她有些激动的神色,凝视着她复杂闪烁的眼眸,夏侯沐缓缓站起身,心里渐渐涌起一阵奇怪至极的感觉,鬼使神差一般,忽然一步跨过去猛地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附在她耳边呢喃一般地低语:“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很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看见你哭,我的心里竟然会那么难受。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我知道不该,我知道这么做嘉儿心里会很难过。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身子顿时僵住无法动弹一分,易无忧缓缓捏紧了拳头,听着他满是酸楚听来让人心痛的轻声呢喃。半晌,终是松了紧捏的拳,缓缓闭上了双眼。放纵自己,最最后一次再贪恋片刻这个久别了,以后将是永别,却依旧熟悉的温暖怀抱。 直到唇上出现那温软湿凉的触感;直到那触感渐渐变成了吮吻,易无忧才猛然惊醒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推开了近在咫尺间的人,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那写满疑惑的俊颜上:“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西宁昭端郡主,再过半个月就是远……” 然而那瞬间溢满伤痛的眸子,让易无忧生生忍住了所有的话。又哪里能怪他?若不是自己心不死,他哪里又会有如此失礼的举动?追根究底,错的还是自己! 瞬间泄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转身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满是酸涩的话语:“我,送你回去。” — 回到侯府的时候诗画已经回来了,那满脸的兴奋直到看见易无忧那茫然无神、无精打采的样子后瞬间褪却地一干二净。 陪忆儿吃过午饭后,易无忧又回了东厢,破天荒地睡了个午觉,而且一睡就是大半天光景,直至过了晚饭时间,明月当空才醒过来。 依旧在外屋等着的诗画已经伏案熟睡,摇头笑笑,易无忧心里却甚是安慰,不去打搅她。然而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忽然又烦躁起来,索性套了单衣出去吹风。 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呼吸着夜晚的空气,和从花园飘来的淡淡花香,心里似是真的舒服许多。然而还没走进花园就听见一阵似有若无的争执声传来。心里顿时起了疑,易无忧悄悄地走过去隐在墙角的冬青后,听着园子里的动静。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再娶?”听见这个声音,易无忧的心里着实吓了一跳。这,明明就是那个邪魅的二爷楚汶煜嘛!可此时的这个有些暴怒的声音却是如此的阴森恐怖,听来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听见这么一个问题,易无忧却是满心的疑惑。莫非是楚汶昊要娶自己,这个二爷替林嘉兴师问罪来了?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回话。倒是楚汶煜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却是比之先前更加的阴森似乎还有着些许邪恶:“为什么还要再娶?已经死了一个大嫂,你为什么还要再娶一个?是不是要她也死你才甘心?” 紧跟着他的话,楚汶昊那如寒冰一般冷冽的声音缓缓响起,竟是无一丝一毫的感情:“汶煜,叶紫当年的事情,我已经绕过你一次。如果你再敢动她一根汗毛,别怪大哥无情无义。” “大哥,大哥!”声音忽然变得幽怨起来,此时的二爷似是已经要哭了出来一般,“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对我视而不见?我对你的情不比她们任何一个少。难道因为我是男儿所以你就……” 只听到这么多,易无忧就差点叫出声来,急忙捂住了嘴,蹑手蹑脚地走离了花园有一段距离后,一路奔回了东厢。 天哪!直到今天她才晓得这个侯府有多么的不正常。怪不得刚见到这个二爷的时候就觉得他怪怪的,原来是个同性恋,是个断袖,而且还喜欢自己的亲哥哥。还以为他是因为林嘉才那么仇视自己的,弄了半天居然是这么回事。想着刚刚偷听到的话,易无忧猛地一惊。忆儿他娘根本不是难产死的,而是被这个二爷给害死的!楚汶昊也早就知道,可念着手足之情居然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忽然之间,易无忧觉得,她的命,再一次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 gay哦,墨墨居然写了个gay哦!hiahia~~ 卷五 第十八章 经年往事见天日 进了屋的时候,诗画已经醒了,正欲出去寻她。见她那些许慌张、些许惊异的样子,很是奇怪。问了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愣了片刻终还是摇摇头,人家的私事她可不愿多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那个二爷,一想起他那斜长的桃花眼,想起他那似笑非笑阴柔的脸面,易无忧就觉得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她不歧视同性恋,可遇到这么个人她心里还是不舒服。最主要的是,那个人喜欢的是他的亲哥哥,而且他那个哥哥还是她将要嫁的人。就这么陡然之间,她和楚汶煜的关系就成了情敌。 情敌?想到这两个字,易无忧又愁了起来。以后可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可这日子似乎并不好过。那个她本可不去理会的老夫人,将成为她的婆婆;那个本该成为小叔子的二爷,转眼将她当成了情敌。他当初能害死忆儿的娘,难保今后会不会对自己下手。看来以后还是注意着点,躲着点那个二爷为妙。 就着小菜吃了些诗画又去热过的粥,易无忧又一头倒在了床上。除了继续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然而不知是不是下午的时候睡得太多,此刻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心里空荡荡。还有半个月就要嫁人,可她的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是满心的怅然。 白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那个怀抱、那个吻,让她觉得心悸。过去,曾经,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再到最后的离别,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好像都不足一年,却是那么地刻骨民心,让她记了这么多年,不仅不曾淡去分毫却似更加清晰。就那么想着过去的事,不知过了多久,易无忧重重地一声叹坐了起来,缓缓伸手解下脖子里那块从挂上去就不曾拿下来过,刻着“润”字的翠玉。细细地摩挲着,直到那块本就带着余温的翠玉渐渐发了烫,她才缓缓停了手走下床。也不点灯,就那么摸着黑取出被她藏在箱底,那管已一断为二的墨玉笛。 走到倚窗的桌前放下两样东西,看着因月光的照耀而闪着点点寒光的翠玉和玉笛,似乎只一瞬却又似千年,终是闭上眼睛缓缓将这两样东西包在了一起。以后,再也用不着这些东西,该是让它们从眼前、从生命中彻底消失的时候了。 拿着包好的东西,易无忧打开门走了出去,可出了东厢没走多远又觉得若把这些东西埋在这里,心里终究还是会不自觉地记挂着。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抱着东西又转了身。可刚一掉过头,却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人直直地看着她,夜色中,月光下,一双眸子闪着两点星光。 “来……”心里一惊就要喊出声来,可一个字还没喊全,那一道黑影已经掠至她身前抬手就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王妃,是我。”一声略显焦急却依旧不掩欣喜的声音忽然响起,压下了易无忧心里的慌乱。 — “钟……钟展?”压低声音看着已放下手的人,易无忧疑惑地问。 “嗯。”点点头钟展盯着她,声音里依旧是那样的欣喜,“总算是让小人找着你了。” 看了虽有月光却依旧漆黑一片的四下,易无忧一声低语:“跟我来。” 关好房门,并不点灯,只留一扇窗透进些许光亮,易无忧转身就见钟展已然跪拜了下去:“属下参见王妃。” “起来,长话短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皱了眉头一把拉起她,易无忧真是不明白怎么这时候还有这么多礼数。 起身看着她,钟展展了脸上的笑:“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找到了您,王妃,您好吗?” “先不说我,夏侯沐他到底怎么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眉头深锁,一口气问出三问,易无忧都不曾发觉心里最关心的,却依旧还是那个人。 一愣过后,钟展凝了神色,紧了眉头。声音沉重,缓缓说出一段事来:“当年你走了个把月之后,爷也带着我们离了云漠城。可就在我们到了云麓山境内的时候,遭到了一伙人的致命追杀。那伙人个个武艺高强,招招毙命,他们的最终目的似乎就是致爷于死地。在云麓山里,我们边躲边与他们展开殊死之搏。直到四天后,那伙人才被我们消灭。而我们也是伤亡惨重,到了最后两骑侍卫加上我,总共也就剩下了七人。” “七人?”瞪大眼睛易无忧难以置信地问了出来。乌衣、赤衣两骑侍卫那多人最后只剩下了这么几个,当年的这件事到底是如何的惨烈?怪不得林嘉说见到他到时候,他满身血污、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有着百八十条的伤。 “是,加上当年爷派去护着您,之后返回的两人。如今,两骑侍卫共余八人。”声音里透着隐隐压抑的伤痛,钟展垂下头。眉头深锁、瞪大眼睛、肌肉紧绷,眼前似乎还是当年那惨绝人寰的一场大厮杀。 屋子的气氛顿时沉重了起来,隔了半晌易无忧才轻轻一叹抬眼看着他:“知道是谁做的吗?” 缓缓抬起头,钟展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可隔了片刻还是低了头低声答道:“属下……属下不敢妄侧。” 因这一句话,易无忧是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想,除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太子爷,还会有谁? “如今你们在哪里落脚?诗琴她们也和你们在一起吗?”忽然想起诗画找了多次都不曾找到他们,易无忧很想知道他们的近况。 “我们几个散住在城郊,有情况的时候才会碰面。发现爷失忆后,夫人说……”说道这里钟展一顿,看了眼易无忧发现她并无异样才继续说下去,“就是林小姐说,让我们不要把以前的事情告诉爷,就让那么过也好,免得……免得想起些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我们就在暗里护着他们。” 不开心的事?易无忧心里一笑,这林嘉还真是说地冠冕堂皇,漂亮的很。转眼看钟展似乎是在等着她的话,却是朝他淡淡一笑:“那你们就还这么护着他吧!就让他这么过下去,以前的事情什么也别让他晓得。” “什么?”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这么一句,钟展一时之间不曾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王妃,你……” “钟展,这个称呼该改了。”出声打断他的话,易无忧笑看着他带着疑惑呆愣着的脸,“四年前,我就不是王妃了。你能进这个宅子,想必知道这是哪里。再过些时日,这里的人都会改口叫我一声夫人。回去吧,回去继续暗里护着夏侯沐和林嘉,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了。” 看着那满脸的淡然笑意,钟展忽然显得有些激动:“王妃,您知道吗?爷在失去意识之前跟我们说,如果他死了,就是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您,誓死也要护了您的周全。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您,您怎么就?” “他还活着不是吗?钟展,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没有必要还去追根究底。他忘了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或许很好,只要他以后过地好就行,你明白吗?”看着他神色复杂,闪烁不定的眼眸,易无忧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如今,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如果你们还在伊宁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不过,记得到时候得称我一声楚夫人。好了,走吧,免得被人发现。” 看她已然转向一边静着一张脸,不准备再言语,隔了半晌钟展才抱拳沉声来了句:“那,小人告辞。还望……还望夫人照顾好了诗画。”说完话,钟展不再多做片刻的停留,推开窗户闪身跃了出去。 直到钟展的身影消失了很久,易无忧才黯然一笑。夏侯沐,我真的不明白,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真的不明白啊! — 第二天,易无忧带着诗画给如锦送去了喜帖。看见帖子的时候,叶轻翔似是早已料到一般,满是笑意。反倒是如锦的脸上明显一僵,不过最终还是笑着恭喜了她。走的时候,看见了叶薇,也看见了她眸子里高涨的怒焰和愤恨。然而易无忧还是当做没看见一样不曾搭理她。当年,她让过林嘉,如今她可不会再让一次。 回去侯府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楚汶煜。斜长的桃花眼中依然流转着阴柔邪魅的光;依旧是那么似笑非笑地摇着折扇,让人看不出异样。可易无忧的头皮还是有些发麻,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准备让过去。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他有断袖癖,尤其是知道他害死了叶紫,易无忧这心里还真就不能保持平静。 可这个二爷并不打算就这么让她过去,错身的一瞬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笑弯了眉眼来了句:“都忘记恭喜你了,吴郡主。过些时日,又该改口叫大嫂了。” 明显感觉到他那“大嫂”两个字是用牙咬出来的,易无忧心中一颤,尴尬一笑:“谢过二爷。我……” “唉!”长长叹着一口气,楚汶昊忽然松了她的胳膊凑近了她的脸,伸手捋过她散落在耳边的一缕秀发轻轻揉搓把玩起来,“真是不明白,大哥怎么就会娶了你呢?” 闻得一阵淡到极致,似有若无的幽幽香气,易无忧缓缓皱紧了眉头,不着痕迹地让开些许距离。刚准备说话,诗画已经喊了起来:“二爷自重,别失了分寸。” 眸光一转却依旧是那么邪魅地笑着,片刻后又转向易无忧深深望了一眼才放开手:“我真的,不明白。” 这个人,也是可怜的吧!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易无忧却忽然一笑:“二爷,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管那个人是谁,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本身并没有错。只是有时候,世俗容不下而已。” 斜长的桃花眼瞬间眯成一条缝看着已走去的易无忧,楚汶煜舒展的手紧攥成拳,不停地揉动着。 — 亲耐滴二爷啊!hoho~~ 卷五 第十九章 良辰吉日却道乱 第二日,易无忧去了宫里。楚汶昊只把她送到了宫门口,两人就那么站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汶昊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深锁着她的眼眸来了一句:“等着我来娶你。”掉头就走。 目视着那渐行远去的马车,半晌,易无忧才收回目光,转身递给诗画一个包袱,却依旧手搭在上面不曾挪开,凝视了半晌终是重重一叹偏了头:“扔了吧!” 听着里面玉器碰击的脆响,诗画手一捏便知道是什么东西,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小姐……” “扔了吧!”重复一遍,易无忧错身走到她身后,静等着她的行动。 低了头眉深锁,诗画收紧手捏紧了那个包袱。真的就什么也不留下吗?真的需要断地这么彻底?心里挣扎犹豫了半晌,诗画抬头看了眼青天,瞬间被那光芒万丈的红日耀出些泪,咬紧下唇终是缓缓向前走去。 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易无忧似是忽然听见“嘭”地一声巨响,内心里真的有扇门被她彻底地关上,不会再打开。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轻轻闭上眼睛,片刻后再睁开,眼前的一切仿佛真的崭新了一般。从踏进这个宫门开始,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接下来就是等着楚汶昊高头花马,满身红衣地来娶她;等着穿上那艳红的嫁衣,花轿临门后,在那锣鼓震天的喜庆中嫁做他人妇。 接下来的日子,闲散却又忙碌。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金冠、嫁衣、绣鞋,都是量了她的尺寸后去做的。从选料到样式,从绣线的颜色到花式,每一样黎皇后都陪着她一起挑选。黎皇后笑言,当年她成亲的时候都不曾这么考究过。听了这话,易无忧笑着脸脱口来了句“其实没必要,又不是第一次……”可话也只说到这里,便黯了整张脸。眸子里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些许喜气,瞬间流失的一干二净,顿时变得一片黯然。 她不是第一次嫁人了!似乎真的没必要弄地如此隆重。可是,她又希望这场婚礼能够异常隆重,希望全西宁的百姓都知道她嫁给了楚汶昊。希望用那样的隆重和众所周知把她先前的所有都掩掉、埋掉。 日子似是不紧不慢,可眨眼却到了头,快得让易无忧惊讶。所有的东西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完,却依然精细。金冠、嫁衣、霞帔、绣鞋,还有耳饰、项链和龙凤镯,样样都是那么地华贵喜庆。一一拂过,易无忧似是没有太多的欢喜,心里有的只是一片安宁,静地有些可怕,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 “参见娘娘。”诗画的声音,拉回了正自愣神的易无忧,转头就见黎皇后一脸笑意朝她走来。 一一扫过摆放整齐的东西,黎皇后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东西都满意吗?” “满意,自是满意。”答了她的话,易无忧深着脸上的笑,可那笑却怎么也深不到眸子里去。 “满意就好!”点点头虽是这么说着,黎皇后面上的笑却渐渐淡了下去,盯着她似是有些晃神的眸子,“有心事?” “没。”微一惊,易无忧凝了神稍稍低下头,“只是,心里有些……” “无忧!”语重心长,出声打断她的话,黎皇后缓缓蹙紧眉头,“已经做了决定,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好好地走下去。莫要因为一些事情,误了将来的一辈子。我就是个例子,明白吗?” 心里似是被轻轻敲了一记,易无忧缓缓抬起头看着黎皇后满脸的凝重神色,嘴唇动了几次却又不知该要说些什么。 一声重叹,黎皇后站起身子:“明天不仅仅一场嫁娶而已,是西宁昭端郡主嫁给远督侯。若是有了什么差错,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你明白吗?” 身份?脸面?就真那么重要?心里虽是如此不满发问,可易无忧还是点点头。 “好了,早些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明天,风风光光地把自己嫁出去。”叮嘱了一句,黎皇后深深望了她依然有些怅然的脸,无奈地摇摇头走了出去。 坐在那里毫无焦距地茫然前视,易无忧心里忽然之间空空地毫无着落。这一步,到底是走对了?还是错了?然而,不管是对是错,都已然无法回头。 “小姐!”走过去坐下,握紧她搁在桌上有些微凉的手,诗画低低唤了声,“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莫说爷忘记过去了,即便是他还记得,你也不会和他再有什么。要不然,当初你也不会走。其实,侯爷这个人还不错,至少对小姐你好是真的。娘娘刚刚有句话说得对‘莫要因为一些事情,误了将来的一辈子’。所以,小姐不必再如此惆怅。明天,得欢欢喜喜地嫁给侯爷。” “诗画……”居然连这个丫头都想明白了吗?望着她坚定带笑的双眸,易无忧反手握紧了她的手,“诗画,找只笛子来给我吧!最后再吹一次那《追风的女儿》。” 是夜,悠扬的笛声响彻西宁皇宫,久久不曾散去,似是连城外都能听闻地到。而城郊,似是也扬起一曲幽咽的洞箫歌,和着那笛声而鸣。 — 不是第一次嫁人,也没有嫁人时那欢喜甜蜜又些许羞涩的心。八抬花轿外是锣鼓阵阵、唢呐声声,让易无忧觉得花轿内的世界是如此安静,静地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爆竹声起,花轿落地。新郎踢轿门,新娘下轿跨火盆,一切都是热热闹闹,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因那一方喜帕的遮掩,易无忧无需努力挤出笑容面对满座宾客。一张脸,无喜无悲。静静地垂着眼睑,看着一起一伏艳红嫁衣的裙裾,在喜婆的搀扶下;由花绸那一头的楚汶昊引着,在众人的笑声中跨过了远督侯府那有尺许高的门槛。 每走一步,似是都花费了很大的气力,重千金一般。吴忧,易无忧!老和尚说随缘、随遇。如今,不管你是谁都得这么走下去,走稳、走好!不许心生一个悔字! 一步步走得异常稳妥,步入大厅,站稳脚步,直到听见那一声拖长了尾音的“新娘进门,行礼。一拜天地……”易无忧心里却是猛地一怔,瞪大了眼睛,捏紧了手里的花绸,却是愣在那里半晌也不曾挪动身子。 周围的言笑声渐渐响了起来,话语里尽是“新娘子害羞”“昭端郡主喜地慌神了”云云,也只有那同样一身艳红喜服的楚汶昊眸中闪过一丝痛,却依旧还是保持着脸上不变的笑。然而等待了片刻,看新娘子依旧是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周围的言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厅里原本的嘈杂变成了安静一片,易无忧也不曾动过分毫。四下里,窃窃私语渐起,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脸上的笑渐渐隐去,楚汶昊缓缓皱了眉头。难道此时,她欲反悔? “新娘子,拜天地了。”喜婆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提醒着她。 一句话,一阵惊,努力了片刻却是急出满身的汗。非她不想转身,只是不知为何,似是腿脚突然不听了使唤,挪不动分毫。 捏着花绸的手不自觉地揪紧,易无忧心里焦急万分。然而就在那一刻,大厅外忽然响起一声更加焦急的喊声:“大哥,忆儿不见了。” “什么?”刚跨出一步,楚汶昊又退了回来,看了身边的易无忧一眼。等到楚汶煜跑到他身边才压低了声音问,“先派人去找,此时此刻,你让我如何得空?” “找了。就是府里都找遍了也不见,才来找你。要不然,你觉得我会在此时坏事吗?”话语里的急迫和面上的焦急,让楚汶昊的心一时有些乱——不是个好兆头。这个时候,忆儿怎么会不见了呢? 听见楚汶煜的那一声唤,易无忧那些许不安的心似是忽然放下了稍稍,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却着实心里一惊。等了片刻不见楚汶昊答话,心里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一伸手揭了那方喜帕:“先找忆儿吧!” 听了这么一句话,转头看着已然揭去喜帕的人,楚汶昊本已皱着的眉头更加紧了几分,眸子在一瞬间幽深地看不见底:“这礼……” “嫁你,是迟早一天的事情,何必在乎这一刻。此刻起,我就是你楚家的人,就是忆儿正儿八经的娘。忆儿不见了,怎能不找?”盯着他那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易无忧笑着脸坚定地点点头。 从她的眸中,从她的话中得到了那抹坚定,楚汶昊终是一点头。 一场婚礼,因侯府世子的失踪就这么宣告取消。满座宾朋都觉得匪夷所思,行礼顶多也就一杯热茶的功夫,礼成后再去寻找世子也是不迟,为何偏要取消了婚礼? 新郎楚汶昊留在了大厅安抚一众宾客;而新娘子则先撤去了后堂。一时间,场面有些杂乱。 然而,乱里,谁也不曾注意到二爷楚汶煜的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寒光和嘴角的那丝冷笑。乱里,谁也不曾注意到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悄然接近了正撤去后堂的新娘子。 — 亲们不好意思,这几天墨的胃部舒服,昨天不曾更文!跟亲们道歉了,亲们原谅墨哦~~抱抱~~ 卷五 第二十章 玉殒香消血溅堂 同样,在那样的混乱中,谁也不曾多注意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新娘子的身影,不曾挪开过;亦是没人注意到,也有一道惊愕却又阴寒更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坐在席间,看着夏侯沐那一直有意无意看向易无忧的眼眸,看着他渐渐锁了眉头满眼的疑虑,林嘉的心里渐渐有些不踏实。而此时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更是让她的心里焦躁不安起来。来参加这场婚宴,就是为了看着易无忧嫁人,她的心里才会安心、才会踏实。可突然见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让她心里隐隐地有些害怕。慌乱地扫视了四周嘈杂的人群,却似是在不经意见接触到了一点阴寒的目光,心里一惊,再看时却又什么也没有。 攥弄、把玩着手里青花瓷的酒杯,夏侯沐的眼睛自易无忧揭了那方喜帕之后就不曾移开过眼,只觉得此时一身华贵艳红嫁衣,盛装之下的她似是有些熟悉,脑中瞬间闪现过一个模糊至极的画面,快地让他觉得突然失落了些许无比重要的东西,心里猛地就是一阵紧揪。 “润之,我们走吧!如今,这婚也成不了,人家还得找孩子,咱们就先走吧!”心里的隐虑越渐加深,林嘉拉着他的衣袖皱紧了眉头,毫不掩饰心中的焦急。 远见那已然消失不见的红色身影,夏侯沐静着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听了林嘉的话后,隔了片刻才转过来朝她一笑:“好,那咱们回去吧!这喜酒没吃成,我请你去白雁楼吃大雁去。” “嗯!”点点头一笑,心里似是忽然之间就踏实了许多,站起身挽着他的胳膊,随着那些正欲离去的一些宾客一齐向外走去。只要不让夏侯沐再见易无忧,只要他们俩之间再没有任何交集就行! 然而还未走到大门口,身后渐渐传出一阵必先前更加嘈杂的声响。转了头,两人就见,人群渐渐散开让出条道。本已去了后堂的新娘子不知何时已是匕首架颈,被人挟持着向外走来。新郎官一步步地朝后退着,面上悬了一层清霜,一眨不眨地盯着挟持着新娘子的人,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新娘子的脖颈上赫然已经出现一条血痕,缓缓渗出血水来染红了那高出一截的内衫衣领。 “放了她,留你一条生路。”一步步朝后退着,楚汶昊的一双眸子似是比那万年寒冰还要冷冽上多倍。 挟持着新娘子的人,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让人怀疑他那张脸到底是真是假!听了楚汶昊的话,挟持着易无忧的人眸中一闪而过些许复杂的光芒,却也不说话,只一挥手让他让开。 一众宾客,近半的人都还不曾明白过来这一幕惊变,只随着众人有的退到了墙角,有的已经退至了大门外。而侯府的家将也已越过众人,手执弓箭对准了挟持着易无忧的人。四下里,渐渐静了下来,只余下些许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宾客被踩到脚以后的嗔怒声。 一步步退着,楚汶昊不敢做出任何的指示,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伤到易无忧,也只能这么走一步算一步。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两人,却在忽然之间发现易无忧的唇角悄然爬上一丝无奈的苦笑,瞬间捏紧了拳头心里就是一窒。 茫然了眼神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易无忧忽然牵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嫁给夏侯沐的那天也是被人挟持了。虽然当时的魂还不曾回到这个身体里面,但是却有着分毫不差的记忆。而今,再嫁楚汶昊的时候,居然也被人挟持了! “小姐!”已然静下来的庭院里,忽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如锦手撑着后腰越过众人,满脸焦急地看了易无忧又转向楚汶昊,“侯爷……” 跟在她身后拉住了她,叶轻翔的脸都吓得有些发白:“有姐夫在这里,你还怕你家小姐出事?” “放心,本侯自不会让自己的新娘子被人伤了一根毫毛。”也不看如锦,楚汶昊依旧一眨不眨的寒着眸盯着挟持易无忧的人。声音也是冷冽如冰,却是那样坚定。 — 就这么僵持着,楚汶昊一步步地退;那个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人,挟持着易无忧一步步地进,直到出了侯府的大门。 满众宾客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屏息盯着僵持着的人,随着他们一步步地挪到了门外。也有人低声私语,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大的胆子,挟持了新娘子。这前脚世子才失踪,后脚新娘子被人挟持,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那个和远督侯有仇怨的做的?这若是查了出来铁定是掉脑袋的。远督侯本就是景帝的表弟,如今嫁的更是黎皇后的妹妹,这若真出了什么事,皇上和皇后能置之不理吗? 然而这寂静只余脚步声的人群里,却又一人与众不同。时而闭上眼睛时而睁开;时而眉头紧锁愁绪万分;时而眸中惊愕一片茫然。因为痛苦,额头已满是汗水,不过片刻便顺着额角挂了下来。明明是已初夏的天,而他却是嘴唇发白,浑身难以抑制地瑟瑟发抖。 僵持着的几人,慢慢换了位置,变成了楚汶昊一步步进,那人挟持着易无忧一步步退。侯府家将依然手持弓箭对准了那人,等着他们侯爷一声令下,便要将那人万剑穿心。 依旧是不曾吐出过一个字,挟持着易无忧的人就那么做着手势让所有的人退开。然而随着他的手不停地挥动,易无忧似是在他的手背上发现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心中渐渐起了些许疑惑,似是什么时候见到过手上有着这么一道疤的人。 “速速放人,本侯已没了耐性和你耗下去。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眸子里的寒意有增加了一分,楚汶昊沉声说着。他真的要没耐性了,那个人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曾变化过分毫,只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哼!”耳边似是听见了这一声冷笑声。易无忧心里一惊,刚要喊出一个名字,就见本是贴在她脖颈上的匕首忽然高高被举起,又迅速地近到了来。那一瞬,心里是真的惊了起来。 同样的一瞬,楚汶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瞪大了眼睛一时忘记了动作。然而人群里却忽然窜出一人,抢过围着的家将手中的弓箭对着那只手就是一箭过去。 “嗯!”痛苦地闷哼一声,羽箭贯穿手臂带着那人退开两步,顿时让易无忧得到了安全。 猛地回头看着那个虽痛苦*出声,面上依然是那不变表情的人,易无忧心中一阵急跳。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又是一阵风过之声,堪堪望着一支羽箭在眼前飞速闪过没入了那人的胸膛。 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易无忧望着那双含满了泪水望向自己身后的眸子。忽然一把跨过去一把抱住已向后倒下去的人,却被他的重力带地跌坐下去,摔了头上的金冠。 急忙爬坐起来抱着那人,胡乱地摸着他的脸,易无忧焦急着脸看着他:“叶薇,叶薇你怎么这么傻?” — 听见这句话,楚汶昊猛然瞪大了眼睛,心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就在他还愣着的时候,人群里已有一个身影窜了过去,跪坐在地上看着那已被揭去面具露出真面目的人,却不敢挪动她:“薇薇,微微,怎么是你?” “哥,我不甘心。”只这一句话,已然证明了所有。她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这么多年的仰望和爱慕,那个人却视而不见,执意娶了这个与她积怨甚深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每一口气只能吸足一半,叶薇抽搐着身子,缓缓抬起手遥望着那似是遥不可及的人:“姐夫,姐夫。我……我到底,什……什么地方不如她?为什么非……非要娶了她?” 怎么也不曾想到居然会是叶薇,楚汶昊直到这一刻都不曾反应过来。早晨的时候不曾见她来参加婚宴,只以为这个丫头还不曾想明白,没想到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姐夫……”眼角的泪就那么缓缓流淌着,叶薇依旧抬高了手望着那个站在那里,似是离了她有千万里之遥的人,不停地抽搐着身子,“姐夫……” 捏紧了拳头眉头已经拧成了结,楚汶昊心里矛盾挣扎着,很想迈出哪一步,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阻着、碍着,让他跨不出那一步。 “叶薇,你怎么这么傻呢?”眸子里已是渐渐蒙上一层泪,低头看着胸襟已经血水染红的一片的叶薇,看着她依旧是那期待地举着手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汶昊的眼眸。心里忽然气了起来,转头看着依旧呆愣着的楚汶昊,“楚汶昊,没听见她在喊你吗?” 听见这句话,楚汶昊才从那震惊中缓过来,一步步地走到叶薇面前蹲下身子握住了她高举着的手。 “呵呵呵……咳咳咳……”一阵笑后紧接着是一阵咳,叶薇盯着他满足地笑着。片刻后却又抬眼望着抱着易无忧,眼里已经没有了以前一直的怒和很,“我不甘,你知道吗?” 望着她正在流失神采的眸子,易无忧深深地点了头,还是那么一句:“叶薇,你怎么就这么傻?” 眼角又滑下一行泪,脸上却是难掩的笑,叶薇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但是,我有甘了。这里,一个是我亲哥哥,一个是姐夫。可我没想到,最后,第一个认出我来的居然是你?居然是你?哈哈哈……” 一阵低笑,浸透了悲凉,听在人耳力是满心的酸楚。直到那笑声越来越低,最终隐没不见,叶轻翔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薇薇……” — 会不会有些小残忍?爬过~~ 卷五 第二十一章 甘由众心误我心 眸里终于抑制不住地淌下泪来,易无忧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这个已然亡去,却依旧带着笑意的面容。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们俩就一直敌对者,谁都不让谁。可谁料得到,此刻,她已然成了一具死尸,余温依在魂已去! “叶薇,你怎么就这么傻?”哽咽着声音,易无忧除了说这句话,就再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其他的。只是觉得她傻的很!其实本是认不出她来的。只因她手上那道疤,是被自己当年鞭打而留下的;只因那声冷笑,她听了不知多少次,所以才能那么肯定地认出了她。 这个如此偏激的女孩子最终还是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她对楚汶昊的情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浓、多深!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或许她也就顺理成章地嫁给楚汶昊!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害死了她!看着插在她胸膛的这支羽箭,易无忧只能缓缓低泣!那一箭,居然是那么准确无误地没入了她的心口! 箭?想到这里,易无忧一怔。堪堪抬起头,对上的就是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眸,心里顿时有些惊慌起来!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是怎么也射不准吗?可为什么这一剑,却是这么不偏不倚呢? “薇薇……”终于是低哑着声音唤出来,楚汶昊的眸中缓缓蓄上一层泪,依然紧紧握着她已不再会有任何回应的手。眼前似乎出现她还在襁褓中的模样;还有那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模样,从她出生开始都是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还记得叶紫临走之前,满目凄然地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了她的一双弟妹,当时是那么信誓旦旦地应了她。而此时,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叫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叶紫?思及此,眸中的泪和痛渐渐隐去,顷刻罩上了一片森然。捏紧了拳头站直身子,楚汶昊缓缓转身看着对面虽是面无表情却满目复杂的人,心里微微一怔。陌生的面孔,却似是有着些许熟悉的气息。 “今日我远督侯府本是喜事一桩,此刻却是血溅当场。本侯,要你血债血偿!”心里虽是起了深深的疑惑,楚汶昊的话语却依旧平稳无异,寒眸望着前方手握长弓的人。 眸中原本的复杂神色渐渐散去,稳稳立在当场的人在听见这句话后,眸中缓缓凝起一片不亚于楚汶昊的森寒,亦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姐夫,我妹妹的仇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报!”缓缓起身挡在了楚汶昊身前凝视着前方那人,叶轻翔的眸中依旧含泪,可那愤恨却远远超过了楚汶昊。然而片刻后却渐渐睁大了眼眸,沉声来了句,“是你?” 周围一片死寂,将侯府大门口围地水泄不通的人却没有一个发出声响,却在听见叶轻翔的这声问时发出了小声议论。不知道这个杀人凶手到底是谁!但有一点他们却敢肯定,就是这个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润之,润之,我们走吧!”排过众人奔到夏侯沐身边,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林嘉慌慌张张、惊疑不定。在西宁碰上了易无忧本就是个意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认识他? “杀了人就想走吗?我妹妹就这么白白送了命吗?”眸中瞬间窜上一团火焰,叶轻翔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今天,要你为我妹妹陪命。” 心里一惊,林嘉知道此时的局面对夏侯沐是没有一点好处,忽然豁出去了一般盯着叶轻翔:“那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心术不正想要伤人?况且,连你们自己都没有认出来,我们又怎么会认得出?再说了,我相公可是为了救你们家夫人的!” 一句话合情合理,也正说中了楚汶昊和叶轻翔心里的痛处。就连他们俩都没有认出叶薇来,别人又哪里认得出?然而,就让叶薇这么白白死去吗? “你也受我一箭,一箭之后不论你死活,我都不再追究!”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叶轻翔盯着夏侯沐那一双寒眸,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出一句话。 心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静静地盯着叶轻翔凝视半晌,夏侯沐忽然沉声吐出一个字:“好!” — “润之……”焦急地哽咽出声,林嘉紧握了他的手臂,盯着他坚定的眼眸。然而片刻后却是心念一转满眼期待地看向了易无忧,此刻能救他的也只有易无忧了,“夫人,润之可是为了救你才惹下这祸,你可不能置之不管哪!” 谁都不曾料及,此时她居然会向易无忧求救。就连易无忧自己也不曾想到,忽然睁大了眼看着满脸焦急的林嘉,心里一时间乱了分寸。叶轻翔定是想要一箭取了他的性命,绝不会手下留情,而且似是已经认出了夏侯沐。也就难保楚汶昊不会认出他来,毕竟在战场之上,他们交过手。此时若是替他求了情,楚汶昊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挣扎,犹豫,满心地矛盾地盯着怀中已然故去的叶薇,看着插在她胸膛上那利箭尾端的翎羽。半晌后,缓缓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到了叶轻翔的前面盯着夏侯沐:“她既是因我而死,这仇该是由我来报!”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之声,事情弄到这一步已是出乎了所有的意料,而这新娘子却是要在这大婚之日动手杀人吗? 几双眸子顿时呈现一派惊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林嘉更是难以置信地喊出了声:“你疯了是不是?你真的就……”话到这里忽然顿住,可只那一瞬却又接了下去,“夫人,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算我求你好不好?” 可这样的软语相求并不曾让易无忧有丝毫的回心转意,冷着一双眸一步步朝夏侯沐走了过去。而那一边的夏侯沐亦是轻轻地推掉了林嘉紧握着他胳膊地手,就那么坚定不移地朝易无忧走去。 静静地凝视着易无忧渐渐走去的艳红背影,楚汶昊缓缓捏紧了拳头,等着她的动作。 两步之遥,两人站立不前,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四周的人群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都在等着看新娘子到底会不会下了那样的狠手。时间就那么一点点地流失,似是过了千年之久。忽然之间,就见新娘子抬起被阔大衣袖包裹住的右手,迅猛无比地朝对面人的胸膛锤了过去。 收手,转身,没有丝毫的停留。而在那人的胸膛之上,赫然便是刚刚挟持着新娘子用的那柄匕首。然而就在新娘子转过身准备离开的那一霎那,所有的人都发现她全身猛地一颤,双腿似是忽然一软,差点就要瘫了下去,然而最终还是撑住了身子冷着一张脸朝远督侯走了过去。 看着插在胸膛上的那柄匕首,站在那里的人缓缓抬起头显出满脸的痛苦之色,然后眸子里的痛却超过了脸上的千百倍。盯着新娘子缓步离去的背影,片刻后脸上居然露出一抹让人不明所以的笑意,缓缓闭上眼睛就那么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爷……” “润之……” “小姐……” 不约而同响起的三道声音惊了在场所有的人,拉回了所有人的心魂。大婚之日,新娘子居然真的动手杀人了?所有的人都想不明白!大婚之日,为何非要弄得血溅华堂? 两道身影同时朝夏侯沐飞奔而去,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子,却发现他的面上居然还带着那微微的笑。 轻轻一阵小跑过去,扶住了易无忧,如锦的眸子顿时蒙上一层泪。就知道,就知道她此刻定是浑身发抖,能走了这么多步不倒已是个奇迹。刚刚那一下,比剜在她的心头还痛吧? — 本是远督侯和昭端郡主大喜的日子,却弄得一死,另一生死不明。人潮渐渐散去,到了最后侯府的大门口已是一片凄然萧条景象。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窜到易无忧的面前,诗画怒着一双眸子盯着她,“爷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你就是要……” “诗画,送他回去吧!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茫然地望着被林嘉抱在怀里,已然没了知觉的夏侯沐,易无忧无力地说着,声音飘渺虚无,似是不凝神根本就听不见一样。 伸手抹了脸上的泪,诗画依然那么怒瞪着她,恨恨地说着:“楚夫人,诗画今后不再是您的侍婢,诗画攀不起您这样的高枝。愿夫人您以后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缓缓闭上眼睛,关上眼前的所有,易无忧不再言语,只听见几声呜咽渐行远去。而后便是叶轻翔沉痛说着告辞的声音,还有如锦千叮咛万嘱咐的声音。当所有的一切都寂静了之后,再睁眼,只余下那虽是绿树艳阳下,却更显萧条荒凉的青石路。 “甘吗?就这么被所有人误会!”轻声的话语有着苍凉之意,缓缓问出。 “可为什么你就没有误会?你为什么,要把所有都看得那么清楚?”却是一声反问,易无忧缓缓转身,眸中含着一丝凄然。 “易无忧,你了解你自己吗?怕是谁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吧!”遥望远处并不看她,楚汶昊也不答她的话。伤他却是真正地护他,她能瞒了所有人的眼睛,又怎能瞒过他远督侯?轻翔的一箭,定是非心房而不入,受那一箭定是必死无疑。所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了,那看似狠毒的一刀实则是救了他的性命! “回去吧,还要帮着轻翔处理叶薇的后事呢!再派人去他门那儿把忆儿接回来。”抬脚向大门走去,易无忧迈着无力的步子,心里隐隐作痛。转身时,夏侯沐的那一句话让她的灵魂都为之一颤,然而却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默然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颓然的背影,楚汶昊不知道,这个婚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叶薇用她的命在他的心里留下了血流不止的伤口,轻轻一触便隐隐作痛。这夹杂了近乎两条人命的婚姻还能继续吗? “侯爷,郡主,本宫有些事情想同二位商量!”就在两人正要迈进大门的时候,一道似是还带了笑意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转了身,两人就见南夏太子夏侯泽正站在那里盯着二人,嘴角噙着的赫然便是一抹笑。 — 哦嘎嘎~~接下来,故事有了进一步发展哦(*^__^*)嘻嘻…… 卷五 第二十二章 遥去万里难相见 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易无忧整个身心都为之一颤,缓缓睁大了眼睛。他也来参加这场婚宴了吗?那么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这么一来,夏侯沐的生命安全不是受到了很大的威胁吗?他曾说过,夏侯沐失踪三年而不知所踪,换言之也就是他一直找了他三年,却是无果。而如今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会善罢甘休吗?两骑侍卫只余下了十人不到,夏侯沐此时更是身受重创,如果此时向他发难,他还能有命吗? 刚刚才用了那瞒天过海之计,拼着身心的巨创和那么多人的误会才堪堪护住了他的命。却万万没想到,还有个黄雀在后的夏侯泽!此时,他又能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殿下,今日的婚宴业已取消。接下来,不再款待宾客,还望殿下恕罪。”眸中凝起些许精光,楚汶昊收起心里的伤痛和杂乱,恢复了一贯的孤高清冷的神态抱拳看着夏侯泽。虽是客气的话,却是明显地下了逐客令。对于夏侯泽此时的出现,他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来者不善! “等等!”看着手扶在易无忧身后,正欲走去的楚汶昊,夏侯泽急忙出声唤住,忽而一笑,“本宫是真有事要与二位商量,此事可是关系了侯爷和郡主一生的大事。” 停了脚步,缓缓转过头,看着夏侯泽唇角的那丝笑,易无忧的心缓缓窜上一团火,冷冷地看着他:“我二人与殿下,没什么好说的,殿下请回吧!” “郡主刚刚那一手,当真能说是快、准、狠,只可惜偏了心房不曾伤着要害。”答非所问地突然来了这么句话,夏侯泽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无忧渐现惊愕的眼眸,“郡主你说,若是此时再多上一刀,那人还有没有命?” 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一颤,楚汶昊不着痕迹地扶稳了她,看着笑意渐深的夏侯沐:“殿下随我来。” 心中一怔,易无忧刚要开口,楚汶昊已揽着她转身向里走去。 青天白日,却是门窗紧闭,只余天窗洒下的一片阳光,亮了整间屋子。 屋子里,三个人三样心,想着不同的心事。楚汶昊静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而眸子却是深不见底透着浓浓的阴沉直视前方;易无忧眼神闪烁不定,坐在那里用力揉着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艳红嫁衣的衣袖;只有那个南夏太子爷夏侯泽,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唇角噙着一抹怡然的微笑。 三个人就那么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侯泽忽然一笑坐直了身子看向楚汶昊:“楚侯爷,本宫今日找你,只有一件事。” 缓缓转过眼眸看向,他却是不言语。楚汶昊知道即便自己不问,他也会说下去。果然,就见夏侯泽又是一笑后,忽然定定地看向他,志在必得地说出一句话:“本宫今日想向侯爷讨一个人。” — 本是揉搓着衣袖的手猛然收紧,易无忧心中一惊顿时抬起头看向夏侯泽。 “殿下找错了吧?我这侯府里,可没有殿下要讨的人。”眸中浓浓的阴沉瞬间化成深邃难以见底的阴寒,楚汶昊沉声回了一句。 看着那已是迸出寒光的眸子,片刻后夏侯泽却是缓缓露出些许笑意,渐渐加深:“楚侯爷,你是西宁国远督侯,西宁国谁人不知侯爷的英明神武?你可不要说,便是到了现在,你都不知道你要娶的这个昭端郡主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一句话后,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毫不相让对视着的两人,一个眸中带笑;一个阴寒无波。只有坐在一边的易无忧,似是渐渐明白了夏侯泽的意图。 “夏侯泽,你该收手了吧?”站起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易无忧终是不再避讳,当着两人的面亲口承认了身份。 “哼!”一声冷笑,转过脸看向她,夏侯泽的面上却是得意之色,“这天底下,敢对本宫连名带姓直呼其名的,大概也只有你易无忧。不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你究竟想怎么样?”沉声而问,易无忧实在不想与他多说废话。 “想怎么样?”盯着她的眸子反问一句,夏侯泽缓缓起身看向楚汶昊,“楚侯爷,昭端郡主已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本宫此时向你要人,不为过吧?” 低了头静默半天不言不语,半晌,楚汶昊复抬起头起身看着他:“殿下,她的身份便是我西宁昭端郡主。今日,若非突发意外,此时她已是我远督侯的妻。” “哈哈哈……”却是仰头一阵笑,片刻后夏侯泽才停下来看着楚汶昊,“侯爷,何苦自欺欺人?她是我南夏那个已废的润硕王的妃,即便她曾经做下那休夫的疯狂之举;即便润硕亲王已然被废近达四年,可我夏侯家的族谱上依然还有夏侯沐和她易无忧的名字!他们俩依然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侯爷为何偏要护着这个他人之妻?” 顿时皱紧眉头满眼的不信,易无忧无力地摇着头。怪不得夏侯泽一直不肯放过夏侯沐,原来就是到了如今,夏侯家也不曾将他除名,他依旧还是南夏帝位的合法继承人。可是?为什么连她的名字都不曾去掉?她当年的休夫;当年的不远万里,远走天涯,到头来都是徒劳吗?本以为和她夏侯家已没了任何的瓜葛,谁晓得却是从来就不曾断过!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楚汶昊,眸中的阴寒瞬间褪却转而呈现的是一抹淡淡的伤。原来,一直以来,他们俩都还是夫妻;原来,今日要娶的,却是他人之妻,如果今日真的娶了,来日,又要他情何以堪?心里忽然庆幸起了今日的变故。如果等两人成了亲之后才知道这样的事实,又该如何面对?幸好,还不曾娶! “胡说,你胡说!”静静的屋子里忽然响起易无忧的喊声,透着浓浓的哭腔那么地焦躁不安,“我跟你夏侯家早就没了任何的关系,我是西宁昭端郡主,是远督侯未过门的妻子,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已然相信了不是吗?”背负双手走到她的面前,夏侯泽附在她耳边低声耳语,“用你的自由换润之一命,这交易你不亏。如若不然,明天,他便会横尸侯府大门。你可想清楚!” 一句话顿时散去易无忧浑身仅余的些许气力,颓然瘫坐在地茫然了眼神。 “情深如你,会任由润之客死异乡吗?”低头俯视一眼,心里默念,夏侯泽的唇角流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转身稍昂了下巴笑看着楚汶昊:“楚侯爷,本宫也不是那无情之人,见你二人如此,实属心中不忍,可她毕竟是我夏侯家人。如今,我那弟弟下落不明,我夏侯家可不能让他的妻子流落在外,说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的。有什么话,你们抓进时间说吧!最迟三天后,本宫便会启程回去南夏。” — 吱嘎一声开门声,而后紧接的是轻轻嘭地一声关门,屋子里终于是真的静了下来。看着瘫坐在地上默然流泪的易无忧,楚汶昊知道,这个在他生命中出现了三年的人;这个曾让他享受过三口之家欢乐生活的人;这个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一片异彩的人,终于要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移步走上前蹲下身子,抬起手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心中挣扎片刻还是抚上了那道疤:“如锦说,你不喜欢别人碰你脸上的这个东西。可是,我想知道,想知道这道疤到底是个什么形状;想知道这道疤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感觉,想在我心里也留下这么一道疤!” 缓缓抬起头,却是依旧那样茫然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后,却忽然一把抱住了他。贴在他陌生却温暖宽阔的胸膛上,易无忧闭上眼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久久不曾说话。似是要用这片刻的时间记住这心跳的节奏,记住这个怀抱给她的感觉。 三年来,只当是被逼留在这里,做了他儿子的娘;只当两人之间的所有就是交易,即便是最后下定决心嫁给他,也不过是为了逼着自己彻底忘记夏侯沐。而此时,到了真正的分离时刻,才知道心里居然是如此的难以割舍;才知道三年的所有已经溶进了她的生命里。以后,一辈子,怕是真的都见不到了吧?忽然之间,易无忧就想窝在这个怀抱中过一辈子,不去管那些纷争,不去理会夏侯家兄弟之间的斗争。在他夏侯家,似是从来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而在这里,她却是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年。 “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选择嫁给我吗?”伸手紧紧圈住了她,半晌后楚汶昊轻声笑语。 “嫁。”不曾抬头,不假思索,坚定不移地吐出一个字,易无忧依然那么紧紧地抱着他。 “可是我却不会娶你了!”似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楚汶昊轻轻推开了她,笑看着她些许愕然的眼眸,“我楚汶昊,堂堂西宁远督侯,怎会去抢他人之妻?即便是抢来了,心里装的也不是我,你说是不是?所以,易无忧,你走吧,我不想娶你了。” “楚汶昊……”抬起头看着他笑意凄然的眼眸,易无忧本已止住的泪再次滚落。他知道她心里的难,所以说出了那些话,让她心里少了歉疚,“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记住,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凝视着她的双眸,楚汶昊此时的神情认真异常,“在我眼中,你易无忧有情有义。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明,是我见过的女子当中最情深意重的一个。以后的路,我帮不上你了,自己好好走。我相信,你能好好地过下去。” 点点头再无言语,只余眼神相视化作千言。此去一别,或许真就是一生一世! — 终于,要回去南夏了~~让偶粉是心疼的楚~~ 卷六 第一章 却下眉头上心头 玉竹笋新生,繁花蒂已落。遥似去年叶,却非旧日红。 提笔落下一行字,易无忧一声轻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看着那满园的翠竹和那已然凋零的繁花,却是一笑。已是不记得在这个园子里住了多久,只是日复一日地过着这单调宁静的生活,忘却了所有一般。 “姑娘,今年园子里发了好些新笋,待会儿我挖些来做菜可好?”檐廊下绣着花的小丫头见她走了出来慌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站起身笑问。 “随便吧,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亦是笑着答了她的话,易无忧忽然转了话题,“你家太子爷有好一阵子不曾来了吧?” 听见这话,小姑娘的眸中露出一抹愕然,随即却是喜笑颜开:“姑娘,太子爷要是知道您问起他来了,定是高兴的很。您还真是第一次主动问起他来呢!” 见小丫头高兴的样子,易无忧一笑也不解释:“去挖竹笋吧,记得别惊扰画姑娘。” “哎,奴婢晓得。”高兴地应了声,小丫头转身离开。 看着那雀跃的背影,易无忧摇头无奈一笑。这个宅子里的下人们,都以为她是夏侯泽养在宫外的宠姬,可谁能晓得她和他之间的是非恩怨?自回到南夏之后,只悄悄地去祭拜过一次易相,而后便是一步也不曾离开过这间大宅子。连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从来不曾生过离开的心,就这么甘愿被夏侯泽软禁在这里,而且一呆就是近两年的时间。 “都快两年了,诗画,我们来到这里都快两年了。”伸手隔着衣料按上挂在脖颈间那块失而复得的翠玉,易无忧轻声自语。 “王妃,爷会来救你的。”耳边似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俏皮却是肯定的语气。转眼去寻,奈何只余风过竹林,玉叶沙响之声。 瞬间茫然了神色,眸中渐渐笼上一层朦胧:“诗画,你离开我都快两年了。可我怎么还是觉得,下一刻、眨眼间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呢?还那么没心没肺地笑!” 音落,院外林间,又是一阵竹叶沙响之声,似乎真就是那欢快无邪的笑。 “诗画,在那边过得好吗?有见到我爹吗?”心中默问,隔衣捏紧了那块刻着“润”字的翠玉,易无忧眸中怔怔滑下一行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胸前衣襟之上。忘不了那一年,诗画惨死在她怀中的情景。 — “王妃!” 那一年,跟着夏侯泽回来南夏,也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夜。只记得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在她即将入眠的一个夜晚。在她用那匕首狠狠刺进夏侯沐的胸膛后,那个恨声离去的丫头悄然出现在她身边,轻声地叫了这么两个字。 “诗画?”震惊盖过了所有,易无忧霍然起身看着在黑暗中依旧闪亮的两点星眸,“你怎么来了?” “嘘!”虽是在黑暗之中,诗画依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爷让我来护着你的,可是我要把你带回爷身边去。您快起来穿了衣服,我带你离开。” 木然地点了头,易无忧依言穿好衣服,心里只想着夏侯沐真的把什么记起来了。那日在用匕首刺了他之后,他是真的用那满带凄楚绝望,透着浓浓悲凉的声音问了那么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真的就狠心要我死吗?” 当时的一瞬,易无忧觉得那匕首是狠狠地刺在了她的心头,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却只能不着痕迹的强忍过去。此时见到诗画,她知道,他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原谅了她当时的心狠手辣。 夜深人静,她以为诗画能带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夏侯泽的掌控,可开门时看见的却是一脸冷森、阴寒笑意的夏侯泽。 她已经不记得诗画是如何动的手;更不记得那柄匕首是怎么没入是诗画胸膛的?或许不是她不记得,只是在那黑暗之中她根本就不曾看清。只知道当火光照亮了屋子的时候,她看见的是满脸惊恐瞪大眼睛的诗画,而在她的胸膛之上,赫然是一柄只余手柄的的匕首。 她已经不记得诗画是在过了多久后气绝的;更不记得她的手中是何时多了一块染满血迹,早该被扔掉的翠玉。只知道那个女孩子断断续续地跟她说:“王妃,对……对不起,奴婢……奴婢误会您了。诗画以后不能……不能再护着您了。可是……您……您要记得,爷……爷回来救您的。”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模糊了,她只晓得当她从那悲伤欲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怀中的女孩子已然香消玉殒,不会再给她任何的答复。然而她却知道,她抬起头时,是用那从未有过的怨毒目光盯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太子爷,起咒一般恨声而言:“夏侯泽,你所做的这些恶事,定会百倍报于你身。你的死,定会比这些被你害死的人惨上千万倍。” — 而后,她带着诗画的骨灰回到了南夏,被夏侯泽软禁在了这满是翠竹的院落之中,亲手将诗画埋葬了那片竹园的最幽静处。每当风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时,她便会觉得是诗画在和她说话;觉得诗画一直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过。 可近两年的时光已过,夏侯沐并没有来救她;夏侯泽也并不曾得到报应,依旧那么逍遥自在地做他的太子爷。 近乎每个月夏侯泽都会来这里和她闲聊;而她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来的时候就同他说说话。因为她晓得,她的身上还牵扯了几条人命。久而久之这个宅子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夏侯泽私养的宠姬,却没人知晓他们根本就是生死仇敌。 闲的时候,她会想起让她觉得一辈子都亏欠的楚汶昊,还有她的儿子忆儿。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在西宁,她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小名唤作忆儿,全名称为楚紫宁。当年,她不曾等到忆儿回来就离开了侯府,因为她不知道见到忆儿之后还会不会舍得离开;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忆儿解释那些所有。所以她自私地选择了逃,把所有的问题都丢给了楚汶昊。然而楚汶昊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就那么笑着把她送去了夏侯泽那里。 走的时候,楚汶昊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似是要将她嵌进骨子里一般,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在她耳边呢喃低语:“其实,我也可以学你一样抵死不认,不承认你的身份,就这么把你留在身边。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始终是放不下他,即便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也放不下他。” 那样的怀抱,紧致地让她觉得要窒息一般,然而瞬间楚汶昊便将她推地踉跄后退数步,转身头也不会地迈开腿脚大步离开。望着那越渐远去的背影,易无忧知道,不管她和楚汶昊之间是否有过一份情,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俩之间的所有都已经结束。那个在她生命中出现了三年的男人,终于走出了她的生命,再也不会出现。 然而更多的时候她会想夏侯沐又是在做什么。他已然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会展开他的报复行动吗?如今他人在哪里?当年胸口的伤好了吗?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然而所有都只是没有答案的疑问。前一年,每次夏侯泽来的时候,都会告诉她一些关于夏侯沐的事情。可近一年便不再听他提起过,从他偶尔的话语中她明白到,夏侯沐似乎再次失踪了,倒不是夏侯泽不曾派人跟着他,而是他甩掉了夏侯泽暗布的那些眼线。 她不知道夏侯沐会不会真如诗画临终之前说地一样来救她,又或者是在多少年以后!总之,她就在这里过一天是一天,只要她人在这里,夏侯沐似乎就多了一分安全。而且,在这里,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 “唉,你们……你们不能进去。”略显焦急的声音,响起在竹林那一头,传进了易无忧的耳朵里。 “哼!我倒要看看,殿下究竟在这里藏了什么样的狐狸精。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本宫可是太子刘嫔。”紧接其后的,是一声带着怒气却依然骄纵跋扈的声音。 本是一愣,而后却是一笑,易无忧摇摇头。太子殿下城外金屋藏娇,终于是传进了宫里吗?所以,这些个莺莺燕燕来找她这个狐狸精来兴师问罪了?太子刘嫔?以前倒是不曾听过,夏侯泽新纳的妃吧! 片刻后便是个虽然扮相华贵,看上去却依旧稚气未脱的女子,风风火火满是怒气地冲进了院子里。宅子里的侍卫满脸焦急地跟在后面,却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 “姑娘恕罪,小人实在是……”抱拳低头,满脸焦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你下去吧!我自会应付。”朝他点点头,转眼易无忧看着那个依然满脸怒气自称太子刘嫔的女子,“娘娘这么风风火火地跑来,想必累了,坐下喝口茶先!” 听了这话,刘嫔倒是一愣,随即昂了头满目鄙夷地看着她:“你就是殿下养在外的狐狸精?” 这一问着实惹得易无忧忍不住一笑:“狐狸精?娘娘觉得我会承认了自己是狐狸精吗?又或者娘娘觉得我有那本事迷惑了太子殿下?还是娘娘觉得能得了太子青睐的都是狐狸精?” “你……”顿时瞪大了眼睛,却是一句话也回不出来。愣了片刻,刘嫔朝着身后喊道,“两位姐姐快些,我找到这个狐狸精了。” “还带了帮凶来?”心里一声冷笑,易无忧盯着院门口想看看这个夏侯泽还纳了些什么样的妃嫔。然而片刻后出现在院门口的人,却让她顿时睁大了眼睛渐渐涌出一层泪。 — 亲们会觉得情节发展过快吗?墨觉得中间的没必要去细写!话说,诗画的死,会不会太残忍了? 卷六 第二章 瞒天过海阴谋逞 有快五年多了吧?眼前的人还是那么美艳不可方物。虽然比之先前丰腴了不少,却也只是更多了分少妇特有的风韵,还有那已然让普通人无法逼视的些许傲然贵气。可从她的眸子里,易无忧也发现了原来所没有的隐忍和内敛。 过得好吗?亦或者不好?或许生活上是好了许多,可这内心呢?也会一样好吗?守着一个根本就不会在自己身边驻足多久的人,许是很痛苦吧? “无忧!”轻轻一声唤,似乎是因为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而发着颤,打破了院子里那暂时的寂静无声。 “姐!”满腹疑问,到了嘴边却只化作这一个字;化作这一个称呼,涵盖了所有。 刚刚还满是怒火的刘嫔,在听到这称呼时缓缓睁大眼睛,盯了易无忧半晌后又转向身后那个已然满目含泪的人,惊愕地微张了嘴:“张妃姐姐,这个狐狸精是你妹妹?” “我还当真以为是殿下金屋藏娇呢!原来,是妹妹你啊?”了然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 终于从张秋池的脸上挪开眼,可眸子中依然还有着不曾隐去的朦胧:“原来是娘娘远道而来,倒是我失了礼数不曾招待。” 说着话,易无忧缓缓一礼福了下去,却被疾步走来的楚天翘一把拉起她:“妹妹勿需多礼,一家人何必客气?想着也有五年多了,妹妹过得可好?”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却是皱了眉头盯着她的脸疑惑地问,“妹妹这脸上?” “哦!这个呀?”伸手摸了脸,易无忧一笑,“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张妃姐姐,你是不是怕时间一久,会失了太子爷的宠爱,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要拴着太子爷的心呀?”漫不经心的语调缓缓响起,刘嫔的脸上扬着得意却又有些不屑的笑。 瞬间退了脸上所有的笑,易无忧转眼寒了眸盯着依然得意洋洋的刘嫔:“刘嫔娘娘,言多必失这句话你该听过吧?想要在宫里长存以往,可要管好了自己的嘴,免得到时候得罪了谁,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刚要出口的话,却因为看见了那双如寒冰的一般的眸,压下了所有。片刻后却依旧昂了下巴,倔强地回了句,“你……你是个什么东西?看回去我不告诉太子……” “哼!”扯了嘴角冷冷一笑,眼睛依旧那么盯着她,“如果你真敢说,我敢保证,你那太子爷只会赏给你两耳光,不信的话你尽管去试试!” “无忧,算了!”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可张秋池的声音却是万般的无奈。 因这一句话,让易无忧心里瞬间蓄满了难言的酸涩。有多久了?她都是这么隐忍着生活的吗?就是被人如此奚落,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吗?这就是她在那个皇宫里的生存方式吗?就如同多年前在润硕王府的时候一样,就是她为她出了头,她也就隐忍着说一声“算了”。算了?怎么能算了?她怎么能让这个世上她最亲的人被人如此欺负? “你给我滚出去!”厉声而言,毫不客气地指着那个依然有些惊愕的人的鼻子。易无忧的话语不容置疑,绝不含糊。 似是从不曾被人指着鼻子用这么恶劣的语气说话,刘嫔一时愣住不知要作何反应。 “好了,妹妹又何须生气呢?”笑着安抚了一句,楚天翘转眼冷冷地斜睥了刘嫔一眼,“刘嫔先出去吧!” “姐姐说什么?”没想到就连楚天翘也帮着易无忧说话,刘嫔却是愣愣地问了声。 “本宫让你出去,不曾听见吗?”冷冷的语气再次响起,比之先前多了威严不容抗拒。 一一扫过都不看她们三人,刘嫔的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泪,终是一顿足转身跑了出去。 — 院子里终于又静了下来,隔了片刻楚天翘又是端庄一笑:“妹妹,怎会在此?” “娘娘岂会不知?即便不知,也该猜个**不离十吧?”对于这样的装腔作势明知故问,易无忧却很是反感。夏侯泽就是能瞒了身边所有的女人,又怎能瞒得住她楚天翘? 瞬间隐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怒,楚天翘依旧端庄着笑脸:“妹妹觉得我会知道些什么?” “您可是南夏太子妃,您说您该知道些什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没有丝毫变化的眼眸,半晌后转眼看向张秋池一步步走去,瞬间换上了满眼的酸楚,不再理睬依然站在那里的楚天翘,“姐,你过得好吗?” 眸中的泪缓缓聚集,终于不负重力顺着脸颊滚落,张秋池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停地点头。五年,似乎都快六年的,她都不愿相信她这个妹妹真的那么狠心离开了。走得那么绝然,没有捎回过任何的音讯。即便是易相辞世,她都不曾回来过!为了能让她知道这个消息,皇上都帮着他们,那么大肆歌功了易相生前的仁德。她每天站在相府的门口翘首以盼,直到等到易相下葬,她都不曾等到她。 那时候,她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可没想到却在这里看见了她!离开的几年她到底去了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一切的疑问她都不想知道了,她只知道,现在她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还会叫她一声姐,那就够了。 “走,去屋里说。”拉着她的手向屋里走去,易无忧含了满眼的泪却是笑着脸。真的有满肚子的话要和她说,似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易无忧,太子总和我说你聪明。我也承认,有时候你是聪明,可是你笨起来的时候却比所有人都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响起在身后,让易无忧和张秋池同时停住了脚步,轻蹙了眉头。只一顿,又相视一笑,继续向屋子里走去。 “原来真是到了如今,你都不知道害你的人到底是谁!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当年是谁害得易相落了那样的下场!”还是那轻描淡写的声音,却似乎带了些许的不屑和冷笑。 “你说什么?”霍得转身,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那端庄的笑容,易无忧瞬间皱紧了眉头,心里似是升起些许隐隐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会将她的整个心魂都割裂粉碎。 “娘娘……”出乎意料地却是张秋池惊恐地一声大喝,闪烁着眼眸看了易无忧一眼而后慌慌张张地朝楚天翘奔去。 心里似是有些东西慢慢崩裂,发出清脆的破裂之声,灌进一阵阴风让易无忧觉得有些隐隐发寒。忽然摇着头,害怕去听楚天翘的话。 将两人的骤变尽收眼底,楚天翘深了脸上的笑:“你以为,当年你爹被冤枉时,那信物是哪里来的?邵嫔吗?她也只不过是某个人的替死鬼而已。还记得那年王府里的那场火吗?易无忧……” “娘娘……娘娘……”却是忽然嘭地一声跪在了楚天翘脚边哭喊出声,张秋池昂高了头看着她,拉着她的衣袖,“臣妾求您了,别再说了好吗?” 多么希望她不曾说出这么一句话,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看错了,然而心里的那最后一丝希冀也在瞬间彻底崩碎,化作万千碎片割裂了易无忧本就残破不堪的心。咬紧了下唇抖动着下巴,却已然哭不出了声音,只呆呆地望着那边也同样看着她,却已伏在地上泪流满面痛哭出声的张秋池。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你这个好姐姐,就是害的你家破人亡的元凶。”终于是将这最关键的一句话说了出来,看了眼站在屋门口已是面无表情的易无忧,垂目又看了伏在地上不停抖动身子的张秋池。楚天翘脸上的笑意渐深,“你们姐妹俩多年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说,本宫就不打扰了!” — “为什么?为什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里似是忽然不再疼痛,“姐,为什么?那个男人值得你那么做吗?” “无忧……”凄然地唤出这个名字,张秋池伏在地上沉痛地抽泣着,已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听我……” 第一次见她,是在天青寨里,那时的她美丽纯净,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当真如那九霄之上云端而立的仙子一般美好;而后云幽山里的虎爪逃生。同生死过,共患难过,也曾一起快乐过。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就是她最亲的人,比她爹还让她觉得亲近。两个人一起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一幕幕地闪过,还是那么美好,美好地让她近乎陶醉其中!可是就这么一个给过她温暖;给过她安心和安慰的姐姐,却也是真正害死她爹的元凶! “是不是从一开始,从我在大胡子那里遇到你开始,一切都是个阴谋?”一步步朝她走去,易无忧的脑子瞬间变得异常清晰,“我嫁给夏侯沐是个阴谋;而后在大婚当晚被司晨挟持也是个阴谋。司晨只是个棋子,他只是夏侯泽要把我送去天青寨遇到你的一个棋子而已对不对?” 缓缓蹲下去,看着张秋池被泪水胡乱了的美丽脸庞上,那双写满了凄楚和歉疚的眸子,易无忧轻声问着,无绪无波,似是此事与她无关一般:“原本的我是个傻子,夏侯泽想用的是美人计吧?可谁晓得我却突然好了,不傻了!所以,你们就改变了计划,你也就顺水推舟和我做了姐妹,而后一步步地开始了太子殿下铲除异己的绝密计划!姐姐,我的好姐姐,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用心地对我。” “不是……不是……”已是哭地没了力气,努力撑着身子看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易无忧,张秋池不停地摇着头极力地想解释着什么,却也只能说出“不是”这两个字。 “姐姐,最后叫你一次姐姐!我把刚刚和刘嫔说地话,一字不差地送你。你给我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最后这一声,却是从未有过的凄厉。一声喊,用尽了易无忧身上所有的力气,瞬间瘫软了下去,却又努力地爬了起来颤巍巍地朝屋子走去。睁着那茫然无神,一片死灰的眸子,用那缥缈虚无,捉摸不定的声音轻声而语,“愿张妃娘娘早日扶持太子殿下登基为帝,得以入主东宫,冠顶后宫!” “无忧……无忧!”伤痛欲绝地一声呼唤,睁着那泪流不止的凄然眼眸,张秋池张大了嘴巴无声地从心底里哀嚎起来。从此以后,她只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从此以后,这一份姐妹之情将不复存在! — 偶又毁了一个好人~~叹~~ 卷六 第三章 却易局中生死棋 如同走在那尖刀烈焰之上,每一步都是那么地痛不欲生,折磨着她的心魂。眸中已是无泪,亦无哪怕是丁点的神采。而这眸中所看见的一切,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黯如一片死灰之色。可心里却已是痛到极致的麻木,反而是感觉不到了一丝一毫的悲痛。 姐姐?忽然之间,易无忧发觉这个称呼是那么的可笑!她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亲姐姐呀!当年从天青寨逃生的时候也不曾忘记带着她,将她带回了京城后还求着易相认了她做义女。可这个姐姐,这个易相的义女都报答了他们易家一些什么?她突然宁愿刚刚不曾看见过她,也不要知道这些。 她这个好姐姐,从遇见她的那时起,不对,是在遇见她之前,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了!一步步,那么天衣无缝地算计着她,骗了她这么多年,她居然还都蒙在鼓里将她当成了最亲的人!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养虎为患?到了此时,易无忧才明白了这两个词的真正意思,却是在付出了如此惨痛,让她痛不欲生的巨大代价之后!是她亲自带回来了这么一个人,害死了她的父亲!原来,易相不是被她气死的,而是真的被她给害死的!是被她这个不孝女,亲手给害死的,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还有那年的那场火,居然也是她放的?模糊之中,似乎是回到了那片火海里!那时候,张秋池是那么不顾安危的冲进了屋子里救出了她。让她以为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真的到了深如海般的浓厚地步,却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戏而已!那么逼真的一场戏而已! 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真就如一场戏一般!可当曲终人散,所有人都走出这场戏之后,只有她一个人还在贪恋着这个剧中人的美好!还在痴守着那一份,一碰就碎、脆弱不堪的所谓真情!真情?还能信吗?就连张秋池都不能信了,还有谁能信?还有谁可信?还有谁值得她去信? 一幕幕思来,原来,她自己才是颗真正的棋子!是夏侯沐和夏侯泽两兄弟争斗的一颗棋子而已。因着邵嫔对易家的了解,夏侯泽巧牵“良缘”御前做媒,夏侯沐顺水推舟接受了这场本就是个阴谋的婚姻,以不变应万变。 而后,夏侯泽助秦司晨挟走她,就是为了让她去遇见张秋池,得以让夏侯沐找到她的时候也发现张秋池,目的就是想用那美人计迷惑夏侯沐。若真的夏侯沐中了那美人计,不仅夏侯沐入了那温柔乡英雄冢,易相定会因为女儿,而和夏侯沐不合。这么一来,夏侯泽在朝堂之上便也多了个支持的人!易相可是堂堂一国之相啊,得了他的支持自是对他继承皇位有着太大的益处! 夏侯泽的每一步,布置地都是那么天衣无缝,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让人找不出丝毫的破绽。可千算万算,谁也没有想到,易相家那个痴傻的女儿忽然恢复了心智,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所以他也就干脆毁了她这颗棋子牵连着的所有!他宁肯毁了易相,也不能让易相偏向夏侯沐去。 她本是一颗任人摆布没有生命的死棋,可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突然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想法,搅乱了他们兄弟俩的对弈。所以,当两年前夏侯泽再见到她的时候,想尽了一切办法,又将她变成了那颗操控在他手里的死棋! “夏侯沐,是不是你也只将我当成了一颗棋子而已?一颗任人摆布的死棋而已?所以当这个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时,你宁愿将它踢除出局也不能让它破坏了你的布局?”无力地站在那里,手撑桌面茫然自问,易无忧的脸上除去伤痛再无其它,“我能猜透了夏侯泽的所有,为什么却猜不出你心中的一分?究竟你的心有多深?你曾经所过的话,又有几个字是真几个字是假?连我姐姐都不能信了,我还能信你吗?诗画,我还能信他吗?还是该信你说的,他会来救我这颗棋子?” 诗画!除了这个为了她而付出了生命的人,她不知道还有谁能信!值得她信的人,几乎都已化作一缕孤魂而去,而这些活着的,似乎没有一个能值得她真正去信任! “死棋?如果这颗任人掌控的死棋,成了一颗正儿八经任谁也挪动不来分毫的死棋,你们这些布局者又能如何?”缓缓将按在桌上的手收握成拳紧紧攥起,易无忧眸中渐渐凝起一丝坚毅。 — 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既形象又贴切地形容了易无忧如今的样子。自那日知晓了一切之后,她便过起了这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整天睁着那呆滞无神的眼眸,僵着那种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的脸,一个字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 每天,只要醒来,就会去那竹林最深处,坐在诗画的墓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就这么做了半个多月的行尸走肉,终于有一天,在那夜深人静三更十分,她被带离了这个将她软禁了近两年的大宅子,去迎接了那一场翻天覆地。 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还未等人走到门前,易无忧就已经坐了起来看着屋门。自她过起这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之后,就连睡眠也变得异常浅,似是稍一风吹草动便会惊醒。 门是被人一脚踹开的,火光顿时投了进来。火光映照之下,是夏侯泽神色复杂的脸。焦急之中似是还带着几分伤痛、几分欣喜,似乎好有着些许隐忧。 虽是觉得有些奇怪,可易无忧还是那么呆滞无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夏侯沐走到床边,将一包衣服丢在她面前,语气急切地吩咐她穿上,她才收回了目光,依言套上了那套衣衫。 马车是一路狂奔,而夏侯泽也是皱紧了眉头不时揭开帘子看向外面。靠着车壁之上,易无忧依然是睁着那蒙着一层死灰的眼眸,动也不曾动过一下。然而,她心里却晓得,大概是上次那个刘嫔的一闹腾,她的藏身之处被人晓得了,所以夏侯泽要连夜将她转移去其他的地方。然而,她却管不了这么许多。去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 当马车停在一处接受盘查的时候,易无忧却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她却发觉不出。像是理清了夏侯泽一切阴谋的时候用尽了脑子,而之后,这脑子里就是空空如也,什么问题也思考不出来了。就连去回想半天前才发生的事情,都能让她想到头疼。 直到那马车停妥之后看清了四周的一切;直到听见从黑暗中传来的阵阵痛哭之声;直到看见眼前的院门上,那在夜色中飘动着,显得异常渗人的白幡时,她似乎才知道了这是哪里,那空荡荡的脑子似乎也才开始运转起来。 转眼虽是满眼的疑惑,却依然还是那毫无表情的神色,易无忧就那么盯着身边的夏侯泽,隔了半晌才呆呆地问了句:“皇上驾崩了是不是?” “进去。”语气一如先前的急切,夏侯泽轻轻推了她的胳膊,不曾回答她的话却也等于默认。 被推地向前一冲,也就在那一瞬,脑子终于如常地运转了起来,易无忧不再看他,向那院子里走去。这里真的是皇宫!而皇上,也真的驾崩了! 夏侯泽敢如此大胆地把她带进了宫里,原来,是皇上驾崩了!怪不得他脸上的神色那么复杂,一来是因为父亲去世而感动伤痛;二来是因为他就要继承皇位登基为帝而抑制不住地感到兴奋。 — “恭喜太子,即将继承大统。”走进屋里,看着那随后被点起的一点油灯如豆,易无忧淡淡地说着话转眼看向夏侯泽,“恭喜太子爷,多年愿望总算实现;步步算计终于有了结果。” “你给我好好地呆在这里。这里是冷宫,你也别指望有人会到这里来,能救得了你出去。”明明是该高兴,可从夏侯泽的语气中易无忧却听出了些许气急败坏。 淡然一声冷笑,易无忧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都软禁了我两年了,还怕这一刻吗?你是太子,如今皇上驾崩,整个皇宫都以你为首了,你还怕什么?” “谁说本宫怕了?”本是易无忧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夏侯泽忽然出声反驳了回去,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凝视看着他那复杂奇怪的神色半晌,易无忧缓缓蹙了眉试探地问:“你,真的在害怕?” “闭嘴!”冷冷一声叱责,夏侯泽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隔着那道门,易无忧听见夏侯泽在门外吩咐了句:“给本宫看好了她,不许有任何的闪失。” 这次,是真的被软禁了!盯着那紧闭的门,易无忧重重地叹了口气。皇上真的驾崩了!居然真的就这么死了!六年前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那么硬朗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么?虽然,他冤枉过易相,害的易相那么惨,可易无忧觉得他却的确算是仁德的明君。 而夏侯泽,若是能及了他一般也好!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他要做皇帝了。他要做皇帝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易无忧不知是该用肯定的语气还是疑问的语气。心里,却真的不希望他做了南夏的皇帝。可是他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 想着他刚才的样子,易无忧却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真的在害怕。可是他怕什么呢?难道还害怕夏侯沐抢了他的皇位吗?夏侯沐?这个人到现在都不曾有过音讯,他怕是连皇上驾崩都不知道呢!跟自己一样,连父亲去世了都不知道。 皇上都已经驾崩了,夏侯泽马上就要登基了,夏侯沐还有什么资格回来抢皇位呢?夏侯泽是名正言顺,而他以什么身份回来?以什么样的理由回来,当年他可是被赶出京城的! 然而忽然之间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易无忧瞬间皱紧了眉头!夏侯泽是太子,他名正言顺,可是他却真的在怕!太子?皇帝?不知为何,易无忧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雍正皇帝。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夏侯泽到底在怕些什么。 — 亲耐滴们~偶看见了完结的曙光~~ 征询大家意见:以前的群被墨拆给朋友了,乃们说,墨还有需要弄个群么? 卷六 第四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夏侯泽啊夏侯泽,原来皇上也觉得你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并不曾打算将这天下交付于你!你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可到头来又怎么样呢?”轻声自语,叹息一般,易无忧摇头失笑,走到床边坐下。 看来,这宫里怕是真要有一场大变故了!重重地一声叹息,易无忧和衣躺下。斗吧!斗吧!看最后你们俩兄弟,究竟谁能做的了最后的大赢家,赢了这天下江山!轻轻闭上眼睛,易无忧的心里出奇的平静。静悄悄的宫里,依旧不时传来隐约的哭声,让她的心里泛起些许涟漪。这看似祥和平静的宫里,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却凶险异常的暗里风波? 一连三天,易无忧都被关在这个门窗紧闭黑漆漆的冷宫里,只能用听去感知外面的一切。而夏侯泽,也一直都不曾出现过。易无忧知道他在忙着皇上的后事,或许还在忙着登基的事情。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后和皇后也一定在商议着立新君的事情。可是,怕也是为难的很呢! 想起那晚夏侯泽眸子里,那明显压抑却抑制不住的惊慌和难以言表的些许惧意,易无忧就想笑。都到了这时候了,他居然也会怕?到了最后的关头,他居然怕起来了!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时候,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此时居然知道怕了!着实让人觉得可笑。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走进门的太子爷眸子里跳动着明显的欣喜火焰,却依旧哀伤着脸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出乎意料地手里还端着些许酒菜。 随手关了门,夏侯泽放下东西后,静静地盯着看了她半晌,却是不言不语。而易无忧也是那么面无悲喜地望着他眸子里跳动着喜悦,末了才一笑:“恭喜太子爷了!抑或是,皇上?” 虽是极力压抑着,可夏侯泽还是忍不住弯了嘴角,随后一声轻咳咽下了那雀跃的喜意,静了眸看着她:“本宫还未曾登基祭天,‘皇上’二字,尚早了几日。” 扯了嘴角无声冷笑,易无忧转了眼:“那殿下今日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一丝冷笑,顿时让夏侯泽本是欢喜的心情烟消云散,心里忽然窜出些许怒火,冷眼看向她:“易无忧,你给我老实的呆着,别指望润之会来救你。他若胆敢进到京城,那便是抗旨。我看他现在指不定和林嘉在哪个逍遥处安逸生活呢!” “能跟着你回了南夏,我就不曾指望他会来救我。”缓缓将目光转向他,易无忧的眸子瞬间深地看不见底,折射出些许让人不明所以的幽光,“我可不希望他回来,让你抓住那抗旨的把柄。可我却更不希望你做了南夏的皇帝……” “闭嘴!”一声怒斥,夏侯泽急急打断了他的话,眸子里的怒火中顿时夹杂了些许惊慌不安,“本宫可是皇上亲立的太子,理当继承南夏天下。除了本宫还有谁有那资格做皇帝?” 盯着他神色复杂,闪烁不定的眼眸,易无忧的脸上缓缓漾出一抹嫣然笑意,片刻后却已是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来。直到发现夏侯泽的眸光已变得焦躁不安、慌乱不堪,才渐渐压住了笑声,依然不减面上的笑意:“夏侯泽,太子爷!您这话是说给天下人听,还是安慰您自己那惊惧不安的心呢?” — “胡说什么?”跨前一步逼近了她,紧盯着她的眼眸,夏侯泽忽然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什么安慰自己?本宫本来就该做皇帝,谁晓得父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到了最后居然连传……” 本如连珠炮一般急切的话语瞬间戛然而止,夏侯泽猛然收住将要出口的话,压下心里的激动焦躁,不安地看了易无忧一眼又慌忙转开,生怕她听出了什么破绽来。 “居然什么?”紧接着他的话问出来,易无忧故意忽略了他眸中的慌乱神色,片刻后却是一笑,“居然连传位诏书也没留下是不是?夏侯泽,是不是因为找遍了皇宫都不曾找到传位诏书,所以你才你怕成这个样子?” 瞬间瞪大了眼眸,夏侯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带着了然笑意的眼眸,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居然真的猜到了?知道了他心里在怕些什么?的确,皇上驾崩之后,御书房内,皇上的寝宫之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连太后和皇后也都派了亲信寻找,就差掘地三尺了,却也都不曾在哪怕是哪页边角,找寻到任何关于传位的字样! 那时候,他真的傻了眼,他不知道他的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太子,从小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也一直被当做皇位继承人培养着。他和夏侯沐暗里争斗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把他弄出了京城。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临终居然连传位诏书都不曾留下!他是真的慌了神。总算还好,皇后和太后都还是决定了让他登基,让他坐上那皇位。 本来心里已是不再不安、不再慌乱,居然被易无忧一语道破,他的心里再一次害怕了起来。她的那双眸子,不知为什么会让他那么的害怕。不知是为何,只要一对上那双眼眸,他就觉得有种被人洞穿所有、无处遁形的感觉! “一派胡言,简直是胡说八道!”语气急切地喊出一声,夏侯泽急退一步瞪大了眼眸用怒火掩去了惊慌错乱,伸手指着她,“本宫怎么会怕?怕什么?怕谁?难道还怕润之回来能抢了本宫的皇位吗?你做梦,他休想!” 忽然又是一步逼近了易无忧,夏侯泽用力一把捏紧了她的手腕,牵着唇角扯出一抹恶笑:“就是他回来了又怎么样?本宫手里可还有你这枚宝棋呢!他可是把你看得比命都重要。只要你在本宫手里,就算他闯进了皇宫,本宫也不怕?” 缓缓睁大了眼眸,易无忧有些不信地盯着他。原来,他把她软禁起来,皇上一死就把她软禁到了宫里来,只是为了,万一夏侯沐若来夺宫,手里有个人质。原来他在很早之前就算计着要把她当做人质,让夏侯沐束手束脚。 见她那呆愣的样子,夏侯泽一声冷笑,甩手推开她:“他就算想要抢这皇位也没时间了!后天本宫可就登基称帝了。润之可是到现在都是音讯全无,他还能插翅飞进这皇宫里不成?易无忧,老老实实地等到后天,登基大典之后,本宫第一个便会来看你,要听你恭恭敬敬地称本宫一声‘皇上’!” 就这么呆愣着看着他开门而去,易无忧似是忽然失去了气力,一巴掌按在了桌上,震地那酒壶的壶盖哐当一声脆响,惊了她的心。颓然地做了下来,直愣愣地望着只有一点光亮的黑暗屋子。居然,到了如今都还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还是夏侯泽威胁夏侯沐的一颗棋子! 夏侯沐,你会因为我这枚棋子而受到威胁吗?如果你受到威胁了,是不是说明我在你的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可是,如果你真的受到了威胁,又该怎么办?我的心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后天,他就要登基了,你能赶得回来吗? 收紧了搭在桌上的拳,易无忧敛眉紧蹙,心里一团乱。缓缓转眼,看着看着刚刚夏侯泽带进来的那几样酒菜,片刻后渐渐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伸手将散落在耳边的发轻轻拢到耳后。 “夏侯泽,我不会如你所愿,成为你手里了那枚宝棋。我命由我,不由天。谁也别想控制住我。我易无忧的命,要由我自己来掌控。”洋溢着淡淡的笑,易无忧声轻却坚定,伸手拿起那壶酒仔细地抚摸着,慢慢端详起来。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酒也会成为她喜欢的东西! — 度日如年!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夏侯泽此时才体会到这个词所涵盖的意思。也就一天的时间,他却真如过了一年一般,似乎比一年还要漫长!就在这煎熬之中,终于熬过了一个日夜,等到了第二日的夜幕降临。 站在太子殿内,背负双手不停地揉搓着手指看向门外,夏侯泽的心里难以抑制地感到紧张,也依旧还有着些许慌乱和隐隐的惧意。努力地想要抑制住心里的这些异样,却是越努力,心里就更加地紧张、慌乱还有害怕。 “殿下,过来喝些银耳羹吧!您站在那里,可有好一阵子了。”缓缓走到他身边,伸手搭上他的手,张秋池静静地笑着。 看了那美丽的笑颜,夏侯泽终是一声重叹点点头随她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她缓缓地往那骨瓷碗内装满了一小碗,递到自己面前。伸手接过,夏侯泽看着她如水的双眸,无声轻叹。眼前的人本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没想到最后却做了夫妻,而且还是他身边的嫔妃之中最贴心,最懂他的一个。 “秋池,我终于熬出头了。”伸手牵住她的柔嫩玉手,夏侯泽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眸,一瞬间疲累尽显。在她的面前,他从来不去伪装自己的疲惫。 眸光一阵闪烁,张秋池的眼眸却在瞬间缓缓蒙上了一层泪,亦是那么深深凝望着他的双眸。 “这是怎么了?该笑才是,怎么要哭呢?”知道她是个容易伤感的人,夏侯泽笑声而语,摇摇头将手中的碗举止唇边。 “殿下……”却是轻轻地一声唤,那眸中的泪渐涨。 “怎么了?”看着那满眼含泪的笑颜,夏侯泽轻蹙眉头,放下了端着碗的手。 “没……没事!”低头一笑复抬起来,犹豫了片刻张秋池终于问出声,“殿下,您累么?” 似是一愣,半晌后,夏侯泽眼望别处轻轻点了头:“累!累地很!” “趁热把羹喝了,凉了可就不好喝了!”反握了他的手,张秋池脸上的展现的笑意能比下天下所有繁花。 点点头,夏侯泽依言端起了碗,缓缓地饮下了那碗银耳羹。放下碗后,却突然发现张秋池那依旧笑颜如花的脸上已满是泪痕,心里顿时一惊。 “殿下,对不起!”眨着那凄楚绝然的眼眸看着他,只轻轻地几个字,却是用尽了张秋池浑身所有的力气。 猛然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夏侯泽缓缓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站在太子殿外的人! 卷六 第五章 一步踏错步步错 “殿下……”泪眼朦胧,满含凄楚,张秋池深深地望着他满是不信渐现慌乱的眼眸,“对不起!我已经对不起我爹了,不能再对不起无忧。对不起……对不起……” 愣愣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目凄然梨花带雨的容颜,听着她那凄然的话语,夏侯泽缓缓转眼看着盯着那已空了骨瓷碗,良久才又转过眼看着她,只沉声问出三个字:“你害我?” 眸中不停地滚着热泪盯着他已然隐现杀意的幽暗双眸,张秋池缓缓摇着头,却已说不出话来。 “她怎会害你?也只不过是在你的刚刚喝下去的东西里,加了些软骨散而已。”静着脸看不出喜怒,门外的人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一双眸深邃如夜却又灿若星辰。 “来人!”见他已走到了面前,夏侯泽才恍然一般,急切地大声呼喊起来。然而一连三呼却也不见有人过来,那努力保持着的沉静顿时瓦解,眸中慌乱骤现。 负手而立,傲然而视,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夏侯沐的唇角露出一抹讥笑:“来人?来什么人?我既然能站在这里,你还指望会有什么人能来?” “贱人,你害我!”猛然一声厉喝,夏侯泽眸中惊惧顿消,瞬间涨满愤恨的怒火,一眨不眨地盯着张秋池,缓缓站起已渐酸软的身子。 “殿下!”凄然一声呼唤,伤心欲绝。张秋池顺势跪了下去挪到他脚边,扯着他的袍角,昂高了头盯着他。那本是如水一般的眸已然哭红,声音哽咽,“臣妾……臣妾从为有过害你之心,臣妾只是……只是要赎罪而已。爹那死不瞑目的凄惨模样,每每思来都让……都让臣妾夜不能寐,噩梦连连。臣妾……” “闭嘴!”无情打断她的话,夏侯泽眸中的杀意已是浓如一团墨,转眼看着面无表情静如夜般的夏侯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回京。信不信本宫立时可以派人砍了你的脑袋!” “信,怎会不信?你恨我入骨,早就想要我死无葬身之地。五年前若非我命大,早就暴尸荒而野无人知。”说起那年的那场杀戮,夏侯沐的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厉色,瞬间蒙上一层寒光,“夏侯泽!大哥!可现如今,此时此地,你还有那能力派人砍了我的脑袋吗?” 心中一颤顿时一阵心虚,可夏侯泽还是那么瞪着他:“本宫是太子,明日便会登基称帝。莫非本宫还不能砍了你的脑袋!” “哼!”抑制不住地一声冷笑,夏侯泽眨着那瞬间深地看不见底的眼眸,似是要把他看穿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凭什么登基?你有传位诏书在手吗?” 眸中的怒火渐渐灭了下去,夏侯泽缓缓瞪大了眼眸,那隐去不久的慌乱再次不自觉地从眼底显示出来,心里的那丝不安的惊惧悄然扩大占了满心。 “殿下……殿下,您就放手吧!”依旧跪在他的脚边扯着他的袍角,张秋池轻缓地摇着头劝说着他。 “闭嘴,贱人你给我闭嘴!”慌乱地瞪大了眼眸,夏侯泽语气恶劣,对着她就是一脚。然而也因为这一脚,自己也失去了平衡跌坐在地,却依然不甘地嘶喊着,“本宫是太子,本就该是本宫即位。你这个被贬的庶民,还不快给本宫滚出皇宫,滚出京城!” “殿下……殿下……”被他一脚踢到在地上的张秋池,慌乱地爬到他身边,“殿下,臣妾求您了,别说了好不好?您不要再顶撞王爷了好不好?” 本就满心怒火的夏侯泽,听见这句话后更是瞬间怒到了极点,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打在她脸上,顿时语无伦次起来:“朕是皇帝,是皇帝!是他不该顶撞朕才是。你这个贱人是非不分,一派胡言,该和贱民一起拖出去凌迟处死。来人……来人……” — 捂着脸,看着他已癫狂一般的模样,听着他这些胡言,张秋池低声抽泣着却是缓缓爬到了夏侯沐的身边:“王爷,我求您。求您看在你们是亲兄弟的份上;求您看在我帮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可好?我求您了……” 听着她一声声带着浓重哭腔的“我求您了”;看着她不停地磕着头,夏侯沐那本是闪着寒光的眸子渐渐露出些许不舍,犹豫了片刻还是蹲了下来拉住了她的胳膊:“值吗?他对你如此,你还如此对他,值吗?” 缓缓抬起头,那满目凄然的眸中渐渐露出一丝柔和:“夫妻之间,哪有值与不值的说法。我既已嫁给了他,整个人、整条命都是他的,本就已对不起他,又和去想值不值!” 眉头蹙紧,夏侯沐盯着她的眼眸,忽然觉得她过得也是那么地苦。那一年查出放火的那个人是她时,他按兵不动等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谁晓得等到的却是易相的惨案。那时候他就准备不再苦忍,找到她揭开了她所有的秘密。可没有想到,她当时说的第一反应却是哭着求他不要让易无忧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那时候,他就决定了用她对易无忧的这份姐妹之前,以达到监视夏侯泽的目的。如今,她帮着他做到了一切,他却从来不曾考虑过她心里的那份煎熬与挣扎。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知道当她往夏侯泽的碗里下药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虽然只不过是会让人失去劲力的软骨散而已。 “王爷,求您了,放过他可好?”等了许久不闻他的回答,张秋池轻声再问,已是有气无力,“我求您了,可好?” “姐姐!”堪堪回过神,夏侯沐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人,唇角已溢出一粒粒艳红的鲜血,滴答而落染红了衣袖。随着易无忧而叫的一声姐姐,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扶住了她已摇摇欲坠的身子。 “王爷,我求您了可好?”意识已有些模糊,眼神也已有些涣散,可张秋池依旧凝着眸中最后的一缕坚毅的幽光,满目期颐地看着他,“可好?” 可好?可好?心中自问,夏侯沐心里矛盾万分。转眼看着眸中渐现癫狂的夏侯泽,过往种种一一在脑中闪现而过。黑暗的童年,弟弟与母亲惨死面前的情景,即便是隔了这么多年也依旧不曾淡去分毫;而后的处处针对,事事为难,都那么清晰地刻在脑海之中;还有后来他对易家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刻骨。易家的事,本与他无关,可因为易无忧,因为这个深深藏进了他心底,即便是失忆三年也没能忘怀的人,让他觉得夏侯泽所做的一切是那么地罪不可赦、死不足惜。 可听着着声声恳求,他的心里却犹豫了。如果此时易无忧在,她一定是毫不犹豫地应了她的恳求;如果此时她在,她一定是满目悲怆,泪流满面地满心悔意。想着易无忧,看着气力渐失的张秋池,挣扎片刻,夏侯沐终是重重一点头。 面上顿时露出些许欣然的笑意,无力地眨了眼,张秋池的眸中瞬间溢满了浓浓的愧疚:“王爷,告诉无忧,我对不起她,对不起爹,我不求她原谅我,只求她不再那么恨我就好!替我告诉她,这一辈子我最高兴的就是认识了她这个妹妹。” 抱稳了她已然无力软瘫了下去的身子,听着那越渐低矮的声音,夏侯沐心里也升起些许歉疚,认认真真地点了头,就见她缓缓用力歪过头去看着那已平静了下来的夏侯泽。 努力地伸出手臂朝夏侯泽伸过去,张秋池忽然一阵猛烈地咳,越来越多的血水从口中溢出,让她本就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听起来更是那么地含糊:“殿下……臣妾……臣妾,从……从不曾生过……害你之心,也从不曾悔过……悔过所做的一切。您和无忧,在臣妾的心中,都是……都是最亲的人,都是……都是一样的重要。臣妾对不起您……更对不起无忧,所以,臣妾唯有一死,才能弥补曾经犯下的所有罪过……殿下……殿下……” 话到最后,又是忍不住地一阵重咳。随着她的咳,一口口的鲜血溢出来,脏了她那足以颠倒众生的绝色容颜。直到那最后一声咳止住,张秋池才缓了过来,却已然是出的气比进的多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可依旧还是那么伸着手臂满目凄然地盯着夏侯泽,希望他能牵住了自己的手。 — 等待!自从嫁给这个人以后,就是在这等待中度过的。他有着众多的嫔妃,不会因为自己而驻足,他有着他的雄心霸业,有他的大事要做。自己能做的就是在他需要,在他疲累的时候给他安慰,让他舒心。等待!这是最后一次等待了,还能等得到吗? 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张秋池终是一笑。这一生,怕是等不到了;这一等,就是一生! “秋池……”直到那本是触手可及的素手,猝然从面前跌落下去砸在地上;直到那本是深深凝望着他的水眸缓缓阖上,夏侯泽才从那呆愣中缓过神来,跌跌爬爬地挪动着酸软无力的身子一把从夏侯沐怀中抢过那个已不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人,一声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不停地摸着她的脸,却是让那本就染了血迹的脸上胡乱了更多的鲜血,不再绝美却显森然。 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夏侯沐眸光复杂,心里更是有些乱无章绪。是他把这个女人逼上了绝路,而这个本让他觉得冷血无情的哥哥,似乎也有着深情的一面。有情无情!情之一字,到底以和为据? “该是时候算算你我之间的账了!”隔了半晌,等到夏侯泽渐渐平复了情绪,夏侯沐也在瞬间换上了本来那漠无表情的面孔,冷冷地看着他。 — 哎~~无奈 卷六 第六章 置之死地生死欤 “是,该是你我兄弟好好算账的时候了。”没了慌乱惊惧,亦没了癫狂暴戾,夏侯泽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平静,“这一年多来,你都藏去了哪里?我可是找遍了天下,也未曾发现你的踪迹!” 听了这样的话,夏侯沐却是一笑:“可曾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眸中顿时露出些许疑惑,只一瞬夏侯泽却是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你就在京城里呆着。” “是,就在京城,还住在我原本的宅子里。”看着他已淡然无波的眼眸,夏侯沐静静地说着。 摇摇头又是一笑,夏侯泽抬眼看着他:“怕是我把那个丫头关在那里,你也是摸得一清二楚了,也真有你的,忍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让她有事。她可是你用来威胁我的最重要的一步棋,你怎会让她伤了分毫?”虽是这么说着,可当初得知了易无忧被软禁处时,他真的是一个冲动之下差点就去救了她,亏得身边的那位高人相助,要不然的话全盘计划就被打乱了,却也让他的心里煎熬了这么许久。 “呵呵!你猜地都准。此时,你手下的人,怕是已经找到她了吧?”轻声一笑,却更似叹息,夏侯泽缓缓摇了头,此时已是满盘皆输,便是有那一枚宝棋,也没了落子之处。 “许是吧!”三个字,却是声颤难掩激动。这么多年了,终于要见到她了,如何能不激动? “诏书呢?父皇是何时将那诏书交予你的?”最关心的还是那传位诏书,夏侯泽盯着他的眼眸已然带着些许不甘地问着,每日都有盯着皇上的举动,他却不知他到底是何时把那传位诏书给了夏侯沐的。 “来人!”高呼一声,夏侯沐站起身子,静静地等着。 也不过片刻功夫,本是空无一人的太子殿内渐渐出现一对人马,竟然都是朝中大臣和大内侍卫。满庭侍卫,人手一只的火把顿时耀亮了整个太子殿。人群里,钟展疾步而来,将那一卷明黄的卷轴交到夏侯沐手上后又退了出去。 看着殿外那些站列整齐,熟悉非常的文武官员,夏侯泽从心底里笑了起来。怪不得,夏侯沐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太子殿内,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皇上将皇位传给了他,只有自己还蒙在鼓中,做着着不安的帝王梦。 缓缓打开,将那圣旨上的字展开在夏侯泽面前,夏侯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不可能,不可能!”然而看清了那圣旨的内容,夏侯泽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显出那难以置信的痛苦神色,不停地摇着头,只喃喃地一遍遍重复着那一句,“不可能!” — 就在他那满是不信的目光注视下,夏侯沐却是出人意料地用力揭去了那道圣旨的表层,露出内藏的真正内容:“当年,父皇可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这道圣旨砸在我身上的。” 却是痴痴地笑了起来,然而夏侯泽面上的神情却是比哭还更显悲凉:“父皇,为何,你不当年就费了我?为何还让我做了这么久的美梦?将我推上了最高处却又在我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瞬间让我跌入了谷底?为何?究竟是为何?” “大哥!”眸中闪过一丝不忍,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收了圣旨,夏侯沐再次蹲下来盯着他,“为何你还不明白?如果不是你太过心狠手辣不念兄弟之情,今日,这道圣旨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以为父皇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我的一切所为都能瞒得过他吗?” “到底,我输在了哪里?是我不够狠?还是太过狠毒?”茫然而问,夏侯泽敛眉垂目,不知是在自问还是在问夏侯沐。 “皇帝哪会是那么好当的?父皇是想在你我之间挑一个能担此重任的人。所以,你我兄弟之间的争斗,他可都是一清二楚。而当我出现在了京城后,父皇可是给了你很多的机会等着你发现我的踪迹,而你到现在却都毫无知觉。六年前,父皇跟我说,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来继承南夏江山。如果你得了传位诏书,那我自是不会出现;而若你未得传位诏书,我便会带着这多年前便拟好的诏书拿回属于我的皇位。大哥,父皇从未厚此薄彼过。”静静地说着,夏侯沐的眸中闪着无法言明的幽光。虽然他的父亲就这么任由他们兄弟之间生死相斗的确有些残忍,却也不得不说是用心良苦。成者为王败者寇,有能者居之,古来皆是这个道理!皇位,真会有那么好坐吗? “父皇,儿到底是该感激您还是怨您?”眸中渐渐溢出一行泪,夏侯泽抱着怀着已然香消玉殒的张秋池,仰脸而问。 “只能怪,你我身在了这帝王之家。”沉声一句话,夏侯沐缓缓拧紧了眉头。若不是身在这帝王之家,若不是为了这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又可会弄到如斯地步?垂目看了张秋池是尸身,夏侯沐重重一叹,“本来,我自是不会留你的性命,可我答应过姐姐会留你一条命,定是不会食言。天亮之后,你便离开京城吧!” 猛然瞪大了眼睛,夏侯泽缓缓看向他,看着他那绝非玩笑的神色!若是这般留他一命,还当真不如要了他的命。“秋池……秋池,这便是你为我求得的一命?”盯着不再会给他任何答话的张秋池,夏侯泽苦笑着脸,声音的悲凉似是能沁入人的骨子里一般。 “其实如果今天我不曾出现,如果明日你登基做了皇帝,你也一样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要了我命不是吗?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会将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留在世上,让自己一生难安不是吗?”虽然是询问的话语,可夏侯沐却是那么肯定。如果夏侯泽真做了皇帝,会留着他这么一个后患吗?而同理,他也一样!能够答应了张秋池留他一条性命,已是网开一面! “不错,说得不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夏侯泽闭了眼缓缓点了头,“你赢了,赢地那么彻底。赢了江山也赢了美人,而我……”一顿,夏侯泽低下头看着怀着的张秋池,伸手轻轻拭着她血迹斑斑依旧还温热的脸庞,“失了江山,也失了美人,失了一切……” 盯着他那颓然无神的双目半晌,夏侯沐缓缓站起身子退开几步。背负双手立正身姿,微昂了头,一瞬间,似是变了个人,眸中迸出一抹精光,霎那间便成了那睥睨天下、孤高无上的九五之尊:“夏侯泽废去太子之名贬为庶民,晨钟响过即刻赶出京城去。若有徇私违令者,斩!” 一个“斩”字,那么地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此时,他不再是那个被贬的润硕王。此时,他已是南夏王朝的新君。 “遵旨!” 异口同声,响亮的声音顿时震地夏侯泽的耳膜有些隐痛,抬起眼费力地看着面前的夏侯沐。输了,终于是彻底地输了! — 跨出门外,静着漆黑深邃的眼眸傲视跪在殿外的文武百官,夏侯沐的心里却无法平静。约有七年了,离开这里这么久后,如今终于重回了这里。终于不用再过那亡命天涯,时时躲闪的日子了。终于,赢得了这天下。 一瞬间,竟有些不信与恍惚。恍惚之间,眼前似是出现了一张总是张扬着笑意的容颜。心中,顿时升起了融融的暖意,敛着的唇角也渐渐弯起些许弧度。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不用再和她分开了。 “王爷,王爷……”寂静只余那火把“噼啪”之声的太子殿,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喊,依然还是旧时的称呼。 眸现不悦,本已柔和的目光顿时转寒,看着那个跑来身边的人,夏侯沐心中忽然漫过一丝疑惑与不安,却依旧冷声询问:“何事如此慌张?” 擦了额角的汗水,来人连行礼都忘记了,满脸焦急地盯着他,语气急切:“娘娘……娘娘她服毒自尽已然气绝,六皇子让小人……” 话未说完,太子殿内却忽然传出一声凄然而又得意的大笑:“原来,原来我没有输地那么彻底!润之啊润之,你便是赢了这天下又如何?还有人陪着你同享吗?你终究还是要一个人做这孤家寡人。我便是输了天下,至少还能和心爱的人同赴黄泉!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终于是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不闻。 心里似是忽然之间被人掏了一个洞,灌进阵阵阴风,让夏侯沐不可抑止地浑身发寒。“已然气绝……已然气绝……”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般炸响在脑中,阵阵回响,让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愣了片刻后才猛然惊觉了这句话的意思,慌乱不信与深深的惊惧骤现在眸中,身影一错,顿时消失在了原地,发了疯一般掠向前去,毫无顾忌地推倒了挡在前面的一众官员。 满众官员不明所以,直到夏侯沐的身影消失在了太子殿中,才小声地议论起来。可谁也不曾注意,有个隐在暗处的白衣和尚悄然跟上了刚刚飞速离去的新君。 “本宫,并未全输!”透过那只能睁开一道缝的眼眸,看着夏侯沐惊慌失措消失不见的身影,夏侯泽无声自语面带笑意。然而在那最后的弥留之际却忽然想起了诗画死时,易无忧如赌咒一般的话语“夏侯泽,你所做的这些恶事,定会百倍报于你身。你的死,定会比这些被你害死的人惨上千万倍。” 满心里忽然填满了深深的嘲讽。真的被她说中了!一丝笑,凝在面上。南夏王朝这个失了皇位,又刚刚被废去太子之位的太子爷,终于,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后的几年,朝中的官员们一说起这个自尽的太子爷,都是摇头轻叹。谁也不曾想到,那个被他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器具,竟然会是先他一步死去的妃子,发间的一支金簪! — 亲们给点意见吧~55~墨等着乃们的留言~ 卷六 第七章 甘之如饴鸩酒溢 “已然气绝!”耳边回荡的依然还是这四个字,夏侯沐的脑中一片空白,挪不出哪怕是缝隙大小的地方去思考问题,只一个劲儿发足狂奔。那本该带路的乌衣十七骑反而是落在他身后,远远地告诉了他易无忧身处的地方。 风霜雪雨这么多年,终于回到了这里,终于有能力去护她周全了,可为什么她却会选择了这么一条路?早知如此,进来皇宫就该先去找了她,而不该是先部署好了一切去找夏侯泽!为什么,她连这一刻都不愿去等呢? 宫里的白幡依然未曾撤去,在这个寂静无声却已是沧桑巨变的皇宫里显得那么森然。本是无风,可在他的疾步带动之下,周围风动,舞起了那森然的白幡更显诡异。 一路奔向那个偏僻阴寒的冷宫,十步之遥,夏侯沐却忽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门庭之上那两盏白灯笼,心中一阵慌乱不安。遥望而去,屋内的微弱光亮昏黄幽暗,似是随时都会灭了下去。 双拳紧攥,凝神而望,喉结的不停上下移动显示了夏侯沐的紧张不安。望着那忽然就如犹如洪水猛兽般的冷宫,夏侯沐犹豫挣扎,良久,终于抬起了那已是千斤重的腿脚一步步朝里走去。 “三嫂,三嫂,我是阿渲,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焦急无奈的声音带着隐忍低沉的浓重哭腔,一丝不落地传经了夏侯沐的耳朵。却让他那慌乱焦急的心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平静,静地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只缓缓,一步步跨进大门,穿过那杂草丛生的院落,迈进了那光亮微弱幽暗的屋子。 屋内灯光昏暗,只一点油灯如豆,让整间屋子也显得有些昏暗飘渺,似是有些不真实。屋子里站着三个跪着两个。还有一个夏侯渲,扒在床边声音哽咽地呼唤着:“三嫂,你醒醒好不好?三哥回来了,回来救你了。你醒醒好不好?我……我求你好不好?” 定在门口一步也挪不动,干涩的眸渐渐有些湿润,片刻后一片朦胧,让屋内本就昏暗飘渺的一切看起来更如虚幻,似是瞬间便会寂灭一般。 “三嫂……三嫂……”一声声呼唤,可那床上的人依然是毫无反应,扒在床边的夏侯渲终于忍不住埋首哽咽出声。 屋内所有的人都盯着二人,心中也为那一声声的呼唤感到动容。良久后,终于有人发现了立于门口的夏侯沐,一怔之后方才唤道:“爷……”可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听见这声唤,屋内剩余的人一起转了头看向那已是看不出情绪的夏侯沐。 “三哥……”拖长了尾音,夏侯渲抬起头缓缓向后转去,却依旧是扒在床边不曾挪动,“对不起……我……我来晚了一步!” 本是一袭白衣却因为那昏暗的光亮而显得有些暗黄,躺在床上的人正好被夏侯渲挡住了脸,让夏侯沐看不清楚。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也不知隔了多久,夏侯沐方才来地来了句:“都出去。她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她!” 一句话,沙哑无力、低沉轻缓,却是不容抗拒。 —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屋子里顿时寂静。只余夏侯沐缓缓的呼吸之声和那油灯不时的哧哧声。 门口到床边,几步之遥,眨眼间便能到达,可夏侯沐却似用去了千年。近一分,床上的人便清晰一分,然而在夏侯沐的眼中,却是更远一分。 终于,近在咫尺。凝眸俯首,夏侯沐静静地看着床上如安睡一般的人。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眉眼,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似是这么多年的分别只是眨眼之间一般。六年的分离,两年前的匆匆一别,如今终于可以细细地看着她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我回来了!”轻轻一声,带着淡淡的笑,唇角也微微上翘弯起些许弧度,夏侯沐缓缓在床边坐下,抬手扶上那张已离开他视线多年却丝毫不曾淡去一分的容颜。一分分,一寸寸,细细抚过。 “疼吗?”当指腹触及到一道凸起,夏侯沐微蹙了眉眸现怜惜,“当年就想问你,却一直没有机会。此时,终于能当面问你。你可别跟我来句‘这点小伤算什么?’你就这个倔脾气,再疼也说不疼。” 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只如熟睡般的容颜,夏侯沐缓缓低语,如同多年前的深夜他回到王府而她已熟睡了一般。那时候,不管心里有多么地不痛快,不管心情有多么地不好,只要看见她这么安安静静地熟睡着,心里忽然之间就变得无比地舒畅安心,所有的烦恼和不快瞬间便去了九霄云外。 “冷吗?虽然开了春,可这冷宫里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寒意!”细细抚过那熟悉的容颜,夏侯沐执起她已然发凉的手,又是那么轻轻地问,似是怕吵醒了她一般。而后,托起她的后颈,将她扶起。 靠坐在床头,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让她的后背毫无一丝缝隙地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一如多年前,两人也会在睡前时刻,这么坐着说说话谈谈心,享受那份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温馨甜蜜。 “你说你当年,怎么就那么狠心跑了那么远的?还跑去了西宁,更可恨的还差点嫁给了那个楚汶昊!你是存心想给我带个绿帽子是不是?你不气得我跳脚,你就心里不舒服是不是?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成那贤良淑德的贤妻良母呢?”依旧面带微笑,就这么絮絮叨叨地问着,似是想要把这么多年想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一般,夏侯沐紧紧地环着她。 握着她已经被捂了这么久却越渐发凉的双手,夏侯沐的心里那丝隐忍的悲痛终于破溢出而来,瞬间扩散开来侵透了全身。就连出口的声音,都是蕴满了欲绝般悲痛的凄凉:“易无忧,我说了这么久,你倒是回我一句好不好?我知道当年我有错,你罚我就好,为什么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我回来了,我终于能回来了。可为什么,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 满目凄然,伤痛欲绝。一进门,俊逸的和尚,对上的便是这样的眼眸。定睛望去,靠坐在床上人泪水胡乱了刚毅的俊颜,怀抱中的人如同熟睡了一般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缓步行至桌边,看着那精致的酒具。杯中依然还有着些许残酒,而旁边赫然便是一对更显精致尊贵的珍珠耳坠,可两粒珍珠都以破碎成两半。 无奈地摇摇头一声轻叹,和尚的眸中却是一派了然,转身看向被夏侯沐紧紧抱在怀中的易无忧,盯着她紧闭的双目:“你终究还是这么做了!” “大师,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我忍辱负重隐忍多年,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不惜伤害了身边的那么多人,终于坐上了这个高位,可难道真如夏侯泽刚刚说的即便是赢了这天下也无人同享吗?终究还是要一个人做这孤家寡人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宁愿不要!”还是那么毫无焦距地盯着门口处,夏侯沐声轻却坚定。直至他得到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后,他才明白,即便是权利再高,也无法换取内心里真正的快乐。直至此时,他才觉得,原来穷尽这么多年费力得来的东西,并不是他想要的。 “一切,尽在你一念之间。”看了眼茫然无神的夏侯沐,和尚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伸手从袖袋中摸出一截寸许长的香就着油灯点燃,扔进了装满酒的杯子里后,和尚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桌上的那杯酒顿时窜出一团幽蓝妖异的火焰。 片刻后,一阵若有似无的幽然清香弥散开来,飘进了夏侯沐的鼻子,让他那已沉痛至极压抑万分的心得到了缓缓的舒解,不再压地那么痛。 — “该醒了!今天你可是要登基祭天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扰了夏侯沐的朦胧浅眠。 似是抗议被人扰了睡眠,夏侯沐不满地“唔”了一声。随即心里却是一惊,然而下一刻又黯了下去,继续刚刚的朦胧。原来,在梦里,还能听见你说话! “喂,你听见没有?该起来了。”先前的声音再次不甘地响了起来,断了夏侯沐的朦胧睡意。 “谁那么大胆扰了本王的好觉?拖出去斩了。”依然闭着双眼,眉头已然紧蹙,夏侯沐的口气中有着深深不悦的怒气。 “哟,还没做皇帝呢,就这么大的脾气了?”一声调侃,带着些许的笑意。 猛然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夏侯沐的脑中依旧有些转不过弯来。半晌后,忽然用力握紧了被他的大掌包裹着已觉温热的玉手。 “你要捏碎了我的骨头是不是?”一声娇嗔抱怨,清晰地传进了夏侯沐的耳朵里,却在一瞬间让他有了欲哭的冲动。 “你终于……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颔首,下颚搁在她的颈间,夏侯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不可抑止地发着轻微的颤音。 重重一声叹,怀中的人让身,一手伸到他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腰,一手缓缓抬起搭在他的心口那当年被她刺伤处,侧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只低低一声问:“痛吗?” 两个字,一声问,却让夏侯沐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抬手覆上她搭在心口处的柔荑,轻声答话:“只要是你给的,便是鸩酒,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傻话!”笑斥一声,易无忧的心里却是溢满欣然。 “不是傻话,是说真的。”下颚轻蹭着她的发,夏侯沐紧接着反驳出声,“我曾经把你弄丢了三年,你那一刀在我心头刻上了一个名字,以后的一辈子……不对,是八辈子也都不再会忘记!” “八辈子么?”心中自问,盈然笑意满了眼眸,易无忧缓缓闭上眼。她管不了八辈子的事情,只要这辈子就好! — 哈哈哈~貌似,可以这么温馨的大团圆啊(*^__^*)嘻嘻……8过还有个林嘉呢!林嘉~林嘉~哎~~ 卷六 第八章 峰回可否新路转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像是两人之间根本就不曾有过那么多年的分离,不过就是一夜相拥而眠,醒来后自然而然的对话。离别的时间只似乎只是太过漫长的一夜而已。 七年了,从相识至今整整七个年头。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去相识相处、相知相爱,却用分离的六年来把对方深深地埋进了心底;刻进了骨子里;融进了灵魂深处。 想起那受伤失忆的三年,夏侯沐心中就一阵后怕。他不知道如果真的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他是不是只能带着那个朦胧熟悉看不清面容,却让他一思及就心伤情痛道难以控制的身影无缘无助地了此一生。抑或是让那个身影在时间的长河中淡去直至无影! 然而幸好,他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一切。其实,如果不是她嫁给楚汶昊的那天,她被人挟持了,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当看见她被人挟持时,那一幕强烈的熟悉感瞬间侵袭了他大脑的每个角落。尘封在他脑中达三年之久的记忆,终于破裂而出,完整无缺地展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紧紧相拥谁也不愿开口打断这晚了这么多年的温存,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气息。只希望一直就这么下去,天,也不要亮起来,就如此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然而,夜再长也终要天光。时间总是那么点滴流去,让人捉摸不住。门,一夜未关,袭进些许清晨的寒凉,让易无忧的身子微微一颤,更紧地缩进了夏侯沐的怀中。 “冷吗?”察觉到了她这细微的动作,夏侯沐一笑,也更拥紧了她。 “不冷!”柔声答话,贴着他胸膛的侧颜轻蹭两下,易无忧依然闭着眼眸贪恋这久别的怀抱。 一问一答,而后又是寂静无声。不是无言的冷场尴尬,却是温馨充盈了整间屋子不忍破坏。然而有人却不觉,就那么横冲直撞般闯进了屋子里,坏了一室的气氛。 “润之,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悲切凝面,一进门林嘉就喊了出来。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产生了满心的怀疑。靠坐在床上的人是她用尽了全副身心去爱的男人;而伏在他怀中的女人也是她用尽了全力去排挤去恨的。 当易无忧气绝的消息传进她耳朵的时候,她竟然忘记了高兴,只让震惊占据了所有。那个女人死了?真的死了?震惊过后,是深深的不信。直到看见夏侯渲那满目凄然的表情,她才真的信了。一瞬间,乐不可支却是喜极而泣。她终于死了!终于不用再和自己去抢了,再也不用害怕夏侯沐被抢走了! 忍了一晚,让夏侯沐陪着那个死去的女人最后一夜后,她才带着满心的愉悦走进了这个冷宫。跨进房的时候还努力挤出了这幅悲切的模样,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愉悦的心如冷风过境一般,瞬间凉到了极点隐隐做怕!不是说死了吗?可为什么夏侯沐的脸上却是一丝满足安心的惬意微笑呢?还有伏在他怀中的人,又哪里似个死人了? 唇角在瞬间耷拉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看见门口呆愣惊愕的林嘉,夏侯沐眸现不悦,慵懒却认真地说着:“这称呼,该要改了吧?” 心中一惊,林嘉猛然睁大了双眼。居然,变得如此之快?犹豫了片刻,看见夏侯沐那越渐不耐的眸子,林嘉终于低了头福了下去。可一个字还未曾出口,屋内响起的一道声音却真如惊雷一般惊了她的魂。 “皇上,您该去梳洗更衣准备登基祭天了。”轻轻的声音,似是还带了淡淡的笑在里面,明显有些调侃的味道。 “怎么这两个字被你叫出来,我就觉得是在嘲笑我呢?”看着已然坐起身笑看着自己的易无忧,夏侯沐撇了嘴摇摇头。 “哟,我可不敢!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我这刚刚才捡回一条命,还想保着呢!”话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可易无忧的眉眼之中还是那忍俊不禁的笑意。 苦笑着坐起身走下床整理着衣衫,夏侯沐却是盯着她笑意盈然的眉眼:“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怎么在你看来,我就跟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出声反驳,易无忧走上前帮他整理着被自己揉皱了的衣衫。 看了眼已亮的天光,夏侯沐重重一叹,一手牵了她正整理着自己衣衫的手,一手扶上了她微笑着的脸,深深锁住了她的眼眸:“老地方,等我!” “嗯!”亦是深深凝望着他,易无忧点点头,“去吧!” — 真的就对自己视若无睹吗?他们俩真的就把自己当做了透明人一般,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软语温存,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吗?心中自问,林嘉的眸中缓缓蒙上一层泪,就在夏侯沐即将迈出门口的瞬间忽然沉声问道:“那皇上,准备让臣妾去哪里等您?” 脚步一顿,夏侯沐停在门口。这声问,如同在他的心头戮了一刀,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跟我走吧!”看着林嘉蓄满泪水的眼眸,易无忧紧蹙了眉头轻声一叹。 “好!”一丝愤恨隐在泪光之中,让人看不真切,林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静静地吐出一个字。 听见两个人的话,夏侯沐心中重重一叹,跨出门去。有些事情,他似乎并不适合去说。而有些话,他在场,她们俩也反而不好说。 一个眸中淡然坚定;一个眸中挟怨夹恨,可谁也不曾开口说话。然而,沉默,终究是要被打破的。 “你不是嫁人了吗?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地语气恶劣,林嘉一眨不眨地怒瞪着她。 看着怒焰高涨的林嘉,阅尽她眸中跳动的怒火中毫不掩藏的恨意,易无忧心中一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有些事情,不是我说了就算的。老天,总是不愿随人愿。”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和我说过,和他不再有任何的关系吗?那么刚刚,莫非是我看错了?”踏前一步,林嘉瞪着怒焰渐长的眼眸逼视着她,活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本是平静还带着些许歉疚的心里,渐渐迸出些许怒意,易无忧的眸中瞬间敛去了所有的歉然,顷刻变得深邃无底,沉声而语:“林嘉,我不是没有让过,我给过你机会。我给了你近六年的时间去和他好好生活,让你和他好好经营你们的婚姻。六年前,我当着天下人的面把他让给了你;三年前,因为他失忆,我更是彻底地选择了退让。而如今,你还要我再让吗?我不会傻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的幸福让给别人。你要争取你的幸福,我也要争取我的。你会耍手段,我也会。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人命。” “这个梦,终于倒头了吗?”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看着她那坚定深邃的眼眸,林嘉满眼的怒火渐渐灭了下去,虽不愿去信,可这个念头却是异常顽固地钻进了她的脑中。 “你不是说过你和他都结束了吗?为什么此时你又出现了?”眸中打转了许久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林嘉满面悲切眸中含恨,“易无忧,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让人恨?在他人生中最不如意的几年,是我陪着他一路走来。而你呢?你当时在做什么?你在西宁做那高高在上的昭端郡主。如今,他当皇帝了,你却又冒出来了,你说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你恨我,我同样也不喜欢你,而且更该很的人应该是我。我表哥的仇,我至今都还未报呢!林嘉你不要忘记,先嫁他的人是我,当初可是你拆散的我们。你不要说是我自己走的,我为什么会走,我想你或许明白。”眸中渐渐也有些湿润,声音中却夹杂了些许隐忍的沉痛和恨意,易无忧亦是那么逼视着她,“两年前,是因为他失忆了,是因为他成了夏润之,所以我愿你们俩幸福下去。而如今,他是夏侯沐。现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会再让,不会在给你任何的机会。因为我给过你太多的机会,是你自己不曾把握,那就怨不得我!你还记不得很多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这个人,人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世人皆道以德报怨,却不知以德报怨后面还有句话是‘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可不会一世隐忍,被人欺负到底。是我的,我会牢牢地绑在身边,谁也休想抢了去。而你,且自重了!” 深邃的眸中精光闪过,看了眼些许呆愣泪流满面的林嘉,易无忧端正了身姿,拾步而去。 “你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残忍?我和他十几年的感情,我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猛地转身冲着她的背影绝望地喊了出来,林嘉眸中的泪止不住地扑簌簌直落而下。 脚步一顿停在门外,看着那火红朝阳普照下生机盎然的璧树花红,易无忧深吸一口气:“是不是以前的我,真的太心软了?软到让人觉得,我不忍下去就是犯了大错?林嘉,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忍不得也让不得。” 残忍吗?那就残忍吧!心意坚决,易无忧抬脚向前走去。然而有一句话,终究是未曾说出口——林嘉,谁让他心里装着的不是你?如果他爱的是你,我心甘情愿退让消失! — 夏侯沐留下了赤衣骑的两个侍卫护着易无忧。去到和阳宫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凉亭中坐着的居然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了尘和尚,正一个人研究着一盘棋。疾步跑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易无忧满心愉悦笑弯了眉眼:“和尚,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啊!这么多年没见,我还真想你!” “胡言乱语。”摇摇头虽是驳了一句,和尚的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笑意,“口无遮拦,莫要毁了我出家人的清誉。” “你这样的神僧还怕这个?”挑了眉看着他,易无忧忍不住就想笑,却在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敛去面上所有的笑意正了神色。不时地看了和尚又看看那盘棋,犹豫了半晌还是盯着他吞吞吐吐地低声来了句,“哎,我去西宁的时候见到那个人了!” 本是落子的手一僵,瞬间凝了面上的笑,然而也不过片刻功夫,似是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和尚轻轻地在棋盘上落下了那枚白子,只轻描淡写地说:“哦!那她好吗?过得好就行了!” 盯着他半晌,却见他连眼都不曾抬一下依旧研究着那盘棋,易无忧终是重重一叹垂了眉眼:“原来,真的只有外人在执着而已。我心里还真堵得慌!你们不是该轰轰烈烈、至死不渝吗?怎么会这样呢?” “落子无悔,走出了这一步就得走下去。不管以后是如何的境遇,曾经都只是曾经。”还是那温和淡然的笑,和尚抬头看了似是陷入沉思的易无忧,“你跨出了这么一步,以后的路可想好了?” 一怔,易无忧收回心神盯着对面的了尘和尚。寻思片刻,却是渐渐皱紧了眉头。以后的路?一辈子老死在这深宫之中?夏侯沐如今是皇帝了,届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要往他的身边挤,还能这么潇洒吗?他当了皇帝了,随后便是立后这件大事。他能立谁?该立谁?母仪天下吗?若是她,她一定做不到!她只要一份安稳宁静、真实温馨的生活,两个人即使是粗茶淡饭,可只要是真心相对相濡以沫一辈子就够了。可在这宫中管理着一帮为了一个男人而争风吃醋、你争我夺的女人,她可做不了。可她明白,若是林嘉,一定做得来! “和尚,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走不下去了,我真做你师妹。”忽然响起的一句话斩钉截铁不含半点玩笑的意味,易无忧一眨不眨地盯着了尘和尚认认真真地说着。 面上的笑终于深了一分,和尚盯着棋盘研究了片刻后缓缓落下一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命不由天?这辈子,你做不成我师妹!还是了了这个念头吧!” “和尚我说真的!”脸向前凑近一分,易无忧蹙眉盯着已抬起头看向她的和尚,“我说真的,如果有朝一日,我在这个宫里呆不下去了,你带我走。” 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和尚一声叹,褪却了脸上的笑:“你的命,一直都在你自己手里握着。你的路,也一直是你自己在走。如果你信你自己,大胆地走下去就不会错!” — 更了,更了,让亲们久等了哈!(*^__^*)嘻嘻……一人给个熊抱! 卷六 第九章 君臣有别朋非友 和尚的一席话让易无忧渐渐陷入了沉思。信自己的话,就大胆地走下去?可是,该如何跨出下一步呢?风雨飘摇,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心软,要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可还未曾真的去争取呢,居然就开始迷茫,想要退缩了!究竟,该当如何? 想着先前林嘉悲伤又愤恨的目光和那无助的神情,易无忧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如果她是个旁观者,她一定会为林嘉的这份情动容。原本他二人是青梅竹马,夏侯沐那灰暗的童年也是林嘉陪着走过的,如果没有夏侯泽阴谋算计促成了她和夏侯沐的这场婚姻。她想,夏侯沐一定是会娶了林嘉的。林嘉说地不错,在夏侯沐生命中最灰暗的几年,不管是儿时还是这几年,都一直是她林嘉不离不弃地陪着他的,而自己却真的一直是在苦尽之后毫不费力地捡拾那些甘果。莫说是林嘉,即便是自己怕也不会甘心放弃的!可是如果是就这么心软了,那便是放弃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当那日夏侯泽说明了是把她当做最后一步棋,来威胁夏侯沐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和尚当年为什么会给了她剧毒的丹药。夏侯沐一定会回来的,而她不能连累了他。望着那精致的酒具,呼吸着那浓郁的酒香,忽然之间她就做了那样的决定!置之死地,而后能否得生她却考虑不到那么多了。一直以来,她似是从来都没有帮到过夏侯沐什么,可到了那一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成为他的负赘。 毒酒满杯,一饮而尽后,当那昏昏欲睡瞬间侵袭而来,脑中的意识还有一丝残留之时,她却笑得幸福,只同自己坚定地说了句:“夏侯沐,我不悔!” 直至闻见一味幽然飘忽却是绕在身边长久不去的清香,她那只剩一点如星火般大小的意识才渐渐复苏起来。再睁眼,漆黑一片的所在让她以为真的到了阴曹地府。可那由未关的门洞撒进的一室清辉让她的心为之一跳,稍一动才发现自己靠身在一个宽阔的怀抱之中,那包裹着她双手的大手上传来的温度,瞬间熨烫了她的心魂,让她的眸也瞬间湿润。呼吸着身后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那飘荡不定已久的心终是安稳踏实了下来。 那一瞬,她忽然想起了楚汶昊曾说过,即便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也放不下夏侯沐。那时候她觉得是楚汶昊夸大了,可直到再次窝在那个熟悉让她贪恋的怀抱中她才知道,原来,楚汶昊把她的心看得那么透彻,比她自己都看的通透。 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打定了主意。既然老天把她这半魂从千年之后送回这里遇到了夏侯沐,她就该好好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把握住自己的一辈子! — 一直到晚,易无忧才见到了夏侯沐。 看见他的瞬间易无忧有些愣神。头戴白玉十二旒冕冠,身穿金绣九龙袍站在她面前的人,让她一时不曾认出来。直到那本是端正着脸,满身散发着君临天下霸气的人,忽然嬉笑了脸凑近了她,她才反应过来。 “好看吗?”望着她呆愣的神情,夏侯沐笑着脸正了身姿让她瞧个清楚。 “好看!”点点头如实答了话,易无忧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这一身行头,还真是让他脱胎换骨了一般。 “那可不!你可不知道,这一身行头我可是花了近半个时辰才穿好的。还好那两个丫头……”低头扫了这一身的明黄龙袍,夏侯沐长长吐出一口气,晃了两下脑袋伸展了腿脚,忽然眸光一闪笑看着她,“对了,带了个熟人来见你。” “熟人?”蹙了眉,易无忧想着他身边的人,应该都算是熟悉的吧!可看着夏侯沐的笑脸,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瞬间笑开了眉眼大喊一声向门外跑去,“大胡子?” 庭院中,将黑未黑的天幕下果然站着一个熟悉的人。跑过去就是一拳击在他的胸膛上,易无忧已是笑地合不拢嘴,叽叽喳喳不停地说了起来:“大胡子,看见你可真是高兴啊!天哪,咱们都有五年没见了!你还是把你的大胡子给留起来了呀?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和尚也在你也在,我易无忧的朋友都来了,真是高兴,我太高兴了!” 瞪着那圆眼,大胡子挠挠头,是有五年不见了,可一见面,她这样的热情还真是让他有些吃不消,能做的也就是嘿嘿干笑两声:“你怎么……怎么还是那样?” “怎么样?我不是这样还什么样?”满心的喜悦似是瞬间被大胡子的话泄去了一半,易无忧的脸上有些不悦,“不就是五年没见吗?你怎么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撇了嘴角挠挠头,犹豫了片刻后大胡子才看向她:“如今,你身份不同了!还是该规矩些好!” “什么身份不……”一句话还未曾说道一半,易无忧忽然愣住了。身份,不同了?而今,夏侯沐是皇帝了;而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了臣! “你是娘娘了,而我是下臣。娘娘还是不要悖了规矩才好!”垂首躬身,这个本来豪爽的大胡子,却是忽然恭恭敬敬地说出了这么文绉绉的一段话。 “大胡子……”轻轻叫了一声,却见他依旧是那么恭敬地低着头,易无忧忽然有些想哭。朋友!这个朋友,是不是以后都没了?这个以前能和她抬杠吵架的大胡子;能因为一块肉和她打筷子战的大胡子;在她不注意犯错的时候朝她嚷嚷的大胡子,在夏侯沐坐上皇位的那一瞬,便消失不见了。以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臣子。 “夏侯沐,能不能让他不要这么叫我?”忽然转了身,望着已经走来的夏侯沐,易无忧语气急切,有些惊慌失措。 眸中闪过些许不忍,可终究还是压了下去。走到她身前搭上她的双肩,夏侯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此时不同往日了。那时,我是个逍遥王爷,我可以不顾这些规矩礼法。可是现在,我是君,是南夏的皇帝!这些规矩,必需得守了。” 听着那明显加重的“必需”两个字,易无忧一阵恍惚,茫然了眼神。她在南夏,可就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张秋池、和尚还有他大胡子。可张秋池背叛了她,和尚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外之人。如今,就连这个本不守规矩的大胡子,都守了规矩疏远了她,她还有朋友吗? “不仅如此,朕,还要你母仪天下!”一双眸,依旧灿若繁星,却瞬间看不见底地深邃,夏侯沐坚定地看着她,一句话掷地有声。 瞬间拉回了心神,猛然抬起头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易无忧觉得这个早晨才与她重逢,就刚刚还让她觉得什么都不曾变的夏侯沐,顷刻间已离她远去。 — 虽然已经登基为帝,可当晚夏侯沐并不曾搬去皇上该住的九寿宫,而是留在了和阳宫。虽是靠在他的怀中,易无忧却是心神恍惚、思绪不宁。 重重叹了口气,夏侯沐揽紧了她的肩头:“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我必须要给你这个身份。必需要让你在这个宫里好好地过下去。不能再让你受了丁点的委屈。你明白吗?” “明白!”吐出两个字,易无忧依旧是那么直视前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什么都明白,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可她的心里,却不自觉地排斥着这样的好。 皇后!她明白这个身份代表的所有。夏侯沐说的对,以前她能跟在他这个不守规矩的逍遥王爷身边做个不守规矩的逍遥王妃。可现在不同了,真的天翻地覆了。如果没有这些天翻地覆,夏侯泽顺理成章地当了皇帝,她也就没这么多烦恼。 “夏侯泽呢?”想到夏侯泽,易无忧的心里忽然一惊,坐起身子转头看着夏侯沐。这一天,只想着夏侯沐,倒还真把夏侯泽给忘记了。 眸中一怔,夏侯沐没想到她居然问起了夏侯泽,心中一叹也坐起身看着她:“死了,自尽而亡!” “自尽?”猛然睁大了双眼,易无忧不可置信地问出声。这个骄傲自负、心狠手辣的太子爷,居然选择了这么一条路。不过,似乎也并不奇怪,以他那骄傲自负的性格,也只会选这么一条路。他若不自尽,还等着夏侯沐杀他吗? “哎,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了那样的死法!”摇摇头无奈叹息,想起午后看见的他的尸身,心中除了无奈和甚觉凄然之外别无其他,“他最后,居然只能用你姐姐的金簪自尽。那么孤高在上的一个人,居然只能用女人的发簪结束自己的命,当真让人觉得是一种悲哀!” “那我姐呢?”紧接着问出一句,易无忧的眸光闪烁,心中隐现不详。虽然张秋池做了那无可挽回的事情,已是恨她恨得要死,可心里还是当她是至亲之人! “先夏侯泽一步,服毒自尽。”说起张秋池的死,夏侯沐的心中依旧还有歉然。毕竟,是他把她逼上绝路的。如果不曾让她反做了自己留在夏侯泽身边的眼线,不曾让他给夏侯泽下药,或许她还能保住一命!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哪还有那么多如果呢? “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浓重的疑惑,易无忧皱紧了眉头。她即便是选择死路,也是在夏侯泽死之后,为什么要选在他死之前就先行了断呢? 眸光闪烁,夏侯沐盯着她满是疑惑的双眸,不知该不该说实话,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她觉得对不起夏侯泽。她在夏侯泽的身边做了这么久的眼线,最后还帮着我在他吃的东西里下了药,她觉得对不起他,所以……” “什么?”愣愣地吐出两个字打断了他的话,易无忧的脑中轰的一声瞬间一阵空白!眼线?下药?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不是夏侯泽放在她身边的奸细吗?不是害得她家破人亡,与她有着不共戴天杀父之仇的大仇人吗?“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易无忧的心中已经有些隐隐地害怕。到底,什么才是事实? 重重地一声叹,夏侯沐捏紧了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的眼眸,说出了他和张秋池之间一直瞒着她的那些秘密交易,说出了他的那个反间之计。 多听一个字,心中便凉却一分。到夏侯沐说完了所有,易无忧的心已经凉地麻木!愣愣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阅尽了她眸中的懊恼悔恨和凄然,夏侯沐忽然一把将她揽紧怀中,呢喃地在她耳边歉然低语:“对不起!我知道我错地太多,不该瞒着你这么多的事情。你姐姐,是被我给逼死的。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她!” 就这么紧紧地拥着她在她耳边低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声低声压抑地呜咽。夏侯沐重重一声叹,揉着她柔软的发丝,低声安慰:“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舒服!” “姐!”一声凄然地呼唤,易无忧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伸手紧紧抱住了夏侯沐,伏在他的怀中痛哭起来,“她……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解释?就让我把她当成了杀父仇人?她为什么要这么苦着自己?她是被我给逼死的,是被我逼死的……我……我害死了我爹,还逼死了我姐姐!” 想起那日见到张秋池的情景,易无忧深深自责起来。怪不得她是那么地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只那么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原来,她有着那么大的苦衷!而自己却说了那么伤她的话!怪不得,她当年那么执意地嫁给了夏侯泽,在这个宫里那么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地过日子,原来她是有着这样的苦衷!原来,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真的是那么深,足以让她用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守护! “姐,对不起!”心中默默一声念,易无忧不停地流着泪。如今,除了说这么一句迟来了这么久,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对不起,她已是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 墨在昨天把章节重新排版了一下,但是一点不影响大家的观看!就是加了个卷号而已~亲们有意见一定要给墨提出哦~~坐等乃们的留言~~ 卷六 第十章 风云涌动祥宁宫 皇上驾崩已有一段时日,而夏侯沐新即位登基,政务繁忙自是不用多说。不过一切也都处理地井然有序,像一个合格的皇帝。夏侯泽被追封了怡安亲王,而张秋池也被追封了一个淑德王妃的称号。人都已经死了,夏侯沐也没必要再去追究什么,干脆追了封号也能少些是非议论。 在夏侯沐登基的第二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先皇刘妃娘娘,也就是夏侯泽的母亲,在自己的宫中悬梁自尽。她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却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死的,被发现的时候,这个宠极一时的刘妃娘娘尸骨已寒。据她贴身的大宫女的说,头天晚膳的时候她粒米未进,心神不宁慌慌张张地胡言乱语,说着什么“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了和阳宫,进了夏侯沐和易无忧耳朵的时候。夏侯沐却是忽然愣住了,隔了半晌后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泪光,可脸上却是不可抑止地笑了起来。然从他的笑声中,易无忧却听出了苦苦压抑的哭音。 他隐忍生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报了母亲和弟弟的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他却是等了整整二十年,才报了这个大仇。 见他那样的神情,易无忧能做的就是不言不语地握紧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眸,用眼神诉说她明白他心里的一切感受。其实说到底,他们这一代人受的所有苦楚,都可以说是那刘妃娘娘一手埋下的祸因。没有她当年那想望母凭子贵的心思,处心积虑地害死黎惠妃害死二皇子,阴差阳错地害死了三皇子,又哪会有二皇子的李代桃僵。哪里会有此时的夏侯沐,如今的一切又怎会发生?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是天定吧! 送夏侯泽和张秋池入殓的时候,易无忧在一众给夏侯泽披麻戴孝的一种嫔妃当众,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看见那个孩子第一眼的时候,易无忧忍不住地泪湿了眼眶。那孩子的一双眉眼,和张秋池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忍不住地上前抱住那个孩子,易无忧难忍地低泣起来。却听那个孩子用那软软的童音疑惑地问:“你是谁?为什么父王和母妃睡在那里不理云幽?刘嫔娘娘说父王和母妃死了,什么叫死了?” “你说你叫什么?”听了孩子的话后,易无忧更是忍不住地泪流满面。这个孩子,根本还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去和她解释这一切? “我叫云幽,夏侯云幽。母妃说,她在云幽山遇到一个改变了她命运的恩人,所以她给我取名叫云幽。母妃还说,那个人是我小姨,可是母妃做了错事,没有面目再见她。母妃让云幽见到小姨的时候跟她说对不起!”柔柔软软的声音却是条理清晰地说出一段话来,而后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满眼疑惑地盯着易无忧,撅着小嘴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小姨吗?你能带我去找小姨吗?母妃很想她。” 最后的五个字,让易无忧在瞬间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伤痛和歉疚悔恨在一瞬间深深地嵌进了她的心灵最深处,让她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我就是你小姨,我就是你小姨。你母妃没有做错事,是小姨做错了事情,小姨该和她说对不起!” 夏侯沐在即位登基之后,封的第一个名至实归的封号,就是给了前太子夏侯泽的遗孤夏侯云幽一个思懿公主的封号。 夏侯泽留下的几个嫔妃按照宫中规矩,都去了皇祠附近的寿安寺带发修行。他留下的这个孤女,若不是因着易无忧和张秋池的关系,怕是就算留在宫中也不一定过上好的日子。 虽然这个孩子是夏侯泽的不错,但因着对张秋池的亏欠,夏侯沐和易无忧都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疼爱。而且,那个刚封了康宁亲王的夏侯渲似乎也甚是喜欢这个小姑娘。易无忧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夏侯渲一直依言替她照顾着张秋池。 — 原先的太后封了太皇太后,而皇后也自然成了太后。再见她们时候,易无忧明显感觉到了两人对她的疏离。也不知是离开地太久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她二人的眼神,让易无忧觉得有些奇怪,似是都有着欲说还休的难言之隐一般。 每日清晨,夏侯沐下了早朝之后都会和她一起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而后再去到太后那里。如此过了半个月之后,易无忧总算是知道了她二人变化的原因。 如往日一般,等到夏侯沐下了早朝,易无忧和他一道去了太皇太后的祥宁宫。可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太后也在,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林嘉居然也在。那一身华贵得体的装扮,让易无忧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不修边幅。 行了礼之后,各自安坐,随后却是一阵无言的寂静尴尬。虽然是垂着眼,易无忧也明显地感觉到了林嘉愤恨的目光。 “皇上,登基以来,一切都还惯吧?”终是打破了沉默,太皇太后出声询问。听起来是在关心夏侯沐,实则有些不痛不痒。 缓缓皱了眉头,夏侯沐的眸中闪过些许不悦,不知道这太皇太后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什么叫惯不惯?隔了片刻后,也只轻轻“嗯”了一声。 “惯就好!”声音里含了笑,太皇太后似是重重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盯着面露不悦的夏侯沐,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地忽然问了句,“听说皇上不曾搬去九寿宫,依旧还在和阳宫里住着?” 听了这话,夏侯沐面色一沉,而易无忧却是心中一怔。就听太皇太后继续说着:“皇上,如今可不是过去了。以前你住在润王府里,可以不守规矩。可现在,您是皇上。这是皇宫,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可比不得从前。若是皇上生疏了宫里的规矩,哀家倒是可以让人送本宫规去让皇上瞧瞧!”一席话,说到最后已是厉声而语。 头缓缓低了下去,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有些不安地揉搓着,易无忧知道,这话根本就不是说给夏侯沐听的,而是说给她听的。 “皇祖母何必话里有话?有话但说无妨,何须拐弯抹角?”眸中厉色一闪而过,端坐着的夏侯沐缓缓转过那瞬间变得深邃的眼眸,迎上太皇太后威严的目光。 祖孙俩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愿让谁。半晌之后,太后忽然笑了起来打了圆场:“母后,皇上好好地来请安,何必如此呢?皇上也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怎会不知宫里的规矩!臣妾想,许是在外呆的太久,生疏了罢了,过些时日自会好起来的!” 听了太后的话,夏侯沐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却渐渐窜起一团无名之火。这两个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实则都是在指责易无忧。指责她不懂规矩,不让他搬去九寿宫。眼眸转动,似是无意地瞟过坐在对面的林嘉,夏侯沐知道,一定又是她在乱嚼舌根。 — 局促不安心火暗生的易无忧;冷眼旁观幸灾乐祸的林嘉;眸光深邃面罩寒霜的夏侯沐;还有言辞犀利的太皇太后和那个看似和善实则满腹心思的太后,让祥宁宫里的气氛顿时呈现出风云涌动的意味。 “不说这些了。”半晌的静默之后,太后又笑了脸,扫视了众人一圈后看向夏侯沐,“皇上,规矩不规矩的,暂且不说。这眼下,可有一件大事要做。” “哦?”面上瞬间显出淡淡的谦和笑意,夏侯沐懒懒地问了声,“母后说说,什么大事?” “嗯……”敛眉寻思了片刻,太后轻蹙了眉头看着他,“皇上登基已有半月之久,朝中之事也处理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家里的事情了?这后位……” 深了唇角的笑意,夏侯沐忽然接过她的话:“此事,朕也打算找个时机与母后和皇祖母说呢!倒想听听你们二位的意见。” 听了他的话,太后望了太皇太后一眼,交换了神色后又看向夏侯沐,笑问着:“哀家想听听皇上的意思。” “哼!”虽是冷笑一声,夏侯沐却深了面上的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后而后转向太皇太后,“朕的意思,难道母后和皇祖母还不明白吗?” “不行!”话音刚落,太皇太后已霍然起身,一语断喝紧盯着他。 “不行?”亦是站起身盯着太皇太后那怒意渐深的面庞,夏侯沐的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玩味,一口气说了一串子的话,“朕本是觉得,嘉儿是将门虎女,又伴随我身边多年。为人处世大方得体,又遵规守矩,实在是后位的最佳人选。可皇祖母却是断然拒绝,哎,那便算了!朕,另择他选吧!” 一时不曾反应过来他的话,太皇太后僵了面上的表情看着他摇头轻叹甚是惋惜的模样。同样震惊的还有林嘉和太后。都以为他肯定是要立易无忧为后,所以他说了那么一句话的时候,太后是断然反对。可谁想到,他却忽然来了这么一招? 忍俊不禁地露出一丝笑,瞬间又收了下去,易无忧的心里却已经乐不可支。这个夏侯沐,本就是个不守规矩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太皇太后和太后大概是商量好了一刚一柔,要逼他立林嘉为皇后的,可没想到却被夏侯沐给套了进去。大概这两个老人家,已经懵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果然,等了片刻也不见几人再有声响。夏侯沐一笑:“既然皇祖母和母后都没意见,那让朕回去好好想想还有谁能胜任这皇后一位。无忧走,你回去也帮着朕好好想想!” 说着话,夏侯沐转身看向易无忧挑眉一笑,朝她走去。急急忙忙朝依旧呆愣着的太皇太后和太后行了礼,易无忧连一个字都还不曾说,就已经被夏侯沐拉着向外走去。 “站住!” 未曾踏出门口,一声厉喝在身后响起。心中一惊,易无忧停了脚步,转过身映入眼帘的就是太皇太后那已怒不可揭的脸。 — 话说,墨今天写到秋池她家那个小丫头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准备写个十年后,这个小丫头和忆儿的故事!无限yy中,hiahiahia~~亲们觉得怎么样? 卷六 第十一章 蒹葭白露疑为霜 看着太皇太后因为气极而憋涨的通红的脸,易无忧不仅没了先前的局促不安,反而是心中渐渐火起。也不说话,就那么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太皇太后的那双怒眸。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之前那么疼爱她的祖母,会在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望着她似是很不服气的模样,太皇太后缓缓瞪大了眼眸,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你……你,放肆,放肆!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哀家,反了这是,反了!”说着话,太皇太后似是忽然站立不稳一般,一屁股坐了下去,捂着心口不停地喘息着,依旧是那么怒瞪着易无忧。 “母后,您可别气坏了身子!”上前扶住了太皇太后,太后皱了眉头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见了如此情景,易无忧眉头紧蹙缓缓福了下去:“无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惹了太皇太后不高兴,竟然让太皇太后气成如此模样!” “太后,你听听,你听听她这说话的口气,她倒责问起哀家来了!”指着易无忧,太皇太后盯着旁边的太后,那满脸的神色已看不出是怒还是其他的什么。 缓缓转向单膝跪地的易无忧,太后的眉头也是紧紧地拧到了一起。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故意为之,太皇太后都已经气成了如此模样,她居然还是单膝跪地。刚要出声,却听旁边一声冷笑,而后是那谦卑柔顺的声音缓缓响起。 “太皇太后又何须如此生气呢?若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柔声软语,林嘉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瞟了眼跪在那里的易无忧后又看着太皇太后,“您老人家也知道,先前的润王妃可是生了多年的病,嫁了皇上之后这病才好的。太皇太后就看在她病愈不久的份上,饶了她这次吧!” 半跪在地,易无忧的双拳骤然握紧,眸子里在瞬间腾出一团怒火,可因为低着头,谁也不曾看见。 “放肆!”一声怒喝惊雷般响起在祥宁宫中。敛紧瞬间如寒冰一般的双眸,夏侯沐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嘉,“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皇上……”脸色“刷”地一下由红转白,林嘉愣愣地看着夏侯沐,眸子里缓缓蒙上一层泪光,满腹委屈地哽咽出声,“臣妾……臣妾只是想劝太皇太后饶了……” “住口!”断然出声打断林嘉的话,夏侯沐的唇角爬上一丝冷笑,斜睥着她,“你那些心思,最好还是给朕收起来。不要以为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你就为所欲为了!” 一时间,祥宁宫里再次静了下去,然而片刻后却想起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低了头一语不发,任那泪珠坠落而下,林嘉似是不敢伸手去拭泪,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好端端的,皇上又发什么火儿?何必如此凶嘉儿,她也是一片好心。”缓缓出声,太后看向站在那里冷眼而视的夏侯沐。 “好心?她的好心可太多了,多得让朕都忍不住想要夸赞她!”看着林嘉那如受气小媳妇一般隐忍低泣的模样,夏侯沐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冷笑出声。 听着那一声声响在耳边的抽泣声,太皇太后伸手拉过林嘉的手,柔声安慰着她:“嘉儿别哭,有哀家在,看这个宫里谁敢欺负了你!皇上,嘉儿可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夫妻之间,哪有你这么恶言相向的?” 听了这话,夏侯沐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皇祖母,难道朕还强抢名女了不成?” 一怔,太皇太后的面上露出些许尴尬,随即又端正了那威严的姿态:“皇上既然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嘉儿的身份。这后位,嘉儿就是那不二人选,还望皇上早日拟诏昭告天下。” “皇祖母!”皱紧了眉头深深地望着她,夏侯沐心中有着深深的不解,沉声而语,“孙儿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有了如此大的转变?您当年是那么地疼无忧,为了她,曾经还和父皇怄过气,她当年走的时候您还因此急地病过一场,怎么突然之间就?” 看着他满是疑惑的眼眸,听着他如此的问话,太皇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哀家当年是疼过她,她当年走的时候,哀家也的确舍不得,可后来却是越想越气。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休夫,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她这不是明着扇了咱们夏侯家一个耳光么?而且,哀家还听说,她在西宁的时候还嫁过人?还拿刀伤过你?如此毫无廉耻、不贞不洁之人,哀家怎么还去疼她?亏皇上还把她留在身边,难道皇上还要立这样一个道德败坏、水性杨花的女子为后吗?我南夏可丢不起这个人!” — 缓缓瞪大了眼眸,易无忧的身子已气得发抖,那紧盯着地面的眼眸瞬间燃起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怪不得原来那么疼她的太皇太后和太后突然就变了,原来在她们俩的心里,她已经变成了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给他们夏侯家丢了大脸的人! “皇祖母,不知这些个话,您是从哪儿听来的?”一字一顿,夏侯沐冷冷地说出一句话,脸上顷刻间罩了一层寒霜,眸子粒瞬间变得深邃无底。 那本还很是规律的抽泣声突然顿住不再响起。林嘉一惊,心中骤然爬上一阵恐慌,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额上渐渐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句话,却将太皇太后问住,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不着痕迹地寻思了片刻,却忽然将问题转给了易无忧:“你自己说,你在西宁是不是嫁过人?是不是拿刀子伤过皇上?” 紧皱的眉头已然拧成一个结,易无忧用力捏紧了拳头,就连指甲嵌进了皮肉里都不觉得痛!这问题,到底该如何去回答?脑中瞬间乱如一团麻,理不出个头绪来。缓缓闭上了眼眸,忽然就有夺门而逃的念头。这才在宫里住了几天,就已经闹出了这样的事情,长此以往还怎么过日子?“林嘉啊林嘉,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会来一招含血喷人、恶人先告状!”心中默默念着,想着林嘉此时一定是在暗中偷笑,易无忧的心里却忽然闪过一抹灵光。缓缓抬起头,漾起一抹笑迎上太皇太后那质问的眼眸。 “太皇太后,无忧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散布这些个谣言,重伤于我。我易无忧行的端坐的正,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在西宁的时候,西宁景帝的确是封了我为昭端郡主将我许配给了远督侯,可我并不曾嫁进他家大门。如若太皇太后和太后不信,自可派人去西宁打听打听,去问问昭端郡主可曾嫁给远督侯!”缓缓地说着话,易无忧一一看过缓缓皱了眉头的太皇太后和太后,最后才将目光凝向那一动不动默不作声的林嘉,“至于说我曾用刀伤了皇上的事情,那更是无稽之谈。当年,我的确是在西宁见过林嘉和一个与皇上长相甚似的人。我也曾将此人认错,以为是皇上。可当我询问林嘉时,她却一口咬定那人名叫夏润之。任我一再追问,她都是断然否认,而那个与皇上长相甚似的人也说自己姓夏名润之。既然他二人当时都是那么地肯定,我只有接受那样的事实。当看见那夏润之行凶杀人之时,我自当不能放过一个杀人凶手。不知太皇太后和太后遇到这样一个凶手行凶时,是冷眼旁观还是挺身而出?” 眸光灼灼,不仅毫无畏惧更是自信满满地看着太皇太后那渐现为难的目光,易无忧展颜一笑,又是一问:“林嘉,我说的对吗?你当时可是一口咬定那人叫夏润之,口口声声说我认错了人,说那个夏润之是你相公,当时在场的可是很多人听见了这话的。只是不知,如今你那相公去了哪里?” “你……”霍地转头看向易无忧笑意盈然的眼眸,林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番话,居然让她无法反驳。易无忧和楚汶昊的确不曾拜堂,满座地宾客可是都看见了的。若真的派人去问,不管问到谁,也一定说她不曾嫁。夏润之,谁都晓得夏润之就是夏侯沐,可此时问来让她如何去解释,当年她也的确是矢口否认了夏润之就是夏侯沐的,说过夏润之是她相公的话。明明是要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坏了易无忧的名声,却没想到居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看着易无忧盯着林嘉闪过一丝讥讽的眼眸,太皇太后倒是真有些为难,转眼看向同样面露难色的太后,“太后,你看此事……” 看了跪在地上的易无忧一眼,夏侯沐忍俊不禁难掩笑意:“皇祖母,到底是谁向您散播了那些谣言?若是让朕知道了,一定封了她那张口,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虽是看着太皇太后,可夏侯沐的眼睛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瞟了林嘉一眼。 那看似满含笑意实则寒光暗藏的一眼,如把冰刀般绞地林嘉的心血肉模糊、冰寒刺骨。那一眼,让她彻底明白了,这个让她费尽心思、用尽心力去爱的男人,终究不愿施舍给她分毫的情意,哪怕是虚情假意,也不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这个男人可以不惜取了自己的性命! — 亲们会不会沐太狠心了?呜~~ 卷六 第十二章 却过数朝心已疲 眸子里的为难也只片刻功夫便隐了下去,太皇太后微抬起头依旧是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易无忧:“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若你真没做过那些事情,又怎会招人口舌?” 见太皇太后瞬息万变的神情,易无忧心中暗然轻叹。眼前这个老太太,已不知经历过了几代帝王。如今在这个宫里,谁有她的资历老?多年前对她的喜爱,或许只是因为在这个沉闷的皇宫里,她是个异类,让那老太太觉得一时的新鲜可爱罢了!时间一久,也便淡了那份新鲜感,反倒觉得她是那么的目无尊长、无理放肆。此时偏袒林嘉,怕也不只是因为听了有关她的那些谣言而已吧! “太皇太后,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您老人家信不信,我却无能为力。但是我想,是非黑白在您老人家心中一定有数。”眸中渐渐爬上一丝疲惫,易无忧看着太皇太后似是有些闪烁已望向别处的眼眸,轻轻地说着,“不信我的人,就算我磨破了嘴皮子去解释他也不会信。而信我的人,即便是我一个字也说他也会信我。”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转了眼带着柔情笑意,深深地凝望着夏侯沐而语。 对上那双眼眸的一瞬,夏侯沐的心中一丝柔情缓缓化开,驱散了先前所有的压抑和恼怒。多年后的重逢,她的确是不曾做过一个字的解释。心里也曾经想过去询问,然而终究还是忍住了冲动,让她自己选择说与不说。可此时她的这句话,顿时让他心中的那个冲动烟消云散了去!原来,他们俩之间,真的不需要这些无谓的解释!就像她,也从来不问这几年来他和林嘉之间的所有一样。原来,是因为她信他。信他对她的心、对她的情,信他的一切。 “痛吗?起来!”跨过两步走到身前就要拉起她,夏侯沐面上洋溢着一抹欣然淡笑。 回他一笑,易无忧却是轻轻摇了头:“太皇太后不曾让我起身,我怎能起来?皇上,即便你如今是皇上了,可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你依旧是孙儿是儿子,是个晚辈。” 拉着她胳膊的手僵住,夏侯沐一怔看着她眸中认真坚定的笑意,缓缓收了手。转身满眼期待地望向太皇太后,却是一言不发等着她的话。此时,他不再是南夏王朝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等着祖母原谅的孩子一般。 “算了,算了,都退下吧!”半晌过后,太皇太后一声长叹,无奈地将头转向一边,挥挥手遣退了所有人。 看着众人散后已空空的厅,太皇太后又是重重一声叹,紧锁了眉头看向旁边的太后:“这,该怎么办?你说说看,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让皇上封了那个丫头做皇后吗?哀家可以有个不守规矩礼法的孙媳妇儿,却不能让南夏有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皇后!” 面上亦是满布愁苦,太后看向门外院落中一树繁花也是一声叹:“那孩子懂道理识大体,沐儿如此中意她,自是有她的独特之处。可正如母后所说,却的确不是后位的最佳人选。” “这孩子什么都好,可坏就坏在她的心太善。若真让她做了皇后,我怕有朝一日你我都不在了,这宫里还不知是个什么模样!”一句话却是说出了太皇太后心中最大的顾虑。 “是啊……”拖长了尾音如叹息一般,太后茫然了眼神。坏就坏在她心太善!后宫,哪能让一个狠不下心的人来做主呢?该狠心的时候就一定要心狠手辣,不能存着半点的怜悯之心。如若不是当年够狠心,连妹妹和儿子的仇都可以隐忍这么多年,她又如何能守着那后位不动摇!如今,还做了太后?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太后收回目光笑看着太皇太后,“母后,这事儿交给臣妾来办吧!” — 出了祥宁宫的宫门,易无忧悄然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深深的疲惫,排山倒海一般瞬间侵袭了她的全身,让她顿觉周身酸软无力。 牵着她手的夏侯沐,突然感觉到她本是紧握的手忽然就松了力气完全不受力,疑惑地转眼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无力地摇摇头,易无忧发现身上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握紧了她如无骨一般的手,夏侯沐轻蹙眉头眸中带着一丝歉然:“让你受委屈了!我没想到皇祖母和母后今天居然会……更没想到,嘉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着他明显转怒的声调,易无忧仰首看着他那已然罩上一层寒霜的眼眸:“算了,她有她的苦。而且,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吗?我是上过花轿嫁过人,也曾拿刀伤过你,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从小认识她到现在近二十年,我就不知道她居然还有这么深的心机。”沉声而言,夏侯沐的眸子里露出深深的疑惑不解和心痛。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子,怎么就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阴毒可怕了呢? “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她把这二十年都耗在你身上了,你却为了其他人而辜负了她,换了是谁都会不甘心。”想着林嘉,易无忧心中就有着一丝愧疚。如今她变成这样,不管怎么说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其他人?”反问一声,夏侯沐的脸上瞬间爬上一抹笑,“哪个其他人?我若不辜负了她,可就要辜负那个‘其他人’了!要是那个‘其他人’觉得我辜负了嘉儿,今晚我就过去她那儿。到时候,那个‘其他人’可别成了长脸婆哟!” 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易无忧朝前走去。这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皇上准备今晚什么时候过来景阳宫?臣妾好准备妥当了一切,迎接圣驾。”静静的声音平缓无波,在两人的身后缓缓响起。 瞬间定住脚步,两人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林嘉。 笑意凝在脸上渐渐褪了下去,夏侯沐的眉头渐渐拧在一起,一言不发地看着林嘉。 “皇上准备今晚什么时候过来景阳宫?臣妾好准备妥当了一切,迎接圣驾。”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话,林嘉依旧是那么一眨不眨地深望着夏侯沐。 “嘉儿,我……”看着她那样深邃似是还有一抹凄然的眼眸,想着刚刚易无忧所说的话,忆起他和林嘉儿时还有这几年的一切,夏侯沐的心里缓缓漫过些许歉然渐渐扩大占了满心。 “有话你们慢慢说,我先回去了。”硬扯出一抹笑,易无忧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还是让夏侯沐去说吧!有她在,反而更糟。 就在直视前方朝前走去的时候,易无忧却听见身后再次响起了林嘉的声音,却是已然痛哭出声:“润之……你还是润之吗?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润之吗?” 心中怦怦地跳了起来,易无忧加快脚步不愿再做片刻的停留,她怕接下来夏侯沐会说出些什么让的心无法平静的话语来。 — 回到和阳宫未进大门,就听见里面正传来几声欢笑。夏侯云幽的声音充满喜悦,咯咯笑个不停。走过去一看,院落亭中,夏侯渲正陪着那个小丫头玩棋,破天荒地了尘和尚也在那里。 本以为看见这几个人都在,而且如此开心的玩笑着,自己也能融进这快乐中去,可易无忧却发现此时的心里居然还是憋闷压抑,就连笑都要用挤的。 “三嫂回来了?”看见她走过来,夏侯渲抱起夏侯云幽向她走去。 “嗯!”点点头应了声,易无忧看着满脸笑意的夏侯渲。这个当年还与她差不多高矮,像个孩子一样的六皇子,此时已经高过她近一头,也比当年英挺结实了不少。可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未变,还如以前一样,阳光灿烂。 “咦,三哥呢?”张望两眼不曾看见夏侯沐,夏侯渲似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们俩不是该形影不离吗?” “个子是长高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笑看了他一眼,易无忧走到石桌边坐下,“他现在是皇上,有他要忙的事情。” 抱着夏侯云幽跟着坐下,夏侯渲点点头很是赞同:“这倒是,如今我见他都难。云幽你说是吧?” 同他的笑脸让开些许距离,夏侯云幽却是很不赞同的摇摇头:“不对。我每天都有见到皇帝叔叔,他每天都会和小姨一起陪着云幽用晚膳。” “偏心,偏心,真是偏心啊!”装出那一脸的悲痛神色,夏侯渲委屈地喊叫起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一样,“三哥可真是偏心啊!我就要领了封地去云水城了,他居然都不知道多陪着我这个弟弟,真是太伤人心了!” 不曾出声的了尘和尚听了他的‘哭诉’之后却拈棋一笑:“康王爷,皇上将云水这块宝地赏给了你,你居然还说偏心?好些人可是想去云水城都去不了啊!” “云水城在哪里?”虽然来了这里这么多年,可易无忧对这些个城市还是生疏的很。 “唉!”摇头一声长叹,夏侯渲苦着脸向易无忧解释着那遥远的云水城,“东去十万八千里,红水河入东陵江口之城是也!” 一听这样的位置,易无忧顿时就想到了上海。不禁点点头看向他那苦大的模样:“那可是个好地方,港口之城。河运、海运、陆运的转换之地,应该还是个玉米之乡吧?” “好什么?那么远有什么好?若是真去了,以后想见你们一面都难!”这句话却没有了丝毫玩笑的意味,夏侯渲的脸上是真正露出了些许愁苦与不舍。 “又不是没了机会。”一句话后易无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后忽然一笑,“阿渲,带着云幽去玩会儿吧!我跟和尚有些事情想说。” — 接下来,出事儿了~~hiahia~ 卷六 第十三章 回首相思怨离分 听了易无忧的话后,夏侯渲发现她的确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便抱着夏侯云幽起身离去。直到两人离开好一阵子,还在亭中的两人都不曾说话。一个是在想着该如何诉说心中的烦闷疑虑;一个却是在研究眼下的一局棋。 不言不语,唇角带笑,可了尘和尚的眉头却有些许微皱。举棋不定,犹豫几次都不曾落下那枚白子。 “和尚走这里。”看和尚似是陷入了难题,易无忧盯着那棋盘瞅了半晌后,突然开口。 “这里?”疑惑地问了一声,和尚也不抬头,寻思了片刻后缓缓将手中已有些微热的白子落下易无忧手指之处。半晌过后,方才伸手提子,那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露出些许惊叹的笑意看向易无忧,“本已是无气之子,不曾想,却活了!” “是吗?”也是笑了脸,易无忧眨眼看着桌上那盘棋,“其实,我根本就看不懂,我就是觉得这儿有路可走。我这误打误撞的,还救了你的一盘棋呀?” 听了这话和尚摇头笑笑,轻声一叹:“或许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不会禁锢其中而束手束脚。这一步该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到最后的关头,还是不用为妙啊!” “和尚,你话里有话。”肯定地看着了尘和尚,易无忧很确定他话有所指。 挑眉看了她一眼,和尚继续低下头研究起他的棋局:“是你心有旁骛,不定。” 心中一怔,易无忧不再掩饰疲惫和慌乱,闭上眼睛手抚额头,轻轻按压着突突直跳地太阳穴。半晌后才睁开眼:“和尚,我累,真的累!才在这个宫里住了这么几天,我就已经累得要死,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原本,一个林嘉我也不必管她,可如今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处处针对于我,我该怎么弄?” “依你的性子,哪会顾忌这么多的旁人?”和尚轻声的一句话,却是说出了易无忧的本性,“而且,不是有人护着你吗?” 眉头微皱,易无忧再一声叹,手托下巴盯着黑白相落的棋局:“如果是以前,我自然不会管这么多,她们的针对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刚刚登基做皇帝,需要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帮助支持,我哪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为了我和那两位老人家闹出什么矛盾来呢?” “你不是想的很透彻、很明白吗?那还愁苦些什么?烦闷些什么?”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于她的话,和尚本就淡笑着的脸忽然溢满笑意抬眼看向易无忧,“你看看,因你刚刚那一步,白棋死而复生,扳回局面了。” “和尚,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看着和尚依旧在专心致志研究那盘棋,易无忧垂了双目无奈地叹息。居然,连一个能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等了半晌依旧不见和尚有开口说话的打算,易无忧无力地起身摆摆手,“算了,你继续下你棋吧!我累了。” “刚刚那一步棋,你不是走地很好吗?”刚踏出去两步,和尚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一贯的淡然无波、清和温软,“其实刚刚那一步,该叫‘以退为进’才对。看似前路被封,实则柳暗花明。就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转了头,看着和尚面上那抹淡然的笑意,易无忧的心理似是豁然开朗闪过一丝光亮,却又更加混乱不堪让她困顿。以退为进?怎么退?又怎么进?何时退何时进?在这个宫里,她连路都不知该如何去走,还何谈进退? “和尚,你高估我了。”摇头,苦笑低语,易无忧忽然又抬起头看向了尘和尚,“和尚,你会在这里呆多久?你再等我三个月可好?只要我能过了三个月,我就能在这宫里存活下去,如若不能,我就跟着你天涯海角化缘讲道去!” 说完后,易无忧转身走去。三个月,只要能熬过三个月的时间,她就能熬过以后的一辈子。 “早说过,你做不成我师妹的。为何就不愿去信呢?”春风过亭,将和尚本就轻声的一句话散在风中,似是不曾说起过。 — 回到房中,难掩身心的疲惫,易无忧也管不了那么多,倒头就睡,逼着自己摒除一切杂念去养神。吩咐了她不醒就不许人喊醒她,昏天黑地地睡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清辉满室,月已高挂。起身看着光亮微弱,空无一人的屋子,倒是起了疑。批了衣衫走去外面才发现有两个丫头正在厅中小声议论着什么。 “诗书,现在什么时辰了?”自张秋池死后,诗书又回来继续跟在她身边。 听见她的声音,两个丫头顿时停了说话,齐齐福了下去:“回娘娘的话,亥时过半。” “睡了这么久?”抬手抚上额头,易无忧却觉得依旧很累,浑身乏力。 “奴婢给娘娘准备吃的东西去。”说了一句话,诗书急急地就要退出去。 “等等!”有些急切的话语,让易无忧心中起了淡淡的疑惑,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丫头,“诗棋?” 听见她的询问,刚刚起身的诗棋又福了下去,声音竟然有些吞吐含糊:“娘娘,是奴婢。” 心中疑虑加深一分,易无忧缓缓向她走去:“就你一个人?你不是跟在你家爷身边的吗?他人呢?” “他……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诗棋的头却是越埋越低,声音也是越渐矮了下去。 心中的一丝疑惑瞬间变成了一抹淡淡的恐慌,易无忧皱紧了眉头沉声再问:“他去了哪里?” “皇上说他今晚留在景阳宫不过来了。”一口气急急说完这句话,诗棋的头几乎都已经埋到了地面上,而后便是一言不发。 “哦!”淡淡地应了声,易无忧转身朝屋内走去,目不斜视内心空空。还未走进屋内,却觉得面上一阵清凉,伸手一抹方才发觉已是泪湿双颊。 “娘娘,奴婢给你准备些吃的东西去吧?”身后的诗书依旧还在询问,然而易无忧却已是一个字也听不见。就那么茫然地走进卧房内关上门,继续钻进被子准备蒙头再睡。 可不过片刻功夫,一声低泣从喉间破溢而出,击垮了她所有的伪装。满脑子只余下夏侯沐的那句“我今晚就过去她那儿”和刚刚诗棋的一声“留在景阳宫不过来了”,搅地她慌乱无措失了所有的镇定。 他是娶了林嘉的,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回来的,他们本就是夫妻,什么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她不在的几年;夏侯沐失忆的几年,该发生的事情想必都发生了吧!即便是她还在夏侯沐身边有怎么样?他是个古人,本就是那三妻四妾的观念。更何况如今他是皇帝了,到时候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根本就不足为奇。 心里虽是这么说着,可眸中的泪还是止不住地滚落,咬住被角易无忧苦苦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努力把那一声声的呜咽咽回肚子里。 本以为自己会不在意,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去接受,可没想到,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一关!她可以忍受过去的几年,她不在的日子里,夏侯沐和林嘉之间所有的一切。却无法接受就在相隔不远的另一个院落中,他和另一个女人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怪不得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反对她做皇后,她就奇怪她们俩在宫中生活了这么久,又怎会么听信林嘉的一面之词,原来是早就看出了她根本就做不来。她不能忍受他还有其他的女人,哪怕是一个她都无法忍受。就这一点,她便失去了做皇后的资格。在这皇宫之中,皇上,怎能让一个人给绑住? “夏侯沐,我以为所有的风雨都已过去,你我苦尽甘来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没想到此时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夏侯沐,我是该怪我当年为什么走;还是该怪我走了之后为什么选择回来;还是怪你为什么就放不下这个皇位?你如今的身份太高贵了,高贵到我已经要不起、配不上了。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要锦衣玉食不要高高在上,只要一份平凡人的生活就够了。”心中默默念着,仍泪水胡乱打湿枕巾,易无忧咬住那一不小心就会出声的痛哭,心内酸涩难抑、滴血一般。 哭的累了,也便睡了,可似乎睡梦中也在嘤嘤哭泣。再醒时,是那么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心内也已是一片平静,似是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或许,他只是在那里住了一晚而已!或许,他已经回来过,看我不曾醒来就走了,他一直都这样!”选择这么欺骗自己,易无忧一笑起身迎接新的一天,就当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昨晚听到了一切都只是梦幻之听而已。 一整天,两个丫头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又惹了她伤心。 就这么痴守着,等待了,等着夏侯沐回来和她解释说明一切。然而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见夏侯沐的身影,倒是等来了一个让她无法容忍却又无法忽视的人。 — 33问林嘉会怎么做,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以柔克刚,装可怜博取同情分~~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没有一个皇帝能忽视这样的存在~~除非……除非那啥~~ 卷六 第十四章 碧血桃花余幻影 站在厅中,林嘉那溢满双眸的盈然笑意让易无忧觉得十分刺眼,同样也刺地她的心隐隐作痛。从不曾想过会有一天,林嘉的笑也会让她不愿去面对。一直以来,林嘉许也是这么看她的吧! “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压下心头的那丝隐痛,易无忧满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话语无波亦无任何感情。 听了这么句话,林嘉却是忽然深了脸上的笑,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你我之间,有需要这么客气吗?” “是,你我之间,的确不需要如此客气。”接过她的话,易无忧冷眼而视,冷声回话。 “你我之间,还真的不需要这么客气。”淡了脸上的笑,林嘉的眸中悄然燃气一团火焰,“我来,也不是找你谈心的。只是有样东西要给你。” 眸光一闪,易无忧眉头轻蹙,无声冷笑:“有东西给我?你能给我什么好东西?若是让我看了碍眼的,还是趁早拿回去,免得我让人扔了!” 眸中的怒焰因为这句话顿时窜上不少,林嘉一声冷笑斜睥着易无忧:“不是你看着碍眼,是我看着碍眼。你易无忧的东西,哪怕是一丝发,我都觉得碍眼!” 一句话,到让易无忧起了满心疑惑。她能有什么东西在林嘉那里?转眼就见林嘉面上挂着一丝冷笑,伸出握着的拳,掌心向下忽然缓缓松开。一块连着丝线,通体青翠的碧玉垂落而下,左右晃荡起来。 “是你的东西吧?”看着易无忧缓缓瞪大的眼眸,林嘉的面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伸手抢过,看着那块碧玉上已经圆润了棱角的“忧”字凝视半晌,易无忧才抬起头看着依然笑着脸的林嘉愣愣地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怎么会在我这里?你说怎么会在我这里?”一步步走近她,林嘉面上那抹笑越显得意,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你不会不知道,他昨晚是在哪里过了一夜吧?我记得他还让诗棋过来告诉你过。莫非那个丫头什么都没告诉你?” 耳中似是渐渐响起蜂鸣之声,炸地易无忧的脑子里都是嗡嗡直响,一眨不眨地直视前方。心中似是有些东西在慢慢崩裂,化作万千利箭刺地她满心凄怆,却不决疼痛。 “怎么,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易无忧,我可真高估了你!”那样近的距离,让林嘉清晰地听见她顿时不见了呼吸声,一口气吸进去就不曾吐出来过。眸中那团隐现的怒火瞬间窜了上来,本是带着笑的话语也渐渐转成恶言,“你现在知道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了吧?他不过在我那里过了一晚你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女子往他身边靠,你连我一个都防不住,还能防得了其他吗?易无忧,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他用在你身上的心一点点地抢回来,要把你留在他身边的所有一点点地清除干净。” “你给我出去!”轻轻的一句话平静无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易无忧缓缓捏紧手中碧玉,眼神茫然已无焦距。 “哼!”冷笑一声,林嘉依旧附在她耳边恶声低语,“就算是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和你抢。不要忘了,他现在是皇上。他能宠爱你几年,还能宠爱你一辈子吗?到时候你人老珠黄容颜不复,他会守着一个黄脸婆而舍了一众娇弱吗?” “你给我出去!”依旧是那么一句话,可易无忧的声音却比之先前不知寒了多少,茫然无焦的眸中瞬间迸出一抹厉色转向林嘉,“你若再不出去,可就别怪我无理了!” “恼羞成怒了?”退开一步看着她铁青的脸,林嘉的脸上瞬间漾出一抹深深的笑,“好,我走,我走就是!” 跨出门的一瞬,林嘉又停了下来,也不回头就那么懒懒地说:“和阳宫,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在和阳宫。易无忧你就等着吧,等着我做了皇后,一定把你赶出这里去!” 挂在西天的红日,耀出最后的一抹金光,洒在南夏王朝安静的宫瓴之上,便彻底失了踪迹。黑暗渐渐吞噬了整片大地,却也掩藏了白日之下的所有丑恶。晚春的风裹着些许凉意溜进屋子里,袭上易无忧渐渐发冷的身子。 然而,这样的淡薄凉意根本就比不上易无忧心中的寒意。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易无忧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碧玉。任那碧玉尾端的尖头深深嵌进肉里,硌着手骨。半晌后才缓缓抬起头,看着这块在夜色中依旧闪着碧光的翠玉。他连这个东西都落在林嘉那里了么?还是,吩咐了林嘉送过来的?他是皇上了,又怎么会为了她而舍弃了整个后宫呢? “易无忧,你也高估自己了!”看着手中的碧玉,却是扯着唇角露出一抹讥笑,易无忧轻轻地说着,“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走进屋内燃了灯,诗书看了她一眼后垂首而立:“娘娘,该用膳了。” “别叫娘娘,叫王妃!我喜欢听你们叫我王妃。”轻轻的一句话后,易无忧转身走进卧房,“准备些水来,吃过饭后,我要沐浴!” — 匆匆赶回和阳宫,夏侯沐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踏实。在景阳宫赔了林嘉一晚,也不知道易无忧心里会怎么想。然而想起易无忧前一日说过的话,心中又有些许安慰欣然。他们之间有信任,无需话语去解释的信任。 然而,还未踏进和阳宫的宫门,守在门口被他派来保护易无忧的赤衣十七骑、二十三骑便出声唤住了他。然而,唤住他之后,两人却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见说出口一个字。 “怎么了?有事但说无妨。”看两人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夏侯沐皱了眉头扫过两人。 两人对望几眼都示意对方开口,可来回几次还是没有哪个愿意先开口。 “说!”厉声喝出一个字,夏侯沐冷眼看向两人。 “傍晚的时候,林……林妃娘娘来过,不知和娘娘说了什么。她走了之后,娘娘就有些怪怪的。其实也无甚变化,可我们几个都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听到那一声喝,赤衣十七骑立时垂首恭身答道。 “她来做什么?”心中漫过些许疑惑,夏侯沐皱眉低低问了一声向前走去。 “爷,林……林妃娘娘,不会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跟在身后的诗琴忽然出声了问了一句。 脚步一顿,夏侯沐猛地抬起头,霍然转身看着轻蹙眉头的诗琴:“你是说……”刚说了几个字,便顿时猜到了林嘉来的目的,瞬间皱紧了眉头,疾步向内走去。可刚到屋门口,却发现诗棋和诗书正站在门口,满脸焦急不停地来回走动,而屋门却是紧紧地关着。 “你们俩怎么站在门口?娘娘呢?”急跑两步走到二人面前,诗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后出声询问。 “爷,您总算是回来了。”这一急起来,诗书连称呼都忘记更换,依旧还是照着以前那么叫。 听着这么急切的口气,夏侯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怎么了?她人呢?” 看了眼诗棋又看看紧闭的屋门,诗书不停地揉搓着手指:“用过晚膳,娘娘说要沐浴,我们就给准备了。可谁知道她却非让我们在门外候着,说是听不见她喊,就不许进去。” “她在里面多久了?”紧跟着一问,夏侯沐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道结,看着那紧闭的门。 “近半个时辰了,到现在都没有过动静。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怎么了!奴婢们又不好贸然闯进去!”答着他的话,诗棋也是焦急地不停回头望着紧闭的房门。 听了这样的回话,夏侯沐越过两人走到门前,看着那紧闭的屋门,抬起脚狠狠一下踹在上面,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火急火燎地走进去。 — 屋子里散着淡淡的清香和一抹几近消去的氤氲,却让夏侯沐的心里更是焦急,匆匆向卧房走去。看着屏风之上的影子只有那高大的浴桶,夏侯沐转身向床边走去,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一怔过后心中猛地一惊,瞬间消失在了床边向屏风后掠去。果然就见那昏黄烛光映照下的浴桶里,易无忧仰面坐着,头搁在桶沿下,发丝散乱地浮在水面上,而桶里的水已经漫过了上唇就要漫上鼻子。 “易无忧!”大吼一声,心里忽然窜上一团怒火,夏侯沐伸手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接过诗书递来的薄毯把她裹好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她的身子,用那薄毯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你神经麻木了?水凉了都不知道,居然还睡着了?诗琴,快去弄些姜汤来!” 待到夏侯沐擦完了头发,露出她的脸来,易无忧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间夏侯沐那愤怒的脸,却忽然一笑,无力地说着:“是啊,我是神经麻木了!你倒比我先知道。” “你……”依旧是满脸的愤怒,可夏侯沐刚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停了手里所有的动作,看着易无忧那双让他心中震颤的眼眸。裹着被子抱膝而坐的人,藏在湿漉漉耷拉在额头上的刘海下的眸子,满溢了难掩的疲惫和深深的嘲讽。 “都出去,我有话和他说!”眨着困乏至极,似是随时都会闭上的眼眸,易无忧冷冷的吩咐着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 — 嘿嘿,今天33问到结局怎么样,咱明天来个结局大猜想吧!墨想想哈~结局有1、2、3,嗯,少说有4种可能~~hoho 卷六 第十五章 江山易改谁人心 急急忙忙倒着热水的诗棋,一听这冷冷的一声话,停了手中的动作转眼向正从屏风后替易无忧拿衣服的诗书看去。两人使了眼色,诗书将衣服放在床头,匆匆行了礼便和诗棋静静地退了出去。屋子的安静,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让两人心中有些压抑,烦闷不安。 见过放声大笑、毫无顾忌的易无忧;也看过自信满满的易无忧;同样也见过盛怒之下的易无忧;甚至还见过泪流满面、伤痛难忍的易无忧,可就是没见过她此时的模样。 抱膝而坐,头无力地歪着,锦被胡乱地裹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地滴着水,散乱地掩了面。透过散乱成缕的发,那双眸子中的散发出的一点幽光让夏侯沐的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此时的她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就连那双眸子里也是静静地眨也不眨,然而这样的安静却让他害怕。 此时的她,让人无法融入她的世界里去。她用这样的安静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用这样的安静瑟缩地防备着任何想要窥视她内心的人,就如同看空了世间万物的方士一般,睁着那目空一切的眼眸直视前方。 攥着薄毯的手用力收紧,发出的清脆是咯咯声,夏侯沐敛眉眸中瞬间爬上一抹愠怒。也只一瞬便松了拳柔了目光,鼻息中一声长叹,缓缓抬起手用那薄毯一下下地擦着易无忧湿漉漉胡乱耷拉着的头发。 然而也只擦了几下,易无忧却忽然肩头一动,躲开了他的手:“不劳皇上动手!皇上纡尊降贵,臣妾受不起。” 手顿时僵住悬在半空,薄毯也在瞬间离了夏侯沐的手。愣愣地看着她瑟缩着身子的样子,夏侯沐的眉头渐渐拧紧,垂下僵在半空是后,似是带着些许恳求沉声问:“为什么你总是把所有的事情憋在心里?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愿和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跟我说好不好?” 眸光不闪,盯着她望向他处的眼眸等着她的话,然而半晌之后夏侯沐听见的却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臣妾惶恐,不敢询问皇上。”终于转过头看向他,易无忧的眼中却是一丝谦卑。 先前被压下去的愠怒再次窜出头来,揪紧了衣衫夏侯沐定定地看着她,压抑着心里的怒意:“你到底怎么了?什么皇上?什么臣妾?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把这些称呼了?是不是嘉儿今天来和你说什么了?” “您是皇上,我是您的妃,难道这样的称呼,错了吗?”展颜笑得大方得体,易无忧看着夏侯沐那愠怒的眸子认认真真的说着,可那看似也在欢笑的眼眸却是空洞无神,毫无一丝笑意。 “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她胡说八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心烦意乱,面色发青,夏侯沐压着心中随时都能爆发出来的怒火。 “皇上您多心了,林妃娘娘哪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她只是说了些实话,说了些,臣妾一直都不远承认不愿去面对是事实。”虽是对着夏侯沐说出的话语,然而易无忧心里却明白,这句话却是和她自己的说的。林嘉今天,残忍地把那些她一直逃避着不愿去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抖落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处可逃也无法再逃。 猛地一拳砸在床板上,夏侯沐再也忍受不了她这样的话语和腔调,眸中的怒火不再隐忍高涨而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和我说话?什么实话?什么事实?她到底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然而那样的盛怒的目光却只让易无忧的心突然之间注满了窒息般的伤痛,攀升到了眼眸,一丝苦笑爬上唇角:“好!那么,夏侯沐,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少了些什么?”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却让夏侯沐顿时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寻思了片刻,眸中悄然闪过一抹了然缓缓瞪大了,抬手来到脖颈之间,隔衣按下去却是空空如也没了凹凸之感。 — 在身旁的枕边摸索片刻,易无忧伸着裸露的手臂递到他面前:“你失忆的时候,都能把这块玉当做宝贝一般地戴在身边。如今,却连它丢了都不知道。夏侯沐,你要我说什么?还是说,根本就是你不好意把它还给我,所以让林嘉来还给我?更或者是故意让她带着这个东西来示威?” 似是猜测又似肯定地话语让夏侯沐一句话也说不出,定定地看着易无忧手心拖着的碧玉。到底,这块玉是怎么落下的?什么时候落下的?居然还被林嘉拿来示威了? “皇上,你若要宠幸其他嫔妃,臣妾没有意见。夏侯沐,你若是不想要这块玉,你直接还给我就行。可是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要说你是无心的,我不信这样的贴身之物能随便就落下。”前后两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称呼,易无忧的眸中,一行泪无声而落。 脑子里越渐混乱起来,夏侯沐紧皱了眉头努力回忆着前一天的事情。当时易无忧离去后,留下他一个人不得不去面对林嘉。听到她哭喊着一声“润之”之后,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愧疚自责,毕竟真的欠了她太多太多,也就陪在她身边过了一日一夜。 想起儿时,那个女孩子如一道阳光般照亮的他灰暗的童年,将他从那暗无天日的自闭中拉了出来。教他重新说话,陪他玩耍嬉戏、读书学习,陪着他度过了一日日的煎熬岁月。如果他不是有着那样的身世,不是有着那样的仇恨,没有搅进那场阴谋之中。他想,他会和这个如阳光一般的女孩子相守一辈子,而他本也就那么打算的。 易相家的痴儿!当年看到那道赐婚的圣旨时,他不屑地嗤之以鼻。他故意走进了夏侯泽一手布置的阴谋中,想要看看他到底玩什么把戏。所以,不管那道圣旨上让他娶谁,他都不会反抗。可当大婚那日,那个痴儿眨着那不含一丝杂质的清灵眼眸,羞涩地说了一句“我饿了”时,他的心却被触动。那一瞬,恍惚之间他似是回到了儿时,在和阳宫里第一次见到迷路的林嘉时,她瑟缩着手想去拿桌上的糕点。而在看见他后,隔了半晌她才吞吐怯懦地低低来了句“我饿了”。 而后,那个痴儿被劫持,他故意放了那人离去,顺藤摸瓜走进了阴谋深处。去云幽城也并不是真正为了去寻找那个痴儿,而是为了消灭云幽山中有侯泽暗植的羽翼。然而当那转角处撞上了那个泼皮混混一般装扮的人后,那双闪着灵光的眼眸让他的心深深悸动。那个痴儿?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那个痴儿竟会恢复了心智,如脱胎换骨一般变成了鬼灵精。后来在靖禄王府再见她时,她却又成了玉面神捕无忧公子。一开始的争吵,他心中的愤怒超过一切,带回她只是为了禁锢她。然而,回去的一路上,他的心却被那个痴儿牵引左右着。之后的一切一切让他明白,那个本是被他当做棋子一般的痴儿,渐渐在他心中扎了根。 当见到学医回京的林嘉后,他忽然明白,原来一直以来,他心中对林嘉的所有感情只不过是感激而已。后来答应娶林嘉,也只是为了报答她。因着儿时的所有和那么多年感情,他以为他能做到如对待那个痴儿一样去对待林嘉。可他却不知道,他的心里已经再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其他人。而他更没料到那个痴儿居然就那么离开了,没有留下一丝退路。而后的日子,就是那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人都变化,包括他自己,包括林嘉。 林嘉的变化却是最让他震惊的。他料不到这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孩子居然会变成了那么狠毒、心机那么深沉的人,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情。可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多年来她为他付出的所有,他忍受着,也等待着,等着这个女孩子能变回原来单纯可爱的模样。可她确是越来越变本加厉,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而今,她更是做出了这种让他深恶痛绝的事情来! — 努力思索了半天,夏侯沐终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落下了这块玉。然而眼前却忽然闪过一幕,晚上睡前,林嘉似是在他的屋子里燃了支安神的香,或许就是那支香惹的祸。让自己熟睡过去,才让她得手取走了贴身的碧玉。 心中了悟,夏侯沐满心的怒火再次高涨,却也深深的心痛。林嘉,真的变成这样了吗?变得已经让他不认识了。刚要开口说话,耳边又想起一声笑。 满眼嘲讽,讥笑一声,易无忧看着依旧陷在沉思之中的夏侯沐:“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也不要说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不信。”目光灼灼,最后的三个字是那么坚定的肯定。 “我连失忆的那几年都没碰过她一下,昨晚能怎么样?”怒吼一声,夏侯沐眸中熊熊的怒火似是能焚毁世间一切。 如此的愤怒并不曾让易无忧面上的笑意减去分毫,唇角的弧度却是更深:“这几年来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并不知道不是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是吗?” “你在楚汶昊那里的三年,有过什么我同样也不知道不是吗?”被易无忧的一句话惹得彻底失了理智,夏侯沐脱口来了这么一句。 面色一怔,笑容未及淡去,随即易无忧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抑制不住地前俯后仰,让那本是包裹严实的锦被缓缓滑落至肩下。笑到最后似是连泪都笑了出来,面上的一片水渍不知是泪还是发上的水。 听似癫狂的痴笑让人心头阵阵发憷。慌乱、隐怕夹杂着浓浓的愤怒,夏侯沐的大脑顿时一热,猛地拉过易无忧狠狠地吻住了她微凉的唇,霸道地吮吻碾压着,欲要堵住那让他心悸的笑声。 “夏侯沐,别让我恨你。更别让我看不起你。”一动不动,任他那么肆虐着自己的唇,一声破碎间断的低语溢出易无忧的唇齿。 霸道的动作瞬间止住,却未曾撤去依旧停留在她唇上的唇,呼吸着她刚刚沐浴后的馨香气息,夏侯沐那燃着怒火的眸渐渐转柔,心中一叹,一寸寸轻柔地吻去她面颊上的淡淡水渍。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此时他只想用满满的柔情去温暖怀中全身冰凉的人。 “我以为什么都没变,我以为即便是这么多年的分离,你我之间还会是原来一样。可终究,还是变了。你和我,已经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了!”淡淡的话语中透着一抹伤、一分痛,更多的却是难言的失望。嘲讽,深深的嘲讽席卷了易无忧的整个身心。变了,到底还是变了。这么多年的分离怎么可能还一成不变呢? 温柔的动作再次停住,让开尺许盯着她满眼的失望和满面嘲讽的浅笑,夏侯沐的唇角亦是缓缓爬上一抹苦笑。到底是什么变了?心变了?情变了?还是其他的变了?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变了,只是这一句话让他忽然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真的有什么已悄然改变! “自始至终,我的心都没变过!从来不曾动摇过一分。”目光灼然紧盯着易无忧的眼眸,夏侯沐声音低哑却是异常坚定。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易无忧吐露一个字,就连目光都不曾转过来,夏侯沐的心渐渐透过一丝凉意,凝视她半晌起身缓步离去。 “可你现在是皇帝了!”一句话,八个字,饱含了酸涩与无奈,却一语道破了所有隔阂产生的缘由。 — 无奈~叹息~遁 欢迎亲们积极参加“结局猜想”,嘿嘿~~ 卷六 第十六章 弈局十载终终局 拳,一收再收,紧到修剪平整的指甲嵌进肉里去,夏侯沐都不曾松开过一分。皇帝!居然这个身份,就是他们之间的障碍。自己千辛万苦隐忍多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这个帝位,竟然会成了隔在他们中间的最大屏障!该喜还是该悲? “你能舍得下你费尽心机得来的帝位吗?你能从南夏王朝的最高处走下来吗?你能为了我废掉后宫吗?你不能!你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终于将这个帝位夺到手,怎么轻易就放弃呢?夏侯沐,我易无忧有着几斤几两的分量,我自己很清楚!”低沉的声音挟着一丝疲累却是那么地肯定,缓缓响起在身后,让夏侯沐顿住了正欲开门的手,心中瞬间充满了茫然疑惑,无声自问——能吗?能舍得下吗?苦心经营,精心计划,十几年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只为了一个女子? 打开门匆匆走了出去,夏侯沐内心慌乱无定处。她为什么从来不为自己、为别人留下余地?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是那么绝然,不留下丝毫的退路呢?总是要把人逼迫地无处遁形呢? 疾步离去,夏侯沐却不曾留意到身后的屋子里,忽然发出一阵凄凉过痛哭的痴痴低笑:“夏侯沐,你怎么可能,能舍得下这高高在上的帝位呢?” — 自那晚之后,夏侯沐搬去了皇上该住的万寿宫。早朝晚书、日理万机,真正开始了一个皇帝该走的路。 满朝文武日渐发现,这个刚刚登基不过月余的润安帝越渐冷面,总是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不苟言笑,与多年前那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模样判若两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多数人的猜测,他那是大智若愚,之前所为只是为了掩藏实力让太子掉以轻心。可朝中的一种老臣却很乐于见到这样的他。这样,才像个皇帝,才能造福南夏,为南夏百姓带来福祉。 可依旧有件事让满朝文武满腹狐疑不定。那就是,登基以来,润安帝却对立后一事只字不提。毕竟,立后并不只是皇帝家的私事,而是关系到整个朝政的。曾有朝臣在早朝之上上奏过立后事宜,却被润安帝一句“朕忙于政事,无心后宫”给顶了回去,此后便无人再敢问及。 然而明眼之人,特别是一众老臣却清楚地知道其中缘由。前相易卓文的独女是润安帝的原配,奈何易相已然故去,虽被追封了敬国公,实则不过是无权无势的空壳而已,更何况那个原配夫人还曾闹过休夫的荒唐事。而润安帝后来娶的是南夏兵马大元帅林凡威的千金。相较之下,优劣自分。 可不管立谁为后,林凡威手中的兵权都是润安帝的大忌。林凡威镇守边关多年,在将士心中的地位,自不是一般。若是立了林妃为后,自是得了北军的拥戴,可若到时弄得外戚专权,必定是南夏的一大祸患。而不立林妃为后的话,似乎更加危险一分。虽说一直以来林凡威都对南夏都无二心,可他更是个火爆脾气,谁晓得他会不会因为女儿而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朝中百官都是静观其变,甚至可以说是等着看润安帝会怎么处理立后的大事,更是等着看他要如何从林凡威手中收回北军的兵权。 但任谁都不曾想到的是,润安帝只用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收回了南夏二十万北军的兵权。同样,那个战功赫赫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满心喜悦进宫面圣恭贺新帝,得到的却是兵权被夺的下场。那个稳坐皇位之上的润安帝只说了句“将军为南夏操劳奔波,忙碌一生,该是怡享天年的时候。也该让朕这个女婿尽尽孝道,免得让天下人说朕无心无情,任由年迈的外父塞外风霜寒苦。”而后一道圣旨封侯赏田,看似加官进爵实则被皇帝架空兵权。 冠冕堂皇、恩威并施的一番做法,让林凡威目瞪口呆。能做的,只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交出兵符。如若不交,那便可能是个拥兵自立、意欲谋反的杀身之罪。直到那时,林凡威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自己的这个皇帝女婿。那样深沉的心机,比之他的父亲嘉武帝夏侯靖涛,是有过之而不及。 — 消息传去和阳宫的时候,易无忧正和夏侯渲研究一盘棋,年幼的思懿公主夏侯云幽在一旁和几个宫女玩闹地正欢。自那天的事情发生后,易无忧是一步都不曾踏出过和阳宫,连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她都不曾去,却开始迷上了棋。还好,宫里还有个未曾上任的康宁王能陪她说说话。 话传到易无忧的耳里,自然不会是皇上夺了林将军兵权的说法,而是那道冠冕堂皇的圣旨上的内容。 易无忧正欲落下白子的手瞬间僵住,不过也只眨眼的功夫便恢复如常,稳步走出了那步棋。倒是她对面的夏侯渲重重一叹,摇摇头说了句:“林将军戎马一生也该休息休息、享享清福了!我若是三哥,也会这么做!” “你真以为你三哥是要让他享清福?”盯着棋盘头也不抬,易无忧的脸上带着轻笑。这个夏侯渲,还是未曾长大的模样。夏侯沐把他支去那么远的地方,想必也是要让他历练成长吧! “那是?”脑子里一时间不曾想明白,夏侯渲皱了眉头疑惑地看着专心致志研究棋盘的易无忧,随即恍悟地睁大了眼睛,片刻后却还是吐出一句,“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功高震主,我想我也不会留着这样的人,为南夏的以后留下后患。” 在听到这句话后,易无忧紧盯着棋盘的眼眸才抬起来看向夏侯渲一笑:“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作为一个国家的主宰者,一个封建社会的皇帝,必需这么做!” “三嫂!”愣愣地看着她的笑脸,夏侯渲不曾想到,她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冲他一笑,易无忧再说这些东西,转开话题:“定好了走的日子吗?” “嗯!”点点头,夏侯渲的脸上又露出了那愁苦的表情,“十天之后就走!” “这么快?”不曾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易无忧惊问。若是他走了,这个宫里,怕是再没人能和她说话了。转眼看着园子里正玩耍地高兴的夏侯云幽,以后只能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了。忽然之间,易无忧想起了忆儿。也不知道那个孩子长高长大了多少,过地好不好!还有如锦,她和叶轻翔过地怎么样了?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这些人了!还有,楚汶昊,他又过地如何? “本来早就要走的,是我硬赖到现在不走。再不走的话,母后都不愿帮我说话了!”夏侯渲无奈的话,拉回了易无忧飘忽的思绪。 “总有机会回来的不是吗?”话虽这么说,可易无忧的心中也有着深深的不舍。便是有机会,怕也是少的可怜! 亭中,再无声!只有园中,夏侯云幽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欢快笑声,洋溢在春风之中。 — 在有一个多月不曾踏进和阳宫后,夏侯沐终于再次跨了进去,止了所有欲要行礼的宫女和小太监,缓缓地走到了卧房。坐在榻上的人,烛光映照下的容颜泛着柔和的光,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一盘棋,连有人靠近了都不知道。那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样子,让夏侯沐不自觉地弯了唇角,悄然执起一子落了下去。 缓缓抬起头,眼前出现的就是一张温和着笑意的俊颜。 “这么简单还要想这么半天?”在她对面坐下,夏侯沐心中多日来的烦躁渐渐散了去,揶揄地来了句。 一声不吭翻了他一眼,提子再观,易无忧叹息一声:“我可才学了一个月不到,哪能和你这样的弈局高手比?” “夸我还是损我?”凑近脸眨着灿烂笑意的眸子,夏侯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自然是夸你!”不曾抬头,依旧在研究接下来的步子,易无忧话语平淡,“你下了这么多年的棋,每一步都是思前想后考虑周到,走地一步不错,我怎么比?” 缩回身子,尴尬了脸上的笑,夏侯沐的鼻中重重一叹:“原来,还是损我!可说地不错,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棋,每一步都是考虑那么久的。落子无悔,要么不走,走出一步,就必须是最好的。即便一时之间看起来呈败像,却也一定要在最后死而复生,扳回大局。” “赢了不是吗?”伸手落下一子,易无忧皱了眉头盯着棋盘看了半天,无奈地摇摇头,“我这不懂棋的人,忙活半天似乎也只能是搅局而已。” “这盘棋,终于下完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声音里却是难掩的欣喜,夏侯沐伸手拉过易无忧执子的素手,“我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那恭喜你!”真心地说出一句话,易无忧抬起头笑了脸。 “我要立你为后,要让你母仪天下!”沉声一字一顿,夏侯沐眸光灼然,定定地看着她倒映着烛光的水眸,“半月后,西宁使臣会来恭贺我登基即位。我要在他们到来的那天封你为后,我要让天地、让全天下的人都做这个见证,要让所有人都一睹我南夏尊贵无双的皇后!” — hiahia~干笑两声,飘走~~ 卷六 第十七章 浅笑衔愁酸人心 起身抬眼望他,心潮平静竟是连一丝涟漪都不起,唇角勾起一弯笑,易无忧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一个字,让南夏王朝的润安帝长长吁出一口气,瞬间放松了有些僵硬的肩,拉过她紧紧地揽在怀中,轻揉着她披散的长发,闭上眼享受着这安定、满足的温馨。坐拥江山,怀抱佳人,此一生,足矣! 突来的举动和紧致的怀抱,让易无忧心中一窒,只一瞬便又放下,亦是闭上眼眸安心地窝在他怀中,笑地甜蜜幸福,心中默言:夏侯沐,我愿意为了你折了我自由的羽翼。你我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妥协的不是吗?我用我的倔强和自由做赌注,和天赌,赌我一生的幸福! — 夏侯渲走的时候,夏侯沐和易无忧一直将他送到了城外,才依依不舍地回宫。 夏侯沐对这个弟弟,已经不能用疼爱来形容。他把自己对那个真正的三皇子的愧疚,把欠他的所有都报在了这个弟弟身上。虽然云水城离京城相去甚远,却是一块富庶的宝地。 遥望着夏侯渲的车队离去的时候,夏侯沐揽着易无忧的肩,如释重负地轻声低喃:“母妃,儿臣为您报了仇了;阿沐,二哥为你报了仇了。如今,终于,有面目去见你们了。” 看着他茫然凄迷的眼神,易无忧的心中闪过一丝痛。他终于,卸下了压在他肩上这么多年的重担了。可是,却又要挑起一个压力更大的重担。歪了头靠在他肩头,易无忧看着渐行远去的车队,扬起暖暖的笑:“以前的所有是你一个人承担,以后,有我帮你一起分担!” 收回遥望的目光轻轻推开她,夏侯沐锁定她的眼眸:“夏侯泽做对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让我娶了你。易无忧,我夏侯沐指天发誓,此生绝不负你!许卿此诺,当守终身!若违此言,天地同诛!” 凝望他坚定的眼眸,易无忧鼻子一酸,眸中蒙上一层朦胧泪光,却是深了唇间的浅笑,弯出贝齿。有这句话就够了!一辈子!一辈子是多久?或许百年,或许眨眼间!在经历了这么多、这么久后,此时此景,这个男人还愿意对她许下这样的诺言,够了! — 立后的事是悄悄进行的。夏侯沐不愿太后和太皇太后再介入此事,只想等西宁使臣来到之际,大殿立后,让事情成为铁板钉钉地事实。届时,连西宁都知道了南夏的皇后是谁,那么就是太后和太皇太后想要阻止,也为时已晚。 当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夏侯沐带着那些来到和阳宫后,他是迫不及待地将那后冠戴在了易无忧的头上。 突来的重量让易无忧的心也随之一沉,以后的日子就要带着这样的高冠,端正着威严的笑容对待所有人吗?心中难抑地闪过些许挣扎,随即又压了下去。不是已经做了取舍,做了选择吗?若是还想着要反悔,便是自己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夏侯沐的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慈懿皇后,我南夏的慈懿皇后,我润安帝的慈懿皇后,将会是我南夏史上最受人敬仰的一位皇后。” “我不在乎是否受人敬仰,不在乎是否史上留芳,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只要以后的日子,能和你好好过下去就够了。”摘去那压得她有些头痛的后冠,易无忧的话语是异常坚定。 “会,一定会!我还要后人们知道,润安帝和慈懿皇后是南夏史上最和睦最恩爱的一对夫妻。”点头答话,夏侯沐抬手搭上她的双肩,“明日,西宁使臣便能到达。等到后天,我就会当着他们的面,大殿封后。” 心中却有着一闪而过的不安,快地让易无忧捉摸不住,微拧了眉头,可看着夏侯沐欣喜难掩的样子,也只能跟着笑了脸。只当心中的异样,是自己的紧张作祟罢了。 用过午膳后,夏侯沐又匆匆地走了,易无忧知道他国事繁忙,叮嘱了他切勿太过操劳,吩咐了诗琴和诗棋照顾好了他。却惹来夏侯沐的调侃调笑,说她越来越唠叨。易无忧也不反驳,送他出了和阳宫后,带着夏侯云幽和诗书去御花园赏花,却迎面遇上了林嘉父女俩。 — 虽和林嘉有着难解的过节,然而易无忧却是很敬重林凡威,倒是不曾避开。 “将军近来……身体可好?”稍一欠身看着林凡威问,易无忧故意不去看满脸讥笑的林嘉。本想问他近来可好,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了。一个戎马一生的将军,被人变相地夺了兵权,怎么会好? 眸光有一瞬的黯淡,林凡威还是努力挤出一些笑容:“易……娘娘可好?当年云漠城一别,倒有五六年不曾见了。” “哼!惺惺作态。”冷笑着轻声一句,林嘉将脸别向一方。 “嘉儿!”低声叱责,林凡威拉下脸看了她一眼,随即尴尬地笑看着易无忧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她和夏侯沐,还有自己女儿之间的事情,他的确不知该说些什么。作为一个父亲,本该是理所当然地站在女儿一边,可每次看见站在对面的女孩子时,他的心中却没来由地总有着一些歉疚,总觉得亏欠了她一些什么。若是当年不曾答应女儿的苦苦相求,不曾向先皇求了那桩婚姻,也便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当年云漠城一役后,她便失去了踪迹,如同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想着她只身带着两个丫头离去,心里总会有些担心。无事也罢,若是真遇上些什么事情,还真是麻烦。此时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皇宫,似是忽然放下心来。 “你是你,将军是将军,我不喜欢你并不代表也讨厌将军,我易无忧敬重将军的为人却是真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即便是父女,也会有着天壤之别!”毫不犹豫地反驳了林嘉的话,易无忧笑着脸,如意料中一样看见她眸中突然腾起的怒火。 “你……”跨前一步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林凡威拉住,林嘉转眼满面怒火地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总是帮着那个女人。 不再理会怒不可揭的林嘉,易无忧礼貌地和林凡威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夏侯云幽离去,边走边和夏侯云幽说着:“云幽,这位爷爷你认识吗?他可是南夏王朝的大英雄,小姨很敬重这个爷爷,云幽也要一样敬重他知道吗?” — 直到几人走远,林嘉才愤然开口:“爹,我不明白!我才是你女儿,可你为什么总帮着她说话?她是女儿的仇人,若不是她,润之不会像如今这样对我。她把女儿害得这么惨,你为什么还……” “嘉儿!”沉声打断她的话,林凡威皱紧眉头心痛地看着林嘉怒火高涨的双眸,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着,“怎么你到现在都不明白?爹不知道你还要争什么、斗什么?你根本就斗不过她!就只皇上心里根本就没你这一点,你就输了全部。爹后悔,后悔当初答应了你,去求先皇赐婚,把你害成现在这么乖张暴戾的模样。爹悔,悔!” “爹,女儿不悔。”目光坚定,语气坚决,林嘉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属意女儿为后,皇上也不曾反对。等女儿坐稳后位,就是女儿翻身的时候。女儿会要那个女人后悔,后悔她所做的一切对女儿造成的所有伤害!” 心惊地看着她阴鸷的表情,听着她含恨的恶言,林凡威痛心疾首无法言语,心里被深深的心痛和后悔填满。当真是悔不当初!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她自己制造出来的仇恨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他确是什么也帮不上。看着原本乖巧可爱的女儿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心里无法抑制地自责。当年就不该心软答应了她以死相逼的请求,害得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又能怪得了谁?一切都是天定,姻缘天定,孽缘亦是天定! — 万寿宫,锦春阁。夏侯沐正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堆高的奏折,时而敛眉时而轻笑,伸手去端茶碗是却发现一边已是空空。 “皇上,诗棋去换新茶了。刚刚那杯,已经泡了几浇水,都没茶味了。”见他摸了个空,诗琴连忙解释着,“要不皇上你就歇会儿吧!” 听了她的话夏侯沐一笑,起身舒展着僵坐了一早上的身子骨:“那就休息会儿吧!这人坐久了也真够累的!” “睡久了都累呢,何况是坐久了。”接过他的话,诗琴笑着说。 “哎,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了。”停了拉伸筋骨的动作。夏侯沐一笑看向她,“咱们的娘娘才能睡,她若是不想见人,能躲在房中睡上几天都不觉得累!” 忍不住噗嗤一笑,诗琴急忙压住了声音:“皇上,奴婢总觉得这么多年不见娘娘,她好像变了。” “哦?”收了脸上的笑,夏侯沐偏头敛眉看着她有些犹豫的样子,“说说看,哪里变了?变成什么样了?” “嗯!”歪着头思索片刻,诗琴转着眼珠,“其实奴婢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变了,就觉得娘娘她没有以前那么张扬了。以前,她会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而现在不会。以前她做事是凭着心性率性而为,如今也不会。奴婢总觉得她的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说到这里,诗琴皱紧了眉头,寻思着到底她的身上到底少了什么。隔了片刻,忽然“啊”的一声笑了脸,转瞬却又黯了神色,闭口不言。 “少了什么?说来听听。”见她瞬息万变的神色,夏侯沐的眉头渐渐拧紧。 “少了,少了……”垂下头,诗琴声如蚊蝇吞吞吐吐,“似是,少了原先的灵气。整个人,没那么鲜活了。” 心中一怔,眉头渐渐舒展,然而夏侯沐的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全然不是滋味。其实,自己也发现了易无忧的变化,却同诗琴之前一样,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变了。如今被诗琴一语道破,心中方才恍然。如今的易无忧不再那么张扬,不再那么肆无忌惮、毫无顾忌,以前的那些锋芒,那些棱角都已经磨平不见。似是,真的少了灵气,不再那么鲜活! “皇上!”犹豫的一声唤,断了夏侯沐的思绪,定神就见诗琴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诗棋……诗棋和奴婢说……说娘娘曾经对她还有诗书说过,说她喜欢她们叫她王妃,不喜欢叫她娘娘。其实,这话,奴婢本不打算说也不准备说,只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娘娘现在的样子,让奴婢几个都有些怕,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 “你的意思是说,她变地不如以前好了?”缓缓上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诗琴吓了一跳,嘭地一声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起来!”伸手拉起她,夏侯沐盯着她畏缩的眼眸,“说实话,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朕要听实话。” “是!”战战兢兢地吐出一个字,诗琴小心地咽下一口口水,“不是说娘娘变得不好,娘娘还是如以前一样,无甚架子,对奴婢们很好。只是,奴婢们还是喜欢她原来的样子。还是喜欢她的‘不守规矩’,不分尊卑的和奴婢们一起嬉笑。如今,她也笑,可是那个笑……那个笑,也不是不真心,只是在那个笑里,奴婢走觉得夹着一丝愁绪,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一番话,让夏侯沐再次陷入了沉思。是吗?是变成了这样吗?连笑都带着愁绪?不喜欢几个丫头叫她娘娘,还喜欢叫她王妃?她还在怀念以前的日子,几个丫头喜欢她以前的样子。而事实上,她也似乎一直沉醉在以前的日子里。 以前的日子?其实,他何尝不喜欢,何尝不喜欢以前的快乐,不喜欢以前的那个她?可是,还能吗? “哎!朕明白了。”重重地一声长叹,夏侯沐点点头,就见殿外的小太监恭身走进来地上一本,“皇上,西宁使臣已达,呈上拜帖,请皇上过目!” “哦?”挑眉取过,夏侯沐一笑,草草看过拜帖上的内容。这拜帖上的内容,也不过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贺词。合上拜帖的一霎,夏侯沐双眼一眨,猛地再次打开,陡然睁大了眼眸,盯着落款处的那个刚劲有力、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忽然展颜一笑,缓缓合上。 居然,是他?也正好,让他亲眼看看南夏的慈懿皇后! — 亲们,真是8好意思啊,昨儿没更~来,一人一个熊抱~hiahia 卷六 第十八章 百官难料朝凤难 成夜,易无忧都在浅眠之中度过,稍一有些动静便会惊醒,心中总是有些莫名的焦躁不安。金殿封后,能顺利吗?这段时间的所有准备,虽然做的隐秘,可太皇太后和太后真的就毫无察觉,不曾感觉到丝毫的风吹草动? 闭上眼睛轻声叹息,压下心头莫名的烦躁不安,却听耳边响起些许迷离的低声软语:“一整夜都听你唉声叹气的,有什么心事?” 转首借着透窗而过已亮起些许的天光,易无忧抬眼就对上一双如晨星一般的眼眸:“吵着你了?” 阖上眼睑,拉她贴近自己的胸膛,夏侯沐一笑:“没有!倒是你,在烦心些什么?” “没有,只是……只是有些紧张罢了!”不错,就是紧张!易无忧总算是明白的心里的异样是因何而起。 “天不怕地不怕的无忧公子,也会紧张?”调笑地揶揄一句,而后夏侯沐却是柔声安慰,“放心,一切有我在。你要做的,就是听旨接后印,接受百官朝拜!” “嗯!”应声不再言语,易无忧睁着眼眸,再难眠! 有他在?有他在!每次他在身边的时候,心里总是很安心,然而这一次,心中却难以平复!莫非真的是从心底里排斥这个后位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即便是排斥也只能默不作声地承受。此时,已然无回头路可走!都已经走了这么多步,就差最后一步了,还要临阵退缩吗? “易无忧,你已经没得选了知道吗?这一步,必需跨出去!”深吸一口气,心中同自己说着,易无忧瞬间坚定了目光,打定了主意。 — 东方天际红霞耀眼,而西边的天却依然泛着些许未曾消散的墨蓝。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人,易无忧总觉得是那么陌生。 百鸟朝凤明金后冠,金绣绮罗龙云朝服,盛装之下,似是连面目都发生了变化。若非左颊上那只标志一般,栩栩如生、翩然欲飞的粉蝶,她近乎认不出来那个人就是自己。 这一身的装扮,是诗棋和诗书伺候着她,用了一个半时辰的功夫才穿戴好的。只头发的梳、扎、辨、盘,就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还有那些穿戴繁杂的袍、褂、裙,左一件右一件,让她近乎抓狂。却也只能按耐着性子,任两个丫头摆布着自己。 “娘娘,这一身朝服穿在您身上,真是太合适不过了!”一边的诗书看着镜中的她,边整理着她的衣领便笑说着。 “是吗?”问出两个字,易无忧弯着唇角一笑,看着镜中的自己。却发现,镜中人的笑是那么僵硬。合适吗?为什么自己不觉得,只觉得这一身厚重的装扮将她深深束缚其中,动弹不得憋闷地难受。以后,就得套着这如同枷锁一般的金绣绮罗朝服;端正着这种僵硬的笑容接受天下人的朝拜吗? 高处不胜寒,居然有一天,自己会也站在这样的高位上,忍受孤寒!不过还好,至少还有那个让她挚爱一生的人在身边给她温暖,陪她走过孤寂的一日日时光! “娘娘,皇上宣娘娘去大殿听封。”走进门后,诗琴垂首跪地,话语恭敬。 垂目俯视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人,易无忧只觉得就在这么一瞬间,这些原本可以和她言笑的丫头离她远去。自此以后,前欢不复! “诗画,这也是你所乐见的吗?你也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坐上这后位吗?如果你还在,此时也会像你这几个姐姐一般吗?也罢,等我坐上后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从那竹园接回来,让你回到你的亲人身边!”心中自语,易无忧昂首敛眉,沉肩挺胸,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坚定地跨出一步。 — 软轿幽然起伏,轿中,易无忧端正地坐着,一直让自己保持着端庄的微笑,心中一片宁静。先前是紧张不安,而此时却已是安然自若! 感觉到软轿停了下来,听到一声“落轿!请娘娘下轿!”后,易无忧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伸手掀开较帘让进满目光亮,一时觉得有些刺目。眼眸微敛,走下轿来,看着巍峨高大的殿门,易无忧再次端正了身姿,一步步走去。 面带微笑,跨过尺高的门槛,易无忧目不斜视,凝视着高坐在皇位上已然起身,亦是面带微笑的润安帝,脚步稳重,落到实处,一步步走进他。 殿中寂静无声,只余易无忧坚实的脚步声,一声声敲击在地。余光中,易无忧感受到了百官注视的目光,然而她依旧是端正着些许威严的笑颜,用那笑意盈然地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坐上是润安帝。其他的人都与她无关,满眼装着的都是那个离她越来越近,让她倾尽了全部感情的人! “我来了,来做南夏的慈懿皇后,做你润安帝夏侯沐的皇后!”含笑的目光,传递给眸中唯一的人如此坚定的讯息。 “我知道,我看得见你一步步坚定地朝我走来,而后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似是读懂了那眸中的一切,眸中笑意更甚,就连威严的面目也漾出温和笑意。 “臣妾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站稳脚步,朝他一笑,易无忧屈膝跪地,等待着那道圣旨;等待着他将那方后印交在她手中;等待着他挟了她的手昭告天下,她是他润安帝的慈懿皇后。 然而,等了片刻,殿中却依然是一篇寂静无声。眉头微蹙,易无忧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就听夏侯沐用那满含欣喜的声音坚定地高声宣布:“福安公公,宣旨!” “原来,是他在紧张!”心中失笑,垂目紧锁地面的易无忧忍不住深了笑。夏侯沐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一丝颤。 “遵旨!”奸细的声音中,也含着喜悦,福安站正身子,缓缓打开手中已经被他握地有些发烫的圣旨,“奉天……” 然而堪堪吐出两个字,殿外却响起一声高过他声音的唤声,划破长空穿过殿门,传进了进来,让福安尖细的声音戛然而止,惊在当场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殿门外飞速跑进一个身影。 — 听见那一声唤,易无忧猛地抬起头脑中嗡地一声响,看着夏侯沐也瞬间变了神色的脸,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木然地缓缓转头便对上一双同样惊愕的熟悉眼眸。 只一瞬,那双眸子的主人便闪身朝殿门掠去,拦住了那个飞速奔进殿中的身影,厉声呵斥:“混帐,谁让你跑进来的?出去!” “爹,娘,那个是娘!”焦急的童音响起,划破了殿中的寂静,惹起一片窃窃私语。 愣愣地起身,缓缓转过,看着那个正自挣扎的孩子,易无忧的眸中瞬间蓄满泪,心中突起一片煎焦。 “胡说八道,你看错了!滚出去,谁教地你如此没规矩?”严厉的声音中已经夹杂了深深的怒火。 “没看错,我没看错。就是娘,就是娘……”依旧不停地挣扎挥舞着手脚,孩子的声音中已然透出浓浓地哭意,睁着那已经流出泪来的眼眸看向易无忧,“娘,我是忆儿,是忆儿……” 咬紧下唇,藏在袖中的渐渐攥紧,易无忧看着那个被拉住身子兀自挣扎着的孩子。真的,是忆儿!是她乖巧可爱却又机灵调皮的儿子。抬步就要朝他走去,然而身形一动易无忧的心中却是一惊,忍住了那股冲动,窃窃私语在一瞬间传经了她耳中。 不能去!这一步,千万不能迈出去!跨出一步,便毁了一切! “混帐,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娘了?你看清楚……”话语中怒焰高涨,转眼看向易无忧,楚汶昊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良久,方才转过去寒了眼眸盯着依旧不停挣扎着的忆儿,“你娘已经死了,这里没有你娘!” “没有,娘没死……那个……那个就是我娘!”已然是嚎啕大哭,忆儿眨着泪眼,手指着易无忧。 听着忆儿的哭声,紧捏着他胳膊的手缓缓加重力道,楚汶昊垂首死死盯着地面。不能,不能让忆儿这么闹下去!他这么闹下去,易无忧一定会心软!她苦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和那个男人白首一生,不能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咬紧牙关,眸中寒光闪过,楚汶昊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含糊地刮在忆儿的脸上。直打地那小小的身子猛地跌倒在地上,瞬间止住了哭闹之声。 转身跪地,楚汶昊沉声开口:“本侯教子无方,扰乱圣殿,还望皇上恕罪!” 那清脆的一巴掌却如同刮在易无忧的脸上一般,瞬间让她疼痛难忍!从来,楚汶昊对忆儿都是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不曾想,此时却是下了这样的狠手!楚汶昊,你何苦?你得下多大是决心,才打地下这一巴掌?对不起!对不起!忆儿,对不起,娘不能认你!不能认你!以后的一辈子,都不能认你了!原谅娘的狠心。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转过身,把那一切抛在身后,易无忧定定地看着夏侯沐。 殿中的窃窃私语在那一巴掌过后,顿时消散。殿内官员,都屏息凝视。有的看着跪在地的楚汶昊;有人盯着站立不动的易无忧;而更多的人却是看着皇位之上,那个看不出表情的润安帝。 “退朝!”良久,那个静默不言的润安帝终于冷冷吐出两个字,背负双手,一眨不眨地锁着那个本会册立为后的易无忧。 直到百官散去,殿中渐凉,两人都一直那么站立着对视,不曾挪动过分毫! 立后大典,却突然跑出个孩子直呼皇后为“娘”,乱了所有! — 千万,不要抽打偶~ 卷六 第十九章 金銮空殿后无望 抱着依在胸膛仍旧在不停抽噎的忆儿,楚汶昊随着百官退出金殿。虽是走在人流中,却觉得四下里寂静无声、清冷萧条,只余他们父子在。就连红日高挂,散发着的都似乎是一阵凉气。 润安帝!夏侯沐!果然是深不可测,让人无法估摸他的心思!几年前战场之上的短兵相接,数面之缘,也只是让觉得他很是不简单,定非池中之物!此时一看,当年真的低估了他!能从一个被贬而逐出京城的王爷,摇身一变成了南夏的帝王,满朝官员似乎并无人有异议,还很是拥戴这个君主一般。如此人物,岂是一般人能及? 今日之事,他是有心故布,还是无心为之?立后大典,为何只有百官在而后宫之中却无一人在场?这个立后大典,根本就是于理不合。如此看来,夏侯沐根本就是故意的,可是他为何要如此做?莫非,只是为了让他亲眼看见易无忧已经贵为南夏的皇后!让他看到,她是他夏侯沐的妻子,而和他楚汶昊没有任何的关系。不管易无忧是否曾经要嫁过他;也不管他对易无忧是有情还是无情,他都要断了他心中的所有,连一点星火都要掐灭! “侯爷,属下该死,未曾拦住世子,还请侯爷责罚!”跟在他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说着话。虽然此时的楚汶昊面无喜怒、一言不发,可旁边的人确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他越是静就让人觉得越是心思难测! “不怪你!”三字冷言,楚汶昊抱紧了怀中还在一抽一抽的忆儿。 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更是不能怪怀抱中的儿子。是怪自己当年受命领兵攻打云漠城?是怪当年云漠城一战,那势如长虹的破空一箭?抑或是怪贝嘉草原上,那个一袭浅紫罗衣的人临危不乱一箭射落他头上的皮帽?还是要怪她为何要那么心软,当年答应了他近乎无理的请求?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该任由那一箭射进了心头,虽是疼痛难忍却不愿拔出,让那疼痛伴随了自己这么多年,糜烂成疮都不觉悔! 来南夏前,他的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想着或许能遇见易无忧,可遇见后又能说什么呢?遇不见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了,那么她一定回到了夏侯沐的身边,如此的话,倒还不如不见!可从来不曾想过,竟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那三年的中的所有,夏侯沐知道了吗?肯定是知道的,以他的能耐,想知道什么不行?可是,就算知道了所有,他不会怀疑吗?毕竟,自己的妻子在别人的家中过了三年的时间!还是说,那个男人真的爱她至深,已到了可以忽略所有的地步? “易无忧,这个男人,他野心勃勃、雄心独霸,心机深沉至如斯地步,真的是你深爱的人吗?真的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吗?究竟是我看错了他,还是你爱错了他?你竟会为了他,放弃了你的自由,甘愿老死在这深宫之中吗?直到如今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不懂你!”摇头自问,楚汶昊双眉拧紧,满心苦涩。脑中却忽然闪过一句话——“不值得,却爱了!” 多年前,当他问了她是否值得时,她是那么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这么几个字!她也知道不值得,然而因为爱着那个男人,她放下了所有,爱地那么痛苦、那么深,无法自拔! “柳大人,你说皇上还会再封易妃为后吗?” “谁晓得?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到?皇上拿以前一比,可是判若两人!” “这易妃还真是咱们南夏的奇女子啊!痴儿不痴了,当年可还休过夫呀!两位大人,你们说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易妃的?” “哟,这个本官可猜不出,也不敢乱猜!” “嘿,说不准!这易妃娘娘可是失踪了好多年的,谁晓得是不是就……” “几位大人还是小心议论,让上面听见了,可要当心顶上乌纱和项上人头!” 虽是低声藏掖着的话语,却依旧飘进了楚汶昊的耳中。当真是人言可畏!亏得易无忧当时不曾应了忆儿的那声唤!若是应了,那是真的完了!想到这里,楚汶昊忽然一阵黯然心酸!忆起易无忧刚刚挣扎半晌终是转过头的绝然,他明白,她是那么坚定地要把曾经的那三年彻底抛在过去,不愿再去触碰! 这一趟,是来对了?还是错了?曾经过了三年虚假的三口之家的温馨日子,终于还是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叶紫,是你在惩罚我曾经的心猿意马吗?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今后,我会用心地把忆儿抚养长大,让他成为我西宁的栋梁之才!” — 尴尬地站在一边,手中握着那卷圣旨,福安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犹豫了片刻,终是默不吱声悄悄退出大殿!暗自摇头,心中喃喃自问,这是做的什么孽?好好的一个立后大典,怎么就闹成了这样子呢?那远督侯的夫人真的和娘娘长地那么像?还是说…… “老东西,叫你胡思乱想?”抬手就在面上轻打一巴掌,福安努力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这怎么可能的事情? “哟,福安公公,这是做什么?”似是带了讥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让福安心中一惊,抬头就见前方一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是德林总管啊,有什么事情吗?”心中虽是一怔,福安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没事儿就不能找福安公公您说谈几句?福安公公您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儿啊!”还是那不紧不慢的强调,却又揉进了一些嫉妒在里面。 “岂敢,哪能和德林公公您比?您可是太皇太后眼前的红人!皇上再大,能大地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去?”嘴上这么说着,脸上虽也堆着笑,福安心中却是不屑地一嗤。 “呵呵呵……”这句马屁似乎很是受用,德林顿时掩着唇咯咯地笑了起来,片刻后才停了下来又摆出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烦福安公公走一趟,太皇太后有请!” “消息传地还真快!这太皇太后果真厉害,这事情才发生多久?德林居然就已经在等着了?看来这宫里的大小事物,还真没什么能瞒得过那个老太太的!”心中顿时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福安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一路上心神忐忑地跟在德林身后朝祥宁宫走去。 — 空空荡荡的金殿中并不曾因为众人散去而显得光亮,却是更加地阴冷。凉了夏侯沐和易无忧的的心! “千算万算,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心中一样的心思,同样无奈的眼神那么看着对方,两人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瞒过了太皇太后和太后,想要当着西宁使臣的面完成这封后大典,可谁晓得会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那乍起的一声“娘”粉碎先前所有的计划,更是粉碎了憧憬未来的美梦! “完了是吗?”良久后,易无忧终于开口吐出那凄然的四个字!完了,是真的完了!不管刚刚自己有没有承认,流言蜚语都会那么四散开来,禁都禁不住! 艰难地吞咽着吐沫,夏侯沐喉结上下窜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似是因为太久不曾眨动过,那眸子里竟然有些发酸!这就是秘密策划这么久的封后大典吗?算到了所有,却就是不曾料到楚汶昊会带着儿子进宫来,更没想到站在殿外的孩子竟然会一眼认出易无忧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出惊雷般的一声“娘”来! 此时,怕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都得到了消息吧!在她们的心中,易无忧本就有了个不好的名声,这么一闹,怕是再多的解释都于事无补了!更要被林嘉逮住了把柄,火上浇油一番! 完了是吗?他也在问自己,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完了,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挽回的余地! “原来,你真的不信我!”许久等不到他的话,易无忧凄然一笑,缓缓抬起手摘下那压地她额头发痛的百鸟朝凤明金后冠,“原来,我真的不适合这高贵的后冠!我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才打定主意戴上它,却原来这东西根本就不属于我!” 盯着这个戴在她头上不足一个时辰的后冠,易无忧忽而一笑,蹲下身子轻轻地将它放置于地,半晌后方才起身抬头凝视着一动不动的夏侯沐:“我曾经,真的有把那个孩子当成亲生的一般!他曾经陪着我,给过我太多的快乐,快乐地让我忘记你带给我的伤痛!可终究,我不是他母亲!” 一席话,缓缓道来,无波无绪!长叹一声,易无忧毅然转身,面带微笑,一步步向这座金殿的大门走去,就如同她进来时一般无二! “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有儿有女,有很多的孩子陪在你身边,让你忘记所有的伤痛,只有快乐围绕!” 听着身后缓缓响起的坚定话语,易无忧瞬间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也在那一瞬间褪却不见,怔怔地流下一行泪来! 原来,他还是信她的!这么坚定地相信着她! — 偶的汶昊啊~~伤心鸟~ 卷六 第二十章 呼之则来挥则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可易无忧并未感受到风雨前的肆虐狂风,宫里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还是那么平静!不过,即便是有那风言风语,她也听不到! 自发生那场乱之后,她又回到了蜗居在和阳宫的日子,一连三天连房门都不曾迈出去过一步!幸好,还有夏侯云幽这个丫头在,和她说说闹闹,让她少去了不少烦闷! 可她却知道,此时的平静是不正常的。这么大的事情,怕是整个宫里都晓得了,更甚是整个京城都已满城风雨!可为什么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不曾找她谈话呢?这两位老人家不是该火急火燎地派人宣她,然后正颜厉色,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地教训她一顿吗?怎么等了三天都不见动静呢?这样的风平浪静,让易无忧错以为当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幻梦一般! 梦里,她见到了让她觉得一辈子都亏钱的父子俩——楚汶昊还有忆儿! 对于楚汶昊,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幸好不曾说上话!若真让他们有机会说上话,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两年前,把那么一个烂摊子扔给了他一个人,定是让他受尽了嘲笑吧!若是当年不曾遇见夏侯沐,夏侯泽也不曾在大婚时出现,她一定嫁给了楚汶昊,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可这一切,谁料得到?她能想得到的只有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而忆儿,原以为,忆儿应该已经忘记了她,毕竟小孩子的忘性很大!可没想到,两年后,那个孩子居然还一眼就认出她来!幸,或不幸?这样一个乖巧的儿子……儿子?那个不是她儿子! 记得那天大殿中,她就要走出大殿门楣的时候,那个站在宝座前的人,在她身后忽然来了那么句“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她抑制不住地泪如雨下,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复杂了心神!半晌后,是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紧紧地圈住了她,温热的气息清风一般抚在她的耳畔,软语温存再次坚定地响起:“我们,一定会有比那个孩子还懂得疼惜你的儿子!因为,那是我们的儿子!” 那一瞬,她清晰地明了,这一生,甚至是下一世,不管怎样的风雨波折,她都会跟着这个男人,继续他们的姻缘! — 而那天后,夏侯沐倒是连着三天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她知道,他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处理好了,他自会出现在他面前! 吐出一口气,看着床上已熟睡的夏侯云幽,易无忧苦笑着摇摇头走出去,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等待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活泼好动的自己居然能守着住这样的安宁了?皇宫,还真是个焚尸炉一样的地方,能化去所有的鲜活存在,让所有的东西都条条框框地墨守成规! 静静地走在月落满园的小径上,看着那倾泻而下,被枝叶斑驳了光亮的上弦月,易无忧的心中忽然想起两句诗来——“欲上青天揽明月”和一句“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两句诗被她这么糅合到了一起,倒也还读的通! 初夏的夜晚,还是凉爽的,空气中飘散着点点蔷薇花的香气,让她不觉神清气爽,深吸一口气! 还未走进自己的院中,一个小宫女就已经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明月下,易无忧看得出她满脸的慌张!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没个规矩!”身边的诗书已经出声训起话来! 匆匆跪了下去,小宫女垂着头语气急切,似是还有些恐慌:“娘娘,太……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在屋里等了您好一阵子了,奴婢说去叫您,她们却不让!说是等您回来就行!” 交叠在一起的手一颤,易无忧瞬间微拧了眉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平静了三天后这两位贵人终于是按耐不住,找上门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起来吧!”说了话,易无忧向屋子里走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 屋门大开,远远地,易无忧就见太皇太后和太后端坐着!似是看见了她过来,两人对望一眼,交换了神色点点头。这一动作,顿时让易无忧觉得好笑。以前他们组出警是,行动之前,都是这么传递信号的!这两位,还真是把她当成了敌人一般! “见过太皇太……”语气温和,易无忧礼貌地福了下去,可这礼刚行了一半,那个年迈的太皇太后已用那有些急切和不悦的语气止住了她。 “行了,行了,免礼!其他人都出去!”话说到最后,太皇太后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秀眉瞬间蹙紧,易无忧心中一揪。莫非还要动用私刑不行?不过也不像,动用私刑怎么会到她这里来?而且还让所有的人都出去! 听见一阵脚步声和身后关门的声音,易无忧直起身子看着坐在那里的,她的婆婆还有她婆婆的婆婆!这婆媳三代坐在一起,也真是够有意思的!太皇太后还是那威严的脸面,不带一丝言笑;而太后娘娘也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 — “果然还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心中暗道,易无忧一笑:“老祖宗和太后娘娘有事派人来宣就行,无忧自会过去,哪敢劳烦两位老人家纡尊降贵到了我这里来呢?” “哼!”随后,就是太皇太后的一声冷哼,“不敢!您是皇上亲立的皇后,整个皇宫里您最大,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哪敢劳驾皇后娘娘您走动呢?自然是我们来参见您!” 笑颜顿时凝住,易无忧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结,心口猛地窜起一团怒火,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了几次才算是压了下去,静静地开口:“老祖宗,无忧一直将您当着祖母看待,对您是敬爱有佳。自认为并未做错过什么,您老人家为何总是要如此冷嘲热讽?有什么话不能开门见山地说,非要如此拐弯抹角呢?” “你……”瞬间瞪大了怒眸,太皇太后忽而一声冷笑,“不曾做错过什么?你目无尊长、败坏门风,居然还……还把绿帽子戴到了皇上头上,还有脸说你没错?” “母后!”刚要反驳太皇太后的话,太后那温和的声音已然响起,止住了她的话,转眼笑看着易无忧,“哀家知道,皇上宠爱你至深,一直想立你为后!本宫和太皇太后原本也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可是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要天下人如可看待咱们夏侯家?润安帝连自己的皇后都管不了,还怎么管理天下?” “我……”一时语塞,易无忧垂了眼,不知该说些什么!思索了片刻方抬头轻轻地说了句,“流言止于智者!我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自是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皇上他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可是祖宗在乎!”气急败坏地轻拍着桌子,太皇太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流言止于智者?众口铄金你知不知道?你说你没做过什么,可天下人哪里晓得?天下人知晓的西宁远督侯的儿子,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咬定了你是他娘!” “是啊,或许你真的没做错什么,只是那个孩子认错了人。可是,天下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无忧,皇上他才坐上皇位没多久,你就忍心看着他背后招人口舌,威信全无吗?”太后语重心长地一番话,让易无忧有口难言! 天下人,可不会管她到底是不是忆儿的娘,只晓得忆儿在大殿上叫了她一声娘,而后皇上宣布立后大殿取消!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说明了她真的是忆儿的娘,真的给夏侯沐戴了绿帽子!众口铄金还是谣言止于智者?似乎刚刚说那句“流言止于智者”时,都是那么地底气不足! — “无忧,母后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似是看出了她内心防线的松动,太后微蹙了眉头深深地看着她,“难道你真的要让皇上在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来吗?皇后?皇后这个位子,你真的做得来吗?你能做到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喜怒不形于色吗?皇后,可不仅仅是一顶高冠一身霞衣就轻轻松松过一辈子的!” “孩子,皇祖母也不是无缘无故突然就变了心性不喜欢你了!”本是沉声厉色的太皇太后也忽然放软了语气,凝神看着易无忧,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里似是还含了泪,“只是,你真的不适合做这后宫的主!你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左拥右怀吗?你不能!你若是能,当年他娶了嘉儿的时候,你就不会走!” 听着两人突然就软了下来的话语,易无忧的心中一阵慌乱,不停地绞着手指,来回看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眼眸,咬紧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她的确不适合做皇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夏侯沐妻妾成群、环肥燕瘦围绕左右! “孩子,你确定你真的能在这个宫中过一辈子,不觉生厌吗?一辈子高墙阻路,守着这四方城吗?” 一字字清晰异常,传进易无忧的耳朵里,惊了她的心。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眸愣愣地盯着刚刚出声的太皇太后,不确定地问出一句话:“皇祖母!您……您是什么意思?” “无忧,难道你要皇上为了你废了后宫吗?还是要皇上为了你荒废了朝政?”锁定她的眼眸,太后忽然惊雷般地来了句,“母后求你了,离开皇宫,离开皇上吧!” — 话说一个老太太+一个半老太太=杀人于无形! 卷六 第二十一章 蓬门始开语佳期(完结章) 惊魂一般僵住了身子,易无忧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后已露出满眼乞求的神色。这,才是她们俩今晚来的目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就是要让她离开皇宫;要她离开这个“她生活不下去”的四方城! 等了半天不见她没有任何的动静,太后忽然顺势跪了下去,满脸悲戚拉住她的衣袖:“母后求你了,好不好?” 已是看不见一切的事物,易无忧只是那么茫然而无焦距地睁着双眼, “皇祖母也给你跪下了!”说着话,那个万人之上,尊贵无双的太皇太后已然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一声瞬间苍老了的声音,稍稍拉回了易无忧的心神,缓缓凝神看着跪在面前——南夏王朝地位最高的两个妇人!隔了半天,却是忽然抑制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笑地摇摇欲坠,眼泪婆娑! 当年,进他夏侯家的门,是他夏侯家的主意;如今,要赶她走,也是他夏侯家的主意!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易无忧真的就是任由他夏侯家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一颗棋子吗? “皇祖母,母后,究竟在你们夏侯家的眼中,我易家人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按住疼痛压抑的心口,易无忧委顿着身子沉声问,“朝臣?姻亲?还是到底,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你南夏夏侯家天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昏暗的屋子中就只烛光摇曳,忽明忽暗,让易无忧那写满沉痛的脸面看起来也是忽明忽暗,可眸中却是闪着亮如繁星般的点点光芒,逼视着、逼问着跪在地的两位长辈:“扪心自问,我易家有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们夏侯家的事?难道就因为你夏侯家是皇族,就得让天下人为了你们而拼了命吗?你们是不是非要逼得我易家灭族,才心满意足?” 似是浑身的气力都用来问出这番话,话音一落,易无忧腿脚一软,就那么跌坐了下去,喉间发出的微弱“嗬嗬”声,让人听不真切究竟是笑还是哭! 眸中泛起满满的惊异,太皇太后和太后对望一眼,又缓缓转向手撑地面,脸面朝地双肩不停上下起伏的易无忧。 她这是怨?还是恨?为何以前都不曾发现,她对夏侯家居然是有着这么多的怨言?还是本就有着怨恨,都是隐忍不发,而此时被一阵紧紧地逼迫后,一股脑排山倒海般地爆发了出来? “若真是如此,那就更不能让她留在宫中了!”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瞬间根深蒂固般扎在了太皇太后心中,定定地看着易无忧,一时间老泪纵横,语气坚决:“你今日若是不答应,皇祖母和你母后就一直跪在这里,跪到你答应为止!” 缓缓抬起头,烛光摇曳下一张被泪水胡乱了,苍老的脸出现在眼前,那眼神果断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定定地看着那双虽是老了却未浑浊的眼眸;看着那皱纹满面的脸,易无忧的心中无法控制地涨满了酸涩!曾经,眼前的这个祖母是多么慈祥和蔼的面目,可此时,却让她觉得有些狰狞恐怖!是不是在宫里,只要是能活到这把年纪的,都会有这这么狰狞的一面? 从前,只是知道皇宫是个会让人心灵压抑到扭曲的地方,知道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此时才真正体会到它的可怕尤甚洪水猛兽!如果真地活到太皇太后这把年纪,是不是自己也会变成她此时的模样?翻脸如翻书! 绵里藏针?口蜜腹剑?喜怒不形于色?好像,她还真的做不到! 撑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凸出了苍白倔强的骨节。良久,易无忧缓缓松了紧攥的手,对着眉头紧皱满脸乞求神色的太皇太后展颜一笑! — 京城东去五百里之地,有奇山云梦高插入云,素有“南夏第一奇山”之称!云梦山层峦叠嶂,景色秀丽、气象万千。常年云雾缭绕,细雨霏霏,让人更觉如幻梦仙境!山中珍禽异兽良多,亦有许多其他山中采摘不到的珍贵草药。可因为此山的险峻,到无人敢独自上山,而那些名贵药材往往都是生长在绝壁之上或是深谷之中,采之不来弃之可惜,因此每年都会有不少医者成群结队去往山中采摘草药! 然而云梦山闻名于南夏,并非因为它的奇秀和那满山的珍贵草药,而是因为传说佛祖曾现金身于山中普觉寺,虽是一现即逝却是让这本是默默无名的普觉寺名动了天下,一年四季香客不绝,成了南夏香火最为鼎盛的一座寺庙! 山脚下,上去普觉寺必经之道旁,有家茶肆。地方虽然不大,却是宾客络绎不绝!要去山上拜佛的香客们,行到此处便会进去歇歇脚,喝些茶。店主一家,是又当老板又当伙计!虽是小本经营,却也每个月都能赚上一些银钱! 而每年的春季,便是这店主一家最欢快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接待不少拜佛踏青的富人家,小气些的休息够了放下茶点钱便走;而那些出手阔绰的人往往会多给些小钱,有人是为了显摆;也有人是行善积德!隔三差五地还会出现背着竹篓三五成群的人堆子,都是结伴上山采药的医者。 店主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在茶肆里当掌柜的,忙的时候也兼做跑堂。店主家的婆娘和女儿在厨房里负责烧茶做些茶点,而儿子就做了小二,负责端茶递水! 如同往日一般,那小二笑着脸吆喝着嗓子送走了一批上山采药的医者,转眼就见一个灰袍的俊逸和尚背着竹篓子笑着朝他走来,和尚的身边是个荆钗布衣眉目清秀的女子,也正漾着能感染众人的笑意。 见两人走近,小二忙不迭地堆满了脸上的笑意迎上去:“哟,大师,居士,你们这都去了镇子里回来了?来,来,快坐,我去给你们沏茶来!您二位稍等啊!” 擦干净了桌子,小二甩手将抹布撘到了肩上朝屋内走去。三年前,山里住进了一个面目俊秀的和尚,身边还跟了个清秀的姑娘,当时小二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出家人不进女色,可这个和尚却是和这个大姑娘一起住在山上的,而且同进同出一点也不避讳。每个月两人都会去山下的镇子里采买些生活用品,顺便将一些草药和药丸拿去药铺子里变卖。回来时,也总会在他们这茶肆里歇会儿脚! 终于在第四次进了茶肆歇脚,在小二那依旧惊异的目光中,荆钗布衣的女子笑指着和尚对他说:“这和尚是我师兄,你叫我易静居士就行!” 虽然这话让人难信,可不知为何,小二却毫不怀疑,深深地信了她的话!就这么过了三年,这一家子也便和这师兄妹俩熟悉了起来!师兄妹俩会送一些强身健体防病药丸子给店主一家子,而逢年过节地店主一家也会给这师兄妹俩送些点心作为答谢! “大师,居士,你们的茶来了,二位慢用!”取了茶水和茶点放在两人桌上,小二笑着招呼,转眼又见几个背着竹篓子的人走了过来,立马笑着迎了上去,“哟,几位是上山采药的大夫吧?要些什么?” — 本已冷静了下来的茶肆顿时又热闹了起来,趁着等茶水的功夫,几个医者闲聊了起来。 “哎,我听说赋税要减了,说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虽然是压低了却连邻桌都能听清的声音,有着一些洋洋得意的味道! “新皇登基?润安帝都登基三年了,还叫新皇登基?”不知哪个大嗓门,忽然回了这么一句。 偷瞄了四周一圈,原先说话的人那洋洋得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孤陋寡闻吧?润安帝退位了,把皇位传给了康宁王,也就是如今的康宣帝。” “是不是真的?” “润安帝顶多才做了三年的皇帝吧?” “就是就是,听说当年他还是抢了太子的皇位。到手的皇位,就这么不要了?” 七嘴八舌,一时间有些嘈杂! “当然是真的!你们忘了?我姑父可是给太守做师爷的。”声音中的得意又增加了几分,“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就这两天,就要公告天下啦。听说呀,润安帝出家做和尚去了!” “连这个你也知道?” “和尚?有皇上不做去做和尚?我说这润安帝的脑子,是不是有些不好使?” “不止呢!就连他后宫里唯一的一个林妃,也跟着出家做尼姑了!” “哎,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润安帝三年都不曾立后吧?” “嘿,我看润安帝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身子有问题吧?” 几个人的声音虽然是压低了的,却还是不免传进别人的耳朵。 “几位客官,你们的茶来咯!”小二的吆喝声,让几个人顿时停下了那些小声的议论。谁也不曾注意到,隐在小二的吆喝声中,一声闷哑的哐当声几不可闻! 荆钗布衣的女子急忙将倒在桌上的茶碗扶正,可那已经翻泼洒了一片的茶水,挣脱了桌沿的束缚,如线一般淌到了她的衣裙上,顿时湿了一片。 “和尚,是不是真的?”不去管那依旧滴答而下湿了衣衫的茶水,荆钗布衣的女子眼望前方,茫然而不确定。 “我可成天都和你呆在一起的,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喝完了茶碗里的茶水,和尚斜着眼看着她,唇角的笑却不自觉地深了,“茶也喝完了,也歇好了!走吧!” — 和尚,便是那个温和俊逸,总让易无忧觉得要成佛的了尘和尚!荆钗布衣的女子,便是那个一心想要做和尚师妹的易无忧。 三年前,在太皇太后和太后恩威并施的压力之下,她最终还是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夏侯沐! 把诗画的骨灰从那竹园子里接回后,她打着回易府看望易夫人和拜祭易相的幌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的时候,只将一封书信放在了易府她那小楼的书桌上!信上只寥寥数语: 夏侯沐,我真的无法在这个皇宫生活下去! 你给的,我要不起;而我要了,你给不了! 既然如此,不若两两相忘! 而后,她便跟着这个似是早就有所预料,悄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和尚,来到了这座佛门圣山,过起了隐居一般的生活!她不诵经,也不念佛,只是每日闲来无事的时候,一遍遍地抄写着那些经文!久而久之,心,真的静了下来! 她也曾经笑着和和尚说:“和尚,你的话也有不准的!看,我还是做了你师妹!” 对于她这样的话,和尚是置之不理,只摇头笑笑! 虽然,夜深眠浅时,也时常会觉得迷惘茫然,心绪烦乱,可最终还是平静地过了这么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让她真的明了了一件事——在夏侯沐的心中,她终究不是最重要的! 然而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的心却是一阵震颤,失手掉落了手中的茶碗,翻洒了一片!他退位了?出家当和尚了?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此时的心中是个什么感觉,五味杂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背着竹篓子,心不在焉地走在边草已绿,腐叶未清的小径上,易无忧不知道心该往哪里想!他不做皇上了,是不是说他为了她而放弃了江山?可是,他去做和尚了是什么意思? “今天出门时,你院门没关吗?”和尚的话,难得地有些不快。 神游的心思猛地被拉回,易无忧却不曾发现和尚口气的变化,脱口说道:“哪有?我明明……”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仰起头,山径尽头,竹屋院门果真是敞开着的。门边,双手抱胸的紫衣人懒散地斜倚着,唇角勾着的那抹似笑非笑的慵懒笑容,让易无忧霎时有些恍惚,似是回到了十年前的云幽城。 十年前,见他的第一面,他也是一身紫衣,唇角也是勾着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也是那么似是不在意却深深地锁着她的眼眸! 十年!原来都已经十年了!十年来,不曾轰轰烈烈,亦无山盟海誓,只有沉积了这么多年的浓浓情意,如丝般缠绕在心头!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脑中悠然闪过这么一句诗,荆钗布衣的女子垂了眉眼,百感交集缓缓摇头,良久再抬眼,迎上那深邃含笑的眼眸。瞬间,翩然着粉蝶的脸颊满布笑意深达眸底,如雨后初霁、破云而出的红日般明艳照人,灿烂无双:“和尚,原来,我真的做不成你师妹!” — 全文完 — 话说,终于完结了!亲们,偶好激动哈~终于完结了!55,激动地要哭了! 有没有亲愿意写个读后感啊,评论啊啥的咩? 话说还有两个人的番外! 林嘉篇——前尘不共彩云飞(上)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打坐在韧如丝的蒲团上,我已不知是第多少次诵念这观音大悲咒,右手一下下敲击着木鱼,而左手中的佛珠也不知转过几次轮回。心静,无丝毫杂念! 以前的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伴着这青灯古卷,如此虔诚地诵念经文!更是从来不曾预料到,我林嘉会心甘情愿地舍去满头的青丝,斩断满心的情思,而成了如今的女尼静心!前尘旧梦无法忘却,我只要心静即可! 只要,心静,即可!然而事实却是,我心已死!真的死去,即便是妙手回春的大罗金仙也救不回。那些过往,俱成过往云烟如他人事! “静心,林施主看望你来了!”师傅柔和的声音忽然缓缓响起。 停了诵经,停了手中的动作,我缓缓开启眼睑。耳听着稳重的脚步声近来,停在身边。余光瞟见一团阴影,我却不曾起身,带笑岂唇:“林施主,近来可好?” 身边的人重重一声叹,从那叹声中,我听得出是深深的无奈和惋惜! “嘉儿,可还习惯寺中的清冷?习惯这里的清淡素斋?”爹的声音,是那么地不确定。 可我却有些想笑:“习惯,怎会不习惯?一切都很好,施主放心!贫尼如今已是佛门中人,那俗家姓名,望施主以后莫在唤起,唤贫尼静心即可!” 谁生来就习惯锦衣玉食?又谁生来就习惯贫穷疾苦?只要有心为之,就不存在习惯不习惯的说法! “唉!”又一声重重的长叹响在耳边,顿了片刻,爹的声音才再响起,“爹真的想不到,会是如今的局面!更是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 “其实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不是吗?是我看不透放不下,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佛门还能收我,已是大幸!”我淡淡地说着,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如今,我看透了,放下了! 从润之突然失踪,从阿渲突然即位的那一刻,我就看透、放下了所有,突然明白了爹说的那句“你根本就斗不过她!就只皇上心里根本就没你这一点,你就输了全部。”是啊!那时的我,的确不明白。我只想着,只要那个女人不在润之身边,我就总有一天能夺回润之的心,毕竟,我和他有着近二十年的感情! 可我不曾想到,为了那个女人,润之居然能舍了天下江山!那一瞬我震惊了,而后便是难以抑制的心痛,最后便是痛死了心!我不明白,那个女人有着什么样的魔力,能让润之连皇位都愿意拱手让人!至今,我都不明白! “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到底,我哪里比不上她?润之为何会爱她爱地那么死心塌地,无怨无悔?”我只是想知道答案,只想知道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爹不言不语,隔了片刻却是跨过两步走到了我面前的香案边上,伸手从香炉子里捧了一捧香灰蹲在我面前,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我。 盯着爹手中的一捧香灰,我有些疑惑,不明白爹到底是要最什么,就见他忽然曲起手缓缓收紧,握成拳再用力收紧!看着那点点香灰慢慢从他的手中掉落而下,从他的指缝拳眼挣扎而出,我心中似乎有些明白。 “看见了吗?本来是一捧灰,此时只余下这么多!”爹展开手,慢慢说着,“这就是你和易姑娘的区别!她不强求,懂得放手。而你,却总是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紧抓不放最后的结果就是失了所有!” 看着爹手心那个被挤压在一起变了形状的香灰,我有瞬间的愕然!就听爹继续说着:“嘉儿,即便你是爹的亲女儿,爹也不得不承认,你究竟比不过她。因为她能心怀天下百姓知轻重,而你永远只守着头顶的一片天,只争脚下的一方土,总是看不见远处的东西!这,便是你和她最大的区别!” 这,便是我和她最大的区别? 爹走后我一直默念着他的话,细细地品味着。许久后才起身走到秋风萧瑟的院落中,看着那满地的飘零落叶,拿起门边的扫帚一下下扫去那已铺满地的黄叶。 “沙……沙……”一声声响过,那扫帚似是亦扫在我的心头,划过一道道细浅的伤痕,竟然还有着一丝痛! 原来,我的心还不曾死绝,竟然,还会痛!然而,我却知道,我的心痛和润之没有关系,而是因为那个女人。 我真的不愿去承认,我居然会输给——一个痴儿! 一直以来,她在我的心中,就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儿! — 不记得是多久之前,当听说润之娶了妻,还是娶了易相家的痴儿,我惊呆了!我不明白,润之他何以会答应去娶一个痴儿为妻?可随后我便释然而笑,应该是因为易相的身份吧!娶就娶吧,等我回去了,我也要嫁给润之,我和润之十多年的感情,还怕了一个痴儿不成? 那时候,我从来没想到,就这个痴儿,毁了我和润之的一辈子! 好不容易在师傅那儿熬到了年末,我匆匆赶回京城。我要要去见润之,也想看看他娶回家的那个痴儿!易相家的痴儿——易无忧!知晓了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哑然失笑,易相还真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女儿会是个痴儿,所以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一个痴儿,何来忧愁? 回去京城的路上我遇到了阿渲,他是润之的亲弟弟,润之很是疼他,连带着我也挺疼他!可此次我却从他的口中知晓了一个让我万分震惊的事情——那个痴儿,她不痴了! “三哥给我信上说我那三嫂是天上有地下无,前所未见的一个机灵人儿!可我总有些不信。一个痴儿,即便是恢复了心智,即便是机灵了,也不见得会是前所未见吧?还是天上有地下无!哎!”坐在颠簸的马车中,阿渲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他的语气中满是怀疑,可我却感觉地出那深深的好奇和期待。 “回去见了,不就晓得了?是痴傻还是机灵,一见便知!”看着阿渲噙着一抹笑意的眼睛和满脸的顽皮神色,我笑着一说! 没想到,阿渲却忽然一叹,向我看来:“嘉姐,其实我觉得,你是该嫁给三哥的,你们从小到大,青梅竹马,谁都会认为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听说三哥小的时候生过病,还是你帮着治好的呢!我看呐,父皇一定是老糊涂了,才会赐那什么狗屁的婚!” “没规矩,哪有你这么大的胆子敢骂皇上?”虽然是嗔骂了阿渲,我的心里却难掩欣喜!原来,大家都觉得我该嫁给润之的!那么,那个痴儿也就不足为患,即便是她恢复了心智又如何? 然而想着阿渲刚刚的话,我心中却忽然闪过一丝不安!润之,似乎挺喜欢那个痴儿!我可还从来不曾听润之那样夸赞过一个人呢! 天上有地下无?前所未见的机灵人儿?我心中暗笑!我倒要看看,一个恢复了心智的痴儿,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儿的机灵模样!居然能得到润之如此的夸赞! — 进宫的那天,我精心收拾了一番,特地穿上了爹带回来送我的那件白裘,纯洁而不失高贵!看见润之的时候,我兴奋地走过去挽了他的手,虽然他不曾推脱,可我却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快地让人捉摸不住。忽略的他的表情也忽略我心中瞬间的黯然,就见润之的身后,马车里缓缓走出一个人! 那一刻,我心中忽然有些失望!润之就是娶了这样一个人吗?还被他自己夸上了天?一身素淡的衣衫毫无贵气可言,满头青丝就那么随意地梳拢,连发髻都不曾梳理!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眸子也是那么的安静,似是什么也看不见一般!明明还是个痴傻的模样,哪里有丝毫的机灵气? “这就是易相家的小姐吗?”挑眉看了那个痴儿一眼,我甜甜一笑看着润之。我可不愿叫她一声润王妃!润王妃,这个称呼可是留着以后别人来称呼我的。 然而我不曾想到,润之还未答话,那个面无表情的痴儿却忽然笑着来了句:“是啊,我就是易相家的小姐!” 瞬间我有些错愕,那灿烂的笑容让那本有些死气沉沉的脸忽然活了起来,眸光灵动似乎还有些满不在乎的意味!我不知道她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晓得润之也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感到错愕,连说话都有些吞吐。 不等润之的话说完,她忽然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的话径自离开,一点规矩都没有! “润之,这就是你娶的润硕王妃吗?真是没规矩。你也就这么由着她?”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可我知道她一定能听得到!我就是要让她听到,让她知道,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么没规矩! 接下来让我更加奇怪的是皇后和太后似乎都很喜欢她,而且是那么护着她。突然之间我想让她出丑,想看看她是如何面对她是痴儿这一事实! 然而,她依旧还是那么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居然直接承认了她以前是个痴儿。不仅如此,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接过她的话!她把别人的羞辱都当成了身外事,叫我如何继续下去?继续羞辱下去,那就是我不知礼数,我可不愿在太后和皇后面前留下些不好的印象! 一整天,我都粘在润之的身边,开始的时候润之有一刻的排斥,随后便也放开了那些拘束!我虽奇怪,却也欣然!我想,润之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他已娶亲。我也要让那个痴儿知晓,我和润之的感情有多好,我想,她应该知道了我和润之的关系! 可一整天,那个痴儿都是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连看都不曾看润之一眼!我心中窃喜,她和润之之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一场政治婚姻罢了!终有一天,我会把润硕王妃这个位置抢来! 宴散之后,和润之话别时,我问他以后还能不能去润王府看他?他笑着说行。而我再问了一句我这么跑去会不会遭人闲话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一声压抑的低笑。顿时之间,润之那笑着的脸上闪过愠怒,匆匆和我道了别就钻进马车!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我有些不明白,可似乎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让我有些不明白!润之看似未变,可我却忽然觉得他离我远去! 我那时候不知道,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我和那个痴儿之间的战争前的一幕序曲而已;我那时候也不知道,那一整天润之所做的一切,只因为他和那个痴儿在冷战,只是为了气气那个痴儿,让她不要那么不在乎他! 我只晓得,那一天,那个痴儿给了我许多震撼!天上有、地下无?似乎真有那么点,还真没见过像她那样的,那样没规矩、不知礼数的!而从那天以后,那个痴儿那灿烂的笑容和灵动而满不在乎的眼眸,如魇一般缠上了我,一步步逼得我要发疯一般!我讨厌她那双眼睛,真的讨厌到了极致! 那时候,我也真不曾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已悄然改变,我任性地以为我和润之还是以前一样,而他也会如我预料的来娶我过门。我任性地一步步追求着我的痴梦,心无旁骛地编织着我的痴梦,直至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 啊!更了更了,让亲们久等了哈~抱抱~ 难得放个几天假,去购物了,所以更新比较慢了~ 话说,第一人称写有些不习惯啊!话说,林嘉一开始还是个好孩子的哈~ 林嘉篇——前尘不共彩云飞(中) 而后的事情让我一次次感到震惊,让我对那个痴儿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屑变成了惊讶最终衍变成了敌对!爹出事的那一次,我和娘都慌了,特别是皇上下了禁令,我和娘更是焦急如焚,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润之,在那个时候只有润之才能帮到我。然而去了王府我才知道润之去了皇宫,而府里只有那个痴儿在!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还是让人去通传了她,虽然我不指望那个痴儿能帮上我,可至少她能带话给润之!我没想到,那个痴儿二话不说带了我去皇宫。那时候,我的心中没来由地忽然窜过些许感激之情!可结果依旧让我失望。 我没想到,我前脚刚进家门没多久,他们就来了。看见润之的那一刻,我强撑的坚强终于崩塌。奔进他的怀中,忘我的哭泣着,我忘记了所有,我只知道那一刻,我只想在他怀中尽情哭泣,让他知晓我的彷徨无助!可是,他并不曾像以前一样轻拍我的后背,我感觉到的却是他微弱的推拒,微弱到几不可觉。心里一怔,我才想起来,可我依旧还贪恋他的怀抱,娘的声音忽然拉回了我矛盾的心。离开润之怀抱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那个痴儿的眼中,若有似无的一抹讥笑,而后便又是那满不在乎而随意的笑容!我一直不喜欢她那样的笑。直到今天,我依旧不喜欢那样的笑和她那样的眼神!没有理由,只是单纯的讨厌! 然而不喜欢归不喜欢,她却真的救了我爹——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爹的脾气我很清楚,他倔起来的时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认定了自己没错,那就肯定不会低头!我不知道那个痴儿跟爹说了些什么,我只晓得爹回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重重一声长叹扶上我的脸说:“嘉儿,有些事强求不来,不如尽早放手!” 我不明白爹话里的意思,疑惑地笑问:“爹,什么意思?” “算了,没什么。只需记得爹的话就好!”我看得出爹眼中的矛盾和担忧,却不知是为什么。那之后的很久,我才明白了爹的话,可那时,我已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我已然废了那么多的精力,怎会轻言放弃?怎会让自己输给一个痴儿?我林嘉,绝对不能落人口舌,遭人是非议论! 爹戴罪立功,领命收复云漠城,而润之也受命做了先锋,我缠着爹让我随军行医。爹扭不过我,只能答应。我要让润之知道,我能不畏艰险陪着他出生入死,同样也是要让那个痴儿知晓我对润之的心! 借着感谢那个痴儿的借口我名正言顺地走进了润王府。我不知道她到底晓不晓得我和润之的过去,但是我却知道润之一定不会对她说,而这一次我要让她原原本本地知道所有!此次,谢恩是真;示威也是真!可我却未曾料到,她说了第一句让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话! “王妃似乎不喜欢我?”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所以我想知道当我问出这句话来是她会是如何的尴尬,会是如何地遮遮掩掩。 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慑住了我的心魂,还是那平淡无波的话语,却似乎带了些许的笑意,她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林小姐于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顶多也就是我夫君的旧友。既然是陌生人又何来喜欢与不喜欢的说法?” 我从来不知道,世上居然有人会如此直白地说话,她似乎真的不仅仅是没规矩那么简单!只是她觉得无所谓,太多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那么地无所谓!那么,润之在她心中也是无所谓吗? 出征的那天,我看见在城门口润之一路和她说笑,那样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还有我的心!相处这么久,润之似是从来就不曾给过我如此灿烂真心的笑容!而那个笑容,也成了这一生,我看到过的,润之最灿烂的笑容! — 一路上,润之都是寡言少语,有时候即便是我和他说话,他也是心不在焉地爱理不理。我心中隐约明白其中原因,却还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担心战事。战场之上,润之入阵杀敌勇猛异常,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我的心,也因此一点点沦陷,越陷越深。我林嘉,要嫁就一定嫁给这样的人中龙凤! 我不知道润之如此地勇猛,只是为了尽早结束这一战而后回去那个痴儿的身边。我更不知道,这一场仗,改变之后的所有!快地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休战的那天,我在润之的帐中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他。乌衣八骑却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地走进来,不请安不问礼径直走到润之身边,俯身耳语!哐当一声脆响让我的手一抖,我想我一定扯了他的伤口,刚要询问却见润之蹭地站了起来,闪身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个摔碎在地的茶碗! 等我在爹的大帐中见到润之时,他垂首跪在那里,而爹却是一脸愤怒:“你这是临阵脱逃知不知道?是死罪!” 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脱口问:“爹,怎会回事?” 可他们谁也不曾理会我,隔了片刻润之沉痛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元帅,这一战,已然是胜利在望,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无所谓!可是,她若少了我,肯定过不去!” 我不知道怎么了,却模糊地猜测到,许是那个痴儿出事了!而后在我震惊中,润之领了军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的身上可还有着伤呢,这么打下去可是雪上加霜!可,这是军法!我只能咬住喉间破碎的哭声,止不住地流着泪看着他被打完。 看着他趴在那里血迹斑斑的衣衫,听着他沉重隐忍的喘息,我的心痛到无法呼吸,伸出手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去检查他的伤势!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颤巍巍站了起来,抱拳低哑着声音对爹说了句:“谢元帅成全!”之后,便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润之,你去哪里?”问了一声,我就要追出去,而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 转过头我就见爹皱紧了眉头,无奈地摇了摇:“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让他去吧!” “可是他的伤……”他的伤,我不放心。话未说完,爹再次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他有分寸,爹也有分寸!嘉儿,有些事,你勿需太执着!”那时,我不曾听清爹的话,我的心跟着润之一起走了! — 等爹打了胜仗回去京城后,一切已是天翻地覆。易相辞官,润之性情大变,变得冷面无情起来。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却听说了一个让我既高兴有惆怅的事情——那个痴儿,她又痴傻了回去! 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我该高兴不是吗?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却爬过些许莫名的悲伤!那个痴儿,真地痴傻了回去?我还没和她斗完呢!我可不要从一个痴儿的手中抢回润之来!可随即,我又被脑中忽然冒出的想法惹得一笑!管她那么多呢,只要我能抢回润之就行,只要我能嫁给润之就行! 我和爹说,若是皇上有赏,就让他赏了我和润之的姻缘吧!爹却被我的话吓了一跳一般,断然来了句:“不行!” “为什么?”我不知道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所有的人都觉得我该嫁给润之的,为什么爹却要反对? “他已经娶妻了,你怎能再嫁给他?”片刻后,爹软了语气,说出了他反对的理由。 我却哑然失笑,心里却喜滋滋地抱了爹的胳膊撒娇:“爹你放心,女儿不会吃亏的!我和润之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还怕他对女儿不好吗?他娶妻了又如何?听说,那个痴儿又痴傻了回去!莫非润之愿意一生一世对着一个痴儿也不愿娶我?” 过了半天爹都不曾说话,我以为他默许了我的请求,他却忽然硬硬地说:“不行!爹不能让你嫁过去!” 松了爹的胳膊,我转到他的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爹,女儿此生非他不嫁!若是嫁不成润之,女儿宁愿出家;若是爹要我嫁其他人,女儿宁愿去死!” 我看到了爹眸中的惊愕,良久后爹无奈一叹:“嘉儿,你这是自讨苦吃!” “不会,只要能嫁给润之,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再苦女儿也不怕!而且,我想,润之他不会让我吃苦!”我天真地回答爹的话,润之他是王爷,怎会让我吃苦呢?当时,我却不知道爹说的苦,与我理解的苦,根本就不是同一种! 随后,皇上真的赐婚了!我欣然等待着润之前来娶我,我终于要嫁给他了,几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可却让我等到了那个痴儿恢复了心智!我这辈子最后的事情,就是不曾亲眼见到那个痴儿痴傻了的模样! 那日,润之送我回府的时候,路上遇刺,我知道我成了他的负赘,惹得他还为我中了几箭!可好在,不曾伤了要害!扶着他回了府里,我忍着心中的痛,替他拔出了一支支的羽箭。润之不知道,可我却清楚地明白,我的手一直再抖!好不容易拔出了所有的箭,我长舒一口气,转头却见那个痴儿满脸担忧的看着润之! 不是傻了吗?居然眼中还能流露出那样的担忧?我真的很想笑!随即我却愕然,她,似乎不痴了!而后,润之眸中一闪即逝的欣喜证明了我的猜测。心中一窒,我顿时揪紧了心,然而就见润之强转了头,冷冷地来了句“你回去吧!” 我不知道润之为什么这么说,可我心中却是悄然爬上一抹无法言喻的窃喜!不管如何,至少,润之在我面前给了那个痴儿难堪,这就够了! 那样的喜悦延续了好几天,听说,润之连见都不愿见她,我想,我该去对那个痴儿示威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恢复了心智的,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晓了润之将要迎娶我的消息,可我却很想看到她颓然挫败的样子! 我去找了她的时候,她一直一声不吭,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我说的话,可是我却看得出她的不耐烦!见她要走,我一把拉住了她,继续眉开眼笑亲如姐妹一般同她说话,我想知道她被惹恼了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还会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眼见远处的假山后走来一个身影,我忽然心生一计,松了她的手。趁着她转身离去;趁着那个身影被另一大石挡住视线的一瞬,我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说实话,那一巴掌真的挺疼,我想我用了这样的苦肉计,润之定不会给她好脸色吧! 果然,润之满脸愤怒不由分说地就推开了她,看着她跌跌撞撞撞上栏杆的样子,我心中抑制不住地偷着乐,虽然脸上真的痛!我想,此时润之能为了我如此对她,若是我再使几次苦肉计,润之就一定会彻底倒向我了! 我欣然地看着她眸中的错愕不信变成了失望,最后却是深深地嘲讽!易无忧,你也有今日?原来,你也不能一直保持波澜不惊! 可随后,她却站直了身子忽然露出了笑,还是那么阳光灿烂如同我之前见过的每一次!看着她笑着脸一步步走来,我的心中忽然有些慌乱!在我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左脸上猛地袭来一阵火辣辣地疼痛,痛地我脑子都有些昏沉沉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听那个痴儿冷冷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我最不喜欢别人冤枉我。既然有人说我打了她,那么不打她的话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我这人,人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 — 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到死,我都不会忘记!这巴掌,这句话,推翻了我之前对她所有的看法!她并非什么都不在乎,她并非对什么都无所谓,只是她太过隐忍,她把什么都压在了心理!那一瞬,我居然有些害怕,如果她真的要和我抢,或许我真的抢不过她。她看似平和,却强势地让人无法估量! 然而那一刻,我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却超过了一切!我恨她,恨不得她去死!突然冒出的念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想着她毒辣的一巴掌,我任由自己的心中的怨恨发展了下去!从小到大,谁都不曾碰过我一巴掌,就是我爹娘,也都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而她居然敢打我?还打的那么重?她的一巴掌,可比我自己打的,痛了千百倍! “易无忧,我和你的仇,结定了!等我进了润硕王府大门的时候,就是我开始报复你的时候!”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我死盯着她的背影,心中立誓!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可我不曾料到,我等到进润硕王府大门的一天,却未曾等到报复她的一天!我成亲的那晚,她做了一件震惊了我;震惊了润之;震惊了满座宾朋,甚至是震惊了整个天下的事情——休夫! 洞房花烛,我等到的却是独守空闺!我想,润之是难以接受被那个痴儿给休了!他一定是觉得没面子,所以才不愿见我!我心中虽然失望,却不得不这么安慰着自己! 而那个痴儿,在我和润之成亲第二天走的,就那么走了,走地欢快愉悦,没有一丝牵挂!似乎先前的所有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府里的下人好像都舍不得她!她似乎也舍不得他们,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却只有一句能让我记得。 “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当她对着润之骂完这句话后,带着那欢快如铃的笑声消失在雨中时,我再一次震惊了!这个痴儿,真的给了我太多的震撼!不对,是这个女人给我太多的震撼!我一直对她抱着不屑的态度,一直把她当成痴儿,可她终究不是众人以为的痴儿! 那时我才发现,我对她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她时而清冷孤高;时而温和如水;亦会动手打人,此时又是脱跳泼辣。她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目?或许,还有着连润之都不知道的一面! 她走了,就那么潇洒地把润之拱手让给了我!我想,我的好日子终于来了,只要润之在我身边,我一定能让润之把用在她身上的感情统统转移到我身上来!我憧憬着我和润之的未来,却不知这才是我一生恶梦真正的开始! 她走了,润之留在了我身边。可润之的心,却跟着她一起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空壳!我知晓了这个事实,是在嫁给润之的一个月后。而这一个月内,润之都不曾和我圆房,甚至连我的房门都不曾踏进过一步!听我身边的丫头说,他一直住在初荷院——那个女人住过的院子里! — 话说,林嘉的番外真的不太好写啊~谁让她这么讨亲们的厌呢!哎~ 林嘉篇——前尘不共彩云飞(下) 一个月,我等了足足一个月,润之都曾踏进过我的房门一步!在这一个月中,我却在每夜听见断断续续呜咽的箫声。一开始的时候,曲调总是断断续续,似是刚刚学了这支曲子反复练习着!大半个月后,断断续续的箫声已然可以连贯成曲,虽不纯熟,却能让人听地明白,是我不曾听过的曲调!箫声凄然,如即将离别的痴情人诉说着最后的痴情! 我不知道府里有谁会吹奏这样的萧曲,可每日孤枕难眠时听着这样的曲子,心中无限怅然!终于在一日的深夜,当萧曲再响起时我踏着那如泣的箫声循音而去,踏进那个陌生的院落,我看见了屋内烛光摇曳下润之那凄然的神情,心中忽然闪过一抹伤痛。 他是那么地专注地吹奏着那支曲子,就连我靠近了窗边都不曾发现,直至曲终!余音绕耳,听之只觉心酸。我轻轻地脱口而问:“这支曲子叫什么?” “追风的女儿!”窗内的润之,也是随口回答了我。 随即,我俩都是一惊,呆呆地望着对方!看着他满脸的惊愕神情,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可眨眼间润之就褪去了满脸的惊愕,转而换上一副淡然:“你,怎么在这里?” 瞬间,我感觉到了他明显的疏离,心中不觉一痛。“追风的女儿,追风的女儿……”默念着这几个字,我霍然明了,心中先前的一痛顷刻之间转成了难忍的绞痛,痛地我忍不住蓄了满眼的泪! 追风的女儿?追风的女儿!她的人追风而去,他的心便也追她而去了吗?我争了、斗了,动用了所有的心思,如愿地嫁给他,却只得到了这具无心无情的躯壳吗? 润之,润之,你怎么如此对我?你怎能如此对待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的话还未曾问出口,润之那虽然轻声细语却冰冷毫无感情的话语再次响起,第一次那么深地伤了我的心:“你现在是王府的女主人,府里上上下下的所有都归你管!可唯独这个院子,请你以后勿再踏进!” “你为什么娶我?”心中腾地窜起一团怒火,我泪眼朦胧地怒瞪着润之,逼问着他。 我不曾想,他却是自嘲般地一笑,垂首抚摸着手中的那管萧:“遵旨而已!” 四个字,如同万剑般齐穿了我的心,让我呆愣在当场,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耳中,却依旧听见了润之酸涩无奈的一声叹:“如同娶她时一样!”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如何走回房的,天已近春暖,我感觉到的却是处处严寒!我的憧憬,我的梦,在刚开始时就丝丝厘厘地剥落崩塌,几近毁灭! 易无忧!忽然之间,我的脑中蹦出了这个名字!是她,就是她!就是她的出现,润之才会变成如今这副对我爱理不理的冷淡模样!润之,你的心追她而去了是不是?她若是死了,我看你的心还追谁去? 用力攥紧了拳头任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里,我在瞬间做了一个让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决定! — 然而不过几天后,润之却带回来一个震惊了府中上下所有人的消息——他被夺了王位,甚至被赶出了京城!整个王府都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可润之还同个无事人,好像被贬被赶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看到他时,他只对我说了一句:“你若还愿意跟着我,我们收拾了东西尽早走吧!你若是不愿跟着我……”他说这话时,我看见了他眸中明显的歉疚。 “我跟!贫富贵贱我都跟着你!”我说地斩钉截铁!他对我还有歉疚,也就是说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润之也只是先娶了那个女人而已,假以时日,我想我一定能把那个女人的影子从润之的心里彻底地驱除干净! 离开京城后,一路上我们行行停停没有固定的去处,几乎把这个南夏都跑了遍。润之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意,不再是那么郁郁寡欢。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那个女人给忘记了!润之许是因为被那个女人休了,才会记得她这么久吧? 最后,我们决定去北疆云漠城投奔我爹。到了云漠的时候,已然天寒,而阿渲也被皇上派来了军中。当着爹的面,润之只能与我同床而眠,但也只是同床而已!有的时候,我怀疑润之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毕竟我是个大夫!可每有此疑问时,我又忽然想起那个女人来。听说,她曾经小产过,也就说明润之他的身体是正常的,只是……只是他不愿…… 润之常会去找阿渲,我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心中一定是难过的,毕竟,本是高高在上而今成了一介布衣。换了是谁,许都难以接受! 我和润之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慢慢地他似是又变回了以前那嬉笑散漫的样子!我的心中难言地感到欢喜。可突然有一日,润之和爹从阿渲那里回来后,两个人都神色异常,我问了他们却谁也不说!那一晚,当看见润之又一次神情专注地翻阅着那个女人留下的手稿时,我和他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那个女人!他又在想她了。我以为他已经把她忘记了,可他依旧还是想着她!我也从来不曾告诉过润之,我已经找了人去杀了那个女人!或许此时,她已是一堆白骨伴黄土! 而后的几天,润之更是天天往阿渲那里跑!只觉告诉我,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去了阿渲那里,我惊呆了。居然,居然是那个女人!她……她不是该死了吗?我不是已经找了高手杀了她吗?为什么她还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觉得我要疯了一般。我声声质问她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她却忽然掐住了我的脖子。那么大的力气,真的想要了我的命一般,她眸子里瞬间迸发出的杀气深深地震住了我。我不知道,原来她怒起来是如此地可怕,像个恶修罗一般骇人! 我想,那时若不是润之出现,我一定死了!我杀她不成,却害了她表哥,所以她欲找我报仇!我看地明白润之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左右为难,然而最终润之还是一言不发扶起了我缓缓离去!这一刻,我有哭的冲动!润之终究还是选了我! 可随后的一夜,在满城惊慌的战鼓声中,润之火急火燎地把我从睡梦中拉了起来,我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跑进了厢房——只着了贴身的单衣,却看见那个女人双目紧闭地在床上躺着!而润之,居然开口求我救她!他求我?他居然求我? 看着润之那乞求的神态,我突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恨声而语:“好,现在只要你给我跪下,我立马就救她。” 如预料中的看见了润之眸中的错愕、愤怒和挣扎的矛盾,我却没有丝毫的退让,还是那么逼视着他。半晌后,在我的震惊之中,润之竟然真的缓缓曲了双腿跪在了我的面前!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多么希望这一幕不要发生。宁愿他抱着她去找其他的大夫,也不要他跪在我面前求我!骄傲如他,居然愿意为了这个女人给我下跪? 那一瞬,我忽然觉得我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他的这一跪,把我对未来还有的些许希冀全部打破,不留丁点! 那时,我才发现,嫁给润之的大半年时间,我所过的日子是那么地生不如死!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了爹所说的苦是个什么意思!才明白爹为什么会一次次地欲言又止!我放手了,我不要再那么生不如死下去! — 云漠的那一仗,听说是润之和那个女人同使了落日弓震慑了西宁军,不战而胜!满军将士都在诉说着那惊天动地的一箭,我却不信,我不信那个女人能入阵杀敌!那场仗结束后,那个女人又走了,不声不响地走了。在她走后不久,润之也带着他手下的那些侍卫走了!我知道,我和润之之间的所有,都结束了!那一跪,结束了所有! 我不曾想到,仅在不久后我就又见到了润之!彼时,他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将他送到我身边来的几个侍卫,也都是伤痕累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忍着泪治疗他身上的伤!看见濒死的他,我才发现,我一直都没放下过他! 可他一睡就是半年,醒来后,是那一脸的迷茫懵懂。见他醒来,我一时激动地悲喜交加,明明是笑着脸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可就听他含糊无力地问了句:“你是谁?” 他就那么失忆了,忘记了我,忘记了他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人,也包括那个女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悲伤,我却知道那是我的心里是无法抑制的喜悦。忘了就忘了吧,最主要的是忘记了那个女人!而后,我告诉他他叫夏润之,是我的夫君。而他身边剩下的几个侍卫,似是默许了我的做法!我想,他们是不想他回忆起受伤的事情吧!我知道,那里面一定是个惊天的秘密,可我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我和润之是不是能好好地过下去! 如我所愿,我和他真地很欢快地生活在了一起,虽然他依旧不曾碰过我!他说他不愿不明不白地要了我,如此对我不公平。说是等他想起了过去,或是等他心里真的接纳了我,再与我圆房!我接受他的做法,却不想他回忆起过去!我不要他记起过去的事情! 而后,我们阅尽山河百川,尽情享受了自然山水之乐!他的身体,也渐渐康复如初!和他一起又将南夏玩转了一番之后,我与他去了西宁。经过贝嘉草场的时候,润之的心情极好,他说他喜欢那一望无际的豪情壮阔,喜欢那样的天地渺渺我独尊的感觉! 我笑着说:“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他笑着回:“好!等我们把西宁游历一遍后,我们就来这草场逐水草而居!” 那一瞬,我被满满的幸福和甜蜜包围了!靠在他怀中,我想这就是我要的幸福生活!可我想不到,那却是我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幸福生活! — 我不曾料到西宁一行,老天又和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那个女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和润之面前!让我慌乱无措。遇见她之后,我发现润之变了,时常心不在焉地一个人发呆!终于有一天,润之疑惑地问我:“嘉儿,夏侯沐到底是谁?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如此耳熟?还有那天遇见的那个脸色有个疤的女子,又是谁?我觉得她给的感觉也很熟悉。” “你怎么知道她脸上有个疤?你去找过她?”连我都不知道那人女人脸上是道疤,他怎么会知道的? 润之的默认,让我的心再次无端的又乱又怕!若是润之记起了所有怎么办?若是那个女人找上门了怎么办? 然而那个女人真的找上了门,却是告诉我她不会和我争,只想知道润之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不知该不该信她,可还是告诉了她所有!不管她与不与我争,我都要让她知道这几年我对润之的不离不弃,而她却什么也没做。 没过两天,她却给我送来了喜帖,扬着一脸的笑意!昭端郡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样的身份的,却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说,我一定会去参加她的喜宴!我要亲眼看着她嫁人我才放心。 可当她踏出门的一瞬,润之忽然消失在了原地,挟了她越墙而去,我慌乱地喊着润之的名字,却听见了旁边诗画的冷笑:“你不用白费力气了,爷就算如今失了忆,总有一天会记起王妃来的。不妨告诉你,在我们姐妹几个心中,王妃就只有一人!” 我不知道这个丫头为什么这么肯定;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只认易无忧,可真如她所说,润之身边的丫头和那几个侍卫,似乎从来不曾叫过我一声王妃!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润之被贬的缘故,可真的就不曾听过他们唤我一声王妃!一直以来,他们都叫我夫人! 那个女人大婚的前一晚,我听到了悠远飘扬、若有若无的笛声,似乎正是润之吹奏过的那曲《追风的女儿》,刚想着我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用萧奏出的《追风的女儿》。惊讶地走到荷塘边,我就见润之正娴熟地吹奏着一管萧。 “润……润之……,你何时会……会吹奏这曲子的?”我知道我在怕,我怕润之已经记起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刚刚好像听到了这支曲子,我随口就吹奏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会的?嘉儿,我以前是不是会?”润之一脸的茫然,疑惑地看着我。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曾记起过去就好!他只是记得这支曲子而已!转念,我的心中又一阵黯然,他把什么都忘记了,却还记得这曲子?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晚润之不曾忆起过去,却在第二日,在那个女人错乱的喜宴上记起了所有!我更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那么狠心地一匕首戮在了润之心头。虽然痛心润之的伤,我却有一丝庆幸,这一匕首,应该是断了她和润之之间的所有吧! — 他记起了所有,却也掩藏了对那个女人的所有,悄悄地回到了京城,躲在了原来的润王府中。一路跟着他,我发现他变了,不是以前的夏侯沐,也不是失忆后的夏润之,他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我不知道他暗里做着什么,只能那么默默地跟着他。直到有一天皇上突然驾崩了,我才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他成功了,成功地登上了皇位,得知他登上皇位的同时,另一个消息也传进了我的耳朵——那个女人死了!服毒自尽,阿渲亲眼看着她气绝身亡!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我想,我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到头了,我匆匆地赶进宫。可看见的那一幕却又一次让我心寒——她没死,她没死!阿渲不都看见她气绝了吗?她怎么就没死?她没死,也就是说,我和她之间的斗争还在继续!我为润之付出了这么多,我不能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所有!我必须斗下去,而她似是也不准备再让! 在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面前的一番话,让我明了了她的决心!她说她给过我太多的机会;她说她能让我一次两次,绝没有第三次,我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那就斗吧!我已然斗了这么多年,还会怕吗? 可我刚准备好了一切准备与她长此斗下去,她却又一次悄然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润之曾封她为后,却在立后大殿上遇见了楚汶昊,遇见了那个在西宁叫她娘的孩子!我想,定是老天怜我,明白了我这么多年的苦心! 我以为润之终会立我为后,我等着他立我为后,可自那个女人走后,我连润之的面都不曾见过几次!我只知道,除了国事,除了同太皇太后还有太后娘娘去聊天说话,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呆在和阳宫里,陪着思懿公主夏侯云幽玩闹。因为那个女人疼爱那个孩子,所以他也疼爱,即便她是前太子的孩子! 我等了三年,等他想起在他的身边还有我在,等着有朝一日他会封我为后,课我等到的却是他退位而去,且是一声不吭、悄无声息!我不知道我在他的心里算什么!听闻了这一消息时,我瞬间瘫在了地上,连思考地力气都没有了!三年?他为什么让我盼了等了三年,最后却留给我这么一个残酷的现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天要如此捉弄我?忽然之间,我似乎记起了多年前润之曾恶狠狠地同我说过:“你派人杀她的事,我还没和你计较呢!” 润之,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故意如此折磨我的是不是?那一刻,我听到了我的心垂死的挣扎声,扑腾抽搐着却依旧逃不过死亡的命运。我的心,被我最爱的男人;被我爱了一生的男人残忍地活生生地杀死了。我忍辱负重,爱地没有尊严,爱地如此卑微,爱地担惊受怕。最后,这个我用了整个身心去爱的男人,连一刻施舍的温柔都不愿意给我,甚至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皈依佛门的那日,第一缕发,是我自己用剃刀剐下的!看着那四散在风中的碎乱发丝,我忽然懂得了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那一刻,我也忽然明白了润之为何会在皇位上稳坐三年,他是用了三年的时间去寻找那个女人。三年,五年,或许十年或许月余,找到了那个女人他就会离开那个皇位! 那一刻,我才承认我输了,彻底地输了!就像爹说的,我争什么?斗什么?润之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我!可惜,等我明白时,已是满心凄怆伤痕累累! 迟了吗?弄到了如斯地步方才明白,迟了吗? “静心,落雨了,进屋来别再扫了!”师傅那慈爱的声音,拉回了我悠长无尽的回忆。仰起脸,一阵微弱牛毛的雨丝轻扶上我的面颊! “哎,知道了!”应了师傅,我笑着收起扫帚朝禅房走去。 不迟!以后,不会再有那些痛彻心扉的苦楚缠着我了!因为如今,我明了了所有,看透了所有!往后不再有林嘉,世人所见的只有女尼静心。 只伴青灯只伴佛,勿念红尘勿念我! — 林嘉的番外.结束.(*^__^*)嘻嘻…… 不过总觉得写地不好~ 紫宁篇——谁言别后终无悔(上) 落日的余晖洒在鳞状的云端,片片霞光晕红了西半面天,热浪滚滚,灼人。伸手抹去额上的汗水,看着远处散布的房屋,我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回来了,在贝嘉草场上奔波了两个多月,我终于是顺利地回来了! “世子,趁着天色未黑,我们尽早赶回城吧?”身后的人声音中有着一些疲惫,更多的却是欣喜。 “不急,慢慢走吧!弟兄们身上多少都有些伤,慢慢走吧,免得再牵动了伤处。”任胯下的健马随意地向前行动,我一笑,再次伸手抹去额角的汗水。这么多天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 “是!”身后的声音异口同声地传近了我的耳朵,让我的心头禁不住生出些许豪气!此次贝嘉草场一行,让我立了威也得了弟兄们的拥戴,之前那些对我不屑一顾的人已然对我改变了看法。 爹和我说:“战场上,与你同生死共进退的,不止是你的属下,也是你的兄弟,他们把命交给你,你就要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和托付。打仗,定有伤亡,但是你必须让你的属下、让你的兄弟受的那些伤亦或是付出的生命,有所值。” “啾!”轻轻抽打了胯下的骏马,我压着笑踩着夕阳余晖带着我的兄弟们向伊宁城行去! 我叫楚紫宁,乳名唤作忆儿,远督侯楚汶昊的独子,十六岁零两个月带二十一天。 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爹让我独自带队前往贝嘉草场剿杀流寇!这是我第一次独子带队,第一次剿匪。第一次,便胜利而回,身后的兄弟虽然多少都负了些伤,却无一身亡! “驾!”心中喜滋滋的感觉已然蔓延到了我的唇角,扬起马鞭狠抽胯下的马,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爹,孩儿未曾给您丢脸!未曾辱没您远督侯的名声。古语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孩儿能陪着您一起沙场御敌,保卫我西宁疆土了。 其实,我小的时候,爹并不曾让我习武,只是教过我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以作强身健体之用。爹突然改变主意,让我研习兵书,是从七年前起。 七年前,我和爹一起去过南夏一趟回来之后,他就变了。不再那么宠溺我,不再那么护着我,不再只让我习文,而是把我送去了舅舅那里,和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一起习武,他也会亲自教我行军布阵。虽然我不知道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有那样的转变,我却依稀知道许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我至今都不知道,若再见她,还该不该再叫她一声“娘”,还能不能再叫她一声“娘”! 曾经,我叫过她三年的“娘”,我一直以为她是我娘,直到那年去过南夏之后,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美丽的谎言!一个爹和她都不愿戳破,却又不得不戳破的谎言! —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南夏的大殿,不会忘记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年,我九岁。爹带着我去了南夏,代表我们西宁去给他们的新皇帝送贺礼。去给南夏皇帝送礼的时候,爹把我交给了他手下的侍卫叔叔,让我在殿外等他,不许到处乱跑。我依言等着爹,可等了半天都不见爹出来。 仰起头,看着那个巍峨的大殿,却看见一乘软轿停在了殿外,随后,轿中走出一人,一身华贵的衣衫,还有被早晨的阳光照地金灿灿的金冠。看清那个人脸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拔腿就朝她跑去。我想,我当时一定跑地飞快,不然的话,那个侍卫叔叔为何不曾追上我? 可就等我跑了一半路的时候,她已经走进了那个大殿。我加快了脚步,跑到殿门口还没等门边的侍卫拦住我,我就用尽力气朝着殿内大喊了一声:“娘!” 是的,我看见我娘了,失踪了两年的娘!当年她失踪的时候,爹说,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我不知道什么叫她该去的地方,我只晓得她走了,她不要我了。我每天都吵着喊着和爹说,我要娘回来!可爹每次都只是抱着我,轻轻地说:“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忆儿还有爹不是吗?”每次听了爹的话,我都是窝在爹的怀中不停地哭,一直哭到没了力气睡着过去。爹一直在我身边,而她真的再也没出现过!我那时听不明白爹说话的语气,直到后来才明白爹和我说那些时是那么地无力酸涩。 我不知道我喊的那一声到底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只知道自我喊过这一声后,爹立马到了我身边拉住了我,一出口就骂了我。我不知道爹为什么骂我,我只晓得我看见我娘了,我要找我娘! 我挣扎着被爹束缚住的手脚,看着缓缓转过头来的她。喊地声音沙哑:“娘,我是忆儿,我是忆儿……”娘,我是忆儿,是你最疼的儿子忆儿,忆儿想你了! 我以为她会如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笑着抱起我说:“忆儿乖,娘不是回来了吗?” 可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连一步都不曾向前挪动过!我挥舞着手脚,想从爹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我一声声地叫着她,等着她走过来叫我忆儿。可我等来的,是爹的一句“你娘已经死了!”;等到的是爹重重的一巴掌;等到的是她毅然转了身用那默然的背影对着我。 那是爹第一次打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的那么用力!我不记得那一巴掌有多疼,因为当时我已经懵了,我只晓得我的耳中嗡嗡直响,连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呜咽着打嗝。我想我认错人了,她真的不是我娘,我娘不会看着我挨打的,我娘不会用那样的背影对着我的。 “爹,我娘……我娘,是不是真的死了?”从南夏皇宫走回去的时候,我窝在爹的怀里哽咽着问他。 过了半天,爹才叹了口气,不看我,却是抬起头看了天:“是,你娘已经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忆儿,你记住,你娘姓叶,叫叶紫,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么刚刚的那个是谁?她跟我娘长的一模一样,她脸上也有只小蝴蝶!”那时,我糊涂了,我听不懂爹说的话。 “她是她,不是你娘。你娘的脸上没有小蝴蝶,没有……”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我很小的时候,他哄我睡觉时的声音一样轻,“脸上有个小蝴蝶的,不是你娘!那只是一个梦,忆儿只是做了个梦,很长的一个梦而已!”也是后来,我才明白,爹的这句话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是梦吗?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越来越困,窝在爹的怀中不过片刻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娘了。我梦见在我院子里的那棵泡桐树下,我和她一人一张藤椅,睡在上面晒太阳,她和我对诗,“南来一只猪,面似铁玄霜。我爹不是猪,却是猪不如。”她的脸上一会儿有小蝴蝶,一会儿没有,忽明忽暗,似梦如幻让我看不真切…… 我想,或许真如爹说的,那是个很长的梦吧!后来,我问过舅舅我娘到底长什么样,她的脸上到底有没有小蝴蝶?舅舅却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我却发现,每次我问起这个问题时,舅母总是泪眼朦胧满目凄然,似是陷入了回忆! 舅母,看见了她,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只是那些事情,没人愿意告诉我。渐渐地,我也不再问起。是不是梦,都已不再重要,我楚紫宁,本就是个没娘的孩子! — “驾!”吆喝一声,扬起马鞭抽打胯下的骏马,趁着最后一丝光亮隐没前,我带着我的兄弟们穿过南门回到了这个阔别近三个月的伊宁城。 安顿好了手下的兄弟,我打马赶回了侯府,我要去告诉我爹我剿灭了那帮流寇回来了!府里的人见到我回来都很高兴,忙忙碌碌地为我接风洗尘。洗去一身脏污,换了干净的衣衫,我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准备去找爹! 出门的时候,奶娘却告诉我,爹或许不在房里。我一愣,抬脚向东厢走去。东厢,是我们远督侯府的一处老宅,自我七岁以后爹就经常去那里。以前,我不曾去过那里,七岁以后爹却经常抱着我去那里,爹说,到了那里他的心莫名地会静下来!渐渐地,我也发现,到了那里后心也会静下来,久而久之,东厢被收拾干净成了我和爹的书房! 刚进东厢的院门,透过打开的窗户,我就看见爹站在那里,背对着我,抬头凝望着一副画像。画,是七年前自南夏回来以后爹亲手画的,画上的人一袭紫衣,弯弓搭箭立于茫茫草场之上,眼神倔强却又透着些许柔和。画上,有爹亲题的两句诗——轻罗紫衣素容颜,草场桃花飞羽箭。 爹说,那是我娘叶紫——生下我便离我而去的亲生母亲! — 嘿嘿,话说亲们刚看开头,看到章节名的时候,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呢? 写的还是楚汶昊,只是想从忆儿的视角去看他~ 不想直接用楚汶昊的视角去写~(*^__^*)嘻嘻…… 墨把群重开了,群号:86352683,群名:墨粉盒儿统一敲门砖:墨 有兴趣的亲们,来吧!(ps:进来的亲们不要催文~怨念~) 紫宁篇——谁言别后终无悔(下) 跨进门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让我心中忽然也有些黯然。 “爹!”进门后我唤了一声。 “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爹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笑,却不曾回头看我,还是背负双手盯着娘的画像。 点点头,我的唇角微扬:“嗯,土林窝的匪子被我们一锅端了,兄弟们无一身亡!” “好,不愧是我楚汶昊的儿子,不愧为我楚家的子孙,不曾给祖宗丢脸!”爹转过身,眸中闪着丝丝光亮,重重地拍在我的肩上。 “嘿嘿……”听了爹的话,我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挠挠头,可心里却很高兴。爹很少会夸人,并不会因为我是他儿子而夸奖我,反而对我比对其他人更加严厉。我想此次,爹是真的很高兴。 可随后,我们父子俩之间又沉默了下来。爹的话本就不多,自七年前从南夏回来后,他的话就更少。 “爹又在思念娘了?”隔了半晌,我抬眼看向爹深邃的眼眸,低声问了句。 爹却不曾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伸手擂了我一拳,笑骂着:“你小子,还想窥探你老子的心思?” 爹的一句话又把我说地有些不好意思:“不……不是,我只是想,爹和娘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下人们也会和我说爹和娘的感情很好,可却从不曾听爹你同我说起过你和娘之间的事情!所以……所以……” “忆儿……”爹重重一叹,走过去坐下,“爹这一生杀人无数、手满鲜血,却不觉有悔,因为爹是为了保我西宁疆土。可爹这一生,也有亏欠的人。第一个就是你娘,一直以来你娘都陪着爹入阵杀敌,爹不曾让她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还累了她的性命;第二个,是你小姨,爹曾在你娘临终前答应过,会照顾好她的一双弟妹,可最后还是让你小姨死于非命;爹最觉得亏欠的便是你,从小就让你做了没娘的孩子……” “爹,你不欠我什么。”看着他满是歉疚的眼眸,我打断他的话,“有爹你在,忆儿不觉得少了娘。比起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我好了许多,爹根本无需自责!” 爹的脸上缓缓漾出一抹笑,缓缓点着头,“我儿子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嘿……”我一笑,片刻后才想起什么,抬眼看向爹的眼睛,犹豫了一阵方才问,“那爹说的,亏欠的第四个人,又是谁?” 眼看着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消散不见呈现一片茫然,我的心中随即爬过一丝了然:“是她吗?” 她——我知道爹一定晓得我说的是谁!我不知道爹为什么觉得亏欠她,自七年前开始,爹就不曾在我面提过她的名字! 其实,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只是听奶奶说过,她姓吴。那三年,我是那么地依赖她,却连的名字都不知道。爹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至今也都不知道,府里的人没人会跟我说起她。她,似乎成了府里的禁忌! 认识她的人,都夸赞她!舅舅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皇上伯父说她才思敏捷、机智过人;我那个温和端庄的皇后伯母却说她说心中悲苦从不对人言,说起她时是一脸的悲伤惋惜。其实,我也觉得她是个好母亲。然而想起那年在南夏金殿上发生的事情,我的心中却没来由地有些恨她! 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几年后我才晓得,我破坏了她的封后大典!皇后,她要做南夏的皇后!她为了那个后位,居然背弃了我爹,抛弃了我!我知道,当年她本是要嫁给我爹的,却摇身一变却成了南夏的皇后! 远督侯夫人自然比不上南夏皇后的身份!我庆幸我当年的无知破坏了她的一切美梦,那样爱慕虚荣的人活该有那样的下场!还有南夏的那个皇上,听说当了三年的皇帝便做和尚去了,在我看来却是便宜了他!我想若不是他,我那个“娘”根本不会弃我和爹而去。 “爹,你不欠她!”半晌不闻爹的回话,我知道我猜对了,心中却忿忿不平,“若说欠,那是她欠了我们父子的!我们楚家不欠她的,倒是她和南夏那个出家的润安帝欠了我们楚家的!” “忆儿!”爹缓缓站起,眸中起了一片惊疑,皱了眉头定定地看着我,“你……你心中,是否在怨恨她?” 缓缓捏紧了拳头,我知道我心中的怒火在一点点上窜,坚定地点点头:“爹说得不错,我恨她。恨她当年抛弃了我们父子,去做南夏的皇后。我倒很是庆幸当年破坏了她的封后大典,毁了她的千秋美梦!” “忆儿……”爹沉声唤着我,眉头已然拧成了结,眸却瞪地更大,“你当真这么看她?” 我不知道爹的面上为何会有这样沉痛的表情,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表示默认!我的心中就是这么想她的,她爱慕虚荣、贪图富贵,活该落得那样名利双失的下场! 良久,爹却忽然发出一阵苦笑,不停地摇摇头喃喃自语一般:“易无忧,我楚汶昊当真是对不起你!我以为我缄口不言不在忆儿面前提起你,他会淡忘了你。不曾想,却让他如此恨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我真的错了!” “爹……”我不明所以,爹的话,让我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当年的所作所为?爹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 — “爹,我现在长大了,我有权知道所有的事情!”一步步走向爹,我看着他渐渐敛紧的双眸,“当年,我不明不白地认了一个娘,也不明不白地恨了她这么些年。却不能总这么不明不白地下去!” 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散去了脸上的沉痛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当年,是爹求着她留在府中做你娘的!爹一意孤行,不曾征求她的意见,硬让她做了你娘!她本是不肯,可看你可怜就答应了。我却不知道我这样的做法,差点害了她一生!” “爹……”我睁大了眼睛,不愿去信,“是您求她的,她本不肯?是不是她故意为此,以退为进想要进我远督侯府?” “你怎会如此想?”爹皱紧了眉头,眸中似是闪过一丝怒意。 可那一闪而过的怒意却将我心中的怒火激了出来,脱口而言:“她后来不是还去了南夏,嫁了南夏那个润安帝,差点当了皇后吗?她先遇到了爹你,觉得爹你是侯爷,所以……” “那你知道她在遇到爹之前,是个什么身份?”爹的声音低沉压抑,眸中窜出的怒火看地我心头一惊,“楚紫宁,你断章取义,主观臆断,能成大事吗?看人看事不能只看一面,爹的手上也有着很多人命,那你说爹是好人是坏人?” “我……”看着爹逼视着我的双眼,我一时语塞缓缓低下头,心中依旧有些不平。可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真的将我惊呆了! “她本就是润安帝的妻子,因为爹的私心,因为你的可怜,她才答应了爹做你娘!她答应做你娘的时候,爹和她,可以说是仇人!” 震惊地抬起头,我望进爹满是歉疚的深邃眼眸!我糊涂了,我不明白。我的脑中一团乱,爹的话让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而在爹缓缓的叙述中,我似乎理清了大概! 当年,爹率军攻打云漠城,却因在攻城之时从城楼上射落在马前三尺之地的一支羽箭逼得不战而退!射箭之人为一男一女,便是她和后来的润安帝。那一箭,让爹想起了我亲娘叶紫!后来在贝嘉草场遇见她时,爹就想方设法把她带了回来,鬼使神差地软硬兼施地将她留在了侯府中,做了我娘!这一留,便是三年! 无亲无故,甚至可以说是仇敌之子,可那三年中她却将我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的对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矛盾挣扎,一团烦乱。我思念她这个母亲这么多年,同样也恨了她这么多年!此时听了这些,让我迷茫不知所措! “她就不觉得不妥?她就不怕润安帝会误会她的清白?”我满心疑惑,女子名节事大,这一点我很明白! 爹的脸上飘过些许笑意,转眼看向窗外:“她和润安帝之间的感情和信任,到底已经深到了何种地步,无人估量的出!她本是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因为对爹承诺,能在侯府抚养你三年已是不易。爹却不曾想过,为了润安帝,她能放弃她一生的自由!唉!” 爹最后的那声叹,同样叹进了我心里,让我困顿:“爹,我不明白!什么叫为了润安帝,放弃了一生的自由?” “当年在南夏,你破坏的是什么?”爹不曾回答我的话,却是反问了一句。 “封后大典!”脱口吐出三个字后,我却愣住了!皇后!她做了皇后,就意味着要一辈子呆在宫中,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生的自由!随即我的心中又升起些许疑惑,“润安帝若要封她为后,她还能抗旨不成?” 听了我的问,爹却是笑着摇摇头:“若是她不答应,润安帝怎会封她为后?她不愿做的事,也许就是搭上性命,她也不会去做!” 她放弃了一生的自由甘愿伴着润安帝老死在宫中,而我就这么破坏了她的所有?我当年的那一声“娘”究竟毁掉了多少的东西?润安帝信她,天下人能信她吗?我却不得而知!七年了,从不曾有过她音信,只在四年前从南夏传来消息说润安帝退位出家做了和尚! “爹!”心中不可抑止地爬上些许自责,我不知该要说什么,一时语无伦次,“我……那,娘和润安帝,他们俩……”虽然到此刻都还有些无法释怀对她的恨意,可内心深处我仍然觉得她是我娘! 爹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后脑:“勿需自责,当年爹也以为你那一声‘娘’毁了所有,可我却低估了润安帝对她的情意。他对她的情,竟然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抬起眼我就看见爹那深邃的眼眸比这星夜还要深沉许多,可那番话还是让我有些不明白:“爹是说为了娘,润安帝做了和尚?” “和尚?他怎么会去做和尚呢?做和尚,只是个说辞罢了!”爹的声音仿佛叹息一般,听之甚觉心酸,“爹一直觉得他雄心天下,野心勃勃,认为你娘为他这样的人,付出的一切根本就不值得,觉得他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娘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子。最后我才知道,我看错了。他为了你娘,能放弃江山放弃他辛苦得来的皇位,世上能有几个人可以做得到?到现在,爹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人,江山社稷和个人情谊,究竟孰轻孰重?” “爹,若是换了你,你会如何选?”突然之间,我很想知道,如果是爹的话他会如何选择! 爹一怔,渐渐地散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静如一潭水:“很多年前,她曾经问过你舅舅,一个人性命和整个王朝相比哪个更重要,而当时她的选择是牺牲自己保卫国家!” 这就是为什么舅舅会说她巾帼不让须眉的原因?而爹的话外音就是,他会选择江山社稷!听明白了这样的答案,我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黯然! 却听爹忽然又来了一句:“其实,爹很欣赏润安帝的洒脱不羁和我行我素!” “爹……”望着爹已然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隔了半晌,缓缓转身看着墙上我亲生母亲的画像。 猛然间,我突然发现了什么,疾步走去取下我娘的画像,凑在灯下细细地观摩起来。 片刻后,我转身盯着门口爹的身影消失的地方,悄声自问,“爹,我亲生母亲,还有那个养过我三年的母亲,这二人在你心中的分量,究竟孰轻孰重?” — 多年之后,当我将这幅画在爹的坟前焚化时,我依然不知道这画上的人到底是我的亲生母亲还是那个养了我三年的母亲! 我想,或许连爹他自己都不知道! 画上的人一袭紫衣,弯弓搭箭立于茫茫草场之上,眼神倔强却又透着些许柔和。画上,有我爹亲题的两句诗——轻罗紫衣素容颜,草场桃花飞羽箭。 我的亲生母亲叫叶紫,绰号“紫修罗”,一袭紫衣一张强弓,随夫出征名震西宁;对我有过三年养育之恩的母亲叫易无忧,舅舅说当年爹在贝嘉草场上第一次遇到她时,她也是一袭紫衣,手执长弓眼神倔强的模样! 我亲生母亲的脸颊,明净光滑,几近无瑕疵可寻;而我养母的左眼角下却纹了一支粉色的蝴蝶,舅母和我说,那本是一道疤。 就在那张画被烈焰包围时,我依然看地清楚——画中之人左脸颊上赫然有着一道虽然浅淡却清晰可见的墨痕! — hiahia~终于写完了~ 对于楚汶昊,偶不知道这样的结局算不算做残忍~ 墨很喜欢这个人,对他的喜欢不逊于沐,甚至在他刚出场时,墨对他的喜欢超过了沐,嘿嘿~ 很心疼他为无忧做的一切~ 通篇写下来,墨唯一能说的就是,爱情不讲道理,有时也遵循先来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