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 第1章 《苍鹰》 作者:柳残阳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 万里黄沙,覆盖在幽幽黑幕的面纱里,无边黑暗中,一轮明月,玉挂金钩般斜射在云穹里,缓冷轻风拂掠过沙丘顶上,沙砾轻缓移动着,朦胧的大地,仿佛覆上一层棉絮,隐遮着大野的神秘,远处,白烟冉冉而上,漠野的夜是迷人神秘的,游牧在漠地的牧人,每当白天的酷热远逸,冷风徐来之时,在沙堆上,他们燃起了驼粪,喝着羊乳,灌着浓烈的酒,啃着烧烤的羊腿,随着胡茄唱出漠野的情歌,诉说着大野千古流传的古老故事,在芸芸故事中,“千巴里”的“阿诺都哪”之墓最为广为流传……“千巴里”有神水之名,它的夜是迷人的,那一流清泉涌流,被漠野誉为生命之泉的小湖,是客旅必须之路,骆驼铃客,汉家儿郎,在行进途中,多在此取水打尖,这里曾有过风光繁华,也有过神韵往事,但是,飞鸟不渡,人烟罕迹,空留下神水依旧,往昔不复……那是因为“阿诺都娜”之墓,孤零零的仁立在神水之旁,自这座孤墓出现之后,再也无人敢登临此境了……冷墓孤坟,泉冷水冰,给这里蒙上一层诡秘色彩,这是个月圆之夜,滚滚的大漠里,从黑幽的暗夜中,突然,一缕黄黄的光影向这里飘忽而来,随着这楼黄光,半空里响起一连串铜铃之声,细碎的铃声中,只见一个全身罩着黑披风的年青汉子跨着一匹昂首吐月的黄鬃烈马驭空而落,三只铜铃套在这匹健马的脖子上,那串串铃声便是自那匹黄马晃动的身影中颤响,一盏黄灯笼吊在马腹下,斜剑红绸,迎风飘展在黑篷之下,那冷肃的面孔上,一双神光如两盏灯样的清澈,他望着孤立在沙丘后的“阿诺都娜”,已如一阵风似的落在神水之旁。 迎着这座孤立的坟丘,他缓缓盘膝坐在坟丘之前,双目紧紧的盯在墓碑上,“柳含烟之墓”五个骆指镂刻的大字代表了这个女人的一生,她在这里已躺了三年,任狂风烈日吹晒,飞沙冷月寒孤,墓顶上已覆盖着一层层沙砾,圆拱的石墓已有老旧之感,这黑篷汉子忽然运起双掌,在冷月中微微一扬,那覆着的砂砾已如狂飙的落叶纷纷散逸飘舞,露出清晰的坟顶,哪知就在这黑衣汉子双掌甫落,泥沙溅射的当口上,他似乎警觉到什么,双目冷光陡射,向黑黝的漠野里那么略略一瞄,冷面上瞬快的掠过一抹不屑的笑意,稍稍一纵而逝,缓缓垂下双目,静静的坐在那里。 “嘶嘶——”那匹黄鬃宝马昂起头来发出一声低嘶,一双眼睛瞪着黑夜里的西方,四腿有劲的仁立着,毫无惧色的守在它主人身边。 “黄龙,沉着点,别吓着了我们那班子好朋友……”这是今夜这位黑衣汉子唯一的一句话,黄龙似乎了解这位主人的话,晃晃头,果然没有吭声,但却扬了扬前蹄,蹬起一蓬黄沙……远处,隆起的沙丘后,跃起了数十道人影,朝这里腾掠而来,从这群夜行的汉子身上,明显的看出他们俱是身负绝顶功夫的高手,他们已将“干巴里”的四周层层困住了,这些人仿佛有着一层顾忌,并没立刻采取行动,数十道目光俱落在盘坐的黑篷汉子身上。 冷风飒飒的刮着,斜月也隐进了云层,那黑篷汉子面临着许多高手的环视下,依然如老树盘根似的,稳稳的动也没动,良久,他仿佛已参拜完了墓中知音,两个目刃陡然的射向四处,沉声道:“是哪路的朋友,难道不知道我燕云飞在这里悼念亡妻,最忌别人骚扰……”字字铿锵,震的四周的汉子耳中隆隆而响,句句穿心,个个都觉的如雷击心,体颤身晃,燕云飞果然非寻常之辈,仅两句话已令他们胆颤心惊了。 但,几句话并不能吓退这些道上果雄,绿林之霸,他们个个踞伏在原地,颤闪的刀刃映着冷目泛射出条条光华,森森寒气隐隐透着杀机,燕云飞嘴角上揪起一抹酷厉的笑意,道:“怎么?连个腔也不敢搭,莫不都是哑巴……”半空里蓦地响起一桀桀怪笑,随着这凄冷的笑声,三道人影疾射而来,他们如飘浮在空中的幽灵,身子在晃移间已腾空而落,夜影里,燕云飞的目梢子已掠向这三个红白黑三色长衫的汉子身上,站在燕云飞面前的是那个全身红袍的汉子,他面若死灰,一双阴冷的目光仿如射出冰渣子般的阴寒,瞅住燕云飞冷嗤的道:“燕朋友,明人不说暗话,西北帮三十六条人命可是阁下干的……”眉头深深的皱了皱,燕去飞冷冷地道:“火狐狸,我杀这三十六条人命,有理由么?” 西北帮在西北道上素有北道霸子之誉,火狐狸仇磊、白狐狸晏斌、黑狐狸字文仙在西北帮中是名传千里的三大护法,今夜狐狸兄弟三人连袂追踪燕云飞于“千巴里”已非寻常,何况西北帮的兄弟数十人跋涉千里远征大漠,若非西北帮出了大事,何须恁多高手出动,火狐狸仇磊怪眼一翻,嘿嘿地道:“我仇磊可以举出千百个理由证明是你下的手,头一桩,举世中,有此能力者舍神剑射日燕云飞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此身手之人,而一剑穿心的手法正是射日的惯有招式,请问燕朋友,你还有更好的解释么?” 燕云飞嘴角上噙着那一抹永难理解的笑容,舒展的眉宇略略往上一翘,一脸不屑的说:“还有呢?” 仇磊嘿嘿地道:“十二颗神相宝珠随着西北兄弟的惨死而不翼而飞,除了燕朋友知道十二神相的真正作用外,江湖上识得十二神相的人并不多,嘿嘿,燕朋友,西北帮今夜不拿回神珠,不剥了你这层皮,只怕不会罢休。” 挥挥手,燕云飞不耐烦的道:“通通滚吧,今天是我亡妻的祭日,我不想杀人……”他深爱死去的妻子,心里变塞着一股哀怨的悲凉,在他脑海里是柳含烟那风姿绝世的风采,艳丽照人的往昔影子,在江湖上跑的,道上混的,谁不知天下最美的女人柳含烟是燕云飞的老婆,柳含烟的美是超然的,她风情万种,艳俏媚笑,无一不是美的创造,她风靡过武林,多少禄林豪客,武坛巨霸为其倾倒,生活在大漠的驼客汉家子奉她为“阿诺都娜”——意为仙女之意……黑狐狸宇文仙在西北道上素有霹雳火之誉,脾气刚烈,火爆如雷,一听射日剑燕云飞口气中,根本没将他们西北帮瞧在眼里,那股气激得他怒火中烧,厉声道:“他妈的,姓燕的,你当自己是谁呀!真他妈自以为有几手破剑法,就想目空四海了,西北兄弟不信邪,我要为三十六名兄弟讨回他们的命……”他这一吼,这一骂,燕云飞的脸上突然掠过一层无边的杀气,双目一寒,道:“去吧。” 白狐狸晏斌大叫道:“字文兄小心。” 但,他们西北帮对这个满身披着神秘的燕云飞了解得太不够了,燕云飞的身子并没有怎么移动,那一袭黑斗篷略略飘动,一缕剑光已在空中一闪而没,谁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黑狐狸字文仙在一声掠叫中,鲜血已从脸上洒落下来,在那张清冷的脸上,由左而右,一条拇指宽的血口翻裂开来,血已迷住了他的眼,他捂住那张脸,人已斜翻了出去,燕云飞那一剑的力道还真强劲,逼得宇文仙跃向身后的一个小沙丘上,他突然觉得自己踩在一块钢板上,一条腿已被人抓起,只听一声畅声大笑,那小沙丘像个巨塔,提着字文仙的脚,大声道:“燕当家的,嫂子祭日,你不顾意杀人,我血手老沙可没这个忌讳,别说西北帮这点道行,就是天下三大帮,九大派全来了又怎么样?遇上老沙,那是他们倒霉了。” 血手老沙连鬼都不怕,他那手杀人手法在江湖上向来有鬼见愁之称,随着老沙的话声,黑狐狸字文仙暴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那颗斗大的脑袋已应声而碎,叭地一声,人已摔在沙堆里。 这变化太惊人了,老沙如鬼魅样的出现,又利落的干掉了黑狐狸字文仙,西北帮今夜虽然来了几十个,在惊诧中,却没有一个能拦下老沙的出来,白狐狸晏斌和火狐狸仇磊,两人悚然动容,神色千变,眼里俱透露出凌烈的杀机。 火狐狸仇磊暴喝一声道:“娘的,老沙,你够狠,够毒,我们西北帮要不剁了你这龟儿子,今天就决不回西北地面上。” 西北帮兄弟全动容了,在火狐狸仇磊的厉喝声中,数十道人影连袂的扑向老沙,血手老沙人仰空一声大笑,手里多了柄内颤的大刀,他杀人一向讲究速度和先机,那数十道人影不过是刚刚扑上,他手里的大刀已如雷雨天里的疾电,咳地已砍倒了三个,鲜艳的血滴如雨般喷洒在沙泥里,惨叫之声随之而响……燕云飞的手缓缓负在背后,他对老沙的那几手功夫似乎了解的相当透彻,有着极度的信心和把握,火狐狸仇磊和白狐狸晏斌虽然是道上顶尖的人物,剑道上都有独特的造诣,燕云飞相信他们在老沙身上决讨不到点滴便宜。 面对着恁多高手的围袭下,老沙果然没有令燕云飞失望,一缕刀影一路颤闪,七八个西北帮兄弟全都魂归漠野,这种威烈的气势,顿时把这些西北帮兄弟震慑住了,他们不再硬冲硬闯,个个为自己那有限的生命而珍惜,纷纷闪避着血手老沙的刀锋。 火狐狸仇磊剑在空中颤了三颤,劈出七剑八式,面对着血手老沙那犀利的快刀,吼道:“干他,别怕。” 血手老沙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一刀劈退抢过来的晏斌,蓦地里刀转九滚,呼地朝着火狐狸仇磊的左肩划落。 第2章 他出手太快了,快的根本不给火狐狸仇磊的变换势子的机会,只听血手老沙嘿地一声道:“你是头,我先宰了你。” 火狐狸仇磊响誉西北道上,从未见过这么凶悍的杀人高手,他果然还有两把刷子,在刀锋劈落的瞬间,挥剑挡了过去,在“当”的一声中,避过了致命之处,但,那条右臂已齐根而落,他颤惊的吼道:“啊哎——”白狐狸晏斌冲过去,没抱住仇磊那欲倒的身子,却接住那条自空中坠落的手臂,血淋淋的一条手臂一落进他的手里,愣了一愣,脑子里嗡地一声,突然大喝道:“兄弟,退——”他已顾不得西北帮往昔在武林中的声望和地位,拉着火狐狸仇磊向黑夜里火速奔跃着,而他的人在喝呼声中,各自向四处狂奔跃去,毕竟生命是宝贵的,他们虽有坚硬的身躯,决不是血手老沙快刀下的祭品,血手老沙望着西北兄弟的狼狈像,仰天畅声大笑道:“过瘾——”沙堆里躺下了十几个血淋淋的尸体,老沙仿佛许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杀过人了,拭干了那柄刀上的血渍,将刀插进沙堆上。 燕云飞淡淡地道:“你还是那股杀人不眨眼的熊脾气,当心惹祸……”“为了当家的,杀几个人算什么?” 血手老沙豪迈的没当一回事,可见此人心有多狠,他是个天生的杀手,不但有柄快利的刀,还有颗铁石般的硬心肠……“舒卷的眉宇皱了皱,燕云飞长叹一声道:“唉,兄弟,你倔的令人欣赏,也狠的使人寒心——”血手老沙哈哈两声道:“当家的,自嫂子埋骨黄沙,你已三年未闯南北道了,射日神剑固然在江湖上威名依旧,可是,江湖上各门各派始终盯着你不放,眼前的西北帮,三十六条人命,还有那十二颗神像宝珠全栽在你身上,如果当家的再不站出来说句话,这误会永远解不开……”燕云飞嗯了一声道:“他们真的死在射日剑法下……”血手老沙凝重的道:“错不了,这个人杀人的手法跟当家的那手剑法如出一辙,剑剑穿心,燕家射日剑法是独门功夫,连我老沙都怀疑这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燕云飞沉重的仰望着云空里的皓月,脑海里一直思索着这些不可解的问题,燕家祖传剑法素不外传,除了燕家之外,再找不出第二个会射日剑法,而燕家一脉单传,自己既未收徒,也未传子,何以会有人会这种剑法?除非……”他凝重的长吸口气,道:“老沙,还记得大嫂怎么死的么?” 血手老沙闻言登时一呆,燕云飞突然提到柳含烟之死,与射日剑法又有何关?他想了想,道:“记得呀!大嫂是和你在新婚之夜突然暴毙,你们房都未合,又赶办丧事,当家的,你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件事,难道两者有何关联……”燕云飞一脸痛苦之色,自柳含烟暴死之后,三年来他一直在追寻柳含烟的死因,他无法相信那么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会说死就死,柳含烟有七美之首美誉,武功虽然平平,身体却健康如常,燕云飞目光缓缓流过那座拱坟,他凝注着土坟的拱顶,道:“老沙,你看坟顶是否有人动过……”老沙全身一震,脱口道:“有人动过大嫂的坟?当家的,何人有这个胆子,敢动嫂夫人的坟丘,坟四周都有当家你的符令,道上朋友只要看到燕子令也不敢接近这里……”燕云飞抚摸着那坟的墓碑,眼里闪动着凌厉的杀机,道:“埋下含烟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了,当时我以为砌坟的人手艺太差,如今想来,这座坟是有人动过了……”血手老沙大惊,道:“里面的嫂夫人……”燕云飞满面杀机的道:“今夜我约你和项七就是要看看这坟有谁动过……”响当当的项七,江湖上有黄蜂之称的项七,他手狠心硬如铁石,与血手老沙鼎足而立,全是燕云飞的生死弟兄,“干巴里”一夜间能聚集这样三个高手,传遍江湖只怕又要震动不少时间了。 老沙唉地一声道:“项七最会拖时间,这时候还不来……”谁知,老沙的话音甫落,月影下,一个魁梧的影子如空中闪过的幽幽鬼火样的向这里飘来,人还没到,已畅声大笑道:“他妈的老沙,你就会背后骂人……”项七真是个汉子,雄纠纠的有如武夫,站在那里像个耸立的铁塔,他背上背着大麻袋,身影一落,已把那麻袋往地上一甩,呵呵地道:“当家的,瞧瞧我带了谁来了?” 麻袋里传来一声惨哼,里面显然装着一个人,燕云飞和老沙哪知麻袋的是谁?老沙先沉不住气,道:“谁?” 项七解开了麻袋口,露出一个五十余岁的好汉子,这汉子两眼睁得有若铜铃般,全身不停的颤抖着,血手老沙朝这汉子一瞧,脱口道:“老桂!” 燕家的管家老挂,老沙见项七掳来燕家的家人,眉头不觉皱了皱,觉得项七真是愈混愈回头,他当他带来了什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么样的大人物,原来是个微不足道的老仆,谁知燕云飞看见老桂之后,面上神情忽然冷了下来,他凝视着老桂,始终没有说话,而老桂却已吓得神色苍白,抖惊不已。 半晌,燕云飞才从嘴里迸出了这样一句话:“项七,谢啦!” 项七嘿嘿地道:“当家的有万干不解之事,今夜可问问老桂了……”燕云飞嗯了一声,脑海里刹那间思潮浮涌,三年前的往事如影像般清晰的闪现在眼前,森寒的目光像两把利刃似的盯着老桂,老桂七魂散了六魄,颤声道:“燕大少,老奴桂儿叩见……”燕云飞记得很清楚,柳含烟和他初识,相恋,结婚全是老桂撮合的,他不清楚老桂和柳含烟的关系,却知道含烟一向很尊重老桂,过去的事他不想多追忆,却始终忘不了初婚之夜的事,那是个八月十五月圆之日,在亲友父执的祝福下,在老沙和项七的陪伴下,他娶了柳含烟,初婚夜他多喝了点滴,人有些醉醺醺,在贺客散尽,夜已初更的情形下,他进了洞房,花烛犹在高燃着,含烟半羞半喜的坐在床沿上,他方想把房门叩上,老桂却突然闯进来了。 手上捧着一个绿绿玉盒,直接送给了含烟,柳含烟接住五盒之后,居然忘了今天是新婚之夜,爱不释手的一直把玩那个翠绿玉盒,盒边四周楼刻着一副连燕云飞都着迷的山水图,那楼刻的手艺仿佛出自名家之手,柳含烟似乎着魔一样的想启开玉盒,说来真奇怪,那玉盒居然打不开,燕云飞人有点醉,突然上前夺过玉盒道:“含烟,别玩了,明日再看吧……”“不——”柳含烟在惊叫声中把玉盒夺了过去,不慎的掉在地上,玉盒碎了,柳含烟在惨叫声中,人已扑向碎裂的玉盒,一股烟雾从玉盒里冒出来,含烟在烟雾中死去……初夜,柳含烟死了,死在玉盒,死在那股子烟雾中,燕云飞眼前仿佛又看见那一夜的情景,双目紧紧凝住着老桂,沉冷的问道:“老桂,还记得那个玉盒么?” 点点头,老桂畏惧的道:“知道。” “是谁送的……”我……”“说——” 老桂在主子燕云飞冷煞的逼问下,哆嗦得久久没有话说,他追随燕家多年,了解这位少主的个性,燕云飞有义薄云天的义气,也有钢铁般的坚强意志,他不发怒则已,发怒必要死人,老桂颤声道:“我不认识那个人……”项七冷笑道:“看样子不给你点苦头,你是不会说的……”一声口哨响起,远处随着这声哨音响起一连串狗吠之声,这阵狗吠太不可思议了,浩浩大漠哪会有狗的踪影,但,那确实是狗叫声,项七仰天一声大笑,只见两条黑大的西藏獒犬如飞的向这里奔来,原来项七这一生中,最喜欢狗了,他这一生中,除了交了燕云飞和老沙这两个朋友外,就是那些狗兄狗弟了,他养了这两只西藏獒犬,不论他到哪里,这两头凶狠的獒犬都跟在他的身后,那声呼哨一响,两头黑犬知道他们的主子在召唤了。 这两只英犬体形高大,通体黑毛,锐利的牙齿伸出嘴外,呜呜声中,它们已站在项七的两边…项七冷冷地道:“老桂,你是聪明人,应当晓得这两头畜牲的厉害,我只要一声口令,它们立刻会撕了你,在我们当家的面前你最好实话实说。” 老桂脸色刹那间苍白,他畏缩的道:“我真不知道,那个人在我们大少爷新婚之夜送了那个玉盒,务必要老奴亲手交给柳姑娘,老奴以为是柳姑娘的亲朋好友,所以…”此刻老桂半截身子露在麻袋外,借着这些话的时间,他已翻出袋口之外,项七只不过点了他的穴道,腿不能动,上身还可活动,项七的眉头皱了皱,道:“老黑,小黑,给我咬……”这两头獒犬似懂人语,项七的话声一落,汪汪声中,空中划过两条黑影,倏地扑向老桂,老桂脸上本来还有着惧意,此刻突然嘿地一声冷笑,迎着扑来的两头獒犬,忽然双掌朝前一拍,他的手法还真快,那两头獒犬不过是刚刚临近身前,已汪地一声惨叫,在地上翻了个滚,已摇着尾巴躲了开来。 老桂人似箭簇一样,嗖地从麻袋里溜了出来,脸上浮现着一股狞笑,与刚才那种畏惧哆嗦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项七的确是吓了一跳,他明明点了老桂的穴道,此刻老桂不但解了穴道,还出手伤了他那两只受逾生命的獒犬,他愤愤地道:“他妈的,老桂,你真会装孙子,想不到你还是个练家子,那好,项七就先会会你这老东西。” 老桂一声冷笑道:“姓项的,你真以为那两手功夫能吓得了人,我老桂如果不是故意落在你手里,你他妈的翻遍了天也找不着我姓桂的,当年柳含烟暴毙,小燕不是到处找我么?三年来,他连个影也没沾到边……”燕云飞的身子一震,老桂送过玉盒后就失踪了,他还以为是杀人灭口,不留下丝毫线索,谁晓得三年后,老桂居然故意落在自己手里,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老桂何以要再次露面,难道他自信能斗得过燕家的射日剑法,燕云飞冷涩的道:“老桂,既然你来了,必然有所仗恃,我燕云飞有多少能耐,你应当很清楚,现在你告诉我,含烟是怎么死的? 第3章 是不是你害死的……”老桂嘿嘿地道:“那只能说你们燕家没福享受这个顶尖的美人,你也没资格和他成亲,她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你活下去……”一怔,燕云飞冷笑道:“听你口气,你好像很恨燕家,老桂,燕家待你不薄,并无开罪你之处,有何过节,不妨说出来……”老挂仰天一阵狂笑,道:“不错,燕家是待我不错,可是要对付燕家的不是老桂,是我们的组合,江湖上谁不知道射日剑法是举世最霸道的剑法,我们不想日后有个顽强的敌人,在组合出道前,要扫除所有不利组合的障碍,不幸的是你燕云飞被列了首位,我老桂是马前卒子,执行我们的计划而已……”眉头一皱,燕云飞冷冷地道:“杀柳含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份……”点点头,老桂得意的道:“天地间任何绝世英雄也逃不过情关一途,俗语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是个英雄,英雄也有丰富的感情,要扇起你的情感,必须有柳含烟这样的女人,否则很难让你动心,我们让你爱上柳含烟,再毁掉你心目里的爱念,纵然你是干古英雄,你也熬受不住情魔,事实证明我们的计划均逐一实现,三年来,你果然放弃了蒸蒸日上的江湖生涯,终日为情所苦……”这席话如巨锤般的敲进燕云飞的心坎上,老桂说的不错,自含烟死后,他不再过问江湖上事,每日沉醉在无边的痛苦里,含烟的风情万种,含烟的妩媚艳丽,一颦一笑,那点点滴滴的柔情蜜意,无一不让他回肠千转,为了消愁,他爱上酒,日日夜夜他都以酒消愁,过去的英雄岁月,昔日的万丈豪情,居然被这刻骨的相思消磨殆经…他那宽厚的嘴角一翻,怒声道:“你们好毒……”淡淡的一笑,老桂道:“还有更毒的,燕大少,只怕你还有更受不了的呢……”血手老沙双眉一扬,手中利刀已扬了起来,道:“老桂,你敢用这种态度对我们当家的说话!” 血手老沙有无情杀手之誉,那柄快刀快得炫人耳目,如流闪的殒星般快速,他的刀略略一颤,老桂动作更快,仅一个闪移,已脱出刀的影外,燕云飞心中一动,道:“七绝步……”老桂身子一移而离,仰首道:“还是我们燕少爷有眼光,一眼就看出老头子的来厉,不错,密宗七绝身法是天下一绝,我老桂是来自密宗门的,可惜燕少爷知道得太晚了,密宗大圣法师就是老夫,为了达成组合交付的任务,我老桂不惜屈就为奴,隐姓埋名在你们燕家七八年,燕少爷,仅这份心,你就该晓得我们组合有多大的耐心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燕云飞瞪着眼睛,喝道:“含烟也是你们组合的份子……”嘿嘿一笑,老桂阴沉的道:“她只是我们的一颗棋子,为了你,我们组合不惜花尽心血把她弄来,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你真的爱上她了。” 这一番话说得燕云飞脑中嗡嗡直响,他真没想到家传的射日剑法会招致对方这么重视,用尽了心血消毁自己的斗志,他们的目的到底在哪里?以自己在江湖上的声望,固然令各门各派侧目,可是,那还不致于今一个隐密的组合耗尽恁多心血来对付自己,他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沉声道:“我明白了,你们要我不出江湖,利用射日剑法强取豪夺各门派的宝物,像西北帮的神像宝珠,少林的金戈玉前,大林派的山水图……这许多案子全是你们干的,天下武林并不知道是你们下的手,全栽在我头上……”点点头,老桂嘿嘿地道:“不错呀!你还能想通了这个道理……”燕云飞冷冷地道:“你们大可继续干下去,只要杀人灭口,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干的,你又何必露面,故意告诉我这些呢……”老桂面上一寒,道:“我们是可以继续干下去,可惜,你的行动不能不让我们顾虑了,你邀约项七和老沙今夜在此聚会,我们组合已猜测出你一定有了警觉,也可能已发现蛛丝马迹了,组合怕你破坏了我们整个计划,不能不杀你灭口,毁了你,毁了项七和老沙,江湖上任何一件劫案都会落在你少爷名下,人人都寻找你,人人都要杀你,而我们……哈……”冷漠而不屑一笑,燕云飞气道:“恁你老桂有这个把握么?” 鼻子里重重的一哼,老桂嘿嘿地道:“我老桂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组合却是计划周详,少爷何不瞧瞧四周,我们组合已接应上了。” 仅仅是几句话的功夫,这“干巴里”的四周已浮现出庞大的驼影,这些跨坐在骆驼背上的黑衣人,个个黑巾蒙面,在沙漠之舟的驮负下,如踏着水面般的向这里驰来,这些黑衣客俱受过严格的训练,驰着巨驼比快马还要迅速,眨眼间已近跟前,在这些驼客之前,一个身穿蓝袍的汉子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仅露着两只犀利的目刃,瞅着燕云飞、项七和老沙一见这伙蒙面客有二十余位,心里立刻警觉事态的严重了,单单一个老桂已有那么高强的身手,再加上这二十几个黑衣高手,拼杀起来,还真令人颇觉非易与之辈,两个人几乎是同一心思,紧紧的瞪着燕云飞,手里的刀刃已斜颤而起……蓝袍汉子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老桂,你似乎话太多了……”老桂对这个汉子十分恭谨,闻言连忙低声道:“属下不敢,姓燕的已全在咱们组合严密监视下,今夜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即使让他知道点小秘密,他也无法活着走出……”‘千巴里’蓝袍汉子鼻子里一声轻哼,道:“首领交待下来,在没有砍下姓燕的头颅前,组合里的事尽量少提,免得万—……”老桂连声道:“是…”燕云飞从蓝袍汉子身上,已感觉出是个颇难易与之人,他向项七和老沙使了个眼色,道:“这位朋友难道是有见不得人之处,怎么蒙起脸来,各位既然认定燕某人跑不出‘干巴里’何不……”瞪了燕云飞一眼,蓝袍汉子冷声的道:“别想从我的身上追查出点什么,燕云飞,射日剑法是你们燕家的祖上之物,今天,我们便也用射日剑法斗斗你的家传武学……”话音一落,跨在驼背上的那一群汉子突然全掠身而下,只闻铿然声中,每个人手里已多了柄冷森凄寒的长剑,在一陈大喊声中,他们二十余技剑已斜驭半空……燕云飞望着他们驭剑的起手式,心里剧烈的一震,射日剑法是他们燕家祖传武学,燕家除了他爹和他会这种剑法之外,江湖上无人再会,难道燕家剑法真的外传了?以燕家的祖训和规矩,这门剑法决不可能泄露出去,如果真有人盗习燕家剑法,那只有一个可能,泄露出去的只有柳含烟……含烟泄露了燕家的射日剑法,这几乎是更不可能的事,自己并没有传过她”只有一次在相识半年余的时间里,含烟磨着他要见识见识燕家的剑法有何高明之处,在拗不过一的情形下,他曾略略演练了一次,难道含烟是个武学奇才,从一次演练中就能窥窃了燕家的剑法,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柳含烟……燕云飞不敢往下想,脱口道:“真想不到贵组合连射剑法的起手式也学会了。” 谁知蓝袍汉子一声冷笑道:“何止是起手式,十八式的射日剑法他们全会了。” 燕云飞满面杀气的道:“我不信。” 射日剑法艰辛难练,如非有超人的智慧和高绝的领悟力,非一年半载所能学成,这么多人俱会射日十八式剑法,射日剑岂不是沦落为天下最普通的武功?燕云飞愈想愈觉得可怕,他愤怒的在铿然声中,那柄祖传名剑“射日剑”随着他的话声抖搂出来,那冷森绝寒的剑刃散射出一蓬夺魂慑魄的冷艳,此剑一露,老桂和蓝袍汉子俱露出一副震惊之色,显然他们对这柄剑有相当顾忌。 项七凝重的道:“当家的,我们上……”一摇头,燕云飞冷冷的道:“兄弟,你和老沙先不急动手,我要看看他们到底偷了我们燕家多少功夫,是不是真的射日剑法……”蓝袍汉子嘿嘿地道:“兄弟,卜……”围在四周的二十几个蒙面汉子在主子的一声令下,冷剑如芒似的布起条条剑幕,他们如出巢的黄蜂,快速而迅捷的向燕云飞劈来。 燕云飞果非普通之辈,在恁多高手的攻击下,沉稳得有若一座山,他从这些人挥出的剑法中,果然近似燕家的射日剑法,但,画虎不成反类犬,虽然架势很足,却没有剑中神髓,心里不禁暗中冷笑起来,他突然明白蓝袍汉子的用意了,他故意让这些人使出一两招射日剑法,其最终目的无非是扰乱自己的心智,使自己误以为家传剑法已泄了出去,出手会有顾忌,而先失了先机…燕云飞怒声一笑道:“射日剑法如果人人都会,燕家也甭在江湖称雄道霸了,朋友,我要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射日剑法,是否如想像中那么好学……”话音一落,剑势蓦然而起——只见剑光缭绕,幻化出九朵冷光,这是燕家射日剑法中的神剑射日,有九阳俱灭之功,相传是来自后奕射日的神示,那二十几个黑衣汉子何曾见过这神幻的一剑,只见剑幻九连,九道血光如喷洒在山崖下的流泉,闪避不及的九个汉子,心窝上俱穿了一剑,在惨嚎声中,九个庞大的身影已掉落沙堆之中,激起九股飞舞的沙影。 燕云飞仰天大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射日剑法!” 蓝袍汉子和老桂全被燕云飞这神玄的一剑给震愣了,老桂在燕家卧底七八年,对燕家上下可谓熟悉透了,独独对燕家剑法始终没摸上边,偶而,他也曾看过燕云飞偶而玩上那么一招半式,并没有太神奇之处,今日,燕云飞一招穿杀九人,这种剑法他想都没有想过,蓝袍汉子恨恨地一咬牙怒声道:“这几年你在燕家尽玩假的,你口口声声说了解燕家,连最重要的燕家剑法你都没有了解,使我们兄弟损失这么多人……”老桂被蓝袍汉子狠狠的抢白了一顿,脸色骤然变的苍白,他全身剧烈的一颤,道:“属下知罪,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属下,燕家剑法本来就很神秘,属下只负责监视燕家的一举一动,至于搜集燕家剑法资料的事应归三姑娘……”“住嘴!” 第4章 蓝袍汉子怒声道,“她岂是你能随便提的……”老桂一哆嗦,道:“是,是”虽然两人仅短短的说了两句话,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燕云飞朝前跨出两步,冷冷地道:“三姑娘是谁?” 谁是三姑娘?三姑娘何以能搜集燕家剑法?燕家除了老桂之外,可说全是燕家的人,没有一个外姓女人,这位三姑娘有何神通能在不露相的情形下而偷窥燕家武功,除非……苍鹰第二章第二章老桂和蓝袍汉子的警觉性何等之高,燕云飞问话甫落,蓝袍汉子手里已多了一柄闪颤的长剑,他似乎不给燕云飞有多加思考的机会,斜抖长剑,已沉声道:“他知道的太多了,老桂,上吧!” 千万别忽略了他那随手一剑,一股蒙蒙的剑气如波浪没的层层压来,燕云飞是个玩剑的行家,立刻警觉出此人剑法之凌厉,略一移步,射日剑已随着点去。 老桂更快,在主子之前,他不敢怠慢,双掌迅快而利会的挥出两掌,每一掌都isuu書网含着浑厚的劲道,显然要置燕云飞于死地。 项七怒喝一声道:“妈的,两对——” 此人的手上功夫决不下于任何人,虽然是两只肉掌,比手上握了刀还厉害,身才斜扑而去,双掌已在半空里挥起两道激流……随在他身后的那两头獒犬,似乎忘不了老桂曾对它们f过重手,它俩嘴里吼了一声,居然朝老桂扑去。 但,项七身子甫扑出去,四周十余黑袍汉子已分批向他拦了过去,显然阻止他接近蓝袍汉子和老桂,血手老沙早红了眼,先前燕云飞不准他出手,此刻逮到机会,连着划出两刀,吼道:“妈的,杀——”血手之名并非幸得,出手之狠,杀人之快,决非寻常人能望其项背,刀光过处,那划出的快刀已砍翻了两个连子,鲜血和脑浆四溢,狠的令人寒悸…项七和老沙这一配合,还真威猛吓人,可是这些汉子也不是省油之灯,虽没有他俩骄勇,但,项七和老沙要想在短时间中解决掉这些人也不是容易之事。 老桂和蓝袍汉子联手,威势果然不比寻常,一剑两掌俱有威力,若非燕云飞剑法超绝,还真不是两人的对手,燕云飞连着发出了两剑,通的蓝袍汉子迅快疾退,燕云飞借这晃眼即过的瞬间,突然大吼一声道:“躺下!” 他的剑变化的太快了,一瞬间,射日剑蓦然倒射,空中余光一闪,双掌犹在半空的老桂只觉一阵惨痛传进心湖,半曲的两条手臂已齐根而断,叭地掉在地上,鲜血如水样的涌出来,老桂颤抖的惨叫道:“燕少爷,你……”人已翻向沙丘,他的身子刚刚滚在地上,陡见两条黑影冲过来,项七的两条獒犬看准了机会,张口向老桂的身上咬去。 在一阵撕扯间,那两条獒犬已把老桂的肚子撕裂开来,肠肚立刻被拉了出来,痛的老桂在沙地里翻滚,鲜血和泥沙搀合着,他人已钻进沙堆里。 两头獒犬并不放松这仅有的攻击机会,老桂虽然钻进沙里,它们依然不予放过,硬把他活活的咬着扯出来,一直咬断了老桂的喉管方始停下身子。 蓝袍汉子虽然蒙住了那张脸,但从他的双目中可看出那股寒惧之色,他长剑一挥,厉声道:“姓燕的,这笔血债总要讨还的……”身子在空中扭了三转,人已飞出三丈之外,空中响起他的呼哨声,余下的汉子在呼哨中各自往外奔去,他们来的快,去的更快,早已跨上骆驼长驰而去。 血手老沙厉笑道:“他妈的别跑……” 燕云飞挥手道:“别追了,他们还会再来……”项七招手把那两只獒犬召了过来,斜睨了老桂的尸体一眼,嘿嘿地道:“当家的,老桂死了,要查寻这些人就不容易了……”淡淡地一笑,燕云飞不屑的道:“人不死债不烂,我不信找不出他们……”他今夜经厉了不少事情,先有西北帮硬栽他夺了神像宝珠及三十六条人命,后有这神秘组合,加上老桂突然神秘出现,这种迹象已非单纯事件,思前思后,这些事全与爱妻柳含烟之死有关,他想起老桂说的那位三姑娘,心里不禁疑念丛生,略略移步到了墓前。 沉思良久,燕云飞凝重的道:“兄弟,我要—…。” 血手老沙惊道:“当家大哥,你不是要开棺挖坟吧?” 要知血手老沙和项七和燕云飞有过命的交情,三个人厉经杀伐已有数十次之多,他们火里水里曾有过不少次刀山向林里拼过生死,三个人经过多年的默契,心意已可息息相通,燕云飞自从死了娇妻后,已三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但,那股子心意依然遥遥相联,燕云飞虽还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血手老沙已猜个八九不离十。 点点头,燕云飞道:“我正要开棺验尸……”项七大叫道:“我的哥,你没毛病吧,这可不是开着玩的,大嫂已死了三年,你突然挖她的坟,如果她英灵有知,只怕永远不会饶了你……”燕云飞咬了咬嘴唇,沉思道:“你们不了解,我心里的疑问太多了,含烟突然谢世,我居然连她因何而死,中了什么样的毒手都不知道,这段日子里我曾好好想过,唯有再查看她的尸体,才能追查出杀他的凶手……”血手老沙苦涩的道:“大哥,我劝你免了…”燕云飞一咬牙,道:“不行,我一定要看——”燕云飞是个有个性的倔强汉子,他认定的事从不更改,老沙和项七最了解他,此刻决无法把它拧过来,只见燕云飞双掌突然往前一推,一股浩大的劲道已往坟头上冲去,在轰然巨响中,只见尘土飞扬,石块溅射,刹那间,一口红漆棺木露出了头,燕云飞合掌,道:“含烟,请恕云飞无礼,如不让我亲眼看看你的尸骨,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如果你真是被人所害,今夜就请显露给我看看……”红棺一角展露在外,燕云飞只觉心中一酸,他和含烟虽然相识未久,但,花前月下,两人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甜蜜时光,两人虽已成婚,但,初夜即生死两隔,这份遗憾始终拂之不去,他日夜思念娇妻,借酒忘掉烦忧,酒几乎毁了他的英雄生涯,经过了三年的岁月,他终于想通了其中该跷,带着满怀的疑问,决心开棺一探……默祷之后,燕云飞苦涩的道:“点上火折子,我要看个仔细……”项七和老沙也有些紧张,这毕竟是非同小可的事,掘墓挖坟是件大不敬的事,两个人立刻点上了火折子,两道火光立刻照亮了这座坟头……一咬牙,燕云飞已抓住了棺材一角,暗中一用力,喀地一声,棺盖缓缓而开,一股霉味从棺木里冲出来,火光登时透了进去……三个人的目光全落在棺中…空的,一个空棺木……全都愣在那里了,柳含烟的尸体不见了,燕云飞全身抖颤,做梦也没有想到含烟的尸体不见了,他记得很清楚,大殓之日,他亲手替柳含烟盖上棺,四周都用铆钉订上,尸体不会走路,怎么神秘失踪了呢?这会意味着什么样的玄机?燕云飞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他为了追查柳含烟的死因,不惜开棺检视,看看她到底中了何门何派的毒,却没想到棺里空荡荡的,哪有爱妻的尸骨,这一惊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镇定冷静的燕云飞都没了主意。 项七沉思道:“兄弟,这件事愈来愈玄了,大嫂是名动江湖的七美之首,难道有人爱慕大嫂的美貌,偷偷盗尸……”这番话如雷电般的敲进燕云飞的心里,他记得葬了爱妻的头几天也曾看过坟墓,当时确曾发现坟顶有道裂痕,他处在伤心的状态下,还以为是工程不够完善,没把坟做好,如今想来,含烟葬进不久,即已遭盗?燕云飞愤愤地道:“何人有这大的胆子,居然敢盗我燕云飞的老婆……”血手沙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道:“我的想法跟老项的不一样……”一瞪眼,项七道:“有屁就放,别在这里哼哼哈哈的……”血手沙想了想道:“我认为没有人盗尸……”燕云飞怒声道:“一个死了的人难道自己长了腿……”此刻,他在惊怒的情形下已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口气问题都有些暴烈,血手老沙突然咬着牙,道:“当家的,你确定大嫂是死了么?” 一怔,燕云飞睁大了眼睛,道:“难道你怀疑她还活着……”点点头,血手老沙道:“我确实这样想……”燕云飞的身子恍如触电似的,望着那口空棺,自语道:“不可能,决不可能……”他是个习武之人,对含烟死时的情形十分了解,他曾把过她的脉,也探过她的呼吸,含烟体凉如冰,当时确实断了气,他不相信含烟还能活着,唯一能够解释的,她的尸体被盗了。 血手老沙沉思片刻道:“照你这么说,大嫂是不可能活了,那只有盗尸一途了,只是何人会盗个女尸,盗尸的目的又在哪里?” 半天没说话的项七此刻突然淡淡地道:“有人也许太仰慕大嫂的美貌了,可能为了奸尸……”老沙撞撞项七一下吼道:“你怎么这么说……”谁知项七突然叹了口气,道:“也许我说得过火了点,可是七美之首的柳含烟曾倾动武林,有多少自命潇洒的风云人物为其神魂颠倒,甚而为她疯为她死的都大有人在,我项七生平从不近女色,可是看了大嫂那楚楚动人的样子,我的心都怦然而动,何况是那些爱她如狂的人……”柳含烟的美是清纯而诱人的美,项七一生不说假话,这话能由他嘴里说出来,可见柳含烟是何等的人了,燕云飞人若木鸡一样,站在棺材前愣愣的僵立在那里,项七的话如冷箭穿心一样,在他心里激起太大的震荡,他承认含烟的美能引起过某些人的逻思,但,谁有那么大的色胆,敢动他燕云飞老婆的脑筋呢? 第5章 燕云飞双眉轩动,杀气满布的道:“世上真有这种邪恶之徒,我必杀了他。”血手老沙沉思道:“目前咱们必须找出这个盗尸之人……”血手老沙是个非常仔细的人,他在棺材里细细的搜寻,却无一有疑之处,火折子的火光已渐渐熄灭,老沙气的跺脚,火折子扔向地上,就在火折子落在坟穴的刹那,棺木底角下有金光一闪,虽是那一点闪光,老沙已伏身拾了起来,那是一颗金钮扣,精工雕磨的一颗用纯金打造的钮扣,江湖上何人有这么大的手笔,用纯黄金打制钮扣穿戴,他放在掌心,看了一看,道:“当家的,这是你的么?” 一怔,燕云飞夺过来看了看,道:“我没有这种东西……”项七大叫道:“这墓里凭空多了这么个钮扣,显然是盗尸者留下来的,我们只要查出这扣子的主人,事情就不难追查了…”血手老沙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说的真容易,恁一颗钮扣又能查出什么?如果燕大嫂真的已死,尸首是被盗了,盗尸之人必然和这件事有关连,也许是在盗尸过程中不慎掉落的,可是,我却又有另一种想法,假使燕大嫂并没有死,她有意留下这枚扣子,显然有着某种意义……”老沙是个智慧型的杀手,虽然在江湖上玩命耍狠,但,任何一次行动,他都能条理分明的把事情分析的很透彻,燕云飞是当局者迷,他乍然发现爱妻的尸骨不见了,已急的失去了应有的冷静,闻言陡然变色,道:“含烟不可能是装死,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如果有某种理由逼的她非这样做不可,以她和我的情感而言,她可以和我明说……”谁知血手老沙声音一冷,道:“别忘了,她是老桂替你们撮合的姻缘……”燕云飞一呆,老桂是那个秘密组合的一份子,他将七美之首介绍给自己,难道是另有居心?以老桂那种狠毒的角色,他手段是狠了点,如果老桂有意安排含烟和自己的姻缘,含烟不会不事先了解,以柳含烟的聪明,她并不是个为人摆布的人,除非含烟也是那个组合的人,她是奉命这样做……这一推断,燕云飞暗中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假如一切推断都跟事实吻合,这次婚事就太可怕了,问题是他们这样做最终的目的在哪里?摇摇头,燕云飞突然陷进无边的痛苦里,他仿佛是个受尽愚弄的人,一切都在别人设下的圈套中,如果含烟死了便罢,如若她还活着,那才是一件极端可怕的事,他心中郁结难开,吼道:“兄弟,我活着要见人,死了要见尸,不管柳含烟是死是活,都要把她挖出来,这满天疑云总要—一拨开……”血手老沙嘿嘿地道:“好。当家的,咱们先打这金钮扣的主人来……”燕云飞噎地跃上他那匹大黄马,黄龙是匹通人性的健骑,嘶鸣声中,昂起三蹄,带着它的主人朝夜幕里奔去,项七和老沙在犬吠声中已紧紧随着而去……“千巴里”在这三大高手逝去的影子中,顿时显得冷寂起来,但,在凄冷的夜风里,一个身穿素白长袍,满头乌发飘舞的白衣少女缓缓走了出来,她脸上覆着一层黑纱,仅露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朝着燕云飞那驰去的夜路上凝望着,她人立在风中,如玉树临风,久久没有动静,而随在她身后的那个黑衫老太婆紧紧贴在她身后,也是一句话没说。 良久,这白衣少女才叹口气,道:“金嬷嬷,他果然来过了。” 那黑衣老太婆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咧嘴,当门的两颗龈牙露了出来,她有六七十岁,但,声音却出奇的宏亮,干笑略敬,道:“三姑娘,这不正符合你的意思么?他一切的行动全在我们的预料中,今后,他就像个傀儡般的任我们摆布,组合里所不欢迎的人,他会替咱们—一扫除……”谁知这个被称三姑娘的少女双眸一寒,道:“我是指他始终忘不了柳含烟的情……”金嬷嬷脸上的笑容一敛,道:“千古英雄最怕情来磨,组合创造了柳含烟,让他永生不渝的为她痴为她狂,也为她卖命,自古春梦易醒,但愿他这场春梦别醒的太早,否则组合就要他的命……”白衣少女全身一颤,道:“金嬷嬷,咱们组合的手段太狠了点,利用完了就要铲除掉,在这样的组合里岂不是人人自危—…。” 金嬷嬷神情一变,低声道:“你说话可小声点,给组合的人听见了那可不得了,虽然大档头对你三姑娘另眼相看,他也无法宽恕你,你要牢牢记住,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是不能有感情的……”白衣少女苍白的道:“我……我……”金嬷嬷叱声道:“怎么,你忘不了他?” 三姑娘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是个人呀!毕竟我和他拜过堂……”金嬷嬷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是三姑娘,柳含烟的时代已过去,你已把自己全交给了组合,这是你加入组合的条件,否则组合就不会为你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了……”三姑娘登时沉默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活在绝望之中,自己这条命已不属于自己,心里那股爱恨永远无法表达了,她怅然的叹了口气,眼里已浮现出一层泪水,望着浩浩的夜空,叹声道:“忘了我吧!云飞,咱们这是命…”金嬷嬷淡淡地道:“你等着,组合已把你的命另有安排了……”一震,三姑娘讶异的道:“怎么?组合还要利用我……”金嬷嬷苦笑道:“这只是计划的一部份,还有更大的计划需要你去完成,那时候,你会和姓燕的面对面,取决你们的命运…”三姑娘沉默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饼里,做着永远见不得天日的事情,组合在利用她,要她落进万劫不复之地……她叹息了,她惶悚了……迎着顶头风,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家家户户为了这凄冷的寒夜,又刮着袭人的冷风,俱挂上了大门,唯有一盏盏的昏黄灯影,从窗帘间透了出来……在这冷清的寒夜,在这孤寂的路上,此刻却有一道骑影哒哒的敲着细石板路面,沿着这小镇的唯一街道向西南而行,零落而又有节奏的蹄声,敲碎了入夜的孤寂,躲在屋子里的孩子们,偷偷伏在窗户上,凝望着街心的这道骑影,他们看着他走进街心,又看着他走出街尾……“百里居,他是去百里居的窝……”那份好奇和怀疑令这些偷窥的孩子们发出惊诧声,也代表着那种不屑的鄙夷味道,居住这小镇的人们,不论大人小孩,可都知道他们这个镇上有个真正富有的人,那就是他们嘴里的百里居,百里先生富可敌国,可借,从不和镇上的人来往,大家只知道他叫百里居,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只晓得他有财有势,谁也招惹不起他,光恁百里居那些家奴,凶恶的就让你招惹不起……那骑士从镇尾转弯了,果然是往百里居大宅的唯一通路,远远的,已可看见那片辉煌的大宅子,高耸的青石墙,遮住了宅子的外貌,两片黑漆的大门上,各吊着两盏巨大的灯笼,两个石狮子踞伏在大门两旁,石阶随着而上,这个神秘的骑士终于抬了抬他那顶压低的大毡帽,一双目刃冷煞的瞅住了这座大宅的大门。 四蹄倏地刹住,宅子里立刻传来了喝声道:“是霍九爷么?百里先生已久候多时了。” 那两扇大门随着话声启开,八个值日的汉子已分立大门两边,门里石板地上,一个面若白纸的银袍汉子背负着双手,似乎已恭候霍九爷多时了。 霍九爷翻身跃下马来,呵呵地道:“江湖上都知道百里先生身边有个能干的郭师爷,今日能一睹风采是我姓霍的荣宠,郭兄,有劳亲迎,老夫这厢有礼了……”毒虫郭愧在江湖上是顶尖的邪恶人物,他不仅有一身绝顶无匹的功夫,还有一肚坏点子,谁要不识相沾上郭愧,不折了半条命也要脱上一层皮,所以,道上的朋友都叫他毒虫,沾不得碰不得的毒虫,霍九爷能和这种人攀交情打交道,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今夜两个老狐狸朝了面,这事就显得不太简单了。 毒虫郭愧一拱手道:“进来说话吧,百里先生久等了。” 在毒虫郭愧的引导下,霍九爷随着进了大屋,富丽的大厅,夺目的彩灯,碧丽的琉璃窗棂,如非巨富豪客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能把这里装饰的有若皇家宗室,大厅正殿上,一个胖的有些离谱的中年人,穿着一袭金袍,斜躺在一顶软榻上,他人似圆冬冬的西瓜,两只小眼睛已眯成一条线,尚未说话,身上的肥肉已抖动起来,这位仁兄就是富可敌国的百里居先生,他那雪白的肉脸上,红润的像个孩童,躺在那里,嘴里一直吃个不停,瞧瞧摆在眼前的,有白玉葡萄、哈蜜玉瓜、红玉荔枝,仅这些稀有水果已非普通人能尝到,而他却一个人在享受着,随在他身后的有四个美艳秀丽的女人,她们的职责是服侍这一个人,有的在剥荔枝皮,有的摘下白玉葡萄往他嘴里送,令人怀疑,这样一个胖子除了吃他还懂的什么?百里居那双独特的眯眯眼已眯的只露着一条缝,从细缝里却闪着一抹光晕,霍九爷面对着有首富之称的百里居,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随意拱了拱手。 百里居吐出了嘴里的荔枝核,嘿嘿地道:“老霍,说吧!又有什么新鲜货卖给我……”霍九爷呵呵笑道:“百里大爷,你可听过神像宝珠这玩意?” 百里居脸上肥肉抖动了一下,在这方面他是个大行家,神像宝珠是西北帮的镇帮之宝,为了这十二颗珠子西北帮已被挂掉三十六条人命,传说是燕云飞下的手,霍九爷是黑道上坐地分赃的大爷,难道他和燕云飞沾上了边,亲自兜售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子,百里居沉思道:“开价多少?” 摇摇头,霍九爷嘿嘿地道:“珠子无价,天地异宝,百里先生,你买不起…”百里居闻言大笑道:“天下还有什么东西我买不起,连金缕衣……”霍九爷闻言双目一亮,道:“在下正是为了金缕衣而来……”百里居神色微变,毒虫郭愧登时满怀戒心的向前跨了半步,霍九爷却沉稳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第6章 百里居冷冷地道:“你想交换金缕衣……”摇摇头,霍九爷嘿嘿地道:“我老霍哪有那个胆子动金缕衣的念头,只不过天下奇珍异宝,人人都想见识见识,姓霍的想借神像宝珠的缘份,看看金缕衣与宝珠谁是价高货实……”百里居嗯了一声道:“神像宝珠可曾带来……”霍九爷点点头,道:“神像宝珠太昂贵了,我老霍天胆也不敢全带在身边,只不过带了颗鼠珠,要请百里先生过目……”要知神像宝珠共分十二颗,由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排列,俗称十二生肖神珠,霍九爷带了仅有一颗,也令人目眩心动,百里居嘿嘿地道:“给我看看。” 霍九爷哈哈两声,道:“行,但有代价……”百里居大声道:“什么代价?” 霍九爷淡淡地道:“我也要看看金缕衣……”百里居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虽说神像宝珠天地间异宝,但,金缕衣更是人间少有的珍奇之物,这件金缕衣是曾付出太大的代价才换来的东西,如若贸然拿出来,以霍九爷在道上的名气,只怕会……霍九爷似是已看穿了他的心事,又道:“以百里先生的威名,还怕老霍有所图谋么?” 百里居不屑的道:“谅你不敢……” 此刻他斜躺在软榻上,那肥胖的手掌轻轻一拍软榻的扶手,那软榻突然缓缓升高,自软榻下面慢慢的送出一个琉璃方盒,只见透明的琉璃盒子里红绒铺底,一件流艳四射的金缕衣赫然的呈现出来,老霍是偷窃劫盗的老祖宗,做梦也没有想到百里居那张软榻尚有机关,竟将金缕衣藏在他睡坐的软榻下面。 毒虫郭愧已严密的戒备着,惟恐老霍有所举动,百里居虽然亮出了金缕衣的琉璃盒子,却只能让人远远眺望而无法看个真切,他嘿嘿地道:“拿出那颗鼠珠,让本人瞧瞧…”哪知霍九爷嘿嘿地道:“你应该先看看这个……”他手里已托住一颗金钮扣,那颗金钮扣金光闪闪,精工细琢的一看而知是出自名家之手,百里居神情略异,脱口道:“这是哪里来的……”他那肥胖的身子本来做势欲扑,不知怎的又停下了身子,低头一看琉璃盒里的金缕衣,果然少了第三颗扣子,再仔细瞧了瞧霍九爷手里托着的钮扣,正是这件金缕衣遗失的扣子,霍九爷嘿嘿地道:“我还想问问百里先生,什么时候遗失了这枚……”百里居脸上突然透着一片冷厉的杀机,两只小眼睛紧紧的凝视在霍九爷的脸上,半晌,他愤愤地道:“朋友,你到底是谁?老霍和我百里居已非一日交情,干咱们这种买卖虽然手段激烈,狠、奸、诈、邪都用的上,可是客户与买主间却要维持一定的诚信,你已违背买卖的规矩,破坏了双方的协定,我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霍九爷大拇指一竖,嘿嘿地道:“人道百里先生不但富甲一方,还有一双透亮的照子,任何人都别想瞒过百里居,嘿嘿,百里先生,我姓沙,你不会太陌生吧!” 霍九爷挥手在脸上一抹,已褪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血手老沙本来的面目立刻显露出来,毒虫郭愧全身震动,人已斜跃而来,怒声道:“他妈的,你居然冒充老霍……”百里居一挥手,笑道:“郭愧,不必那么激动,血手老沙朝了面,他们燕当家的一定离的不会太远,如果我料的不错,可能已进了咱们的大院……”郭愧凛然的道:“不会的,我的那群手下不会那么饭桶……”话音甫落,半空里已有人冷笑道:“吹牛……”随着话声,项七已伴着燕云飞大步而来,燕云飞脸上冷的如一潭秋水,却也潇洒的令人觉得他的确是个人物,他缓步行来,身上有股逼人的杀气,毒虫郭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但,在燕云飞面前,毒虫郭愧那股凶霸之气,无形中被燕云飞压了下去,他仿佛突然变的渺小了,项七说他吹牛,他居然发作不出来。 项七有股狠厉的架势,一见毒虫郭愧怨愤的瞪着那双凶目,立刻哼了一声,项七不屑的道:“老毒虫,你他妈的不服气……”毒虫郭愧怒声道:“项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是你们三块料撒野的地方,今天,你们进门容易出去难,若不是百里先生一再交待不准得罪客人,我姓郭的……”他还没说完,燕云飞已冷冷地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真是不可思议,燕云飞随便一句话,已让毒虫郭愧气短三分,恁毒虫两个字,在江湖上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哪想到他再狠再毒,在燕云飞之前,那股狠劲始终发不出来,他愤愤地道:“他妈的……”百里居立刻接上了嘴,呵叮地道:“燕当家的,如果你是登门拜访,我随时欢迎,办果是来这里撒野闹事,嘿嘿,百里居也不是省油的灯……”能拥有一方之富,当然不是易与之辈,百里居软中带硬,说出的俱是行话,燕云飞知道此人是个人物,淡淡一笑道:“百里兄,咱们都是道上跑的,说话不必转弯抹角,我兄弟想知道贵府这袭金缕衣何时失了一枚金扣……”百里居神情一变,道:“这跟燕朋友有关么?” 燕云飞一凛,道:“有,百里兄是聪明人,应先了解这枚扣子怎会到我手里,既在我手里,一当然有其原因……”百里居脸上神色速变,道:“什么原因?” 燕云飞面上布满杀气,道:“我要知道何人穿过这袭金缕衣,那枚扣子何以会失落在一人的坟墓中,在下也不必隐瞒什么,内人的尸首不见了……”百里居本来是斜躺在软榻上,闻言突然坐直了身子,一脸惊诧之色,他大声道:“你是说七美之首柳含烟的尸…”燕云飞一副凄怅之色,道:“在下正为此而来…”百里居大笑道:“燕兄弟,你老婆的尸体不见了,跟我百里居有何关系?难道,燕兄认为我会盗尊夫人的尸体……”项七闻言插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会不会……”怒叱一声,百里居吼道:“你姓项的太小看我了。” 话音尚在舌尖上打转,百里居那肥胖的身子倏地腾跃而起,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但那一掌确确实实的拍向项七,别看他胖的像头猪,身手之快,出手之疾决不逊于任何人,项七应变已经够快了,立刻挥掌迎上,砰地一声,项七已噎噎地退了三步,在一阵翻涌中,项七张口吐了一口血……嘴角上尚有血渍,项七已吼道:“娘的,你动狠……”百里居人已跃向软榻,面上挂着冷笑,别看百里居一身肥肉,胖的有些离谱,出手之准,决不下于任何人,他一掌伤了项七,燕云飞的眉头一皱,嘴角上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向项七一摇头,道:“兄弟,别动气,他要付出代价偿还…”百里居嘿嘿地道:“燕朋友,我百里居早已想见识见识闻名天下的射日剑法了……”苍鹰第三章第三章随着话声,百里居已拍了拍手,二个黑衣汉子捧着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走了出来,递给了百里居,呛地一声,一道耀眼的冷辉斜颤而起,檬漾的剑气森冷的泛起了寒意,燕云飞双目一凝,道:“好剑……”百里居仰头大笑道:“果然是个玩剑的行家,我这柄‘秋霜’剑轻易不露,非真正名剑手休想见它一面,不过‘秋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出剑必杀人,杀人必死……”燕云飞不屑的道:“你会后悔,在我面前玩剑是自取灭亡,我生平最恨别人在我面前卖弄剑法,百里居,虽然你富可敌国,命却只有一条,如果我是你,我会乖乖的把真象说出来……”百里居一震,道:“好狂的东西,在百里家还敢说大话……”只见他在软榻上一拍,大厅里突然响起一连串铃声,这阵铃声方落,大厅四周已布满了七八个剑手,这些人全是百里家请来的江湖高手,血手沙咧嘴笑道:“好呀!鬼秃子、双面客、佟瞎子,你们这一票烂兄弟,居然全做了百里居家的走狗,嘿嘿…”鬼秃子来自鲁西,头顶秃的能生出油来,身上那股鬼气却能使人起了鸡皮疙瘩,他是鲁西的独行杀手,有人鬼难分之名,双面客是崆峒山的叛徒,淫邪狠厉,人财俱要,有双面人之称,佟瞎子又叫睁眼瞎子,两只眼珠子白的多黑的少,看起来像瞎了眼似的,其实他的眼力比谁都好,这三块料全在百里家出现,的确令血手老沙暗中一震,但,燕云飞却沉稳的像座山,对眼前的三个人瞧也不瞧上一眼,他独独瞄着站在大厅一角的另一个汉子,那才是令他特别注意的一个人,他淡淡地道:“兄弟可是雪无痕……”“雪无痕”三个字在大厅里似乎旋起了一阵风,连佟瞎子那双半睁的眼都睁的特大,虽然他们同为百里家的客人,雪无痕始终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只知道百里家有这么个人物,至于他是谁,并不顶重要,因为他们都自认是一方人物,谁也没将对方真正放在眼里,可是燕云飞一吼出对方是雪无痕,那股震憾就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了,江湖上谁不知道一剑无痕,杀人只不过是吹口气间,那超绝的剑法,江湖上真正见过的不多,只知道他的剑快,快的不给人有喘息的机会。 雪无痕的眼光好冷,冷的像块寒冰,他只是深深的盯着燕云飞,想从燕云飞身上看出点什么,这正是真正高手的厉害之处,可从对方的谈吐气韵上,寻觅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燕云飞忽然觉得雪无痕才是个可怕的人物,虽然双方还没动手,在心理上,两个人都将对方视为今生最难得一遇的强劲敌手。 当然,百里居也不是良善之辈,他抽出了剑,却不立即动手,而召唤出这么多武林间的高手,正是提示出他那股强大的势力,他先给燕云飞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百里家的威名并不只限于财富雄霸一方,在武林中也有争一席之地的实力。 第7章 半晌,雪无痕冷冷地道:“燕朋友好眼力。” 他一向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除了杀人,他从不和任何人攀交情、论长短,江湖上只知道雪无痕剑下无活日,连死在他手里的人都未必知道他是谁?燕云飞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他当然觉得吃惊不已。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雪朋友那一手剑早已风靡过武林,今天这趟百里家可没白来,能遇上你这位仁兄,可是荣幸得很……”雪无痕冷冷地道:“我敬佩的是英雄,是汉子,你燕朋友更是个人物,江湖上都知道射日剑法天下之最,雪无痕今天是冲着你来的,若不是你,我根本不来这里…”一怔,燕云飞道:“你不是百里家的……”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雪无痕道:“天下能请得起我雪无痕的人不多,就是百里家也不例外,有个你就不同了,你是我眼里的无价之宝……”拱拱手,燕云飞笑道:“承蒙看的起,燕某感激不尽,只是我俩往日谈不上怨,今日又谈不上仇,这梁子……”雪无痕笑了,且是仰天杨笑,道:“咱们是为剑而会……”江湖上都知道雪无痕是个酷冷的剑手,杀人在他眼里如踏死只鸡一样那么平常,他没有任何同情心,喜怒哀乐在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没有人见过他笑,但今天他不但笑了,而且是畅怀大笑……百里居眼珠子在转了,大声道:“好呀!以剑会友,雪大侠,我有点小敬意。” 他向毒虫郭愧略略示意,郭愧对这位主子恭顺的像条狗,也懂得百里居的心意,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到百里居手上,百里居轻轻启开小盒盖,一蓬耀眼的光华从盒子里散射出来,一颗有拇指般大小的明珠耀然的呈现在盒底,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在那颗明珠上,唯有雪无痕和燕云飞连正眼也没瞧上一眼。 百里居大笑道:“雪大侠,这是你的……”哪知雪无痕连瞄都不瞄上一眼,道:“这是代价……”嘿嘿一声,百里居阴沉的道:“只能说是小意思。” 雪无痕不屑的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这一仗不是为你打的……”毒虫郭愧有些愤愤地道:“我们主家可是一番敬意。” 哪知雪无痕一瞪眼,叱道:“住嘴!” 毒虫郭愧在百里家除了百里居外,也是威风八面的,除了百里居无人敢大叫小叫的,雪无痕虽然是一方霸主,在自己地面上,他居然叫自己住嘴,毒虫郭愧顿时气的白了那张脸,他愤愤地道:“妈的,你……”雪无痕的眼珠子冷光一闪,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可是毒虫郭愧的眉心上却有一点血痕,他睁大了那双翻白的眼珠子,哇地一声倒在地上,翻颤了一下,已气绝而死,百里居变色道:“雪兄,你……”俗话说打狗须看主人,雪无痕心冷面冷,一剑穿了毒虫郭愧那条狗命,百里居面上自是不太好看,而鬼秃子、双面客、价瞎子眼见雪无痕随意杀了郭愧,那手快剑决非他们所能望其项背,他们心里有数得很,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雪无痕冷煞的道:“他不该杀么?” 这种口吻这种冷傲的态度,的确令百里居有点受不了,百里居的心机也够深了,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哈哈大笑道:“该杀、该杀,这种不知进退的小人当然该杀。” 雪无痕鼻子里冷冷地一哼,根本不再看百里居一眼,血手老沙实在看不过眼了,他嘿嘿地道:“百里居,你真是个卑鄙的小人,郭愧虽然不是个东西,好歹也是跟你多年的家奴,雪无痕杀了他,你不但不替他讨回个公道,还奉承似的说他该杀,呸,你这种人有谁敢再和你共事……”百里居怒声道:“你懂什么!雪大侠有霸天之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这个人是爱才如命,不能因郭愧一个小人而让我失去了一个人才……”项七不屑的道:“小人。” 有人说戏子无情是因为戏演的太多了,不知道情为何物,婊子无义是因为天天迎张送李,感情上已麻木了,为了钱啥事都干的出来,而百里居虽为巨富,却无情也无义,连戏子婊子都不如,项七骂他小人并不为过。 百里居还真有修养,项七如此骂他,在这节骨眼上,他却沉住了气,恍如未闻似的一味冷笑。 燕云飞看了这一幕长长叹了口气,道:“雪兄,你怎会认识这种人……”雪无痕不屑的道:“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想认识他。” 百里居神情陡变,道:“雪无痕,你太过份……”雪无痕冷冷地道:“若不是念在贵处做了几天客,像你这种为富不仁的东西,早就该技剑了……”百里居毕竟经过了许多大风大浪,他知道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是不能斗气的,虽然雪无痕给了他很大的难堪,他还是强自压下了那股子怒火,只是冷冷地道:“老雪,你还是乖乖的杀了燕云飞,否则我们那位共同的主人只怕不会答应你今日所为……”雪无痕的脸色变了,像他这样的出奇高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任何事都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可是百里居一句话让他震动了,他冷冷地道:“我会处理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关心……”他转头向燕云飞露出一丝苦笑,道:“燕朋友,我身不由己……”嗯地一声,燕云飞淡然的道:“我明白,像你这样的身份突然在百里居家出现,已经是不寻常的事了,我虽然不知道你背后的主是谁,冲着我来是无可置疑的,你出手吧!” 点点头,雪无痕道:“你要小心了,我的剑很快……”燕云飞哈哈两声道:“我的更不慢,咱们都不是普通的剑手……”雪无痕冷冷地道:“剑手无情剑才狠厉,燕朋友曾受上柳含烟,有了爱的人,其剑必钝,我知道你的剑虽快不狠……”燕云飞仰天大笑道:“不错,这才是内行人说的话,不过我妻子亡死,我的心更冷,此刻的剑式将会厉酷的令人寒惧……”雪无痕目光在迅快的变换着,燕云飞的话在他心里起了极大的震荡,他面上神色一凛,白衫忽然飘起,谁也没看见他的剑,却见空中白光一颤,一缕剑影已劈向燕云飞的身上。 燕云飞也是身影浮动,射日剑如飘幻的阳光般洒了出去,两股剑锋在空际一错,叮然声中,两人俱是稍沾即走,已连着换了七剑。 百里居似乎很在意两人的出手,双目紧紧的盯着激斗的两者,他也是个玩剑的高手,对任何一式都有独到的见解,可是恁其丰富的阅历和经验,他居然看不出两人出手的方位和意向,两者的剑法都有着深奥的玄秘。 突然——雪无痕的身子向前一倾,剑刃随着那倾斜的身子朝燕云飞的胸前划去,这一招速度真快,快的炫人耳目,而燕云飞却在一仰中,射日剑突然点了过去,这一式真快真绝,竟穿过了雪无痕的剑幕……雪无痕暴闪而退,胸前衣衫却裂开了,他面色有点苍白,但,确有名家风度,长剑一收,道:“我败了。” 淡淡一笑,燕云飞笑道:“我只是有点运气,在气势上我还差你一着……”雪无痕忽然慎重的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你应该很清楚我是来杀你的,剑手留情,日后就给自己埋下杀身之祸,这点道理我相信你懂……”燕云飞苦涩的道:“我怕失去一个敌手,唯有你这样的敌手,才能使我日日激励自己,随时都鞭策自己,否则就会遭杀身之祸,老雪,有机会我还是愿意跟你再比,今天,咱们扯平……”雪无痕大声道:“好”人似翩翩的蝴蝶倏地拔身而起,空中仅留下一点余影,已穿门而去,百里居大吼道:“雪无痕,你不能走……”燕云飞双目寒光一涌,道:“百里居,你唯一的仗侍已经走了,现在咱们必须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了……”百里居嘿嘿地道:“姓燕的,老雪本来可以杀你,但他却保留了实力,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我知道他的剑术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因为他知道我的剑比他还快…”不屑的一笑,燕云飞道:“那你何不试试?” 百里居尚未答话,双面客已冷冷地道:“对付你个狂人何须百里先生动手,我们兄弟足足有余……”血手老沙大笑道:“他妈的,双面客,有种先接我老沙一刀……”他性若烈火,出手更快,话声方逝,刀已出手,一溜刀影在空中翻起了浪花,哪知他的身子方动,燕云飞已挡在他的身前,道:“老沙,这几位朋友还是交给我吧!” 双面客吼道:“好呀!鬼秃子、佟瞎子,人家姓燕的可没把我们这几个老兄弟瞧在眼里,咱们如果不给人家点玩意瞧瞧,人家还以为咱们是纸糊的呢……”佟瞎子一抡手里那根大拐杖,咯咯两声在地上击了两下,一阵碎石板的裂声响了起来,他冷冷地道:“我们就斗斗他……”刹那间,双面客、佟瞎子和鬼秃子这三大高手已站成三角形方位,表面上是严阵以待,暗地里却已将燕云飞困在中间,项七朝前一移,已被老沙拉住,道:“咱们当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咱俩最好在这里待着……”项七嗯了一声,又停下了身子。 鬼秃子是这三个人心机最深沉的,他蓦然间身宁一低,两柄短刀倏地从袖子间疾射而来,此人向来动手没有征兆,说动就动,燕云飞似乎没料到鬼秃子的手段这么阴毒,当他警觉之时,两把冷刀已至面门,燕云飞蓦地一声大喝,长剑倏然点出,真是快的令人称奇,最先射至的那柄短刀已斜飞而去,而另一柄则无影无息,连去了哪里都没有人看见。 双面客和佟瞎子哪会待慢,借鬼秃子掷刀之际,两个人的刀棍更是同时出手,自左右两方狠厉飘至,燕云飞在这三大高手的抢攻下,他的身子真如燕子般的快速,仅一个起落,人已飘向半空,正好脱出佟瞎子那致命的一棍,在旋转的身影中,他突然扑向鬼秃子的身后,手向前那么一推,他的手法太快了,人已旋空斜飘,而鬼秃子已惨叫一声,面上浮现出惨然的痛苦之色,鲜血从背后流下来……双面客颤声道:“秃子,你怎么啦……”鬼秃子呵了一声,道:“我挂花了……”身子猛地往前一栽,人已伏倒在地上,这时大家才看清在他的背上插着一柄短刀,刀已深入背后,仅露一个刀柄在外面,那是他自己的飞刀,刚才他连发两刀,一柄飘落地上,一柄失去踪影,谁也没想到这柄刀已落入燕云飞手里,此刻正是以其刀治其身,他得了现世报。 第8章 佟瞎子吼道: “姓燕的,你好狠……” 燕云飞冷冷地道:“瞎子,你更毒,连亲兄弟都不放过的你,我这点小手法又算什么?” 佟瞎子还有个跛子的老弟,瞎子跛子是两兄弟的特征,兄弟俩同时喜欢上一个叫金花的蛮荒女人,兄弟俩谁也不肯割舍,常生嘴角,而金花本是在外之女,对男女间事看的平淡如水,既和佟瞎子睡觉又和佟跛子胡搅,两兄弟终于反目,一日,佟瞎子乘佟跛子和金花搂在那里歇腿儿的时候,一棍砸死了跛子,金花却借机跑了,从此,这段丑事就传遍江湖,谁也不耻佟瞎子的为人。 佟瞎子最怕提起这档子见不得人的事,虽然他恨金花无情,也怨老弟无义,但,毕竟是件见不得人的事,他闻言后,老脸苍白,那两只微闭的眼珠子突然睁的像珠子,望着燕云飞厉吼道:“姓燕的,你揭老子的疮疤……”人唯有在愤怒中才会失去了理智,佟瞎子似乎忘了鬼秃子怎么死的教训,地上还躺着鬼秃子的尸体,犹不能让他保持几分冷静,他挥起大铁杖疯狂的冲过来,连出手的章法都有点乱了。 双面客叫道:“老佟,别急嘛。” 他是个老江湖了,一见佟瞎子的攻势就知道瞎子已迷了心智,随着佟瞎子的攻势,挥剑迎头劈去。 燕云飞永远那么冷漠,他对佟瞎子那疯狂的举动有一股瞧不起的神色,旋转的身子如空中散落的雪絮,射日剑自半空而下,呼地穿进佟瞎子的心口窝上——那一剑给瞎子致命的一击,鲜血如水洒落——佟瞎子惨叫了一声,大铁杖已咕噜噜的滚在地上,而燕云飞的身子似永无停歇的陀螺,左手迅快的借机劈在双面客的胸上,砰地一声,双面客连人带剑滚在地上,张口喷出一道血水——双面客颤声的道:“你……”燕云飞淡淡地道:“你很幸运了,至少还保住那条狗命……”双面客怒声道:“此仇永不会忘……”燕云飞根本不再瞧他一眼,双目倏地落在百里居身上,百里居目睹他连着杀了两大高手,仿佛无动于衷似的,他连仅有的关怀表示都没有,只是冰冷的瞅着燕云飞,双面客蠕动着身子,颤抖的站了起来,道:“百里先生,给我们兄弟讨个公道……”他这一动,又吐出两口血来,站在两边的另二三个汉子已被燕云飞的气势所慑,他们已不敢再贸然出手,只是严密的守在那里。 百里居瞪了双面客一眼,道:“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还有脸要我替你们讨公道,早知你们这么没用,我也不用花那么多的白花花银子请你们来了……”双面客大吼道:“你怎么说这种话,他们都是为你而死呀……”百里居一瞪眼,道:“那又怎么样?我花钱就是买你们的命,死了是尽了职,是我用代价换来的,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这就是富人的无情,富人的骄狂,普天下唯有银子便能无往不利,百里居是个富人,是代表无情的为富不仁的例子,双面客的气结了,他恨的一跺脚,悄悄走了……摇摇头,燕云飞苦笑道:“你才是个真正该死的人……”百里居大笑道:“那你错了,我是最会保护自己的人,这几块料一上场,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再活着,我是借他们来看看你的功夫到底有多高,现在我明白了,你比我想像中是高明了点,可是,我了解你,你不了解我,因此我占尽了优势,你非死在我手里不可。” 嗯,燕云飞轻嗯一声道:“你的嘴比剑利,听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可是我不管你的嘴有多利,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明白的交待,我会打的你满地找牙,死的比那些人还要惨……”百里居气的瞪眼,道:“你……”额际上已微微见汗,不知是怕还是俱。 “哈哈——” 蓦地里,空际里传来一串震耳的长笑,百里居闻见这阵笑声仿佛精神一振,长长吁了口气似的,只见一个黄绵长袍的老人满面笑意的从外面缓缓行来,在这老人身后紧紧跟着二个红袍汉子。 燕云飞全身一震,道:“土地公……” “土地公”玄九羚有笑面土地之称,江湖上谁都不知道此人功夫有多深,但却知道凡武林中事情他都插上一脚,此人虽有福德之誉,行事却极端狠毒,落在他手里的人,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百里居大叫道:“老爷子,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玄九羚嘿嘿一笑道:“这点场面你都撑不住,还能成什么大事?我故意晚点出来就是要看看你有多大出息……”说的百里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土地公等百里居说完话瞧了燕云飞一眼,又淡淡一笑,道:“燕兄弟,百里居是个富人,却不是真正的江湖人,事情临到他头上,他就不能完全按江湖规矩行事了,得罪之处,看在我土地公薄面上担待一二……”淡淡一笑,燕云飞道:“小事。” 土地公嘿嘿地道:“燕朋友是为了那枚金钮扣而来……”嗯了一声,燕云飞神情一凝,道:“老爷子果然是快人快语,在下正是为它而来。” 土地公玄九羚嘿嘿地道:“燕朋友,天下没有过不去的路,也没有说不通的话,我们设计那枚扣子引诱你找上这里,全看在你那身好功夫,燕朋友,你目下最需要知道的是令妻的尸体下落,我们可以告诉你……”燕云飞全身一震,道:“她在哪里…”他想到柳含烟死后犹不能安宁,任这些人偷盗尸体,心里就涌起一股无限的杀意,一双目刃如剑链般的射在土地公身上。 土地公玄九羚淡淡地道:“别急,别急,咱们还有话说。” 燕云飞怒声道:“姓玄的,你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交待,今天,我要这满屋子的人个个躺在这里,再也不会看见明天的太阳了……”点点头,土地公玄九羚嘿嘿地道:“我相信你有那个能耐,不过,燕朋友,如果你要逞凶斗狠,我就老实告诉你一句,尊夫人的尸骨定会挫骨扬灰,洒进湖泊沼泽……”沉思片刻,燕云飞恨声道:“用这种手段要挟我,你们也太卑鄙了。” 玄九羚摇摇头道:“这只能说我的主爱才若渴……”燕云飞嘿地一声道:“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玄九羚嗯了一声道:“识时务者才是俊杰,我们要你加入敝组合……”燕云飞瞧了血手老沙和项七一眼,道:“哪个组合?江湖上帮派林立,秘门怪教举不胜举,我不明白你所指的是哪个组合……”玄九羚沉思片刻道:“你愿意入伙么?” 淡淡一笑,燕云飞冷冷地道:“不愿意。” 玄九羚神色一变道:“你不要尊夫人的遗骸了……”燕云飞哼地一声道:“拙荆死时已久,我如何能证明那就是拙剂的遗涵”玄九羚嘿嘿地道:“我们会给你一个证明……”燕云飞愤愤地道:“除非你们能让她活过来。” 哪知玄九羚嘿嘿地道:“行,我们给你一个活的柳含烟……”此话一出,登时使场中的燕云飞、项七和老沙大吃一惊,柳含烟明明已死,他们亲眼看着她死,亲手埋进“千巴里”玄九羚又不是仙,哪能死而复生,燕云飞气的仰天大笑,笑这件荒谬的事情。 项七大叫道:“当家的,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老小子是在拿我们开心,死人能够复生,他岂不是成了神仙—…。” 土地公玄九羚冷冷地道:“别忘了,人家叫我土地公……”老沙不屑的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会变出个柳含烟来……”土地公玄九羚哈哈大笑道:“我主神通广大,能别人所不能,他知道燕朋友深爱其妻,愿以借尸还魂之法给你一个活生生的柳含烟,只要你点点头,柳含烟就能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老沙吼道:“去你妈的连环屁我才不信呢。” 哪知土地公玄九羚冷冷一笑,手里突然多了一副挂轴,那幅画轴一展而开,一个流式拱髻的美发女子栩栩如生的活跃在画布上,燕云飞登时心神一颤,那明丽的眼神,皓洁的面庞,无一不是柳含烟的化身,他真佩服玄九羚的描绘,能将自己的妻子画的跟真人一样,他颤声道:“这是谁画的……”玄九羚大笑道:“我只问你,她是不是柳含烟……”点点头,燕云飞凝重的道:“不错,她的确是拙荆……”玄九羚得意的道:“够了,这已足够证明我说的不错了,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加入敝组合,另一条就是毁灭你自己,我要让柳含烟再嫁一次人……”燕云飞大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哪会对我燕云飞知道的这么清楚,柳含烟是我妻子,怎么可以再嫁人……”项七急忙道:“当家的,别激动,一副幅并不能代表什么?” 一句话使燕云飞冷静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大冲动了,含烟明明已死,怎会再活过来,这里面所隐藏的陷饼和玄机到底是些什么?他是个够稳够冷的高手,想不到玄九羚几番言语就能让自己六神无主,项七一点他,他顿时冷静下来。 玄九羚嘿嘿地道:“你必须考虑清楚……”燕云飞怒声道:“没什么好考虑的,姓玄的,你妄想……”土地公玄九羚大笑道:“好个燕云飞,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让你看看敝组合的能耐有多大,先给你一份帖子……”手一扬,一片红自袖子里飘了出去,燕云飞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张大红喜帖,上面写明八月十五日在“快意堂”恭请天下英雄参加“快意堂”百胜王的婚礼,而女方赫然是署名柳含烟,燕云飞大震,道:“天下难道真有第二个柳含烟……”摇摇头,玄九羚嘿嘿地道:“不,只此一位……”随着他的话声,他仰头大笑起来,燕云飞只觉这阵笑声仿佛是利刃穿心般的刺进他的心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一股杀意充塞心湖,一缕剑光随着抖手洒了出去。 第9章 玄九羚已跃身而起,道:“咱们不奉陪…”他和百里居双双闪身奔跃,随侍在玄九羚身侧的那两个红袍汉子都冲了过来,两柄长剑已迎向燕云飞。 燕云飞怒叱道:“杀——” 苍鹰第四章 第四章 连燕云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冲动,只觉心湖里的怒火能将这个世界焚化掉,他的剑又利又快,迎着这两个红袍汉子连着七剑,哪想到这两个红袍汉子居然有一身不俗的功夫,面对着燕云飞这凌厉的剑刃,不畏不惧的硬将这七剑闪过,燕云飞心中一震,道:“蛮子、红毛……”苗疆双霸蛮子和红毛名气之大,不亚于中土名剑高手,此二人虽未在中原露面,但,名气却早传江湖,燕云飞从两个人那种诡异的闪避身法上,看出他俩的来厉,心中如雷击轰般的令他暗震,项七和老沙更是震骇,他们想不到那个神秘组合,连苗疆双霸都邀请人伙,可见这个组合的势力庞大,已非一般帮派可比。 蛮子怪叫一声道:“燕云飞就是燕云飞,居然能认出我兄弟……”他的剑快捷的如穿山之矢,和红毛的剑配合的如两道幕网,已将燕云飞层层包住,燕云飞在强剑环侍下,射日剑蓦然自半空里卷起,颤闪出八九道冷光……叮叮声中,红毛居然被震退了三步——仅这一瞬间,燕云飞已掌握住这仅有的机会,他舍弃了蛮子的身子,猛然的冲前半步,一缕剑光已洒落在红毛的胸前——鲜血如水样的洒出,红毛自那翻起的口腔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人已斜仰而去,胸口上已露出一个鲜明的血洞,这种威烈的剑法,顿时把蛮子给震骇住了,他目眦欲裂的骇然而退,颤声道:“你…”燕云飞面上杀机密布,冷冷地道:“射日剑法下,有谁能活……”蛮子握剑而退,连他的兄弟都来不及看一眼,已退出七步之外,厉声道:“姓燕的,我会讨回我兄弟的命……”人在一转间,已奔出老远……燕云飞望着蛮子奔驰的背影,嘴角上漾起那一抹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笑意,目光已掠上那张大红帖子上,项七低声道:“当家的,你真要去快意堂……”点点头,燕云飞嗯了一声道:“我愈来愈怀疑这件事了,种种迹象显示,含烟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着,想想看,天下真有那么像的人么?玄九羚的画像太真了,柳含烟是我的妻子,我有权利弄清楚她的生死……”沉思片刻,项七道:“如果真是她呢……”燕云飞一震,忽然又摇摇头,道:“不可能,她明明是死了……”项七大声道:“我是说假如她没死,你要怎么办?” 燕云飞眉头紧紧的皱着,他的心如被刀片慢慢的割剜着,仿佛滴滴鲜血淌着,痛苦的道:“我的妻子如果是存心坑我害我,那只怪我自己是个睁眼瞎子,认人不清,假设含烟舍了我之后,又要嫁给快意堂的霸子,那是故意给我难堪,也证明她是个水性杨花,薄情无义之人……”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心底冷寒的如冬日之冰,股股凉意令他手脚发麻,他从没有骂过柳含烟一句,从认识到结合至两个人都是蜜如糖水,而今,由他嘴里说出含烟的薄悻和无情,的确是件艰难的事情。 半晌没说过话的老沙脸色忽然凝重起来,道:“当家的,你不觉得从大嫂死到今天止,冥冥中仿佛有一道死亡的陷饼在等待着我们,这其中的过程,全由别人在慢慢安排,而肇因全是柳含烟一个人,当家的,我有句很不中听的话要说……”燕云飞的眼珠子一亮,道:“说吧,咱们都是老兄弟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就是再难听点的,我也能容的下,咽的下……”老沙嗯了一声道:“好,当家的,兄弟就不客气了,我怀疑嫂子是这个组合的饵,她故意先嫁给你,再诈死又嫁快意堂的霸子,当家的,你想过这终结的后果么?” 燕云飞一呆,道:“后果……” 老沙嘿嘿地道。 “江湖上谁不知道百胜王的威名,他领导快意堂纵横江湖,各门邪派都畏他三分,他那庞大的势力,有谁能惹得起……”项七不屑的道:“我们燕当家的就惹得起……”老沙一拍手,道:“这不结了么?放眼江湖唯一能让快意堂顾忌的唯有燕当家的,柳含烟好死不死的偏偏选上了百胜王,这其中的玄机就耐人寻味了。” 项七不信的道:“也许她叫柳含烟未必就是真的柳含烟……”血手老沙哼了一声道:“你是猪脑袋,百胜王是何许人,岂有不识七美之首的柳含烟?快意堂名震天下,百胜王更是脚跺四海颤的人物,他眼光高过于顶,天下舍柳含烟而外,他又会看上谁?” 项七不同意的道:“放眼天下,江湖上有谁不知柳含烟已嫁给燕当家的,百胜王不是个白痴,他难道这点消息都不知道……”老沙呸地一声道:“你懂什么?当家的,我只问你,柳含烟虽然是你老婆,你俩可曾合过房?可曾有夫妻之实……”燕云飞黯然长叹道:“老沙,你明白,我姓燕的是个正人君子,在未入洞房前决不会做出苟且之事,含烟是在入洞房时死的,我哪有机会和她……”老沙一击掌,道:“这就对了,只要柳含烟是个完壁之身,百胜王就会娶她,谁叫柳含烟是天下第一美人呢……”项七摇摇头道:“红颜祸水,看样子咱们已跳进这浑水里了。” 燕云飞双目一寒,道:“老沙,咱们那批老兄弟如今可都安在?” 老沙恭声道:“三年前燕当家的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后,咱们那帮子兄弟除了几个尚在江湖上游荡外,其余全暂时归隐田林之间,如今,当家的只要撒下兄弟帖,全部老兄弟都会应召而来。” 燕云飞苦涩的道:“我不是要老兄弟们再为我卖命,实在这次事情isuu書网愈来愈扑朔迷离,那个隐形的组合显然不会放过我们这班子兄弟,我担心他们……”老沙沉思道:“当家的,咱们兄弟可都喝过血,誓过盟,任何人有事都不会置身事外,快意堂这档子事,我相信老兄弟只要一闻风都会赶过来,别忘了,咱们血盟十八条汉子,可不是省油的灯……”燕云飞淡淡地道:“但愿江湖上还有人知道血盟兄弟尚有人在……”项七嘿嘿地道:“燕当家的只要一出面,怕不立刻轰动江湖,真想不到咱们重新踏入江湖,头一桩就是斗快意堂的百胜王……”兄弟三人说着已往外行去,留下满地的血腥,还有那些挺着的尸体,怪不得江湖上都说,有燕云飞行过的地方,必定有死人,现在江湖上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名传天下的快意堂果然有与众不同的气魄,在堂口上设下了流水席,他们堂口座落在白马市,全镇集上百来户人家俱是快意堂的弟子,每一户人家的门面上俱张灯结彩,庆祝他们当家的大喜之日,快意堂占地百亩,那栋有数十年历史的大屋子上横挂“快意雄风”四个大字,一大早,快意堂前的广场上,四周已站列了快意堂的兄弟,人人胸前佩着一朵红花,那表示庆祝他们当家的大喜之日,百胜王在江湖上势力庞大,三山五岳,各门各派都有代表前来道贺。 百胜王为了接待宾客,命属下十人一班,五人一组,席开干桌,不论前后,人到开席,务须让所有宾客尽欢而散,这份势力和手笔,在江湖上堪称空前,午时,干桌之宴,已坐有七成,只见人头攒动,各路英雄已陆续而来,快意堂的兄弟人人都忙的不亦乐乎,每个客人都有专人接待,那些好事者,早已占了席位,互相吃喝起来,而在大厅的当中,有三桌是空着的,寻常宾客是不准入坐的,头一桌是新郎新娘的喜桌,第二桌和第三桌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名人高士之位,晌午,阳焰已红,在人潮中,武林七门八派全派了代表,个个都是知名之士,少林百觉大师、武当悟真子、华山童鹤、点苍百能师太…在这些各门各派之外,西北帮的帮主贾仁通霍然在座,雪无痕傲然独自的在那里坐着,铁骑帮、大湖派、太湖水师,全有人来了,一时间,这里成了天下英雄大会,知名的和不知各的几乎全到了。 锣鼓声过,鞭炮声此起彼落,百胜王的婚礼还真慎重,三十六名快意堂兄弟全是红袍加身,在前导下,只见百胜王跨坐在一匹雄昂的白马上,斜披红彩带,满面春风的缓缓而行,随着他的马后,十二人大轿抬着那位名满天下的美人之首,锣鼓手前导下,这对新人缓缓进了广场,大伙立刻站起来欢呼,站起来道贺,百胜王得意的向每个人招呼,向每个人点头,在全场的目光中,百胜王却发现在最左边的那一桌上,仅有三个戴斗笠的汉子独自坐一桌,他们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根本没有站起来,斗笠压的很低,无人能看清他们的脸,百胜王心里略略一紧,但,宾客太多了,他也只有微笑的挥手示意——轿停后,百胜王已跃下马来。 突然——有人暴吼道:“新娘子要出来了……”全场的人俱欢声雷动的想看新娘子,可惜,在七八个丫鬟的扶持下,新娘子头戴罩霞冠,在红纱覆面下,准也看不见新娘子的真面目,但从新娘子那扭动的身子上,大伙可肯定除了七美之首外决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此刻,最难过的是那三个头戴斗笠的那一桌上的三个人,要形容燕云飞的心情只有用“苦酒满杯”四个字最恰当,他一杯一杯的喝着,盘子里的酒菜连动都没动一下,老沙猛灌了一口,道:“当家的,你看清了么?” 嗯了一声,燕云飞晕红了脸,道:“决错不了,除了她没有人有那种身段……”老沙低声道:“我已安排好了,在新娘换装的时候,当家的是唯一能看她的时候,梅香和素素全是我化了银子买通的人,她俩会给你机会……”燕云飞的眼睛一亮,道:“好,办的好。” 第10章 老沙道:“你可不能担误时间,百胜王不是好惹的……”点点头,燕云飞没有说什么。 他们正在低头说话,耳畔忽然传来隔桌的话声,只见一个面容枯黄的汉子,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喂,老进,你可知道新娘子是谁?” 另一个汉子嘿嘿地道:“管她是谁?咱们只要有吃有喝,谁在乎百胜王娶谁?兄弟,少管闲事,这里的人可没一个好惹的……”那汉子不死心的道:“听说她是燕云飞的老婆……”那另一个汉子叭地一声,把要放进嘴里的那块肉从嘴里捧在桌子上,呆了一呆,道:“妈的,胡吹花,你可不要乱说,姓燕的是何许人,谁又能抢了他老婆?这事如果传进姓燕的耳根子里,只怕快意堂吃不完兜着走……”“真的,真的……”“少说几句吧,当心惹祸上身……”胡吹花果然不敢再说,低着头啃着鸡腿,眼梢子却不时的往外瞄上几眼,唯恐这几句话惹事上身,项七瞪了他们一眼,燕云飞已暗示他不要乱动,就在这刹那,燕云飞已瞄见雪无痕向这里缓缓行来。 雪无痕站在桌前,道:“我能坐下么?” 燕云飞伸手道:“老雪,坐。” 雪无痕面上一片冷寒,道:“燕兄,她是柳含烟……”燕云飞全身一震,道:“我知道。” 虽然他已断定百胜王要娶的人就是柳含烟,但,这三个字由雪无痕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震惊不已,毕竟这是件很丢人的事,自己的老婆居然又改嫁了别人……雪无痕沉冷的道:“咱们是江湖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方法,我不明白燕兄选择了什么方法……”燕云飞苦笑道:“雪兄是指……”雪无痕冷冷地道:“一是杀了她,一是向百胜王挑战,再拿回来……”摇摇头,燕云飞苦笑道:“我还没有决定……”雪无痕站起来,道:“等你决定了就通知我,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他是个怪人,口气永远那么冰冷,在脸上更找不出一丝笑容,但从他的口吻里,可知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他曾和燕云飞敌对过,在这节骨眼他却敢鼎力相助,这倒令燕云飞震惊不已。 说完话,他已大步而去。 半空里,响起了一长串鞭炮声,仅这一刹那,百胜王和柳含烟已拜过了堂,燕云飞心里仿佛有块大石头紧紧的压着一样,他的脸刹那间变的苍白,苍白的连项七和老沙都吓了一跳,项七震声道:“当家的,你没事吧?” 燕云飞的心在滴血,在绞痛,他仿佛看见百胜王和柳含烟那种欢愉而得意的笑容,此刻他才了解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难过滋味,他猛地灌了一杯酒,全身血浪在沸腾中又冰到极点,他真想大叫数声,然后挥舞着冷剑冲进新房中把这一对奸夫淫妇杀了,他的手在握剑,当他触摸到那冰冷的剑柄时,他的脑袋忽然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江湖上最强大的堂会,也是最凶厉的高手,如果自己不慎落入这场纷争中,燕云飞一世英名就会葬送在这快意堂的一亩三分地了。 他冷静的一甩头,道:“没什么?” 嘴里虽在说话,眼梢子已瞄向四周,他开始默察这里的情势了,左边是快意堂的重地,仿佛是百胜王的居息之所,处处都有人在那里守护着,再往右边看,他的心忽然一沉,他看见快意堂大护法徐天龙,这个外表邪善,心却狠辣的角毛,在江湖上评价很高,不但智慧过人,尤檀计谋招术,与他周旋寒暄之士,可皆是江湖上难缠的人物。 老沙低声道:“仇云和孤独客也来了。” 点点头,燕云飞淡淡地道:“这两块料和百胜王是死党当然会来了。” 仇云一身火红的长衫,配上那柄杀人无数的火云剑,在孤独客和徐天龙的陪伴下已向这边行来,燕云飞将头低的很低,大斗笠正好遮住了他的脸,徐天龙只顾着说话,居然没有留意,而仇云却微微愣了一下,若大的一张桌子却只坐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不但占住一张桌子,还故意戴了大斗笠,哪有吃喜酒戴斗笠的宾客,这不寻常的迹象虽已引起仇云注意,但徐天龙没有表示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呢? 在他们向每一桌道上朋友点头示意之时,燕云飞似乎已听见孤独客悄声的说道:“听说姓燕的重出江湖了……”嗯一声,徐天龙胸有成竹的道:“不妨事,他如果真是个人物,决不敢来这里撒野,姓燕的对本堂的实力应该很清楚,闹开了,他那十八个弟兄就是全来了,也未必能保了他的命……”项七也听见了,他一向火爆子脾气,闻言立刻就想站起来,却被桌边的燕云飞轻轻按了一下,低声道:“急什么?还怕没有机会讨回来么?” 项七总算压下了那股火苗子,但,两眼却冷的令人寒栗,谁都看的出来,这个血性汉子已动了真气,入洞房了,鞭炮声如雨点般的响起来了,老沙的神色开始凝重了,他知道他的主要见柳含烟的机会终于来了,老沙向燕云飞略略施了一下眼色,道:“我们去吧——”乘大伙乱哄哄,人人争看新娘子的时候,燕云飞和老沙也挤在人群里,他们穿过大厅,跟进了厅后的那间堂屋,那就是百胜王的新居之处,人都往那里挤,百胜王春风得意的在向各宾客招呼着,拥着新娘子向屋里行去,别人笑着闹着,新娘子终于进去了……过了一会,百胜王终于出来了,向闹房的说:“兄弟,咱们喝酒会……”大家在欢呼声中,七八个簇拥着百胜王向外行去,就在大家全退向席间之时,老沙已看见梅香从新房里探出头来,他知道时候到了,梅香向老沙使了个眼色,然后绕向屋后——老沙小声说道:“主,去吧,这是仅有的机会……”燕云飞面上一片寒凝,他故做漫步的样子,随着梅香这丫头从屋前走到屋后,他看四下无人,梅香已悄声说道:“这是后门,进去吧,素素会替你把风……”燕云飞的心里一紧,闪身由后门进去,素素早已等在那里,一见燕云飞行来,道:“公子,我们姑娘已等着你了……”一怔,燕云飞想不到柳含烟知道自己要来,他匆匆的跨进新房里,只见一对大红蜡烛高高燃起,在一片红影里,一个满头霞冠珠佩的女子静静的坐在床上,他全身一紧,道:“含烟……”床上的新娘子更是一颤,轻声道:“你终于来了……”燕云飞全身一震,道:“真是你……”柳含烟低低地道:“大红帖上写上我的名字,难道还会假的不成……”燕云飞惨声道:“我不明白,你明明是个死人……”柳含烟冷冷地道:“死人不能再活过来,既然我已死了一次,人已不再属于你的人,现在的柳含烟已不是燕家的人了……”燕云飞怒声道:“你为什么这样做……”柳含烟全身抖颤,道:“我……我……身…不由己……”燕云飞双目如电,怒道:“你诈死,再嫁百胜王,难道有人逼着你这样做,含烟,难道你不知道我多爱你……”柳含烟泣道:“我知道。” 燕云飞长吸口气,道:“那好,现在,你是要我这个前夫,还是要那个百胜王,在我们两个中间你必须选一个……”柳含烟摇摇头,道:“我只是个工具,这一生都在别人的摆布之中,云飞别逼我,我的心只有你呀……”她肝肠寸断的如泣血般的低语着,燕云飞如中巨锤似的一阵摇头,人已冲了过去,道:“跟我走……”一震,柳含烟急的摇头,道:“不行……”“为什么?” “那样你就中别人的计谋了……” 燕云飞摇头道:“我不明白……” 柳含烟苦涩的道:“你永远不会明白,云飞,用你的脑袋想想,我怎会在燕家诈死,又再嫁给百胜王,所有过程不是透着玄机么?现在如果我随着你走,你我能出了快意堂么?” 燕云飞面上杀机一涌,道:“有谁拦阻的了……”柳含烟摇头道:“天下的人都会拦阻你,追杀你……”燕云飞哼地一声道:“告诉你,谁在逼你……”摇手、摇头,柳含烟颤惊的道:“别问,问也白问……”燕云飞愤愤地道:“你不说我也查的出来……”柳含烟低声道:“云飞,你真爱我……”燕云飞一怔道:“当然,从开始我就爱着你……”柳含烟沉思道:“那你就加入组合吧,进了我们的组合,我就永远属于你的了,否则,我俩这辈子别想在一块了……”燕云飞微震的道:“含烟,你受人威胁,逼我入伙……”柳含烟没有说话,坐在床沿上动也没动。 燕云飞大声道:“不管它是个什么样的组合,今天我要带你走……”床上的柳含烟颤声道:“百胜王不是好惹的……”燕云飞仰天笑道:“我燕云飞就是燕云飞,在我眼里百胜王又算什么?含烟,别怕,一切有我……”床上的柳含烟摇头道:“别傻,云飞,你已见着我了,现在你只要退出这间屋子,一切都会安好,你不但不会受到伤害,而我……”柳含烟的话语突然停顿下来,燕云飞的耳目何等灵聪,他已隐隐约约的感觉出这屋子里似乎尚隐藏着一个人,那个人仿佛早已潜伏在这屋子里,他双眉微轩,目中冷光暴射,斜背的射日剑如一道急光样的倏地穿向柳含烟的床底下,白光一闪而没——惨叫一声,只见鲜血已从床底下流了出来。 柳含烟惊声道:“你…” 燕云飞冷笑道:“我不喜欢有人听我们说话。” 柳含烟叹声道:“你杀了玄九羚,他是奉命来看着我的,杀了他,组合里会怀疑我的忠贞,云飞,你害惨我了……”燕云飞可没想到躲在床底下的会是土地公玄九羚,他微微一愣,面上一片不屑的道:“这个人早就该死了,你的喜讯还是他告诉我的……”柳含烟摇头道:“他是我们组合传递消息的人,杀了他,组合一定会追查死因,我……我…”燕云飞淡淡地道:“祸已惹上了,你跟着我走吧!” 第11章 摇摇头,柳含烟道:“我奉命嫁给百胜王,人已属于快意堂……”燕云飞愤愤地:“嫁给我也是你们组合的意思了?” 柳含烟轻嗯了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组合要我吸收你,可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谈这件事,所以组合命我故意诈死,然后,再命我嫁百胜王……”燕云飞恨声道:“一女不嫁二夫,一马不配双鞍,真想不到你柳含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我燕云飞算瞎了眼……”柳含烟居然轻泣起来,再也没有吭声——突然,有人撞门声——柳含烟惊栗的道:“他来了。” 梅香已抢先一步进来,向燕云飞连连摇手示意,燕云飞眉头一皱,还没来的及说话,柳含烟已一手拉着他,往左边窗子的布慢后推去,仅这刹那功夫,百胜王已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这位快意堂的瓢把子虽然喝的有点醺醺然,但,那分精明却真够人瞧的,一进屋子,他已看见床下那滩鲜红的血液,浓浓的眉宇一锁,道:“这是怎么回事……”梅香吓的脸色苍白,那个娇柔的身子直抖颤。 没想到床上的柳含烟却出奇的冷静,她依然安然的坐在床上,有些幽怨,又有种不屑的道:“这要问你……”百胜王一愣,道:“问我……”柳含烟咯咯地道:“新房是你一手布置的,这屋子里躲了一个人,你难道不知道?还好我柳含烟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发现床下有人,就随手给了他一剑,百胜王,如果这个人是存心非礼我,你百胜王岂不是绿帽子戴定了…”百胜王嘿嘿地道:“杀的好,杀的好,他是谁?” 柳含烟冷冷地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拖出来看看。” 百胜王身子一移,伸手把床下已死的土地公玄九羚的身子拖出来,他双目在玄九羚的伤口上略略一瞄,面上仿佛罩了一层寒霜似的,道:“是你杀的……”柳含烟故意一怔,道:“我虽然是个小女子,功夫没有你好,可是要偶然杀个人,还不会是太困难的事,百胜王,怎么,你不相信我会杀人……”百胜王嘿嘿地道:“柳含烟,我百胜王是个玩刀玩剑的祖宗,从对方的杀人伤口上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身手的人,玄九羚一剑毙命,准头和手法都是罕见之事,连我百胜王都不一定能办到,你是个女流又如何有这份功力……”柳含烟冷冷地道:“你怀疑另有其人了。” 百胜王嘿嘿地道:“由玄九羚流出的血迹上,我已看出他是在我进门之前死的,身体不但还有余温,鲜血也未凝结,如果我料的不错,这个人还在屋子里……”真是行家,仅恁现场的一点蛛丝马迹,已约略的判断出整个事情经过,梅香吓的几乎跪了下去,柳含烟似乎也受到惊吓,百胜王突然在屋子里瞄了一眼,柳含烟颤道:“你不相信我……”百胜王大笑道:“女人的心大海的针,如果我是个轻易相信女人话的男人,今天也不会有快意堂这个帮派了,恕我口没遮拦,不过我还是要查清楚这屋子里的贵客,免的我真戴上了绿帽子,还沾沾自喜呢……”柳含烟愤怒的道:“你…”哪知百胜王突然大笑道:“我百胜王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相信女人,你虽然已是我老婆,我也没办法相信你,因为天底下多少女人都是背夫做尽荡女淫妇的事情……”柳含烟吼道:“百胜王,你……”百胜王冷冷地道:“为了证明我说的不错,我就拿点东西给你看看。” 百胜王能在江湖上独树一帜,创下快意堂这一组织决非悻至,他不但武功自树一格,智慧尤能超人一等,但见他大袖一挥,两点寒光有如云中影一般的向那垂吊的幕帘射去,这正是他厉害之处,他进屋之时已将整个新房默察一遍,除了床底下能藏人外,唯有幕帘之后尚能隐藏,他自信判断不错,抖手两道白光疾射而去。 床上的柳含烟娇躯直颤,访如被人揭了疮疤一样,梅香早已吓的往屋外奔去,她知道百胜王只要在这屋里找出燕云飞,她就是有千百个理由,也无法再活下去。 咚,咚——两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两点寒光已钉在板子上,只见两柄森寒的匕首切入幕帘穿进木头里而幕帘仅是晃了晃,并没有藏人。 百胜王讶异的道:“没有人……” 柳含烟冷笑道:“除了床下那个死人,你还能找出谁来?” 百胜王不解的道:“明明我手下看见他进来,他能藏在什么地方……”柳含烟不屑的道:“你那些狗屁手下,也许看花了眼……”百胜王哼地一声道:“不会,我的人决错不了。” 柳含烟冷冷地道:“我不明白,你是在指谁?” 百胜王大笑道:“你的前夫呀,天底下能娶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燕云飞,一个就是我了,柳含烟,人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你却是有了新人还要旧人,难道你要我百胜王和燕云飞穿同一条裤子……”柳含烟自床上跳起来,怒声道:“你为什么要娶我……”百胜王仰头大笑道:“你真以为我要你的人,柳含烟,告诉你,我娶的是你的名,七美之首的名,不是你这个……”柳含烟仿佛被激起无边的怒火,她墓地把头上的霞冠一揪扯了下来,露出那张美的似泉水,美的能勾魂的脸庞,细致的白析脸蛋,加上明媚的眸珠,还有虽然在生气,却有种含嗔的娇美,登时这屋子里弥漫着一片美好的韵致,百胜王顿时被她的美震慑住了……柳含烟怒声道:“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苍鹰第五章第五章雄霸江湖能脚跺四海颤的快意堂霸子百胜王决没想到柳含烟能美的令他魂魄俱散,他只听过她是个有名的大美人,却没料到美的能使他神目摇转,他是个不善撒谎之人,低慌地道:“天呀,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美……”柳含烟冷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么?” 百胜王一怔,苦笑道:“我不知道,这都是玄九羚安排的……”柳含烟冷冷地道:“我要把你们快意堂弄的天翻地覆,我要勾引快意堂每个人,让你天天都绿云压顶,做尽了活三八……”她连珠炮似的尽说些不堪入耳的话,百胜王那么精明的人也弄不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还以为她是故意说气话,有意报复自己刚才的无礼。 百胜王摇头道:“不会的,你不是那种女人。” 柳含烟斜眉一耸,道:“百胜王,想想看,一个专门偷人的女人是你老婆,你除了每天要守着我,不让我有接近别的男人的机会外,只怕你睡都睡不安稳,这就像是个抱着火药桶的人,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百胜王听的脸色苍白,周身泛起了寒栗,他做梦也没料到名闻天下的柳含烟会是这样厉害的一个女人,更没想到自己会被她那艳丽夺目的美震慑住了,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娶了这样一个女人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他必须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有机会接近别的男人,他苦笑道:“含烟,别生气,我刚才说话太冒失了,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再也不会惹你生气,如今我们已成了夫妻,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哪知柳含烟冷笑道:“你百胜王也怕了,也怕我替你丢人现眼,那好,既然你要当活王八,咱们就谁也别管谁!” 百胜王决没想到会弄成这个局面,他做笑江湖,快意武林,手下兄弟千百之众,哪知恁他的威武勇气却敌不过一个柳含烟,他沉思道:“含烟,别生气了,我陪罪—…。” 柳含烟冷冷地道:“那你就杀了他……”百胜王一怔,道:“谁?” 话音甫自舌尖上滑落,耳际蓦闻一声深长的叹息,百胜王陡然一个旋身,回旋步下,人已朝前移去,眼底下,燕云飞如一枉擎天似的站立在那里,百胜王全身一紧,愤愤地道:“是你……”燕云飞根本不理会百胜王,朝柳含烟冷冷地道:“最毒妇人心,你虽然学含烟惟妙惟肖,连我都被骗了,可是最后你还是露出真相了,干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扯下你的罩头,我承认你长的很像她,但,却绝不是她,姑娘,你到底是谁?”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燕云飞,你不该走出来,那样咱们都好说话,现在不同了,你揭穿了我的身份,你就别想活了,我们组合为了你,的确尽了心机,为了模仿柳含烟我化了一年多的时间,学她说话,学她动作,学她走路,连玄九羚那个老贼都说像极了,并且保证这个扮像一定能把你骗到快意堂,最后你果然上当了……”淡淡一笑,燕云飞长声笑道:“有柳含烟三个字的地方我都会去,你应该看的出来,我爱我的妻子,如今她虽然生死不明,我必会查出她是被何人所陷……”那女子冷冷地道:“没机会了,因为你今天走不出快意堂……”百胜王双目寒光毕露,嘿嘿地道:“姓燕的,如果你能走出快意堂大门一步,我百胜王这辈子就甭在道上混世面了。” 一缕剑光已自他的手上颤闪出来,这位快意堂的当家的的确武功很高,一柄剑在他手上,玩的真熟练,仅是一个照面,剑刃已如虹光一瞥般的向燕云飞射来。 但,燕云飞的动作也不慢,在百胜王的长剑一斜的刹那,射日剑劲疾的挥了过去,硬将百胜王攻来的剑势给挡了回去。 百胜王那一剑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但却威力极大,想不到燕云飞轻易的挡了回来,百胜王面上杀机陡涌,厉声道:“姓燕的,好功夫。” 仅这句话的功夫,冷厉的长剑已连着变了七式,而燕云飞也换了三招,这两大绝世高手似乎都没料到对方有这么高的功力,出剑时俱都凝重异常,而那女子仿佛胸有成竹似的,斜坐在床沿上,眸珠在眨动中,空中突然飘落下七个身穿黄袍的汉子,在徐天龙的率领下,这七个人大步将这新房团团围住,徐天龙在快意堂中呼风唤雨,名头虽不如百胜王,但权力犹在百胜王之上,他冷漠的在那里一站,立刻向那少女恭身一礼。 第12章 百胜王精神一振,道:“老徐,拿下他……”哪知徐天龙平常在快意堂对百胜王百依百顺,恭敬的像条忠狗,现在,他面对着床上的新娘子却恭畏如仪的凝注在那少女脸上,根本没有理会百胜王。 那少女低声道:“全布置好了么?” 徐天龙应声道:“启禀阿蓉姑娘,全照你的吩咐,快意堂兄弟已在屋外候命,只要阿蓉姑娘一声令下,咱们兄弟俱为姑娘使唤阿蓉姑娘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她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已掌握了这里大半的优势。”她淡淡一笑道:“很好,现在我要这两个人通通死。” 百胜王一震,道:“徐天龙,这是怎么回事?” 徐天龙嘿嘿地道:“百胜王,快意堂是你一手所创,势力遍布江湖,我们大当头早已看上快意堂的实力,所以命阿蓉姑娘嫁给你,阿蓉姑娘冒柳含烟之名,连燕云飞也骗来这里,今天,如果你俩甘为我们组合所用,咱们就是同一组合之友,否则,二位只怕活不过明天了。” 百胜王怒声道:“反了,反了,快告诉我,你们是什么组合……”阿蓉姑娘冷冷地道:“一朵玫瑰天上来,万般俗物皆下品……”百胜三神色大变,道:“玫瑰杀手……”近几年江湖上流传这句“一朵玫瑰天上来,万般借物皆下品”的话,传说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女人组合成一个神秘帮会,运用女人天赋的魅力,在江湖上鲸吞各门各派,许多江湖上久负盛名之人皆加入了此一组合,凡这些女子出现的地方,必见死人,所以玫瑰杀手之名,早已轰动武林,百胜王做梦也没想到快意堂居然成了她们鲸吞的目标。 阿蓉姑娘嘿嘿地道:“不错,我们是玫瑰会的人,百胜王,我们俩已拜过堂,行过礼,如果你愿意加入本组合,我还是你老婆,快意堂永远归你领导,不过要听我们组合的指挥……”百胜王一呆道:“你们真行,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我多年建立的快意堂……”他恶狠狠的瞪了徐天龙一眼,又道:“连你也背叛了我……”徐天龙大笑一声道:“不是背叛,是各为其主,我是玫瑰会的一份子……”百胜王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待你如兄弟…”阿蓉姑娘淡淡地道:“虽然你和他如兄弟,却敌不过他女人的一夜温柔,我们组合里的女人哪个都能比掉你们这些男人……”燕云飞闻言目光一寒,不屑的道:“无耻!” 阿蓉一瞪眼,道:“姓燕的,这里已轮不到你发狠了,眼下我只要一声令下,你就要永远灭绝于江湖……”燕云飞冷冷地道:“你何不试试……”徐天龙朝前一踏步,吼道:“大胆,对我们阿蓉姑娘居然这么无礼!” 燕云飞瞧也不瞧徐天龙一眼,道:“百胜王,杀了徐天龙,快意堂是否还归你指挥……”百胜王长叹一声道:“快意堂兄弟全是我的老兄弟,这几年徐天龙虽然树立相当的基础,我相信只要宰了徐天龙,他们就依旧归附于我……”燕云飞大笑道:“那好办,我就宰了他……”燕云飞已看出徐天龙在快意堂的影响力远超过百胜王了,如果不尽速解决徐天龙,偌大的快意堂全要落入玫瑰杀手组合里,他脑中意念流闪,射日剑已挟着一片光影,迅快的射了出去。 徐天龙有阿蓉姑娘仗胆,哪想到燕云飞会强自出头,在猝不及防下,那一剑还真快,噗地一声奔入他的左肩上,他痛的大叫一声,厉声道:“姓燕的,你好毒……”七八道人影随着徐天龙的厉吼面扑过来,燕云飞在长笑声中,射日剑法真是快的如羚羊挂角,连着三剑,三个汉子已俱穿心而死,鲜血已染遍了满地,阿蓉姑娘怒叱一声,人已抢了过来。 休看阿蓉姑娘只是个女流,武功还真不凡,七道掌影一枪,居然硬将燕云飞给逼退了三步,徐天龙忍着那疼痛钻心的痛苦,挥剑扑上,道:“妈的,我宰了你…”他们低估了燕云飞的功力,面对着七八个的攻击,燕云飞那张脸突然变为冷肃而令人寒悸,在盈眉的杀气中,长剑如溜过空际的疾电,先逼退了阿蓉姑娘,连着两剑射出,随着他那射出的冷光,鲜血点点而落,又躺下了两个汉子他丝毫也没停歇那跃起的身子,人在半空中,蓦然的向徐天龙当头落下,一柄剑如一柄巨大的斧头般,自空中斜砍而落——阿蓉姑娘大叫道:“老徐,快退——”可惜徐天龙没有那么迅捷的身手,在神情剧变,挥剑迎上的瞬间,燕云飞的剑已斜削而落,徐天龙惨叫一声,一个庞大的身子已被活活劈成两半,肠肚往外直流,血水喷在阿蓉姑娘的脸上,洒在百胜王的头上……百胜王颤声道:“好厉害的剑法。” 他是个玩剑的大行家,也没见过这么狠厉诡异的剑法,阿蓉姑娘愤愤的拍出三掌,怒道:“玫瑰兄弟将跟你不共戴天……”燕云飞冷冷地道:“你又有何能耐……”空中闪过一溜冷艳,射日剑仅是在空中那么一闪,阿蓉姑娘已抱着脸疾跃而退,鲜血已从她指缝间流出来,顿时满脸鲜血,她那左半边脸,已被划了一道血口……阿蓉惨叫道:“我的脸……”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人不爱美,燕云飞的冷剑划破了阿蓉的那张脸,这比杀了她还要难过,在血液流落下,她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燕云飞半晌没有说话。 突然,百胜王叫道:“燕兄,别杀她,她已经是我的老婆了。”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我知道,不然她早躺下了。” 要知百胜王能塑造了快意堂那庞大的势力,除了有一股坚定的意志外,就是轻易不近女色,虽然阿蓉姑娘是玫瑰杀手的一份子,毕竟和他拜过天地,进过礼堂,他已默认了这个老婆。 阿蓉叫道:“既然你是我老公,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百胜王冷冷地道:“天底下哪有老婆向老公争权的,阿蓉,徐天龙已死,快意堂还是属于我的,你只要脱离那个玫瑰帮,我既往不咎……”阿蓉仰天大笑道:“你做梦……”只见她长袖一抖,一溜火焰穿空射去,火焰爆闪中,已由窗口射出,在人影晃动中,只见仇云和孤独客率领数十个汉子向这屋子奔来。 其中,连快意堂的兄弟也搀杂其中,燕云飞目梢子仅是那么略略一瞄,由窗帘间,已看出玫瑰帮果然势力庞大,已控制了整个快意堂,百胜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历经多少次的生命相搏,才挣到今日的局面,却给阿蓉这女人轻易的瓦解了。 阿蓉姑娘抹抹脸上的血渍,道:“百胜王,你问问这些人听谁的?” 仇云一挥手,叫道:“玫瑰无敌……” 顿时,数十个快意堂兄弟已随着叫了出来,那“玫瑰无敌”四个字响彻云霄般的历久不绝,震耳欲聋,百胜王面若死灰的道:“该死的东西……”阿蓉得意的道:“我们玫瑰帮要并吞任何一个帮派都会经过慎密的布局,没有十分把握决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快意堂已成为本组合第三分堂,仇云便是负责之人……”百胜王怒道:“徐天龙是你们组合的什么人?” 阿蓉不屑的道:“老徐贪诡,爱财如命,这几年他已搜刮了不少的财物,现在人已死了,已没有利用价值,我就是想封他个堂主之位,他也没有机会了……”话没说完,窗外的仇云已恭声道:“阿蓉姑娘,可要属下攻杀进来。” 阿蓉淡淡地道:“不用了,你们只要守护住快意堂……”哪知她语音甫落,东北方上突然闪现出十几个人影,各个长刃飞闪,身形快速,向这里冲杀过来,仇云双目一寒,怒声道:“站住,是哪里来的……”此人应变快速,仅这几句话间,已指挥身边的快意堂兄弟向这些不速之客迎去,领头的老沙一挥剑,道:“给我闪开,我们燕当家的在哪里……”要知老沙和项七是燕云飞生死兄弟,他俩见燕云飞进入新房久久没有动静,再加上梅香已暗暗向他们打招呼,告诉他俩里面已出了问题,他俩唯恐燕当家的有个什么闪失,立刻召集他俩的朋友和一班子老兄弟,向这里杀将过来,无非要支援他们的主……仇云怒声道:“拦下他们,杀……”双方都红了眼,刹那间这新房四周杀声四起,老沙和项七俱有拼命之心,出手之狠,果非常人可比,眨眼间,快意堂那班子兄弟已有七八个躺在地上。 孤独客本来还不想出手,可是项七和老沙的出手太狠厉了,他抢身扑了出去,吼道:“老仇,解决他们……”仇云早已红了眼,他弟弟仇磊是西北帮的兄弟,在“干巴里”却栽在燕云飞的手里,西北帮早已把话传过来,老沙和项七俱是燕云飞的人,仇云顿时新仇旧恨翻起,孤独客的话音一落,仇云已叫道:“操他娘的,今天要让他们跑了,咱们玫瑰会也甭在江湖上混了……”仅眨眼功夫,快意堂数十个兄弟已将他们困在中间,仇云和孤独客直扑者沙和项七,这些人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扑杀起来个个神勇,出手间当真是快利狠辣,血肉横飞中,俱无停手之意。 阿蓉瞥了燕云飞一眼,道:“想不到你还有埋伏……”燕云飞冷冷一笑道:“恁这点丈阵就想难倒燕某人,阿蓉姑娘,你也太小看我燕云飞了,阿蓉姑娘,如果我料的不错,你们组合还有高手赶来这里,他们的目的不是对付百胜王,而是针对燕某人来的……”百胜王大懔道:“她们还有人……”阿蓉大笑道:“还是燕云飞高明,一眼就看出事情端倪了,不错,我们的玫瑰公子和玫瑰公主一向视你燕云飞为最难缠的人物,如果你投靠本会便罢,否则一定要彻底毁了你,今天,公主和公子连袂而来,正是要解决你……”百胜王大怒道:“好个毒女人,你们居然订下了毒计……”淡淡一笑,燕云飞冷冷地道:“百胜王,你还要这个老婆么?” 第13章 百胜王哼地一声,道:“她占我快意堂,杀我兄弟,这种女人谁敢要谁敢娶?燕兄弟我百胜王今天就和你联手斗斗他们玫瑰帮的人,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燕云飞大笑道:“那好,先收拾这个女人……”话声一落,眼前白光一闪,一溜剑影倏地向阿蓉姑娘射了过去,阿蓉姑娘哪想到燕云飞会释然偷袭,微愣下,娇躯猛地向左边一斜,哪知燕云飞的剑变化的太快了,借她那一斜之间,一条右臂已被削了下来。 鲜血随着惨叫而起,阿蓉姑娘早已面容惨白,娇躯直颤,一条玉臂已掉在地上,她颤声道:“你…”百胜王叫道:“杀的好……”墓地里……半空中有人叫道:“是谁杀了阿蓉……”但见远处一片红白身影,只见十几个红袍汉子伴着两道白影向这屋前扑来,刹那间,这屋子里已多了一男一女两个白袍人,那男的白净面孔,一脸冷厉之相,那女的却艳丽的令人不敢逼视,美的更是使人全身发抖,百胜王几乎被这女人的美给震慑住了。 百胜王颤声道:“好美的女人……” 那白衣女人仅是淡淡一笑,她的美仿佛是白莲红藕般的那么清纯,阿蓉姑娘虽然断了一条手臂,痛的她额上汗珠豆大般的流下来,她还是咬着牙上前道:“见过公子和公主……”燕云飞忽然全身颤抖,他仿佛遇见了什么似的,神情在刹那间剧变,百胜王一怔,道:“燕兄弟,怎么啦……”燕云飞长吸口气,大声道:“你不想知道天下最美的女人是谁么?” 百胜王不觉一呆,道:“她……她……”哪知那女人冷冷地道:“我就是柳含烟……”这几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百胜王早已惊呆了,他本来还以为阿蓉姑娘就是柳含烟,哪想到真正的柳含烟美的能令他不敢逼视,而阿蓉已经美的够人瞧了,谁知道和柳含烟一比,那真是天壤之别,他颤声道:“真美……”柳含烟仿佛非常高兴百胜王称赞她的美,用那种不屑的眸光冷冷淡淡地掠瞄了百胜王一眼,然后向燕云飞瞅了过去,道:“是你杀了阿蓉……”燕云飞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柳含烟有如自言自语,道:“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有那么快的剑法,阿蓉在本组合里虽不是顶尖的身手,但要想一招砍了她的手,也没有那么容易……”燕云飞冷冷地道:“你可知道我是为谁而来……”柳含烟面上忽现一抹凄苦之色,道:“我知道,是为了我……”燕云飞面上怒气密布,怒道:“告诉我,你为什么骗我…”柳含烟被燕云飞那理直气壮的声势所慑,柔弱的娇躯忽然间畏缩起来,她香唇欲绽,语音未透,那个白面青年已冷煞的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用这种口吻向公主说话?” 燕云飞冷冷地道:“你最好滚一边凉快,这是我和她的事。” 柳含烟急声道:“小白,别惹他…” “小白”?多亲匿的口气,多火热的称呼,燕云飞的心突然沉落下去,沉落在永不见底的深处,他真没想到自己日夜思念,午夜梦醒的女人,居然已是琵琶另抱,这就是他深爱的妻子,这就是为她守了三年多日子,为她退出江湖的老婆,燕云飞的心碎了,他愤愤地道:“他的确年轻……”小白只不过二十出头,人长得的确不错,除了那张脸有点酷冷之外,长的还真潇洒,哪知这句话恍如已刺伤了柳含烟的心,她颤声道:“你误会了……”仰天一声长笑,燕云飞大笑道:“误会?含烟,你用诈死的方式欺骗我的婚姻,江湖上都知道燕云飞的女人死了,如今,你又活了过来,还和一个小白脸在一块,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会误会?我姓燕的不是个白痴,你再也骗不了我……”柳含烟全身泛起一连串轻颤,眸子里已盈满了泪水,她仿佛有难言之隐似的,嘴唇轻翕,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燕云飞直掉泪——那白面汉子厉声道:“公主,杀了他,咱们玫瑰会里的人是不容欺负的,咱们主子有令,今天如果带不回燕云飞,就必须杀了他,留下他,终究是咱们帮会里的大患……”柳含烟颤声道:“我……”她终究和燕云飞拜过堂,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况且在她内心里,她还真喜欢这个男人,当初她奉命接近燕云飞,无非是想掳获他,诱使他加入他们的组合,谁知燕云飞孤傲不群,居然坚决不入会,不入帮,玫瑰组会才用这种方法逼使柳含烟逃婚,让燕云飞为情伤心,为爱痛苦,为她而永不再出江湖,这本是个连环美人计,谁知道,这个阴谋泄露了,燕云飞发现她诈死的秘密了,面对着自己所爱,面对着这个倔强冷傲的男人,柳含烟痛苦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也爱上这个男人,不但爱上了他,还爱的深,爱的狂,她后悔自己尽听组合的摆布,后悔自己做出人神共愤的勾当……哭泣是唯一能抚平心灵创伤的药石,她借着流泪而掩饰内心的悲痛,任泪水沿着脸颊掉下来……小白的剑已抽了出来,屋外屋内的剑手全抽出了剑,仇云和孤独客早已停了手,老沙和项七也在期待他们的主一声令下,一场空前的搏杀已在慢慢展开,双方都剑拔夸张的准备出手……燕云飞的脸在惨变,他愤愤地道:“柳含烟,你我情意已断,现在玫瑰帮立刻滚出这里,我也许会看在你的份上,不跟这些人为难,不过,他们别再碰见我,否则……”柳含烟摇摇头,道:“来不及了……”燕云飞怒声道:“那就别怪我了……”那个白面青年仰天大笑道:“姓燕的,玫瑰帮在江湖上,始终不亮万不扬名,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们的主爱你的才,爱你那身武技,我们主子曾说过,如果燕云飞能入会,天下将永无敌手,所以才让我们的公主嫁给你,谁知顽石不点头,你居然是个不识相的人,硬想独行江湖,现在,玫瑰帮已不再吸收你,不再巴结你,今天,你必须付出你抗命的代价……”玫瑰公子小白面上杀机浮现,剑刃随着他的话声飘了过来,出手之快,连燕云飞都暗中一惊,百胜王更是骇异,他也是剑道名家,却看不出小白是怎么出手的。 燕云飞怒声道:“找死。” 此刻燕云飞已不再容情,迎着小白的剑蓦然直逼而去,手里的剑更是艳光大盛,那种不畏死的打法,使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吓愣了,他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居然不畏不闪的置小白的剑于不顾,小白却被他这种打法给吓愣了,照自己那厉快的剑式固然能伤了燕云飞,可是自己却非死在燕云飞刺来的长剑不可,小白吓的收剑疾退,由攻势顿时变为颓势。 小白颤声道:“你真不要命……” 哪晓得燕云飞根本不吭声,白练陡然一耀,数十道光晕如阳焰般的漫射在半空将小白困在剑幕里——七八个红袍汉子在尖叫声中扑过去,个个剑刃飞舞,硬要砍了燕云飞,哪晓得燕云飞忽然一声长啸,人已穿空而起,在惨叫声中,那几个扑过去的汉子俱已穿心而死,这种快速的剑法,凌厉的杀人手法,立刻震慑住了全场,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出剑的……小白吓白了脸,喘声道:“好快的剑……”燕云飞冷冷地道:“你别想侥幸……”若非这些红袍汉子出手,小白岂能那么幸运的脱出剑刃之外,虽然他逃过了一劫,可是他的手下却为他付出了生命,付出了代价,血的教训令小白寒悸,但侥幸只有一次,运气也只有一会,燕云飞的剑并没有因此而停歇,他又奇快的抖了出去。 依旧是如满天的彩霞,无情的狂卷而去……柳含烟颤叫道:“云飞,你…”苍鹰第六章第六章在那撕裂般的叫喊中,燕云飞那凌厉的剑刃没有一丝停歇,酷厉而无情的又斜斩而下,小白决没想到燕云飞会赶尽杀绝的又扑杀自己,他只觉死亡如随影附形的魔爪般向自己招手,在闪无可闪的情形下,他颤声道:“老仇……”那是他危急之时唯一能记起的名字,仇云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伙伴,两人曾并肩有过不少次的凶险仗阵,与敌交战时都会有种默契,他相信仇云只要适时冲进来,燕云飞决无法伤他一根毫毛,处在这种危急下,小白硬生生的挥起剑来,他必须为自己的生命放手一搏……那一剑他拼了命,他知道自己若不竭尽全力的硬挡燕云飞这一剑,那条命就全毁了,但燕云飞并不给他太多的空余时间,剑已临近了他的身躯,窗口传来飒飒的撞裂和剑嘶声,仇云已死命的向屋子里冲进来。 项七捣出一拳,道:“妈的,老仇,你想溜——”原本停手的局面又火暴起来,双方又混战在一起,孤独客领着那些玫瑰帮高手硬是截下了项七和老沙,以老沙和项七及他们的老兄弟居然无法脱出这群人的攻击——燕云飞已感觉出背后有股森冷的剑气在飘拂,他知道有人从窗子飘进来偷袭,根本不回头,长剑已点了出去,小白在一声惨叫声中仰头而倒,连正眼也没瞧一下,一柄剑又反射了过去。 当然声中——仇云已被震了回去,撞倒在窗壁上,而小白捂着胸前,一股鲜血泊泊地流出来,他脸色苍白,苍白的面色如白纸,只听他颤声道:“含烟,通知我爹……”柳含烟惊恐的道:“你闯祸了……”不屑的一笑,燕云飞哼地一声,道:“我在乎过谁?如果不是念在咱们夫妻一场的情份上,这一剑,我会要了他的命,为了不让你守寡,为了你还有个依靠,我留下他的半条命……”柳含烟想不到燕云飞的话那么毒,那么刻薄,字字句句都如针尖戮进她心坎里一样,她满目的泪水,道:“去吧,再晚你没机会了……”连百胜王都寒惧了,道:“燕兄,咱们走,小白的爹惹不起……”仇云扑向小白,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第14章 小白颤声道:“叫我爹来……” 仇云看了柳含烟一眼,道:“公主,我…”柳含烟叹了口气,道:“白老爷子只怕早在途中了……”他满眸泪水,一脸惶惊的样子,谁都看的出来,她脸上那股焦急之色,决不是装出来的,小白的父亲是谁?小白何以那么仗恃他的父亲?白姓高手江湖上并不多,何以会人人闻见白老爷子的名字,个个神色大变,燕云飞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居然没有去思索这号人物的来历,而百胜王却已有些惶恐……蓦地里——半空里响起一声震天巨雷般的爆响,震的满地摇晃,这声巨响如天崩地裂的传过来,燕云飞的心开始往下沉了,他脑子里霍地闪过一个人的影子——毒魔老白,享誉武林的毒魔竟会是小白的爹,他猛地一跺脚,道:“百胜王,咱们走——”但是远处已响起了碟碟的笑声,如一串连环炮般的长笑,随着这阵笑声,只见两个赤身露体的壮汉抬着一顶软轿向这里疾奔而来,轿上斜躺着一个白髯红面老人,随着软轿后面,是四个白袍汉子……“白袍四煞!”,顿时有人想起了毒魔老白身边的四个杀人恶手,他们出手即死,不死必废,人人都怕遇上四煞,所有在场子上的人全举头望着这一行人,连仇云和孤独各都是神色大变,惶惊不已。 软轿停在室前,四煞已一字排开,守在软轿上的老人身边,那面红如婴的老白躺在那里,忽然伸出手来,雪白的一双手,白中带血,透出一股令人寒悸的色彩,他声音如孩童般的笑了笑,道:“叫屋子里的人通通出来……”站在屋外的老沙和项七只觉手脚冰冷,他俩虽然天不怕地不怕,有着凌人的胆气,可是在这老人面前,只觉得胆不壮,气不盛,仿佛给人捏住了心口窝,那股豪情和胆气全悄悄的溜走了。 连他俩那么顶尖的人物都会寒惧不已,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个个面色灰白,站在那里谁都不敢动一下。 毒魔老白的威名果然不是虚的,他的气势与人截然不同,果然能压住全场的人。 柳含烟首先憋不住,轻移莲步,低声道:“老白要人干什么谁也不能不干……”燕云飞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步踱了出去,百胜王像泄了气的球,尾随在燕云飞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跨出了步子,随时都在提防着。 柳含烟朝轿上的老白一福,道:“白前辈……”毒魔老白嘿嘿地道:“含烟,我儿子呢……”小白受了重伤,居然没有人敢告诉他这个老毒宗,柳含烟虽然和老白有几次照面,在这种情况下,怯怯地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惨伤的小白忍不住了,在屋子里叫道:“爹——”他那声凄厉的喊叫,仿佛已快断了气一样,吓得仇云急忙抱住了他,低声道:“公子,别叫,别叫——”轿中的毒魔老白全身的肉都在晃动,他仿如遭受了极大的震撼一样,蓦地从轿子里坐了起来,瞪起一双眸珠,问道:“那不是我儿子么?” 仇云已把小白抱了出来,胸前跟裤衣上便是鲜红的血,白袍四煞人如一阵风般的扑去,从仇云手中夺过小白,跃身到软轿之前。 毒魔老白怒声道:“含烟,是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嗯?” 柳含烟的神色惨白,颤声道:“这个……”毒魔老白根本不给柳含烟有说话的机会,像连珠炮似的叫道:“柳含烟,玫瑰帮是老夫一手提携出来的,今天能把你捧上玫瑰公主之位,全看在我这个宝贝儿子喜欢上你的份上,今天,你让别人砍了他,看我老头子怎样处置你……”语音疾厉,怒目直视,使柳含烟全身泛起了一连串抖颤,她连嘴唇都苍白了,半晌,她颤声道:“都是晚辈不好,我愿接受您任何惩罚……”毒魔怒声道:“真的……”柳含烟坚定的道:“死而不悔……”毒魔嘿嘿地道:“你立刻嫁给我儿子……”柳含烟神情大变,颤道:“这不可以……”毒魔老白愤愤地道:“反悔了?我就知道你这小娘们靠不住,帖木雄,把这女人先拿下来,回我们毒门之后,我要你们四兄弟奸了她,也让她知道咱们毒门对付失信小人的手段有多酷厉……”话声一落,白袍四煞已嘿地一声,人影已飘了出来,帖木雄是四煞之首,帖木海是老二、帖木达居三、帖木风最后,这四兄弟终年随侍在毒魔身侧,早已习惯这老儿的怪异行径,他要他们四兄弟奸了她,那必然要做到,毒魔能在江湖上独树一帜,就是靠一套违反常伦的非常手段,他爱好不按常理,喜怒更是反覆无常,别人不敢做的,他却乐此不疲,别人认为合理的,他却认为是情逆伦的,就因为他悻逆伦,在江湖上才博得毒魔之名。 帖术雄行动如风,伸手向柳含烟抓去,道:“过来。” 柳含烟的胆似乎已吓破了,居然连闪避的勇气都没有,任帖木海扭住手臂,给带到毒魔老白的跟前,只见柳含烟发丝披散,眼里含泪,人已畏缩的吭不出声来。 也许毒魔的名气太大了,场中恁多高手无人敢吭声,燕云飞始终冷漠的仁立在那里,此刻他忽然仰天一声长笑,满脸不屑的瞪着毒魔老白。 毒魔老白略略一怔,冷冷地道:“什么人敢在老夫面前这么狂妄……”小白惨声道:“爹,儿子……”也许是太痛了,小白居然说不出来。 毒魔老白怒声道:“儿子,是他伤的你……”仇云低声道:“不错,是姓燕的毁了少爷……”他自认为这句话答的相当得体,哪里想到帖术达双眼一瞪,把小白抢过来,一拳挥了出去,道:“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仇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触怒了帖术达,人还在半怔间,那一拳已重重的击在身上,人翻出七八步,哇地一声吐出几口鲜血,打得他几乎爬不起来。 果然是一方高手,仅那么随意的一拳,已将身手不凡的仇云给击伤了,仅这份功力已震慑住了全场的人。 怪的是仇云被揍,连吭都不吭一声,还恭身道:“谢谢帖兄手下留情……”这种结果太出人意外了,燕云飞更是百思不解,他出道江湖至今还没看过这种场合,犹在惊疑问,百胜王已低声道:“帖本达没下毒手已是天大的恩情,照常理,帖家兄弟何时留过情,出手必死,仇云挨了那一拳,还是祖上烧了高香……”燕云飞不屑的道:“哼,没骨气的东西……”毒魔老白的目光早已掠过来了,百胜王似乎知道毒门的厉害,谨慎的全身戒备着。 毒魔老白斜脱了燕云飞一眼,冷冷地道:“我儿子可是伤在你手里?” 一点头,燕云飞冷冷地道:“不错,那又算什么?” 这句话顿时把帖家四兄弟给气恼了,八只犀利的目光全都聚落在燕云qi書網-奇书飞的身上,他们似乎没有想到天底下还有人敢用这样的口吻回复老爷子的问话,四个人的衣袍俱隆隆而起,显然全身贯足了劲气,那凶厉的神情,简直有一触即发之势,端是吓坏了人。 帖木风斜移身子,道:“我杀了他……”谁知毒魔老白一挥手,道:“退下。” 帖木风还真听话,身子倏然而止,果然退下了。 毒魔老白嘿嘿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燕云飞昂首道:“姓燕的宁可让你打死,也不会被你吓死。” 毒魔老白大拇指一伸,道:“好样的,江湖上似你这种嘴硬的人,我老头子听的多也见的多了,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一个能咬着牙撑过的,我有三百七十二种毒,每种毒都能毒死你,每种毒都能让你求生不易,求死不能,虽然你在江湖道上还算是个人物,但,在我老头子面前,你跳不出手掌心去。” 淡淡一笑,燕云飞不屑的道:“那可要恁本事……”在这段话语间,柳含烟早已吓白了睑,也不停的向燕云飞示意,谁知燕云飞看都不看她一眼,实在憋不住了,柳含烟叫道:“云飞,别逞强了,快走……”毒魔老白目光一寒,呵呵地道:“好呀,他是你前任老公……”柳含烟泪如珠流,红着双眸点了点头。 毒魔老白大喝道:“我要他看着你是怎么死的……”此人行事素来有悻常理,一股子怒火竟朝柳含烟发来,燕云飞虽然对柳含烟极不谅解,毕竟是自己所爱之人,何况两人曾拜过堂,他倏地往前踏出半步,道:“老白,对付一个女流又算哪门子好汉……”毒魔老白一翻白眼,歪头道:“帖木雄,给老夫拿下他,先掌二十下嘴。” 白袍四煞帖木雄为四煞之首,他对毒魔老白唯命是从,闻声嘿地一笑,道:“是”人若一缕风,双掌陡然的撩起,迅快的向燕云飞劈了过来,掌刃奇厚,劲道回荡,在激荡的掌影中,燕云飞只觉一双白爪当胸而来,快的真是神奇。 燕云飞冷笑一声道:“去你的……” 他的剑有若划过空中的圆弧,迅疾的向帖木雄的双掌削去,应变之快,出手之速,任帖木雄是四煞之首,也不禁吓了一跳,仅这份身手已使帖木雄心神一震,他似乎没有料到燕云飞的功夫有那么高。 帖木达在旁边,吼道:“老大,太费事了。” 随着话声,一缕蓝色的云雾从帖木达的指隙间流泻出来,这层烟雾随风而散,场中诸人俱不知道帖木达已下了毒手,只见燕云飞一个踉跄,人连着剑,剑带着人,一头栽向地上,脸色刹时苍白。 他全身软的如一团烂泥,举手之力都没有,帖木雄一把抓了起来,瞪了帕木达一眼,道:“他还是个人物,我还想试试他功夫呢。” 帖木达干笑道:“老爷子可没那么多功夫在这里耗着,给他一点散功指,让他永远发不出狠来,早早结束算了。” 第15章 老沙和项七俱红了眼,他俩的主在人家手里居然没走上三个回合,便栽了,这是他们从没碰过的事,虽然对方使了手段,毕竟也是件丢人的事。 项七吼道:“放下我们的大哥……” 老沙和他双双扑向帖木雄,两个此刻是拼了命,刀剑俱挥,已拼上了命,但老沙和项七虽然骁勇好战,可是白袍四煞跟随毒魔多年,功夫自非平常,只见帖木海身若幽浮,人似飘风,连出两掌,竟将老沙和项七击倒地上。 老沙惨然一笑,道:“兄弟,咱们栽了。” 话音甫落,张口喷出一股鲜血,项七并不比老沙好多少,挨的一掌没有击中要害,却当场昏了过去,老沙见项七昏死地上,还以为他死了,急忙连滚带爬爬了过去。 百胜王也傻了眼,他有心要助燕云飞一臂之力,可是他却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白搭,毒魔老白毒宗功夫天下闻名,手下白袍四煞更是绝顶人物,快意堂在道上也是块响当当的招牌,但,快意堂能惹尽天下各门派,快惹不起毒魔老白,他站在那里直愣愣地僵立着……帖本达向前踏出半步,道:“老三,老爷子要掌姓燕的嘴……”帖木风嘿地一声,伸手往燕云飞的脸上掴去,帖木风那张巨掌如蒲扇大,那一掌下去,更是如锤子般的惨烈,燕云飞固然硬朗如铁,可是此刻中毒已深,全身软的像块面般的,那一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溢血,人已豁了出去,他恨的一咬牙,怒道:“妈的……”帖木风厉笑道:“嘴还硬,还有十九掌……”柳含烟颤声道:“别打他……”毒魔老白嘿嘿地道:“那更要打,打的他变了样……”突然,半空里飘下一道白晃晃的影子,只听一个冰冷如霜的话声道:“帖木风,你再敢动动手,我就削下你的手来……”那是雪无痕,他白衫飘拂冉冉而落,如玉树临风,脸上永远是那么冷漠,斜背冷剑,一双目光紧紧地盯在帖木风身上。 帖木风微愣,道:“老雪——” 不错,江湖上都知道老雪的剑是最无情的,他怪异孤僻,出手无常,除了他自己的事,他从不过问别人的事非,但,他要出手,谁也无法拦的篆…雪无痕冷冷地道:“给个面子,留下燕朋友……”帖术风仰天大笑起来,道:“你没弄错吧,我们老爷子要的人,有谁敢做主放人,雪朋友在道上的确还算个人物,可是要看看这是谁在出头,聪明点,立刻滚……”雪无痕冷冷地道:“我生平最恨别人玩弄毒人手法,有本事各恁真本事拼个胜负,你们四煞用毒毁了燕云飞并不是真本事,雪无痕今天非留下燕朋友不可……”帖木风吼道:“我也把你撂倒,看看你还有没有本事管闲事……”要知帖氏四兄弟各有一身出凡人圣的本领,不但学会了毒魔的全部毒技,更兼备派武学之大成,此刻一听雪无痕口出狂语,帖术风顿时怒火中烧,挥掌疾拍而来。 哪知雪无痕的剑更快,帖木风的掌势才起,冷光已斜削而落,逼得帖术风咦了一声,收掌疾退……帖木风突然张口吹了一口气,道:“好剑法。” 雪无痕人已如鹰隼般的斜跃,连着挥出七剑,剑光掠影中,帖木风周身散发出一蓬蒙蒙之气,那层青气已罩向雪无痕的四处……陡然——软轿上的毒魔老白喝道:“住手。” 帖术风人如浮影般的果然跃开了。 毒魔老白异声道:“你不怕我毒宗的幻影之毒……”雪无痕冷笑道:“我嘴里含着避毒石,寻常之毒已伤不了我……”说着一张嘴,果然在嘴里有块雪白之石,有拇指般大,雪无痕将避毒石吐在掌心之中,面上有股得意之色,帖木风在交手中已暗下幻影之毒,居然不生作用,雪无痕想起这块解毒石的来厉,心里不禁有阵狂喜,那是一次意外的收获,他记得很清楚,有次他在五台山游逛之时,无意中看见一条五花巨蛇要吞一只硕大的青蛙,谁知这只硕大的青蛙居然不畏惧此蛇,猛力的和这条蛇扑斗跳跃,每当这条毒蛇对他喷出毒雾,它就摇摇晃晃的似倒非倒,然后跳到一块小石头上租了一份,报过之后,顿时精神百倍,再悍勇搏斗,如此往返七八次,雪无痕在奇异之下,而掌毙了那条毒蛇,取了一块碎石,遇有中毒之事,只要拿出此石舐舐,即能解掉巨毒。 毒魔老白看了他手上的石头一眼,道:“果然是稀有的解毒石——”他陡然换了一下自己的花白长髯,雪无痕只觉一缕冷风迎面而来,然后是全身一颤,他大惊道:“你……”毒魔老白嘿嘿地道:“幻影之毒伤不了你,无影之毒却不畏你的解毒石,老夫已下了无影之毒,姓雪的,你躺下吧…”雪无痕想不到毒魔的毒技果然厉害,乘自己拿出解毒石的刹那,已暗中下了毒手,他想立刻把解毒石再放进嘴里,可惜手脚已不听使唤,在一阵剧烈的痛苦中,他居然滚在燕云飞身边,两个人顿时撞在一起。 燕云飞暗暗的叹了口气,道:“老雪,何苦……”耳际传来毒魔老白的喝声道:“这两个带回毒宫……”“是…”帖氏四兄弟同声应了一声,已点了燕云飞和雪无痕的穴道,刹那间人影闪动,已消失在快意堂……毒魔老白的神色变了,变得惨白而愤怒,他儿子小白的伤居然惨重的已快断了气,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也没法救回玫瑰公子的生命,老毒物的双目变的好恐怖,一脸怨愤的瞪着小白的尸体。 百毒宫上下弟子已知道宗主丧子之痛,人人都畏惧的站在老毒宗身畔,这时候没有谁敢说一句话。 帖木雄和帖木达早已守在小白尸身之旁,静聆毒魔的吩咐,毒魔眼里竟会含着泪,抚着小白的尸身,道:“儿子,爹会替你报仇……”帖木海怒色道:“我要剜了姓燕的……”帖木海愤愤地道:“还有那个女人,如果不是那女人帮姓燕的,恁咱们少爷的功夫,燕云飞决伤不了咱们少爷……”毒魔老白的眼珠子忽然变的惨绿,绿的如两团绿火,毒门弟子全知道这是毒门老祖宗杀人前的征兆,每当她眼珠呈绿色,他就要亲自杀人了……他嘿嘿地道:“帖木达……”“弟子在……”“那个柳含烟呢?” “弟子已把他们关进毒潭里……” 毒魔老白嗯了一声道:“下毒潭……” 在松油火把下,熊熊火光照着那间石室,那是一间看起来并没有特别之处的石屋,可是在毒宗眼里它却是个有进无出的毒屋,看似没有什么,但,进得此屋就甭想出来,所有的设施全以毒物防护,毒潭里,除了那阴湿的霉气外,就是一道道的门户,看来每个门都有出路,谁也不知道门里到底有什么玄虚——毒魔老白在帖木达的开路下,移动着晃动的身子,愤怒的跃了进去,他向整个石屋一扫,道:“他们在哪里……”帖木达恭身道:“在绝门……”毒魔老白立刻往左边那个门推去,一缕微光自门里透出来,只见柳含烟畏缩的蹲在石室一角,她仿佛十分绝望,虽然玫瑰帮与毒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如果老白的儿子真的死了,老白决不会念在她是玫瑰帮中人而饶了她,因为她知道,老白性情酷冷,最是护短,谁要伤了他那唯一的宝贝蛋,就是天皇老子,他也要找回来,她记得当初老白将小白交给她的时候曾一再叮咛,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好好保护他,如果他有什么闪失,我会千剜万剁的非将你惩治死不可……想起老毒魔这番话,柳含烟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活着走出这石屋了。 石屋里,还有一个双眸奇大的小姑娘在陪着她,那是老白掳来的一个哑姑,谁也不知道哑始是什么来历,只知道每次进出石屋的人,大多由哑姑送他们的终,她是这里的总管,她可以随意在这里走动,却永远不准出石屋半步哑姑看见毒魔老白凶霸霸的走了进来,吓得急急忙忙站在一边,柳含烟猛地抬起头来,已看见老白那双令人寒悸的目光,她颤声道:“老前辈……”老白厉声道:“柳含烟,你知道我儿子已死了……”连柳含烟都愣住了,她没想到小白真的死了,有如晴天霹雳似的,她僵硬的一颤,道:“他死了……”毒魔老白碟碟地道:“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么?” 柳含烟颤声道:“老祖宗,不要折磨我,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干脆一剑杀了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毒魔老白狠厉的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儿子得不到你,我这四个徒儿却非奸了你不可,这许多年他们也够辛苦了,把你交给他们玩玩,也算是略表慰劳……”帖术达嘿嘿地道:“老人家,咱们少爷是死在姓燕的手里,她是姓燕的老婆,罪魁祸首还是姓燕的……”毒魔厉声道:“拉她出来。” 帖木海早已移身跃向另一道石门,一推之下,眨眼间已将燕云飞拖了出来,燕云飞脸色苍白,那股毒已使他连半分力气都没有,柳含烟只觉一股酸楚涌进心头,眼泪泊汩而落,她忽然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燕云飞了,虽然她受制于人,毕竟他是自己所爱之人,她爱他,可是限于形势,早已身不由己,自己逃婚诈死,全由组合里摆布,谁想到自己那么卖命的为组合办事,如今却得到这种下场,她愈想愈怨,不禁悲从中来,一股冲动扑向燕云飞身上,抱着燕云飞呜呜地哭起来。 任是铁石心肠之人,听见她那衷肠如断的哭声,都会法然泪下,燕云飞纵然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处在心爱人的面前,也不禁为她的悲痛而难过,他长叹口气,道:“别难过,头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条汉子……”帖术风吼道:“妈的,你还是逞好汉,看老子先剥了她的衣服……”燕云飞闻言一震,道:“你要干什么?” 第16章 枯木风嘿嘿地道:“干什么?奸了这婊子……”此人手掌奇大,挥间下已将柳含烟的长衫给拉了下来,白衫一撕而破,雪白的肌肤顿时呈露出来,鲜红的肚兜,粉黄的内裤已历历在目的呈现在恁多人面前——柳含烟尖叫道:“你……”她面若死灰,早给帖术风那狰狞的笑容给吓住了,随着那长长凄惨的惊叫,双手捂住身子蹲在地上。 燕云飞怒吼道:“他妈的,帖木风,你是禽兽,武林人物岂可这么无耻……”帖木风哈哈大笑道:“我们老爷子已交待的很清楚,今天,我们兄弟可要尝尝鲜,听说,你们还没合过房呢……”燕云飞恨怒的道:“你们敢,只要我燕云飞有那么一口气在,这个仇,必会加倍奉还……”帖木达哈地一声道:“龟儿子,你还敢嘴硬——”砰地一拳捣了下去,燕云飞如中巨锤似的闷哼一声,人已凭空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哇地一声吐出两口鲜血,此刻他全身功力尽失,只有任人摆布,哑姑看他挨的很惨,急急的捂着嘴躲在一边。 毒魔老白呸地一声道:“你们乐吧,待会儿再惩治那个龟儿子,记住,别把他给弄死了,我还要消消心头之恨——”说着,他已转身离去。 这老毒魔一走,帖氏四兄弟那副罪丑恶之像全呈露出来,他们在老毒宗面前必须装的恭恭敬敬,殊不知这四块料个个都是性喜渔色的淫徒,平日,他们早已垂涎柳含烟的姿色,奈何柳含烟是小少爷的情人,他们不敢想,更不敢有染指之意,此时老祖宗撂下之话,他们再也没有顾忌,个个精神抖擞,恨不能……帖木雄大叫道:“兄弟,谁先来……”帖木海嘿嘿地道:“当然是老大你啦……”帖木雄嘿嘿地道:“那你们还不滚一边去……”帖木海淫笑道:“老大,咱们兄弟一向是穿一条裤子,玩一双破鞋,你还会难为情呀,那好,大哥既然不好意思,兄弟就帮你先脱下她的裤子来……”真是极尽无耻之能事,白袍四煞在江湖上恶名虽然很响,却还不至于无耻的淫乱如此这般,事实证明他们比那些淫贼更可恶,每个人脸上那露着贪淫之色……帖木海果然奸邪的向柳含烟踏去。 柳含烟颤声道:“你们敢……” 燕云飞扑过去,挡在他面前,道:“怨有头,债有主,姓白的是死在我燕云飞手里,你们冲着我来好了,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你们不怕天谴……”帖木雄冷笑道:“呸!我们就是要在你面前强奸你老婆……”燕云飞气的双目圆睁,瞪的有若铜铃,无奈那满身的功力如散于云泥,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柳含烟含泪道:“云飞,这也许是我的报应,人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侥幸不死,就替我报回这个仇,假如不幸你也难脱他们毒手,咱们黄泉路也有个伴……”一字一泪,她说的斩钉截铁,心里充满了爱恨,一咬牙,她决心咬舌而死……燕云飞听的心猛一颤道:“含烟,别傻……”哪知帖木达似乎早已洞穿了柳含烟的心事,身形蓦然而起,一脚踢开了燕云飞,伸手点了柳含烟的穴道,柳含烟如一尊木塑似的僵立在那里,眼里尽是怨恨之色,泪珠颗颗如串的滴落下来,她知道自己连求死的念头都没有了,顿时,一缕恐怖的寒意涌进心头……帖木达的手已按在柳含烟的胸前,黑茸茸的毛手仿佛是邪恶的代表,在她胸前乱摸起来,柳含烟咬着牙含着泪,垂上了双眸,那切身的耻辱让这个女孩子的心碎了……燕云飞厉声道:“奸徒,你们不得好死……”他已忘了自己武功已失,扬起手劈了出去,但,举掌无力,他这时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了……苍鹰第七章第七章帖氏四兄弟此刻俱被柳含烟那雪白的肌肤所吸引住了,两道目光全直愣愣的落在柳含烟身上,也许是欲火冲昏了他们的头,对燕云飞根本不理不采,燕云飞血脉贲张,毕集全身之力向他们扑去,也许是气怒攻心,也许是精神力量,他居然站了起来,挥起双掌猛烈的攻了出去。 但,身子才站稳,人已摔了下去。 耳际,仿佛有个声音,道:“别硬拼了,那样子不但与事无补,只怕连命都要丢了,忍着点吧,往后有的是机会……”只觉有一只柔细的手已按住了他,他举目一瞧,那是哑姑,哑姑会说话,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石屋里除了那四个禽兽之外,就是哑姑了,不是她,又会是谁? 仅这一会儿,柳含烟的衣服已被这四块料剥光了,露出雪白的肌肤赤露着身子,女人最神圣的私处全呈现在他们的眼底,她已喊不出声音来了,心里只有那股子恨,可是恨又有什么用?连燕云飞都无法出手救她……燕云飞气的双目紧闭,他没有勇气看这人间最无耻的一幕,他只知道这个奇耻之辱是要用鲜血来洗刷,这段永难忘怀的空前绝后之恨,必须要用他的射日剑来铲平,他全身抖颤,抖颤的又喷出一口血……帖木风猛然回过头来,狞笑道:“姓燕的,看看你老婆,如何让大爷们来骑……”丑陋的人性,随着这四个人的狂笑和淫秽完全呈露在这世间,帖术达已在脱衣服了,这种惨无人道的丑事居然会发生在这四个成名的人物身上……燕云飞厉声道:“禽兽呀……”忽然——燕云飞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一个软棉棉的身子抱住,向另一道门滚去,无边的黑暗使燕云飞已看不见刚才那无耻的场面,他愤愤地道:“你干嘛要带我到这里……”黑暗中,只听哑始冷冷地道:“你不想报仇么?” 苦涩的一笑,燕云飞黯然的道:“我还能报仇么?我好恨……”哑姑淡淡地道:“只要不死就有机会,你必须勇敢的活下去……”哑姑会说话,她不是哑巴么?这种种问题顿时浮现在燕云飞的脑子里,但,由于那幕惨烈的悲剧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没有时间去问哑姑,胸中的憎爱分明使他坐在那里一片冰寒,他必须复仇,必须为柳含烟所受的羞辱讨回公道……他僵坐在地上,冷冰的道:“哑姑,我必须找回我妻子……”他想到柳含烟为自己遭受那么大的羞辱,心里就如刀割般的疼痛,虽然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刚才那一幕永远不能忘怀的惨痛回忆,依旧使他掉下了两行英雄的泪水,他必须要从他们手里夺回他的妻子……摇摇头,哑姑叹声道:“太晚了……”燕云飞吼道:“为什么?” 哑姑惨声道:“他们会放过她么?这个时候的柳姑娘只怕已是个死尸了,在他们的蹂躏下,请问你,有谁能再活下去……”全身如触电般剧烈的一颤,燕云飞颤声道:“你是说,含烟,她…”他不敢往下想了,底下的结果太明白了……哑姑苦涩的道:“她就是不死,也活不下去了……”燕云飞悲痛的道:“不,她不能死…”哑姑一震,道:“她活着比死还痛苦,想想看,一个女人的贞操是她真正的生命,她遭受四个禽兽的羞辱后她哪会有勇气再活下去,当然,偶而也有例外……”燕云飞的血都要标出来了,吼道:“天呀,我怎么对得起她……”哑姑冷冷地道:“你要对得起她就振作起来,别被这件事给击倒,大丈夫能屈能仲,只要咽下这口气,还怕公道讨不回来么?” 面上杀气一涌,燕云飞道:“我要杀了他们……”哑始嗯了一声道:“有骨气,这才是男子汉……”燕云飞猛地一震,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哑姑惨然一笑道:“因为我也是个受害者,我的凄惨不会比柳姑娘少,别以为天下的恶运都落在你一个人头上,有的人比你还倒霉,就像我……”燕云飞一呆,道:“我明白了。” 哑姑一怔道:“你明白什么?” 燕云飞沉思道:“姑娘,如果我料的不错,你和我女人曾遭过同一的命运,全遭那四个禽兽的蹂躏…”点点头,哑姑仿佛陷在昔日的痛苦里,道。 “不错。” 燕云飞蓦然明了,怪不得刚才柳含烟受那四个淫徒侮辱之时哑姑并不觉得惊异,仿佛视如无睹一样,原来这个纯朴的少女早被这些禽兽强暴了,燕云飞沉默了,也为哑始的不幸难过了,他突然同情起这个陌生的少女来了,拍拍哑姑的手,道:“不要紧,我替你报仇……”哑姑凄慎的笑道:“真谢谢你……”燕云飞长叹道:“我必须要恢复我的功力,否则,这个仇就难报了……”哑姑点头道:“你应该先见见你的朋友……”燕云飞仿佛被人抽了一鞭似的,他这才想起自己那位道义之友雪无痕也在这毒潭之中,自己只顾悲痛,只顾忧伤,连雪无痕都置之不顾,这哪能成为道义之友,他满面焦急的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哑姑想了想,道:“这毒潭是按八卦七九之数排列的,进了这里如非懂生死之门之人很难再出去,我在这里已经三年了,进出如同在家里一样,他就在隔壁那个门里……”燕云飞呆,道:“你在这里三年……”点点头,哑姑道:“不错。” 燕云飞大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设法逃走,一个人被活活的关在这里三年,岂不早疯了…”哑姑眸中闪过一片恨意,道:“我在等待机会报仇……”燕云飞终于明白了,他突然对哑姑有种莫名的敬意,这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为了报仇,不惜每日面对这些禽兽不如之徒,那份容忍之心,当非常人可比……哑姑并没注意燕云飞此刻面上的表情变化,痴愣的望着黑黑的石壁,继续道:“我天天要应付这四个毒人,讨取他们的欢心,使他们稍放松对我的监视,你知道,要报仇就必须忍受侮辱,于是,我成了他们四个人的泄欲工具……”燕云飞几乎要跳起来,吼道:“什么,你跟他们……”哪知哑姑惨然一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呢,早在三年前我就被这四个人强奸了,一次也是那么回事,再多几次又能怎么样呢? 第17章 我的目的在报仇,对身子的羞辱已觉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亲手杀了他们……”摇摇头,燕云飞叹道:“姑娘,不值得——”哑姑哼地一声道:“我是个女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燕云飞苦涩的道:“你准备怎么报仇呢?姑娘……”哑始冷煞的道:“三年来,我付出的代价虽然不少,他们毕竟有松懈的时候,我从他们身上学会了不少毒门的东西,寻常的毒对我已发生不了作用……”摇摇头,燕云飞不以为然的道:“单单学会毒门的功夫未心能杀了他们……”哑姑冷冷两声道:“有了毒你就容易多了……”燕云飞真没想到此女心机之深的确罕见,三年中,她装聋作哑,让白袍四煞和毒魔老白俱认为她是个哑女,三年相处居然没被他们发现,仅这份隐忍的功夫就非常人能办到,要知一个人长期忍着不说话,非有大智慧不能够办到,哑姑能忍了三年当然不是容易的事。 燕云飞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要利用我报仇……”哑姑淡淡地道:“说到利用就难听了,不如说是互惠罢了,我替你解毒,并帮助你逃出去,你再杀了他们,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你难道不愿意?” 燕云飞长叹一声道:“姑娘,你就是不给我解毒,我也要杀了他们,像这群野兽,天理难容,只要是有骨气,有正义之心的人,都会挺身而出……”哑始嗯了一声,道:“我看的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那位柳妹妹真幸福,有你这样的男人爱着她,而我……唉……”她伤如触动了心中隐痛,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硕大的眸珠里竟浮动着一行泪光,这也难怪,这么一个青春年少的少女已是历尽沧桑的女人,怎会不感伤自己多外的命运,若非苍天有意作弄,如今她不正有着青春年华的美梦,而今梦已碎,人已历尽折磨……突然——哑姑仿佛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突然问道:“燕大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燕云飞叹道:“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哑姑大眼睛一阵眨动,道:“假如柳妹妹还活着你还会不会要柳妹妹……”一怔,燕云飞凄伤的道:“只要她活着,我为什么不要她……”哑姑颤声道:“她是个残花败柳……”燕云飞大声道:“哪怕她已是个娼妇,是个人人作践的败柳,我燕云飞只要有一口气在,此生此世都会爱她不逾,哑姑,人身上所受的苦痛能算什么?一个人只要心地善良,何在乎她的过去……”铿锵的话声朗朗地有如玉石,他真是一条血性汉子,言语有物,仁至义尽,听进哑姑耳中,她感动的掉下泪了,她黯然的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羡慕柳妹妹,也嫉妒柳妹妹,她有你这样一个男人爱她,就是立刻死了,也会含笑而死……”燕云飞黯然的道:“姑娘,我们藏在这里,他们不会找上来么?” 哑姑面上冷厉的道:“这毒潭除了老魔头知道如何进出外,那四块料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七七之数哪个是死门,哪个又是活门,除了我,没有人比我再清楚了,你只要听我的,他们决不会找到我们……”燕云飞长叹道:“我那位雪兄弟……”哑姑淡淡地道:“他已被我藏在左边的门里……”原来这个石屋处处都是门,每进一间石室就有七个小门,整个屋子有七个石室,七七四十九个门,全按八卦之数排列,哑姑闭着眼睛也能摸的出哪个门可通,哪个门不能走,她领着燕云飞转进了另一个门,只见这间石室里血迹斑斑,除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外,就是躺在地上的血人了,那个斜卧的血人一身白衣已成了红色,仆倒在地上,似乎快要死了。 燕云飞一震,脱口道:“雪朋友……” 眼见雪无痕被打的血肉模糊,如果不是那身白衫,连燕云飞都无法认出来,燕云飞的叫声,使雪无痕的身子动了一下,他痛苦的颤动了一下,沙哑的道:“谁?是谁?” 燕云飞苦涩的道:“我,燕云飞……” 雪无痕终于抬起头来了,在模糊中他终于看见燕云飞了,他极力的想爬扑过去,扶着他,在微弱的灯火下,燕云飞终于看见老雪那张红肿的脸了,他的嘴唇向外翻出来,鼻子也给揍歪了,整张脸肿的如馒头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哪是年轻薄洒的雪无痕,燕云飞心里一阵难过,颤声道:“好伙计,我会双倍奉还……”雪无痕居然笑了,这一笑,浮肿之下,眼睛鼻子嘴唇几乎挤成一堆了,他拉着燕云飞的手,颤抖的道:“兄弟,咱们该为自己能活着而庆幸……”他真笑的出来,还是那么洒脱,洒脱的没把它当一回事,抹抹嘴角上的血渍,拍拍燕云飞的肩又道:“人不死债不烂,还有讨回来的时候……”燕云飞嗯了一声道:“你伤好了,我们就杀它个够……”雪无痕嘿嘿地道:“如果他们不玩毒,咱们未必会栽的这么惨……”燕云飞恨声道:“有了这次教训,咱们不会再上当了……”雪无痕没吭声了,他是个杀手,恁借着那身出类拔萃的武功傲笑江湖,但,老毒祖的毒技太玄秘了,那不是光凭着武功所能取胜的……雪无痕微叹一声道:“大嫂呢……”燕云飞的心口窝上如被人重重的击了一拳,他如何向这位为自己卖命,为自己几乎去了生命的朋友交待,自己的老婆沦落在那些禽兽手里,正遭受着空前绝后的羞辱,而自己,却躲在这里空叹气,他还是个人么?还是条汉子么? 他痛苦的道:“她,她……” 底下的话他根本说不下去,那是锥心的悲枪……雪无痕栗声道:“还在他们手里……”他已想的出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燕云飞不说,雪无前也全部了然,一股愤怒涌进心中,这条血铮铮的汉子紧紧握住了拳头……燕云飞冷煞的道:“他们会付出代价的……”雪无痕愤声道:“走,咱们找他们去……”他激动的想站起来,哪知身子才动,已传来一阵剧痛,痛的他咬牙咧嘴,这才想起自己受伤太重了,虽然仅仅皮肉之伤,也够他休养一段日子了……拍拍他,燕云飞低沉的道:“兄弟,别急,他们跑不了……”谁也没注意哑姑,哑姑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溜走了,当燕云飞想起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哑姑已端了一盆水站在雪无痕的面前,低声道:“他的外伤必须洗涤上药……”燕云飞嗯了一声道:“麻烦你了……”雪无痕虽然是个孤傲冷漠的硬汉,在这女人面前显的有点扭捏了,哑姑要褪去他的上衫,略感羞涩的道:“这点外伤虽然要不了你的命,却能让你躺上十天半个月,如果不快点治好,在这个鬼地方真能毁了你,也许你们不知道,毒潭这个地方,有着无形的杀手,人只要进了这里,就会被这里无形的毒控制着,永远踏不出此地回…”雪无痕一颤,道:“你说这里有毒……”哑姑点点头道:“这种毒无味无臭,若非是玩毒的行家,无人能感觉的出来,你俩虽然行动自如,却会全身发软,永远提不起气来……”雪无痕叹了口气,道:“姑娘,别治我的伤了……”他想起自己的解毒石已失,已受制于无影之毒,就是治好了伤,也走不出这间毒窟,活着不如死了,还治伤干什么? 哑姑一怔道:“为什么?” 雪无痕嘿嘿地道:“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不想过……”要知雪无痕在江湖上素有冷面杀手之誉,他行走江湖所仗恃的就是头脑冷静剑术精湛,他并不重视自己生命的重要,重视的是他的剑有没有机会再展雄风,有没有被大众所肯定……哑姑鼻子里哼地一声道:“我虽是个女流,最瞧不起自甘放弃生命的人,你动不动就想死,连起码的求生意志都没有,我瞧不起你。” 雪无痕哪想到这个小女人居然数落起自己来了,他行道江湖,飘泊武林,一向受人尊敬惯了,还没有人敢骂过他,哑姑这一番责骂,倒使他觉得相当新鲜——他畅快的笑了起来,哪知满脸浮肿,这一笑牵动脸上肌肉,痛得他又皱起了眉头,他大声道:“你骂人还有理……”哑姑冷冷地道:“治不治由你,死活也由你……”雪无痕叹息一声道:“姑娘,我欠你的情了……”哑姑替他解开扣子,脱下白衫,虬结的胸肌上,尽是条条裂痕,鲜血如珠的冒出来,可见帖氏兄弟修理他的时候下了很重的毒手……哑站先用清水洗涤他的伤口,道:“要欠就欠一辈子吧,我并不指望你还我这份情……”蓦然间——隔室里响起一阵磔磔的长笑,那是帖木海的淫邪笑声,只听他诡秘的淫笑道:“妈的,哑姑那骚女人把姓燕的藏到哪里去了,我真想看看姓燕的见了他老婆的样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听帖术风大声道:“那用说,痛在心里,苦在嘴里,兄弟咱们热呼了那女人,应有点余兴节目,把姓燕的抓出来,先给他一顿狠打,再……”帖木海话声又起,道:“妈的,先传哑姑,她这个浪女子一定勾引姓燕的干那种事去了,女人最善报复,咱们兄弟这边热呼,她那边也不甘寂寞……”燕云飞一听见这四个畜牲的话声,那股子怒火就如风起云涌般的激怒起来,正要出声,只见哑姑神色惨变气的簌簌直抖,燕云飞忽然同情起哑始的不幸起来,低声道:“你要忍耐呀……”雪无痕的眼睛一亮,道:“燕兄,咱们拼了。” 哑姑一咬牙,道:“我先给你们解毒……”她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启开瓷塞,从里面放出一只白中带红的蟾蜍,这只血玉蟾蜍鼓着肚子卜卜直喘气,瞪着一双小眼睛,咕噜噜的向各处溜闪,燕云飞诧异的道:“这是血玉冰赡。” 哑姑淡淡地道:“它的唾液能解无形之毒,我就是靠这只血玉冰蟾而解了他们给我下的毒,老魔宗为了要这只血玉蟾蜍,把我掳来这里,逼我父亲在苗疆大泽里苦寻不歇……”她娓娓说出在这里被关三年的原因,语中酸楚,一副楚楚之相,燕云飞想不到哑始被困此处,完全为了这只小小的血玉蟾蜍,为了它,她的父亲尚徘徊异荒,毒魔老白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居然用这种方式以求得到血玉蟾蜍,可见此物的虽然并不起眼,身价却不同凡响。 第18章 燕云飞叹道:“令尊是……” 哑姑苦笑道:“以后再说吧,我爹……”她似乎极不愿意谈起这件事情,寻了一个碗来,盛满了满满的一碗水,然后将血玉妈蛛放进碗里,只见那只蟾蜍在碗里游走,嘴里吐出一缕白丝,整个碗里油糊糊的,哑姑和立刻把蟾蜍收进玉瓶,道:“你们喝了它,就不怕老毒物的无形之毒了……”燕云飞和雪无痛虽然有点不信,但,哑姑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得不信,燕云飞和雪无痕互相望了一眼,两个人顿时把那碗水喝了下去。 果真有些不同——燕云飞自服了那碗冰蟾水后,顿感精神一振,那失之已久的体力果然渐渐有了起色,他试着一运气,那蓬散的内劲刹那间开始凝聚,双目一闭,燕云飞立刻运起气来,而雪无痕更不待慢依样盘坐起来。 但觉真气流转,两人均知毒已解了。 而这时——哑姑却悄悄地溜了,她溜向另一道门,一进门,她悄悄地向门后的一道巨柱推去,咯咯一阵轻响,地上出现一个地道,石阶沿着而下,哑姑刹那间走了下去,眼前目光投落,一片金黄耀眼夺目,在一排树影掩遮下,哑姑悄悄地沿着树丛走向一间茅草小屋里,她推开门,已看见燕云飞的射日剑斜斜挂在那里,哑姑笑了,她拿下射日剑,脸上顿时闪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诡秘之色……燕云飞从运功中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哑姑抱着他的射日剑守在旁边,燕云飞一震,道:“你出去了……”哑始淡淡地道:“在这里三年,这里进进出出的路我早摸熟了,你要对付老毒魔没有剑怎么行,所以……”燕云飞伸手接过射日剑,心里顿时杀机陡涌,他伸手拔出了剑,一片冷艳的光华在石室中流闪,耳际已听见雪无痕赞道:“好剑……”雪无痕一跃而起,手里握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护剑,他似乎已忘了自身的伤痕,感激的望了哑姑一眼,血玉蟾蜍真是神奇,不但治好了两人的无影之毒,雪无痕的外伤居然也好了大半——燕云飞冷冰的道:“哑姑,咱们再回原先那个石室……”哑姑一怔,道:“为什么?” 燕云飞长吸口气,道:“我要看看含烟……”哑姑仿佛一震,轻叹口气,道:“她真好命……”燕云飞苦笑道:“可惜我们的命却不好。” 哑始大声道:“她至少有人爱,而我……”她似乎触及了心中的隐痛,脸上刹那间浮现出一片愁苦之色,一跺脚已推开了另一扇门……触眼处,燕云飞人已僵立在那里。 哑姑向雪无痕一施眼色,道:“你最好不要看——”雪无痕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急忙背过了身子——蓬散着头发,呈露着上半身子,柳含烟躺在那里,如一尊死过去的女尸,她两眼发直,眼泪里噙着泪水,望着石室的屋顶,怔怔的出神……燕云飞全身一颤道:“含烟……”哑姑急忙替她整理那身凌乱的衣衫,柳含烟已如木塑似的久久没有声音,殊不知此刻她已悲伤过度,脑子里早已空白一片,燕云飞这一声轻呼,她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一样,全身泛起一连串轻微的抖颤,刹那间,那场梦魔般的经历又历历如绘的呈现在眼前,她惶乱的尖叫道:“禽兽,恶贼……”随着话声人已坐了起来,燕云飞急忙搂住她,道:“是我……”柳含烟终于看见燕云飞了,她伏在燕云飞的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燕云飞拍拍她道:“别哭,一切都过去了。” 摇摇头,柳含烟道:“没有,我永远不会忘记……”燕云飞杀气腾腾地道:“我们要报仇……”苦涩的叹了口气,柳含烟凄凉的道:“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能洗刷掉我这身清白么?云飞,我虽然沦落黑道,但自身清白决不会遭人羞污,他们侮辱了我,我已是残花败柳,活在这世上……”燕云飞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别说了,你是我妻子,永远都是我老婆,那点侮辱又算什么?并不损及你的人格……”淡淡的一缕凄苦的笑容从柳含烟面靥上浮现出来,她满眸浓情的望着燕云飞,苦涩的道:“谢谢你,云飞,我曾背叛你,你还是不计前嫌的疼我爱我,柳含烟何德何能……”燕云飞摇手道:“别说了,我们先设法出去……”柳含烟黯然的道:“云飞,你知道我为什么勉强自己活下去,而不即刻咬舌自尽么?” 语音凄凉,令人鼻酸,她似乎已尽了最大的勇气说这番话了,显然,柳含烟尚有留恋之事让她不能释怀……苍鹰第八章第八章燕云飞目中有些润湿,他只觉柳含烟之被辱全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周,没有尽到丈夫的义务,在自责的思绪下,他紧紧的抱住她那颤抖的身子,低呼道:“别说了。” 柳含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声,依然如梦大魔的道:“我就是要再看你一眼,看一眼我……”底下的话她没再说下去,可是脸上忽然闪现出一抹痛苦之色,谁也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但,一柄匕首已插进她的腹中,血花如酒般的喷出来,燕云飞要出手都来不及了,全身一震道:“含烟,你…”柳含烟凄然的一笑道:“一个残花乱柳能在你怀里不是挺美的事么?虽然我的下场全由我自取,毕竟,我还是爱着你的……云飞,别为我难过,我死不足惜……你要……”哑姑颤了颤道:“她要你替她报仇……”森厉的一笑,燕云飞愤怒的道:“看着吧,我要剁了那个老毒物……”仅这几句话间,柳含烟渐渐不行了,她怆然的道:“云飞,原谅我……”燕云飞紧紧的搂着她,道:“不怪你,这全是命……”柳含烟似乎很疲乏了,眼中的光已缓缓散去,燕云飞的心开始冷了,他只觉得柳含烟的手脚冰冷,呼吸愈来愈微弱,当他试着用真力替她推脉拔穴之时,柳含烟却已双眸一垂,人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燕云飞厉声道:“你去吧,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无痕冷冷地道:“燕兄,杀出去……”“杀出去……”这是燕云飞唯一能说出的话了。 毒魔老白斜躺在长榻上,大烟袋不停的吧哒吧哒抽着,缕缕白烟在空中散逸着,他双目酷冷的凝注了帖木达,脑子里想些什么?帖术达虽然跟了他那么多年,也猜测不出这位一门老祖宗心里所想的事,半晌,毒魔老白才吐了口烟,道:“你们已做了她了……”帖木达恭身道:“全照你老的吩咐,那娘们已被我们做了……”毒魔老白嗯了一声道:“她死了么?” 帖术达低声道:“没您老的吩咐,我们不敢弄死她……”毒魔老白双目一瞪,道:“留下活口,岂不给玫瑰帮留下口实,如果玫瑰帮知道我用这种方法毁了他们的公主,岂不和我们结下了仇?”帖本达站起身来,道:“那我去杀了她……”毒魔老白哼地一声道:“现在才动手岂不太晚了?如果我料的不错,玫瑰帮的主人已快来了,他是姓燕的死对头,利用柳含烟对付燕云飞,拉拢老夫替她们卖命……”帖木达茫然的道:“师父,姓燕的已在咱们手中,如果把姓燕的……”毒魔老白嘿嘿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把燕云飞交给了玫瑰帮,咱们便可把柳含烟之事全推给了姓燕的,别忘了,柳含烟是个会说话的人,她不会不说你们兄弟强奸之事。”帖木达嘿嘿地道:“师父,我保证她不会说。” 毒魔老白一怔,道:“为什么?” 枯木达嘿嘿地道:“因为她是个女人,尤其像柳含烟这样的女人,她向来以她的美貌博取男人对她的好感,如果江湖上知道她已失身于我们兄弟,她在江湖上的形象就大打折扣,又如何再在场面上翻云覆雨……”毒魔双目一睁,道:“这么说她也不会告诉燕云飞了?” 帖木达点头道:“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哑姑知道这件事。” 毒魔哼地一声道:“那个哑女人起不了多大作用,这三年来她已成了你们兄弟的泄欲工具,在意识里已相当依赖我们,我相信她不敢说也不会说,何况她还是个哑巴……”话语间,帖木风忽然面容苍白的冲了进来,毒魔老白眉头紧紧的一皱,瞪了帖木风一眼,道:“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帖木风喘声道:“师父,射日剑不见了……”燕云飞的射日剑居然给人盗了,在毒魔老白的一亩三分地里有谁有这样的胆子,毒魔老白眉头一皱,道:“在咱们窑口里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帖木达啊了一声道:“哑姑,一定是哑姑!” 要知毒魔老白雄霸一方,江湖各派人人不愿招惹此人,尤其不敢在他的范围内轻持虎须,除了山上这些人,有谁会偷盗那柄射日剑……帖木风愣愣的道:“那丫头会出卖我们……”帖术达哼地一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真是她老公?三年来,她表面上对咱们兄弟恭顺有礼,骨子里却恨不得食了我们的肉,喝干了咱们的血……”帖木风怒声道:“我宰了她……”帖木风在四兄弟中是个冲动而没有多大智慧的人,一听哑始就是背叛他们的人,心里顿时涌进一股杀机,移身就往外行去。 突然,毒魔老白沉声道:“站祝” 帖木风一怔道:“师父,我…” 毒魔老白冷冷地道:“你若敢出半步,我保证你会血流五步……”帖木风和帖术达闻言俱是一愣,不知道他们的师父何会有此一语,在毒魔老白的地盘里,他们还没见过师父如今天这样慎重过,尚在怀疑问,老白已沉声道:“外面是何方朋友?何不进来一叙……”话语声中,只见门外有灰影一闪,那是个女人的影子,就像惊虹一瞥似的晃闪而过,帖木风吼道:“妈的,是哑姑……”哑姑居然能从毒潭中跑出来,这的确出乎毒魔老白的意料之外,但对帖木达兄弟来说,那并不值得惊异,三年中,他们和她有肌肤之亲,在哑姑的柔情蜜意下,帖氏兄弟虽然冷酷淫邪,毕竟敌不过女人的风情万种,他们无意中把通路泄了出去,三年来哑姑进出自如,只是他们的师父毒魔老白不知而已。 第19章 帖木风一见是哑姑,松懈之心顿时一减,晃身冲出门口,恨不能立刻把这女人揪过来一顿毒打。 毒魔老白沉声道:“回来。” 但,帖木风已踏出门口,他还在半空中,自门边猛地一道白光投射过来,那一剑真是快的出奇,快的连帖木风那么高绝身手的人,都无法闪避过去,他大叫一声,侧身疾避,可是那缕剑光如影随形的落下——毒魔老白和帖木达全往外扑去,不管他们身法有多快,出手有多疾,帖木风毕竟无法闪过那一剑,只见血光崩闪,人影斜扑,他已重重挨了那一剑,宽有指厚的血痕自脸上而下,划开了小腹,他在惨叫声中翻倒地上,人在地上打滚——帖木达颤声道:“木风——”帖木风惨嚎接着又起,只见雪无痕并不放松仅有的一刹,紧接着头一剑,第二招又斜摇而下,这一剑更快,快的连老毒魔都傻住了,雪无痕能在毒魔老白劈出一掌之下,闪身又挥剑落下,这份功夫当然使毒魔老白吓了一跳。 刷地一声——那神幻的一剑已插进帖木风的肚子里,连肠子都拉出来了,帖术风抱着肚子不停的翻转,然后瞪着一双翻白的眼珠子空茫的瞪着空中,他似是已知道自己余时不多了,在残余的时限里居然连半句话也吭不出来。 帖木达悲痛的道:“木风……” 帖木风的头缓缓垂下,临终没留下半句话。 哑姑畏缩的躲在燕云飞的身后,雪无痕的剑斜垂拄地,剑刃上尚滴着鲜血,一副漠冷的神情,眼神寒冷的如一条凝注的冰柱,一瞬不瞬的盯住愤怒而满面杀机的毒魔老白,他似乎不给毒魔老白有出手的机会。 帖木达恨声道:“你杀了我兄弟……” 雪无痕冷冷地道:“你也跑不了。” 帖木达气的想冲出去,却被毒魔老白伸手一拦,道:“急什么?难道他还能跑了不成……”帖木达吓的脸色苍白,畏缩的又退了回来。 毒魔老白看了哑姑一眼,道:“哑姑,过来……”哪知哑姑脸上虽有畏惧之色,头却像个波浪鼓一样摇个不停,毒魔老白嘿嘿一笑,道:“你以为躲在姓燕的后面,我就抓不着你了?” 哑姑忽然一昂头,道:“你抓着我也不怕,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哑巴开了口,这倒使毒魔老白和帖木达吓了一跳,他们和她相处三年之久,居然没发现她并不是哑巴,她伪装的真像,连如老狐狸似的毒魔都没有看出来i毒魔老白有些羞怒的道:“你会说话?” 哑姑哼了一声道:“跟你们这些言语乏味的人,我懒的说。” 毒魔老白呵呵地道:“你以为姓燕的能给你撑腰,你就出卖我们了?嘿嘿,臭丫头,看他们两个人的模样,已没有中毒的样子,看样子是你解了他们的毒……”哑姑畏惧的道:“不错。” 毒魔老白目中寒光一现,道:“血玉蟾蜍可在你手里?” 他真是个玩毒的大行家,仅仅那么瞄了一眼,立刻看出燕云飞和雪无痕已没有中毒现象,并且很快的推断出哑姑秘藏了那只他极欲获得的血玉蟾蜍,老毒虫果然不凡,任何事只那么略略一推断,事情就能了然于胸……哑始在毒魔老白面前居然不敢撒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会那么怕这个老毒魔。 毒魔老白心神突然一紧,道:“哑姑呀,你真会装呀,血玉蟾蜍既然在你手里,你怎么不交给我呀,别忘了,你爹在苗疆为了这东西还在那里寻找呢……”哑姑寒惧的道:“这是我爹交给我的,他说过了,血玉潺潺如果交给了你,天下再没有东西可解你的无影之毒,我爹为了不让你得到他,才故意留在苗疆…”毒魔老白怒吼道:“他敢骗我……”燕云飞满脸不屑的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骗骗你又何妨……”帖木达吼道:“住口,在我师父面前岂有你插嘴的地方……”冷涩而不屑的,燕云飞道:“你是只兽,是个死有余辜的可恶之徒,含烟就死在你们这四只兽的手里,姓帖的,你们兄弟今天别想活着走出这里,我不把你们碎尸万段势不罢休……”帖术达狞笑道:“呸,你吹吧,待会儿你就知道谁会碎尸万段了……”毒魔老白双目翻白道:“木海,木雄呢?” 帖木达恭声道:“他俩已守住四周了……”这屋子外面的树丛矮林里,已有人影晃动,数十个黑袍汉子俱是毒门老白的徒子徒孙,燕云飞眼梢子那么轻淡的一瞄,已看见帖木雄和帖术风自两个不同的方位朝这里奔来,在他俩身后,紧跟着那些汉子……帖木雄暴喝道:“谁宰了木风的……”帖木风早已断气,鲜血犹在泪泪流着,帖术雄和帖木海睹状目眺欲裂,他们同胞手足,四人相依为命惯了,此刻骤然发现兄弟毁了一个,那份激动和悲痛已非言语所能表达,帖木雄和帖木海如疯似的冲了过来,怨恨的瞅着燕云飞和雪无痕。 雪无痕受这四兄弟的折磨够惨了,他宰了帖木风后心里稍稍舒坦点,这时一见帖木海和帖木雄全来了,登时不屑的道:“我,这是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枯木海吼道:“我操你他妈的居然敢在这里杀人……”四兄弟中帖木海是个最不会用脑筋的人,他冲动好杀,一见地上躺着的是自家弟兄,那股火就蹿上来了,忘了在自己面前还有大哥,还有师父,吼声中,他的衣袖拂扬,一蓬血红的光影喷洒出来。 “血光掌……” 雪无痕的剑随着帖木海的掌影洒了出去。 哪知毒魔老白的大袖一拂,道:“退下……”他不愧是个武林魔尊,那一拂之力当真是威力无穷,居然震的雪无痕噎噎地退了七步,帖木海更是倒翻出去,仅这份功力,已使雪无痕知道毒魔老白果非易与之辈,心里顿时罩上一层阴影。 帖木海讶异的道:“师父……” 毒魔老白嘿嘿地道:“有我在这里,还需要你们出手么?” 帖木雄目中含泪,道:“师父,木风死啦……”毒魔老白恨声道:“我知道,我要砍下姓雪的双手双足,让他变成个肉蒲团,然后把他丢进毒水里泡着……”雪无痕怒道:“老鬼,有本事我俩单独试试……”毒魔老白一翻眼,道:“你不是对手。” 雪无痕自出道至今何尝让人给这样羞辱过,他本来就是个性情孤傲,狂荡不羁之人,一听毒魔老白这样瞧不起他,气的全身一颤,挥剑向老白劈了过去。 燕云飞身子斜掠而起,道:“雪兄,别乱来。” 话声虽然说的很疾,毕竟晚了一步,雪无痕的剑如水样的洒出,却失了老白的影子,当雪无痕刚发觉情形不对之时,老白已一掌拍过来——出掌之快,决不逊于雪无痕的那柄冷剑。 雪无痕脚踏七星,急忙运身斜飘,毒魔老白似乎并不给他有喘息或脱逃的机会。人随着雪无痕的身影游扑,那一掌还是拍了下去。 燕云飞的剑已疾快的向老白穿了过去。 毒魔老白一听冷风快疾,冷哼一声,蓦地回身,他这一转身,燕云飞的射日剑已迎面而来,逼得毒魔老白不得不挥手向燕云飞那柄射日剑抓去。 他的应变真快,他已抓住了射日剑的寒刃,燕云飞只觉剑身上传过来一股浑厚的大力,硬往自己身上撞来,面对着这样强劲的敌手,燕云飞哪敢有丝毫大意,立刻暗运真力,硬将老白手里的射日剑给扯了回来。 血已从老白指缝间流下来,显然燕云飞这全力的一扯,剑刃已划伤了老白的掌肉,毒魔老白厉笑道:“好功夫……”帖木达诧异的道:“师父,你的手……”这毕竟是件很丢人的事,以毒魔老白在江湖上的声望,竟伤在燕云飞手中,虽说射日剑本身就是一柄利刃,但要轻易伤了毒魔老白这样的人物,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雪无痕却已吓的一身冷汗,若非燕云飞适时的出丰,他相信自己此刻早已躺在地下了。 毒魔老白瞪着燕云飞,道:“果然有一套,在我手里还能抽回那把剑……”燕云飞淡淡地道:“还会杀了你……”毒魔老白闻言大怒道:“大胆,得了便宜卖了乖,如果不是我一时大意,岂会让你有站上风的机会,姓燕的,你也太狂了……”燕云飞此刻是满腔悲愤,一肚子杀机,他想到含烟犹已魂赴黄泉,全是这老毒物一手造成,心里再不犹豫,射日神剑在半空里一颤,七朵剑花如火树银花似的爆射开来,老毒魔可是识货之人,这一剑他可瞧出厉害,身形随之暴闪而起,两个人顿时缠杀在一起。 帖木达大声道:“兄弟,宰了他们……”帖木海和帖术雄早已红了眼,他俩立刻应了一声,发出两声呼哨,守在四周的毒门弟子在震天的大吼声中,纷纷朝这里扑杀过来,雪无痕仗剑迎了上去,血肉横飞中,已有多人挨了雪无痕的剑……但,雪无痕的剑虽然犀利威猛,双拳还是难敌四手,帖木海和帖木雄更不是省油的之灯,双双出手之下,把雪无痕给压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他勉强的苦撑着——要说雪无痕的压力大,倒不如说燕云飞的情况更惨,毒魔老白的功夫本来就高,又有一身防不胜防的毒功,燕云飞虽然剑法犀利,却奈何不了毒魔老白丝毫,更可恶的是帖木达抽冷子也会加上一剑,更令燕云飞负担沉重。 哑姑畏缩的躲在树丛边,瞪着眼珠子凝视着全场,双方只顾着扑杀,毒魔老白居然没有放毒……突然,燕云飞的身子一个跄踉,随着人往左边一歪,这虽只是那么一斜,帖本达却决不会放过这仅有的机会,挥起手掌运起厉剑竭尽全力的急攻而落。 毒魔老白睹状吼道:“不可——” 毒魔老白的对敌经验是何等丰富,燕云飞身子才一跄踉,他已看出这是射日剑法中的一式,可惜帖术达误以为这是唯一的机会,人才扑落,蓦觉剑光射体,帖木达吓得闪身连退,人已在惨叫声中……射日剑已砍在他的手臂上,鲜血淋淋的甩出了一只手,一只手落在地上犹如断了一截的蚯蚓,尚在那里蠕蠕而动帖木达痛吼道:“妈呀,我的手……”毒魔老白叱道:“姓燕的,你好毒……”他怕燕云飞再挥剑杀帖木达,大袖拂颤下,一蓬大力和着一层黄淡淡的雾影向燕云飞罩去——哑姑尖叫道:“快退——”帖木雄悲论的道:“兄弟,咱们大哥的手栽了……”他一心念着帖木达那只手,却忘了雪无痕是位决不会轻易放弃任何机会的人,帖木雄的注意刚刚才一懈,雪无痕的冷剑已穿了过来,这仅是刹那间的事,帖木雄方惊觉不对之时,剑刃已透着他的衣衫,他吓的跃身翻滚,虽然避过了这一劫,可是他落脚的地方正是燕云飞飘闪移退的地方……大脚那么一踩,咯咯地一阵骨头响声……血液和脑桨已从咯咯的碎骨缝里迸溅出来,帖木雄那颗斗大的脑袋已被踏踩的碎裂开来。 第20章 惨厉的叫声划破了旷野的沉寂,那要命的一脚的确将四周的汉子吓愣了,他们何曾见过这么惨烈的一脚,燕云飞这种神幻的功夫,连毒魔老白都凉了半截。 帖木海悲惨的道:“师父,师父……” 毒魔的黄色毒雾已漫起了一层薄幕,毒门弟子似是已知道这些黄雾的厉害,纷纷闪避挪移,但是他们各自闪的虽快,还是在惨叫声中倒下了好几个……哑姑惨白的挥了袖子,一点白光射向半空,是那只血玉蟾蜍,它似如鱼得水般的在空中跳跃,鼓起了肚子,猛力的吸着那层毒雾,然后又吐了出去…毒魔老白厉叫道:“哑姑……”哑姑畏缩的道:“你想不到吧,血玉蟾蜍是你最大的克星……”血玉蟾蜍吸完了那层黄雾之后,似是有意显露自己的功夫,突然跳起来对着毒魔老白喷出了一口气——毒魔老白是毒门的祖宗,他居然怕血玉蟾蜍那一口气,身子如风中的败絮般吓得急速暴退,在长啸声中人已向山野奔去……帖木海和帖木达紧随老白之后,叫道:“师父,木雄和木风的尸体……”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他们已顾不得兄弟的尸骨未寒,顾不得往昔的手足之情,随着毒魔老白的身后拔腿疾奔——无痕叫道:“燕兄,追——”哑姑急摇手道:“别追了,血玉蟾蜍也只能吓了他一跳,因为蟾蜍的血毒正是玩毒者致命伤,可是恁老毒物的经厉,待会儿他一定会想起破解这种毒的法子——”虽然那层黄雾在血玉蟾蜍的帮助下减少了很多,可是燕云飞和雪无痕还是觉得头昏昏的,四肢软软的几乎举不起脚。 燕云飞暗中运了一下气,道:“下山吧,这鬼地方不待的好……”雪无痕恨恨地道:“让他们跑了我真不甘心……”燕云飞目中有丝苍凉的道:“他们跑不掉的,兄弟,咱们不是没有机会……”凉风呼呼地吹起,草木发出簌簌响声,大地已抹上一层黑衣,地上除了那些躺着的尸体,空中尚散发着一股血腥味,燕云飞含着泪埋了柳含烟,真是事世多变化,原本已死的柳含烟,在恁多的日子里,曾给自己带来沉痛的回忆,她本来就是死过的人,只不过这次已死了一次,前尘往事有如大梦一场,他悲凄的站了起来……踏着近晚的夜色,传出沙沙的脚步声,哑姑紧紧的跟着这两个令她永生难忘的年轻人身后,她有些惶恐和难舍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步履是沉重的,人有些凄凉…… 半晌,燕云飞道:“你要去苗疆……” 哑姑点点头,道:“我爹还在那里,如果他知道我逃出来了,一定会高兴的掉眼泪,毕竟我们有三年多没见面了……”燕云飞苦笑道:“嗯,我祝福你……”哑姑眼里含了泪,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一时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凝视了雪无痕一眼,雪无痕那张奇冷的脸上如寒冰样的化开了,露着一丝奇特的苦笑……挥挥手,哑姑含泪独自上了路——雪无痕仁立在那里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逝——嗥地一声响叫——空际飘过来一只锐利的箭哨,只见一道箭影射落在燕云飞的脚前,燕云飞的眉头皱了皱,道:“雪兄,看样子麻烦又来了。” 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雪无痕的手握在剑柄上,道:“只有一个字可形容……”燕云飞一怔,道:“哪个字——”雪无痕冷淡的道:“杀——”燕云飞苦涩的道:“只怕咱们的手全软,杀人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响箭一过,林子里已有了人声,燕云飞的话声甫落,林子里已传出暴喝之声,道:“前面可是姓燕的朋友……”紧接着——一块白布长条在空中飞扬,自树顶上滑落下来,斗大的黑字跃然的落进燕云飞和雪无痕眼中—一“燕兄弟,入林一会,雪朋友,这件事与你无关,请速退出——”燕云飞的眉头一皱,道:“雪朋友,看见了没有,人家可没请你……”雪无痕仰天大笑道:“你看我是个临阵退缩的人么?”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别太自信,当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后,你就非退出不可了,那不是怕,是有不同的交情和义气……”雪无痕冷笑道:“看看吧,也许我会拔腿就跑……”两个人突然仰头大笑,他们朋友相交贵在知心,此刻彼此间似乎有种心意上的默契,在笑声串串而飞跃中,两个人昂然而不畏缩的并肩踏去。 “逢林莫入”,这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江湖定律,只要是道上跑的,外面混的,在这种情形下都不能将眼前的危机置诸脑海,那么潇洒的向林子里挺进。 他们有所仗恃才有这份胆量——林子里,传来一个沙哑的有着破锣般的声音,道:“雪兄弟,别过来,咱们还有那么一段情……”是的,雪无痕心里暗中那么一掂量,的确有那么一段情,小磨岭的寒玉,道上的顶尖兄弟,江湖上谁不晓得小磨岭上的寒大爷,手下三十六友个个都是能征惯战之士,“寒玉”这块黑中带亮的硬牌子,哪个不竖起大拇指叫声好,可惜人在正邪之间,脾气时好时坏,江湖上能招惹他们的不多,除了燕云飞这么有分量的人敢和他掂量掂量之外,只怕连七门八派都得思虑一番了。 雪无痕仰头笑道:“是寒当家的么?” 林子里响起笑声道:“不敢,寒玉在这儿恭候多时了。” 雪无痕嗯了一声道:“寒兄弟,小雪在这里问候啦,兄弟和燕朋友路过这里,可没招惹三十六位朋友,寒兄弟在这里拦腰截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子里寒玉嘿嘿地道:“这得问问燕朋友啦……”燕云飞满脸不屑的道:“小磨岭的朋友记性倒好,三年前兄弟项七在马家沟挡了他们一挡子买卖,梁子就这样结下了,他们先打了项七,还逼他跪下吃屎,我看不惯他们那种嚣张的样子,毁了四五个小磨岭的朋友……”雪无痕大笑道:“小事情嘛。” 哪知林子里的寒玉却哼地一声道:“谁说是小事?你可知道我那帮子堂口兄弟日日夜夜不敢稍忘燕朋友所赐,总想找个机会谢谢燕大爷厚赐……”苍鹰第九章第九章这口吻已摆明了,今夜是冲着燕云飞来的,任你雪无痕和寒玉有多深的交情,这档子事也不可能善罢了,雪无痕的眉头皱了皱,他长吸口气,朗朗地道:“寒玉,你最好思量思量……”“兄弟”那两个字干脆省了,寒玉何等聪明之人,从雪无痕的口吻里,他已了解到老雪和燕云飞之间的那份隆情厚谊远远超过了自己,在朋友与朋友的选择之间,雪无痕很显然的选了燕云飞,寒玉的心凉了,他不是怕老雪的剑刃无情,实在是不愿多树一个这样的敌手,当然,他还没有真正见识过燕云飞的真本领,否则他会更后悔自己这趟截杀的行动。 黑黝黝的林子里有一阵短暂的沉默,寒玉似是有一阵子的考虑,可是燕云飞和雪无痕双双已踏进了林子,他俩肩形一致,距离也保持着一定的分寸,双方距离有三尺,这种架势已说明了,两个人都有互相照顾的机会。 眼梢子的余光已可看清双方的身影,也就是说双方都看清了对方,林子里黑黝黝地,已有无数的人影在晃动,小磨岭的朋友动员了不少的人手。有三十多个,全是一流的人手,因为从他们隐密的身形上看,可看出他们都是伏击的好手,所取的方位正是行家所能顾虑的最有利的地方。 蓦然间——站在寒玉身边的一个黑衣汉子像只兀鹰似的暴闪起身子,颤闪的刀影满天划过,朝着燕云飞冲杀过来,他这是悄无声息的偷袭,是江湖上最不为人称许的劫杀手法,燕云飞愤怒的哼了一声,剑影随着那声冷哼挥了过去,射闪的手法如冷空中的掣电,一闪而过——哎——那凄厉的惨叫使这密密的林子里产生了一阵骚动,偷袭的那名汉子人尚在半空肠肚全裂了开来,鲜血和肠子同时喷洒出来,倒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厉怖而死……燕云飞的眉头皱了皱,道:“寒玉,这就是小磨岭的汉子一贯的手法么?” 寒玉在江湖上一向自信是个挺的起腰杆的汉子,虽然正邪不分,但那份义气还能兼顾,他面上有些灰白,是气怒之下的特有表情,连那汉子死的表情都不看一眼,他已皱着眉头道:“拖出去,尚云——”站在他身后的杨尚云是他们小磨岭的护刀使者,一向跟着寒玉,所以江湖上都知道有寒玉在的地方一定有杨尚云,两个人默契多年,寒玉的嘴只要一动,杨尚云立刻懂得他的意思。 一挥手,两个汉子随着杨云的手势把那个汉子血淋淋的拖了出去,杨尚云一抱拳,道:“燕朋友,小磨岭兄弟先向您老抱歉,这个兄弟不知死活胡乱出手,坏了我们寒玉大哥的规矩,好在他已得了报应,燕朋友并没有手下留情,这位兄弟的死是咎由自取,与朋友无涉,不过…”鼻孔里透出一声冷哼,燕云飞笑道:“说的好,一句话就把事情带过,杨朋友,你跟寒当家的都是个人物,在道上都响当当的,可是,似刚才那种手法,错换了别位,躲不过贵兄弟的那一溜鬼头刀,此刻硬躺在那里,岂不是死的冤枉……”杨尚云嘿嘿地道:“若非是遇上像燕朋友这种角色,我那位小兄弟也不会枉死了,燕兄,你足自傲了……”淡淡一笑,燕云飞大声道:“我觉得窝囊,恁小磨岭那块招牌也会干这种勾当,寒玉,你这半辈子江湖是白跑了……”寒玉那张脸真如其名一样,冷的令人寒惊,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哪想到小磨岭兄弟才和对方一接触,只因自己手下一时的冲动而失了礼数,这跟斗栽的虽然不大,倒也栽的不轻,他嘿嘿地道:“兄弟,别得理不饶人,咱们该清理一下那档子旧帐吧。” 第21章 雪无痕上前道:“寒玉,别再提那档子事,咱们可都是血性汉子,兄弟想恁这张薄面,替两位把话说开…”寒玉脸一沉,道:“老雪,我念着那段交情。一直不想把你扯进来,希望你有个进退,并不是寒玉不识相,实在项七那老小子太欺负人了。他仗着和姓燕的那点瓜葛,砍了我小磨岭四个兄弟,如果我不替同兄弟们讨回这个面子,嘿嘿,我如何带领他们在江湖上混口饭吃……”有理,一番说辞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道理,雪无痕的眉头皱了皱,他出头了,可是寒玉并不买这个帐,对雪无痕来说,他是霸王硬上弓,已顶上了,而寒玉和他之间素来相互久仰,更有一番敬重,为了兄弟,寒玉撂下的话已是极端的明显,今天是摆不平了……雪无痕尚未开口,燕云飞已冷冷地道:“寒玉,划下道吧,我在这里候着呢……”雪无痕一急道:“燕兄——”燕云飞一摆手道:“别为难了,项七是我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寒玉既然冲着我来,燕云飞自不能让他失望,不过,如果他们想在这里做了我,那就别怪我手里不容情了……”雪无痕真的无话可说了,因为燕云飞一开了口,道上混的,外面玩,讲究的是两面光圆,不但要有一身真本事,还要面面俱到,决不能轻易失了分,雪无痕是老江湖了,这点他看的很清楚,一点头,道:“两位既然是这么说,雪某人自不好硬插手,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面,单打独斗,我老雪自会在一边凉快,谁死谁活都不关我的事,因为双方都是朋友,伸手拉架,帮谁都不好,但是,如果有人想仗恃着人多咬着不放手,嘿嘿,那就别怪老雪不念这份交情了……”这是两面光,明着说的漂亮,骨子里已明摆着告诉寒玉,小磨岭固然人多势众,可不能仗势欺人,有老雪在决不容许那种事发生——寒玉何等聪明,哪有点不透的,道:“尚云——”杨尚云恭声道:“当家的,你吩咐……”寒玉冷冷地道:“咱们小磨岭也是场面上的汉子,可不能让人家瞧扁了,寒玉要你立刻把兄弟撒出十丈之外,今夜,不论我和燕朋友是生是死,决不容许小磨岭的兄弟插手……”杨尚云一呆道:“这……”果然是条令人敬重的汉子,处理事情条理分明,决不落人口实,杨尚云一向了解他们顶头大哥的脾气,话只要撂下来,决没更改的机会,他呆了呆挥挥手,道:“是,当家的……”守候在林子里那些小磨岭兄弟有点骚动,他们不服的尚站在那里低语,不放心他们大哥的生死,寒玉的眉头一轩,怒声道:“谁不走我砍了谁?” 那份豪情和果断连燕云飞都耸然动容,他早听说过小磨岭寒玉是个人物,今日一见果非等闲,仅这份豪情就令人心折了。 顿时——人影晃动,全退出了十丈之外,严密的守护着——唯有杨尚云的身子没有移动,这是他们多年的老习惯,每当小磨岭遇着强敌非寒玉出手不可的时候,杨尚云总是守在寒玉的身边,那份关注和照顾,落在别人眼中总有好些感动——哪知,寒玉并不满意的挥挥手,道:“你也去吧。” 杨尚云嗫嚅地道:“当家的,我不碍事……”寒玉不愧是个领导人物,长吸口气,道:“兄弟,看看咱们的对手是谁?大名鼎鼎的燕云飞,即是燕朋友当前,咱们不可留下点滴话柄给别人,你还是退下吧。” 杨尚云果然是个百依百顺的好兄弟,当家的撂了话,他二话不说,深深的行了一礼,悄悄地退了下去。 燕云飞大笑道:“寒玉,好气魄…” 寒玉呵呵地道:“哪里,这全是燕朋友抬举——”双方口气都很温和,不似是即将拼杀的对手,燕云飞是好汉中的好汉,顶尖中的顶尖,他淡淡地道:“项七是我燕云飞生死弟兄,他得罪了小磨岭的当家兄弟,说起来不过是小事一段,为了那点芝麻之事,已有几个兄弟躺在那里,血淋淋的教训,寒玉,你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寒玉嘿嘿地道:“嗯,就是那个教训,才使我想起兄弟的死没法交待,所以知道您老兄路过这里,也就不自量力找来了,燕朋友,你要付出点代价……”雪无痕冷冷地道:“怨有头,债有主,项七并不在这里…”燕云飞大笑道:“一样,项七的事我挺了……”寒玉森冷的道:“听见没有,老雪,人家已挺上了,项七那老小子如果知道他有这么一位够义气的兄长替他撑了起来,他不感动的流涕才怪,可惜,他没福气看见这个场面。” 蓦地里——一远处传来一个大嗓门,人犹未至已哗啦哗啦的叫了起来,道:“妈的,寒玉,老项的事由老项来解决,你他妈的拉着队伍向我大哥耍狗熊,算他马的哪门子英雄,不错,蔡五,老江全是我干的,有种全向我项七讨公道……”项七和老沙领着一大帮子兄弟在黑夜里向这里急奔而来,真是巧的很,他们追到这里,雪无痕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真不希望项七和老沙在这个时候出现,本来是件很单纯的事,如果加上老沙和项七,这场面就愈来愈难收拾了……雪无痕喝道:“项七,别乱来。” 燕云飞精神一抖,道:“老兄弟,你们没事……”并不是因为项七和老沙拉着兄弟伙来了而兴奋,燕云飞在毒潭只担心他这帮子兄弟的生死,如今他们安然无恙,他那颗吊着的心就放下多了。 项七嘿嘿地道:“没事,我和老沙为了当家你邀集了一班子老兄弟,要上老毒魔那里捣它个天翻地覆,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这么热闹的场面,而主角还正是我老项……”燕云飞面色一冷道:“站一边去。”项七一愣,道:“当家的,这事是冲着我来的……”燕云飞冷冷地道:“我已接下了。” 项七大叫道:“不行,事是我惹的,要杀要剐全由我老项来承担,哪有把事情捣给当家的道理……”项七这班子人一来,杨尚云已发出了紧急的指令,小磨岭的兄弟俱已刀剑出鞘,他们虽然尚不敢随意出手,可是那股子杀气却已罩满了整片林子……燕云飞大步一踏,道:“听我的还是听你的,老项……”项七一呆道:“当然听当家的……”燕云飞闻言一笑,道:“很好,我一定会有个交待……”寒玉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浓了,他像是达到了某种预期的效果一样,有种阴沉而得意的样子,道:“老项,我已等久了……”项七一震,道:“等久了又怎么样,我不是大刺刺的站在你寒玉的面前么?别太指望小磨岭那一亩三分地,你项七大爷惹事不怕事,今夜我看你们能奈我根锤子……”鼻子里重重地一哼,寒玉冷冷地道:“别他娘的再吹大气,说大话,如果不是我那帮小兄弟有意引你们来,半路上你们就挺了尸,我寒玉自信做事还算磊落,为了让大家都说的过去,才在这里拦截燕当家的,当着他的面,咱们把事情了结……”项七大叫道:“好呀,你划下道,我接了……”嘴上虽然硬的如含了块石头,心里的确吓了一跳,想想这一路上的蛇行虫飞,还真有人引着,如果那真是寒玉手下有意将他们引来这里,小磨岭的人还真不含糊……寒玉哼地一声道:“咱们一场定输赢……”项七跃身道:“好,我就斗斗你这块写大字的朋友——”一摇头,寒玉冷冷地道:“轮不到你——”项七一呆道:“你不是挑我们燕当家的吧?” 狂傲的一声长笑,寒玉道:“除了他我又能找谁?” 稳的如一座山,沉的像层培,燕云飞在这时刻确实有着与众不同的定力,他始终冷静的令人觉得恐怖,虽然此刻已方实力大增,但他知道,双方如果真动上手,将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他并不乐于那种场面的发生,最好由他自己把这事情全摆平。 燕云飞淡淡地道:“寒玉,你有眼力……”寒玉长吸口气,道:“咱们两个把事情了结吧?” 点点头,燕云飞嗯了一声道:“我候着呢——”寒玉凝重的道:“一声定输赢,如果我寒玉败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再也不谈项七的事情,假使我侥幸胜个一招半式,你兄弟项七,就必须交给我们小磨岭处置——”嗯,燕云飞道:“公道。” 寒玉斜服了雪无痕一眼,道:“请老雪做个见证……”雪无痕连忙道:“两位,最好是点到为止……”寒玉嘿嘿地道:“交手相搏,拼命是必然的事,我们不是切磋武功,是为了那股仇那个恨动手,燕朋友,别客气,尽管下手,寒玉如果接不下,那也只怪自己学艺不精……”磊落的话语还真有股君子之风,燕云飞欣赏的就是这种人物,现今江湖上世风日下,这种人物已不多见,若非双方采敌对立场,燕云飞还真愿意交交这个朋友。 射日剑如一道银弧般的拔了出来,在空中颤闪出条条冷艳,寒玉更不待慢,也是一柄如幽月般的冷剑,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并不急于立刻抢先出手——小磨岭的兄弟,项七和老沙全屏住了呼吸,已被这两大剑手所摆出的架势所震慑——雪无痕凝重的紧盯着两个人——燕云飞一笑道:“其玉请—一”寒玉大声道:“好”那个“好”字也不过是在舌尖上溜了一转,一片冷光随着抖出的剑势而向前泻落,这真是行家的手笔,仅在半招一式中,已显具功力。 那一式攻的正是燕云飞的前胸,站在四处的人并没看出这一剑威力何在,雪无痕和燕云飞可知道此剑的杀着是何等凌厉,它可以点更可以制,还可以劈,不论对方从何种角度出手,它都能专攻死处,寒玉果非普通之辈,一出手就露了相当的功力。 燕云飞点头道:“好剑法!” 人随剑转,一个大跨步,甩出的衣袂在抖动,人剑已连成一气,仰身投身,射日剑已斜攻而上。 第22章 这种不避硬上的剑法,除了要有极度的经验和手法外,还要有过人的胆识,寒玉哪有不晓得厉害的道理,抽剑转身,两个人的出招愈来愈快速——两道人影在半空翻腾着——双方都是剑道高手,出手之快,炫人耳目。 雪无痕脸色凝重,揣摸着两方面的剑法优劣,他是个玩剑的大行家,任何人的剑法只要落进他的眼里,他必能窥出一点端倪,可是这两个人的剑法令他迷惑了,许多地方连他都猜测不透——蓦然间——两人长剑在半空中一绞,发出一阵冷光,在嗡嗡的剑吟声中,两个人身子倏地一分——寒玉的脸色苍白,拄剑于地,微微透着喘息。 燕云飞面上含笑,凝立地上,仿佛没发生任何事。 在风吟声中,寒玉的胸前有阵冷风袭入,他已感觉出那一点如指孔大小裂缝中,足以令一个剑客平躺在那里,寒五神色肃默的一拱手——燕云飞连忙道:“什么都别说……”那是顾忌寒玉的面子,他毕竟是小磨岭当家的——寒玉苦笑道:“谢谢——”这条血铮铮的汉子确实有着磊落不同的个性,他虽然落败了,并不掩饰自己的下风,一回头,向站在林子里的那帮子老兄弟,一挥手,道:“兄弟,我败了……”朗朗的话声,一直传出了老远——站在远处的小磨岭那班子老兄弟并没感觉出当家的败在哪里,他们认为双方顶多落个平平……杨尚云一呆道:“当家的……”寒玉一摆手,道:“我们要感激燕当家的手下留了情……”燕云飞连哼道:“哪里?我并没有占到便宜……”寒玉一摇头,大声道:“当着众位兄弟的面,我要向燕当家的保证,小磨岭和项七项爷的事,从今夜起完全一笔勾销,再也不会向项七讨公道了。” 一抱拳,燕云飞道:“我感激……” 他猛地一回头,向项七一施眼色,又继续道:“项七,还不谢谢寒当家的……”项七真是条汉子,主子一撂下话,他立刻上前,道:“寒当家的,小弟项七向小磨岭兄弟赔罪,老实说,项七也有不是之处,你寒当家的大量,看在我们当家的份,原谅小老弟吧。” 江湖上争的是一口气,维系的是个面子,项七上道,讲出的话海派,够义气,几句话,小磨岭的面子十足,也能给对方下台,大伙那股子仇杀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寒玉拱手道:“我要谢谢燕老兄……”一怔,燕云飞一怔道:“谢我作甚?” 寒玉长吸口气,道:“明眼里不耍诈不玩假,肚子里你知我知,刚才那一剑,燕朋友有足够的机会让我躺下,而你却临时故意收了手,这份情我不能忘……”长吸口气,燕云飞大笑道:“寒兄,我燕云飞敬重的是条汉子,佩服的是真正的英雄,你不但功力高强,做人尤其光明磊落,这种朋友在江湖上已不多见,我不能伤也不敢伤……”一呆,寒五道:“你要和我做朋友……”燕云飞拉着寒玉的手大声道:“我何止要和你做朋友,我还要跟你拜兄弟,你,老雪,项七和老沙都是我的好兄弟……”他的目光忽然落在站在一边的杨尚云身上,又继续道:“还有这位杨兄弟,他更是条汉子,从我们对阵开始,他一直在关心寒兄的安危,我敬重的就是这种有血性的汉子……”愣了,人整个都愣在那里了,杨尚云从没想到名传江湖的燕云飞居然那么瞧得起自己,人家不但没把自己当下人看,还跟自己称兄道弟,这份情他有点担当不起,这份义更使他惶恐,他在小磨岭只不过是寒玉的护卫,从来不敢想能和当家的及燕云飞能平起平坐,如今,燕云飞那么瞧得起他,他感动的眼里溢盈着一层泪水……雪无痕大拇指一竖,道:“好,燕兄,有魄力……”寒玉已向杨尚云瞪眼,道:“还不谢谢燕兄弟——”杨尚云大声道:“谢谢,谢谢,只要姓杨的有一口气在,必不忘燕当家的提携之恩,我感激—一”拍拍杨尚云的肩头,燕云飞劝道:“都是自家兄弟,那么客气干啥……”雪无痕道:“寒玉,这里是你的地头,是你的堂口,小磨岭高这里不过是七八里路,你总不能让兄弟们在这里喝西北风,挨风霜吹袭,何不请我们去你的窑口坐坐……”一挥手,寒玉道:“应该,应该,兄弟,咱们走……”一抱拳,杨尚云已大步行出,道:“当家的,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你们随后就来……”他真热心,交待完了领着兄弟兴奋的跑了,他—一小杨总算扬眉吐气了,能交上这样的朋友,杨尚云是烧了高香是结了善缘,他高兴的快昏了头……苍鹰第十章第十章七八里路,微风中,月夜下,对这群热血的汉子来说那还不是眨眼之间就到了,经过紧张的对峙,历尽疯狂的搏斗,每个人的精神都松懈了下来,大伙兄弟边走边聊,而项七和小磨岭的兄弟也在冰释前嫌的情形下互相敬重起来……草丛里有股子血腥味,也有着凌乱的足印,虽是晨光未透,黑幕犹存,那股子不寻常的气氛依然笼罩着整个小磨岭上。 寒玉的脸忽然一凝,道:“这是怎么回事……”一种快速的直接反应立刻袭进每个人的心头,远处,站在山头上的杨尚云已悲怆的呼道:“当家的,咱们的堂口给人挑了……”寒玉脸上沉落的有如一潭秋水,双目冷煞的凝视着各处,每个可供他起疑的地方,他都没有放过丝毫,他要从诸班的蛛丝马迹中追查出惹事的源头……他终于开了口,道:“燕兄,小磨岭出了点事,恕兄弟不便招待了,我必须上山看个究竟,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这个胆,乘我兄弟不在的时候挑了我的老窝……”燕云飞呵呵地道:“兄弟,我也想见识见识……”寒玉摇头道:“兄弟,小磨岭的事不敢劳累兄弟,我怕连累了诸位,况且,小磨岭的事自然由我寒玉来处理……”雪无痕大声道:“寒玉,你不够交情了,兄弟有事自然是兄弟来承当,咱们都是肝胆之交,小磨岭有事,我和燕当家的都不会袖手不管,咱们这趟小磨岭是去定了……”寒玉有些感动的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数道人影在话语中向小磨岭头射去,方踏上那个山头,地上已躺着二十几条死去的汉子,杨尚云站在倒毙在地上的汉子身边,眼里已盈满了泪水,他一见寒玉来了,大声泣道:“当家的,这些熊宰了咱们二十八个兄弟……”那可不是小数目,二十几条汉子,全给人放倒了,连他们的老窝也给人家放了把火,烧的全是焦土一片,咬了咬牙,道:“先厚葬他们,咱们再查是何人干的……”杨尚云悲怆的道:“当家的,要报仇呀……”点点头,寒玉道:“会的,谁给我们一剑,我们就给谁一刀,硬碰硬不会含糊给谁,瞧瞧看,是哪方人物…”“是——”杨尚云用袖子一抹眼泪,又奔向别处,燕云飞向那些死者瞄了一眼,仰头沉思一会的道:“老雪,你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雪无痕目光触及那些死者之后,脸色倏地大变,他已检视了这些人的伤处,全是背后挨过一掌,掌狠宛如被人用火烧灼一样,明显而夺目。 他哼声道:“当家的,这仿佛是传闻江湖的铁焰掌……”燕云飞目光陡然一寒,道:“不错,我曾听一位前辈说过,武林中有种掌法,发时如雷,落时似火焰,中者即死,无人幸免,不过要练这种掌法,非拿人来做靶子不可……”雪无痕一震,道:“你说这些人是死在人家的练掌之下……”淡淡淡一笑,燕云飞道:“我不过是略略猜测而已,是不是这么回事,那就要看我们寒兄弟的观察了,有人在这里做了案,不会无得放矢,一定有原因……”寒玉惨声道:“兄弟,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忽然——燕云飞的目光一凝,他已瞄向一个小丘后,寒玉和老雪也惊觉出什么了,三个人移身扑了过去。 小丘后,有一阵童稚般的歌声清脆的响起——寒玉露出一抹苦笑,道:“山上兄弟有几位有了家眷,平常,他们的子女就在这里玩耍,也许是几个孩子……”他们终于踏上那个小丘了,微风徐缓的吹来,远处,已透出了阳光,寒露未褪,尚在草梗上闪闪放光,丘后是一大片平坦的土泥地,此刻,正有两人童子在那里追逐嘻戏,不时响起他们的歌声……老雪苦笑道:“是孩子……”寒玉嗯了一声道:“不知是谁家的小孩……”要知寒玉虽然是小磨岭的总霸子,由于手下有百来个,七位有亲眷住在山上,谁家的孩子他也弄不清楚,望了一眼,立刻缩回身子,此时此景,他哪有心去看稚子们玩耍……老雪淡淡地道:“再看看别处吧。” 那两个孩子尽情着追逐调笑,身旁站着几人都没留意一眼,一边追一边叫,不时还有脏话出口——淡淡一笑,燕云飞不想吓着这两个孩子,道:“兄弟,你不觉得奇怪么?” 一愣,寒玉道:“燕兄,有何不对么?” 长吸口气,燕云飞道:“现在是何时辰,谁家孩子会起得这么早,在这里玩耍,他们家大人难道不管么?” 一震,寒玉和老雪全震住了,对呀,此刻天刚刚亮,山野中的孩子大多是蒙住被子赖在床上,谁会那么早起来在这里玩笑,何况,如果是山上孩子,应会知道山中发生了杀戮之事,哪还会在这里停留戏嬉……双目一冷,寒玉上前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他是这里的主,这两个孩子既然有了问题,他不能不过问,但,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寒玉大声道:“小朋友,你们是哪家的孩子……”他的话声不高不亢,却嘹亮有劲,那两个童子不可能没有听见,此刻对寒玉的叫声不但不理会,恍似根本没有听见一样,依然追逐不已。 第23章 眉头皱了皱,跟随在寒玉身后的杨尚云却不耐烦了,他这时心情恶劣,犹在伤痛之中,自从燕云飞、老雪和寒玉上山之后,他只有跟在后面听差遣的份,这时一见那两个小孩居然不理会当家的话,心里不禁有点气,跃上前去伸手向其中一个童子一拉,道:“我们在问你们话?” 哪知那个孩子回头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道:“滚开——”这一推力道还真大,杨尚云冷不妨的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栽倒地上,杨尚云虽不如寒玉那种身手,可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一身外家功夫在小磨岭还找不出第二个,哪想到会让小孩子给推的几乎趴到地上,他一呆道:“你……”那童子大眼一眨,扮了个鬼脸,道:“羞羞,羞呀,跟我们小孩玩……”前面跑的个子较大,一身蓝布大袄,后面追的是个矮个头的灰衫童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倒像对兄弟,杨尚云刚才就是挨了小的那个一推……燕云飞冷冷地道:“杨兄弟,你还把他们当小孩么?” 前头跑的那个哥哥忽然一顿身子,叫道:“幺弟,这不好玩,光你追我,我追你,追到什么时候才追完,瞧瞧,那个大个子,听说人家是小磨岭的二当家的,我们找他玩玩多好——”最小的那个童子歪了头看看杨尚云,道:“他能挨么?小光哥,刚才你不是看见了,咱们兄弟不过是随便抬抬手,那几个东西就全躺下了……”杨尚云大叫道:“上面那些人是你们杀的……”那个么弟点点头,道:“是呀——”杨尚云眼睛都红了,又问道:“那房子也是你们放火烧的……”幺弟又点点头,道:“能杀人当然也能放火,你这大个子看起来挺精明的,讲起话来倒三转四,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杨尚云怒道:“妈的,你们这两个龟儿子小不点,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将来大了还得了,今天,我非捏死你们不可,免的你们再害人……”他一时气昏了头,出口就难听了,然后,他双掌一分,向这两个小孩子抓去,出手可说是快如闪电……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决不会相信这两个稚童有那么快的身法,两人同时一晃身形,居然绕到杨尚云的身后,那个么弟的手掌已扬了起来——掌心中一团红焰,如火炉里吐颤的火苗子——寒玉一颤道:“火焰掌——”燕云飞晃身一移,一拉杨尚云,道:“退——”两个人刚刚跃过来,幺弟的手掌已挥了出去,砰地一声巨响,那一掌落在地上,在焰火中,地上被灼烧了一大片,并击起一个大坑——杨尚云吓的全身冷汗直流,刚才如果不是燕云飞拉他一把,此刻只怕已躺在那里了,他变色道:“他们只不过是个孩子……”淡淡一笑,燕云飞大笑道:“兄弟,你如果把他们当孩子看,你就大错特错了,江湖上有名的杀人童子班虎、班鹤就是这两位了,他们看起来像个小孩子,那颗心可比蛇蝎还狠毒了……”班虎嘿嘿地道:“真过瘾,我兄弟既然能入你这位大行家的法眼,小磨岭上除了寒玉还是个人物外,我不知还有哪号人物识的我兄弟,因为我兄弟已经十余年没在江湖上露面了……”班鹤嘿嘿地道:“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咱们是奉命杀人,今天一定要取寒玉的狗命,你问问他们,哪个是寒玉,抓过来杀了,回去交待一下就行了……”寒玉气的仰头长笑道:“你们是冲着我来的……”班虎冷煞的瞪了寒玉一眼,道:“你,就是寒玉了……”点点头,寒玉冷冷地道:“错不了,在下就是小磨岭当家的霸子,既然你们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杀我兄弟,何不直接找我……”斑虎眉头一皱,道:“你以为我们是玩假的,班家兄弟是拍拍胸脯上山的,如果不带回你的狗头,决不离开小磨岭一步,所以兄弟俩闲来没事,就在这里互相追逐,保证你们自己会找上门来,寒玉,我{i]料的果然没错。” 寒玉愤愤地道:“告诉我,谁叫你们来的……”班鹤嘿嘿地道:“叫你做个明白鬼,话总要撂下来,铁扇宫的白大宫主已召合武林会,谁能拿下寒玉的人头,嘿嘿,那些好处,我就甭说了……”又是个让人头痛的地方,名震江湖的铁扇宫是铁扇夫人一手所创,现在宫主白天雄是个神秘又狠毒的人物,一心想并吞小磨岭这帮子人物,已传话过好几次,要寒玉去铁扇宫一会,寒玉没有理会,想不到白天雄居然邀请班虎班鹤两兄弟前来捣毁小磨岭——寒玉哼地一声道:“姓白的欺人太甚……”班虎冷冷地道:“我们杀人主要是来要你的命,得罪白宫主就是向武林朋友宣战,寒玉,你是自己扭下那颗脑袋还是由我们兄弟动手……”寒玉仰首大笑道:“小朋友,寒玉这颗脑袋本来就不值几文,很想把它双手奉上,可惜,寒玉想这么做,我这里几位兄弟不答应,而恁两位小朋友,我又担心你们没有这个能耐……”班虎一愣,杀人童子在江湖上名声很大,有名的人小鬼大,恁着一身诡秘的功夫,杀人如麻,自信来到小磨岭除了寒玉外,其他人皆不屑一顾,寒玉这一番话,立刻使这两兄弟留意起来,不自觉的瞄了燕云飞和雪无痕一眼,燕云飞面含微笑,温文儒雅,不似极难缠之人,雪无痕虽然冷傲的不带丁点儿暖意,在他们兄弟眼里,也不过是个剑手而已,并没有多大出奇之处,两兄弟互相瞧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班鹤才冷冷地道:“这两位是谁?” 雪无痕冷冷地道:“寒玉的兄弟……” 班鹤闻言大笑道:“既是寒玉的兄弟,那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恁小磨岭这几块料,我兄弟还没放在眼里,寒玉别让你的兄弟枉自送死,还是你自己来吧。” 寒王呼地一声道:“你应该先了解了解他们是谁?” 班鹤嘿嘿地道:“不错,不错,我们兄弟是该了解一下这两位大人物,最好别让我们失望,如果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这趟小磨岭就白来了。” 一瞪眼,班鹤仰着头斜脱着燕云飞,道:“你是谁?” 多不客气的口吻,多跋扈的神情。 燕云飞仅仅冷冷一笑,不屑的望着班鹤。 班鹤睹状大怒道:“我问你话啦,朋友——”燕云飞的眉头一皱,冷冷地道:“听见了。” 班鹤怒声道:“听见了怎么不回答?” 燕云飞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人人都要回答你的问话?小朋友,招子放亮点,这里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是看你们长得像个矮脚虫……”班鹤怒吼道:“妈的,你敢嫌我们矮——”杀人童两兄弟天生矮子最忌讳别人瞧不起他们,一听燕云飞口吻不善,心里顿时翻涌起一股浓烈的杀机,班鹤性子最冲动,翻脸像翻书一样,一句话合不来,立刻动手杀人,燕云飞犯了他们兄弟的忌,兄弟俩已双双瞅住了燕云飞——寒玉晃身道:“燕兄弟,这事是寒玉引起,由兄弟来……”燕云飞大笑道:“寒玉,别冲动呀,这两个毛小子杀了小磨岭的弟兄不少,待我来给他们点教训再由你来处置——”班虎忽然神色一变,道:“喂,朋友,你说你姓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在这紧要关头上,班虎终于觉出有点不对了,他也是道上的狠角色,反应机智俱超人一等,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雪无痕一轩浓眉,道:“妈的,恁你们这两块料也放在这里逞字号,瞎了眼的龟儿子,连我们燕当家的都不认识……”班鹤哼口道:“燕云飞……”淡淡一笑,燕云飞道:“正是在下……”班虎和班鹤仿佛是踢到铁板一样,噎地往后倒退了半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这样一号人物,燕兄弟在三年前就轰动江湖,手下项七老沙哪个不是顶尖的狠角色,掂掂份量,班虎和班鹤那颗心忽然沉重下来,对付小磨岭寒玉这帮子人,他俩敢拍胸脯,一力承担了下来,但,此刻面对的是江湖上的大霸子,他们就没把握了……班虎嘿嘿地道:“燕朋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点点头,燕云飞道:“我承认——”班虎逮到机会,立刻道:“那好,我兄弟和寒玉的事就不劳燕朋友插手了,如果燕朋友肯给兄弟咱们这个面子,他日必有后报,嘿嘿,燕朋友如不赏兄弟这个脸,那就别怪……”燕云飞面上忽然一冷,望着远处,道:“班虎,瞧瞧那边,二十几条汉子活生生的死在你俩手里,血淋淋的事实,令多少人发指,再看看山上那几栋老屋子,有多少人依赖它生活就寝,而你们,一把火烧个精光,恁这两点,我就不能饶了你俩…”他话音平缓,却令人心中愤怒难熄,寒玉更是激动愤恨,躺下的是他的兄弟,烧了的是他们小磨岭胼手砥足,一点一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杀人童班氏兄弟恁了一股狠劲,毁了他们兄弟,毁了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寒玉的剑霍地抽了出来。 寒玉怒声道:“别说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班虎和班鹤这才惊觉到燕云飞果然不是个普通人物,三言两语就激起了每个人的怒火,班鹤的双掌一扬,道:“慢着——”寒玉怒笑道:“临死之前你还想说什么?” 班鹤嘿嘿地道:“寒玉,我们可不是怕你,只是有姓燕的出面,我兄弟不能不给人家一点余地,燕朋友,伸手架梁会惹火烧身,我们不过是铁扇宫的马前小卒,留下我兄弟只会使事情更复杂,如果阁下袖手不管这件事,嘿嘿,往后铁扇宫必将燕朋友当好兄弟——”燕云飞嗯了一声道:“嗯,承小兄弟瞧得起,燕云飞感激了,要我不管这档子买卖也成,二位只要砍下一只手,立刻滚蛋,下次永远别再碰上我……”班鹤怒声道:“你逼人太甚——”杀人童班氏兄弟之所以享誉江湖,除了那身好功夫外,就是出手绝顶狠毒,他俩不出手则已,出手必要对方致命,决不给对手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班鹤知道已没有机会再等待了,姓燕的撂下话,要剁了自己兄弟的手,他们杀人童给人毁了手,往后还能混么? 第24章 念头在脑子里那么溜溜一转,火焰掌已挥手劈了出去。 那一掌针对着燕云飞,出手之快,确实够厉。 火红的掌刃有一股灼人的热浪,端是酷厉至极,班鹤是个阴险而狠毒的硬里子角色,这一偷袭是抱着先下手杀一个少一个的心理,所以,他不仅速度快,狠厉处更见威力。 燕云飞的身子一移,道:“这只手杀了不少人,留着有伤天道……”班鹤自信这一掌快的能令人无从防范,燕云飞虽是一方的霸主,恁自己这神快的出手,即使不能毙了燕云飞,至少也能使他深受重创。 掌刃下压,集了全身功力击出,可谓卯足了劲。 “呛——” 嗖声中,谁也没有看见燕云飞怎么拔剑的,只见一片寒光在空际布起,仅是闪晃了一下,班鹤人还在怀疑中,忽然看见自己的右掌齐肘处血淋淋之色,他这才知道自己的手掌已飞了出去。 剑快的出奇,锋利的更是吹毛断玉,等班鹤见手掌不见了,才感觉出那么要命的疼痛,大叫一声,抱着右臂,腾跃起来,吼道:“大哥,我的手,我的手呀——”班虎早被这神幻的剑法给震慑住了,从头到尾他看得最清楚,班鹤如何出掌,如何抢攻,采的都是极快的手法,而人家——燕云飞只是拔剑的一个动作而已,就砍了老弟班鹤的手掌,这一惊真是三魂六魄俱散,他狂傲嚣张,毁在他们兄弟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从没见过这么快剑的人,他聪明绝顶,应变最快,叫道:“老弟,快逃……”矮子一肚子拐,此刻班虎只希望自己能有四条腿,跑的愈快愈好,哪里敢面对燕云飞这样的高手,连班鹤也不顾了,拔腿狂奔而逃……寒玉提身跃起,道:“哪里走?” 有个人比他还快,那是雪无痕,他只是白影一晃,早已拦在班虎的面前,一缕剑光迅快的划出——雪无痕冷冷地道:“班虎,乖乖地站好。” 班虎只怕燕云飞不放过他,哪里想到这个白衣汉子也不含糊,只是一晃身形就拦了过来,他怒吼道:“让开。” 他又估计错了,燕云飞难惹,雪无痕又何尝好惹,手中长剑只是那么一颤一抖,班虎的大腿上突然一阵剧痛,扑通一声,人已跪倒地上,雪无痕不屑的道:“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连一剑也挨不起——”那一剑能挨得起的人不多,骨头都碎了,任谁也经不起这沉重的一劈,班虎痛在地上翻滚,叫道:“妈的,我的腿——”他在愤怒之下连着挥出两掌,掌掌都是集聚全身之力,妄想给雪无痕一个重击,雪无痕可没有那么好的性致跟班虎磨菇,剑势突然一翻,横着抽扫而下,哇地悲吼一声,班虎已栽了过去。 鲜血自胸口上喷出来,人已翻了眼珠子——班鹤顾不得自己的手,悲拗的叫道:“大哥,大哥——”班虎颤声道:“那个人是谁?” 雪无痕冷冷地道:“叫我老雪……” 班虎眼珠子睁的圆凸出来,他真没想到眼前站着的人就是有薄情剑客之称的雪无痕,他抖了抖,人已垂下头了,咽了最后一口气……班鹤颤声道:“老雪,我会报仇……”雪无痕上前道:“你再多说一句,小磨岭就由不得你下山了。” 班鹤吼道:“杀了我吧,铁扇宫自会找你…”雪无痕不屑的道:“走着瞧吧,看看谁会找谁……”寒玉缓缓走上前来,指着班鹤道:“现在,你立刻把班虎的尸体给我背回去,告诉姓白的,铁肩宫这笔帐我寒玉会跟他有个了结,二十几条人命通通记在姓白的身上……”班鹤哭道:“我会传达寒当家的交待,不过,我班鹤还会再回来,老雪、燕云飞,这笔帐咱们会再算的……”说完话,果然背起了他老哥的尸体忍着悲痛和忧伤,恶狠狠的瞪了燕云飞一眼,踏步而去。 杀人童班鹤沿着小山路往下溜,溜的真快——蓦然间——山路上传来一声巨雷般的响声,只见一个红袍袈裟的大和尚站在山路当中,杀人童班鹤睹状大叫道:“和尚,你来晚了…”那大和尚吼道:“住嘴,宫主命你来探探虚实,你兄弟却在这里显你们杀人童的威风,现在,你们栽了,把咱们铁扇宫的名声全毁了,宫主命我来处理这件事……”班鹤颤了颤道:“和尚,我兄长已死……”那和尚嘿嘿地道:“他死了,你活着也没多大意思,铁扇宫你也甭回去了,我和尚就替你们送终……”那和尚当真是好功夫,人在那路边站着,突然手里飞出一道光影,嗡然声中,一个大铜钹撞进班鹤的胸前,大开膛似的,班鹤已栽倒地上。 红袍和尚杀了班鹤后,一昂头向山顶上望来,叫道:“寒玉,听着——”寒玉冷笑道:“说吧,我知道你是铁扇宫的四大天王……”那和尚嘿嘿地道:“限你三天之内向我们铁扇宫投降,把杀班氏兄弟的凶手交出来,否则,铁肩宫必踏碎小磨岭……”寒玉冷笑道:“大和尚,何不上来一叙……”那大和尚大笑一声,人已腾空拔起,道:“妈的,你想干我三绝和尚,那你是在做梦了,我和尚还没到出手的时候,等我出手时,你寒玉就是人头落地之时,咱们后会有期——”人似翔翻在半空的大鸟一样,一道红影直跃而去。 寒玉脸色凝重的道:“真想不到三绝和尚也来了。” 一瞪眼,雪无痕道:“三绝和尚,江湖上人称绝子孙、绝朋友、绝人情的三绝和尚,听说此人手段奇酷,连自己的儿都杀了,他是个杀人魔,有强烈的杀人嗜好,看看他杀班鹤的手法就知道,他想杀的人,你别想逃过……”寒王心底一沉道:“我最怕这种人物,无情而毒辣……”燕云飞沉思道:“寒玉,你既惹上铁扇宫,只守住小磨岭这一亩三分地是不行的,三绝和尚已撂下话了,三天内,他在等我们回音……”寒玉一脸愁容的道:“我明白,燕兄,不瞒你说,兄弟虽然在小磨岭自成一块天地,但论实力,小磨岭这班子弟兄还不是铁扇宫的对手,几年来,兄弟只有在这里忍…”燕云飞点头道:“忍也不是办法,祸患终究存在,这就如一个浓疮一样,不把根除掉,早晚会出大问题。” 杨尚云踏上前去,道:“当家的,燕大哥说的对呀。” 寒玉点头道:“我也知道,可是咱们的人手……”燕云飞当机立断,道:“咱们可以先下手,找他最不防备的时候动手,他不是我们三天复音么,我们不要三天,今天就给他点颜色……”寒玉苦笑道:“兄弟,你的好意我明白,铁扇宫在江湖上如一个铜墙铁壁,除了白宫主武功高强之外,还有四大天王,哪个都是超绝人鬟的一方高手,要攻进铁扇宫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站在远处的老沙忽然插进嘴来,道:“当家的,我倒有条路子…”一怔,燕云飞道:“什么路子?” 老沙嘿嘿地道:“铁扇宫有位大主事叫田浩,他在铁扇宫里呼风唤雨,很得白天雄宫主的信任,此人精明能干,手下功夫也高,却独独有个缺点——”燕云飞淡淡地道:“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什么话不能说。” 老沙嘿嘿地道:“他很色,最喜欢玩女人——”燕云飞的眉头一皱,道:“人之好色,天性,这跟咱们……”老沙大声道:“咱们先干了他,白天雄凡事都和此人商量,他少了田浩,如同少了一只手,必会设法和咱们谈条件…”寒五心里一动,道:“铁扇宫的行迹本山一向很注意,田浩最喜欢上‘罗香院’玩妓,尤其喜欢新鲜货,是那家妓院的常客,兄弟,要擒田浩,惟有在这里下手。” 点点头,燕云飞笑道:“那就先向田浩下手,最好从田浩嘴里能知道白天雄的落脚处,我们擒贼先擒王,这一仗就有把握了……”寒玉嗯了一声道:“这事由我安排……”燕云飞沉思道:“抓田浩可请杨兄弟和老沙项七去办,我们研究一下铁扇宫的路图,如果我料的不错,抓了田浩之后,一场杀伐就会随着展开——”项七项七咧嘴大笑道:“好呀,姓田的就交给我们……”杨尚云抱拳道:“咱们先去镇上,我还要安排安排,寒当家的,小弟先行一步了……”寒玉没说话,心里可真感激燕云飞,几句话,不但有了计策,还调派了老沙和项七助力……天,已经大亮,一场杀伐序幕由此而起——苍鹰第十一章第十一章镇上。 如果有人不认识李瑶红就没来过七星镇,七星镇沿着七星河而屹立,镇南镇北是南北来往的交通通道,虽然镇面不大,幅员辽阔往南直通小磨岭,依北则是铁扇宫的镇宫之处,所以武林朋友说,七星之名虽不震响,却是两大江湖帮派之地,提起铁扇宫立刻让人联想起铁扇夫人创宫之不易,在短短十年间,铁扇夫人树立起铁扇宫的声威,俗语说,一山难容二虎,有了铁扇宫就不该有小磨岭,寒玉就在铁扇宫的地面上,拉着兄弟在小磨岭称雄立威,日久生嫌,两大地头蛇就为了些许嫌隙而常生磨擦,终于演变至今雨水火不容。 自铁扇夫人隐退之后,白天雄成了铁扇宫的当家主事了,白宫主手下四大天王在江湖上各有势力,名气很大,江湖上只要提起三绝和尚、摄魂铃盖晃、索命指司马敦、风大娘这四位脚跺四海颤的风头人物,立刻会想到是铁扇宫的狠角色。 杀人童班虎班鹤只不过铁肩宫的小角色。 而铁扇宫大主事田洪更是个人物,不但有一身好功夫,尤善出主意,点子特别多,白天雄在道上论斤称两,许多策略都出自田洪之手,田洪在白天雄的支持下,在铁扇宫除了四大天王外,有谁不买田爷的帐?人虽然精明能干,总有些微缺点,田洪也不例外,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女人,尤其漂亮的女人,田洪只要看上了,不论代价多少,他只要能弄到手,哪怕是付出了生命,也要勾搭上手,七星镇人人知道铁扇宫有个田风流,而七星镇最有名的女人就是李瑶红,她是这里最红的皮条客,任何女人一落在她手里,没有不听她摆布的。 第25章 所以来七星镇的人要想玩女人,必先上李瑶红的香院里,由李瑶红安排的女人定是个个香艳,人人风骚,而田洪是李姐的常客,几乎天天都在李姐那里。 傍晚——七星镇已宠罩在一片灯火中,家家都点上了灯,这是晚饭的时刻,七星镇的“宝来居”大酒楼是镇上最负盛名的饭馆之一,宝来居的涮羊锅、银丝卷、葱油饼是拿手的绝活,而陈年烧刀子更是酒中极品,天刚暗,宝来居已是人来人往,许多行旅大多在这里饱餐一顿再找地方打尖,而出入宝来居的客人,以田洪是最常客,几乎天天都来,宝来居为了田爷,特别留了个雅座,在宝来居的阁楼上,最外的座头,一方面这位子清静,二来可观赏整个宝来居的进出人客,视野最敞…今晚,田洪在铁扇宫两个小兄弟陪伴下,又坐上了那里,堂倌连招呼都不用,立刻送上一壶烧刀子,四盘葱花油饼、酱牛肉、一锅涮羊肉,几杯下肚,田洪的脸有点红润了,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弟兄,轻声的问道:“田爷,晚上……”田洪嘿嘿地道:“还用问,当然是去李姐那里……”那汉子悄声说:“我的爷,宫主不是交待要给班虎班鹤办丧事,这两位兄弟栽在小磨镇,虽然折了咱们铁扇宫的威名,毕竟兄弟一场,爷你不去上个香……”田洪嘿嘿地道:“小角色,挖个坑埋了就行了,还需要费那么多事么? 这兄弟俩人小鬼大,妄想去小磨岭耍威风,也不想想寒玉能在咱们眼底下自成气候,当然也有两把刷子,杀人童自寻死路又怨得了谁?“那汉子又道:“爷说的对,不过寒玉也太狂了,在咱们地面上讨生活也不睁眼瞧瞧谁的地盘,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居然杀起咱们兄弟了,这回宫主是真火了……”嘿嘿,田洪不屑的道:“狂不了多久了,白宫主要剿了寒玉…”人在说话,眼梢子却瞄向楼下,那真是个好位置,楼下进出的人全在眼底下,突然,田洪的眼神直了,他看见坐在楼下最旁边的地方,有个如水样的女人背着他,侧坐在那里,虽然低着头吃着葱花油饼,依旧显现出她那张轮廓鲜明,妩媚动人的样子,而最令田洪觉得眼乱的是这女人旁边的那个四十余岁的汉子,这样的女人,配上这样的汉子,田洪有点不平,他立刻向旁边的汉子,道:“陈贵,给我打听打听这女子的来历……”陈贵一口羊肉还没吞下,他已懂得田爷心里想干什么了,他跟了田洪这么多年,田洪是什么德性,陈贵心里最清楚,他也最乐于干这种拉皮条的事,因为每次事成后,田洪总会赏他五两银子,陈贵乐的应诺一声,赶忙站起来,脸上顿时浮现出那种诡秘的笑意,可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消逝,他已看见另一个女人走进宝来居了,那是七星镇的红女人李瑶红,她一身水袖淡黄的长袍,在两个小丫头的陪伴下跨进门来,堂倌立刻笑脸相迎,奉承巴结的领进里面。 李瑶红脸上永远都是那种妩媚又动人的笑容,她并没有随堂倌另选座头,直接走向那位女子的位子,两方人仿佛很熟,招呼一声立刻谈笑风生起来,田洪目睹这一切心里偷笑起来,只要李瑶红熟识的女人,他——田洪就有办法弄到手了,当然,李瑶红的银子是少不了的。 陈贵想下楼,田洪已笑道:“你不用去了,李姐会给我安排……”陈贵心里冷了半截,眼见到手的花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花白银从手里溜走了,他心里呕的很,坐下来凶猛的喝了口酒。 李姐真会撩人,风情万种的往上一瞄,勾魂似的一双眸光往田洪有意无意的一扫,田洪心里大乐,立刻向李姐挥挥手。 李姐真是善解人意,点点头,人软酥酥的站了起来,一移莲步,向阁楼行来,铁扇宫大主事的帐她不能不买,她要在七星镇落地生根,田洪这种人她得罪不起,她必须曲意的巴结。 “田爷,吃饭——” 人未到笑语已甜蜜蜜的传了过来,田洪可知道这娘们的厉害,随便玩点小手段,也能耍的男人团团转,尤其是爱好坤道的男人。 田洪嘿嘿地道:“李姐,坐,一块吃…”李瑶红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她世面广眼梢子尖,田洪那点心眼早摸的透透的,道:“田爷,让我李瑶红先猜猜你心里想的……”田洪脸上有点红润,嘿嘿地道:“李姐,不愧是七星镇的大姐头,连小弟想干什么都知道了,我田洪生平就那么点嗜好,我刚才瞧见你旁边那个小娘们,还真不赖,怎么样,替我撮合撮合?只要能把我小兄弟侍候好了,嘿嘿,多少,随你开……”李瑶红最明白男人的心了,眼珠子故意向梯下的少女瞥了一眼,脸上顿时有种为难之色,道:“你说她呀,我的田爷,七星镇有的是娘们,哪个女人,我都有办法弄给田爷,独独这个龙姑娘,不行。” 田洪闻言心里一沉,道:“龙姑娘,大朝口哪个龙燕儿?大姐,龙燕儿的大名我早听过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人,大姐,说吧,你要多少,田洪只要跟她上了床,价码由你说…”摇摇头,李瑶红可拿捏的正是时候,道:“不是我不帮忙,是不能帮忙……”田洪凉透透的道:“为什么?” 李姐哎地一声道:“人家有汉子啦——”田洪鼻子里哼地一声道:“那又怎么样?我田洪看上的女人有哪个跑出手掌心? 李姐,说吧,如果你有难处,我不勉强你,田洪自己会想办法——“李瑶红苦笑道:“怎么啦,田爷,生气?别气别气,我给你想办法就是了,不过,田爷,咱们五话可说在前头,这个龙燕儿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她丈夫是来自北边的胡子,听说还会两下子,如果有了麻烦,别怪我没说清楚……”鼻子里哼地一声,田洪道:“铁扇宫会是怕事的人……”李姐淡淡地道:“那好,你静候佳音吧。” 田洪这才满意的笑了,李姐撂下话,婀娜摇曳的下楼了,田洪望着这个在欢场翻云覆雨的女人,心里还真有点甜甜的,李姐如不年岁稍大,她真是个够味的女人——》》》》》》》》》》》》》》》》》》》》》》老沙手里的酒杯还没放下,李瑶红已像完成了使命似的走了进来,龙燕儿由项七陪着跟着进来,项七今天冒充龙燕儿的老公,体形壮壮的,一脸的骚胡子,还真像,以田洪那精明的样子,居然没有发现人家在演了一幕戏,项七和龙燕儿只不过在宝来居坐那么一阵子,李瑶红已完成了穿针引线的工作,李姐是个有眼光的女人,她了解田洪的习性,更看透了他的爱好,她知道田洪喜欢哪一类的女人,龙燕儿长的俏,更长的媚,任何男人都会怦然动心,而她却是杨尚云的朋友……为了小磨岭的生存,为了小磨岭的生死一搏,老沙找上了李瑶红,李姐和老沙有过命的交情,当年李姐落泊的时候,老沙曾慨然的伸过援手,为了老沙这忘命的交情,李姐宁可毁了七星镇上的基础,也要帮助小磨岭这一遭,何况,李姐也很清楚,铁扇宫得罪不起,小磨岭也得罪不起,她夹在两大组合的夹缝里,只能取其一,最后她选择了小磨岭,除了寒玉那块牌子硬朗外,更让她敬重的燕云飞也站在小磨岭这边,从老少嘴里,燕云飞几乎是个神,是个传奇性的汉子……杨尚云拉住龙燕儿的手,道:“燕儿,谢谢你肯帮忙……”龙燕儿淡淡地道:“别说这个,尚云大哥的事就是我燕儿的事……”叹了口气,杨尚云黯然的道:“太委屈你了。” 龙燕儿把头一昂,道:“一个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轰轰烈烈的事,燕儿也向往英雄的色彩,能有机会和这么多前辈英雄共事,也是件愉快的回忆——”杨尚云还想说什么,都被龙燕儿的眼神止住了,两个人似乎有某种默契,互相凝视了一眼都住了口,李姐低头沉思一会,道:“田洪是有名的色中饿鬼,他不会等到明天,也许今晚就会等消息,我们必须准备准备,也许很快就有消息。” 项七嘿嘿地道:“来吧,让他吃不完兜着走——”老沙沉思道:“最好能吊足了他的胃口……”李姐道:“夜长梦多呀,他急我们也急,如果他派人打听龙姑娘的底细,一切就会拆穿,倒不如……”项七一伸懒腰,道:“通知他吧,晚上就让他过过洞房花烛夜的梦……”真如李姐所料,田洪晚上果然派人来听回音了,李姐胸有成竹的叫田洪晚上来圆他邪淫的梦,一切都如李姐所设的计策进行,先设置了一间精雅的房间,刻意的弄的清净淡雅,田洪喝了点酒,穿了一件麻布长衫,身边还是带了那两个手下,李姐早在门口相迎了,李姐笑道:“田爷,真准时呀。” 田洪春风得意的道:“李姐相召,我哪敢不来,否则还有下次么?” 李姐心里暗暗冷笑,忖道:“你还有下次,只怕这次就能要了你的命。” 但她脸上依然是那种令人沉迷的笑容,道:“田爷,只要我李姐在七星镇有的混,你田爷的事还不是包在我身上……”她故意斜睨了田洪身后的两个跟班的,满脸不屑的又道:“田爷,怎么啦,上我这里还怕有人吞了你,还带两个护驾的?别了吧,玩女人总不能让他们站在旁边看吧,当心,那位龙姑娘不依……”田洪当然懂李姐的意思,回头挥挥手,道:“你们去宝来居喝酒去,挂我的帐,回头办完事我自会找你们……”那两个汉子识相的很,干笑几声走了,李姐立刻把田洪领进屋里,田洪进屋后,对这地方倒很满意,他嘿嘿地道:“李姐,真有你的,这地方不错。” 李姐嘿嘿地道:“田爷要玩女人,不但要长的俏,生的好,更要讲气氛,我李姐是这方面的专家,最了解你们男人了。” 第26章 田洪扫了屋子一眼,道:“我那个上床的女人呢……”李姐格格地道:“你还真猴急……”拍拍手,立刻有个丫鬟陪着龙燕儿踱了进来,李姐拉着龙燕儿的手,走到田洪的面前,道:“田爷,人我可是交给你啦,不过,露水夫妻也是要靠点缘份,成不成全靠你自己啦,我们这位龙姑娘不是普通人,虽然是有那么个汉子,却是地道的处子身……”田洪听了心头一愣,道:“处子,李姐,别开玩笑,她那汉子……”龙燕儿眼珠子一翻,道:“我汉子是个太监……”这一着的确让田洪迷糊了,龙燕儿居然嫁给一个太监,他左思有想也想不通,干笑道:“姑娘我糊涂了……”李姐格格地道:“你还是慢慢地问吧,我得走了。” 那扇门砰地关上了,田洪在灯影下仔细凝视着龙燕儿,心里仿佛有万千小虫在钻动一样,他风流了大半辈子,玩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就是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娘们,龙燕儿丽质天生,眼中水汪汪的更见妩媚,田洪嘿嘿地伸手握住了龙燕儿的手,道:“说,姑娘,你汉子怎么会是个太监……”龙燕儿眸中有些红润的道:“田爷,我和我那口子从小订了亲,我汉子从小爱玩棍舞枪,不小心给人砍了那东西,这只怪我命苦,嫁过去也就认了,谁知邻居街坊就叫我那口子太监,所以,所以田洪心头一乐,道:“太好了,我今晚给你开包了……“他立刻毛手毛脚起来,谁知龙燕儿却把他一推,道:“田爷,不是小女子下贱,跟着你不是为银也不是为名,实在想有个前程,你要我的人,可以,不过,我龙燕儿可是头一回跟男人干那种事,好歹你是我头一个男人,我只求你撂句话——”田洪大笑道:“说吧,你要我留什么话?” 龙燕儿羞涩的道:“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田洪一拍胸脯,道:“当然是真心的,我田洪——”龙燕儿似乎不想听他说下去,随手拿起了一只小花碗,从头上缓缓拔下一枝花管,扔给了田洪,道:“古人说结义兄弟献血为盟,夫妻间更要合为一体,你如果是真心的,就弄几滴血,我们喝个血洒,算上祭天拜地,我就永远是你的人了……”田洪一愣,倒没想到这小女人名堂不少,他想这容易,大丈夫流几滴血算什么,拿起管子在自己大拇指头上戳了一下,立刻流出鲜红的血,滴进碗里,龙燕儿看了仰头一笑,道:“好,田爷,你真有心……”田洪得意的一阵大笑,伸手抓过酒壶就倒进一些酒,递给龙燕儿,笑道:“娘子,喝血洒,发毒誓,我都干——”龙燕儿一拍手,道:“田爷,谢啦。” 那个“啦”字在舌尖上也不过是略略打转,突然旁门被踢开了,田洪人还在惊异间,只见屋子三四个人将他团团团在中间,而李姐也在当中。 田洪一愣,道:“李姐,这是怎么回事?” 李姐冷冷地道:“怎么回事?人家汉子找上门来了。” 项七嘿嘿地道:“姓田的,你真大胆,竟敢动我女人的念头……”田洪心底一凉,猛然间了解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宝来居的情景—一闪现在脑际,他这才明白自己中了仙人跳了,毕竟他是铁扇宫的大主事,江湖上那些伎俩他听的多也见的多,脸色一沉,嘿嘿地道:“给我小鞋穿,朋友,你瞎了眼……”项七冷笑道:“不错,是瞎了眼,敢惹你田大爷,是卵蛋碰石头,自找栽跟斗,不过,姓田的,你听清楚了,我的女人不是好搭的,现在你已落在我们手里,铁扇宫白大宫主是你的主,我只要押着你向白大宫主讨个公道,嘿嘿,你虽是大主事,白天雄也饶不了你……”田洪心里一哆嗦,白天雄是个烈火汉子,虽然跋扈张狂,可最憎恨手下玩良家妇女,自己虽很得宠,白宫主碍于面子也不会轻饶自己,他凉了半截的道:“朋友是在威协我……”项七冷声道:“也许是吧。” 田洪一眼瞄见了杨尚云,这位小磨岭寒玉身边的人,田洪不会不认识,他愤怒的大叫道:“好呀,小磨岭也参与了!” 杨尚云哼地一声道:“你怕了?” 此刻田洪还真不敢态度太硬,他并不是怕这些人,而是不想嚷嚷出去,尤其这种事不能让四大天王知道,平常四大天王就瞧不起他,传进他们耳中,一定会在白宫主面前弄点事非,他嘿嘿地道:“李姐,七星镇还想不想混了?” 摇摇头,李姐不屑的道:“得罪了田爷,我想混也混不下去了。” 田洪深沉的道:“要他们走,这档子事就像没发生一样……”李姐摇摇头,道:“田爷,事是你惹的,我只负责把龙姑娘弄来,其他的我就不负责了,况且,那项大爷也未必答应。” 田洪脑门子轰地一声,仿佛让人重重一击似的,项大爷三字一落进他的耳中,他猛地醒悟了起来,脱口道:“项七……”老沙嘿嘿地道:“还有我老沙……”田洪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道:“我早该想到是你们了,项七,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又何苦给我小鞋穿,别忘了铁扇宫不是好惹的地方——”老沙冷冷地道:“已经惹上了,四兄,干脆一句话,这件事你是想自行了断呢,还是摊在台面上谈——”田洪咬咬牙,道:“自行了断又怎么样?台面上又怎么说?” 老沙嘿嘿地道:“自行了断,咱们谁也不会把这件事嚷出去,你只要答应做几件事而已,台面上,嘿嘿,那就要白宫主给我们一个交待了。” 田洪怒声道:“白宫主不会信你们……”老沙呸地一声道:“有个人他非信不可?” 田洪一怔道:“谁?” 老沙冷冷地道:“燕云飞,我们燕当家的,白宫主虽然雄霸一方,也不敢不见我们燕当家的,因为铁扇宫毕竟不愿意惹像我们当家的这样的人物——”真是人的名树的影,田洪可知道燕云飞在武林中的份量,铁扇宫可以吞了寒玉,却绝吞不了燕云飞,三年前就是响当当的狠角色,白天雄虽也是雄踞一方的霸子,他也不愿意凭空树上这样一个敌手,何况是为了他田洪……田洪一叹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老沙沉思道:“要你把铁扇宫的图形先划出来。” 田洪大漠道:“你们,你们——” 老沙脸色一沉道:“我们要毁了铁扇宫,而你阁下不幸也是参与毁灭计划的一份子,由不得你选择,你必须听我们的……”田洪怒声道:“我不敢——”老沙一点头,道:“好气魄,田洪,既然你不干,我们也不勉强,那你走吧,我老沙相信你会来求我们…”田洪恨声道:“我宁可挨白大宫主的刀子,也不会和你们勾结,你们别忘了我是铁扇宫的人……”哼地一声,项七冷笑道:“如果你不是铁扇宫的人,我们也不会看上你了。” 田洪知道事情严重了,自己似乎正踏上一张深不见底的大网里,自己很难挣脱出来,他真想冲出这间屋子,待在这里愈久愈对自己不利,他咬咬牙,跺脚道:“老沙,随你怎么办吧,我田洪不在乎…”一移身,人已往屋外扑去,在他想像中自己这一扑出,定会有人拦截,哪知项七、杨尚云、龙燕儿和老沙全站在那里未动,任自己移扑面去。 田洪心里还在惊疑,耳边已听见项七道:“田爷,有种别回来求我们……”田洪那两只脚突然软了,他觉得自己的手有点不对劲,那个戳破的指头上传来阵阵的麻感,心里如触电似的剧烈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底里冒出来。 他回头吼道:“你们下毒……” 龙燕儿不屑的道:“玩点小手法而已,田爷,要玩女人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我只不过在管上qi書網-奇书抹上一点要命的药而已,它虽不能立刻要了你的命,拖久了…”田洪骇然的道:“什么药——”老沙嘿嘿地道:“我相信你也听过,是七日‘八绝散’……”“八绝散”在毒籍大全中有绝血、绝脉、绝骨、绝筋、绝气、绝肤、绝音、绝魄之功,人只要沾上一点,便成了八绝之人,七日之期,中毒之人,全身筋骨气魄便会逐一而蚀毁,发肤皮筋毁不可惧,惧者乃那种前古未有的痛苦,任何铁铸之体,也熬受不住酷厉的苦痛,武林中,提起“八绝散”人人色变而畏惧。 田洪那只刚跨出门槛的脚顿时收了回来,“八绝散”三个字一落进他耳里,他已像遭受雷击一样的颤了颤身子,摇晃了一下,大懔道:“什么,‘八绝散’——”他在江湖中翻滚了几十年,道上任何鬼魅伎俩有哪桩没有听过见过,铁扇宫,也是赫赫之名,“八绝散”他还是从白天雄嘴里听说的,谈起这种毒连白天雄都赫然色变,田洪再镇定也不禁失了颜色,他僵在那里,怨毒而怀恨的瞪着龙燕儿,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半晌,他才吐了口气,道:“老沙,你们好毒……”淡淡一笑,老沙嘿嘿地道:“手段是毒了点,不过对付你这种人也不算什么,看看七星镇的女人,有几个没栽在你手里……”田洪颤声道:“咱们谈个条件……”老沙得意的道:“田洪,不管你是何等英雄,你还是知道生命的可贵,本来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看在你也是个人物的份上,我听听你的意见。” 田洪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硬不起来了,“八绝散”的毒不发则已,发作了,自己决熬不过那种临死的痛苦,他能在铁扇宫成为白天雄面前的红人,除了有张会说话的嘴外,还有一个灵活的脑袋瓜子,他不想死,更不想在这种情形下死,为了这条命,为了不受那种亘古未有的痛苦,他软了,他决定妥协了。 田洪沉思道:“你们说吧,要我干什么,我知道,既然找上我了,一定是为了铁扇宫的事,我除了不便出手杀白天雄外,其他的我还能帮上点忙……”大拇指一竖,老沙笑道:“很上路,田洪,有你这句话,我知道你死不了了,听着,铁扇宫白天雄要拆了寒当家的窑口,我们兄弟瞧不过去,嘿嘿,我们要一份铁扇宫的进出图,听说铁扇宫有许多埋伏,你必须给我们指引一条进出宫中的路……”田洪神情惨变,道:“天哪,你们这是在杀人……”老沙哼了一声道:“干不干在你,没你,铁扇宫也难不住我们……”田洪咬了咬牙,道:“还有呢?” 第27章 老沙嘿嘿地道:“我们会另外通知你进宫的时间,在进宫之前你必须破坏掉那些埋伏,我不希望我们兄弟还没杀进宫里,便有人伤亡……”田洪没有选择了,他知道自己将犯下何等的死罪,白天雄一向酷冷无情,如果他知道自己干这种出卖自己人的事,白天雄会把他剁成肉酱,但,他更怕“八绝散”的剧毒,他知道毒发了那味道比杀了他还难过,在两者中,他只有选择后者,因为唯有跟老沙合作,还有活下去的一线机会……额际上惊出了汗珠,田洪颤声道:“老沙,你明白,老白不会饶过我,我犯了武林中的大忌,与你合作可以,只希望你能给我解药,等你们进了铁扇宫,我立刻设法走人…”点点头,老沙嘿嘿地道:“你放心,盗也有道,我们这些人还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你只要办妥了事,自然会给你解药,至于白天雄会不会知道你卖了他,那要看你自己处理事情的方法了,如果你很小心,我相信白天雄未必会发觉……”田洪没有选择了,在项七和老沙面前,他乖乖的画了一张图,一张铁扇宫进出的蓝图,在东南西北方,何处有埋伏,哪里有了望,写的都很详细,他知道燕云飞和寒玉的能耐,自己如果不详加注明,老沙不会轻饶自己,栽了就得认,他认了。 老沙嘿了声道:“谢啦,田爷,进宫后,我自会把解药奉上……”田洪垂头丧气的走了,他全在人家的摆布下,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刀已令田洪永无翻身的日子了,李姐却笑了,她终于为老沙做了件还算满意的事,虽然……》》》》》》》》》》》》》》》》》》》》风在吼,云在飘,夜衣已披上了大地——三更。 三更是夜行人行动的最好时候,采花、夜盗,还有暗杀……许许多多适合夜间活动的事情,全在黑夜中进行小磨岭的兄弟在寒玉的率领下,早已磨拳擦掌,他们分成了几个梯次,每一个梯次有十个兄弟,杨尚云负责总联络,他们的目标是进入铁扇宫放火袭杀……冷风顶着树梢子,发出呜呜声响,每队人手分散的向铁扇宫进发,而老沙早已通知了田洪,他要田洪把这些兄弟带进铁扇宫。 燕云飞一直躺在小船头上,他随着冷风在那条小孤河上飘荡,老沙和项七坐在船尾后猛喝着烈酒,他们知道这场搏杀将是空前的惨烈,铁扇宫不是易与的,除了白天雄的威名早已传遍武林外,四大天王又何尝是好惹的!他们远远望着铁扇宫的影子,这条河是铁扇宫的天然护墙,有水相隔要进入宫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宫墙上有了望的守夜人,河面上只要有点滴风吹草动,决瞒不了守夜人的那双眼睛……船在水里缓缓的摇晃着,燕云飞真沉的住气,双目紧紧的垂着,居然能睡得着,项七性子最急,不时望着地面上,希望能尽快的看见信号,他们三个只要见了信号便会跃上岸去,抢入白天雄的寝室……寒玉和雪无痕负责正面冲杀,那样会把铁扇富所有武力引到前面,而后面的燕云飞只要能拦阻住白天雄,铁扇宫就会遭遇到空前的浩劫了……远处,响起了阵阵猫叫——老沙精神一抖,道:“燕当家的,猫叫了。” 燕云飞连眼皮子都没抬,道:“看看楼子上的灯……”那是田洪和老沙约定的信号,了望楼子上只要挂起了风灯,表示这条水路已没了危险,他们便可乘此上岸,项七凝神瞄了一眼,没有一点灯的影子,项七道:“老沙,田洪会不会卖了我们……”老沙嘿嘿地道:“谅他不敢,他比谁都怕死……”铁扇宫里已传来响声,仿佛已展开了杀伐……人影晃动中,已有火势冒起了黑烟……锣声四面响起,这是紧急的警号,铁扇宫地面广,宫中为了互相联络,都是以锣声传达信息,这阵锣声一响,证明寒玉和雪无痕带领的人已进了里面。 项七沉不住了,道:“燕当家的,咱们上吧。” 燕云飞终于坐起来了,那条船已向岸边接进,一道护城墙有丈来高,燕云飞一个跃身,道:“上吧。” 人似掠起的大鸟蓦然腾空跃起,仅仅是脚尖那么一点,他已落在墙头上,四缕刀影迎面扑来,铁扇宫果然不是寻常之处,他人才踏上墙头,刀光已斜劈过来,燕云飞哼地一声,飞起一脚已将扑来的人踢落地上,射日剑已斜斜的穿了两个汉子,鲜血如水般的喷洒着——老沙和项七也紧跟着而落,三个人刹那间落地铁扇宫里,四周已有人影晃动,十几个挥洒着刀剑的汉子已将他们三个重重的围困着……铁扇宫今夜遭遇的袭击是空前的,整个铁扇宫都陷在一片混乱中,可是铁扇宫不愧是武林中异数,面临恁多强敌的攻杀中,依旧表现出他们是个有纪律的组合,他们并不慌张,有秩序的分配人手应敌,燕云飞从自己进入此地开始,他已感觉出他们的力量是不可忽视……半空里,有人喝道:“朋友,站着。” 那是个全身蓝衣的汉子,他留着一撇山羊胡子,稳重的排开众人,向燕云飞眼前一站,又道:“朋友,这地方不是你们能闯的……”燕云飞冷冷地道:“我认识你,范愧——”那汉子也啊了一声,猛地退了一步,他已看出对方是谁了,心里顿时激动起来,略略拱手,道:“燕爷,你犯不着——”淡淡一笑,燕云飞摇头道:“为朋友,身不由己……”范愧是蜀山道上的硬挺汉子,对燕云飞有过一面之缘,他对眼前的燕云飞是敬重也佩服,正如燕云飞所说,身不由己,他也是各为其主,范愧苦笑道:“燕朋友,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摇摇头,燕云飞道:“来了就不会退出,范兄好意心领了。” 范愧叹道:“燕兄,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燕云飞淡淡地道:“铁扇宫,不是么?” 范愧嘿嘿地道:“不错,是铁扇宫,却是我们铁扇宫最重要的地方,这里住着我们老宫主——铁扇夫人……”苍鹰第十二章第十二章铁扇夫人寓所在铁扇宫的后山边,这倒是出乎燕云飞意料之外,铁扇夫人威名远播江湖,这个老婆子是个面和心狠,嘴上说的与所做的绝然不同,是位表里不一的难缠女人,项七和老沙的神色随着一变,他们知道遇上铁扇夫人,比遇上白天雄和四大天王更难斗。 铁扇宫最机密最诡异的地方,就是铁扇夫人居住之处,除了白天雄可随时来见夫人之外,连四大天王都不敢随便来此,燕云飞初入铁扇宫便闯进这个地方,其运可谓太好了。 燕云飞双手一拱道:“范兄,不知夫人可在?” 范愧干涩的道:“燕朋友,夫人早已知道你们来了,我范愧也是奉夫人之命迎接诸位,夫人不愿铁扇宫历万劫不复之地,特请诸位立刻退出这里。” 燕云飞淡淡地道:“烦范兄告诉夫人,除非铁扇宫保证不与小磨岭为敌,否则在下今夜只有得罪了。” 范愧闻言一怒,道:“大胆,燕朋友,夫人念你成名不易才给你退身的机会,寒玉那个狂徒早该受点教训了,如果他妄想以卵击石,认为这次偷能成功,那就大错特错了。” 眉头略略一皱,燕云飞冷冷地道:“范朋友,那是铁扇宫不会放过小磨岭了?” 范愧斩钉截铁的道:“任何侵犯铁扇宫的人都不得好死,你是唯一的例外,那是夫人念你成名不易,要你立刻滚……”项七怒声道。 “妈的,范愧,你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我们当家的范愧不屑的道:“姓项的,要发狠玩嘴皮子乘早到外面去,你那点玩意儿在铁扇宫只能算是末流角色……“项七可不是省油的灯,今夜可不是来逛花园的,他早已憋不住了,如果不是姓范的和燕云飞有过一面之交,他和老沙早出手了,此刻范某人话语不逊,正给了他出手的理由,嘿地一声道:“瞧瞧吧,看你项大爷如何宰你们这群龟儿子……”他可不愿给范愧有多少机会,长刀刷地劈了出去,而老沙更不待慢,早已剑势运起,一剑毁了最近一个汉子,刹声顿起血光迸现……铁扇宫能在道上独树一帜,果然不是等闲,项七才出手,立刻人影晃动,数十道人影已冲杀过来。 燕云飞朗笑道:“咱们别留情了,寒玉还等着咱们会合呢。” 射日剑如一蓬烈阳般的洒出,三个汉子已应声而倒,范愧目眺欲裂吼了一声,对着燕云飞扑落,手中剑刃连颤七次,剑浪如海涛般汹涌而至,燕云飞倒没想到这个姓范的还真有点功夫,身形一挫,人已凌空掠起,剑随人转,一蓬剑雨洒落——范愧剑刃才发,对方已腾空而来,只见一连串嗥嗥之声随着耀眼的刃光飘洒而落,逼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他吓得大叫一声,人已斜着飘去。 燕云飞的剑太快了,范愧自觉这一闪快速已极,但,在那片耀眼光辉中,一缕剑光穿空而来,哇地一声惨叫,他的胸膛已被划了开来—一只听有人叫道:“范头栽了!” 燕云飞的剑并不因为老范的重创而停歇,挥洒中,已有七八个汉子随剑而倒,老沙叫道:“燕当家的,咱们冲上前厅——”远处,传来急促的锣声,火苗子自四处闪起,一声声长啸迅速传过来,燕云飞一听啸声,立刻知道是寒玉的兄弟在告急时发出的,他们在踏进铁扇宫曾约订如有一方情况紧急,立刻发出啸声以便支应——燕云飞嗯了一声道:“好”三个人急速的向前冲去,对四处拥来的人影根本不予理会,哪知燕云飞的身子刚刚扑向半空,已听有人叫道:“退回去。” 那是一股浑厚而激厉的掌劲,燕云飞顿觉劲力浩大,身子急速的扭向一边,他心里一震,何人有如此威烈的掌劲,随着这股掌力,只见眼前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双眸冷厉的瞪着自己。 第28章 在这妇人身后,跟着三个凶恶的汉子,他们虽然尚没有出手,可从对方的身势看出,这些人俱是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人人都太阳穴鼓起,皆是内家高手。 燕云飞冷冷地道:“阁下可是铁扇宫夫人……”那白发老妇哼地一声道:“燕云飞,你太不给老身面子了……”燕云飞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夫人请原谅…”铁扇夫人能创立铁扇宫,而在江湖上闯出这一局面,果非侥幸得来,她人虽有六七十余岁,但,那股子决不输于。 任何人的威猛依旧有如往昔,燕云飞搏杀铁扇宫兄弟的情景,俱落在这女人眼中,她是个真正的行家,寻常之辈决不在她的眼里,但,当她看见燕云飞的身手后,她知道铁扇宫遇上了空前的强敌,铁扇夫人嘿嘿地道:“燕朋友,在杀伐尚未开始之前,我已给你们留了后路,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趟这浑水,谁知道,你这个人大不识相,居然不听善言……”燕云飞淡然的道:“没办法,我兄弟已来了,决不会空手而回——”跺跺脚,铁扇夫人怒道:“怎么?你还想毁了铁扇宫……”燕云飞故意嗯了一声道:“如果白天雄认为贵宫家大业大,硬要毁了小磨岭,哼,那就不能怪我燕某人手下不留情了……”铁扇夫人一怔道:“什么?白宫主要毁了小磨岭……”燕云飞冷冷地道:“夫人难道不知道,白宫主让人杀小磨岭兄弟不说,还命令寒玉三天中向贵宫投降,请问夫人,贵宫不给小磨岭有活命的机会,能怪他们要乘夜偷袭么?” 铁扇夫人神色惨变,苍白的道:“有这种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位夫人虽然只是个女流,行事却干净利落,对铁扇宫和小磨岭之间的事虽不了解,却也耳闻过,她已将宫主之位让给了白天雄,宫中事很少过问,这次白天雄逼迫小磨岭而酿成小磨岭出手偷袭,倒出于她的意外。 森冷的一笑,燕云飞道:“夫人何不问问白天雄……”铁扇夫人回头道:“常义……”燕云飞闻声又是一震,金拐子常义早在二十年前便已享誉武林,近年有人说他作古,也有人说他退出江湖,哪想到常义竟是铁扇夫人身边的跟班的。 常义已有五十余岁,个子倒硬朗的很,双目炯炯有神,行起路来有若一座山似的那么粗壮,他应声道:“属下在——”铁扇夫人冷冷地道:“这件事你怎么没跟我提起……”常义拱手道:“夫人请息怒,白宫主是咱们铁扇宫之主,他有发号施令的大权,白宫主要做什么,从不准属下过问,属下也不过是今晚才知道……”摇摇头,铁扇夫人叹了口气,道:“天雄也太目中无人了,这种事也不跟我商量商量,铁扇宫如果一味的蛮干,咱们这个宫早晚会毁在他手里,常义,传天雄过来……”常义犹豫的道:“这…”此刻铁扇宫笼罩在一片激斗声中,常义是这位铁扇夫人的跟班,他一向了解夫人的脾气,此妇刚烈却很讲理,今晚燕云飞贸然闯入,杀了宫中弟子十余人,夫人并没有立即搏杀之意,而要传唤白天雄问明原委,他知道此时此刻不是召唤白天雄的时机,因为铁扇宫虽然有如铜墙铁壁,可是小磨岭那一伙人也不是善与的,据他所了解,铁扇宫因为防备不周,已伤了不少人……“砰”在一声巨响中,远处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铁扇夫人深知火药的厉害,道:“谁用火药……”燕云飞眉宇一动,他已知道寒玉已用了火药,小磨岭今夜为了予铁扇宫一个重创,寒玉特别携带了稀有的火器,在必要时要使用这种东西,寒玉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铁扇宫,唯有火器才能毁掉铁扇宫的庞大实力……常义吼道:“妈的,是小磨岭的人……”铁扇夫人神情大变,道:“好呀,燕云飞,你们居然敢用火器毁我铁扇宫,我本来还想化解这件事,如今看来,老身只有大开杀戒,才能保有铁扇宫这唯有的一点基业……”燕云飞冷冷地道:“夫人最好先问问白天雄,他是如何逼迫小磨岭,有道是狗急跳墙,人急拼命,寒玉只是在拼命,他如果不拼一次,请问夫人,小磨岭还有寒玉容身之地么?” 铁肩夫人厉声道:“常义,发铃——” 那是铁扇夫人独有的响铃,每当铁扇夫人有紧急之事,悼会发出响铃召唤白天雄,白天雄只要听见飞铃召唤,不管多远也要赶过来,这是两人联络的讯号——常义恭声道:“是”这位耿直的江湖汉子对铁扇夫人的话一向毕恭毕敬,他一听夫人要他发讯铃了,身子略略一弓,自袖子里倏地射出一道铃影,在空中盘旋而颤动,只听一阵急促的铃声随着它的转动而颤响,别小看了那枚小钢铃,此刻声音奇响,里外的人都能听到,可见这只响铃不同凡响——铃响过后,远远的黑暗中响起沉浊的步履声,还有飘忽的衣袂声,似乎有两边的人向这里急奔,在一缕灯影下,只见一个白衣汉子,长袍飘逸,铁青着一张脸,向这里缓缓行了过来,而随在他身后的一些人却停立在外面,似乎没有这白衣汉子的允许,谁也不能踏入一步——老沙推了推燕云飞低声道:“白天雄——”燕云飞嗯了一声,依然含笑的仁立在那里。 白衣汉子急步道:“夫人,你受惊扰了…”铁扇夫人冷冷地道:“天雄,这是怎么回事,你可要说清楚……”白天雄嘿嘿地道:“夫人,敝宫今夜来了空前之敌,他们自不量力,居然妄想毁掉我们铁扇宫,这些人狂妄无耻,用火器杀了属下几个得力兄弟……”铁扇夫人冷冷地道:“是不是寒玉……”白天雄嘿嘿地道:“原来夫人已经知道了,嘿嘿,寒玉和一个姓雪的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们的人已被我们杀伤不少,此刻我已布下天罗地网,没有一个能逃出咱们铁扇宫——”铁扇夫人鼻子里轻轻一哼,道:“咱们的人呢?” 白天雄面色一惨,苦笑道:“四大天王伤了三个,眼下三绝和尚和受伤的其他三大天王率兄弟在搜寻他们,我相信天亮之前,一定会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寒玉那老小子居然备了火器,否则,四大天王不会伤了三个,夫人,你这里…”他早已看见燕云飞三个人负手仁立在那里,故意不闻不问,但,心底里却暗中震荡不已,想不到小磨岭果然神通广大,居然派人混进了铁扇夫人居住之处。 铁扇夫人斜脱了燕云飞一眼,道:“这位是燕朋友……”白天雄那颗沉冷的心突然一颤,一个寒玉、一个雪无痕,已令他手忙脚乱,再加上一个脚跺四海颤的燕云飞,这情形就更严重了,他想不到寒五连这位难斗的人物都请来了,白天雄嘿嘿地道:“燕朋友也要趟这浑水……”淡淡地笑了笑,燕云飞道:“为朋友,没办法。” 白天雄面上杀机陡涌,道:“燕朋友,铁扇宫不是善类,我白某人更不是易与之辈,如果你燕朋友肯立刻歇手,嘿嘿,咱们不再追究你硬闯铁扇宫之罪,否则,嘿嘿,今夜你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这番话真狂真傲,狂的令燕云飞眉头一皱,狂的令燕云飞呕心,他出道以来,碰过不少狂人,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说这种狂话,白天雄是个汉子,燕云飞更是个汉子,他不吃这一套,嘴唇一撇,不屑的道:“我是想留在这里,白朋友,你能么?” 白天雄气的仰天大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们铁扇宫了。” 肩头一晃,人已抢了过来,铁扇夫人伸手一拦,道:“住手,有我在,哪用得着你来处理。” 白天雄的行动被铁扇夫人一阻,神情随即一变,当着外敌的面前,当着宫中弟兄的面前,铁扇夫人没有给他面子,他心里有一股难以宣泄的怒火,道:“老夫人,铁扇宫现在是我当家呀。” 他故意把那个“老”字叫的特别响,暗中已告诉铁肩夫人,此事你管不着了,铁扇夫人似乎相当了解白天雄的为人,冷冷地道:“不错,我是把铁扇宫全盘交给了你,不过,这后宫之处是我老宫主还能做主的地方,出了此地,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里却由不得你……”白天雄神色苍白的道:“老夫人,你……”铁扇夫人冷笑道:“如果你认为我损了你的威名,认为老身不给面子,你就连老身一块杀了吧,当初,咱们就曾说好过,谁也不准干涉谁……”白天雄怒声道:“不行,今夜闯进来的人全是咱们铁扇宫的仇敌,四大天王拼了命要毁掉这些人,你横加干扰,岂不是给敌人有喘息的机会……”铁扇夫人冷冷地道:“我问你,今夜这宫里共闯进多少人,你又杀了多少人? 如果你白宫主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这些人早全除去了,前面战况我不了解,至少这里还有三个活人……“白天雄心神一震,道:“老夫人既然要问,宫中兄弟虽然伤亡不少,来攻的敌人也折损不少,四大天王正在搜寻寒玉和雪无痕的下落,不出半个时辰定有结果……”铁扇夫人眉头一皱,道:“宫中兄弟死伤那么多人,你不去追击敌人,而跑来这里,莫不是置铁扇宫于死地,难道三绝和尚独力能擒下寒玉和姓雪的……”白天雄一呆,道:“夫人不是传铃召唤么?我怕后面出事才恨巴巴的赶来这里,老夫人,三绝和尚已把寒玉和雪无痕堵在地窟里,他们插翅也飞不了,至于这里,嘿嘿,待我修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再……”摇摇手,铁扇夫人冷冷地道:“不用了,这里有我和常义足够了,后宫的事往后由我自行处理,没我传唤就别来了。” 白天雄嘿嘿地道:“老夫人,这样你置天雄于何地……”铁扇夫人怒声道:“白天雄,你真不听我的话了……”白天雄面上肌肉一阵抽颤,道:“老夫人,恕天雄自不量力,无法从命了……”他斜阳了燕云飞和项七老沙各一眼,狠厉的道:“我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今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咱们铁扇宫过不去的人,好让江湖上都知道铁扇宫有何等强大威武……”他突然朝身后一挥手,喝道:“给我拿下……”随着他的话声,四周暗角处突然冲出两大排黑衣弓箭手,个个拉满弓,支支锐利的箭镞瞄准了全场,那些弓箭手长弓一拉,四个提剑汉子已奔上前来,站立在白天雄的身后。 第29章 铁扇夫人冷冷地道:“他们的弓也对着我……”白天雄嘿嘿地道:“老夫人只要走出来,那些箭就不会射到你。” 铁扇夫人哼地一声道:“如果我不动呢……”白天雄大笑道:“你明白咱们铁扇宫的弓箭手俱经长年训练,个个都百发百中,他们弓箭不发则已,发时便会竭尽全力出手,如果老夫人不肯移步,只怕会波及无辜了……”铁扇夫人神色一变,怒道:“你连我也要杀……”站在铁扇夫人身边的常义大吼道:“谁要敢伤了老夫人,我常义先不答应……”他跟随了铁扇夫人有二十余年,一向忠心耿耿,一看白天雄罔顾江湖道义,居然不顾老夫人生死,心里那股愤怒使他吼了起来,双拳紧紧的握着——白天雄冷冷地道:“常义,滚开,这里轮不到你……”常义挺胸吼道:“宫主,恕老奴放肆了,你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夫人待你不薄,你千哄万骗的登上宫主之位,自以为是宫主了,便不将老夫人放在眼里了,哼,我看不起你……”白天雄吼道:“常义,你找死!” 他一挥手,空际猛地传来一声曝然之声,一缕快速的冷箭,疾厉的穿射而来,常义做梦也没想到白天雄真是狼子之心,丝毫不念旧情,在一阵嘈杂中,那枝冷箭已穿进了他的胸膛……颤抖的吼了一声,常义道:“你…”人已往前一栽,趴地倒在血泊中……铁扇夫人怒僳道:“白天雄,你真敢……”白天雄大叫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老夫人,岁月已不饶人,你太老了,老的有点糊涂,糊涂的连我的事都干涉了,老夫人,识相的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铁扇夫人抖颤的道:“你不怕遭天谴……”白天雄仰天大笑道:“我怕什么?只要杀了你们,有谁能传出去……”铁扇夫人刹那间神色苍白,她全身抖颤,伸手把常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抚平,恨恨地道:“杀了我吧……”她索性垂上了双眸,根本不再理会。 白天雄哼地一声道:“你装死……” 燕云飞目睹这一切情景,心里只觉热血沸腾,他没想到人性真残酷的那么可怖,白天雄罔顾道义的连前任宫主都要借机毁去……他愤愤地道:“老夫人,你难道真要束手待毙……”铁扇夫人长叹道:“燕朋友,我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家丑外扬,真弄的铁扇宫全部瓦解……”摇摇头,燕云飞大声道:“夫人,你错了,如果把铁扇宫真交到这种人手里,那才是真正的瓦解了……”白天雄手挥起来了,项七和老沙的身子已在蠢蠢欲动了,他们知道真正的杀伐眨眼间就要开始了,只要燕当家的一点头,他们就会立即付诸行动……铁扇夫人挥手道:“燕朋友,快走……”燕云飞双目一寒,道:“不,我决不会走——”射日剑随着他的话声已颤闪了出来,他运剑斜指着白天雄,怒声道:“姓白的,有种跟我单独一斗……”白天雄仰天大笑道:“没机会了,你们通通要死……”他的手突然往下一沉,厉声道:“射”四处拉弓的黑衣汉子似乎早已期待这一刻了,白天雄的命令一落,数十道箭影疾射而至……项七吼道:“妈的,杀——”他和老沙的身子弹空射起,刀剑在空中挥洒,只听铁器声叮叮而响,两个人早已扑向那些射箭的人身上,刀光剑影中,阵阵惨叫随之而起……在白光闪颤中,燕云飞的身子如道划过空中的巨龙,条条剑芒倏地四射闪颤,人若一道流矢样的在空中翻舞,剑已抹向那些拉弓的汉子——鲜血洒落,人在惨叫——那凌厉的冷光使人颤怖,使目睹的人惊悸,二十几条汉子全被那滚动的剑刃宰杀于地上……白天雄神色惨变,叫道:“剑罡……”他真是个武术的行家,一眼就瞧出那是武林中难得一睹的剑技——剑罡,此语一出,立刻有人惨声大叫,纷纷夺路而逃——剑影陡然而落,燕云飞额际上略渗汗珠,他斜斜的驭着那柄射日剑,满目的鲜血,满地的尸体,连燕云飞心里都勾起了无限的悲悯,他并不想那么狠厉的出手,但,铁扇宫的弓箭手太酷厉了,为了铁扇夫人,他不能不施出轻易不用的剑罡,自出道至今,他这是头一次,剑罡是剑道中最惨厉的,若非为了以杀止杀,他真不愿意用这种剑法——。 铁扇夫人惨声道:“燕朋友,好剑法……”燕云飞苦涩的道:“夫人,我难过……”白天雄的剑拔出来了,他目睹自己兄弟死了那么多,这种惨象倒出乎他的意料,他这才惊觉铁扇宫今夜遭遇最大最强的敌手不是小磨岭的寒玉和雪无痕,而是这位燕云飞,那犀利的剑罡太令他震惊了,他在愤烈中连着传出了三声长啸,剑光已如水样的在空中颤闪……三声长啸自夜中传了出去,远处也传来了长啸……铁扇夫人颤声道:“快走吧,四大天王要来了……”燕云飞长吸口气,道:“来吧,我不会轻易而退……”四缕人影飘闪着冲向这边,闻名江湖的四大天王果然俱是不同凡响的人物,除了那位三绝和尚还是那身大红袍外,摄魂铃盖晃身上那长袍已有被火烧毁之处,他一脸灰黑,发丝根根竖起,两只眼睛瞪的像两枚大鸡蛋,一条手臂上还挂了彩,显然是被寒玉的火器之伤,而那位索命指司马敦也强不到哪里去,胸前一大片被炸的样子,血渍斑斑的,可是他依然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德性,恶狠狠的瞪着这里,最轻松的要算风大娘子,这女人素有洁癖,虽然衣衫不整,发丝蓬散,她还是很爱干净的边走边整里头发。 四大天王甫落身形,已看见四处倒卧的那些兄弟尸体,那副凄凉而悲惨的景象,似乎令这四个人震骇住了,他们想不到江湖上有谁能在举手间杀害了这么多弓箭手,目光顿时落在燕云飞项七和老沙的身上。 风大娘格格地于笑一声道:“好呀,这里真热闹,连项七和老沙都来了。” 风大娘从没见过燕云飞,只认识老沙和项七,此女心思灵巧,一见项七和老沙同时出现在这里,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燕云飞的大名,她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正是项七和老沙的主人。 项七大叫道:“风婆子,你还认得我项七……”风大娘鼻子里传出一声冷哼,一副不屑的样子。 盖晃神情微变,道:“白宫主。这是谁干的……”他是一方的霸子,江湖阅历丰富,一见地上的情景,心里倏地一沉,江湖有这种神乎其技剑法的人不多,铁扇宫遇上这样超绝身手的人,是件极其不幸的隐忧……白天雄神情凝重的道:“咱们遇上高人了……”阿弥陀佛,三绝和尚双手合十的道:“燕朋友,这可是你下的手……”淡淡一笑,燕云飞冷声的道:“大和尚,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的手段并不比在下仁慈多少,小磨岭没有机会领教大和尚的高招,现在咱们可有机会了。” 三绝和尚双手合什,眼珠子乱转,却不回话,他是个聪明人,在白天雄没有表示意见之前,他不会轻易出手,他知道,在这里当家主事的还是白天雄……白天雄脸上肌肉一阵抽动,道:“四位,前面怎么样了?” 盖晃恭声道:“宫主,寒玉和姓雪的太滑溜了,他们不敢正面与我们兄弟对抗,溜进地道里,我已命兄弟严密守住洞口,等这里事情解快了,再回去收拾他们……”眉头略略一皱,白天雄道:“小兄弟困的住他们么?” 盖晃嘿嘿地道:“洞口全是弓箭手,还有老赵几个高手,寒玉和雪无痕虽然道门很高,要想冲破兄弟的防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索命指司马敦干笑道:“宫主,咱们铁扇宫可没他妈的栽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寒玉把我们弄的灰头土脸,今夜如果让他妈的他们跑掉,咱们铁扇宫就只好他妈的关门大吉了……”他左一句他妈的,右一句他妈的,完全是一副粗黑粗气的神态,白天雄眉头皱了皱,道:“司马兄,咱们铁扇宫可曾有人跑掉过么……”司马敦嘿嘿地道:“他妈的没有……”白天雄大笑道:“这就对了,铁扇宫不会饶过谁,也不会放过谁!兄弟们,你们看清楚了,眼前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燕云飞,他正站在诸位的面前……”盖晃和风大娘似乎被燕云飞这个名字震慑住了,他们耳熟能详的闭着眼睛也能想像到这个汉子的狠厉和勇猛,树的影,人的名,燕云飞这块牌子早已深植在他们心中,今夜那凄厉的杀戮,二三十条血淋淋的汉子全那么无声无息的静静躺在那里,这是铁扇宫自创宫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而仅有的一次就在今夜发生了……突然——风大娘叫了起来,道:“宫主,我觉得有点不对……”白天雄一怔道:“怎么啦,难道咱们还要向姓燕的磕头求饶不成?虽然他剑技无双,可是要咱们大伙向他低头,嘿嘿,白天雄宁可死……”风大娘格格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宫主,你不觉得奇怪么?咱们铁扇宫消息埋伏,暗桩明卡,俱有严密的布局,而寒玉这批人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由正面闯人……”她斜脱了燕云飞一眼,又道:“而燕朋友适时又从后面进来,这种种迹象说明了一件事,咱们这里一定有了内奸……”白天雄神情惨然一变,心神震动的摇晃了一下,目光陡地落在铁肩夫人面上,他嘿嘿地道:“老夫人,不会是你吧……”铁扇夫人冷冷地道:一我会么?白天雄,你当我是什么人?“风大娘上前一移,道:“宫主,咱们别冤枉老夫人,她不是这种人,不过,咱们里面出了问题是不容置疑的……”白天雄眉头一皱,道:“那会是谁?” 盖晃嘿嘿地道:“不会是田洪吧?” 要知田洪在白天雄心里是个忠仆,是个智囊,也是个足以信赖的兄弟,四大天王与田洪间素有不相往来之习性,田洪因得白宫主的爱宠,在宫中独树一帜,心里也没把四大天王放在眼里,于是,双方积怨已久,若非看在白天雄的份上,双方早翻脸了……白天雄一怔道:“田洪……”司马敦怒声道:“他妈的不是他会是谁? 第30章 从他妈的出事到现在,他妈的老小子连个人影都不见,早不知道他妈的趴在哪个娘们的肚皮上,赖在那里他妈的痛快……”白天雄怒声道:“有问题……”这个老狐狸反应有何等敏锐,四大天三只要一提头,他已想到近日田洪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今夜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田洪居然连面都没露一下,这与他平常跟前跟后的习性截然不同,已超出寻常的反常了,白天雄疑心已起,又道:“真会是他……”风大娘冷冷地道:“除了他,我们也想不起还有哪个了……”白天雄目中寒意一涌,道:“妈的,我会查个明白,兄弟,在处理田洪这件事以前,咱们不能冷落了这几位好朋友,尤其那位燕朋友,他可照顾咱们太多太多了……”哪知燕云飞只是淡淡一笑而已,他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刚才由于发出威力绝大的剑罡,耗损真力不少,借这瞬息之时,他已调息的差不多了,长吸口气,道:“诸位,那会带给各位更大的痛苦,地上的死者可都是你们的兄弟,这些教训,我相信你们不会不记拳…”苍鹰第十三章第十三章冷嘲的话语和着寒夜的冷清,那字字句句有若冰溜子般的穿进他们的心里,燕云飞每句话都是那么坚强那么有力,先前的剑罡已给了白天雄甚大的震撼力,若论白天雄目前的功力,单打独斗,他自己连一点把握都没有,当四大天王悄然而至的时候,他知道恁自己五个超世高手的力量要对付燕云飞就容易的多了,虽然还有项七和老沙两个高手,但,那已经不足惧了。 盖晃嘿嘿地道:“燕朋友,四大天王早已久仰你的大名,铁扇宫不是怕事的地方,你我双方河水不犯井水,为了小磨岭,阁下要强自出头,燕朋友,看看地上,死的全是我们的兄弟,这股仇这笔帐,要我们放过你,也太没天理了……”摇摇头,燕云飞道:“盖晃,你成名不易,也活了大半百,跟别人称斤论两,也许还有那个份量,跟我,劝你一句,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头……”端的不同,几句话俱是硬梆梆的,连一点下风也不肯失,仅这份胆气和言语已令四大天王震憾了,他——燕云飞不仅手底下硬的像块铁像块铜,连机锋都不肯矮人一截,盖晃的眉头皱了,脸也变了,嘿嘿地道:“姓燕的,我们知道你行,也知道你很有份量,可是你得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闻名天下的铁肩宫,江湖上敢站在这里说大话的没有几个,而独独你,不但敢站在这里说大话,腰干还挺的像棵葱,兄弟,饭可满,话不能满,瞧瞧我们兄弟,哪个都不会含糊你……”淡淡一笑,燕云飞道:“盖朋友,我还是劝你一句,铁扇宫不是铁色的,在咱们没有真正交手前,你们最好掂量掂量,有那份量没有,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不想多杀人了,立刻放了寒玉和老雪,只要不再跟我朋友过不去,也许铁扇宫还能在江湖上逍遥几年,否则,只怕…”三绝和尚的身子移了半步,道:“燕朋友,你想要寒玉他们的命么?” 燕云飞大笑道:“有谁动得了他们……”三绝和尚嘿嘿地道:“有,我们兄弟平生只有一个嗜好,那就是杀人,杀人像切豆腐一样,鲜血一冒,嘿嘿,我们心里就乐,寒玉和姓雪的血一定更黑更稠,杀起来挺过瘾…”项七吼道:“和尚,你他妈的病狂……”手里的刀已斜斜的劈了出去,这个人性子一向激烈,不管敌人如何强霸,他决不考虑成败,三绝和尚的目刃倏地一冷,酷厉的瞪着项七,大掌已吐了出来。 哪知,三绝和尚身子才动,半空中已有人叫道:“项兄,这个人交给我……”那是雪无痕,他和寒玉衣衫凌乱,泥屑草梗沾满身上,二个人显得十分狼狈,仿佛经过了一番苦战才逃脱出来一样,而杨尚云满身血渍的紧紧随在他俩身后……小磨岭出发前有六七十名兄弟,如今,能跟着杨尚云过来的也不过是十来个,显而易见,此次小磨岭虽然有备而来,也折损了许多兄弟,而铁扇官能在仓促间应付小磨岭的偷袭,犹有这种能力,足见铁扇宫果非易与。 风大娘叫道:“他们怎么出来了……” 寒玉冷笑道:“恁那几块料也拦得住我们?呸,风大娘,你们适才所赐敬谢不敏,现在,兄弟要连本带利讨回来……”雪无痕和寒玉能从铁扇宫的地道里闯出来,的确令四大天王傻住了,四大天王合力才把寒玉等人追逐进那个秘道,上百名铁扇宫兄弟守在洞口,而寒玉和雪无痕能冲出来,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天雄早已气的全身颤抖,以四大天王的江湖经验,浑厚功力居然困不住人家,双方皆尽全力,自己手下的四位要角,并没占多大的便宜,此时此刻他才了解小磨岭的实力果然不容忽视。 由于寒玉和雪无痕的出现,使这里形势立刻有了转变,双方人数相当,俱是当代高手,老雪已恨透了三绝和尚,人才至现场,已凶冷的驭剑而上,他双目不瞬的盯着三绝和尚,一挥手,道:“项七,你先退下,这个人和我的过节还没有解决,他刚刚仗着他们的四兄弟给我和寒玉吃了不少闷亏,这龟儿子由我来对付……”项七嘿嘿地道:“那好呀,老雪,最好能砍下他脑袋给老子当球踢,和尚头当皮球玩,嘿嘿,一定很有味道……”老雪嗯地一声道:“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三绝和尚被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风凉了半天,心里那股子怒火冒起三丈,他大和尚是四大天王之首,在铁扇宫除了宫主白天雄外,谁不让他三分?如今,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前,雪无痕连损带骂的把他数落的一文不值,那股气真是冒大了,他吼道:“老雪,我和尚就成全你。” 只见他全身长袍隆隆的鼓了起来,脸色由白转红,全身劲力俱运集在双手上,大和尚主修外家功夫,一身皮肉刀枪不入,尤其是掌上功夫,出自武当的大力金钢手,一抬手,双掌已交叉在一起……雪无痕的剑冷的发寒,也是杀气毕露。 燕云飞双唇一启,道:“老雪,小心。” 白天雄移身吼道:“慢着——” 三绝和尚对自己这位主还真听话,闻言已疾速的斜退半步,双手缓缓放了下来,合什道:“宫主——”白天雄嘿嘿地道:“让我先问他们一句话。” “是——”三绝和尚束手站在那里。 白天雄阴沉的道:“燕朋友,我白天雄做任何事都要弄个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如果本宫没有人接应你们,你们决然进不了这里……”燕云飞还没有说话,寒玉已笑道:“那要问问你的好兄弟了……”白天雄厉声道:“真是田洪……”他心里早有了谱,只是由于太信任田洪,他始终不敢相信田洪会出卖他,为了证明田洪真的出卖了自己,他必须求得证明……司马敦冷冷地道:“怎么,宫主是不相信是那龟儿子干的好事?” 白天雄突然一叹道:“兄弟,看来今天是咱们铁扇宫大限的日子了,田洪那贼子连我都敢出卖,此刻只怕早已躲到哪里看热闹了,兄弟,干吧,咱们没有选择了……”白天雄果然有点眼光,今天这种场面已非言语所能解决了,铁扇宫虽然好手如云,对手更不乏能人,最令他头痛的不是寒玉和雪无痕,而是难惹的燕云飞,他怕射日剑的威力,怕他敌不过姓燕的。 三绝和尚嘿地一声道:“宫主,杀——”他是最会选择出手时机的人,白天雄话音甫落,三绝和尚的掌刃已迎面劈了出去,他必须在一招之内抢了先机,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对手——雪无痕,是个玩剑的高手,稍有不慎,自己一世英名便要栽在这里了。 掌风呼烈,一发不可收拾。 雪无痕厉声道:“居然偷袭——” 剑刃在空中翻转,一身白衣在空中飘舞,那利落的剑势已横劈向三绝大和尚,他必须用这柄冷剑封住三绝的攻击,否则,掌刃连绵不断,雪无痕便没有办法阻止他的一路抢攻。 三绝和尚身形果然为之一顿。 雪无痕抓住这仅有的刹那,长刃已点向三绝和尚的前额,三绝和尚大袖一拂,人已随之飘移——连着七掌,一排浑厚的大力在空际挥洒——雪无痕也是剑式运转,在掌影中闪颤。 铁扇夫人似乎从这一切的惊吓中醒了过来,她露出一抹震惊的神色,向燕云飞颤声道:“燕公子……”燕云飞连忙道:“前辈,请说。” 铁扇夫人嘴唇蠕动,道:“公子,老身恳求你,别让铁扇宫全毁了。” 摇摇头,燕云飞苦笑道:“夫人,白天雄恨不得毁掉你,恨不得能将你一并杀了,你还为他求情,我不明白,夫人何以会……”铁扇夫人怆然的泫然泪滴,叹了口气,道:“公子,别忘了铁扇宫是老身用了半生功夫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全与老身有着一股浓郁的感情,我爱它,更敬它,不希望就此瓦解……”燕云飞黯然的道:“夫人,白宫主并不这么想,他恨不能借着铁扇宫的余威称霸江湖,恨不能杀尽天下反对他的人,今夜,他如果能借机下台便罢,否则,那场面就不是我所能控制住的了,到时候,只怕……”铁扇夫人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因为她知道,燕云飞说的全是事实。 盖晃瞄了现场一眼,道:“宫主,单打独斗并不是办法……”白天雄嗯了一声,道:“我明白,通知所有兄弟,咱们要展开杀戮了……”盖晃立刻传达了白天雄的讯息,瞬息间,铁扇宫的弟子已暗中发出了出手的信号,只听司马敦大叫道:“兄弟,全上啦。” 第31章 这突然之变,早在寒玉和燕云飞的意料之中,他们知道白天雄会孤注一掷,因为他面临了抉择,没有机会选择别的途径,寒玉怒声道:“上吧,那个盖晃交给我……”老沙嘿嘿地道:“我对那姓风的娘们倒挺有兴趣的,这女人骚味十足,正合了我的胃口,来,交给我,看我老沙如何跟她玩玩,保证有她乐的……“面对着这样强劲的敌手,老沙依旧谈笑风生,丝毫也不为那未知的搏杀担忧,可见老沙还真看的开。 风大娘字字句句都听的清楚,怒道:“老沙,你找死——”体看风大娘是个女流,那身功夫还真不容轻侮,身子略略一扭,已挥着她那柄薄薄的利刃冲杀过来,出手之快倒使老沙一惊——这边一动手,铁扇宫的数十名弟子全出手了,项七也不甘寂寞,大吼一声,冲向司马敦——燕云飞始终沉稳如泰山,他并没有急着出手,双目始终注视着白天雄的行动,他知道白天雄目前是他唯一的对手,也是最可怕的一个敌手,此刻,白天雄和他几乎是同一心思,两个人目光顿时集结在一起。 半晌,白天雄冷冷地道:“我们总要有个胜负……”点点头,燕云飞冷笑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能一举杀了我,铁扇宫宫主的宝座就要拱手让人了……”白天雄一怔道:“谁能接我这个位子……”鼻孔里一声冷哼,燕云飞不屑的道:“自然是老夫人,她是当然之主,若不是她提拔你,你能有今天么?姓白的,做人要厚道点,你不但不知道感激老夫人的恩情,居然还想杀了她……”白天雄怒声道:“那个老太婆?哼,果然是她的意思。” 燕云飞冷冷地道:“你该死,临死还不醒悟……”他生平中最看不起忘恩负义的人,白天雄是个标准的无情小人,他忘了铁扇夫人的提携,忘了对他有恩的人,在利用价值消失的时候,他居然能狠心的要解决掉这个累赘,这种行径使燕云飞动了杀机——射日剑已遥空指向白天雄,那是射日剑的起手式。 白天雄也拨出了剑,两个人已渐渐靠近。 耳边,传来惨厉的叫声,那是铁扇宫和小磨岭兄弟厮杀的必然结果,一定有许多不幸者为此而死。 鲜血在飞溅,全场陷在一片惨境中——蓦地里——两股剑刃已自两个不同方位向对方的身子劈去,白天雄挟着胸前那股子恶毒之念,肩头微晃,人已连人带剑冲杀过来。 燕云飞双目如两盏明灯似的瞅住了白天雄那晃移而前扑的身子,当白天雄的长剑才切向自己身前刹那,射日剑已在那一闪而过的空档中,倏地斜斜飘进白天雄的剑幕里这种超乎寻常的剑法使白天雄心神大颤,他出道至今会过的高手无数,却没见过像射日剑这么泼辣的招式,他吓得忙着一退,道:“厉害——”厉害并不在这里,真正的厉害是他那切入的一剑并不因为白天雄的疾速暴退而有所停歇,燕云飞就像是白天雄的影子一样,他退他跟着疾进,剑式不但未见减慢,更快的是射日剑已由劈为点,猛地戳向白天雄的胸口——神色随着惨变,白天雄长剑一挥,道:“你——”那个“你”字也只不过在嘴唇里转了半转,白天雄只觉一阵剧痛传进心里,手中长剑已叭地掉在地上——人一个颤晃,往旁边直栽而落——风大娘惨叫道:“宫主中剑——”这声厉吼使全场的人都愣住了,三绝和尚和雪无痕犹在生死关头,此刻已顾不得再拼了,已疾速跃身扑向白天雄的身边,叫道:“宫主,宫主——”白天雄嘴里已吐出了鲜血,颤道:“通通住手……”司马敦的头已给项七砸破了一个血洞,在晕眩的步履中,捂住头上汩汩的血柱,吼道:“他妈的,宫主可不能死……”盖晃一提长剑,道:“不打了。” 他还是条汉子,说不打就不打,扔了剑认栽,寒玉倒很顾忌江胡道义,没有借机下手,面上露着不屑的笑意,任盖晃离去。 三绝和尚怒声道:“是谁杀了宫主——”燕云飞冷冷地道:“是我,和尚,有意见么?” 三绝和尚吼道:“我跟你拼了。” 哪知,他和尚的袍影方动,白天雄的手已拉住了他的袍角,用一种虚弱的声音,颤抖的道:“算啦,咱们栽了……”风大娘厉声道:“宫主,四大天王决不会看着你让人砍让人杀,姓燕的给了你一剑,我们也要讨回这一剑……”哪知白天雄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随着那一抹苦笑,他胸前的那一道剑伤,又汩汩的涌出一大片鲜血,颤声的道:“燕云飞的剑是天下最霸道的剑,我和你们全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听我的,别再动手,那样只有自取其辱……”他斜脱睨铁扇夫人一眼,又继续道:“老夫人才是这里的主人,我要把铁扇宫还给她,虽然老人年事已高,她毕竟还是一宫之主,你们?你们跟着她……”铁扇夫人眼里含泪,道:“天雄……”白天雄黯然的道:“我手段激烈,太过霸气,如果不是经过这一次教训,我还想不通这个道理,老夫人,天雄对不起你,一味的想征服武林……”难道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谁又想到满腹暴戾的白天雄会一改往昔,在这个时候突然大彻大悟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铁扇夫人一向喜欢这个从小拉拔的弟子,所以才会将若大的铁扇宫交给他掌理,虽然白天雄曾对她不敬,曾恨不得杀了她……铁扇夫人叹气道:“过去的不说了,天雄,铁扇宫不能就此消失,四大天王跟了你很多年,我明白你们之间的感情,放心吧,我会待他们如自己的儿子……”白天雄颤声道:“谢谢你,夫人……”铁扇夫人向燕云飞拱手,道:“燕公子,看在老身份上,通通饶过他们吧,四大天王虽然在道上名气很响,除了手段狠厉一点外,也没干什么恶事……”燕云飞淡淡地道:“这要问问寒当家的……”寒玉连忙道:“老夫人,我小磨岭兄弟只想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素来与贵宫没有瓜葛,这次不幸是双方有了误会,有了磨擦,既然双方已没有恩怨,我们就一笔勾销算了。” 铁扇夫人感动的道:“谢谢你,寒当家的……”寒玉一挥手道:“误会冰释,我们告辞了。” 点点头,铁扇夫人嗯了一声道:“宫中事务急待处理,我也不留诸位了,容老身日后邀请诸位来宫中小叙半日,再当面致谢。” 挥挥手,小磨岭兄弟在寒玉的率领下,一行人退出了铁扇宫,铁肩夫人目睹这些人离去,立刻道:“立刻请大夫,替白天雄治伤……”话音甫落,白天雄的身子忽然一动,人已跃了起来,伸手抓住铁扇夫人的前胸,嘿嘿地道:“老太婆,你也太小看我白天雄了,姓白的如果那么容易栽下去,还能在道上混么,我不过是受了点伤而已,那只是骗骗姓燕的……”铁扇夫人大懔道:“你,你…”白天雄狠厉的道:“如果不宰了姓燕的,这口气我咽不下,老太婆,很不幸,你和他们是朋友,我必须要利用你,达成我复仇的目的……”铁扇夫人颤惊的道:“天雄,别自掘坟墓……”白天雄得意的道:“嘿嘿,看着吧,谁是最先走进坟墓的人立刻就能揭晓,死女人,待我布置妥当,我会请他们来咱们铁扇宫做客,那时候,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太婆,谢谢你给了我机会,否则,我还想不出这个点子呢…”铁扇夫人怒声道:“畜牲,你敢——”白天雄大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杀了燕云飞,毁了寒玉,天下能与我为敌的就不多了,看着吧,你会衷心佩服我的计划,不过,要成功的完成这件事,必须要你帮忙…”铁肩夫人哼声道:“休想——”白天雄冷冷地道:“由不得你了,风大娘,押她下去……”风大娘格格地道:“真想不到我们宫主还真有一套,先前我还以为宫主真的完了呢,那太好了,那个姓沙的占尽老娘便宜,他只要落进老娘手里,看我不活活劈了他……”这女人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心里热的像团火,她和白天雄早就不清不白,暗中已有往来,四大天王中以她最没大没小,敢和白天雄搞七捻三的,此刻她一拉铁扇夫人,道:“夫人,请吧。” 铁扇夫人黯然一叹,心里只觉一股子酸楚,她做梦也没想到白天雄阴毒的居然还要利用她,风大娘押着这位老妇人进人了铁扇宫那间专门押人的铁屋,铁扇夫人进入里面,猛然回头道:“风大娘,你愿不愿听个故事。” 风大娘一怔道:“夫人,你真有雅兴,在这节骨眼上居然还有心情说故事,好吧,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说吧,反正我现在没事铁扇夫人望着黑幽幽的铁屋子,缓缓点燃了油灯,她仿佛已知道自己的命运似的,长叹道:“我说这故事的原因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风大娘一怔道:“女人……”铁扇夫人嗯了一声道:“世是最可怜的就是咱们女人,运气好的也许能嫁个如意郎君,差一点的可能坠落为空中的飞絮,跌落的尘埃,我是个很好强的女人,丈夫死后,我辛辛苦苦创立了铁扇宫,多年来运气还算不差,江湖上还有我们这个字号,人人都还买者身一点面子……”风大娘犹疑的道:“夫人,你说这些干什么?” 铁扇夫人长叹道:“我就要说到正题了……”她仿佛已沉湎在往日的回忆里,双眸望着黑黝黝的铁壁,沉思了很久,才再吐出口气,道:“铁扇宫威震江湖时,我才四十八岁,一个女人要领导宫中数百兄弟,确实是不容易的事,每当夜晚,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一直想找一个能取代我的人,来领导铁扇宫,也免得我每天这么烦心……”风大娘似乎被她那低沉而有力的话声吸引,听到这里不禁插嘴道:“你选上了白宫主……”哪知铁扇夫人哼地一声道:“他不配……”风大娘讶异的道:“不是他。 第32章 他是宫主呀……”铁扇夫人眸子里仿佛有一泡泪水,道:“那时候铁扇官最让我欣赏的是副宫主徐达,这个人公正不阿,做任何事都很有原则,由他来领导铁扇宫才是最适当的人循…唉,谁又想到白天雄早已蓄意夺取铁扇宫宫主的位置,他除了极力讨好我外,处处要表现自己,而我当时把他看成小弟弟一样,许多事也就交给他去办,他借机会常常和我亲近……”风大娘哦了一声道:“你一定受了他花言巧语所骗,而让他当宫主……”摇摇头,铁扇夫人不屑的道:“我早看出此人心术不正,不会上他的当,谁知道有一次宫中庆祝建宫十五年的宫庆时,我也多喝了两杯酒,头有点晕晕的,白天雄就把我送回房中,他真会讨人欢心,给我弄了杯醒酒茶,我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哪知茶下肚之后,我忽然觉得不对了……”风大娘大懔道:“他是不是下了‘欢喜露’……”那是一种激情的春药,风大娘对这门东西了解很深,因为她也有这种经验,所以脱口而出……铁扇夫人面上杀机一涌,恨声道:“这贼子与我相差二十余岁,脑筋却动到我身上,喝了‘欢喜露’后,我已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再加上欲火焚身,被这贼子强暴了……”风大娘吼道:“好呀,老法子,他真敢——”铁扇夫人一震,道:“你也上他的当……”风大娘羞红的低下头去,轻轻的点了点头。 铁扇夫人怒声道:“他羞辱老身之后,起先还在哄我,后来他才露出那张丑陋面孔,要我宣布他为宫主,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要当众宣布那一夜的丑事……”风大娘恨声道:“想不到他那么无耻……”铁扇夫人叹气道:“你明白,咱们女人最怕这种事给抖了出去,上当之后,他手段卑劣,非胁迫我让位不可,我为了爱面子,拗不过他,只好退了铁扇宫宫主之位,那时徐达不明就理,愤然离开本宫,白天雄一朝当权,把我的人通通赶走,一直独霸至今……”风大娘恨声道:“好卑劣的东西,原来他是用这种手段干上宫主的,怪不得宫中的老人全离开了呢,夫人,我了解你的处境了,眼下我也帮不了你……”铁扇夫人叹息道:“我告诉你这个故事的目的,是叫你别上白天雄的当了,他不会真心和哪个人相处,也许有一天……”点点头,风大娘难过的道:“我明白,夫人,我早看出他的为人了,需要你的时候就发泄一番,不需要就一脚踢开你……”铁扇夫人苦涩的道:“风姑娘,帮我个忙……”风大娘一震,道:“夫人,说吧。” 铁肩夫人黯然的道:“别让白天雄毁了燕云飞,那是个不错的男人……”风大娘一呆,道:“这……”她神情怔然一变,铁扇夫人的要求使她顿时为难起来,虽然她很同情铁扇夫人的遭遇,为白天雄那无耻的行径而难过,可是毕竟她是四大天王一份子,她能背叛白天雄么? 而白天雄岂会轻易放过她的叛逆之罪,何况,白天雄和她还有那种暧昧的关系……挥挥手,铁肩夫人道:“去吧,全看你是怎么想了。” 风大娘的心犹地一沉,她渐渐开始动摇对白天雄的信赖和支持了,当她知道白天雄是靠了春药而当上宫主之位后,她卑视他了…苍鹰第十四章第十四章烈日已盘踞在苍穹之上,如一团红红的火样斜斜的垂挂在云端上,铁扇宫在刻意的修饰上,显得很有生气,大门特别油漆了一番,两个黑衣黑裤的弟子罗列两旁,白石板道上清亮光滑,他们俱昂胸挺肚的望着路上,今天是他们铁扇宫的大日子,铁扇夫人下帖邀宴小磨岭当家寒玉和名传江湖的燕云飞,而雪无痕更是榜上邀请之人——而雪无痕却没有来。 路上,只有燕云飞和寒玉两道骑影,两个人缓缓跨骑而来,笃笃的蹄声敲起了板石路上的回响,大门口的汉子全毕恭毕敬的在那里迎着——三绝和尚是负责迎客的当家代表,此刻,双方都没有了敌意,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似的,互相迎上——三绝和尚合什道:“欢迎,欢迎,那位雪施主呢……”淡淡一笑,燕云飞道:“老雪有点不舒服,由我和寒兄弟代表了……”三绝和尚的眉头皱了皱,道:“那真遗憾了,我们老夫人指明他是贵客之—……”燕云飞冷冷地道:“见过老夫人后,我会当面请罪……”铁扇宫的大厅还真有气派,槐木大红椅,青石板地面,琉璃顶子,江湖上铁肩宫能独树一格,自有其不容忽视的力量,进厅后,一张大圆桌已摆投好了碗皿,红巾复面倒像在办喜事。 风大娘和司马敦早已站立在那里守着,他们四大天王今日显得十分磊落,面上俱挂着笑容,大伙倒像是多年好友,互相拉着手落了座。 燕云飞拱手道:“诸位,老夫人……” 铁扇夫人终于出现了,她那苍迈的脸上仿佛挂着一层忧愤,两眼平直的有些空洞,白天雄紧紧的扶住铁扇夫人,铁扇夫人嘴唇颤动,道:“燕……她的话结巴的还没有说出来,人已往前一栽,一股鲜血从她背后冒出来,身子抖颤了一下,面向地上倒去。 背上插着一柄七首,整根没入——燕云飞一震,道:“老夫人—一”白天雄嘿嘿地笑道:“姓燕的,我本来不会这么早发动,可是这老太婆太不识相了,她始终不肯跟我合作,这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姓白的心狠……”燕云飞怒声道:“你好狠——”白天雄大笑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老子本来就是要这老太婆邀请你们来上当,俗语说无毒不丈夫,为了前日那件事,我白天雄栽的太惨了,我不杀你,日后还能在道上混么?可惜,你俩还不知道,一踏进铁扇宫,就甭想再活着走出这里了…”风大娘哼叫道:“宫主,你为什么杀她…”白天雄瞪了她一眼,道:“不杀她行么?咱们设置的一切,这老太婆拼了命也会说出来,如其由她嘴里说出来,倒不如我们提早发动,反正咱们最终的目的是把姓燕的骗进宫来……”风大娘怒声道:“白天雄,你好毒,老夫人的宫主之位被你用无耻的手段逼下来的,你逼下来也罢了,连条活路都不给她,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杀她了……”白天雄叱道:“住嘴,你敢背叛我……”风大娘嘿嘿地道:“我本来不会背叛你的,现在我要说出你的罪状了,不然,我们女人给你糟榻完了还要忍气吞声,呸,老娘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耍……”白天雄恨声道:“臭娘们,我有什么罪状……”风大娘像疯了一样,厉声道:“诸位,你们知道白天雄是怎么登上宫主宝座的么?他是用卑劣的手段,玷辱了老夫人胁迫她……”白天雄闻言大懔,这档子事除了他和铁扇夫人知道外,他保证天下没有人知道这秘密,因为她自己是当事人,决不会把这桩事给喧出去,而铁扇夫人更是死要面子的人,哪会把这桩丑事告诉第三人,她自己不会说,自己不会说,风大娘又怎么会知道……他变色道:“住嘴,你胡说什么?” 风大娘厉声道:“要我闭嘴,除非你杀了我——”白天雄嘿地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手袖里突然一抖,一蓬异光碎然间射了出去,风大娘跟白天雄有很亲昵的交情,白天雄肚子里有些什么,她是一清二楚,就是不知道他长袖中藏了暗器,只听她惨叫一声,满身都是细如牛毛的蜂尾针。 风大娘惨声道:“你……你……” 白天雄嘿地一声道:“这暗器本来是专门对付燕朋友的,谁知道你这娘们不识相,话太多了,只是,这太便宜姓燕的了……”风大娘中针之后,脸上立刻呈现黑紫之色。 盖晃是四大天王最后进厅来的,他一见风大娘倒在地上全身呈紫黑之色,愤愤地道:“宫主,给她解药,蜂尾针其毒无比,中者必死……”哪知白天雄冷冷地道:“叛我者死,这是她应得的下抄…”盖晃气绝的道:“宫主,你……”白天雄脸色忽然一沉,道:“有谁敢抗旨的,这就是样子,各位大王听着,风大娘死有余辜,任何人都不准再提,现在,我们要向这两位好朋友算算咱们的帐了。” 燕云飞和寒玉冷眼看完了这一幕,顿时了解白天雄的恶毒了,燕云飞后悔自己没有当场杀了他,才招致铁扇夫人的惨死,他叹了口气,道:“白天雄,你今天要付出代价。” 白天雄仰天大笑道:“姓燕的,你错了,赢家是我,决不是你,设计把你骗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布署好了,看看这场面,有谁能逃的出去,况且,我还邀请了恨你入骨的人……”一怔,燕云飞道:“恨我入骨……”白天雄得意的道:“瞧瞧吧,有一批人是为你而来,你不会想见这些人,可是他们却想见你,因为你……”随着他的话声,大厅门口处已出现了二十余道人影,这些人俱是白巾复面,仅二个眼眶子露在外,数十道目光俱投落在燕云飞的身上,寒玉面色微变,悄悄地附在燕云飞的耳边,道:“白衣玫瑰……”这几个字骤然落进燕云飞耳中,心里顿时激起一阵剧荡,白衣玫瑰是玫瑰组合的白衣杀手,柳含烟就被这个组合所牵制而无端的牺牲了,虽然柳含烟是死在毒魔老白手里,如果她不加入这个组合,也许如今还活的好好的,他心里一震,立刻怒道:“来的好,我正愁找不着她们呢!” 寒玉早已耳闻燕云飞的过去,道:“你想起大嫂了……”燕云飞一扬头,叹道:“含烟之死,跟这些人有决对关系——”寒玉咬牙道:“兄弟,咱们唯有拼命了……”这批玫瑰杀手是在一个红衣女子的率领下走了进来,白天雄对这红衣少女仿佛十分尊敬,拱手道:“胡姑娘,天雄久候了……”女杀手胡梦的名字在江湖上可不陌生,虽然仅是个女流,其杀人的事迹却流传很广,想不到这个女杀手也是玫瑰组合的人。 第33章 胡梦淡淡的瞥了燕云飞一眼,道:“就是他……”白天雄嘿嘿地道。 “不错,他就是你们要找的燕云飞……”胡梦嗯了一声道:“很好,先砍下他的手来。” 别看她把这几个字说的那么轻松,那批白衣玫瑰杀手却仿佛奉了圣旨似的,蓦然间冲了过来,休看她们俱是一些女人,出手可快得很,只是晃一下眼,数道剑影已飘了过来——寒玉吼道:“大胆——”他的剑出的更快,快的连那个胡梦都略显惊诧,寒玉知道今日除了拼命已没有选择,出手之狠,连他自己都觉得超乎常情。 冷刃下已有三个白衣女子满身鲜血的暴闪而退,这些白衣玫瑰杀手虽然凶狠厉烈,但,她们遭遇的对手是目前江湖上年轻辈中的顶尖高手,一出手已将这些少女震慑住了。 胡梦全身一震,道:“好剑法。” 寒玉冷冷地道:“识相的,立刻滚——”胡梦哼地一声道:“别以为伤了我几个小妹妹就可傲视江湖,胡梦今日来此是志在必取,奉我主之命务必带回燕云飞、寒玉,省点力气吧,免得小磨岭那么多兄弟全为你而丧生……”“小磨岭兄弟全为我而死”这句话传进寒玉耳朵里,触起他一阵仰天狂笑,笑的他全身震动,大声道:“胡梦,我寒玉和小磨岭七十六名兄弟人人都肯为燕云飞拼命,为他而死,你有本事就来拿吧。” 胡梦一呆道:“姓燕的何德何能有这么多人为他疯狂……”淡淡一笑,燕云飞道:“我只是以‘诚’字待人,有‘诚’的人遍交天下,有‘义’的人威不可惧,姑娘,你懂了么?” 胡梦眸子里突然浮现出一抹泪影,道:“我含烟妹真是眼光独具,她和我在玫瑰山上朝夕相处,日日夜夜在我耳边提起你,未见你前,我以为她是被感情冲昏了头,一定是被你甜言蜜语所惑,如今,寒玉都能为你而死,证明你的确是个值得去爱的男人,我胡梦此次来这里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燕云飞凛然地道:“现在全看见了,怎么样,没令你失望吧?” 胡梦哼地一声道:“看在含烟妹妹份上,今天我不插手这件事,不过,你必须要注意,玫瑰帮动员了全部力量务必要除去你,不是你,我的含烟妹不会死……”燕云飞怒声道:“含烟是死在老毒魔手里……”胡梦一呆,道:“真的……”燕云飞愤愤地道:“真假都不重要了,我会上玫瑰帮算算这笔帐,你们的玫瑰帮主是罪魁祸首,若不是他控制含烟……”胡梦变色道:“燕朋友,别说了,咱们后会有期……”她仿佛有什么事不敢说一样,神情大变后,已挥挥手,那些白衣杀手已向外行去,这行动倒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先前她杀气腾腾的冲过来,这会儿几句话功夫,敌意已消的撤退而去,白天雄呆了一呆,道:“胡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胡梦一回头,冷冷地道:“玫瑰帮不想乘人之危,至于本帮和燕云飞之间的事,本帮自会了断,但,决不是今天——”白天雄怒声道:“你们怕了?” 胡梦点点头道:“也许是吧,随你怎么说好了。” 玫瑰帮的人这一走,倒使白天雄的气焰少了一半,本来恁自己和四大天王的力量,再加上玫瑰杀手,他有把握宰了燕云飞和寒玉,如今她们一走,顿时使他惊恐起来,他愤愤地吼道:“三绝,咱们依旧能宰了这两个……”哪知风大娘冷冷地道:“我退出……”司马敦大叫道:“妈的,风大娘,咱们四大天王哪次不同进同出,今天。 你临阵缩退,那不是毁了咱们四个人的名头……“风大娘哼了一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宫主杀了老夫人,使我看不起他的行径,你们要拼去拼吧,我可要走了……”说完话,人已向门外飘去。 蓦然间——大厅外陡然传来一声沉喝,道:“回去——”风大娘那闪出的身子踉跄的又翻滚了回来,一张脸全是惊恐之色,她仿佛受了相当的惊吓,人市进来已全身颤抖的寒惊不已。 紧接着——是两个绿袍汉子已昂然的站在大厅门口,这两个满身绿袍的怪汉一出现,场中除了白天雄显得异常兴奋之外。其他诸人俱是心头沉重,面现怀疑之色。 寒玉震动的道:“缺角龙,独角兽……”这两个闻名天下的怪胎早已十八年前已轰动江湖,两个人看来虽尚是个中年汉子,其实已有六十几岁,这两人心狠手辣,黑道中的凶神恶霸,只要是看不顺眼,若落在他俩手中,活着的人不会太多。 白天雄立刻嘿嘿地道:“二位师叔来啦。” 缺角龙和独角兽丙个人鼻子里微微的哼了一哼,两道绿袍一晃,人已如一阵风样的跨了进来,四道目光在屋子里略略地扫了一扫,大咧咧的那么一站,独角兽已先叫了起来,道:“说,谁砸了铁扇宫——”白天雄嘿嘿地道:“师叔先别生气,敢上铁扇宫闹事,自以为不可一世的人眼下就站在二位师叔面前,瞧瞧人家,可没把师叔们放在眼里,站在那里人五人六的,仿佛他妈的是武林中的老大……”那是指燕云飞和寒玉,他故意挑起独角兽儿缺角龙的怒火,这正是他厉害的地方,只要那张嘴皮子不烂,杀人只在片语支言间……浓浊的眉毛一舒,独角兽嘿嘿地道:“你是指他……”缺角龙和独角兽两个人一踏进这屋子里,立刻知道眼前谁是这屋子里的强者了,他俩可是江湖里的老狐狸,任何道上跑的兄弟只要和他们朝过面,他们就能判断出对方有几斤重,燕云飞和寒玉虽然是两个年轻的可做他们的儿子人,可是那份沉稳的架势,却令这两头老狐狸有点诧异,江湖上见过他们的不多,听过他们的不少,燕云飞和寒玉却仿佛若无其事的依然含笑而立,这份耐力就令这两个老江湖深具戒心了。 白天雄急忙道:“师叔,那个就是燕云飞…”独角兽嘿嘿地道:“果然有点门道,我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出他是个不错的人物,天雄,你有这样的对手,难怪你要请我们来了呢,嘿嘿,好个后辈…”双目猛地一开,一股冷芒逼射了过去,燕云飞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名怒火,冷冷地道:“两位是来助拳的……”缺角龙怪眼一翻,道:“我们从巴山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不是为了帮助我那个不成材的晚辈,难道还闲疯了?小子,你实在很不幸,什么地方不好闯,偏偏往死路上跑,现在,我们兄弟来了,你临死还有什么话说,快交待几句吧,待会儿,我兄弟只要一出手,你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屑的一笑,燕云飞道:“前辈,狂也要狂有个分寸,你俩固然在道上可以以老卖老,但要分出个是是非非,白天雄,欺师灭祖,连前任宫主都杀了,这种人,你们值的为他出头么?” 缺角龙眉头一皱,道:“说的好,小子,在道上,敢用这种口吻跟我们说话的人不多,而你,拿了酒缸做胆子,在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小兄弟,坏就坏在你有眼无球,惹错人了。” 燕云飞格格两声道:“缺角龙,你糊涂的令人可笑,不义之徒人人可诛,像姓白那种人,只要稍有正义感的人,都会出手宰他,现在,我已出了头,二位要怎么办,随你们便……”缺角龙哼地一声道:“你敢狂,一定自恃有不得了的武功,看你年纪不大,倒有张伶牙利嘴,那好,天雄,你先上……”白天雄一呆,道:“我…”白天雄没有料到缺角龙会让他上阵,他哪知缺角龙是个滑头的老狐狸,他暗中佩服燕云飞的气魄,更惊赞这年轻人的胆气,要白天雄出手,是要探探燕云飞的路数。 缺角龙怒道:“怎么,你怕了?” 白天雄还真怕了,他早已领教过燕云飞的道行,所以才飞鸽传书请师叔过来,哪知……白天雄眼珠子一转,道:“三绝,现在看你们兄弟了。” 三绝和尚犹在犹疑间,盖晃已晃身扑了出来,道:“我们会会他……”呛的一声,一道剑影已自他手上闪了出来。 司马敦和三绝和尚立刻配合的扑了过来,风大娘却歪在地上连动也不动,四大天王有三个出手,寒玉却不愿意燕云飞这个时候露了相,一摆剑刃,道:“我来。” 哪知燕云飞一扯寒玉,道:“不急。” 寒玉一怔,道:“兄弟,这是场硬拼,单单那两个老东西已够让人头痛了,再加上这些王八蛋,兄弟,咱们除了硬拼还有选择么?”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兄弟,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只有一举毁掉他们,寒玉,眼前这三个人都不好惹,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握,在三招之内毁了他们……”三招,这似乎是种神话。 寒玉一呆,道:“没有。” 燕云飞长笑道:“那还是让我来吧,你会看见有人在三招之内要这三块料躺下,否则,那两个老狐狸不会死心。” 盖晃斜驭长剑,道:“妈的,你们说完了没有,谁要送死谁就先上来。” 三绝和尚凝重的道:“注意了,姓燕的剑是有名的……”三个人呈三角形,踏了三个方位,三绝和尚依然是双掌,盖晃和司马敦都是用剑的,厉掌配合冷剑,这阵势够坚强了,燕云飞傲然的向前踏去,他仿佛没来一样——司马敦在燕云飞一移动的时候,吼道:“杀”两缕剑光随着这声大吼而飘起,三绝和尚阴沉的问声不吭,两只大掌已挥起一道劲荡的掌劲压了下去。 酷厉的剑已斜洒而落——挥劈的掌劲摧枯拉朽般的汹涌而来——空际——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震得屋瓦簌簌而响,燕云飞那飘晃的身子似飘浮在空中的幽灵,虚幻的在空际问晃,而那柄射日剑已发出了快利的三招。 第34章 仅仅是三招。 但,这三招居然没有人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可是司马敦胸膛却穿了个血洞,盖晃的脖子上裂开一道血口,鲜血像水样的洒着,地上殷红一片——最幸运的要算三绝和尚了,他的肩胛骨上被剑划了一下,一条右臂是废了再也不能用掌了,在惨叫和惊诧声中,一切都静止的那么快速——盖晃虽没有立刻断气,那种流血的情形也不会让他拖多久,司马敦却早断了气,两眼翻白的瞪着空中,他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对手的剑是个永难捉摸的凶手,连来自何方都摸不清楚——三绝和尚垂下了手,呆呆的如个白痴,四大天王中,要以风大娘最幸运了,她始终没有出手,没有出手而让她保住了命,但她却在惊诧中,有如尚在梦魔里,那种幻而不可及的剑法令她寒惊了,她这才晓得天外之大,远超过她的想像,世上毕竟有一种剑法是她所无法抗拒的,那就是燕云飞的射日剑法。 寒玉大叫道:“三招,三招,兄弟,果然是三招!” 白天雄面若死灰的道:“师叔——” 独角兽几乎是先叫了起来,道:“射日剑,射日剑…”是的,是那柄射日剑,那柄令他们永生难忘的射日剑,缺角龙的神情全变了,他似乎心有余悸的颤抖了,两只眼睛睁的圆球似的,肯定而凝神的道:“它是哪里来的?” 燕云飞冷笑道:“二位,连我的家当也要查问清楚么,嗯?” 缺角龙凝重的道:“这柄剑对我们兄弟太重要了,我们必须要问个清楚,如果你不说,嘿嘿,那要发生很大的误会……”白天雄在旁边不解的道:“师叔——”缺角龙怒叱道:“住嘴,现在你不要说话。” 白天雄对这两个师叔还真怕到了家,缺角龙那一吼,他居然颤抖了一下,吓得再也不敢吭声。 燕云飞冷冷地道:“二位对我的剑这么有兴趣,那就恁本事来拿吧,它的来历我不想说,也不愿意说,怎么样,二位,这答复满意了吧?” 独角兽双目忽然红了起来,道:“大哥,看样子咱们不动手不行了,这龟儿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实话的,他以为有了射日剑就能制服我兄弟了,呸,我还要问问当年……”缺角龙厉笑道:“别提当年那桩事,想起来就令人呕心……”的确是件令人呕心的事情,恁着他兄弟俩居然栽在一个无名客的手里,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摸到就糊里糊涂的败的鼻青脸肿,临分手,只知道对方那柄剑是叫射日剑,多年来,他们恁着仅有的一点记忆追寻这个神秘客,有如石沉大海,今天,无意中却现了一点倪端……独角兽嗬地一声道:“那还等什么?干了他,劈了他,那个老王八蛋自然会出来,大哥,上呀。” 他的功夫比起四大天王又高上一层楼了,那凶烈的手法一朝面就是个令人畏寒的攻势,寒玉首当其冲的挥剑劈向独角兽,他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出手——独角兽可不是普通之辈,他见寒玉不知死活的硬要拦在燕云飞身前,心里恼火顿起,一见寒玉挥剑而来,大袖一拂,寒玉的剑立刻失了准头,身子方要撤回,陡觉胸前大力翻涌,哇地一声,人已给击飞了出去。 张起大口,一蓬血雨洒下,恁寒玉那高绝的武功,仅仅是一个朝面,就伤在独角兽手里,独角兽功力之高,已可看出端倪。 燕云飞一震,扑出去,道:“寒玉——寒玉苦笑道:“兄弟,别管我了,这两个杂碎可不是普通的杂碎,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兄弟,不拼不行了,你杀吧……“燕云飞两眼如冬日里的寒流,冷的让人觉得寒噤,他杀气盈眉的瞪着独角兽,他知道眼下已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了,敌人真是一个狠厉绝毒的猛兽,已不给我有活下去的机会了,他斜驭长剑,道:“你需付出代价。” 独角兽嘿嘿地道:“不,是你。” 缺角龙尚因武林中遥遥的地位,犹不好意思再加入其中,但白天雄可知道燕云飞的厉害,他低声道:“师叔,你不上么?” 铁角龙嘿嘿地道:“你二师叔已经足够了,如果我也参与一份,传出江湖,我们这两块牌子就要全砸了,对付一个后辈,嘿嘿你二叔足够让他凉快了……”摇摇头,白天雄大声道:“师叔,你小看他了,我怕二师叔不顶用……”缺角龙厉道:“呸,你上好了。” 白天雄早就奈不住了,他哪肯放过这唯一的机会,有二个师叔撑腰,他相信自己决不会有所损伤,缺角龙撂下了话,他正是求之不得,拔出长剑,叫道:“好,师叔,我上……”他看准了这一刻是最好的下手机会,燕云飞和独角兽已对上了,双方全神都贯注在对方身上,白天雄悄然的挥剑而l,一剑切向燕云飞的腰后——冷厉的剑光飘然而至,快的令人目眩。 燕云飞的身子未动,恍如不知道身后有人偷袭,寒玉脸色苍白的叫道:“兄弟,小心——”字语也不过是刚刚在舌尖上溜了一转,白天雄的剑已触进对方的身躯,而仅这刹那间,燕云飞的肌肉忽然一缩,手中之剑自下而上,突然回手一挑了上去,仅是那么一招,剑刀已从白天雄的小腹上挑起——白天雄惨叫道:“师叔——”太晚了,燕云飞的剑如虚幻的影子,随着他移动的手势,白天雄的肚子已被挑开了,白乎乎血融融的肠肚全冲了出来,他在翻滚中惨叫不已,双手紧紧的抱住肚子,死神已向他遥遥招手,他知道劫难逃不了了……这一着太出乎缺角龙的意外了,他怎么样的也想不到燕云飞的剑已超乎意料了,杀了白天雄,燕云飞的式子不变,依旧平稳的面对着独角兽,剑刃持平,保持原状,身后的事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那泰势使独角兽震慑住了。 独角兽做梦也没有想到燕云飞仅在晃动间就杀了白天雄,而他出手的刹那,自己竟然找不出点滴空隙能予有机可乘,他震颤的道:“好手法!” 他毕竟是个绝顶高手,处于这种情况下,独角兽确实是表现了他那不凡的功夫,双掌交错,在空中划过了七道掌影,层层叠叠的涌出股股劲浪。 强悍的掌力居然将燕云飞逼退了数尺,使那快利的寒剑递不出去,这倒出乎燕云飞的意料之外。 苍鹰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两个人身形在空际疾速的转换着,以剑对掌,双方居然不能立刻分出高下,燕云飞额际上已渗出了汗珠,他出道以来,这是最艰辛的一次搏斗,敌人并不如他想像中那么容易对付,浑厚的掌力逼得他无法接近对方,而独角兽愈战愈寒心,他那擅长的掌刃居然发挥不出力量。 缺角龙仰天一声厉笑道:“真想不到呀,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的熊人物,兄弟,天雄已死,咱们二个老不死的居然眼睁睁看他被人家杀了,这可是天大的丢人之事,传出江湖,道上朋友不笑掉大牙才怪……”独角兽大声道:“那就快动手,把这里的人全杀光了,就没有人知道咱们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了……”风大娘惊叫起来,道:“你们要灭口……”要知这两个绝世魔头向来自视甚高,自视身份特殊,为黑道中的翅楚,他们可不愿意让江湖上知道他们的师侄当着他们的面被人活活杀死,为了保有那个秘密,唯有将这里的人全都杀了,日后就无法传出去了。 缺角龙阴冷的道:“怎么,你还想老夫手下留情……”风大娘自从发现白天雄用卑鄙手段夺了铁扇夫人宫主之位后,心里对白天雄的为人就有着一份不屑,白天雄死在燕云飞手里,她反而觉得死的并不可惜,但,风大娘已中了白天雄的蜂尾毒针,全身呈现紫黑之色,她知道自己离死不远,此刻纵然有解药,也无法挽回她的生命,风大娘也是个厉害角色,在这种离死不远的情况下,突然有股莫名的勇气和力量,吼道:“这两个老东西好毒,想活命的就动手呀……”此刻,那满身的蜂尾针毒已使这个女人头脸黑肿起来,虽然她那口气尚未咽下,但离死却也不远,风大娘就是风大娘,她不知来自何处的一股子勇气,居然垂死情形下犹能站立起来,向这两个绝世高手扑去。 她的手几乎已能够及缺角龙的肩头,缺角龙一个大旋身,衣袂飘飞中,一只手已拍在风大娘的顶门上,只听啪地一声响,她那颗不算难看的一张脸已扭曲在一块,脑汁和鲜血如滚开的豆汁般喷洒着——缺角龙一掌将这个女人击毙了。 风大娘如一块风干了的肉干般往外摔了出去。 寒玉怒吼道:“好毒——” 缺角龙拍碎了风大娘的天灵盖,身形一丝也没有停歇,双手如盘旋在空际的兀鹰锐爪,快速的向燕云飞的背后抓去,真是快的令人不及目视——但,寒玉的身子已迅快的运动扑来,他是个知道厉害的人,明知道自己伤势不轻,在这种情形下,若不及时出手,燕云飞遭遇的压力将会更大,如果连燕云飞也遭了毒手,今天真会如独角兽所说,全部的人都要死在此处。 寒玉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多大的忙,可是他必须尽力,唯有拼命才能挽回目前的颓势——在满场翻飞的掌影中,燕云飞猛地一声大吼,道:“寒玉,退……”只见这个勇猛沉着的年轻高手,这一刹那,已将那柄名垂江湖的射日剑笔直的运了起来,随着那声大吼,全身衣袍仿佛被气吹起来一样,隆隆鼓起,他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寒惧的杀气,即使站在远处都能感觉出来……射日剑的刃光更冷更寒……一连颤跳了七八次,刃沿间散发着一缕嗡鸣,缺角龙毕竟是个识货的人,他神情略变,吼道:“兄弟,快闪……”燕云飞哪能让他有闪移的机会,那缕缕剑芒已如空中闪颤的疾电似的,在独角兽的身上划过三次,真不可思议,独角兽已如着了道般的吼着……“妈呀,这是剑罡……”他如亡魂附体般,疾速的退着,可是身上却在溅洒着血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流血,当他人已退了丈外之时,他这才感觉一股剧痛传来,胸口大开,三条血槽都在淌着血水,只因对方的剑太快太利了,中剑当时尚无感觉,退出场外,剧痛已阵阵传来……缺角龙惨白的叫道:“兄弟,你挨剑了……”独角兽经不起这个事实的打击,人已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朝胸前低头,一看,嘿,肋骨已断了四根,血肉已交织成一片殷红——独角兽大叫道:“哇,我死定了……”任谁挨了五剑也死定了,缺角龙立刻知道事情的严重了,他扔了一瓶外伤的药给独角兽,道:“快止住血……”然后,他凝重的盯住了燕云飞,凝重的道:“小子,那个人在哪里……”喘了口气,燕云飞冷笑道:“你指谁?” 第35章 缺角龙恨声道:“那个传你剑法的人……”燕云飞喘声道:“你不配……”缺角龙嘿嘿地道:“姓燕的,聪明点,老夫也是个玩剑的,剑罡固然是天底下最霸道的剑法,它也有它的缺点,此种剑技只适合短时间的搏杀,要一招宰了对方,否则,剑罡就要发挥不出来……燕云飞面上露出一股冷笑,道:“你很了解它……”缺角龙面上起了一阵抽搐,嘿嘿地道:“我何止了解,我还知道你已没有余力再第二次使出剑罡了,这玩意最耗真力,此刻只要是个玩剑的人,都能杀了你,因为你必须要先经过调息才有余力再斗……”燕云飞闻言神情一变,这老家伙对剑道的了解太深了,他不但认识剑,更了解各种剑技的神髓,仅这份见解已够人震惊,何况他还是个剑道高手。 他眉头一皱,道:“你不会乘人之危吧?” 哪知缺角龙仰天大笑道:“那要看我的对手如何了,如果我的对手是个武功很高强的高手,不是我能应付的了的人,对不起,我会毫不客气的要毁了他,因为我不能留一个武功高过我太多的人在世上,如你就是一个例子……”他瞄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独角兽一眼,面上顿时涌起一股恨意瞪了燕云飞一眼,又道:“何况你又杀我兄弟……”燕云飞不屑的道:“你真无耻,堂堂成名道上数十年的人也干这种斩尽杀绝的事,如果道上全是你这种末流角色,江湖——”缺角龙嘿嘿地道:“别他妈的唱高调,强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我只要一根指头都能捏死你,如果我是你,乖乖的在那里闭嘴,否则你会死的更快……”燕云飞的剑朝上一抖,吼道:“来吧,试试看我有没有能力再斗……”但他心里可明白的很,剑罡不发则已,发时必会耗掉全身真力,他的剑虽然犹能举在空中,真要动起来,燕云飞知道自己准会遭缺角龙的毒手。 缺角龙大声道:“唬人呀,小兄弟,你也太小看我了。” 燕云飞忽然一叹,道:“动手吧,我不会在乎你……”缺角龙的右掌一扬,道:“杀你太简单了,我的手掌一抬,你准没命。” 燕云飞哼地一声道:“我不会平白受死,你也讨不了好去……”缺角龙呸地一声道:“鸭子嘴,我倒要看了你的嘴能硬到什么时候……”庞大的手掌倏地斜斜拍去,一蓬巨力如山撞去。 燕云飞的剑也递出去了,式子却大缓了……蓦地里——一道人影扑向缺角龙的掌影处——砰然声中——寒玉的身子已连着滚出七八尺,他已硬挨了缺角龙那凶烈的一掌,哇地一声,血水已自这个铁钱挣的汉子嘴里喷了出来——缺角龙一呆,怒道:“你难道不怕死……”哪知寒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嘴里犹在淌血,道:“为我燕兄弟死是我的光荣……”这个血性汉子的话,仿佛给了缺角龙很大的震憾,他似乎没有想到世上真有这种不顾生死,愿为朋友卖命的人,寒玉的行径令缺角龙激荡不已,他大怒道:“好,我先成全你。” 他有点不相信寒玉真是个悍不畏死的汉子,移身扑向寒玉身边,一脚踏在寒玉的身上,嘿嘿地又道:“我脚只要一踏下去,你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寒王双目一垂,道:“踏吧,寒玉不会皱个眉头……”缺角龙嘿嘿地道:“硬充汉子,呸……”他还要说什么,眼梢子已瞄见燕云飞扑了过来,只见燕云飞双手抱住剑柄,剑尖已指着他的背后,燕云飞冷冷地道:“离开他,不然咱们大伙一块死……”缺角龙不屑的道:“出手呀,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运剑……”突然燕云飞长长吸口气,道:“你会后悔的……”摇摇头,缺角龙冷冷地道:“我不会后悔,在一个时辰内你决不敢运剑,否则你会精力溃败而死,现在的你还不如一个孩童。” 燕云飞仰天笑道:“剑道上,你是了解很多,不过你不了解射日剑法,它有一招你永远都不会想到,那……”缺角龙不屑的道:“哪一招,没有内力的剑再厉害……”此人是个盖世狂人,他已了解燕云飞此刻连举剑之力都没有,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说这话时眼梢子狂妄的望着屋顶,那神情令人愤愤——燕云飞淡淡地道:“这一招……”话声甫落,手里的射日剑如穿云怒穹射出的疾箭般射了出去,这一着大出缺角龙的意料,做梦也没有想到燕云飞的射日剑会那么快的扔了过来。 缺角龙吓的疾忙飘身移退,但,他只顾问避那柄射日剑,却忘了脚底下的寒玉,寒玉虽然连番受伤,功力犹存,缺角龙的身势甫起,他已一拳捣在缺角龙的丹田上,拳头不但快,更重的如一块巨石——惨然声中——缺角龙已栽倒在地上,那是他生命里最脆弱的一部份,他痛的哇地一声,人已缩在地上——寒玉大叫道:“打中他了……”的确是打中他了,这一拳还真行,堂堂的缺角龙就在这大意的情形下栽在寒玉手里,他的气血一散,人已苍白的像个即将死去的病夫……颤了一颤,缺角龙道:“你…”寒玉似乎早已忘了自己严重的内伤,居然自地上一跃而起,指着缺角龙的鼻子,不屑的道:“怎么样?你还有能力再打么?” 狂笑一声,缺角龙道:“我兄弟栽了,栽的可笑极了,寒玉,你这一着偷袭的真好,居然把我的气打散了……”气散了,功毁了,他再也不能做个玩家了。 丹田是力的源头,源头毁了,这个人便整个毁了,缺角龙做梦也没想到会败的这么意外,眼看自己已稳占上风的情形下,却让寒玉给破坏了,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而独角兽身上之剑,剑剑见骨,血流未止,显然兄弟俩这半生江湖都寸诸东流,浩浩江湖,荡荡武林,已没有他们再混下去的余地了。 燕云飞冷冷地道:“朋友,你输的不服气……”缺角龙恨声道:“我会服么,寒玉那小子是偷袭老夫……”燕云飞哼地一声道:“你若不受伤,自认一定能取得胜利了?” 点点头,缺角龙嘿嘿地道:“不错。” 燕云飞大笑道:“看看吧,你会死心的……”随着他的话声,燕云飞的人突然射向半空,一蓬剑光在大厅里如穿梭的银光,蓬蓬剑雨有若银丝样的射向各处,那正是剑道中最难的剑罡。 剑影一落,燕云飞已稳稳的仁立在原处。 一震,缺角龙颤声道:“剑罡——” 点点头,燕云飞笑道:“不错,你能应付么?” 缺角龙颤抖了一下,道:“这怎么可能?你功力不会恢复的那么快,剑罡发时威力强大,但耗损真力无限,我不相信你……”不屑的一笑,燕云飞冷冷地道:“这就是射日剑法与众不同的地方,它能运转不息,周而复始,刚才如果你贸然动手,你只怕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了……”面若死灰般的一阵扭曲,缺角龙苦笑道:“我还是幸运……”嗯,燕云飞冷冷地道:“你是太幸运了……”他再也不看这个老江湖一眼,以剑拄地,向寒玉行去,两个人俱表现着一股凌然而不可侵犯的倔傲,他扶着寒玉,两个人缓缓行去,任耳边风声啸起,头都不回一下。 突然,缺角龙叫道:“姓燕的……” 燕云飞头都不回一下,冷冷地道:“还有事么?” 缺角龙厉声道:“今日所赐,当会加倍回报……”淡淡一笑,燕云飞冷冷地道:“恁你们兄弟只怕没有这个力量了,奉劝一句,白天雄已死,铁扇宫瓦解,你们乖乖度个残年吧……”字字如浪,句句如锤般的敲进缺角龙的心坎里,他浩然的一声长叹,满目苍凉的望着血迹斑斑的厅间,具具尸体都代表着那股子仇恨,当他再抬头时,燕云飞和寒玉的身形早已消失在苍茫之中,天太晚了……》》》》》》》》》》》》》》》》》》》》》》》云天黑地,一片黝黑,半空里划过的疾电流闪,豆大的雨点敲击在地面上,劈哩啪啦的直响,这场无名的大雨,仿佛如夜里的厉鬼般,那么狰狞恐怖,而雨势急骤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密雨,疾电,狂骑——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三道快骑在雨中顶着厉电狂雨向三家村疾奔,他们似乎没想到半途会遇上这阵黑天糊地的大雨,虽然都披着笠衣,那水柱依然如水银泻地般的渗进他们的身上,他们已成了道地的落汤鸡……风在啸,雨在吼,再加上惊掣的电光,一路上,这三个骑士似乎已没有多余的时间讲话,俱低着头匆匆而奔,快速的蹄声令人有种凄怆的感觉……半晌,项七抹了脸上的水渍,骂道:“真他妈的鬼天气,好不容易要请当家的到我家坐坐,谁会想到会碰上这种鬼天气,燕云飞,我抱歉……”燕云飞迎着扑面的疾雨,豪情的笑道:“老项,那不是太见外了,这点雨又算得了什么?你已多年没回家了,咱们既然是路过府上,理应去拜访老太太一番,否则,项老夫人会笑我姓燕的太不懂事了……”项七听见燕云飞谈起自己的亲娘,心里顿时热血沸腾,一副福泰慈祥的脸靥立刻间进脑海里,他想到亲娘的慈爱,那密骤的雨势更是挡不住他的归心,他大笑道:“我娘真好。她最疼我……”老沙长叹道:“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如根草,项七,这一刻连我都感觉出母亲的伟大了,假如我的娘还在,假如我娘不死,此刻,我……”他忽有所感的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一股酸楚袭上心坎,眼角里犹渗出了泪水,随着雨水流失了……项七大笑道:“老沙,别难过呀,待会儿我热壶好酒,叫我娘烧两道拿手菜给你解解闷,我知道老哥也够苦了……”三家村在黑蒙蒙中露出了阴影,一大片屋舍透出了影象,那形象太明显了,项七心情激动,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那弯弯的小河,顺畅的流水,还有清新脱耳的蛙鸣,在在使他勾起童年的回忆,心里如团火样,巴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快快进入家门,看看他那久别的老娘……眼前一条小河,湍湍流水已有点浑浊,村子里死寂的像座空城,连一点灯火都没有,更令人惧然的是村里的那些大黄狗,此刻仿佛变成哑子一样,连声吠叫也没有——也许大兴奋了,项七全然没有留意这些迹象,燕云飞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双目有如朗星似的在雨丝中搜寻全村,讶异的道:“项七,现在是什么时分了?” 第36章 项七还没开口,老沙道:“晚饭的时候了,当家的,你饿了吧。” 项七格格两声道:“别急,别急,回到家就有饭吃了…”燕云飞摇摇头道:“项七,别兴奋的太早,你有没有感觉出这村子一片死气,全村也有三十来户人家,怎么连一盏灯都没有……”项七一呆,道:“对呀,不……我们这里都有早睡的习惯,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乡下人嘛,早点睡了……”可是,嘴里虽然说的轻松,心里也怪毛的,是呀,要睡也太早了,若真是睡了,也不会家家户户都睡呀,这种反常的现象,连项七都有点寒惧了。 村头近了,拦在村头的老榕树依旧,枝桠茂盛,摇曳着层叠的叶子在雨中抖颤簌簌的响声,飘散在大雨中,项七已加快了速度,扬声大叫道:“娘,我回来了。” 朗朗的话声直传进村子里每个角落,虽然豪雨不歇,雷声不减,话声还是清楚的飘出去,蹄声笃笃响个不绝,项七已看见家门口的竹篱巴了,那黄澄澄的竹篱,黑乌乌的两扇门,已清楚的展现在眼前,他人已从马上跃起,急促的射向门口——双门依旧封闭,里面并没有如想像中的亲切呼唤声,项七闯进园子,伸手敲起门来……咚咚咚——拍门声似要压过了风雷声,但,依然是双门紧闭——项七一呆道:“娘”耳边已传来燕云飞的话声道:“血……”不错,若不是殷红的鲜血尚有余痕的洒在门边上,在这样的风雨里决不会发现,路上,黄泥泞路面上已被雨水冲刷干净,项七惊呼一声,目梢子已瞥在墙边的角落里斜躺一个蓝布衫的老汉——他惨声道:“福伯——”那是项家的老家丁,追随项家一辈子的阿福伯,七十几岁的老人家居然挨了致命的一刀,水已将他脖子上的刀疤冲刷干净了,血只是残余的在流着,谁会想到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家丁,犹逃不过惨死的厄运——项七扑过去,看了一眼,猛然间想起了他的娘,福伯死了,他娘呢?如果娘能侥幸的幸存着,那是老天爷保佑,项家祖上有余荫,是祖宗保佑……他那颗心已吊在口腔间,嘻地一个箭步,抢进门首,咚地踢开了那两扇门,乌黑黑的屋子仅有一丝灯光,黑的好恐怖,项七看不见里面情形如何,毛骨顿时悚然起来,喘着气叫道:“娘——”蓦地里——屋子里有人说道:“你回来了。” 这话声好冷好酷,冷的令人能泛起抖颤,项七的手已冰冷,他僵立在qi書網-奇书门口,任水雨拂在脸上,问道:“谁?” 屋子里一片死寂,仿佛没有一个活人一样。 燕云飞冷笑道:“朋友,别装完吓人,兄弟可不玩这一套…”手里的火折子登时点亮了,有一道亮光划过屋子里,屋子里的景象就明朗多了,桌椅全倒在一边,地上有五六具尸体推在那里,项七的眼泪泊泪地如泉水般涌了出来,他已看见那个小妹头朝下,身朝上,背上插着一柄匕首,斜斜的卧在地上,鲜血已快凝固了,他的两个长兄全被人用剑穿死,钉在木壁间,来人连剑都不及拔出,便匆匆而走,这可以从对方留剑的情景上细细推敲……还有他娘,头歪在一边,六十多岁年纪的人,就那么撑开着破裂的肚子,瞪着一双尚不瞑目的眼睛,望着院外,恍若看见了世上最厉怖的事情,张惶的连眼睛都不及眨上项七吼道:“娘……”他扑过去了,燕云飞和老沙双双跟进来了,虽然这副情景在在说明此地已没有活人的可能,可是刚才,耳边明明听见有个话声,使人不能不担心,这里也许尚藏着令人防不胜防的绝顶高手。 燕云飞的目光如冷夜里的寒星似的,在屋子里仅仅一瞄,他已发现屋梁间有个人影,立刻喝道:“谁?” 项七暴吼道:“龟儿子,我宰了你。” 他身子弓射出去,手里的剑也已出鞘,带着一道寒光,霸烈的朝空中晃荡的人影射去——“七哥,是我,顺子……”项七虽在愤怒的情景下急切间出手,但,他毕竟是位不同凡响的绝顶高手,出手间,已刻划出他功力的浑厚,身子急坠,硬将那挥出的剑撤了回来。 顺子,隔壁王大娘的宝贝儿子——王顺子,他怎么会被人活活的吊在自家屋子里,王顺子一眼惊怖的样子,半吊在空中,晃呀晃的……项七沉声道:“顺子,这是怎么回事?” 顺子大叫道:“我的七哥,我也不知道呀,哎呀,老哥,你先放我下来呀,我的手脚全麻了,不是你回来,我不给人一剑劈死,也会活活吊死……”剑光在空中一划,顺子身子疾切的下坠,项七已一把拖住了他,王顺子果然被吊了半天,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项七含着泪,道:“顺子,快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摇摇头,顺子惊惶的道:“七哥,我也不认识呀,他们有七八人之多,说是冲着你来的,一进村子就放出风声,要全村的人全睡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通通不准出来,否则,一律格杀,七哥,你想想,咱们村子里都是老实人,谁见过这种阵仗,哪个不乖乖的熄了灯,睡不着也被吓的睡着了……”项七恨的跺脚,道:“我问的是谁出的手……”顺子哎呀大叫道:“我哪认识嘛,认识不早说了。” 他那一副老实像还真不像在说假话,但,燕云飞和老沙却觉得这里问题真多,王顺子又不是个孩子,他在这种情况下怎会跑来项家,来人为何不杀他,而将他吊在项家,依常理推断,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除非……老沙冷冷地道:“顺子,你怎么会在项家——”王顺子仿佛一震,道:“我的爷,瞧瞧那边,隔壁就是俺家,王顶两家早就不分里外了,项大妈常往我们家跑,我娘也常来项家,两家人好像一家人……”老沙眉头一皱,道:“我是问你……”顺子连忙道:“我说,我说,这位大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是大雨天,天也黑的早,在急雨狂风中,有人闯进咱们村子了,撂下话后,这些人就往项七哥家里跑,我——顺子年轻轻,又好动,我娘虽然拉着我不准出去,我还是溜来项家,这一来不打紧,只见这些人逢人就杀,连福怕那个老头都不放过,当时我真吓呆了,一双腿就是不听使唤,躲在竹篱外直发抖……”他仿佛在回想刚才那一幕般,脸上还有着徐悸,咽了一口气,才神色较定的又道:“谁知道我虽然躲的很好,还是让人瞧见了,一个大汉子飞过来把我给提溜过去,进屋后,大娘已死在那里,那大汉本来也要给我一刀,不知怎的,他突然问起我叫什么,姓什么,我就告诉他,我叫顺子,姓王,那汉子嘿嘿一笑告诉我,说不姓项的人都不杀,不过,我撞见了他们的好事,必须把我留在这里,让我转告一句话给七哥——”抹抹眼里的泪水,项七道:“什么话?” 顺子苦笑道:“他说七哥只要敢去老营盘,就会知道他们是谁了?” 项七瞪着一双眼,吼道:“杜八——” 浓眉倏地一扬,燕云飞那紧抿的嘴绽开了,道:“老营盘杜老八,的确是个硬把子,不过,他不该冲着项七来,他的目标该是咱们,咱们三年前在汉阳道上管的那档子事,他还没有忘记……”项七厉声道:“操他个舅子的,我要剥了他……”老沙恨声道:“别急呀兄弟,咱们也不是面儿捏的,豆腐拌的,瞧着吧,项家的七八条人命可全要讨回来,不管咱们将要付出何种代价,那一嘟噜,那一箩筐的新仇旧恨,总要一点一滴的利上加利,如数的挖回来……”沉思片刻,燕云飞道:“由种种迹象看来,咱们才出小磨岭就让人给盯上了,杜八一定看准咱们会上这条路,故意在咱们之前先屠了项兄弟的家,那样子好让咱们先乱了阵脚……”老沙呸地一声道:“他美的冒泡,妈的,咱们现在就去踩他的窑口……”项七位道:“好呀,兄弟,我们杀上老营盘,撕了那婊子养的……”他真伤心透顶了,眼泪鼻涕一把把的甩下来,一头栽在他老娘身上,呜呜地痛哭起来,王顺子似乎被吓呆了,坐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道:“七哥,我回去了,娘以为我也死了呢……”挥挥手,老沙道:“去吧,别再来了。” 顺子仿佛逢了大赦一样,拔起腿来往外跑去,老沙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冷笑,望着王顺子的背影,道:“当家的,顺子可疑……”燕云飞淡淡地道:“嗯,我明白,他不安的很……”项七忽然泣道:“别动他,顺子,不过是个孩子……”老沙嘿嘿地道:“孩子,愈是孩子愈可怕,我不信社老八会有那份慈悲心肠,留着他当活口,如果我料的不错,他恐怕还是他们的同伙……,摇摇头,项七抹着眼泪,道:“老沙,别瞎疑心了,顺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是有点调皮,决不是个坏人,何况他娘和我娘……“老沙苦笑道:“兄弟,别管这些了,先把老太太葬了,咱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办呢,兄弟,咱们可不愿意他们在那里吃香喝辣的,嘲笑着咱们几个在这里呼天抢地呢……”项七一抹眼泪,道:“当家的,咱们上路——”燕云飞一呆,道:“老太太尚未下葬,等丧事办完了。” 摇摇头,项七道:“用不着了,我一把火烧个干净,人死如弃泥,早晚要归土,不如烧了,也算洁净…”这条血性汉子倒也洒脱,看的也开,说完话,真的动起手来,满屋子浇了油,一把火真个烧的满天通红,雨势虽大,风也狂热,火加油,那还真烧的快,股股尸臭随风而逸,项七就这样一把火烧了他的家,烧了他的老娘和兄妹……跪在火光下已半天了,项七擦干了眼泪,仇恨已让这个汉子不知道哭是什么,他只知道腰里那柄剑,是他唯一能发泄的东西,一手扯出了剑——挥舞在火光烈影下,他凄凉的吼道:“上苍,我发誓,我要用这柄剑洗刷掉老母、兄妹的血恨,我要斩了杜八的脑袋当球踢,一直踢到我娘的葬身之处……”铿锵的话声如碎石裂帛全那样坚定,他瞪着那双通红的目刃,瞪着茫茫灰灰的寒夜,迎着洒落的雨滴,拉开步子向雨里行去。 第37章 老沙叫道:“兄弟,去哪里?” 项七冷冷地道:“还用问,老营盘,杜八的窑口……”老沙摇头道:“咱们总不能走路去,那要多久——”项七恨声道:“我是昏头了,连咱们的马儿都忘了。” 拉马过来,一跃而上,双腿一夹,健马长鸣一声,已射向空中,燕云飞叹道:“项七,老营盘离这里少说也有百来里路,你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何不先找个地方歇歇……”项七瞪了一眼,大声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任性的汉子,果然纵马向前驰去。 老沙追上前去,叫道:“项七,你他妈的别那么犯了牛性子好不好,老夫人死了,咱们兄弟谁也不会好受,瞧瞧咱们当家的,更是绝口不谈这件事,你以为他好受,他比谁都难过,如果不是为了他,老夫人也许不会死……”项七头一甩,吼道:“这不怪当家的……”长叹了口气,燕云飞苦涩的道:“项七,我明白你心里苦,我也苦,这是没办法的,人在江湖,这种事难免会遇上,你先沉住气,我保证,这笔血债偿还的时间不会太远……”项七心里一难过,江道:“当家的,我……”燕云飞黯然的道:“这里可有酒馆……”老沙一怔道:“当家的要喝酒……”燕云飞苦笑道:“你没听说一醉解千愁么?项七心里苦,我也闷的慌,咱们就去解解愁吧,也许雨会停……”嗯,雨是会停的,那要他们酒醉之后,项七是这里的老马,领着这两个生死兄弟向前头奔去……女儿红、瓦罐子、楼老头。 这是楼家酒铺子的三大招牌,百里之内,楼老头是个知名度很高的人物,这不是指他的武功高,胆气壮,而是指他酿酒的功夫好,他酿出的女儿红有闻香下马之名,进他这里喝酒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铺子里不供应酒杯或大碗,要喝女儿红就必须用楼老头自制的独特瓦罐子,那瓦罐子看起来粗糙斑驳,女儿红盛在罐子里,有一个小壶嘴,从壶嘴里吸入口中,别有一番风味,而楼老头也是这里一怪,看不顺眼的不卖,喝过酒的不卖,女人不卖,这三不卖反而使这铺子更加热闹,有人刻意的来看看楼老头,总想知道他独特的酿酒手法,到底隐含了何种秘密,为何只要喝过它后,就永生不忘的一直想喝……“酒”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能使人上瘾…杏黄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斜檐飞射,那一片红瓦将这里点缀的还真漂亮,的确有酒林香醇之美,景是美的,酒是香的,而人更是热络的,楼老头永远是坐在柜台后面,顶着那副老花眼镜,满楼的酒客尽收眼底,此刻,他目珠子突然掠向街头一角,暗中啊了一声,只见王顺子从街角上走了过来,这楼老头缓缓从柜台转出来,人已站在酒楼门口。 王顺子低着头往里面冲,堂官还没来得及招呼,楼老头的肚子已顶在顺子的面前,楼老头嗯了一声道:“顺子……”王顺子这才悚然一震的抬起头来,啊了一声道:“楼老爷子……”楼老爷子冷冷地道:“你干什么?” 顺子嘴唇一绽,又将话咽了回去,道:“喝酒”楼老头嘿嘿地道:“毛孩子喝什么酒,我这里不招呼你……”顺子向楼老头直眨眼睛,急道:“我……”楼老头双目突然厉光一闪,双手负在背后,道:“出去”顺子还想说什么,一看楼老头的双手合在背后直摇,他似乎已明白了什么,悄悄地往外一移,人已转进酒楼后面的巷子里。 一扇小门就在楼后面胡同里,顺子轻轻敲了下门,小门呀地开了,楼老头当门而立,一张脸刹那间沉了下来,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吩咐,不准来这里,咱们的爷可不愿意暴露了身份,你……”顺子苦笑道:“我缺银子、…”楼老头哼地一声道:“又输了,像你这种玩法,谁也供不起你,别认为干那件事,对老爷子有功就可索要无数,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你会连自己的命都输掉…”顺子顺手接过一绽银子,道:“是,是。” 有了银子,有了胆识,顺子又想起小桃花家里的场子了,吹着口哨,掂着那绽有五六两多的小元宝,哼哼哈哈的又踏上了小桃花的家门。 哟地一声,小桃花伸出头来,娇笑道:“顺子,又是你,有银子啦……”顺子扬了扬手里那绽银子,道:“我说过嘛,我有个干老子,伸伸手,要多少有多少,小桃花,晚上我包了,今晚你不准接客了……”小桃花嘿地一声道:“我是认银子不认人,只要有银子,老娘就上床,哪怕是八十岁老蛤仔,还是三岁的小娃仔……”顺子拧了小桃花的屁股一把,人已进了屋里,道:“视财如命,我顺子就爱你这调调——”一进门,屋里已坐满了人,吆喝声、骰子声交织在一起,顺子推推人的肩,道:“借光,借光,兄弟来加上一注……”立刻有人闪开了,顺子伸手向碗里的骰子一抓……顺子手里一捏住那几颗骰子,心里就会有种奇特而狂烈的喜悦,他仿佛握住了生命的音符,仿佛自己是个威武勇猛的大将军,正挥动着手里的令旗,指挥着千军万马扑向敌人的军阵子,那一挥动,腾腾的杀气,能令敌军俯伏,能令所有的敌人伏首,搓了一搓,他叫道:“下呀,下呀……”满满的一张圆桌子,已下了十几注,顺子眼睛亮了,闪烁着兴奋的彩艳,一张嘴咧开来了,倏地一声暴喝,手已扔向碗里,而嘴里尚大叫着:“四五六——”“一二三——”赌这玩意永远是对立的,下注的,看眼的,帮腔的,全会在这紧要关节眼上,吼出正反的数字,这种对立,这种气氛,使所有的人兴奋,欢呼,赢的趾高气昂,输的如缩头乌龟,除了那声叹息,人人都会再寄望于下一注。 顺子的手运真不好,骰子转了几转,居然是个一二三,他气的脸也红了脖子更粗了,愤愤地吼道:“妈的,真背——一”通赔,那一绽银子分了家,顺子的手又抓起来。这回他握着骰子紧紧的,吹口气,搓上十八搓,道:“下,下呀!”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赌你稳输——”真他妈的霉气,这简直是触顺子的霉头,他听的心里虽有点发毛,火气却更大,瞪眼一望,暗中一哆喀,他可认得说话的那个人,那是昨晚在项七家的那位老沙,顺子连忙格格地道:“是大哥,原来你也好此道……”老沙冷冷地道:“是赌还是不赌……”苍鹰第十六章第十六章顺子可灵光得很,来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是明明白白,人家只要一根指头也能把自己捏死,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他又不能缩了头装孬,干笑道:“大哥,随便玩玩……”哪知老沙嘿地一声道:“谁他妈的跟你随便玩玩,顺子,我老沙别的不会,最爱玩赌,赌的愈大愈有劲,来,咱们一把定输赢,你赢了,小桃花让你包一年,管吃管喝还管住,另外我再给你五千两银子玩别的,你看怎么样…”顺子苦笑道:“大哥,别闹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跟你玩……”老沙嘿嘿地道:“夺命赌呀……”“赌命——”顺子的舌头伸了伸,道:“不是开玩笑吧。” 老沙冷冷地道:“谁有闲情跟你开玩笑,赔不起,立刻滚……”泥都有三分性,何况是顺子呢,他在三家村也是个人物,当着乡中父老之面,老沙也太不给面子了,他嘿嘿地笑道:“大哥,留点余地好下台,这里是三家村,若不是看在项大哥份上,我顺子早就给你两巴掌——”话声甫落,老沙的手倏地伸了过来揪起顺子,人已射向外面,那扇门一踢而开,顺子被他揪在助下,大步向街角行去,其他的人全傻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吭声——顺子叫道:“放下我……”老沙道:“我要你再回酒楼一趟……”顺子神情惨变,颤声道:“爷,这是干什么?” 老沙嘿嘿地道:“怕了么?怕就别于伤天害理的事,项七家的一门血案,你是瞎子吃汤团,肚子里比谁都清楚……”顺子颤声道:“这不关我的事……”老沙不屑的道:“按老头会让你说实话,咱们去对质……”顺子手脚冰冷,抖颤的道:“是楼老头说的……”嗯,老沙根本不理会他,抓着顺子,如老鹰抓着小鸡一样,昂着头,阔着步,直往楼家酒馆行去,顺子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叫道:“老沙,我说,不过你要放下我来。” 老沙哼地一声道:“谅你也跑不了,你也不必说,自己去酒馆跟我们当家的去说……”顺子被扔了下来,顺子知道老沙的功夫有多深了,他可不敢做怪,乖乖的向楼家酒馆行去,楼老头在柜台后正播弄着算盘珠子,一眼看见顺子又出现在街角上,心里头不太乐了,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哼,人已站在门口,顺子也看见他了,楼老头本来以为自己这一站,顺子一定会吓的倒头就跑,哪想到顺子不但不避讳,还跑过来,道:“老头……”楼老头怒声道:“楼家的酒不卖给你,滚——”顺子叫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楼老头冷冷地道:“顺子,当心找死……”一眼看见老沙站在他面前,楼老头立刻拱手道:“欢迎,欢迎…”一瞪眼,老沙冷冷地道:“楼老头,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楼老头一震,道:“认识,认识,是王大娘的宝贝儿子……”老沙一推顺子,道:“顺子,自己说。” 顺子脸色苍白的道:“老爷子,事情发了……”楼老头咬咬嘴唇,道:“顺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老沙格格地道:“楼老头,你真他妈的会装呀,我问你,项家的几条人命是谁干的?嗯,杜八跟你什么关系……”按老头神色略变,道:“我的爷,别扯上我,我楼老头可是个正经的生意人,楼家酒馆在这里开了好几年,南来的客旅,北来的商贾,哪个不知道我们挨家的女儿红是顶叭叭的……”突然——从楼老头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有人道:“何止是女儿红,楼天标的杀人手法也是顶呱呱的,江湖上不识得楼家刀法,那才是有眼无珠呢,楼老头,我没说错吧?” 第38章 楼老头身上顿时出了冷汗,隐居这里有十年了,南来北往的有那么多江湖汉子,能一眼认出他的不多,几乎是没有,而现在这个直呼其名的人,却正站在他的身后,他悚然而惊,猛地一个回身,道:“尊驾是谁?” 那个说话的人正是燕云飞,不知何时他已站在楼老头的身后,楼老头暗暗震骇,这个年青人的精湛功夫,居然来到他的身后,他竟没能及时发现,心里一阵前咕,暗中已有了戒备。 燕云飞冷冷地道:“我姓燕,项七是我兄弟……”项七双目通红站在远处,顺子仿佛遇上厉鬼一样,全身起了哆嗦,也许是心里有鬼,他居然不敢面对这个老街坊,畏缩的躲在楼老头的身边。 楼老头呵呵地道:“项家是我们地方上的乡坤,这次发生了这种事,邻居街坊也很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灾人祸是无法预估的……”淡淡一笑,燕云飞道:“如果不是杜八,不是你楼老爷子,项家不会有这种惨案,老爷子,明人不做暗事,有能耐干这种事,就要有能耐担待——”楼老头哼地一声道:“杜八和项家的事尽可去问他……”燕云飞冷冷地道:“老爷子也有份……”按老头嘿嘿地道:“我楼天标并不是省油的灯,别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敢在这里摆场面,燕老弟,招子放亮点,楼家酒馆可不是你耍威风、显功夫的地头,识相点,立刻滚,否则,休怪老夫刀下不留人了。” 一回头,燕云飞叫道:“项七,烧了它……”烧了楼家酒馆,那是拔了楼老头的根,铲了他的老窝,楼老头的神情微变,长声大笑道:“我倒要看看谁烧得了楼家酒馆……”随着他的话声,楼家酒馆里突然拥出二十余条汉子,俱是清一色的黑衣黑衫,项七的眼睛亮了,他正愁找不着对方的堂口,想不到楼家酒馆果然是杜八的分支,长剑蓦然间撒了出去,道:“兄弟,看我的……”眼前仿佛又看见老娘横死在竹篱旁的惨然情景,斑斑血渍,撕裂的刀痕,种种惨情有如历历在目,项七心里翻涌着股股浓烈的恨意,一肚子的杀气全都暴发出来,哎地一声大叫,手里的剑已迅快的划了出去。 杜八手下这些人并不是普通之辈,他们窝在楼老头这里,暗中进行各种买卖,如今有人敢在他们窑口动手脚,他们只有一个字可形容,那就是“杀”字,项七守在酒馆大门口,势必要和这些冲出来的人朝面,双方在吆喝中,刀剑俱挥的交上手了。 项七是红了眼,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受伤,根本不闪避这些人的刃刀,吼过之后,手里的剑已连着划出七式,顿时有两个汉子迎头被毁在剑下。 楼老头手下虽有十几二十个,遇上项七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他们有种反而施展不开的感受,虽然他们俱是有一流身手的人,谁也不愿意和项七真的拼命。 这种情况下,项七占尽便宜,他是随意出手随意伤人,一连五六个汉子全死在他的剑下,楼老头看了直皱眉头,跺脚道:“你们是绣花枕头,连人家一个也摆不平……”楼老头这里撂了话,那些人顿时知道事态严重了,多少年来,楼老头一直隐藏着自己身份,决不会为点滴小事而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今日来人一语揭开了他的面目,说明了这些来者决不是普通道上的朋友,自家兄弟已毁了五六个,自己人连个边也没沾上,这传进杜八耳里,只怕老杜不会饶了他们,他们也感觉出事态的严重了,齐声大喝一声,十余柄刀剑俱往项七身上招呼着——个个在拼命,人人想邀功,形势立变,项七的压力无形中加重了,他已没有先前拼命时那种威风了。 老沙怒严道:“仗人多……” 老沙是何许人,杀人他内行得很!对付这些豺狼,他觉得不需要太讲道义,剑已朝距他最近的两个汉子射去,两道血光闪颤喷洒,人已倒了下去。 项七怒笑道:“好呀,老沙,咱们干吧。” 这两个多年并肩的好友,一前一后的攻杀出去,两个人有种缤密的默契,出手在快速中犹能前后交叉配合,那阵势反而使对方的人震慑住了。 楼老头一看今日这种阵势,心里顿时一沉,今天若不将眼前的三个陌生人摆手,往后,楼家酒馆当真要关门大吉了,他嘿嘿地道:“燕老弟,我为你可惜……”燕云飞冷冷地道:“该可惜的是这家酒馆,多少嗜酒如命的同道,再也尝不到楼家的女儿红了,今天将是最后一天买卖了……”楼老头怒声道:“你错了,楼家的酒不会成为绝响,女儿红依然传名江湖,倒是你,你闯进了鬼门关了,我楼天标虽然久不动手,但要修理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燕云飞岂是个任人恫吓的人,楼天标是杜八的人,杜八见了他都要让三分,楼天标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居然在他面前摆场面,他不屑的道:“老楼,你以玩刀为名,我以剑术擅长,咱们何妨动手试试,念你年纪一大把了,我不想让你尸骨分家,只要赢了你,立刻给我传句话给杜八……”楼天标怒吼道:“小子,你太狂了……”一皱眉,燕云飞道:“怎么,你不愿意?” 楼老头眉宇一扬,嘿嘿地道:“姓楼的可不是让人给吓大的,燕老弟,有本事尽管使出来,我楼天标这份骨气还有,你只要胜了,项上这颗人头会立刻奉上……”一转头,向顺子道:“顺子,事情是你惹出来的,杜老爷子会向你讨个交待,现在,你给我把刀拿来,如果咱们今天不能把这三位爷放倒,往后漫长日子里就没咱们混的了……”顺子从没看过楼老头像今天这么沉重过,他吓的一哆嗦,两条腿不禁软了半截,颤声道:“老爷子,我——”楼老头怒叱道:“去”顺子在楼老头面前耍不出狠来,他也知道今天除了一拼没有任何选择,此刻通知杜八已来不及了,硬着头皮如飞的奔向楼馆,抱着一柄大砍刀冲了出来。 铮——厚厚的大砍刀在楼老头接刀的刹那间,铮地一声巨响,大砍刀在楼老头手里如一柄骨扇般的轻盈,楼老头仿佛恢复了当年笑傲江湖的万丈豪情,刀在一抖间,指着燕云飞道:“老弟,出手吧。” 摇摇头,燕云飞惋惜的道:“真可惜。” 楼老头早将全身功力运集在砍刀上,闻言一怔,道:“可惜什么?” 燕云飞冷笑道:“可惜老爷子这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固执的天性上,杜八是个贼,老爷子大可凭那一手酿酒的绝活名传干古,何必为了个贼送上一条老命……”楼老头心神一震,叹了口气,道:“别说了,杜八老爷子与我有过命的恩情,我就是赔上这条老命也是值得……”话音一落,手里的大砍刀倏地递了过来,别小看了楼老头年纪一大把,刀上功夫还真不是盖的,一溜刀影快速的飘了过来。 燕云飞的身形一挫,斜步而起,道:“好刀法。” 楼老楼功夫高,身形快,却没看到燕云飞是如何拔剑的,只觉寒光颤射,缕缕剑光已扑面而来,他心中一凛,这才晓得这年青人果非凡种,手底下的功夫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楼老头不敢稍懈,连番三刀,硬向射来的剑光砍去,这就是楼老头狠厉的地方,他知道大砍刀重有七十公斤,而射日剑最多不会超过大砍刀的三分之一,以重制轻,是对付冷剑最好的方法,这一着还真行——燕云飞并不是傻子,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剑刃一转,划空点去,楼老头只觉眼前冷芒暴闪,胸前已有一丝凉意袭体,他大凛急退,低头一看,胸前衣衫已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若非燕云飞留了情,此刻怕早躺下了。 燕云飞冷冷地道:“老爷子还想再交手么?” 楼老头仰天一声长叹道:“半生玩刀,今日才算真的栽了,老弟,我佩服你,恕老夫不奉陪了,不过,老弟,杜八老爷子与你们之间的事不会因我而结束,就是藏在楼家酒馆的那些人,也不是我能指挥的……”一怔,燕云飞道:“楼家酒馆是三家村的堂口,你是这里的堂主,老爷子为何会落的半点实权都没有…”楼老头叹气道:“我只不过是负责联络……”随着话声,他倏地惊觉到话太多了,一瞄顺子,道:“顺子,动手吧。” 顺子一呆,道:“这……” 楼老头怒声道:“你也是在帮在会的人,怎么连这点规矩都没有,我落在燕老弟手里,杜八也不会让我再活下去,乘他们还没回来之前,替我执法……”说着大砍刀已送进顺子手里。 而楼老头已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索性垂了下去。 顺子举起刀,却没有立刻砍下去。 这情景落进燕云飞眼里,不觉愣了愣,他可没想到楼老头会自求死路,略略皱了皱眉,道:“老爷子,你这是——”顺子哭丧着脸,道:“这位大哥有所不知,杜八爷在各地的分堂全是秘密的,任何人不能泄了分堂所在,今天,楼家酒馆已被你们揭了,他护堂不力,自要处分……”冷笑一声,燕云飞道:“杜八,好厉害的手段——”此刻,楼老头一坐在地上,大伙突然都停了手,那些黑衣汉子在项七和老沙的扑杀之下,已死了七八个,他们停手的原因,是街角上突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铃声——项七神情微异,道:“蛇剑——”老沙慎重的道:“银铃……”蛇剑银铃是江湖上两大杀手的称呼,蛇剑陈功名,银铃李大海,两个人在道上自成一格,行道江湖同进同出,所以遇上蛇剑,一定少不了银铃,两个人俱是狠厉角色,杀起人来从来不曾皱过眉。 楼老头沉声道:“顺子,动手。” 顺子大叫道:“我不敢……” 顺于是个初解人事的少年人,胆子小的可怜,他只不过是楼老头手下的小角色,要他杀人,他手还真软,迟疑着竟不能出手。 第39章 楼老头恨声道:“没用的东西。” 楼老头仿佛十分生气,一脚将顺子踢了出去,顺子一声大叫,人已仰翻在地上,连滚带翻的落在项七的脚前,项七面上杀机一涌,道:“顺子,你好毒,连我都出卖了……”顺子一抬头看见项七那张冷寒如冰的脸,登时吓的魂魄俱散,他跪在项七面前,颤声道:“七哥,原谅我呀……”项七吼道:“原谅你,我娘的命谁来还……”顺子颤声道:“不关我的事,七哥,我只是小角色,仅供人家差遣,这全是……"项七呸地一声道:“没出息的东西。“也是一脚,踹在顺子的心口窝上,顺子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颤抖了一下,畏缩的再也不敢动弹,暗中却庆幸自己已保住了性命。 铃声戛然而止,两个银袍汉子已稳稳的站立在燕云飞的面前,燕云飞淡淡散散的正眼也不瞧这两人一眼,银铃不屑的腊了楼老头一眼。嘿地一声道:“老楼,想死呀,那还不简单,我兄弟谁都可助你一把,要个小顺子动手,那不是故施苦肉计……”楼老头气的全身一颤,道:“你…”银铃嘿嘿地道:“社老爷知道你们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特命我兄弟过来看看,嘿嘿,杜老爷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们会让人给铲了……”楼老头哼地一声道:“不劳你费心,我老楼会给老爷子一个交待……”说完话,突然一扬手掌,对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啪地一声,脑袋顿时碎裂开来,人已歪歪而倒,老楼是个老刀客,心里有着一股忧容的情怀,他并不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只是为了欠过杜八的情,为了还这份情,他宁可自毁自己,以示负责…蛇剑嘿嘿地道:“死的好,这种废料最好多死几个……”银铃哈哈两声道:“他还能自决,也算不错了。” 项七不屑的道:“楼老头虽然死了,却比你们这两块料有骨气的多了,凭你们两块料,居然也在杜八手下混日子,嘿嘿,真是愈混愈回头了……”银铃一瞪眼,道:“你就是项七……”项七大声道:“怎么,连你项爷爷都不认识……”银铃面上浮露一抹冷笑,仿佛十分不屑一样,他并没有被项七这句话触怒,显然本身的修养还不错,他不再理会项七那股逼人的神情,一眼落在燕云飞的身上,道:“这位便是燕当家的……”燕云飞冷冷的道:“不错。” 银铃大笑道:“果然是个人物,怪不得这几年江湖上对你的评价很高呢,连我们杜八爷也很推崇你,可惜,你犯了我们杜八爷的大忌,坏了他许多事,否则,凭你的能耐,在杜八爷手下一定能出人头地……”这话十分不顺耳,燕云飞道:“杜八那个老狐狸真瞧得起在下?可惜,我瞧他不大顺眼,你们两块料今天是替杜八传话。还是来找场子……”蛇剑怒道:“你敢骂杜八爷……”仰天一声大笑,燕云飞道:“我连他的梁子都敢架,还会在乎骂他杜八么?蛇剑,你也是个成名的人物,别想强出头,回去告诉杜八,燕云飞立刻会上他的老巢,要他准备付出所有代价……”蛇剑嘿嘿地道:“侮辱杜八爷的人一定得死……”鼻子里重重地一哼,燕云飞冷笑道:“蛇剑,你先要弄清楚自己是跟谁说话,凭你那点道行,根本不配站在这里开口,回去告诉姓社的,项家几条人命不会白死,我要他姓杜的提着脑袋来见我……”蛇剑吼道:“大胆!”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凶什么?叫什么?我人就站在你面前,有本事尽可过来……”蛇剑气的肚子直鼓,道:“兄弟,我受不了了……”银铃嘿嘿地道:“咱们是来传话的,犯不着……”摇摇头,蛇剑叫道:“我等不及了,今天一定要教训这杂碎……”苍鹰第十七章第十七章要知蛇剑和银铃俱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梁骛高手,他们不论行走哪里,总是有人巴结奉承,谁也不能给他们兄弟一点脸色看,他们也不允许别人有机会使脸色,哪知道眼前的燕云飞就没将他俩放在眼里,不但没放在眼里,还有那么一点瞧不起他们,这口鸟气的确让蛇剑受不了,他那股子气如山洪样的发了出来,银袍一闪,人已抢了出来,狠狠的盯着燕云飞。 燕云飞不疾不徐的道:“瞪什么?拔剑呀。” 这种口吻,这份狂妄,使蛇剑在人家面前有矮了半截的感觉,蛇剑和银铃纵横五湖四海,驰骋八千里路和月,哪曾受过这种乌气,他想到自己蛇剑之名,不是平白拾来的,全凭自己那份功夫和狠厉,挣出来的一点局面,却要受燕云飞的奚落,心里顿时塞满了无边的杀气……他狠声道:“好,我就干掉你。” 手一晃,一柄状如蛇状的剑已扯在手里,这柄剑就是他蛇剑之名的来由,剑刃上一片青光,灰茫茫的一片,燕云飞一看就知道剑上有毒。 剑式一起,蛇剑在空中抖了抖那柄剑,剑身居然颤起了一阵嗡鸣,可见蛇剑在剑道上果然下了一番功夫。 项七叫道:“当家的,把这杂碎交给我……”微微的摇了摇头,燕云飞笑道:“用不着,这种狂夫不受点教训,他不会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他永远没有再用剑的机会……”射日剑已缓缓而起,剑光指着蛇剑。 蛇剑吼道:“妈的,你太小看我了。” 银铃在旁边看的一怔,他和蛇剑联手闯江湖,混世面也有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蛇剑如今日般的沉不住气,最令他不能客忍的是蛇剑一遇上燕云飞就有种小巫大巫之别,原有的沉着和冷静全不知溜向哪里,银铃立刻道:“兄弟,这不是冲动的事。” 蛇剑恨的一咧嘴,吼道:“不宰了他,我难消这口气——”蛇剑如一道银弧一样的在半空里闪耀,一柄剑更是像苗疆大泽里的飞蛇般上下飞射,绕着燕云飞溜转,此人虽在盛怒的情形下,那份功力并没有稍减,出手拿捏的俱极有分寸,可见此人决非浪得虚名之徒。 一扭身子,燕云飞已脱出蛇剑的追逐搏杀外,他颤了射日剑,溜溜光影斜洒而出,道:“小心了,我可不会太留情——”蛇剑在剑道上是下了很深的功夫,由于蛇形剑较一般剑刃更难这使,为了练这种剑,他曾不眠不休的吃了不少苦,自认在这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哪晓得燕云飞的射日剑居然随便那么一点,仿佛就有千百道的光影自四面八方门来,他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缕光影是真,那缕光影是假,他大懔暴退、暗道:“好厉害的剑法。”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怕了,嗯?” 银铃睹状大哼,道:“兄弟,别怕——”手里突然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铃铛,那就是他闻名江湖的银铃了,只见他在空中摇了摇,忽然有一阵能颤动心弦的铃声响了起来,这阵铃声还真怪异,听进耳中,只觉手脚会软,燕云飞哪想到这个小小的铃铛会有那么奇怪的威力,只觉挥出的剑力道顿失,没有原先的威力,他这才惊觉这小银铃的确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 蛇剑嘿嘿地道:“兄弟,摇呀,这杂碎快不行了。” 银铃大笑道:“放心,我不会松弛,一定要他死了为止。” 铃声不绝,令人全身乏力——老沙叫道:“果然有点门道——”蛇剑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燕云飞的剑式一缓,他的蛇剑已紧随而上,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那柄蛇剑在他手里,还真像是条奔跃在大川湖泽的怪蛇一样,这一阵拼杀,逼得燕云飞有点忙乱——突然——燕云飞的身子如箭链般的穿射了过去,射日剑在一缕疾啸声展现出一蓬寒厉的光影,蛇剑只觉一阵冰寒袭来,吓得缩身疾退,他不敢硬接这致命的一招。 虽然仅仅是须臾之间的刹那时光,燕云飞却把握住这疾如丝缕的时光,他身子在一顿的功夫,那柄射日剑倏地斜侧里一转,往前一推一挑,朝着银铃手里的小小银铃劈去。 他心里可清楚的很,那枚小小银铃虽然状不起眼,却有种能令人运不起功力的力量,只要铃声不断,就能使对方的功力大打折扣,剑式便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要毁蛇剑必须先毁银铃。 有了这个认知,燕云飞当机立断的向银铃采取了攻势,他不会予对方有任何可乘之机。 银铃哪会想到燕云飞会突然暴闪过来,大叫道:“妈的,他看上我了。” 手中小银铃在剑刃尚未触及的刹那,猛地射了过来,休看那只是一枚小小的铃铛,威势却相当大,劲头更准的很,对准燕云飞的面门射来。 燕云飞冷笑道:“来的好。” 射日剑在一颤之后,立刻发出一声嗡鸣,轻灵的剑光已点在那枚小银铃上,当地一声,银铃已碎裂开来,随着银铃破碎,铃子里倏地射出七点寒光,罩向燕云飞的身上。 铃子里藏暗器,这倒是出人意料的事。 燕云飞怒喝道:“你敢!” 迎着那七点寒光,燕云飞的射日剑舞成一道漫天的光幕,人随着这道光幕射向半空,那七点寒星仅差分毫的自他身边溜过,端是险到了极端。 哎呀——顺子一声惨叫,他站在蛇剑的身后,燕云飞闪过了寒星,蛇剑也急忙退避,顺子却不及躲闪的中了两点星光,在惨叫声中,顺子连翻带滚的倒死在地上。 燕云飞怒叱道:“银铃,你该死!” 银铃嘿嘿地道:“死的是你。” 他手里又多了一枚银铃,那就是他赖以成名的家伙,他名字叫银铃,他的武器也是银铃,他因银铃而出名,银铃能给予他更多的名誉和信心。 那枚银铃在他手里又摇晃起来,细碎的铃声摇曳不绝,发出轻脆的声音,能扰人心神——蛇剑的剑又问起——在一声轻脆的剑啸中,蛇剑已抢先偷袭了……铃银的身子在旋转,晃身往燕云飞身上冲,两大高手显然要联手将这个眼中之刺拔掉,他们知道这个人如果长留江湖,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第40章 他们必须杀死这个眼中钉,替杜八爷减少个敌人。 银铃蛇剑双双拼命扑杀过去,不给燕云飞有丝毫松懈的机会。 燕云飞的剑在晃移中化作一缕光,沉声道:“注意了,我要出手了。” 这声注意了的字音也不过是刚刚歇止,那耀眼的剑芒已穿空射出,银铃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已看见自己身前如寒夜里湖潭上面的水影,光光闪闪的围绕而来,他几曾见过这样的剑法,那手里的小银铃根本还来不及发出,已懔恐的叫道:“你,你……”蛇剑立刻感觉出不对了,剑才递一半,叫道:“快闪,兄弟,快闪—…。” 银铃是闪了,而且闪的特别快,无奈,燕云飞的射日剑更快,犹借着他身子闪移的快速,噗地一声,那剑刃已穿进银铃的肚子里——鲜血如泉水从地面上喷出来一样,忽地溅射出来,银铃的口张的好大,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而被人硬生生的堵住嘴一样,啊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有那啊啊的痛苦声,使空间留下了凄惨的音符。 呼地一声,银铃如金山坠地般的倒在地上。 那庞大的身子寂然而不动,连呼吸也断了。 蛇剑悲惨的道:“姓燕的,他妈的你狠……”硬生生的抽回了剑,燕云飞冷冷地道:“蛇剑,还有你—…。” 蛇剑眼里淌了泪,吼道:“你知道么?银铃跟了我十几年,我们兄弟感情好的像块蜜糖,吃喝拉撒,从来没有分开过,你他妈的,居然一剑穿了他,这股仇令人好恨……”淡淡一笑,燕云飞指了指项七,道:“我也要你明白,那位项兄弟身前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一个兄长,一个小妹,而你们的杜瓢把子,竟然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将他们全都挺了尸,这手段会比我今天差么?蛇剑,杀人的,只知道用刀杀人,可知道自己挨刀时候的痛苦,嗯……”他这一说,站在远处的项七眼里顿时淌下了眼泪,母亲兄长的惨死,勾起他那难泄的愤恨,他挥舞着剑,厉吼道:“当家的,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干…”摇摇头,燕云飞道:“不,我要给他个机会……”项七一愣,道:“什么机会?” 燕云飞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要他自今日起了解杀人的后果,自己也会有同样的悲惨下场,蛇剑是个聪明人,有许多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呸地一声,蛇剑叫了起来,道:“妈的,燕云飞,你要我放弃我报仇的机会……”燕云飞双目一寒,冷笑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你肚子里明白的很,我姓燕的敢杀人,就不怕别人找我算这个帐,蛇剑,既然你不能罢休今日之事,很好,麻烦你回去通知杜八,燕云飞兄弟三天后必到……”蛇剑嘿嘿地道:“会的,我们会等着你……”一挥手,那些汉子已跟着他缓缓退了,他们已被燕云飞这威猛的功夫震慑住了,俱悄无声息的悄悄而退。 远处,风啸依旧,地上躺着楼老头顺子和银铃的尸体,那腥膻的血腥还一直在半空里飘散着……火,在一刹那冒出来,浓浓的烟吐散着——项七一把火烧了楼家酒馆,心里头那股难以宣泄的怒气才觉得舒坦些,他恨声道:“兄弟,我有句话非说不可……”燕云飞哦了一声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项七大声道:“我觉得你太仁慈了,像蛇剑这种恶性不改的人,留下他一条命,就给无数的人留了祸患,咱们不需要手下留情,杀对杀,那才是英雄本色……”摇摇头,燕云飞笑道:“兄弟,你是被仇恨蒙住心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生命来之不易,能原谅别人,就原谅对方,佛家常说,种善团结善果,我们一定要多结善果……”项七哼声道:“这些道理我也懂,不过,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多做善事少做杀生,江湖就不称为江湖了,应该叫修禅院算了老沙眉头皱了皱,道:“项七,你在胡诌些什么?眼前,当家的已撂了话,三天后去找社八,咱们兄弟三个,要应付杜八那一伙人并不容易,当家的,你看咱们……“沉思片刻,燕云飞道:“老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通知社八么?” 老沙一怔道:“咱们这是按江湖规矩,正式下约……”燕云飞朗目如星,深远的眺望着远方,道:“你明白,杜八在江湖上的实力远超过咱们之上,咱们没有他那么多的狐群狗党,他盘踞在地面上到处都有人手,我通知他的意思,是要他们那群人自行先紧张起来,我相信,凭咱们这几个人的名声,一定能让他们震憾好一阵子,杜八虽有意在向我们煽火,但,有点可以证明的,他还不敢轻易动我们,所以他才选择了项七的家,这说明杜八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如果他要半路截杀咱们,他知道那很不容易,因为我们有很高的惊觉性,稍一不小心,我们就会发觉,而识破他的诡计……”老沙哦了一声道:“他在诱导咱们进入他的老巢……”点了点头,燕云飞嗯了一声道:“在他的地盘里,他占了地理形势的便利,杜八最会设计圈套,他像个捕兽师一样,先设好了圈套,一步步的诱使我们进去,然后,他再随意的捕杀……”项七呸地一声道:“他作梦……”燕云飞苦笑道:“他不是在作梦,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想想看,老营盘是个什么地方,杜八能在短短一夜间把老营盘的那些坏种全收服过来,成了他杜八的老巢,杜八有杜八的本事,咱们可不能疏忽地的力量——”项七一呆道:“那怎么办,这么说我们去了岂不是送死……”燕云飞大笑道:“舍不得孩子挂不住狼,明知道要送死,还是要去呀,我想过了,要毁老营盘,只有一个办法……”老沙和项七全精神一振,几乎是同声的道:“什么办法……”燕云飞沉思道:“找磨刀的…”’老沙啊了一声道:“杀猪刀老保,他是老营盘的当家的,听说此人已被杜八毁了武功,早已搬出老营盘……”嗯,燕云飞嗯声道:“不错,老保本来是老营盘的一块天,武林那些鼠辈跑路逃亡的全窝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老保自然而然的成了他们的护身符,杜八是个有野心和眼光的人,他先干了老保,稳稳地占了山头,而老保…”项七哎呀一声道:“大哥,有个鸟用?老保人都废了,找他…”燕云飞一瞪眼,道:“你懂个屁,老营盘地处险境,形势奇特,咱们三个大人要混过去,只怕人还没进入人家的地面,就给杜八揪出来了…”项七苦笑道:“我明白了,大哥是要先进入老营盘……”燕云飞沉思道:“唯有这样才能给杜八一个痛击……”老沙皱眉道:“杀猪刀老保会帮我们么?” 燕云飞想了想道:“那就要看咱们的运气了,照常理老保是个废人了,他已不会过问江湖里的事,不过,杜八毁了他,他如果还有点骨气,一定会告诉我们一切……”项七一移身,道:“走吧,我恨不得立刻见到老保—…。” 他性子一向很急,想到就要立刻达成,否则连党都睡不着,燕云飞似乎早已胸有成竹,领着这两个生死兄弟,大步行去。 》》》》》》》》》》》》》》》》》》》》。 远远地,有一股猪臭味吹来荒凉的小山丘上,不时传来一阵阵怪味儿,山风在轻缓的吹着,阳光如一顶伞般的挂在半空中,蝉声散发着懒散的叫鸣……在那棵盘虬的大榕树底下,此刻正有一个头戴斗笠的村妇在那里缝补衣衫,她斜坐在大榕树下,无视环山小路上的来人,燕云飞望着这位村妇,道:“请问……”谁知那村妇头不抬,脸不移的道:“滚开,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项七闻言怒声道:“你这女人,讲话怎么这么不客气……”那村妇依旧是原来姿态,怒声道:“那要怎么个客气,我们这里从来不与外面人交往,你们要找人,一定是走错路了,请回吧,再往里面走,当心我不客气了……”燕云飞啊了一声道:“大娘,你这口音好熟,我们好熟,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村妇似乎也被这句话给震慑住了,不自觉的抬头往上一瞧,那张黄蜡般的脸突然一变,她放下针线破裤子,指着燕云飞啊啊地道:“你……你……”燕云飞也惊讶的道:“吴大娘,我是小飞……”他的乳名叫小飞,除了他自己知道外,项七和老沙都不知道,那个吴大娘仿佛在做梦一样的由脑海里勾起那一抹回忆,她抓着燕云飞的手道:“小飞,小飞,你真是小飞……”幼小的时候,燕云飞是燕家唯一的男孩,从小身子骨就很单薄,燕云飞的母亲为了这个儿子,特别请了吴大娘做他的乳娘,等燕云飞身子骨硬朗之后,吴大娘便辞别而去,想不到一晃十几年,在这里居然遇上了。 点点头,燕云飞道:“我是你扶养大的小飞……”吴大娘一副老道之态,苦笑道:“能再见到公子,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这里是我和我男人隐居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养养猪,卖点猪肉维生,公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大娘,我们来看一个朋友——”吴大娘诧异的道:“这里会有什么朋友,此处只有我们一家人……”项七道:“我们是来看杀猪刀老保…”随着项七的这翻话,吴大娘脸色变了,身子也泛起了抖颤,她仿如已是个再也经不起惊吓的人,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件事都能使她饱受惊惶,她吓的倒退了好几步。 半晌,她颤声道:“这里没这个人……”燕云飞急忙道:“大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摇摇头,吴大娘泪流满面的道:“小飞,小飞,我是念在咱们相识一场才出面认你,如果你要对老保下手,大娘这条命就先送给你……”轻缓而亲切的握住了吴大娘的手,燕云飞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是老保的朋友……”哭泣的吴大娘抹抹泪痕,道:“老保早就没有朋友了,他以前那班子老朋友,哪个不是出卖他的人,他躲在这里过日子,以前的人还是不曾放过他……”燕云飞怒声道:“杜八还不放过他…”吴大娘哭的更伤心了,道:“那个姓杜的怕我那口子会泄漏老营盘的秘密,天天都派人监视着我们,逼得老保天天像疯了一样,日日夜夜都泡在酒罐子里,每天醉的不像是个人,这两天不知为什么,杜八的手下突然撤走了,我还以为杜八善心大发,不再逼老保了呢,你们一来,倒把我吓了一跳……”燕云飞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娘,这里有我,别怕了,我就是为杜八来的……”吴大娘颤声道:“你惹上杜八……”燕云飞还没答话,项七已叫道:“那个姓杜的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娘,告诉老保,不要怕,这次我们一定替老保出这口气……”吴大娘惺惊的道:“千万别惹老杜,你们惹不起……”燕云飞笑道:“大娘,相信我,我们不会害老保,老保和我有过一面之缘,他还信得过我,你帮我见见他……”吴大娘颤声道:“见他……”燕云飞苦笑道:“嗯,看看他,我们立刻就走……”吴大娘叫道:“见他有什么用? 第41章 他是个醉鬼……”燕云飞一呆,道:“他从年青就有嗜酒的毛病,这个人有千杯不醉的本事,怎么会成了醉鬼呢?大娘,带我见他…”吴大娘无可奈何的道:“看看他也好,否则我说破了嘴也没用……”这个已近年迈的老妇人真是老态了,蹒跚的步履有点失衡的摇曳着,转过一个山坳,一间草屋豁然而见,老远的,有股酒味传出来——吴大娘拍着门,道:“死鬼,有人来看你啦。” 屋里有人叫道:“嗯,臭女人,死娘们,你男人没有酒了,也不给我弄两壶来,当心老子废了你这臭婊子,你要放聪明点,我是老营盘的霸子,江湖的汉子,手下兄弟千百人,随便叫哪一个也能宰了你……”他口齿已经不清,口吻却还有当年那股威风劲,吴大娘对这个老伴了解太深了,知道他又在过那当年的霸子瘾头了,摇头一叹,道:“他还是忘不了过去的风光时日……”燕云飞苦笑道:“人嘛,免不了会怀旧…”吴大娘轻轻把那扇门推开,扑鼻的酒味浓烈的飘过来,杀猪刀老保半歪在墙壁角上,两个通红的眼珠子,仿佛刚刚宰了人一样,抓着空罐子在那里大呼小叫的。 吴大娘的头才探进去,老保已叫道:“酒呢,嗯?” 吴大娘擦擦眼泪,道:“别吼了,有朋友来看你。” 老保眯了那双眼,道:“看我,还有谁会来看我……”这句话勾起了他无限的痛苦,他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一只大手紧紧的抱住酒罐子,全身像触电似的不停的发抖,酒已害了他,也使他意志更加消沉……燕云飞大声道:“老保,是我,小燕——”那是他俩当年初次论交时的称呼,“小燕”这两个字对老保来说,显得太久远太陌生了,老保恍若沉湎在十分悲怆中,眼里渗出了一泡泪水,过了半晌,他的忆识里才浮现出那一点模糊的影子,一眼落在燕云飞的脸上……看了又看,老保才颤声道:“小燕……燕子的燕,你…”燕云飞哈哈地道:“不错,燕子又来了。” 老保突然扔了酒罐子,叫道:“妈的,小燕,你可把我给忘了…”摇摇头,燕云飞笑道:“没有,没有,我可没忘记过你,只是不知道你躲到哪儿去了,今天,我找着你了,来,咱们叙叙旧…”老保在抖颤中叫道:“别靠近我……”燕云飞一怔道:“老保,为什么?” 老保悲泣的道:“我老保已经是个废人了,连一点武功都没有了,你来看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们决不是朋友……”燕云飞不解的道:“朋友就是朋友,为什么……”老保哭着叫着笑着的大声道:“我的朋友都出卖我了,所以我对”朋友“怕了,谁是我的朋友,谁就会出卖我,当年老营盘的朋友,哪个不是出卖我的人……”这真是一句令人落泪的话,一个人混到朋友全无,人人都卖了他,那种凄惨心境,也只有老保自己冷暖自知了,难怪他会哭会闹也会叫了……摇头一叹,燕云飞道:“至少你还有一个朋友没有出卖你,那就是小燕,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那相信我……”老保大叫道:“什么是朋友?朋友是条蛇,随时都会咬你一口,看看老营盘那帮子兄弟朋友,哪个不口口声声说是朋友,结果他们却全投靠了杜八爷,而我,给自己认为是朋友的兄弟出卖了,他们毁了我的武功,抢了我老营盘的霸子之位,你要我还能相信我的……”沉思片刻,燕云飞道:“好,老保,咱们不谈朋友了,我想知道杜八抢了你的霸业,毁了你的功夫,你不想复仇么?” 老保全身一颤,叹道:“我能么?一个已经完全没有功夫的人……”燕云飞嘿嘿地道:“有何不能,你只要肯告诉我如何进入老营盘,报仇雪恨的事就由我来承担,杜八会付出代价的……”老保大哼道:“你要进老营盘……”燕云飞嗯了一声道:“不错。” 老保大笑道:“别做梦了,老营盘地形险恶,你还没踏进去就会被他们发现,除非你有九条命,否则,你非死不可。” 燕云飞点头道:“我明白,所以才来向你请教……”老保摇了头道:“小燕,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去,杜八虽然毁了我,我恨不得要啃他的肉,可是我醉鬼还是劝你别去,光那段路程你就过不去……”项七叫道:“不行,我们三天内必须赶过去……”老保叫道:“去吧,去送死好了。” 吴大娘怒声道:“老保,你眼看着他们去送死,嗯,不看僧面看佛面,小飞是我带大的,他也是你的朋友,你难道没有好的方法送他们进去,嗯……”老保讶异的道:“连你也不反对他们去,臭娘们,你知道嘛,我不让他们去是要保全他们的生命,杜八是个厉害的人物,他不会疏于任何防范……”吴大娘突然哼了声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对付杜八,你只是不愿意而已,咱们是老夫妻了,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老太婆知道,为了小飞,你必须帮助这孩子……”老保颤声道:“我……唉,我也想报仇……”吴大娘连忙道:“那好呀,就让这孩子去做吧,如果苍天有眼,他必能达成你的心愿,假如不幸他失败了,那也只能怪咱们大家的命苦……。 老保沉默了,他陷于一片痛苦中,一片悲愁里,他像是在决定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样,苦苦不能决定……苍鹰第十八章第十八章老保的酒似乎醒了,他已没有一点醉意,虽然虚弱不堪的已没有当年那股霸主的豪情,脸上还是有种威凌的神情,吴大娘和他隐居这里已有十年了,十年当中,老保每天都醉在酒缸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她像是又看见老保当年那柄杀猪刀的威风,望着他的样子,她眼里浮出了眼泪,她知道老保终于醒了。 终于,老保道:“要进老营盘只有一条路……”老沙低声道:“请慢慢说,我们会很仔细的听……”老保沉思道:“我是老营盘的老祖宗,当年在那里安寨立命就是看上它形势天险,无人能攻上去,只要守住两边的道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除非学杜八的办法,先亲近老营盘的兄弟,只要进了山里,一切都好办了——”吴大娘叫道:“你这不是废话,杜八现在掌符老营盘,他会随使放个人进来,小飞本领再大,他也混不进去。” 老保点点头道:“嗯,不错,这一条路行不通——”项七焦急的道:“难道没有另一条路选择了……”老保瞪了项七一眼,叹道:“唯有走秘道了。” 燕云飞喜道:“只要有路可通,我愿意试试。” 老保苦笑道:“那条秘道只有我知道,可惜我已被酒薰虚了身子,怕走不动了,小燕,这要你自己去找了。” 燕云飞想了想道:“成,你只要告诉我进口的地方就行了……”老保拍拍自己的脑袋,道:“山底下有口枯井,里面是秘道的口……”老沙不放心的道:“老保,这条秘道杜八知不知道?” 老保叹了口气,道:“这条秘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老兄弟知道,他们会不会告诉杜八,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走这条路,可节省你们十分之七的体力,这对一个武功很好的人来说太重要了……”燕飞拍了拍手,道:“太好了,老保,谢谢你。” 他的目光突然一冷,一双星目已瞥向屋外,只听有一连串的步履声向这里行来,吴大娘似是已知怎么回事,忧容的道:“那几个监视我们的人……”项七低声道:“宰了他们……”老保摇手道:“快躲起来,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否则,我们夫妇往后在这里就没得混了,杜八怕我们跑了,经常派人来看我们,表面上是关怀,骨子里是监视我俩……”一晃身,燕云飞道:“先藏起来——”这屋子里凌乱的令人呕心,那是老保酒醉后的唯一宿处,一堆的稻草堆的老高,三个人身形立刻隐了起来,脚步声突然而止,已站在草屋边。 只听一个苍老的话声道:“老酒鬼出来。” 老保啊地一声道:“是刘爷,我来了。” 吴大娘立刻扶了老保走出屋外,推开门后,只见屋外站着四个粗恶的汉子,那个叫刘大江的汉子嘿地一声道:“酒鬼,你还要不要喝酒呀……”老保连连点头道:“要要……”刘大江哈哈两声道:“要喝酒很简单,我们社八爷要见你,那里有酒有肉,够你喝个痛快,快点跟我们走吧。” 吴大娘急声道:“刘爷,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刘大江冷冷地道:“是杜八爷要见见他,还有许多老兄弟也想看看我们这位酒鬼兄弟,你这老太婆可别管闲事……”老保恨声道:“杜八是什么东西,我才不见他呢……”刘大江哼地一声道:“杜爷料的真准,知道你老保不会来的,不过,我们杜爷可交待的很清楚,如果你酒鬼不跟我们来,嘿嘿,老保,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吴大娘叫道:“你们要杀他——” 刘大江嘿嘿地道:“不错,老保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老营盘哪里有路,哪里有道,这老酒鬼闭着眼都能摸出来,我们杜八爷可不愿意他酒言酒语的胡说八道,把咱们的窑口全抖了出来,要想保有老营盘那一亩三分地,最好的办法是封了老酒鬼的嘴……”老保恨声道:“好狠的杜八,到现在还不放过我……”刘大江不屑的道:“杀你这个酒鬼会污了杜八爷的手,这点小事就由我兄弟负责了,老保,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只因为你是老营盘的识途老马,杜八爷怕你坏了大事……”姓刘的说完了话,已向身后的三个跟随汉子施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汉子跃出来把老保抓了起来,吴大娘想拦阻,却给人踢倒地上,她颤声道:“不要杀他……”刘大江嘿嘿地道:“老保,老营盘那一亩三分地我们当家的全摸透了,只有一个地方他还没有找着,就是由山下直通山上的秘道,这秘密只有你知道,老保只要说出来,我们当家的就会饶你一死……”老保呸地一声道:“放杜八的屁,老保是个怕死的人么? 第42章 他想知道那条秘道,呸,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他做梦……“刘大江哼地一声道:“我们杜八爷也交待了,如果你老保坚持不肯说,就永远别说了,更不要说给别人听啦……”那两个汉子在刘大江的示意下,突然各举起拳头向老保擂去,这两个人一边一个,那挥动的拳快如疾风,老保武功已毁,此刻怎么也不能躲过对方的拳头。 突然——屋子里传来者沙那沉幽幽的话声道:‘住手!傲醮蠼湍侨龊鹤游叛跃闶且徽穑撬坪趺挥辛系讲菸堇锷胁刈湃耍仙车慕猩宦洌廊擞耙研逼硕粒橇礁鲂±媳5暮鹤由形磁宄窃趺椿厥拢媳r汛幼约菏种斜蝗饲廊チ耍媳:俸俚氐溃骸安恢阑畹亩鳎裉炖媳?刹慌履忝恰绷醮蠼袂榇蟊洌溃骸岸虐艘媸巧袢耍磺惺虑槎荚谠ち现校阕蓟嵊腥死凑依媳#玫矫氐赖耐罚黄淙唬俸伲笥眩忝鞘悄奶醯郎系摹毕钇吲薜匾簧溃骸澳懔阆钜疾蝗鲜叮古湮誓奶醯郎系摹!? 刘大江冷冷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谁,一定是和姓燕的是一路的,朋友,别乱动,我们不过是奉命办事,如果你们硬要夺下老保,嘿嘿,我们杜八爷的手段,我想你们也清楚的很,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追杀上你们……”项七冷冷地道:“你认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刘大江哼地一声道:“别忘了,这是老营盘的地面,我这里只要一出事,老营盘的兄弟会立刻知道,他们会不眠不休的追杀你们,直到杀了你们为止……”项七不屑的道:“我看你姓刘的是个睁眼瞎子,连你妈的项大爷都不认识,告诉你,杜八那个老王八蛋都得寒我姓项的三分,我姓项的不用你们找,立刻会去你们的窑口,来个血洗老营盘,刘朋友,这结果你满意么?” 刘大江神情一变,道:“有种,江湖上能活着离开老营盘的不多,朋友,咱们就在老营盘见吧,看看谁能活着离开那里……”别看刘大江名不见传,那股子精明可够瞧的,他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三个陌生汉子,向自己手下略略施了个眼色,四个人即刻的往外退去。 老沙呸地一声道:“想走——” 刘大江怒声道:“你们想要杀人灭口?” 项七点头道:“不错,让你们下山通风报信,不如一刀一个,姓刘的,这只怪你时辰选的不对,怨不得谁啦。” 随着话声,他和老沙双双晃肩向这四个人扑去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刘大江拔出了剑,已大喝一声挥剑迎上,刹那间,六个人已缠斗在一起。 燕云飞叹口气道:“老保,看样子你是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老保嗯了一声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杜八所以迟迟不杀我,就是想要知道那条秘道的位置,现在,他已料到你们会来这里,更不会让我活下去了……”吴大娘颤声道:“没关系,老保,我娘家还给我留了一间屋子,咱们先躲到那边住着,只要他们找不着……”老保叹了口气道:“人真是愈混愈背了,临老连个窝都没有,燕老弟,这就是咱们江湖人的下场,人在江湖,这话一点不假……”燕云飞笑道:“江湖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随遇而安,老保,别难过,谁逼你走这条路,谁就会得到报应,杜八一定要付出代价,我会让他知道流离失所,生命交关的痛苦……”老保叹声道:“谢谢你,小燕——”仅这几句话功夫,四条汉子中,只有刘大江还能挺立在那里,不过他也没有多少力气可用了,一条手臂已硬生生的让项七给切了下来,他只不过比其他的三个人幸运,尚能留着一口气罢了。 项七冷冷地道:“去告诉杜八,老子快来收拾他了……”痛的全身直颤,刘大江狠厉的道:“这个仇我们会讨回来的,项七,暂时让你神气片刻,杜八爷早在那里等着你们,有种就来别他妈的光说大话吹他娘的大气……”项七嘿嘿地道:“会的,你等着瞧吧。” 刘大江带着满身的伤痛,望着地上已躺下的兄弟尸体,心里的确有点难过,他强忍着断臂之痛,步履有些跄踉的向山下跑去,风依然刮的吱呀尖啸,他们望着斜挂在天边的那一抹烈阳,知道那一场杀伐将会无休止的展开了。 草木俱悲,风势萧瑟,大地仿佛笼罩着悲愁,连天都黑了起来,那疏落的小村子,仅有三户猎人偶而会在这小村里过过夜,平常,这三户人家俱已迁往他村,原因是杜八爷不喜欢自己的山脚下有人居篆…老营盘在百里之内是早负盛名的鬼地方,那还是在老保的时代就创下来的恶名,传说老营盘里有鬼,附近的村户对这个地方大多避之不及,所以杜八手下视这里为乐土,他们跋扈惯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管不着——燕云飞和项七已找着那口井了,老保交待的很清楚,这口井是干涸多年的老井,谁都不知道里面有条地道通老营盘的顶上,老沙先去弄了几枝火把,他们知道一条多年不曾使用的地道一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进入之前,必须把应用的东西全准备好。 老沙抱着火把过来,道:“行了,我全准备好了。” 燕云飞道:“你没被守在山脚的那些东西发现……”老沙嘿嘿地道:“我查过了,杜八的手下把重点放在那条唯一的通路上,层层关卡很不容易冲破,咱们如果没有老保的帮忙,只怕连进入老营盘的机会都没有……”燕云飞苦笑道:“别高兴的太早,如果社八也晓得这条秘道,他一定会守在出口等我们上钩,也许咱们连边还没摸着就让人家给挺了尸……”项七嘿地一声道:“大哥,别那么泄气,头掉了碗大的疤……”他先朝那口深不见底的枯并探望了一眼,一移身,人已向井里跃去,这条血性汉子的确有着令人激赏的胆力,他不怕死肯拼命,在这节骨眼上,他显示了那超人的胆气,落在井底后,叫道:“下来吧,我已看见入口了。” 燕云飞随身而落,道:“小心点,别碰上埋伏……”井底下乾爽的很,燕云飞等老沙下来了,他首先搬开了井壁上的一块石头,老保交待的很清楚,只要搬开横石的一角,就可看见秘道的石阶,走过八十八道阶石之后,扶摇可直通老营盘的山顶,他们可以一路由山顶杀下来,唯有那样才能取胜杜八这伙人……进入后,每个人手里都燃起了火把,熊熊火焰下,使地道里如白昼般明亮,他们沿着曲折的石阶而上,里面潮湿溜滑,三个人俱十分小心的疾速行走着……突然—一燕云飞的身子一停,道:“慢着——”老沙一怔道:“当家的,干什么?” 燕云飞凝神的聆听了一会,道:“在咱们后面好像有呼吸声……”项七大笑道:“兄弟。你别吓我……”话声未歇,项七只觉背后冷风飒然,一股说不出的冷寒袭向背后,他急速的一个旋身,手中火把陡然一灭,整个地道全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三根火把同时熄灭,这绝不是偶然的事。 项七叫道:“什么人?” 燕云飞全神凝注的道:“项七,小心了,这位朋友功夫真高,居然用碎石子将咱们的火把弹熄,可见,他是位高人……”“嘿”地道里响起一声冷嘿之后,一个话声道:“果然好眼力,你们是哪里来的……”燕云飞戒备的道:“在下姓燕,准备上老营盘……”那话声一冷,嘿嘿地道:“杜八的朋友……”燕云飞一摇头道:“正好相反,我们是他的伙人……”洞里那个始终不曾暴露身份的人沉默了,他没有立即再次发声,仿佛在思索燕云飞的话是否真实,半晌之后,这个神秘的人终于又开口了,道:“我想知道这条秘道是谁告诉你们的……”燕云飞略一思索,道:“老保……”那个人仿佛受了极大的震憾一样,啊了一声道:“老保,他没有死……”燕云飞冷冷地道:“你希望他死了……”那个人连声道:“不不……”随着他那一连串的“不”字,地洞的火光一冒,登时又如同白昼般的明亮起来,燕云飞举目朝站在壁墙一角的那个怪汉一望,心里顿觉一紧,这个人长发披肩,衣衫褴褛,赤着双足,胡子蓬散,好像是个遁世的隐者,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 一抱拳,燕云飞道:“朋友可是老保的朋友…”那怪汉啊地一声道:“老保是我的大哥,我的老兄弟……”燕云飞道:“兄弟,你怎会躲在这里……”怪汉嘿地一声道:“杜八毁了老保之后,我自知一个人力量决无法和社八相抗,就偷偷躲进这地道里,天天在此练功,希望有一天能为老保报仇……”项七大笑道:“好呀,咱们可是有志一同……”那怪汉摇摇头道:“可惜,我这几年的功夫白练了,虽然武功进步了,可是此地道出口难寻,我已浪费了太多时间……”老沙一怔道:“沿阶而上,不是有个出口……”怪汉苦笑道:“我看过了,洞口已被封死,要出去只有另找出路。” 项七跺脚道:“妈的,咱们看样子白费心机了。” 燕云飞眉头一皱,道:“别泄气呀,也许咱们能寻出一条生路……”此刻最焦急的是项七了,他背负着数条人命的血仇,为了报仇雪恨,好不容易进入老营盘的秘道,出口竟被封死,心里一急,不停的在那里跺脚。 突然——燕云飞问道:“老沙,你身上有没有炸药……”老沙想了想道:“有一点——”燕云飞朝前行去,道:“咱们去把那洞口炸开……”那怪汉闻言大叫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他仿佛非常兴奋一样,人已在地道里手足舞蹈起来,这阵高兴之后,这怪汉忽然摇了头,道:“不行呀,炸药一响,杜八立刻就会发现,咱们只怕还没走出洞外,就被他们堵在洞里,人家只要烧上一点火油,我们……”燕云飞心神一震,道:“朋友,你好聪明……”那怪汉嘿嘿地道:“我在这里有好几年了,什么情况都想过了,要想出奇致胜,攻其不备,唯有在出奇不意的时候出手……”老沙突然道:“朋友,你睡在哪里?” 第43章 那汉子一怔,道:“我睡在屋子里呀……”要知老沙心思填密,在地道中忽然钻出这么一个人,又自称是老保的兄弟,其身份多少令人怀疑,而此地既然没有出口,此人长年居此何以维生,他在这怪汉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一问,一般人自会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那汉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而说了出来。 老沙上前道:“你的屋子在哪里,可否让我们先歇歇……”那汉子也惊觉出老沙的诡计了,他嘿嘿地道:“这地道石阶比比皆是,要睡个人那还不容易,朋友,这话问得不高明……”哼,老沙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我还想知道你是靠什么生活?” 那汉子毫不犹疑的道:“吃鱼……” 老沙大笑道:“地道里哪里有鱼可吃,朋友,你鬼话连篇……”那汉子嘿嘿地道:“你跟我来……”他在这里已有许久时间,已摸透地道中一切,只见他向上连爬数阶之后,突然一推石壁,一间有光线透进来的石洞霍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更怪的是这石穴地下居然是潭泓水,看起来倒像天然小湖,湖中水声淙淙,条条巴掌大的鱼儿在那里翻腾邀游……老沙一呆道:“真有这种事……”燕云飞长叹道:“造物之奇,无所不包,大自然的潜能更是我们不能思议,现在我才明白咱们入口那口井何以会干涸了,出水处移换了位置,这里反而成了天然湖泊……”那汉子大笑道:“这里鱼儿无数,取之不尽,食之无匾,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都能长期活下去……”燕云飞喜形于色的道:“兄弟,咱们有路了……”只见这个小湖深不见底,可是水流湍急,由上而下,阵阵水流泄去,项七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道:“当家的,哪里有路?” 燕云飞沉思道:“这石穴下面一定有一条水道,否则水势不会这么快,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先在上面面等着我……”扑通一声,燕云飞如一条溜滑的泥鳅似的向水里沉去,他自小在白沙河里玩水长大,水性特别的好,再加上内功精湛,这点场面是难不住他的,人沉水底里,远处已有光线透来,他循着光游去,约行百来尺,头已浮出水面,朝四处一瞄,只见这条水流杂草丛生,石块叠叠,四处苍翠古幽,仿佛是个无人之处,燕云飞知道这就是老营盘的地盘了,他立刻潜回洞穴中,向项七招手,道:“下来吧,咱们有路可通了。” 项七和老沙再不犹疑,两个人刷地跳了下去,三个人立刻潜入水里,那个怪汉却站在水边,大叫道:“我不会游水……”当燕云飞再次浮出水面之时,他发现那个神秘汉子并没有随他而来,心里正在纳闷,老沙已出声道:“那老小子怕水……”摇摇头,燕云飞笑道:“只怕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对他……”三个人立刻跃出水面,已爬上岸边,这是一片远古林子,幽远而神秘,猿声如泣,野鸟乱飞,项七犹疑的道:“兄弟,咱们这是在哪里?” 老沙沉思道:“后山——” 他们跃身直上,已看见一条泥泞小路,三个人不知这条小路通往何处,正犹疑间,只听有衣袂飘飞之声,三个人立刻隐起身子,只见七八个长发披肩的汉子瞪着个个巨眼,正向这里搜索。 项七低声道:“兄弟,他们不是对着我们来的吧?” 双目一寒,燕云飞凝重的道:“正是对着我们来的。” 老沙紧紧紧握着剑,道:“我想起来了,兄弟,这几个怪人好像是武林失踪的七邪,你瞧瞧最前面的那个红脸的……”项七全身一震,道:“妈的,他们可是顶尖的怪物,如果杜八网罗了这些人,咱们今天只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燕云飞脸声愈来愈沉重了,如果这几个人真是武林中传言的七邪人物,今天只怕是场硬拼了,那个红脸的姓杨,人称杨老邪,红脸是他独有的招牌,江湖上谁都怕遇上这伙人,假如杜八真降服了这伙人,老营盘的实力未免太壮大了,杨老邪是道上邪门的巨擘,跟在他身后的俱是邪中之邪,哪个也不好缠,今日这伙人突然在这里出现,自是令人心凉。 只听杨老邪嘿嘿地道:“那个杂碎叫咱们在这里等着拿人,瞧瞧,咱们守了半天了,怎么还没看见人影,那个贾老实是不是诳我们…”“贾老实”这三个字一入燕云飞耳中,心弦顿时剧烈的一颤,地道中那个看似老实的怪汉莫非就是江湖上传言,骗死人不偿命的贾老实,贾老实面和心恶,一脸善相,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恶人之一,有人说,贾老实能骗得你心服口服,等到把你卖了,你还会帮他数银票,口里还要感谢不已,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不吃一次亏不会晓得他的厉害。 只听另一个汉子道:“不会,老实虽然天天诳人,绝不敢诳我们七邪,杨老邪,我保证,他要是敢诳我们,我李大邪先撕了他……”空中传来一声冷笑,只听有人道:一谁说我诳你们了,贾老实就是贾老实,一辈子都说老实话,你们这几个老杂碎邪中带恶,把人看成一文不值,瞧瞧,他们不全在你们眼皮底下……“正是那地道里的怪汉——贾老实。 项七怒声道:“好呀,那老小子有意把咱们骗来这里……”贾老实一拱手,道:“三位,别闹了,我们这几位老哥全是为你们来的,杜八手段高,心眼毒,他可不愿意轻易放过你们,老营盘里毒计连环,你们落在我们手里还算是运气……”项七闻言骂道:“放你妈的屁,原来你也是杜八的狗腿子……”贾老实嘿嘿地道:“呸,杜八是什么东西?他也配跟我们这些人称兄道弟? 不过,这老小子门很高,他……嘿嘿……“底下的话他似乎不敢说下去,一声嘿嘿闭口不语。 杨老邪阴沉的道:“哪位是燕云飞……”燕云飞冷冷地道:“我,在下就是。” 杨老邪盯了他一眼,道:“杜八虽然不是个东西,对你倒很推崇,说你是个人物,我们是七邢,今天在这里要向你借样东西……”燕云飞一怔道:“借东西,什么东西?” 杨老邪嘿嘿地道:“说借这还是客气,我们七邪要的东西谁敢不给!燕云飞,看在你还年青的份上,不要我们七个老东西动手,你自动交给我们吧。” 燕云飞大笑道:“前辈,你这是硬要……”站在杨|奇-_-书^_^网|老邪身边的李大邪嘿嘿地道:“应该说是硬抢,姓燕的,拿来吧。” 燕云飞冷冷地道:“什么东西?” 杨老邪嘿地一声道:“那柄射日剑……”燕云飞一震,道:“射日剑,前辈、你没弄错吧?” 杨老邪哼地一声道:“不会错,燕云飞,别人不知道你的出身,杜八却知道的很清楚,你那柄剑决对是失踪多年的无悔血剑,给你这柄剑的也一定是无悔老人……”燕云飞心中血气翻腾,为杨老邪这句话激动不已,他恩师赠剑授艺之时,不只一次的警告他,射日剑不可太露,否则会惹来极大的麻烦,尤其恩师的身份更不可轻易显露,一旦传出江湖,不但燕家会遭极其不幸,就是师父老人家也会保受连累……他眉宇一动,沉声道:“杜八真是厉害,居然用这档子事拖你们下水…”杨老邪嘿嘿地道:“无悔血剑在我道上,真是杀人无悔,我们多少患难与共,生死之交全毁在无悔剑下,那个无悔老人真狡猾透了,杀了那么多人,结下那么深的仇恨,却逃的无踪无影,他真是做梦,我们七个老邪就不信这门子邪,他只要没有入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解解当年之恨……”贾老实大笑道:“他就是死了,也要从土里挖他出来。” 燕云飞怒叱道:“住嘴,无悔老人那些泣鬼神惊天地的可歌可颂事迹,足为吾道之表范,无悔剑下专杀可杀之人,你们这些东西从不问自己对不对,只顾快意恩仇,我燕云飞虽然不识无悔老人,但,他的事我一样可以背下来…”杨老邪嘿嘿地道:“小子,你背不动,别忘了无悔老人背负着魔主之死的宿仇,凡我邪魔两道的兄弟都会找他报仇,不管他躲到哪里,我们一样会找到他……”燕云飞眉头一皱道:“杜八真阴险,把这档子事扯到我身上,以为就可除了大患,哼,他如意算盘打的大精了……”杨老邪冷冷地道:“我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上杜八的当,你只要把射日剑留下来,我们便不为难你,凭了射日剑,无悔老人非来见我们不可……”苍鹰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燕云飞仰天大笑,不屑的道:“杨老邪,你太天真了,凭你们几个老邪就想留下我的剑,你也太小看我了,这柄射日剑是我的生命,没有剑就没有我,要留下剑,唯有先宰了我……”杨老邪神情一变,道:“小子,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今年已过八十九,如不是看你年纪轻轻,不想刁难你这个晚辈,我早没耐心了……小子,识相点,大家都有好处。“燕云飞神情一凝道:“别说了,剑在我手里,有本事尽可拿去……”贾老实叱道:“姓燕的,你找死。” 他看起来是个忠厚老实之态,脾气却也暴烈如火,话声一落,贾老实人如一缕疾风般的斜扑过来,此人功力高的令人称奇,那只右手怎么拍过来的,连身临其境的燕云飞都暗中一骇,燕云飞毕竟是个不同凡响的高手,贾老实的掌指幻影方至,那柄射日剑在瞬间拔了出来,刃锋在一道耀眼的光颤中施了出去。 哇——贾老实太低估这个年轻人了,他对自身的功夫了解的太深,认为对付这么一个晚生,那还要用多少力量,等到燕云飞的射日剑已临近他那只伸出的手掌,他才发觉自己这回上的当太大了,他只觉手指一阵剧痛,除了大拇指尚称完整之外,其余的指头俱散落在地上。 第44章 贾老实颤声道:“你,小子……” 杨老邪的神情大变,脱口道:“好霸道的剑法,这跟当年的无悔老人的剑法几乎完全一样,兄弟,现在咱们已可确定这小子是什么人了,他定是无悔老人的徒儿了……”余下六个怪汉子俱瞪大了眼睛,他们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能不另眼相看了,贾老实虽然在他们邪道字号中不算是个人物,但是目下江湖中,能和他平起平座,而能与他打成平手的人也不多,燕云飞不过是个后生小辈,一出手断了他的指掌,这份功夫就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刹那间,这些人骚动起来,人丛里有人叫道:“杨老大,宰了他,看看无悔老人会不会出来收拾残局,无悔老人除非死了,以他的脾气他不会容许咱们宰了他的徒弟。” 杨老邪嘿嘿地道:“说的是。” 他一挥手,向一个汉子又道:“无量,你来办这件事了。” 无量邪也是个狠厉的角色,邪道里他排名老五,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闻言已大笑而出,顺手拾起一截贾老实的断指,瞄了一瞄,随手弹向空中,道:“小子,过来。” 燕云飞虽然在一招中毁了贾老实的一手,心里却明白的很,那是在贾老实疏神大意的情形下偷袭成功,这个无量邪就不同了,杨老邪能指名要他出手对付自己,一定是位难惹难缠的高手人物——斜驭射日剑,燕云飞冷冷地道:“小心点,别像贾老实一样,一招就断了四根指头……”无量邪怒声道:“小子,你还真狂。” 他虽然是年岁不少的邪道高手,却不像贾老实那么大意了,他知道要对付这年轻人的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把铁扇子……“无情扇……”江湖无情是铁扇,这是二十年前的一句老话,老沙和项七一看见无量邪手里这把铁骨扇子心里就直发毛,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 无量邪得意的道:“不错,江湖上总算还有人认得此扇——”随手一抖,铁肩已颤开一角,露出一幅阴森森,惨稀稀的怪图画,苍白的一张怪脸,森蓝的一双眼球子,血红的露齿巨嘴,就是这样的一副怪图案,一幅能慑人魂魄的招魂图。 面对着铁肩上的招魂图,燕云飞哼声中道:“这就是那幅邪恶图,传说这幅图能令人魂魄出窍,心神俱焚,我看它不过是幅令人厌恶的图案而已……”无量邪呸地一声道:“小子,你仔细瞧清楚了,它是怎样样的一幅图。” 燕云飞根本没看出这幅厉怖之图有何神秘之处,无量邪的话一落,不觉的再仔细瞄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忽然发现扇上的怪图有如幻化般的转换着,渐渐地,那幅本来恐怖血腥的脸谱,此刻仿佛换了一张脸一样,刹那间,成了一张白净秀丽的女人脸庞,这少女的脸愈来愈漂亮,鲜丽的红唇,明眸皓齿,斜轩的柳叶眉,会说话的眼珠子,每一部份都令燕云飞心里怦然而动。 他痴痴地凝视着扇上的幻化情景,不自觉的道:“含烟……”此刻,燕云飞有如着魔一样,痴痴的被图案所迷惑,那扇上之人,居然是他日夜不能忘怀的柳含烟,他心神俱被这副画所吸引,根本忘了自己此时尚在危险境地……而无量邪的手缓缓摇晃着那柄铁扇,燕云飞的眼珠子就随着它的摇动而转移,全部心神俱投入扇子之中。 无量邪的邪扇果然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项七颤声道:“兄弟……” 无量邪嘿嘿地道:“他看见了他老婆——”紧紧的握着刀,那只手已淌下了冷汗,项七知道燕云飞的神智全给那柄扇子摄住了,他抓住冷冷的刀柄,已将腰里的冷刀抽了出来,他不能让燕云飞毁在这一幅图画上,他必须给他一个严重的警告。 可是,这六七位邪字辈的人物俱有着太多的江湖经验和阅历,他们已看出燕云飞已在无量邪的掌握之中,无量邪轻易的控制住燕云飞,在这种情形下,无量邪随时出手,都能轻易的杀死燕云飞。 项七那柄刀也不过是刚刚出鞘——那个李大邪已冷冷地道:“姓项的,别乱动,否则,你会先姓燕的而死……”项七吼道:“我怕什么!” 项七是个粗鲁的汉子,他面对着这些空前绝后的无敌高手了无惧色,手里那柄刀依然握的紧紧的,李大邪虽然威胁他,他依旧在挥刀——李大邪怒声道:“找死!” 他虽然身形移动的慢,动作却比项七快的太多了,只见人影一晃,伸手来抢项七的刀,项七只觉眼前人影闪移,手中的那柄刀仿佛被人一拍,不自觉的向前一推,那柄刀已被拍落——“当”那柄刀一落地,当地一声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风啸中,这声响声特别清脆——这种清脆的铁击之声,对一个迷失神智的绝顶高手来说,无异是一帖清凉醒脑的药剂,燕云飞的心神一震,人已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啊了一声——燕云飞能与众不同就在于他那张冷静的头脑,他瞬快的把握住这瞬间的清醒,那柄射日剑在空中那么一弹,一缕剑光已迅快劈出。 只听他吼道:“好厉害的无情扇——” 剑势快的炫人神目,一缕剑光射颤——“叮——”在一声叮然声中,那柄射日剑已劈在无量邪的铁扇上,无量邪做梦也没有想到燕云飞会挣脱开自己那幅神秘扇图的控制,在一呆之下,那柄爱逾生命的铁扇已被劈成两半,一幅干古难得的无情图就这样被劈毁了。 李大邪一呆过:“小子,你……” 燕云飞冷冷地道:“动手吧,邪异的东西并不足惧……”哪知李大邪手中的无情扇被毁之后,神色突然一阵惨变,他呆呆的望着手里残破的扇子,眼里居然渗出了两泡泪水——杨老邪一愣道:“老李,你怎么啦—…”李大邪惨声道:“老兄弟,我死定啦……”这话一冒出来,站在四处的邪字号人物俱被李大邪给弄糊涂了,他们人人都和李大邪有数十年交情,深知李大邪一生中从不轻易落泪,更不会如今白般的凄愁满面,跟李大邪最莫逆的是吴北邪,他低声道:“李兄,怎么啦?” 李大邪颤声道:“这柄无情扇是我的生命,有扇就有我,当年我师父请鬼画大师画绘此画之时,曾要我在天下阴灵之位发下毒誓,扇在人在,扇亡人亡,也许所有死在此扇下的人要向我讨债了……”吴北邪嘿嘿地道:“哪有那么多邪门事,老李,别丧气,改天咱们再给你弄一把扇子,那小子毁了扇子,咱们就毁了他的命,来,我替你杀了他……”李大邪一摇手道:“那不关他的事……”吴北邪一呆道:“老李,你怎么啦?” 李大邪向前踏出一步,道:“小子,说起来我该谢谢你。” 燕云飞一呆道:“谢我……” 李大邪仰天一声惨笑道:“三十年前我拥此扇之后,我发现每一个死在我扇下的人,都是迷惑在那幅画上,那幅画是幅勾魂图,更怪的是每死一个人,这幅画就更邪恶了,好像所有的死者之魂全在这幅画里,而我李大邪便成了这幅画的执行者,我在执行画中所要杀的人……”这席话不但燕云飞前所未闻,连这些终年在邪门打滚的人也是前所未闻,李大邪娓娓道来有如一篇故事般的那么动听而不可思议。 燕云飞愣愣地道:“这幅扇画本来就是邪恶……”李大邪苦笑道:“当你毁了扇画之后,我突然觉得我的心轻松了许多,我好像从毒咒中脱挣了出来,而那些死去的怨魂也像被解脱了一样,我没有压力了……”燕云飞淡淡地道。 “你良心发现了。” 李大邪颤声道:“也许是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激你。” 燕云飞拱手道:“恭喜前辈,希望你能重新做人了……”李大邪惨然的道:“是我该赎罪的时候了。” 杨老邪呆呆地道:“老李,你可不能想不开。” 李大邪大笑道:“我的毒誓应验了,扇毁人亡,这是当年的血誓,诸位老兄弟,无悔血剑的事,我李大邪是管不着了,但愿咱们来生还能相见……”吴北邪拉住李大邪的手道:“兄弟,千万别……”李大邪摇头道:“人可死,誓不可破,兄弟,我去了。” 谁也没办法阻挡他挥出的那一掌,连站在他身边的吴北邪都没有办法拦阻,啪地一声清响,李大邪的一颗脑袋随着他的掌刃而碎了八块,鲜红的血,雪白的脑汁,已溅在四处,吴北邪紧紧抱住李大邪的尸体,吼道:“老李,老李!” 这几位邪字号的高手已有数十年交情,他们朝日相处,情如手足的组成了这股力量,许多年来,他们早已肝胆相照,此刻突然有人中途死了,虽然是久居邪道,也不禁悲从中来,俱黯然的落下了泪。 吴北邪愤怒的道:“是你,是你……” 愤怒的眼珠子如一团凶烈的火焰瞪住了燕云飞,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而死。 淡淡一笑,燕云飞冷笑道:“一个人自己要死,谁又能救的了他,李大邪虽然是个邪门人物,还不失是个好人,至少他在临死前参悟了正道,那像你fll这几个,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吴北邪跃起身来,厉声道:“妈的,你还嘴硬——”身如弓,手如山,一连三掌,势如北海之涛,东湖之水,密密绵绵的向燕云飞疾拍而来,澎湃的掌劲能将一座山碎裂,吴北邪显然要将燕云飞置于死地。 燕云飞不屑的道:“你找死。” 射日剑已如阳光下的苍鹰般疾速的挥洒了出去。 凌厉的剑光,像夜空里的寒月,令人泛起一阵颤惊,这迅厉的一剑,果然封住了吴北邪那威烈的攻势——蓦然间——杨老邪厉声道:“老吴,回来……”吴北邪身子一个急挫,道:“老大,干什么?” 第45章 杨老邪怒道:“你要不要脸——” 吴北邪一呆道:“老大,我这是给老李报仇,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 老大,你…“ 吴北邪哼地一声道:“咱们已经够丢人了,想想看,我们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比人家这孩子早出道了五六十年,为了无悔老人那段仇怨,居然替社八挑了起来,这孩子就算是无悔老人的徒弟,老兄弟,我问你们,你们真能杀死一个乳娃儿么?咱们年纪一大把的人不怕人家笑么?” 吴北邪苦笑道:“老大,老李死了呀。” 杨老邪哼地一声道:“他不是死在这孩子之手,是死在自己的掌下……”吴北邪大叫道:“他不毁了老李的扇子,老李会死么?” 杨老邪怒声道:“你更不要脸了,凭咱们这伙人的名声、连个孩子都玩不过,还有脸说这种话,老李技不如人才会毁了扇子,吴北邪,现在开始你闭嘴……”吴北邪一呆道:“这,这……”杨老邪脸色一沉道:“要输得起才是个英雄,别忘了,邪字号的人更有原则更要脸,老李之死不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社八……”吴北邪一呆道:“杜八……”贾老实嘿嘿地道:“杨老大,你真说对了,想想看,咱们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上了杜八的当,千山万水的赶来这里对付一个毛孩子,说出去不让人家笑掉大牙……”杨老邪嗯了一声道:“你的手还疼么?” 贾老实大笑道:“这点伤算什么?砍了四根指头我还有六根呢,那小子功夫好,我败的心服口服,老大,咱们还是回咱们的老地方吧,别在这里丢人了……”点点头,杨老邪沉思道:“是要回去,不过太便宜杜八了……”贾老实大笑道:“那好呀,咱们就给他点教训,也替老李出口气……”摇摇头,杨老邪苦笑道:“咱们不便出手…”贾老实一呆,道:“那不是白搭么?咱们只好夹尾巴滚了。” 但,杨老邪却又点头,道:“有人会替咱们动手……”贾老实一怔道:“谁?” 他老实惯了,一时并没有会过意来,杨老邪望着燕云飞,一改敌对之态,嘿嘿地道:“这三位小朋友……”项七大笑道:“我的妈呀,你还叫我们是小朋友,我们也是二十好几啦……"杨老邪嘿嘿地道:“在我们面前你们永远还是孩子……“贾老实立刻道:“别插嘴,先听听我们老大的——”杨老邪沉思道:“小子,杜八不是个简单人物,我们虽然不怕他,但却不便出手,你们既然和他对上了,我就顺便指点你们一二也许会给他个手忙脚乱……”燕云飞一抱拳,道:“谢谢前辈。” 杨老邪沉思道:“这里是老营盘的山半腰,离社八的寨头已相近不远,这里有杜八的心腹手下二十余人,他们全藏身在前半腰那片林子里,那里风大,林梢子簌簌作响,人只要藏在里面,谁也不容易发现,而通大寨的小路,必须经过那片林子,你们只要一露面就会给人发现……”燕云飞哦了一声道:“谢谢前辈指点,我兄弟这次硬闯老营盘,抱着必死之心,并不在乎那些人……”杨老邪脸色一沉道:“你可知道他们之中有些什么人?” 摇了摇头,燕云飞道:“不知道。” 杨老邪嘿嘿地道:“钩子、漏子,这两个人你不会没听过——”落阳湖的钩子,小西山的漏子,这两大黑道霸子居然也投在社八的手里,这两个人在江湖上被誉为杀人不眨眼,喝血不满腹的狠厉人物,他们出手没有活口,刀剑下从不留人,提起小西山、落阳湖,首先就想到勾子狠、漏子毒,哪个不远远的站,哪边凉快哪边去——少惹为妙。 燕云飞心里略略一沉,那的确是两个令人头痛的人物,他要应付这两个人必须要动点脑筋了,沉思道:“杜八真行,连他们也连上线了。” 项七和老沙却陡感心头沉甸甸的,他们对这两个人真是熟悉透了,说起来钩子和漏子和他俩还有那么丁点儿交情,在道上也曾对面的在一起玩两下子,由于道不同,始终没有再深厚一点交情,钩子和漏子的手上功夫却让他俩耳熟能详,钩子的杀人手法在江湖上堪称独特,他和对手对敌,必会先给对方面门上一掌,再一刀捅上对方的心口窝,那真是快利的一刀,鲜血必会随着刀刃冲向半天,人一定是一刀毙命,而漏子就不一样了,他一定先让对方累的像条狗一样,直到喘不过气来,慢慢一刀一刀的修理直到血枯为止……老沙神情微微苍白,道:“好角色。” 杨老邪慎重的道:“的确是两把好手,小兄弟,你们有得拼了,不过,这两个人虽然难斗,却也有他们的缺点……”燕云飞精神一振,道:“前辈,请指点……”杨老邪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咋的,居然和你们投缘起来,本来我有杀你们之心,可是我那老弟兄李大邪自绝之后,我忽然把事情看淡了,觉得往后江湖,已不是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再能奔驰了,应该把这个棒子交给你们了……”他仿佛感触良多,望着地上的老兄弟尸体,又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燕云飞摇摇头道:“我对这两个狠角色太陌生了,了解不多——”杨老邪苦笑道:“这虽然只是传闻,却也非常实在,听说钩子怕火,漏子怕水,两个虽然一居小西山,一驻落阳湖,却是道道地地地的亲生兄弟……”燕云飞一呆道:“一个怕火,一个怕水……”杨老邪嘿嘿地道:“在这方面多动动脑筋,你们一定有收获……”项七大叫道:“这个我听说过了,不过谁也没有见过……”杨老邪挥挥手道:“这也只能供你们参考,实际情况还要随机应变,爬过这片长崖就是那片林子了,你们去吧……”燕云飞举目一瞧,果然有大片山崖斜横在那片丛林之后,一抱拳,向这几位邪字号人物施了一礼,道:“谢啦——”他人若一道幽灵的影子,已踏着枝桠跃去,那快速的身子,熟练的功夫,连这些邪字号的高手都暗暗惊心。 呼烈的山风迎面拂来,吹得衣袂飘荡,燕云飞一踏上那片山崖果然看见山崖下有一大片深幽而不见底的林子,一条碎石子小路横在那片林子之前,真是最好的隐身之处,一个人只要藏身林间,任何人兽只要经过这条小路,藏在里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项七紧紧贴在燕云飞的背后,低声道:“兄弟,咱们把他们引出来。” 摇摇头,燕云飞笑道:“正好中了他们的计,咱们只要一露了面,钩子和漏子会如鱼得水似的不停追杀我们,以钩子和漏子的功夫,我应付一个也许不会吃亏,再加上一个,就另当别论了……”老沙沉思道:“兄弟,咱们何不烧了那片林子……”项七一振道:“用火……”略略沉思,燕云飞嗯了一声道:“钩子怕火,他们的力量就会打了折扣,单单一个漏子由我对付,至于其他的,你们全力应付—…。” 老沙一移身,道:“那好,我去放火……”两道斜眉略略一皱,燕云飞道:“要烧这一大片林子并不容易,老沙,咱们虽然能杀能拼,却没有点火的东西,而且这团火要一发不可收拾,才能烧得他们火烧屁股……”老沙嘿嘿地道:“兄弟,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老沙别的没有,火药门的兄弟倒有几个,他们给了我七八枚火药弹,我只要在林子四角各放上一枚,保证会烧得他们屁股通红……”拍拍者沙肩,燕云飞道:“去吧,别让他们发现……”在那片密林里的钩子和漏子,两个人此刻正闭着眼睛,垂着双目,静静的蓄养精神,他们晓得大白天里不会有什么动静,凭燕云飞和老沙项七三个人,还不会嚣张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以他们久居江湖的道上经验,入夜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刻,他们那批兄弟有二十来个,已监视住了这里可眺望的一切,任何人只要进入他们的视野之内,决逃不出他的目力范围。 但,他们也有疏漏的地方,就是那片长崖,他们决不相信有人会从长崖上下来,因为任何外山的人,都无法步入那片密林子里,据他们所知,那里根本没有路。 他们]左算右算就是没算准燕云飞正是从那里上来。 钩子的嘴唇一绽,舐放嘴唇,道:“漏子,姓燕的真是像传说中那么难斗么?” 漏子仰着头,想了想,道:“连杜八爷对这个人都寒上三分,想来也是个人物,不过,咱们何必担心,他们从山下直上老营盘,这段山路也挺耗神的,真爬上这里,嘿嘿,功力也消耗了三分之一,兄弟,咱们只等着杀人了……”钩子摇摇头,道:“这事还真邪门,听说蛇剑银铃几招内就栽了,杜八为了这档子事极为生气,听说燕云飞干的狠,连堂口都给拔了,楼老头弄的命都丢了。” 漏子冷笑道:“那些人不算是个人物……”钩子嘿嘿地道:“希望项七和老沙别跟咱们朝面。” 一瞪眼,漏子冷笑道:“谁还和他们套交情不成,这两个老小子识相便罢,不识相,嘿嘿,兄弟的刀是不会认人的……”突然——在簌簌的风叶声中,响起一连串暴裂之声,紧随着有一股烟从林里各处涌上来,钩子一怔道:“妈的,谁在玩火——”漏子沉声道:“赵二愣子……”赵二愣子是他俩的跟班兄弟,此人虽然有些愣头得脑,却是直心汉子,负责兄弟的联络工作,漏子这一吼,赵二愣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跃了过来,喘声道:“大爷,你叫我……”漏子怒声道:“怎么回事?谁在玩火,难道兄弟们不知道钩子大爷最怕火么?问问是哪个,当心我砍了他…”赵二愣子颤声道:“二位爷,起火了……”钩子先跃起来吼道:“放你妈的屁,这里哪来的火…”仅仅这几句话的功夫,林子四处已闪起了火光,浓浓的烟雾已向这里卷来,劈啪的火光,经山风一吹,顿时火光四射,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见火,他仿佛遇上了恶魔似的,全身泛起了一连串抖颤,眼里露出恐怖之色,最不可思议的是钩子名满江湖,是个拿着酒缸做胆的狠毒汉子,在这一刻居然尿了裤子……漏子移身发:“兄弟,咱们先出林子……”钩子颤声道:“妈呀,这场火是哪里来的……”他遇火则惊,人已没了主意,漏子伸手拉着他,他居然动不了,这时林子里的二十几条汉子已各自奔跃,朝林外奔去——漏子叱道:“来人,把钩子大爷抬出去。” 第46章 四周已乱了,除了越二愣子还站在这里外,其他的人根本听不见漏子在吼叫,漏子气得正在跺脚,只见有两个蒙住头的汉子向这里奔来,漏子叫道:“赤来,快把钩子弄出去。” 那两个蒙住头的汉子一点头,其中一个道:“大爷,你快去看看吧,钩子交给我们兄弟了。” 林子着了火,对钩子和漏子来说,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他俩把守老营盘最重要的一关,是杜八器重他们,现在突然着了火,事情不会那么偶然,漏子心里愈想愈窝囊,暴喝一声吼道:“妈的——”他如一阵风的向外面冲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钩子怕火,他似乎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给吓住了,人在苍白中软了下去,那两个兄弟搂住他,四只手臂将他抱的如铁臂样的,他连动也别动一下,他叫道:“快走呀。” 左边那个汉子嘿嘿地道:“会的,钩子大爷……”钩子陡然觉的肋下有人伸指点了他一下,他的气血忽然一缓,全身登时麻痹起来,他一震道:“你们……”耳边已有人笑道:“大爷,你老实点吧,当心火烧屁股——”此刻浓烟密布,火舌子很快的席卷林梢子,钩子望着那片片火光,—双眼睛瞪的如牛眼一样,眼前,他仿佛又看见七岁时候的惨景……那是一个乌黑的晚上,他和漏子还躺在床上没睡觉,耳边已听见夜空里响起吆喝声,当他两兄弟惊怖地爬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火,看见了妈妈从火堆里冲向自己房间,母亲在慌乱中抱着漏子先跑出去,再冲进来抢他,这时娘亲身上全是火,他看见娘在火里叫着吼着,而熬受火的吞没,他亲眼看见老娘被火烧死的惨状,虽然他也逃出来了,可是老娘活活被烧死的情景一直盘旋在脑子里不去,从此以后,他怕火,怕任何火苗子,连炉子里的火他都怕……钩子在昏昏沉沉中被人抬着奔出林子,耳边已有人笑道:“兄弟,这里行了。” 另一个叫道:“点了他穴道,让他再也不能玩了。” 钩子从惊骇中醒了过来,但他知道自己那身武功已给人家毁了,那个点他穴道的人太内行的了,先走七经再循八脉,每一个循环的穴道全让人给锁住了。 他身子一颤,道:“你们是谁?” 只听有人笑道:“钩子,真健忘呀,连我都不认识了?” 钩子抬眼一看,心底里有若一道凉气似的升了上来,那是项七,是他们今夜要拦截的人,他怒声道:“老项是你……”一转头又瞪了另一个汉子,喝道:“你是老沙……”老沙冷冷地道:“不错,你还认得我们这些兄弟……”钩子恨声道:“妈的,有种和钩子拼个真刀真枪,用这种方法对付我钩子,他妈的,呸,我钩子死不瞑目…”项七冷笑道:“这只怪你钩子运气太差,遇上我们兄弟,现在只剩下漏子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当家的会全力的照顾他,还有你那班子兄弟……”钧子叫道:“记住,我们杜八爷饶不了你们……”呸,项七道:“杜八,他妈的,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你指望他,呸,老友,你歇着吧……”钩子脑子里嗡地一声,人已晕死了过去,此刻风声劲啸,耳边响起一连串,一声声惨烈的叫声——苍鹰第二十章第二十章那片林子的火势是由四角蹿出来的,秋高气爽,林村干裂,再加上要命的风势,有若火上烧油似的整个山林都陷在那片火海之中,漏子从林子里冲出来,耳边已传来兄弟们的凄惨叫声,他人在震骇中傻了,看见自家兄弟有的已倒在血泊之中,也有的埋身火苗之里——他目眦欲裂的吼道:“妈的,是谁放的火……”他已看见自家的仅余兄弟佟三、武威和张胖子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好镇定的功夫,居然在那里双手背负于后,面上挂着一抹令人寒惧的笑意,望着地上那些惨死的兄弟,嘴角掀起酷冷的不屑,而佟三、武威和张胖子虽然手里仅握着刀剑,没有一个敢动手。 漏子一移而去,吼道:“朋友,你是谁?” 燕云飞淡淡地道:“漏子,你现在问我是谁,不是太晚了?” 漏子一震道:“你姓燕——” 燕云飞不屑的道:“嗯,你们守在老营盘的半山腰,不是在等着我么?现在我来了,你那位钩子兄弟呢,怎么不见了…”漏子心底里直起前咕,那两个蒙住脸的兄弟不是送钩子出来了么?怎么,这会儿始终没见人影?他全身一颤,立刻道:“佟三,去找勾子——”佟三一移步,道:“是。” 谁知,燕云飞伸手一拦,笑道:“别找了,他已躺在那里歇着呢……”漏子大哼道:“你杀了他……”淡淡一笑,燕云飞不屑的道:“我那两位兄弟你总该认识,项七和老沙和钩子都是老朋友了,他们正在叙旧,你又何必去打扰他们……”漏子傻了眼,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居然把钩子活活的交给了自己的对手,当时太粗心大意了,竟没有注意那两个汉子是不是自己的兄弟,硬将钩子往虎口里送,他跺脚道:“妈的,他们是老项和老沙……”嗯,燕云飞冷冷地道:“你现在发现,不是太晚了?” 点点头,漏子眼里像要喷出火焰一样,心里那股子愤怒和不平,如拍岸的浪涛,厉声道:“姓燕的,钩子怎么样了?” 燕云飞哈哈两声道:“那要问问我兄弟了,你是晓得的,我那两个兄弟手底也不含糊,他们的手段不会比你们差,运气好的话,钩子还能保住一条命,运气差,那就不知道了。” 漏子全身如被雷劈一样,血脉贲张的快要炸开来了,他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身子晃了晃,颤声道:“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姓燕的,我会活吞了你。” 佟三厉声道:“当家的,瞧瞧,咱们二十几条汉子全给这小子活活的劈了,咱们还等什么,先剁了他,给兄弟们报仇……”漏子一呆道:“全是他杀的……”佟三恨声道:“错不了,他守在这里,兄弟们一出林子就遇上他了,这小子二话不说,逢人就干……”一翻眼,漏子厉声道:“血债血还,姓燕的,漏子今天要向你讨个公道。” 点点头,燕云飞冷冷地道:“我在这里候着呢……”佟三一挥刀道:“兄弟,上。” 武威和张胖子早被燕云飞那凶猛的杀着给吓愣了,此刻漏子露了面,他们的雄心豪情又被激了起来,一听佟三喊上,几个人刀剑俱已洒了出去。 而漏子那柄斜头刀更是快利的令人寒惧,一晃一颤数缕刀影已斜斜劈向燕云飞,燕云飞对漏子是久闻其名,知道此人能久享盛名决非子虚,他根本不理会佟三武威和张胖子的攻势,一双目光全落在漏子的身上,射日剑斜斜的砍了过去。 漏子的刀更快,居然抢在射日剑之前发出——刀剑相击,发出一击金铁交击中,两个人身形同时一退,武威和张胖子眼梢子有多灵光,一见这种机不可失的机会,两个人双双挥刀扑上。 若论这两个人的功夫,要和燕云飞那样高身手的人交手,那就差了点,两个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却是他们送命的时刻,刀剑才出手,眼前已一片耀眼光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每人心窝上已中了一剑。鲜血和人同时摔在地上,四只眼珠子瞪的像桂圆般大。 佟三颤声道:“兄弟——” 漏子的心要裂开了,这些人俱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兄弟,仅仅是一个朝面,两个老兄弟全撒手了,他厉声道:“好小子。” 身子如弯弓的疾射过来,连着七刀劈出——燕云飞已长笑道:“你省省吧。” 他人突然立在地上,射日剑也是七剑——“叮,叮,叮——”在一连串交击声中,漏子仿佛泄了气样的傻在那里了,他那连环七劈在道上向来极负盛名,任何人都无法接住他这夺命七刀,而燕云飞却那么轻松的挡了回去。 佟三叫道:“大爷,扯活——” 他见兄弟全躺在那里了,心里突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脚下抹油,一溜烟的抽腿了,他才跑出七八步,只见项七和老沙笑眯眯的站在路当中,但三心底一凛,叫道:“闪开。” 项七的刀一晃,笑道:“姓佟的,要溜?” 漏子一瞪眼,吼道:“我兄弟呢,你们这两个杂碎。” 项七哦了一声道:“你问钩子,他好的很……”那句“好的很”顿时使漏子凉了半截,项七和老沙的段数他可明白的很,即使没有亲自领教过,道上的传说也听的不少,他知道钩子的结果是什么了,暗中一震,大叫一声道:“你杀了他……”摇摇头,项七冷冷地道:“还没有,不过,他活着跟死了差不多…”漏子双目一闭,长叹道:“那还好,只要没死……”哪知项七摇摇头道:“不好,钩子生不如死……”漏子已没有心情和燕云飞再斗了,他只关心钩子的生死,此刻只要钩子没事,他宁可自己挨一剑,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抖,道:“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项七一指草丛,道:“你自己看吧。” 漏子像疯了一样的冲过去,他嘴里叫着钩子的名字,人已扑向草丛里,钩子的一双眼空茫的望着他,脸上冷清清的,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漏子难过的抱住他,道:“兄弟,你怎么了?” 钩子眼里闪过一抹泪痕,颤声道:“兄弟,栽了。” 漏子颤声道:“没关系,咱们还有机会,这点小场面算不了什么,项七和老沙修理你,我会宰了他们给你出气……”黯然的一声苦笑,钩子颤声道:“不行了,我的武功给毁了。” 第47章 漏子从地上跳起来,吼道:“什么?他们废了你武功……”钩子苦涩的道:“嗯,现在,我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往后,江湖上已没有我钩子这个人了,你带我回家吧,也许咱们退出江湖,那种日子还好过些……”漏子一呆道:“回家?” 钩子眼里泪水往外一涌,凄然的道:“你舍不得江湖……”漏子恨声道:“我要报仇,兄弟,我们兄弟不能白白让人毁了,还有杜八,他还没有失败,有他出面,一定能报这个仇…”摇摇头,钩子苦笑道:“老杜不是好东西,他要咱们守头一关就是看看我们兄弟是真行还是假行,现在,我武功毁了,剩下你一个,他不会再重视我们了,聪明点,我们下山……”在空中狠狠擂了一拳,漏子道:“我真恨,恨那场火……”若不是幼年的那场火,钩子不会怕见火,见了火,钩子就会想起那幕悲惨的情景,就会失了理性,否则,项七和老沙没有机会摆平了钩子……黯然的叹了口气,钩子道:“认命吧,江湖不再是我们的。…”漏子心里的火比那燃烧的林子还要猛烈,他又抓起了刀,头上发丝根根的竖了起来,跃起身来,只见四处空荡荡的,除了佟三还守在那里外,燕云飞和项七及老沙俱已不见人影,他们什么么时候走的?除了风声,似乎只有佟三能回答这个问题。 漏子吼道:“他妈的,人呢?” 佟三苦涩的道:“离开了,我无法阻止……”钩子摇摇手,颤声道:“算了吧,杜八会给他们颜色的……”风还在吼,那威烈的火苗子似乎更猛裂了,这样一片林子烧起来了,烟梢子直贯云霄,密雾般的黑烟遮住了半边天,老远就能望见……》》》》》》》》》》》》》》》》》》》》》老营盘的弟兄不是死人,半山腰火起他们不会没有瞧见,杜八爷更不会不晓得,老营盘那些杂碎全被那场火给震惊住了,他们想不通那场火怎么发生的,因为他们判断那场火苗子决不会是钩子漏子兄弟放的,钩子怕火是人所皆知的事,钩子决不会给自己添这种麻烦,蛇剑在老营盘是个半残废的人了,他恨透了燕云飞,若不是姓燕的,他不会受伤,楼家酒馆那段梁子给了他太深刻的印象,他希望钩子能替他报了这段刻骨铭心的仇……杜八爷真沉得气,对半山腰发生大火的事始终没有太多的关注,蛇剑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忧急的冲进杜八爷的行馆里,杜八爷真沉得住气,他和那位西域任真子、百剑山庄的剑龙、岳阳的胡冠中正在饮酒作乐,这些名震一时的江湖俊彦有说有笑,而杜八手下第一大将段洪永远是那张没有笑容的脸,他站在杜八身后,一双冷厉的目光始终环视着各处,虽然,他明知道这里不会发生事故,他还是尽忠职守于他的维护工作,蛇剑冲进来后,大声道:“八爷……”杜八的眼神略略一瞄,道:“有事……”蛇剑嗫嚅地道:“山下……”杜八淡淡地道:“你也过来喝一杯,别大惊小怪,钩子和漏子如果连这点事也办不成,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蛇剑急声道:“八爷,话不能这么说,姓燕的毕竟不是普通高手,他是现今道上最头痛的人物,看看他以往的纪录,有多少人栽在他手里,而我们……”杜八哈哈大笑道:“这里是老营盘,不是楼老头的楼家小酒馆,你是被他吓破胆了,银铃的死,你的伤,我心里很难过,蛇剑,且待会儿,那个姓燕的非付出代价不可……”蛇剑苦笑道:“是,八爷。” 白剑山庄的剑龙一向狂妄惯了,他一听蛇剑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脸上一片红晕,嘿嘿地道:“老蛇,你没看见么,座上的人哪个不是雄霸一方的豪士,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生燕的?他不来,是他运气,如果来了,嘿嘿,他是自己找死,我们兄弟还在喝酒,千万别为了他扫了酒兴,再说,老营盘杜大爷的弟兄将近三百人,如果连他们三个都拿不下,嘿嘿,杜大爷这半辈子江湖还能再混么?” 说的有理,说的狂傲,蛇剑在杜八爷面前哪能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一流狂人,也是一流的目中无人,蛇剑像哑巴吃黄连似的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暗暗有种颇为失望的思绪……杜八爷虽是绝对的狂夫,他毕竟还很慎重,向他那位贴身的第一高手有江湖小子之称的段洪一招手,道:“小段。” 段洪冷冷地道:“八爷吩咐——” 他脸上永远都是那么冷漠,永远不带点丁儿情感,虽然和杜八相处时日并不短,还是那幅初来时的表情,没有人能从他面上看出他内心想的是些什么,只知道这个江湖小子一直都是这张酷冷的脸……杜八低声道:“出去看看,别太大意了。” 段洪一拱手道:“是。” 江湖小子段洪就是这么听话,做任何事都不问原因,只知道该听命去做,哪怕这是一件十分错误的事,他也不会吭上半句——人似一溜烟,出了社八爷的行馆,一阵冷风吹来,这位江湖小子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他双手背负在身后,两只拳掌交叉的握着,行过山坡,跨过石岩,眼梢子溜向每一个可以隐藏的暗影中,那些守在各角落中的弟兄全看见他来了,有人探出头来,叫道:“段爷……”段洪面上挤出一抹冷笑,道:“嗯你该死。” 手微微那么一抬,一缕白光过后,那个探头打招呼的汉子已哎呀一声从石头后栽出来,心口窝上已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江湖小子段洪怒声道:“记住,要严守在自己的岗哨上,哪怕是你的老爹老娘来了,也不准吭出声来,这是咱们的纪律,谁要是像阿勇这样冒失,他就会躺在这里永远别起来了——”这些话是说给那些守在暗桩处兄弟听的,谁都看清楚这一幕了,血淋淋的教训使每个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他们全晓得江湖小子段洪的冷血手段,他说的出做的到,阿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挥挥手,立刻有人把阿勇的尸体抬走了。 江湖小子段洪又向前踱了出去,他不再巡视杜八行馆的警戒了,而向那条羊肠小道上踱去,这条小道是通往行馆的唯一之路,任何上老营盘的人都必须经过这里,四处散布着自己的兄弟,那阵势真如铜墙铁壁。 走了一段路,段洪看看离行馆已有把里的路了,在那片林子的尽头,他已看见隐身在两旁的自家兄弟,江湖小子段洪干呵一声,向林子里叫道:“崔刚—一”有了段洪的话声,崔刚才敢从林子的暗沟里叫道:“段爷——”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这里埋伏的全是弓箭手……”崔刚嗯了一声道:“不错,全是八爷的吩咐——”江湖小子段洪挥挥手,道:“立刻把人撤向百丈之外,这是八爷的意思。” 崔刚一呆道:“八爷会怪罪下来……” 段洪冷笑道:“死脑筋,猪脑袋,想想看,你们在这里把关,姓燕的会上来么?八爷要抓活的,拉开大门让他们进来,然后,咱们再缩小范围,网中抓鱼,他们长了翅膀也飞不了……”一呆,崔刚道:“对呀,好办法。” 一挥手,段洪冷冷地道:“去吧。” 崔刚哪敢再吭个屁,人家江湖小子段洪是八爷身边的第一高手,连八爷都很尊重这小子的建言,他崔刚不过是老营盘的小小角色,这里哪有他表达的机会,拱拱手,立刻跑进林子里,呼出一声暗号,百来条汉子已向远处逸去,只听啼哩哗啦的一阵急促脚步声,愈来愈远——江湖小子段洪似乎满意了,嘴角上立刻闪出一抹诡秘的笑意,这丝笑意真不多见,他沿着小路向山下行走,然后站在一片巨岩的旁边,静静的仁立在那里——突然——岩石后面有了轻细的响声,一连三道人影如鬼魅样的从岩石边问了过来,那是燕云飞、老沙和项七、江湖小子段洪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冷冷的瞅着他们——项七的手在动,他握着兵刃的柄——老沙也慎重的跨出了步子,他似乎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碰上老营盘社八手下的第一位高手。 而燕云飞却笑了,淡淡地道:“你来了。” 段洪还是那么冷冰,冷冷地道:“我在这里候着呢……”燕云飞长吸口气,道:“在这里见面,我们都有点太尴尬……”江湖小子段洪冷声道:“我已把这里的人找出百丈之外,这范围之内不会有人知道咱们在这里会面,兄弟,我想说一句——”燕云飞一摇手道:“别劝我回头,你是最了解我的脾气,犯上了就不后悔,先告诉我,里面是哪些好朋友——”段洪的眉头一皱,道:“西域伍真子、白剑山庄的剑龙,还有岳阳的胡冠中,再加上老营盘的近三百的兄弟,够了么?” 燕云飞的眉头一皱,道:“嗯,果然都是些人物,再加上杜八,这声势够浩大了,看来这是一场硬拼,好在钩子和漏子已不成气候……”段洪冷冷地道:“钩子和漏子解决了。” 点点头,燕云飞道:“不解决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么?嗯……”段洪长吸口气道:“杜八只怕不知道你已摸上来了,我出来的时间也不能太久,你晓得,杜八善疑,久了会…”燕云飞笑道:“我明白,你回去吧。” 段洪沉思片刻,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筒子,道:“这一路上去,每个暗桩都有人,你们明,他们暗,很容易暴露身形,这是苗疆的百步飞电虫,你只要放出来,那些暗桩就会个个露出方位……”伸手接过,燕云飞道:“谢啦。” 段洪一移身,冷冷地道:“小心点,别太大意。” 随着这几句话声,江湖小子段洪又溜达溜达的走了,项七和老沙看的直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8章 燕云飞到底有多大的神通,连杜八身边的头号高手段洪都和他套上交情,项七傻直了眼,道:“我的爷,段洪到底是在帮谁?”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两边都帮——”项七不信的道:“看段洪那个样子,好像跟你还很有交情,可是,他是杜八的人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来没说过和姓段的有交情——”长吸口气,燕云飞道:“他是我老弟,只是跟了杜八很多年——”老沙伸了伸舌头,道:“我的妈,你跟谁都有交情,我们称兄道弟也这么多年了,就从没听你说起过,你不说明白,我和老项可被你弄糊涂了……”燕云飞摇摇头道:“有许多朋友未必常在一起,有了事情后,朋友就会突然出现,段洪和我交情不浅,只是我们是两条道上的人,很少碰在一起……”项七搓手道:“有段洪帮忙,杜八非栽不可——“燕云飞冷冷地道:“别想的太美,段洪帮忙也只是点到为止,待会儿犯上了,也许他的剑比你还快,杀的正是我们……”项七一呆道:“真他妈的干上了,谁又顾谁——”看了看手里的竹筒,燕云飞道:“已经很有交情了,连苗疆的百步虫都给了我,可见段洪真够朋友,待回见,我真不希望和他遇上,杜八之前,他是非拼命不可——”眼梢子轻灵的一转,人已向前踏去。 沿路上,他们顺着草丛行进,段洪是帮忙帮到底,在老营盘的行馆渐渐看见的距离内,那些暗桩似乎俱被撤了,可是,老营盘的附近,段洪就不太敢了,那样会惊动社八,杜八是聪明人,很快就会查一个水落石出——严守在老营盘的暗桩隐藏的很好,若不是江湖经验十足的人,很难寻找出他们藏身之处,燕云飞是何许人,他早已摸透了这些伎俩——低低的话声,从燕云飞嘴里吐出来,道:“兄弟,咱们散开了,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人,待会儿百步尸虫一出,你们要借机杀了他们……”项七的刀已抽出,他恨声道:“兄弟,放心,连老天都不会饶了他们……”三个人身形顿时一散,已各自向前扑去。 燕云飞的身势如矢,沿着树丛向前射去。 竹铜的盖子掀开了,一阵怪啸声穿射而出,密密麻麻的百步尸虫像万千的蚂蚁似的飞出去,这些尸虫与黄蜂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有种寻找敌人的功能,钻出筒子之后,立刻分散开来,投向林子、石后——“哇——”在一阵惊叫声中,隐伏在暗处的汉子已有人吼了起来,紧接着有许多人站了出来,他们个个搔着痒,青筋暴起的叫着——项七和老沙借这阵混乱的机会向他们摸去,那真是快速磊落的身手,鲜血喷洒中,已有二十几个汉子已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营盘里有人跑出来了,沉声道:“怎么啦?” 那是蛇剑和老营盘总护法——黑羽毛,蛇剑和黑羽毛最是莫逆,他受了一肚子气的跑出来和黑羽毛说这件事,黑羽毛了解杜八,更知道杜八太大意了,他也没有办法,只有等燕云飞上了山,看着办了。 黑羽毛看了看那些百步尸虫,已凛道:“百步尸虫,这是苗疆的东西……”江湖经验老,敌对功夫深,黑羽毛已焦急的道:“蛇剑,咱们的暗桩全给人毁了。” 蛇剑变色道:“我就知道,姓燕的一定会来……”燕云飞如一条溜滑的泥鳅,在闪移中连着劈了七八个人,已含笑的冲了过来,站在黑羽毛和蛇剑的面前。 他朗声一笑,道:“蛇剑,咱们又碰面了。” 黑羽毛一退步子,道:“有种,有种,单凭了了你和你那两个不怕死的兄弟,就敢来老营盘撒野,这份胆识令人佩服,不过,老营盘是来的了,去不得…”淡淡一笑,燕云飞笑道:“老黑,别吹大气了,钩子和漏子的功夫比起你来如何? 他们都拦不住我,而你,哼,也不过是多了个死人……“黑羽毛怒声道:“真狂!” 刹那间,五十多条汉子已从老营盘里拥了出来,团团的,重重的把他们三个困在中间,这些汉子个个都很厉的瞪着他们的猎中物,那寒冷如冰的刀刃俱闪闪的对着燕云飞,眼前这个人太厉害了,厉害的能从山脚冲向山顶,仅这份功力已够他们瞧的了。 项七大叫道:“杜八呢?那老小子呢?” 蛇剑冷冷地道:“急什么?你还怕没有人给你送终么?” 项七呸地道:“老蛇,真后悔让你活着滚回来,早知道让你躺在那里挺尸,你也不会在这里狐假虎威了……”蛇剑面色苍白的道:“你……”黑羽毛嘿嘿地道:“老蛇,急什么?鱼儿进了网,谅他们也跑不掉了,咱们通知咱们的八爷,要怎么修理这三个小子,那要看八爷的意思了。” 蛇剑悻悻的退了回来,这里已轮不到他说话,黑羽毛是这里发号施令的人,他要怎么处理,连八爷都要尊重他的意思,他连声道:“那就请八爷吧。” 黑羽毛斜睨了燕云飞一眼,道:“你真有种,我还挺佩服的,燕云飞,在这里别想再侥幸,我们八爷早已恭候多时了,你是要进老宅子见八爷呢,还是要八爷出来迎接你?” 面上杀气一涌,燕云飞冷冷地道:“叫杜八出来,他也该朝个面了。” 黑羽毛嘿嘿地道:“那就要你等一会了,我们八爷还在跟几个朋友喝酒,你是晓得的,八爷酒兴一发,非尽了兴不会停,三位,这里挺凉快的,你们先候着吧。” 项七恨声道:“喝吧,反正这是他最后一餐……”黑羽毛怒声道:“你说什么?” 一瞪眼,项七厉声道:“老黑,别他妈的在这里逞威风,我老项眼里还没你这块料,如果不是为了杜八,你还没资格跟我说话呢。” 这真是骂人要看天,打狗看主人,黑羽毛在老营盘也是说一不二的汉子,手下恁多的兄弟,哪个不称他一声黑爷,项七真有种,当着他的手下的面给他不算小的难堪,对黑羽毛来说,太没面子了,黑羽毛气的仰天一笑,道:“项七,我会撕了你那张破嘴——”项七的刀在半空中一闪,道:“来吧,看看谁撕了谁的嘴——”眼珠子里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光,黑羽毛嘿嘿地道:“项七,你会后悔…”项七大笑道:“我后悔就不来了。” 有如幽灵谷里吹出来的一道寒风,自黑羽毛身后传来一声凄冷的笑声,那是一个满身绿袍的汉子,一双眼珠子似要吐出来一样,已缓缓的站了出来。 这个人一身的寒气,一脸的冰冷,更有一股股杀气,项七心底只觉凉意透体,脱口道:“金手客……”苍鹰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一章乌漆抹黑的老营盘顶空里,罩上一块块黑麻麻的云块,使这里显得格处黑暗,金手客一身碧绿的长袍子,被风吹的呼啦呼啦的响,金手客有恶夜凶神之名,这个有名的凶狠人物,居然也被杜八网罗在老营盘的阵容里,杜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见一班了,金手客脸上冰的像块寒铁,微凸的一双眼珠子幽灵样的射出惨绿色的冷光,他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项七,看的项七心底里直发毛,黑羽毛诡秘的堆着笑脸,嘿嘿地道:“项七,你不会不认识这位老友吧。” 项七哪会不认识这个凶霸一方的恶夜凶神,他闭上眼睛也会想起金手客加诸在他身上的惨痛回忆,他的手轻轻摸了下肋间,曾有两根肋骨,就是被这个凶神打断的,他躺了好段日子,如果不是底子便,这条命都会被他打散,永生永世,他也忘不了这位加诸在他身上痛苦的人,他恨的咬着牙,一双目珠子渗出了红丝,呸地一声道:“认识,认识,这样的好友谁会忘了?我还以为他化成灰了呢,想不到,我们在这里又碰头了,金手客,算你倒霉,今天又给我碰上了。” 眼珠子一转,老沙道:“老项,他就是那个在太湖边上,掴你一掌的小子……"项七嗯了一声道:“错不了的,他这幅德性,我一刻也忘不了……“老沙嘿嘿地道:“那就交给我吧,他干了你两掌,害的我几个月没出门,专门调理你的伤,这个帐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项七小声道:“他很扎手……” 老沙大笑道:“江湖上的兄弟哪个不是扎手货,咱们会过的朋友中,又有哪个比这老小子差,兄弟,我给你瞧瞧自己的兄弟,也有出人意料的手笔……”这些话字字句句传进金手客的耳中,他真是冷的令人寒惧,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狠厉而绝冷的瞅着老沙和项七,半晌才嘿嘿地长笑了几声。 老沙被他看的怒火中烧,喝道:“看什么?没看过你爷爷……”黑羽毛冷冷地道:“老金呀!人家是挑上你了。” 金手客这才哼地一声道:“让他们多吼几声吧,瞧瞧他们那幅死像,又能活多久,进了老营盘,就等于进了鬼门关,对于一个即将没命的人,你还跟他计较这些么?” 嘿,他不是哑巴,嘴皮子还挺利的呢,话匣子一拉开,一大堆的道理说不完,黑羽毛像是很欣赏金手客这种行径似的,闻言大笑道:“说的对呀,老金,阎王老子点了他们的名,牛鬼蛇神已来拉人,此刻,他们不多说几句,往后还能再说么?” 老沙嘿地一声移身过来,笑道:“老小子,连你也算上,你们一块来吧。” 金手客朝前大步一踏,道:“老沙,我单挑……”老沙的剑朝前一递,道:“那可好,咱们这是死约会,不死不休,话可要说回来,交上手,就不论交情,你先琢磨着点,别死在老子手里,你那帮子狐群狗党一窝子捅上来,专门捡便宜的干,我老沙可不喜欢这一套,有种单个来。” 第49章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把我金手客看成什么人了?老金说的话一向算数,不论谁死谁生,咱们一个就是一个,决不许有人插手,倒是老项和姓燕的,嘿嘿,别再硬要插手……”老沙向四周一瞄,道:“听见没有,这话可是老金说的,谁要插手,谁就是他妈的杂碎,黑羽毛,你可给老子当个见证—…。” 黑羽毛哼地一声道:“好,这场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老营盘的弟兄虽有几百位,这档子事决不会有人伸手……”金手客一晃身,道:“听见了,老沙,动手吧。” 老沙一移步,嘿嘿地道:“还有——”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吧。” 老沙阴沉的道:“咱们这是生死之搏,出手就不讲究方法和手段了,你老金尽可施出你的绝活和手段,我也不会客气到哪里,话已说开了,你先仔细的想清楚——”右掌向上一举,金手客道:“甭想了,我会照单全收了,今天,死了算倒霉,活着是运气,我就是这两只掌,有本事来拿吧。” 别看金手客那一双手掌,他就是靠这两只掌打出名声来的,他掌上确实有点功夫,否则,项七也不会挨了他一顿了。 哪知老沙把剑一扔,道:“好呀,掌对掌,拳碰拳,咱们就来个硬碰硬——”嗡地一声,手里的剑已插在项七的脚前,项七睹状大吃一惊,老沙的剑虽不如燕云飞那么犀利,但,却是老沙的专长,一柄剑在他手里还真活鲜,面对金手客这样的对手,他舍剑不用,反而以其短应敌之长,这不是自取灭亡?他焦急的道:“老沙,你疯了……”哪知老沙大笑道:“是有点疯了,不过人生难得几回疯,偶而疯一次,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也唯有这样,那个老小子才会死的心甘情愿……”金手客更见得意了,他一掌劈出,道:“你要送死,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他最擅长的就是淬练在掌上的功夫,一见老沙舍其长而用其短,那不是正合他意,暗中蓄满劲力,借老沙说话的功夫,已一掌推了出去。 老沙大叫道:“兄弟,急什么,我还没开杀呢!” 嘴里说话,右掌也推了出去。 金手客一听他开了腔,以为这小子又有什么话要说,手上不禁略略一缓,等他发觉老沙的右掌又借说话的功夫推了过来之时,他才了解老沙是在舒散他的注意力,金手客暗暗冷冷一笑,急切问将右手硬推了上去。 “刷——” 两个人的手掌在空中一个交接,顿时响起一声大声,老沙的手掌在触及对方的掌缘之时,早已借势抽了回来,而他的左手突然一扬——一蓬白蒙蒙的云雾陡然自他掌中洒出——金手客大叫道:“你这是……”他只觉自己两睛睁不开了,刚要移身速退,老沙在一蓬灰影中,身子疾速飘去,一拳捣在金手客的心口窝上,咚地一声沉闷之音——嘿地一声惨叫,金手客硬给打得吐出两口鲜血,老沙这着太出人意外了,谁也不知道他酒出那一蓬白雾是什么,四周立刻响起了惊叫声——金手客怒吼道:“你要阴的……”老沙一脚踢出,道:“不是说好了么,各凭手段……”又是一脚踹上,金手客已连翻带滚的躺在地上。 黑羽毛厉声道:“妈的,你施诈——” 哪知老沙一摇手,道:“别过来,我们可说的很清楚,阵前交手各凭手段,他挨了一掌一脚是他自找的,你黑羽毛想过来,那就是你坏了规矩,别怪我老沙开口骂人了……”黑羽毛吼道:“你洒了什么东西?” 老沙淡淡地道:“没什么啦!只是一把石灰……”黑羽毛闻言一呆,这玩意儿虽不是绝毒之物,可是酒进眼里那可不是好滋味,如果不小心处理,双目就有失明之虑,他急忙道:“老金,你怎么啦?” 金手客挨了一拳一掌,已是很沉重的伤势,再加上眼眶里奇痛难挨,使他在地上翻滚,有道是明眼人眼里容不进沙子,此刻他眼泪直流,痛的睁不开眼来,颤声道:“我眼睛瞎了。” 黑羽毛愤愤地道:“卑鄙手段,老沙,纳命来。” 他是这里的护法,老营盘外围事务大多由其经掌,此刻自己指挥的头一阵,便栽在老沙手里,虽然老沙是玩了点手段,毕竟面子上挂不住,黑羽毛心里有气,人已随着抢出来。 项七一挥刀,道:“站住,他们说过了,不论手段,只论生死,你他妈的强出哪门子头,难道你真不顾江湖道义——”黑羽毛呸地一声道:“江湖道义,见你妈的大头鬼,项七,瞧瞧你那位兄弟,平常不是以白道仗义自居么,怎么也会用这种手段对付老金?有种凭真本事……”老沙嘿嘿地道:“来吧,黑羽毛,还有你,你也逃不了厄运…”黑羽毛吼道:“兄弟,给我杀——”站在四周的那些人早已忍耐不住了,他们一看对方不过是三个人,便将雄踞武林的老营盘给弄的手忙脚乱,不但是钩子和漏子栽了,连金手客也毁在对方手里,而对方真正的霸神——燕云飞还没出手,这个脸实在挂不住了剑影交错中,刀剑已自各地闪起,刹那间,燕云飞和老沙项七被他们困在中间,燕云飞真沉得住气,他始终没说过一句话,一双目光冷冷散散的瞅在每个人脸上,但,老营盘虽然仗着人多,虽然他们背后还有杜八爷给撑着,可是,他们还是对燕云飞有着太多的惧意,因为,燕云飞三个字,代表着狠厉无情,由楼家酒馆楼老头之死起,至蛇剑银铃、钩子漏子止,这些名震一时的道上高手,有哪个脱得过一败之地……蛇剑脸上产生了一抹惧意,紧紧贴在黑羽毛身后,此刻他的手已毁,自己已不能用剑,但,人却希望凭借老营盘的力量,替自己这条手报了仇——悄悄而低声的在黑羽毛耳边,蛇剑小声的道:“小心,燕子最难缠……”黑羽毛凝重的道:“我知道。” 全身陷于戒备之中,衣袍已随之隆隆鼓起——淡淡散散的一笑,燕云飞终于开口了,道:“老黑,这里谁做主……”黑羽毛一怔,道:“当然是杜八爷——”燕云飞冷冷地道:“杜八做主就论不到你在这里硬撑了,我燕云飞是冲着杜八来的,你不过是负责看门的一条狗,识相点,立刻传话给杜八,就说我来了。” 这话够绝够狠,堂堂的黑羽毛在老营盘只不过是条看门的狗,黑羽毛心里一阵哆嗦和难过,燕云飞太瞧不起他了,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前骂他是条狗,黑羽毛修养再好,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几乎像疯了一样的吼道:“你说什么?” 项七大笑道:“我们当家的说你是条看门狗……”黑羽毛厉声道:“姓燕的,你要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燕云飞面色一冷,道:“朋友,我不是在这里候着么?我不明白你所谓的代价是什么?是平添一些孤鬼怨魂,还是你那条无知的生命,嗯?” 黑羽毛怒声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蓦地里——自黑羽毛背后传来一阵冷的令人发抖的话声道:“问题是你杀不了他……”那是江湖小子段洪,不知何时,段洪已站在黑羽毛的身后,这个年轻高手是杜八身边的红人,他和杜八的交情深厚,深得杜八的仰赖,老营盘的兄弟,人人都知道段洪是杜八爷的心腹,谁都不去招惹这位爷——黑羽毛一回头,道:“是段爷——”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受了人家的气就讨回来,如果自己没本事争回这个面子,光凭人手多压人,即使讨回来也不够光彩……”黑羽毛一呆,道:“段兄,我——”段洪没好气的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黑羽毛恨声道:“我要宰了他……” 段洪嗯了一声道:“好呀,你出手呀……”黑羽毛闻言一呆,吼道:“段洪,你怎么这么说话,老兄弟受了气,你不但不安慰我一番,当着兄弟的面还冷言冷语,难道我老黑真让你那么瞧不起——一”江湖小子段洪眉头一皱,道:“那你就出手吧,要人家瞧得起你,你必须有点本事,受了侮辱,洗刷侮辱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他,问题是你能么?” 黑羽毛一扯长剑,道:“好!姓段的,这笔帐老黑记下了,如果不是大敌当前,我老黑一定要讨个公道,现在,暂时先搁下,事情完了后,我自会找你。” 点点头,段洪道。 “随时奉陪——” 黑羽毛暗暗恨上了江湖小子段洪,但,他不便发作,假装没有听见似的,将一肚子的怒气全发泄在燕云飞身上,指着燕云飞道:“姓燕的……”哪知燕云飞满脸不屑的阻止他说下去,道:“怎么?想真干,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还真不怎么样! 省省吧,老黑,那条命留着还有的玩呢……“颤了颤身子,黑羽毛吼道:“去你妈的……”人似一道旋起半空的小旋风,剑影一缕的朝着燕云飞笔直的冲去,此刻他是急怒攻心,早已把法则给忘了,那一剑洒出,紧跟着他身后的那班子老兄弟也立刻抢出手了,七八道刀影如七八道闪电般的朝燕云飞扑去。 项七一挥刀,叫道:“我操,吃烂饭——”只听燕云飞一声长笑,道:“找死”黑天抹地的老营盘突然颤起了一大片寒光,十七八把刀剑风卷残云般的罩向燕云飞,这种阵势和威力确实是够震慑人了,连江湖小子段洪都看的暗自心惊。 蛇剑站在外围,脱口道:“妈的,姓燕的除非长了翅膀,除非他有适天入地之能,否则,嘿嘿,他妈的非死不可——”但,有许多事往往是不能预料的,燕云飞也许真有遁天入地之能,真有别人所没有的能耐,他的剑仅余一道细烁的光影,只看到一抹溜闪的影子,那么快速无比的在这些高手身前飘过,在他们身上穿过——哇——一连串凄厉悲惨的哀叫,划破这片黑天糊地的云空,血水像雨滴般的自四处喷洒着,连站在远处的段洪,都感觉出鲜血的热腾和腥味,这真是惨烈的一搏——七个,八个、九个…十三条活生生的汉子,像栽头葱似的,歪七扭八,昏天黑地的躺在地上,他们俱死的圆睁着双目,喷吐着舌头,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躺在草丛中,地上鲜血未干,热度未褪,而人已魂归西方极乐,这就是剑手最后的下抄…这股杀威,这种霸气连黑羽毛那么深厚功夫的老江湖,都被燕云飞的气势所慑,他手脚全软了,在没有朝面之前,他只知道姓燕的是个令人头痛的高手,是苦战不懈的超级杀手,却没想到,他不仅是个杀手,而是一个慑魂夺魄的取命者,是凶神的化身……黑羽毛抖了抖身子,道:“你好狠——”燕云飞嘴角上洒出一丝酷冷的笑意,道:“小手段而已,为了自己不得不狠厉点,老黑,你还有一搏的机会,天下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弱肉强食,谁强谁就活下去,你和那帮子朋友,不也想取我的命么? 第50章 我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你还有展露自己功夫的机会……”黑羽毛语结了,他已预见未来最后一搏的结果,说句良心话,他不想再拼下去,燕云飞一举杀了他十几个老兄弟,那气势已令四周活着的人吓破了胆,没有人敢再向前跨步,他们知道眼前的敌手决不是他们这种三流角色所能抗衡的……燕云飞冷冷地道:“怎么,不敢动了?” 黑羽毛愤怒的道:“我……”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堂堂的黑羽毛居然在人家面前连个屁也不敢吭了,他语辞结结巴巴,只有干瞪眼的份了,站在那里,进出都难的露着苦笑——蛇剑颤声道:“老黑,忍吧。” 江湖小子段洪狠厉的一笑道:“姓燕的,够了。” 燕云飞啊了一声道:“我忘了,这里还有段爷…”段洪面上依旧是那么冷厉,一双眼珠子落在燕云飞脸上,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会,段洪道:“跟我进去——”燕云飞淡淡地道:“是杜八的意思?” 江湖小子段洪鼻子里哼地一声道:“你硬闯老营盘不是要见社八爷么?杜八爷如果不想见你,你照样会硬闯进来,怎么,杜八爷要见你了?你反而怕了,想不到燕云飞也有胆怯的时候……”语音冷厉,讥讽热嘲。 燕云飞哈哈大笑道:“我胆怯?段洪,老营盘虽然是铜墙铁壁,我姓燕的还没放在眼里,环目所视,老营盘真能称得上英雄的也只有你段洪一个……”段洪笑了,笑的很淡,道:“谢啦,可惜,咱们非亲非故,否则,咱们还能交交朋友……”燕云飞笑道:“退出老营盘,咱们就是朋友了。” 段洪摇摇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免了。” 黑羽毛恨声道:“段爷,别跟他扯蛋了,咱们兄弟可躺了不少,这个血仇非报不可,段爷,你……”段洪的目光一冷,道:“你要我动手?” 黑羽毛嘿嘿地道:“有段爷出手,这个仇有望报了……”段洪哼地一声道:“如果我也躺下了呢……”黑羽毛脸上一阵抽搐,道:“段爷,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您出手,姓燕的非倒他妈的血霉不可——”段洪语声一寒,道:“可惜我不能出手……”黑羽毛一怔,道:“为什么?难道你怕他……”段洪长吸口气,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杜老爷早已料到你们这些废料办不了大事,除了丢人现眼外……”黑羽毛闻言大怒道:“这是什么话?段爷,我们兄弟在这里流血拼命,可尽了一切力量,虽然兄弟死了不少,但为老爷子也心甘情愿,老爷子不但不安抚我们,反而这样瞧不起我们兄弟,这算哪门子义气……”哪知段洪一笑道:“义气,义气是属于有本事的人说的,你他妈的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批评老爷子……”黑羽毛一呆道:“我……”段洪得理不饶人,道:“站开,等老爷子解决了燕云飞,再谈你的事—…。”暴吼了一声,黑羽毛道:“我见老爷子去……”他在冲动的思绪下,不顾一切的往里面冲去……段洪不屑的道:“老黑,你站住,进去了就没命——”黑羽毛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吼道:“我不信老爷子会杀我……”他是个不信邪的人,跨起步子直往行馆里扑去,当黑羽毛的身形再踏在院中那块石板上时,突然自四面八方射来一道道光影——黑羽毛惨声道:“老爷子,你……那细碎的光影如道道牛毛似的,全射在黑羽毛的身上,他惨然的一声大叫,人已仰天翻倒地上,几个翻滚,人在焦臭味中,毒发而死……那幅惨景,使黑羽毛那班子为他卖命的兄弟一呆,俱没有想到老爷子杜八会对自己人下手,立刻有人叫道:“是老爷子杀了他……”蛇剑颤声道:“段爷,这——”段洪冷冷地道:“我已警告他了,他自己要送死又怪得了谁——”说完又叹了口气,道:“这些暗器本来是要对付姓燕的,想不到黑羽毛破坏了老爷子的计划,这个人死有余辜——”燕云飞看的心里一震,若不是江湖小子段洪施了点心机,若不是黑羽毛硬要充汉子,这些暗器可能全招呼在自己身上了,段洪果然高明,高明的令人骇怕,他设想的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缜密,缜密的令人看不出破绽,更不会让人怀疑段洪在暗暗帮忙自己。 他长吸口气,道:“杜八果然狠毒,居然用这种方法对付我——”段洪故意冷笑,道:“这只能说你的命大……”蛇剑向前跨了半步,低声道:“段爷……”段洪冷冷地道:“有意见么?” 蛇剑苦笑道:“你有意让老黑送死……”段洪淡淡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蛇剑愤愤地道:“道理太简单了,里面有埋伏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你有足够的时间警告他拦阻他,而你口中所谓的警告也不过是略略点缀一下而已……”段洪冷冷地道:“他不信,自己送死又怪得了谁?” 蛇剑一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意要老黑送命,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段爷,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段洪伸手拍了拍蛇剑,道:“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一拍之下,轻笑而去,蛇剑只觉全身一阵抖颤,脸色已随之一变,他突然觉得自己已说不出话,连声音都没有了,唯有用手指着段洪的背影,啊啊地道:“你……”在恁多兄弟的目光下,段洪把燕云飞接进内院去了,项七和老沙紧紧贴在燕云飞的身后,此刻,他们真正了解老营盘里果然是卧虎藏龙,任何一个关卡都有不容忽视的高人,行进间,燕云飞悄声道:“你杀了老蛇……”段洪嘿嘿地道:“他不该死么?这种人最会嚼舌根了,如果不毁了他,老八那里准会有漏子,在咱们输赢尚未见真章的时候,我是特别小心的……”沿着石板路,直往花园中行去,路过黑羽毛斜躺在地上的尸躯,项七紧张的道:“小心点,老黑就是在这里中伏的……”段洪冷笑道:“那是他不懂得入阵的方法,踏着机关才会中伏,我既然带你们进来,消息埋伏已不发生作用,不过,让你们进来,并不表示你们没有危险,我们杜八爷只不过是佩服你们的胆气,先让你们多活一会——”项七故意哼地一声道:“姓社的有种出来,我项七先和他算算灭门之仇……”段洪大声道:“你叫什么?我们八爷会有交待……”话声甫落,地上已响起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自那一排矮树林子边的小道上,缓缓行来两个全身绿袍的怪异汉子,这两个人个个背剑,人人冷寒,面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沙哼声道:“范雪范皓……” 百剑山庄的两大剑手,有蝙蝠刀之称的范氏兄弟居然也到了老营盘,可见老杜不但网罗了各路好手,还和百剑山庄扯上了关系,其中内情就不简单了。 范雪的眼睛一睁,道:“老沙,我真不愿意在这里遇上你。” 老沙呵呵地道:“兄弟,谁又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碰上了呢?老范,百剑山庄不会也要插手这件事吧?” 范雪长吸口气道:“很不幸,我们庄主已在老营盘了……”摇摇头,老沙苦笑道:“真难呀,咱们可有几十年的交情,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面上碰头,老兄弟,你为什么不留在百剑山庄……”要知老沙和范雪范皓是幼年时候的玩伴,他们十几岁在村子里就建立起纯真的交情,等他们长大了各分东西,范氏兄弟人了百剑山庄,而老沙在江湖上独闯局面,虽然双方有十余年没有谋面,可是那份友情还始终深植在每人心中,人人无法忘掉过去的那些交情……范皓一拱手,道:“沙哥,听我一句话。” 老沙眼里有股润湿,道:“皓弟,说吧,老哥哥在听呢。” 范皓一挥手,道:“你下山,我们百剑山庄保证你不会有事。” 摇摇头,老沙苦涩的道:“兄弟呀!看看这场面,我们凭着三个人的同心协力才能杀上老营盘,我们当家的少不了我,我也离不开他,三个人一条心,谁也没有办法离开,但是,我也不愿意和你们为敌,你们也是我的好朋友……”说的有些呜咽,连范雪范皓听了都有些激动。 范皓吼道:“你这是要我们为难——” 老沙大叫道:“我更为难……” 哪知,燕云飞一回头,道:“老沙,你下山吧。” 老沙闻言一怔,突然暴吼道:“这是什么话?咱们三个兄弟同进同出,谁又撇下过谁?我老沙这辈子没做过一件是对的事,唯有跟对了你,是我最得意的事,当家的,老沙在好朋友面前,唯有胸中这腔热血永远是热的,我不会苟延偷生,丢下你们不管,要死要活,大家都在一块——“他热情,他豪气,更懂得义气,在这种情况下,要老沙甩了他们独自下山,不如一剑杀了他还觉得痛快,这个人边说边叫,眼里渗出了一泡泪水,范雪范皓虽然在百剑山庄中是很有名的冷酷杀手,此刻也不觉含着泪——长长一叹,燕云飞苦笑道:“留在这里会让你为难——”老沙大声道:“不会……”他朝前斜跨半步,向范雪范皓,道:“兄弟,我只问你们一句话!” 范雪苦笑道:“老哥哥,你说。” 老沙长吐口气,道:“咱们兄弟的交情够不够?” 范雪和范皓异口同声的道:“当然够——”老沙嗯了一声,道:“那好,拔出你们的刀来。” 一怔,范皓愣愣的道:“老哥,这是干什么?” 老沙长笑道:“为了这份交情,我老沙实在不愿意和你们动手,可是咱们各为其主,又不能不动手,范雪、范皓,老哥哥愿意挨你们一刀,算是老哥哥还你们这份交情……”范皓大叫道:“老哥,你这是什么话?” 第51章 范雪苦涩的道:“我们是那种人么?老哥,范皓范雪可不是狼心狗肺,忘情薄义的畜牲,我们也是有血有肉也有一份热情,要老哥你挨一刀,倒不如你宰了我们……”老沙拱手道:“谢谢二位,我老沙这双眼珠子没瞎,交上了你们这两位好朋友,兄弟,百剑山庄之主剑龙先生是二位的主,你饶过我,剑龙先生却不会饶了你们……”范皓沉思道:“老哥,别替我兄弟担心,我们会自请处分……”说完话,范皓又向段洪拱手道:“段爷,这一关,我们放弃了。” 段洪呵呵地道:“随你们,百剑山庄的事我插不上手。” 这真是一面做人两面光,骨子里段洪还真担心这对范氏兄弟出手,他兄弟如果倾力一搏,燕云飞虽能稳占上风,毕竟要耗损泰半体力,待会儿还有重重关卡,若杜八爷是在最后关头出手,燕云飞能否尚有余力一战,连段洪那么了解他的人,都不敢妄下定论。 范雪挥手道:“进去吧,这一关算过了。” 老沙拱手道:“谢啦。” 哪知他这个谢字甫自耳中消逝,范皓和范雪已是神情一变,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文士负手而来,在这文士身后紧紧随着八个和范氏兄弟穿一样服装的绿袍汉子,他们个个斜背长剑,人人步履稳重,两列行进,一看就知这些全是百剑山庄的剑道高手。 剑龙——百剑山庄的主者。 范雪双手抱拳,道:“庄主——” 嗯,剑龙冷冷地道:“站一边” 苍鹰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剑龙能创立百剑山庄,并被庄上兄弟捧为山庄之主,其本身除了有一身过人功夫外,还要有冷静缤密的头脑,行起事来有条不紊,决不会轻易乱了阵法,范雪范皓跟了他许多年,对庄主的性情是摸的相当透彻,剑龙有一个长处,与人相谈,或敌对,脸上那副笑容永远不变,哪怕是九剑加身,依然能如往常样的笑出来,这也是他胆识过人的地方,可是,今天他不同了,范雪和范皓发现他脸上不再展露那种笑容了,露出的是一份酷冷和凝重,话语更不和蔼可亲,而是一种铁面无私的酷冷……范雪急忙道:“庄主——”剑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沉声道:“我说过,站一边去。” 范皓大声道:“庄主,属下有事相禀——”剑龙斜睨了范皓一眼,道:“你要说,是嘛,好,你说吧。” 范皓苦笑道:“这一关奉庄主之命把守,我知道庄主是看重我兄弟,我兄弟在百剑山庄出生入死,从不敢丢庄主的人,江湖上也知道我们兄弟是庄主的心腹,可是,可是,我兄弟也有几个好朋友……”范皓边说边看老沙,那是一种无奈和苦涩的眼神,哪能逃剑龙的一双眼睛,剑龙仰首望着天,道:“你是告诉我,你遇上老友了?” 范皓连声道:“如果庄主能体谅我兄弟的苦心……”哪知剑龙板着那张冷脸,道:“我不体谅……”范雪恭声道:“庄主既不体谅,那就按庄规处罚我兄弟好了。” 剑龙哼了一声道:“好,百剑山庄有百剑山庄的规矩,我下的命令,你们兄弟故意违抗,那就是不将我这个庄主放在眼里,让办〔l百剑山庄在老营盘丢人现眼,不但,道上朋友会笑咱们百剑山庄纪律不严,连八爷也会觉得咱们稀松平常,现在我就拿家法处置你们……”他一回头,喝道:“违抗庄主之命,该当何罪?” 他身后那八个绿袍剑手异口同声的叫道:“杀——”剑龙嘿嘿地道:“听见没有,这可是咱们自家兄弟说的,范雪、范皓,现在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由我亲自动手——”范雪大声的道:“自己动手——”范皓砰地一声跪在剑龙面前,道:“庄主,属下有话要说。” 剑龙嘿嘿地道:“说。” 范皓大声道:“此次不战之议是属下范皓个人的意思,与我哥哥范雪无关,老爷子要杀要剜,由我范皓顶了,希望庄主看在我兄弟卖命为主的份上,处罚我一个人……”范雪一呆道:“弟弟。” 剑龙神情一寒,道:“我不能答应。” 范皓一呆道:“庄主,为什么?” 剑龙阴沉的冷笑道:“范皓,想想看,你一个人死了,范雪会不恨我么?我放了一个,就等于结了一个仇,本庄主可不那么笨,要死,你们一块死——”范雪和范皓做梦也没有想到剑龙心肠会恁地狠毒,为了永绝后患,为了树立起百剑山庄的权威,他居然不念丝毫旧情和功劳,要一举毁了他们兄弟,范雪大笑道:“庄主,你好狠——”剑龙冷笑道:“背叛者死,这是百剑山庄的规矩——”范雪一抽长剑,道:“好吧,庄主,范雪不想做个背信忘义的小人,你既然要我兄弟死,我们就死给你看——”剑刃斜转,一剑往自己腹下扎去。 老沙吼道:“老范,等等。” 晃身疾切抢出,哪知段洪的身手比老沙犹快了半步,一掌将范雪的剑拍歪了,他嘿嘿地道:“庄主,我能求个情么?” 剑龙淡淡地道:“段兄,你坏了我百剑山庄的规矩。” 江湖小子段洪眉头一皱,道:“剑先生,这两个人可是为你卖过不少次命的老兄弟,他们不过是为了点私情,而你却要把他们置于死地,人情上有点太说不过去……”剑龙怒声道:“老段,你在数落我——”段洪笑道:“不敢,我只是惋惜……”剑龙哼地一声道:“百剑山庄的事不用你管,段洪,这两个人是死定了,如果你觉得我处置不当,日后可上我百剑山庄理论,今天,你站远点……”段洪微微一笑道:“谈起家规,我段洪只好不管了。” 说完话,已向燕云飞看了一眼,燕云飞哈哈大笑道:“段朋友管了前半段,这后半段交给我吧。” 他缓缓行了过去,瞄了剑龙一眼,道:“剑先生,我也要向你讨个人情……”眼睛一翻,剑龙冷冷地道:“咱们是敌非友,没有交情可谈,如果你硬要讨人情,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不过,你决负责不了他们的安全,凡我百剑山庄的人,会全力追杀他们,非至死而后已……”舒卷的眉毛一扬,燕云飞不屑的道:“好狂的口气,剑龙,你知道你是跟谁说话么?我燕云飞伸手的事,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别认为百剑山庄在老营盘就可以仁五仁六了,你瞪起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剑龙一向狂妄惯了,哪个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连老营盘的杜八都称他一声剑先生,不管杜八心里想法如何,嘴里还是很尊敬他,哪想到他狂妄还有人比他更狂妄,燕云飞的一席话就将人的气焰给压了下去,剑龙当着庄上兄弟的面,给人这样戏耍,心里的确有股难以宣泄的怒气,他呸地一声道:“姓燕的,百剑山庄今天要宰了你。” 燕云飞哼地一声道:“你能么?” 剑龙一退身,道:“看看吧,百剑山庄今天要为杜八爷擒下你这狂徒,范雪范皓的两条命暂时记下,我剑龙要你好看。” 一挥手,八个绿袍剑手已斜跃而来,个个长剑出鞘,脸上罩上一片阴冷的寒气,他们俱在等候剑龙先生的最后指示,命令一发,他们的剑会立刻出手。 项七一扑面上,道:“妈的,想仗人多——”老沙嘿嘿地道:“范雪、范皓,你们也不必再念那份交情了,看看人家对待你们兄弟的那副嘴脸,恨不能生劈了你们,百剑山庄的杂碎想以多吃少,来,你们也算上一份……”范雪范皓暗中一叹,站在那里满肚子不是滋味,虽然剑龙撂下了话,非置兄弟俩的命于死地不可,但,他俩毕竟是性情中人,始终不愿意出手,还见这两个人是很敦厚,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徒。 范雪摇摇头道:“老哥,我们不行,他们可以不义,我们不能不仁,这场子我兄弟不下了。” 老沙跺脚道:“死脑筋,也唯有这样子才会觉得你们可爱——”剑龙的手已举了起来,那是即将下达命令的手势,范皓一看那个手势,惊声道:“他们要施毒——”剑龙闻声怒吼道:“妈的,你这杂碎——”要知百剑山庄在江湖上敢称为百剑山庄,就是有一套与众不同的杀伐手势,他们久经训练,剑龙任何一个手势都有其特殊的意义,范雪和范皓是百剑山庄的元老,哪会不懂这个手势,但,却犯了百剑山庄的大忌,剑龙更恨他们兄弟了。 老沙叫道:“他们玩毒,真是下流的东西。” 剑龙怒声道:“你们骂吧,我保证你们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手势已落,那是一种命令。 范皓吼道:“快退——” 他们兄弟很了解那手势的威力,双双闪身暴射,只听半空里刷地一声,一蓬紫红的烟雾已四处闪起——老沙和项七连忙闭住了呼吸,但见,数十道剑光已随着那层毒雾向自己身边杀来,两个人刚要举剑迎上,耳边已传来燕云飞的叫声道:“退向风口——”两个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人已被燕云飞推向一边,只见一缕剑影随着燕云飞晃动的身影旋起,钉钉的剑击声中,从紫红雾里已响起数声惨叫——剑龙身子暴闪,吼道:“好剑法——”剑龙是位驭剑的高手,他看见燕云飞在毒雾中如一只穿花的糊蝶般,仅仅是一招就将自己兄弟杀了两个,这种快速的剑法令他震惊了,他几乎不相信燕云飞在毒雾里闭住呼吸,还能发出这样威烈的剑法,仗着他不畏那层毒雾,他的剑已斜劈了出去。 剑芒四射,果然力道非凡。 剑龙是剑道高手,却极少人见过他出手,他最善于用剑,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出剑,在什么时候该收剑,他决不轻易浪费自己的体力,此刻,他知道是自己该出剑的时候了,因为他知道燕云飞决不敢吸气换气,他只要吸进一点红雾,今天,他就别想离开老营盘了……剑发的真是时候,果然是燕云飞必救之处。 第52章 燕云飞的身子回旋在半空中,剑龙先生那一剑,如游浮在半空里的百足蜈蚣,下泻的势子已逼近燕云飞的胸口处,他一提劲,人已射了出去,而他的剑正好将剑龙先生射来的剑给截了回去。 劲运用的妙,剑也发的正是时候——剑龙一呆道:“这是什么剑法?” 他还在怀疑中,只见燕云飞已斜身踢倒一个庄中兄弟,而那层毒雾在大风中,已很快的淡散了,剑龙一看自己那八个手下,此刻只剩下五个,燕云飞在举手投足中杀了三个,这份身手也太令人骇异人。 项七挥刀冲了过去,道:“妈的,该我老项了。” 此人是蓄满了满肚子的仇恨,胸中那股熊熊怒火几乎摧毁了他自己,他一心一意上老营盘为母亲兄弟姊妹报仇,凡是阻碍他报仇的人,他恨不得都给他们一刀,百剑山庄横手架梁,那份怨恨就全发在这些剑手身上。 刀出,人去,一连八大刀。 剑来,人往,又有一个挨了砍——老沙岂能落人于后,他大吼道:“好呀,兄弟,留两个给我……”这两个人真是拼命,刀剑合并挥砍,居然将百剑山庄仅余的五个剑手逼得满场飞,剑龙恨声道:“妈的,真丢人。” 他目标看准了燕云飞,那犀利的冷剑,有如闪过夜空的惊电般,狠厉的向燕云飞劈出了十七八剑,希望借这凶霸的攻势,压住燕云飞那溜滑的身子。 剑龙果然是位雄霸一方的枭雄,一柄冷剑在他手里,幻化的能令人耳目俱眩,根本看不出他每次出手真正的路数和特定的方位,颤晃的身子再配合上绝冷的利剑,这威势就不同凡响了,任何人在他的剑下,都无法很快的摸清他的剑势。 燕云飞忽然长叹了一声,人已随着剑走——剑龙闻声一怔,道:“你叹什么?”燕云飞闪避了他的长剑,道:“你是我见过的朋友中,剑法最独特的一个,以你这种身手的人,领袖百剑山庄,定能在江湖上创出一个局面,可惜,杜八害了你,让你趟这个浑水——”剑龙嘿嘿地道。 “我来了,使你怕了?” 燕云飞长笑一声道:“剑龙,你这叫做给脸不要脸,我是爱惜你这身功夫,并不是怕你们百剑山庄,如果你认为凭了这套剑法就能阻止我燕云飞,你就大借特错了。” 剑龙一剑戳出,吼道:“射日剑法难道会比我们家传的太白剑法高明……”燕云飞哼地一声道:“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射日剑法……”话音一落,射日剑陡然发出一道耀眼璀璨的强光,剑龙根本没看清楚对方的剑是怎么来的,已感觉出一股逼人泛骨的寒气已向自己身上拥来,他是个剑道高手,凭对方使出的剑气就能感觉出对方的功力,剑龙是个很识货的人,他可不敢忽视这股砭骨的剑气,吓得连忙缩身仗剑疾闪而去。 但,他身子甫退——那柄犀利的射日剑已有若九幽传来的呼唤般,神秘而遥不可测的斜着飘了过来,剑龙人还在惊疑中,眼前已是寒光耀眼,全身泛寒——他惨声道:“完了。” 剑光倏然而止,冷刃已贴在他的喉管,这么玄幻的剑法,这么深不可测的快剑,连这位剑术大行家都傻直了眼,束手僵立在地上。 冷刃斜翻,一绺发丝自半空中飘散开来,丝丝缕缕的散落在地上,这种玄妙而翻手削掉剑龙头发的杀着,令剑龙脚底里冒出了一股窒息般的寒意。 半晌,剑龙才从惊疑中透过气来,喘声道:“你怎么不杀我……”冷冷一笑,燕云飞道:“你我有仇么?” 摇摇头,剑龙叹道:“没有。” 燕云飞长笑道:“无怨无仇,我杀你作啥?何况你这一身功夫练来不易,死|奇-_-书^_^网|了太可惜了,如果你再不自爱,下回再遇上我,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幸运了。” 项七冲过来,道:“且慢。” 燕云飞一怔道:“老项,干什么?” 项七恨声道:“我要问问这位剑龙先生,项家那几口血案可曾沾过手,我们当家的可以放过你,但,项七誓报血海深仇,只要沾过手的,我都不会放过——”剑龙一怔道:“什么项家血案——”项七一挥手,道:“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干那种事。” 剑龙黯然的道:“燕朋友,多谢不杀之恩,百剑山庄无能管老营盘这档子事,我剑龙立刻回庄,再见了……”他环眼一看,自己那些手下,仅剩一两个尚称完整,黯然一叹,一挥手,往山下大步行去。 段洪冷冷地道:“剑庄主,不向我们八爷说一声么?” 剑龙回头道:“不用了,技不如人,有何面目再见诸位老友,烦段兄转告杜八老爷子,就说剑龙回去了。” 说完话再也不回头,迅快的向山下奔去。 段洪嘿嘿一笑道:“聪明人……” 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义在哪里,可是剑龙心里却明白得很,此刻如果是全身而退,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否则,那后果就很难想像了……燕云飞嘴角撇起一抹笑意,道:“老段,还有什么鬼画符全摆出来吧,杜八想凭这点仗阵拦阻我们兄弟,他是大错特错了,姓燕的没有这个耐心玩这些把式,有种大家当面解决……”段洪嘿嘿地道:“我们八爷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岂会随便接见江湖上普通人物,这也是考验你们的能力……”项七闻言大怒,道:“放他妈的屁,要摆谱也得看看人……”蓦然间——行馆里传来一声长笑,如夜果般划过空中,燕云飞闻言眉头一皱,面上泛起一股沉冷的笑意,道:“又有哪位朋友要送死了……”段洪一拱手道:“进去吧,八爷已等着了。” 老沙面色一寒,道:“兄弟,刚才那声怪笑很熟——”项七冷冷地道:“管他是谁,要强出头一样砍了他……”老沙嘿嘿地道:“他是老白……”项七一呆,毒魔老白的厉害他们是领教过了,在那座毒山上若非侥幸,他们此刻早已埋骨深山,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老毒宗的无影之毒,脸色一变,张口咋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燕云飞哼了一声道:“他非死不可,含烟的仇还没报呢。” 燕云飞一想到柳含烟就死在这老东西手里,心里那股子熊熊杀机就像森林里着了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他两眼透着一片红丝,逼人的寒意,连自己人都觉得可怕,他朝前踏出了沉稳的步子,手已紧紧握住剑柄……远远的,行馆大门已遥遥在望,八个黑衣布衫汉子严密的站在大门两旁,而行馆里灯火通明,里面不时透着晃动的人影——杜八果然是老营盘的霸子,凭了他在老营盘树立的威望,居然能号召江湖上这么多的名人高手,为其卖命,可见杜八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项七的手已渗出了汗珠,他紧紧随在燕云飞的身后,贴的不及二尺,他知道一场真正的杀伐,会在刹那间暴发开来,眼里尽是那股凶烈的杀机。 段洪长吸口气,道:“进去吧,我们老爷子已等了很久了。” 那八个守门的汉子已一列的排开,他们似乎已知道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杀星,各自深具戒意的握着腰里的刀柄。 燕云飞不屑的一声冷笑,道:“排场不协…”他真是铁胆包身,处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所惧的扬步走了进去,耀眼的灯火使这大厅中透明透亮,数十只目光全投落在燕云飞身上,这些人俱是道上的有头有脸人物,大伙朝了面,或多或少的有点熟识……“燕云飞冷冷地道:“伍真子、胡冠中,想不到你们也来凑这个热闹了,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老营盘上又聚了头,两位老友,别来无恙……”伍真子面若死灰的道:“久违了,你永远改变不了那副狂劲……”燕云飞嘿嘿地道:“在你们这些人面前狂点又算什么,伍真子,虽然是几年未见,想你那手破剑法也进步了不少,如果你真想雪洗那一剑之辱,兄弟,你是痴人说梦……”伍真子脸上飞红,气的一句话也没吭出来,他伍真子在西域也是独行一方的霸子,可是遇上这个年轻人就让他栽的几乎爬不起来,自那次剑毁之后,伍真子就重返西域,苦练剑术,他曾发过誓,自己如果不能击败燕云飞就永不进入中土一步,这次杜八爷重金礼遇的邀他上老营盘,主要还是为了燕云飞,他必须挣回前次失败之辱……岳阳胡冠中冷冷地道:“姓燕的,在老营盘你不必狂的过份,今天,杜八爷会让你这种狂人狂的胡说八道,瞧瞧,你们那副熊相,凭了你们这三块料也想来老营盘撒野……”淡淡一笑,燕云飞道:“不够么?” 摇摇头,胡冠中笑道:“人手单薄了点——”燕云飞大笑道:“老胡,你太看重自己了,姓燕的从出道到现在,从来不以人数定输赢,我是讲究实力的人,手下真才实料,杜八想在我眼皮下占便宜,那就大错特错了。” 胡冠中哼地一声道:“牛先别吹的太响,当心闪了舌头……”老沙呸地一声道:“胡冠中,你是什么东西敢站在这里说话,是代表姓社的?还是你岳阳的胡家?如果是代表老杜,我看你还不够格,代表岳阳胡家么?嘿嘿,岳阳胡家的一张大麻脸只怕要变成刺猬脸了……”这一席话只说的胡冠中发丝直竖,青筋暴涨,他在岳阳可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行之处,哪个不远远恭敬有礼,恨不能立刻巴结上胡家,哪想到在老营盘,不但被姓燕的奚落一番,连老沙都给自己一阵难堪,他愈想愈气,怒笑一声道:“妈的,老沙,你是强出头了……”老沙不屑的道:“我看你这小子就不太顺眼,也许胡家的环境宠坏了你,使你不知天高地厚,借今天这种难得一见的机会,由我老沙来教训教训你……”说着朝前一站,一脸的豪放之色。 第53章 胡冠中的手已按上了剑柄,嘿嘿地道:“你找死,谁也救不了你——”伍真子比胡冠中要沉得住气,他一拉胡冠中的手,道:“老胡,急什么?” 胡冠中大叫道:“还不急,他妈的,你瞧瞧他那副德性,仿佛天下人都不放在他眼里一样,这种狂人,再不给他点严厉的教训,他真以为老营盘的人全死光了呢。”伍真子大笑道:“老胡,他们狂,也狂不到几时了,杜八爷不是说过了么,临死前,先让他们叫几声吧,你就把他们看成路边饿死的野狗,蹬蹬腿,也差不多了……”项七吼道:“妈的,伍真于,你把我们当野狗……”伍真子嘿嘿地道:“难道还有更恰当的么,嗯?” 项七性烈如火,他忍不了这口鸟气,人在暴吼中,挥刃往伍真子笔直冲去,去势如疾,伍真子动作亦不慢,谁也没看清他出手的路数,那一剑却将项七给硬逼了回去,快速的手法连燕云飞这位玩剑的行家都吓了一跳……几年不见,伍真子在剑道上果然下了一番功夫,仅从他出手的手法上就知道此人功力已非昔比。 项七一震,道:“好厉害。” 伍真子的已回归鞘中,冷冷地道:“别急,待会儿会给你表现的机会。” 项七一挥剑,吼道:“姓伍的,咱们不死不休……”但,燕云飞并不急着这一刻出手,他移身,道:“老项,停手。” 项七怒道:“怎么,咱们难道还等他们上了香,敬了祖才动手?” 摇摇头,燕云飞苦笑道:“咱们要会的是杜八……”项七一收剑,道:“好,全听你的——”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凡事一点就透,他一想到杜八,就想到项家惨死的种种情景,登时热血沸腾,那股子杀气就在脸上泛起,一双眼珠子登时向人丛中搜索,瞧了半天,始终没发现杜八的踪影。 项七开口大骂道:“怎么,杜八还要摆谱,非要八人抬了轿子他才肯出来露面?那个老鬼。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这一开口嚷嚷,立刻触怒了场中所有的人,毕竟这些人全是社八的人,他们崇拜杜八,跟随杜八,当然不希望有人在他们面前骂社八,项七破口一骂,那些人不但怒目以视,个个都恨的握住了剑柄——显然,有人一出声,立刻会有人杀将过来。 蓦地里——大厅里响起一声巨喝,那是一个紫衣汉子的震耳大喝,他一出现,随着这声喝叫之后,继续道:“八爷到——”杜八终于出现了,他一袭灰蓝褂子,脚底穿着一双厚底鞋,脸上苍老了很多,可是那副炯炯的眼神,还是令人觉得畏惧厉怖,冷的有些超乎常情,随在这位老营盘霸子旁边的,便是那位令燕云飞永生都不能忘怀的毒魔老白,他还是那副阴沉狠毒的德性,随在杜八身边,两个搭配的如手如足,颇有难兄难弟之意。 另外那个最先出现的紫衣汉子可也不是普通人物,他有紫衣侯武牛山之名,除了嗓门奇高之外,那身功夫更不含糊,三个顶尖的高手同时出场,再加上伍真子和胡冠中,这份量不轻,掂掂看,当今道上数的出来的黑道袅雄占了几个,燕云飞心里一沉,暗中估了估了双方的份量。 项七眼睛红红,怒道:“姓杜的,你终于来了。” 杜八冷冷地道:“不是我来了,是你们送上来了。” 项七愤愤地道:“咱们何仇何恨?你连我娘都杀了……”他愈想愈气,语声都有点呜咽了。 哪知杜八嘿嘿一笑道:“这只是老夫运用的手段……”项七吼道:“手段?妈的,可手段是用人命换来的……”杜八神色一沉,哼地一声道:“瞧瞧你那点出息,连这点气都沉不住,人都到了老营盘,帐没有算不清楚的,我老杜一生最大的好处,就是跟任何人都清清楚楚,欠你的,我会还,欠我的,也懒不掉,项七,你住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项七被杜八抢白了一顿,气的连一句话也吭不出来。 杜八一转头,目光落在燕云飞身上,呵呵地道:“瞧瞧我们的老朋友,咱们是太久没见了,嗯,还是当年那副潇洒的样子,只是略略苍老了点。”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你老也没变,精神方面就差了点。” 一个是老了点,一个是差了点,两个人讥讽相对,谁也不愿落在下风,杜八是个老狐狸,他纵然是将一个人恨到了极点,嘴上也不会带一个恨字,这一刻,两个人倒像一对久未谋面的老朋友,那么热烈的注视着对方,仿佛真有那股卖命的交情似的。 杜八向四周的汉子一瞄,呵呵地道:“兄弟们,瞧瞧这位,这就是我常常跟你们提起的那位燕云飞的,人家是不在帮也不在派,一向是独来独往,白道的敬他爱他,黑道的怕他恨他,咱们老营盘有幸能请了这号人物来,是咱们老营盘的光荣,今天,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太失望……”毒魔老白听的眉头直皱,道:“老杜,你这是长人家威风……”在这一伙人中,也只有老白有资格称他为老杜,杜八这一番说辞虽然冠冕堂皇,听起来蛮顺耳的,骨子里透出的狠厉和酷冷更具凶霸,毒魔老白的心机毕竟差了点,他是听不顺耳,不懂老杜的真正的动机在哪里。 紫衣侯武牛山却大笑道:“八爷嘴里的燕朋友,倒像个神幻人物一样,我武牛山敬重的是真正的汉子,绝对的英雄,来,燕朋友,既然八爷那么推崇你,我们交个朋友……”在紫袍晃动下,紫衣侯武牛山的大手已伸了过来,江湖上哪个不知道紫衣侯武牛山不仅有一身好功夫,还有一副好力气,他力拔巨树,掌劈大牛,手上之劲,可谓神力无敌,寻常之人谁敢沾惹这样的一位人物。 人家伸了手,燕云飞就不能太小家子气了,在这种场面上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损了自己的威风,顿时数十道目光全落在燕云飞的身上。 杜八仿佛胸有成竹的笑道:“武兄弟,人家未必会接受你这样的朋友……”武牛山大笑道:“他瞧不起我,我就是自讨没趣了……”在所有人想像中,燕云飞如果是个聪明人,决不和紫衣侯握手,这一握下去,燕云飞就是铁铸的汉子,不倒的金钢,他也挨不起那一下,但,燕云飞若不应敌,头一遭就算栽了。 哪晓得燕云飞忽然笑了一笑,道:“武兄弟真要交我这个朋友……”紫衣侯武牛山嘿嘿地道:“当然,八爷那么称许你,我当然会更敬重你。” 燕云飞一点头,道:“我交朋友有个条件,咱们只要一握上手,朋友就算交定了,你终生都不能反悔,否则,你会死的很惨…”紫衣侯嘿嘿地道:“行,燕当家的能让我心服口服,我这条命就算交给你了也不后悔,不过,燕当家的,你最好考虑清楚,我的手劲奇大,许多朋友的手都是被我捏碎的,虽然你剑道上很有成就,劲头就未必如我……”点了点头,燕云飞道:“我承认,你有神力。” 紫衣侯武牛山脸上一阵冷笑,道:“你不愿意比,那就算了。” 燕云飞一凝神,道:“不,我愿意试试,不过有个条件。” 紫衣侯武牛山一怔道:“什么条件?” 燕云飞看了社八一眼,冷冷地道:“我败了,你心里明白,这只手不会再有机会用剑了,今天,我兄弟三个人三条命,就算全栽在老营盘了,这代价可谓不低,武朋友,所以我有条件,这条件不难,如果燕云飞侥幸接下了武朋友的一握,那就请武朋友立刻滚出老营盘,从今以后,你不准再在道上露面了。” 紫衣侯一呆,道:“你要我退出江湖……”燕云飞嗯了一声道:“这不够么?还是杜八不会放过你……”紫衣侯武牛山看了杜八一眼,道:“八爷,你听清楚了,如果小弟赢了,这三个人的命就全凭八爷你的吩咐了,假如不幸是我败了,八爷,我就不能站在你这边了……”杜八呵呵地道:“老武,怎么,没信心了?” 武牛山哈哈大笑道:“笑话了,我会怕他,燕当家的来吧。” 一只浑厚奇大的手掌已递在燕云飞的面前,双目如铃,紧紧的逼视在燕云飞的身上,这个天生神力的汉子,显然耍露一手他的功夫了。 苍鹰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面对着这种前所未有的难题,老沙和项七都捏了把汗,因为紫衣侯武牛山提出的办法正是武牛山引为自豪,最擅长的本事,他天生神力正是以其长补其短的高明手法,武牛山的大手一伸出,连江湖小子段洪都皱了眉头。 但,燕云飞的手还是迎了上去,他淡淡地道:“牛兄弟,咱们一言为定……”两只手啪地交叉握在一块,紫衣武牛山猛地使出了他贯有的神力,运起劲来狠狠的捏了下去,这一捏至少有千斤之力,任何坚硬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捏都会捏成纷,可是,当武牛山的劲道施出了八成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他发现自己捏的像块软软的面团一样,怎么捏?怎么握?都着不上力,更怪的是那层层力道会随着自己的捏握而消逝于无形,根本用不上力了。 紫衣侯大吃一惊,道:“你你……” 燕云飞仰头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服气,觉得你天生神力没有发挥的机会,武朋友,我们就来点硬家的功夫…”那只柔若软面的手,随着这几句话的功夫,突然变的硬梆梆起来,硬的如钢,硬的能叫人痛骨铭心,紫衣侯武牛山的额上渗出了汗珠,这才晓得燕云飞的神力并不逊于自己,他咬着牙,将全身功力聚集在手上,只望这拼命一搏能扳回自己的面子。 喀地一声轻响,两个人突然都静下来了,表面上,两个不分胜负,俱望着对方,从那声轻响中,场外站着看眼的兄弟们,俱知道有个人的手掌已经被捏碎了,胡冠中和紫衣侯武牛山颇有交情,忍不住,道:“老牛,怎么啦?” 第54章 紫衣侯武牛山的手缓缓垂了下来,脸色由先前的红润,一下子变的苍白,他全身颤了颤,道:“我的手骨全碎了。” 此语一出,场中看眼的人都哇地大叫起来,武牛山神力天成,此地有谁是他敌手,而今,他的手骨给人家捏碎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事实总归是事实,武牛山的手果然全碎了。 杜八嘿嘿地道:“老牛,别泄气,待会儿我给你出这口气。” 哪知紫衣侯武牛山摇头,道:“八爷,别安慰我,我们江湖人是一诺千金,这里我是留不下了,燕朋友已经是手下留了情,他可以废了我整条手臂,冲着这点,我还真感激他呢……”嗯,杜八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冷冷地道:“随你啦,免得你两边都不是人。”紫衣侯武牛山一拱手,道:“谢啦!” 他一回身向燕云飞苦笑道:“正如你所说,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念在咱们刚才的那份交情上,我不便帮你,也不能和八爷反目,容我这个朋友告别老营盘,再也不出江湖了……”淡淡一笑,燕云飞道:“请便。” 紫衣侯武牛山倒不失为一条汉子,用目光向所有认识他的朋友略略示意,垂着那条手臂大步往外踏去。 毒魔老白嘿嘿地道:“老杜,堂堂老营盘,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地方,人家不过来了三个奥小子,就横着来横着行的把老营盘搅的天翻覆地,嗯——”杜八脸色非常难看,道:“老白,他们横行不了多久了,咱们这里还没出手呢,先不要急,耍猴要要的像,不让姓燕的玩个够,他不会知道老营盘的厉害……”毒魔老白嘿嘿地道:“我儿子小白就是死在这几个人手里,这个仇我等了很久,姓燕的留给我,上次无影之毒没要了他的命,今天,嘿嘿,我要让他知道老白的真正厉害……”杜八哼道:“你要撒万流归宗之毒……”老白大眼一翻道:“这是唯一取胜之道,难道不能用……”杜八摇摇头,道:“不能用,万流归宗之毒撒出之后,草木皆死,老营盘数百兄弟岂不全要陪着姓燕的死……”老白哈哈大笑道:“老白哪顾得你那些兄弟的死活,我要毁了燕云飞不在乎多少人陪葬,老杜,你担心什么?反正你不会死就是了……”要知毒魔老白是天地间最自私自利之徒,他个性偏激,刚愎自用,生平中何曾为别人想过,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不隐藏自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哪管别人高兴不高兴。 段洪眉头一皱,道:“白前辈,你手段大毒了…”毒魔老白哈哈地道:“我本来就是毒门的老祖宗,不毒哪会让人叫我毒魔,小段朋友,我知道你不想死,不想死很简单,立刻滚出十里之外,那种百毒之毒就威胁不了你了。” 段洪哼地一声道:“我不走呢……” 毒魔老白面上一阵苍白,道:“你非死不可。” 段洪眼里闪过一丝怒意,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杜八立刻明白这位江湖小子段洪生气了,立刻笑道:“老白,段洪是我的护法,他不会离开这里……”毒魔老白大声道:“不愿离开的尽可留在这里,生死全由你们自己选,我话已撂下了,走不走由你……”话一出口,站在厅中的那些汉子,平常虽然在道上称字号充英雄,但,老白的毒名天下皆知,那手技更是闻名变色,他们也怕死,而且怕死的要命,每个人都偷偷看了杜八一眼,身子已慢慢往外移去。 胡冠中最聪明,他哈哈笑道:“既然白老前辈要一展闻名天下的毒技,我们自知避不了百毒之毒,大伙是好朋友,白前辈不希望我们陪着他们死,兄弟们何不先避避,虽然不能目睹者前辈一展神技的丰采,可是,等着看到姓燕的尸体,那是不是一样的过瘾,兄弟们,咱们先退出去……”这一番话油腔滑调,却是透顶聪明的一招,人群中本来就有人想避远点,这番话更给了他们借口,轰地一声,大厅的人大半退出了厅外——胡冠中随着话声,夹在人群中先溜了——伍真子倒有一派宗师的气度,站在那里暗暗运气,显然此人十分孤傲,人来自西域,不能不顾及西域的颜面,他傲然的位立在那里。 杜八噘噘嘴,道:“伍兄,你也避避。” 伍真子淡淡地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我老伍愿意一睹神技,如果我不幸死了,那也怪不得老白,怪我功力太差……”老白嗬地一声道:“好,伍真子,冲着你这句话,你死不了了。” 燕云飞借这短暂的时刻,已低声道:“你们两个先退出去。” 项七大声道:“兄弟,这是什么话?你为了我们项家的事上老营盘,这份交情和仁义,都不容许我项七退缩,死有何惧,生有何欢,当家的,这话别提了。” 老沙更是意志坚定的道:“当家的,要死,咱们就一块死,要活,大伙就一块活,别担心我和老项,千万别忘了,咱们可是生死兄弟,生死两个字的意义,我相信人人都懂……”燕云飞叹了口气,道:“随你们吧,反正这是赌命的事……”此刻,大厅中已去了半数以上的人数,场面上,除了杜八、伍真子、段洪,还有老白外,余下的就是燕云飞这三个人了,双方各立一方,严密的监视对方,而老白擅长的绝技就是那手毒功,他得意的道:“姓燕的,你准备好了么?” 点点头,燕云飞嗯了一声道:“差不多了,老白,你出手吧。” 老白嘿嘿地道:“我真佩服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沉的住气,如果不是为了我儿子,老实说,我真不愿意有你这样的对手,因为你冷静,机警,这说明了你本身功力的深厚…”燕云飞哈哈地笑道:“承蒙夸奖,我还是要杀你。” 老白一沉道:“为了柳含烟?” 燕云飞嗯了一声道:“含烟虽然曾对不起过我,她毕竟和我拜过堂,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人死不能复生,却可以由她的亲人替她报仇,我是她老公,这个责任就由我来负责了……”老白嘿嘿地道:“说的好,燕云飞,想要报仇,得先看看能不能躲过这百毒之毒,我担心你还没有出手,人就躺下了。” 燕云飞哈哈地道:“你错了,我从不束手待毙,会主动出手——”话音一落,毒魔老白的身子已随着燕云飞的话声蓦地拉了起来,一只手掌在半空里扬起,一道莹莹如银的光晕,从他掌心中透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那道银晕正是百毒之毒的余光,杜八急吼道:“闭住气——”百毒之毒天下无敌,中者即死,草木即腐,伍真子、段洪。项七、老沙,哪个不是道上的顶尖高手,他们虽然个个都能自立场面,个个自成一格,但,对这种闻名天下的巨毒,哪个敢掉以轻心,个个运起功来,严防有半丝渗入,个个衣袍隆起,将四周的空气逼向外去——陡然间——在毒魔老白的身子方始掠起的刹那,一片耀眼夺目的冷光也随着燕云飞那暴起的身子而颤起,人人都认为燕云飞如果是个聪明人,应该闪避毒魔老白的那一掌,至少要避开百毒之毒的正锋,决不可与老白的毒掌相迎。 但燕云飞却硬往上栽,不但不避,反而迎上——除了他不想活了,别人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剑刃在空中颤闪中没入,快的连社八那么高深身手的人都没看见这一剑是怎么发出的,而半空里却有了响声“蔼—”那是老白惨厉的一叫,那只扬起的右手已随着这声惨叫而断落在剧痛之下,手掌断落地上,已紧紧的扭握在一起,掌心的白色银光晕全在指握之中——段洪的身子暴起,一脚将那只断落的手掌踢向大厅之外,噗地一声,那截断掌已沉入厅外的荷花池塘中,老白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杜八的脸色都变了,江湖小子段洪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大将,武功之高江湖上能和他列同级的人不多,段洪今天能不顾显身的把老白的手掌踢飞了,对杜八来说,怎么也想不透道理,他到底站在那边?杜人微怒道:“小段,你……”段洪长吐口气,道:“八爷,难不成咱们全要死在百毒之毒里,燕朋友斩其手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要他的毒散播开来,我知道八爷有这个能力抵抗得了百毒之毒,但,其他的兄弟呢?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杜八爷是个何等心机的人,段洪一番话说的有理,表里都交待的过去,他心里虽不满意段洪这么做,可是当着这么多江湖道上的朋友,他只有忍住了。 他嘿嘿地道:“干的好。” 毒魔老白闻言大怒,他断了一只手掌,早已痛的额头淌汗,他是个不服输的人,虽然疼痛能要了他的命,他还是强忍住了,一听杜八爷的话声,怒道:“杜八,你这是吃里扒外。” 杜八爷嘿嘿地道:“老白,你老了,老的连头脑都不清楚了,我这位小兄弟是为了大家好,处置的很不错……”老白厉声道:“替我杀了那小子。” 杜八嘿嘿地道:“他跑不了,我老杜自然会出手。” 老白哼地一声道:“我看你是不敢出手,老杜,别人不知道你的野心,我老白可看出来了,你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朋友为你卖命,看看老营盘的一些道上朋友,哪个不是灰头土脸栽在姓燕的手里,而你,除了动动嘴外,出过手没有?嗯,如果我老白料的不错,下个出手的一定是伍真子或是段洪那小子,你决不会轻易下抄…”这番话可给杜八相当的难堪,杜八爷城府再深,修养再好,在伍真子和段洪面前还是拉不下这个脸来,他脸色一变,冷冷地道:“老白,你是给我难堪。” 第55章 老白苍白的道:“老白瞧不起你。” 杜八爷笑道:“说的好,老白,谢谢你的教诲…”此人果然表现着一番不同的气度,双手一拱,老白痛苦的眉头刚刚一皱,只见一缕冷光蓦然暴射了过来,此刻双方距离太近,老白更不会想到杜八会在强敌环视之前要杀自己,一愣之下,那一缕白光已穿进他的肚子里,他急的一捂肚子,鲜血已涌了出来,数滴鲜血居然洒在杜八爷的衣袖上。 颤了一颤,老白颤声道:“老杜,果然好毒——”杜八不屑的道:“这只怪你话太多了,话多了,就得死…”老白苍白的道:“你不会有朋友——”点点头,杜八嘿嘿地道:“我要朋友干什么?我只要有实力,有实力自然就有朋友,你老白不是看我杜八确实有点苗头,你会那么甘心的跑来老营盘卖命?呸,太可笑了……”老白吼道:“你不会善终……”杜八哼地一声道:“那是说你自己,现在就是你的报应。” 老白大吼一声,血随着肠子涌出来,他一头栽在地上,但,此人并没有当场死了,他在地上,挣扎的又坐了起来,凄厉悲怒的瞪着社八,颤声道:“老杜,姓白的不会白白而死。” 杜八不屑的道:“去你的,你还能有什么做为,嗯?” 老白哈哈狂笑道:“看看你身上那么滴血,我是个毒人,全身上下无一不毒,连吐口吐沫都能毒死一堆蚂蚁,你会跟在我后面而死,不信,黄泉路上一定有你——”杜八一震,道:“你”他可清楚毒魔老白那身毒功的厉害,心里虽然有些不全信,毕竟也让他大大的震荡了一下,他急忙将衣袖上的血滴拭抹干净,一脚踹向老白——老白在惨叫声中,人已翻了眼……这一着,却令燕云飞长长叹了口气,道:“狗咬狗……"杜八愤怒的道:“你说什么?“眼如巨铃,杀气腾腾的瞪着燕云飞。 燕云飞一脸不屑的道:“我说你是条狗,老白更是一条毒狗,虽然老白被你宰了,可是老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临死,也玩了一招,可惜,你这个千头狐狸还是上了当。” 杜八不解的道:“我上什么当?姓燕的,你说。” 杜八这一生中能成功的在道上熬出头,最大的长处就是肯虚心接受即成的事实,他一听燕云飞说他上了老白的当,心里虽不相信,到底也有几分疑惧,立刻不耻下问的向燕云飞请教起来。 燕云飞冷冷地道:“老白的毒功天下第一,他要下毒,必须要有引子,刚才那几滴血落在你衣袖上,本来不会毒到你,只沾在衣服上,发生不了作用,坏就坏在老白那几句话下,使你急切间用手拭揩那些血滴……”真是一点就透,杜八大哼道:“我的手……”燕云飞大笑道:“总算想明白了,可惜晚了点。” 杜八恨声道:“该死的老白,临死还玩这一手,不过,老白想用这种小手段毁了我杜八,他也太小看我了……”嘴里说的轻松,心里还是不敢大意,暗暗运了功,欲将体内的毒逼出来,表面上谁也看不出这个老狐狸在卖的什么葫芦……“暗中一调息,杜八冷冷地道:“姓燕的,咱们是该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点点头,燕云飞冷笑道:“太辛苦了,你这位霸子的面太难见了,我一路杀上老营盘,毁了不少你的兄弟,而你却藏在屋子里清凉纳福,任你的兄弟送死,杜八,你的心真毒碍…”杜八哼地一声道:“只要能将你诱上山来,死几个人又算什么?我那些兄弟虽然死了不少,却也得到代价,因为你必须为他们付出生命……”项七恨声道:“杜八,死的是你,你非死不可。” 杜八眉头一皱,道:“伍真子,我生平最恨别人插嘴多事,这个姓项的看起来太讨厌了,麻烦伍兄,给我封了他的臭嘴——”伍真子长吸口气,道:“八爷,我是为姓燕的来的……”杜八呵呵地道:“那好呀,你们先解决吧。” 伍真子此刻已了解杜八的用心了,他远从西域再入中土,目的就是要洗雪那一败之辱,心里虽然不痛快,并不太在意,一扯长剑,向燕云飞直扑面来。 伍真子冷冷地道:“燕朋友,这是博命,你出剑吧。” 燕云飞冷声道:“伍真子,你不该来老营盘,更不该替杜八撑场面,本来我们的事情很单纯,现在却必须搏出个生死了,想想看,你是不是被利用了……”全真子怒声道:“去你的……”此人在剑道上果然有不同凡响的功力,剑刃有如波浪似的重叠而来,波涛汹涌的罩向燕云飞,每一剑都含了九个变化,西域剑法自成一格,其出手更令人防不胜防,走的太诡异了。 神色一凝,燕云飞喝道:“注意了,我不会再让你了。” 随着话声,燕云飞的射日剑已嗡地一声弹射出去,他很清楚伍真子的路数,西域剑法是诡异沉稳,伍真子是西域的佼佼者,那柄剑运用的真辛辣,而射日剑却博大深奥,一出手就将伍真子给封死了。 伍真子本来以为燕云飞的剑法和自己在仲伯间,动上手,这才发觉自己的剑仿佛撞上了l道墙,所有辛辣诡秘的招式全施不出来,他心里方自一震,耳际已听见杜八一声冷笑道:“老伍,你剑式太软了。” 蓦见一道蓝光划空而过,杜八爷在悄无声息中陡然出剑,这一着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俱想不到堂堂的社八爷也会乘势偷袭。 伍真子的剑法虽然不如燕云飞的射日剑法那么浑厚,毕竟是西域剑派的一代圣手,燕云飞与之交手,一点也不敢大意,他全神贯注在剑刃上,凝聚神力和伍真子交手,哪防到杜八的蓝色剑光已悄然而至——老沙吼道:“兄弟,小心。” 燕云飞已感觉出这股剑风的凌厉,他面对伍真子,背后冷剑又至,在双边交击的情形下,燕云飞已顾不得眼前的伍真子,一个斜掠,人已滑出七步——嘶——燕云飞的动作快速已极,但,杜八的剑更快,他闪的急,对方的剑更急,嘶地一声,左边肩上已被划破了一道剑口,鲜血直喷出来——燕云飞怒道:“杜八,你好阴——”仰天一声大笑,杜八笑道:“小小的一点手段,没削掉你的左臂已经太便宜你了,燕云飞,现在你已中了一剑,已没有能力和我再斗,识相的自残武功,我就放你一条活命——”项七挥剑扑上,厉道:“杜八,不要脸,老子宰了你。” 项七的剑自左侧横着切入,杜八目注这股剑势,嘴角上掀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手中蓝剑忽然往上一挑,当地将项七的剑给击落了,杜八的功夫果然厉害,项七的剑一落,吓得疾忙抽身疾退——项七呆呆地道:“妈的,你真行。” 杜八冷冷地道:“滚开,现在还轮不到你送死。” 他双目如光,冷冷冰冰的凝注在燕云飞脸上,在那双目刃里透着一股寒烈的杀机,蓝蓝的剑已斜斜驭起——射日剑也斜在半空,燕云飞虽然受了伤,但,决不为杜八脸上那股杀机有所畏惧,他咬着嘴唇,道:“杜八,出手吧,我不会轻易倒下——”伍真子此刻倒显的很有骨气,一见燕云飞肩胛受了伤,忽然一收长剑,倒退出去。 杜八道:“老伍,干嘛,不玩了?” 伍真子大声道:“我是个讲究公平搏斗的人,他受了伤,在立足点上已不公平,再加上八爷出手,哪需要我再加入……”杜八脸色一沉,道:“老伍,机会难再,这个人如果脱过今天,你我都别想再有好日子过,燕云飞在江湖上是个不饶人的人,老伍,讲原则、谈义气,那是骗人的玩意,有机会就把眼中钉拔去,免得日后留个后患——”伍真子摇摇头道:“不,我们西域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杜八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自己来。” 他的那柄蓝剑猛地举了起来,此刻燕云飞肩上血流不停,虽然尚斜剑半空,但,脸色已苍白的如一张纸,谁都看得出来,这位一代高手已精力俱瘁了。 老沙挡在燕云飞的面前,道:“杜八,你乘人之危了——”杜八嘿嘿地道:“不错。” 他缓缓一步一步的向前迈去,目中杀机毕露,老沙和项七此刻是铁了心,拦着燕云飞,决不让杜人再伤害了他们的主,项七决心护主,紧握着拳头,怒瞪着杜八。 燕云飞舐嘴唇,道:“让开。” 项七大叫道:“不,要杀先杀我,我该死,是我叫你来老营盘的,兄弟,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一定是我先死。” 老沙握着剑,道:“兄弟,振作起来,杜八他也要付出代价。” 杜八冷笑了,他嘿嘿地道:“段洪,这两个杂碎太惹人厌了,你给我清理掉,我要一剑一剑的剁了他,让天下人都知道得罪杜八的人,其结果会是怎么样!” 段洪淡淡地道:“八爷,难道不给姓燕的一个机会么?” 杜八长吸口气,道:“不给,他有了翻身的机会,我们老营盘就全栽了。” 突然——大厅门口人影一闪,只见胡冠中领着一大群人奔了进来,他们已知道百毒之毒已无威胁,纷纷抢了进来。 胡冠中大叫道:“八爷,这个机会轮到我了…”此人最会偷鸡摸狗,逮着机会决不会轻易放过,现在,燕云飞重伤,老沙和项七根本没放在眼里,胡冠中当然是又吼又叫了,唯有这样他才显的威风。 杜八嘿嘿地道:“落井下石,老胡真是当仁不让——”哪知胡冠中面上殷殷一红,嘿嘿地道:“八爷,这是哪里话么?我知道八爷神剑无敌,刚才劈了姓燕的一剑,这还是八爷您手下留情,要不然姓燕的哪会轮到我们剁他八剑…”这个人会见风转舵,更善于拍马吹嘘,先捧了社八,再显显自己,那张嘴说的既俏又皮,谁说不爱捧,谁又不爱戴高帽子,杜八是个人,他更不例外,心里虽然有点瞧不起胡冠中,对他那番话倒还觉得顺耳。 第56章 项七不屑的道:“姓胡的,天下最最无耻之徒非你莫属。” 胡冠中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宰了你们……”他可真不客气,几个移步,手上的剑已连着挥洒过来,此刻老沙和项七心存护主,抵死不让任何人冲过来,两个人这一拼命,胡冠中还真拿他们没辙……燕云飞此时此刻根本不理会身边那些急欲冲杀过来的人,他目光始终通视着杜八。手中剑握的紧紧的,显然燕云飞不甘白挨这一剑,他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来。 蓦然间——杜八的神情变了变,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一双眼神惊恐的幻化着,半晌,他才惊声道:“段洪,试试我的脉穴……”段洪挨了过去,一只手掌已按在社八的脉博处,他沉思半天,忽然开口道:“八爷,你中毒了……”杜八颤声道:“是老白那几滴血……”段洪嗯了一声道:“老白的毒能毒死人,八爷,你最好坐下调息——”杜八大笑道:“这点毒还难不住我,否则老白不会那么听我的了,段洪,瞧姓燕的那个样子,我真的看不顺眼,你给我把他那双招子挖出来——”段洪拱手道:“八爷——”杜八一怔道:“怎么?你不愿意还是不敢——”段洪笑道:“是我不能……”杜八沉下脸来,怒声道:“为什么?” 段洪淡淡地道:“你应该知道,我有个兄弟和我有过命交情,他不会希望我用这样的方式动手……”杜八一怔,不解的道:“你那个兄弟是|奇-_-书^_^网|谁?难道比我还重要么?” 点点头,段洪道:“很不幸,真的比你重要——”杜八一听大怒,厉声道:“好呀,段洪,你跟了我好几年,我待你并不薄,在老营盘可说是我之下,人人之上,光凭这些恩情,你心里就不该有另外一个人……”段洪摇摇头道:“我承认,八爷待我不错,可是那只是表面上的,在八爷心里,我和其他弟兄一样,不过是供你驱使的狗,要看你脸色办事,要全由你来呼唤——”杜八哼哼一声道:“这没什么不对,自古就有帝君之分,我是主,你是仆,我要你干什么,你当然要干什么。” 摇摇头,段洪笑道:“可惜,我兄弟不是这样说的,天下本无君臣之分,而是皆以兄弟手足为分,你虽居高位,依然脱不了友谊和情义,我最恨别人自认为主……”杜八嘿嘿地道:“段洪,你这是反了……”段洪哈哈大笑道:“我本来就没把你当成朋友过,上老营盘只是奉我兄弟的命罢了,他早知道你会做尽天下恶事,把我留在你身边,只是要节制你一点——”杜八大哼道:“谁?谁能让你这么卖命……”段洪嘿嘿地道:“我大哥就在你面前——”杜八的目光在厅中扫了一眼,除了他手下那些人外,他简直找不出这样的人,段洪斜斜一指燕云飞,道:“燕当家的是我大哥——”杜八气的脸色铁青,道:“你是卧底——”段洪摇摇头道:“太难听了,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杜八全身直颤,厉声道:“怪不得咱们老营盘的守山兄弟拦不下这三个人呢,原来是你在暗中捣鬼,我本来就怀疑,姓燕的虽然身手不凡,但老营盘的实力不差,他再行再神也不可能连闯这么多关,段洪,我饶不了你——”段洪苦笑道:“八爷,你错了,如果没有段洪,老营盘这点基业早就让我兄弟毁了,为了老营盘,我不让我兄弟带寒玉和雪无痕来,这两个人的实力如何,你心里明白得很,假如这些人全来了,人爷,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么?” 杜八跺脚道:“段洪,你得先死——” 蓝剑猛地戳出,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对着段洪挥去。 苍鹰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江湖小子段洪并不想和杜八动手,人一晃已问了出去,杜八只知道自己手下段洪有一身好功夫,两个人却从没切磋过,如今一剑疾洒而出,段洪已轻灵的闪过,杜八心里一寒,这才知段洪才是个真正可怕的敌人。 杜八厉道:“你想逃——” 段洪一刹身子,位立地上,冷冷地道:“八爷,我劝你别动手。” 杜八一怔道:“为什么?” 段洪嘿嘿地道:“你中了毒,妄用真气,毒会攻心的,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必须警告你,老白的毒是天下有名的,如果你不信邪,待会儿你会神智紊乱,必然发狂而死。” 杜八怒道:“胡说!” 段洪嘿嘿地道:“不信咱们走着瞧——”仅这几句话的时间,杜八已经感觉出不对劲了。他只觉有股燥热冲了上来,全身居然渗出了汗珠,心里一急,他猛地往外跃去,大吼道:“段洪,我会宰了你——”这个人说走就走,连一点讯息都没有,胡冠中和其余的兄弟只知道段洪和八爷在低头细语,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此刻杜八突然飞身离去,他们不过是略感意外,手底下却丝毫不松手。 老沙今日还真厉害,这一阵拼命,逼的胡冠中始终冲不进来,老胡有点不信邪的道:“伍真子,你他妈的站在那里凉快……”伍真子冷冷地道:“我不想趟这浑水了……”这个人的确有种与众不同的气度,他可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任胡冠中如何招呼,他始终没加入他们那一伙,杜八一离去,伍真子也拂袖向外行去。 段洪呵呵地道:“老胡,你太辛苦了。” 胡冠中精神一振,道:“段兄,宰了他们——”段洪人如幽灵样的飘飘过来,他的剑猛地出鞘,顿时砍了随在胡冠中身后的两个汉子,那些汉子全是老营盘的手下,平日对这位护法可怕到了极点,此刻一见他出手杀了自己人,俱吓的停了手,同声问道:“段爷,这是——”段洪冷冷地道:“统统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胡冠中如丈二和尚摸不着边一样,愣愣地道:“段兄,这是干什么?” 段洪蓦地一脚端出,道:“干你,你这个王八蛋,专打落水狗的东西——”他突然脚踹过来,胡冠中哪会防到社八手下的第一条汉子会间不吭声的向自己下手,猝不及防的情形下,那一脚正中了胡冠中的小肚子上,胡冠中仰天一翻,人已被踹倒在地上——胡冠中吼道:“这是哪门子邪毒,我可是你们八爷千邀万请的客人,你他妈的好歹不分的踹我一脚,姓段的,八爷呢?他可要给我一个交待——”段洪的剑倏地落向胡冠中的面前,段洪道:“老胡,给我闭嘴——”胡冠中吼道:“这是什么跟什么?简直是敌友不分么?我可是老营盘的好友,你他妈的乱来——”呜——冷光一颤,胡冠中只觉脸上一凉随即又是一痛,一条血口从脸上划了开来,江湖小子段洪就是这么狠,他能博得小子之名,自非一般能耐可比,手段激烈,一向博得老营盘兄弟的咋舌,胡冠中还没弄清楚对手是谁,尚不知自己遇上了煞星呢——胡冠中满脸是血,跃起来,吼道:“姓段的,你给我记住,此仇必定要报——”此刻鲜血滴了他一身,胡冠中撂下几句狠话就想赶快先处理自己的伤处,摇摇晃晃向外奔去,哪想到今天可遇了邪了,江湖小子段洪是个最不信邪的人,他冷冷一笑,沉声道:“老胡,站祝”胡冠中一回头,怒道:“怎么?你还想赶尽杀绝——”江湖小子段洪怒道:“砍下你那条手来。” 胡冠中一呆,道:“你,这是为什么?” 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你对我大哥不敬,这是惩罚——”胡冠中傻眼了,道:“谁是你大哥?” 江湖小子段洪冷笑道:“燕云飞——” 胡冠中一呆道:“没弄错吧,他是老营盘的敌人……”江湖小子段洪嘿嘿地道:“错不了,燕云飞就是我大哥——”胡冠中一跃身道:“我不信!” 他知道事情不妙了,刚才自己落井下石,惹毛了这个段姓小子,看样子段洪决不会饶了自己,苗头不对,他溜之为先,移身夺门而去。 人影一晃,段洪已拦在胡冠中的面前,脸上仿佛罩上一层寒冰,一点情份也没有的瞪着胡冠中,道:“想溜?” 刷地一声,一溜剑光快疾的挥了出去,胡冠中惨叫一声,一条手臂已给硬生生的劈了下来,段洪不屑的冷笑一声,人已走了回来。 项七大叫道:“段兄,真行——” 段洪朝燕云飞一笑道:“大哥,你还满意吧?” 燕云飞皱了皱眉头,喘了口气,道:“他是个小人,值得么?” 段洪哈哈地道:“小人才可怕,如果他现在得势,只怕手段比这个还烈,看看刚才那副德生,他恨不得把你千割万剜的剁了,此时此刻不了结了他,待会儿,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们呢——”燕云飞咬了咬牙,道:“杜八呢?” 段洪皱眉道:“你伤的不轻,不适合再动手。” 燕云飞舐了舐嘴唇,道:“我如果放了杜八,往后江湖这条路就更难走了,瞧瞧老营盘这些人手,哪个不是脚跺四海颤的人,杜八能搬了这么多人,他不会甘心这次的挫败……”段洪嘿嘿地道:“他中毒了,至少目前不会动手了。” 摇摇头,燕云飞苦笑道:“你虽然跟了他很多年,不一定了解这个人,我太了解他了,他天生好斗,最不服输,当年败在我手里,认为是毕生之辱,所以才会杀项家数口,目的就是要逼我来老营盘,这次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暗中相助,我们真来不了这里,可是你身份暴露了,杜八不会再放过你了。” 段洪大笑道:“兄弟哥,如果不是你不答应,几年前我就把他给干了,这老小子年已不惑,杀人放火,奸淫好色——”底下的话还没说定,“奸淫好色——”那几个字触动了他的灵感,段洪一拍掌,道:“他躲在小玉哪里——”燕云飞一怔,道:“小玉是谁?” 第57章 段洪嘿嘿地道:“一个天下最骚的女人,一个媚术和媚功能化了所有男人的女人,老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女人,他中了毒,一定找小玉替他解毒——”项七怒声道:“他妈的,那个烂女人,一双勾魂眼能把男人勾的咽口水,多少杂碎受不了这女人的磨蹭,心甘情愿的为她奔命,连他妈的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段洪嘿嘿地道:“骂的好,小玉不但有副勾人的眼睛,雪白的肌肤更让男人倾倒,俗语说一白遮三丑,这娘们的全身罩在一张白皮里,使人们感觉不出她有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天性喜欢男人……”项七不屑的道:“我老项就不会上这女人的当。” 老沙哼地一声道:“那是你还没见着这女人,如果你见了她,她只要朝你咧咧嘴笑上那么一笑,我保证你受不了……”项七怒声道:“你怎么知道?” 老沙长叹一口气,道:“我见过她了,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项七一愣,好奇的喝道:“你上了当……”老沙脸一红,道:“差那么点,七八年前我有个好朋友叫王勉,有功夫王之称,他在道上是个狠角色,不知怎的和这女人勾上了,功夫王的老婆哭着闹着要我找回王勉,为了好友,为了老友的老婆,我找上小玉,老实说,连我都动心了,如果我不是保持极度的冷静,只怕我修炼多年的童子功都要给破了,王勉不但不感激我好言相劝,最后还翻脸了,从那次以后,我才知道那女人的厉害……”项七跺脚道:“慢着,老沙,姓王的是不是还窝在小玉那里,据我所知小玉所窝藏的汉子,全是武林追杀榜上的要犯,个个恶事做尽,丧心病狂,不论黑白两道,碰上追杀榜列名的人,务必要除掉他们……”段洪点头道:“老项见闻颇广,不错,小玉身边的人,那个不是可杀之徒,杜八和小玉攀上关系,也就是看中小玉身边那些恶徒……”燕云飞咬了咬嘴唇,道:“兄弟,小玉在哪里?” 段洪大哼,道:“我的爷,你有毛病,看看你伤的样子,现在还能动手么?兄弟,老营盘的人全走光了,杜八先溜,余下的人我全罩的住,现在你暂时在这里疗伤,等你伤势好了,咱们再找杜八……”摇摇头,燕云飞苦笑道:“兄弟,这点伤在咱们江湖人眼里算得了什么?跑了杜八,事情就不一样了,杜八不是普通江湖枭雄,他武功好,脑筋更好,如果咱们给了他翻身的机会,咱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在他还没有完全立足脚前,我们一定要采取主动,唯有主动才能除去这个心头之恶——”老沙沉思道:“说的对。” 段洪想了想,道:“兄弟,你说的有理,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向你说明。” 燕云飞哦了一声道:“说吧,在这里咱们什么话都可以说。” 段洪道:“我曾说过,老营盘如果是铜墙铁壁,小玉哪里就是中流抵柱,小玉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道上朋友视那里为血崖,不但形势险要,小玉手下的人更是难惹难缠,个个杀人如麻,手段酷毒,最可怕的是他们个个武功高绝,像兄弟我这样身手的人比比皆是,杜八谁都敢惹,就是不惹小玉,他很清楚这女人的实力,虽然他和小玉有很亲密的关系,逢年过节,他必亲自带着礼物登门拜谢,杜八这头老狐狸已有五六十岁,并不是重色之人,小玉虽有惊天之美,要迷倒这个老狐狸也没有那么容易,他所以会那么巴结小玉,就是要仰仗小玉手下那些人……”一震,燕云飞道:“小玉真有那么大的苗头……”段洪长吸口气,道:“兄弟,别人不知道咱们哥们的脾气,你应该了解小弟的作风,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最喜欢惹是生非,而惹的事愈大愈高兴,可是对小玉那边,我还真惹不起,不但我惹不起,连你也惹不起——”燕云飞眉头一皱,道:“兄弟,你长他人威风——”段洪一摇头,道:“不,我是个不信邪的人,可是有一回小玉差吕雄上老营盘传信的那一次,我才相信小玉的能耐有多大了,想想看,吕雄是何许人?各位肚子里一定比我还清楚,吕雄如此的大名,而吕雄在小玉眼里,只不过是个跑腿的……”吕雄,铁把子吕雄,江湖上列名十大凶徒的吕雄,这个横行江湖二十余年的凶神,居然在小玉身边当差,人的名、树的影,在江湖跑的、道上滚的,有哪个不知道此兄的大名,他凶的毒、性情酷,手下从不留半点活口,据说吕雄凶性天成,其兄吕浩,为了劝他,吕雄拔剑连这个兄长都杀了,可见此人凶性有多烈了……项七睁大了眼,道:“妈的,这凶神也在那里?” 段洪点点头,道:“兄弟,咱们这几人加起来,固然在江湖上能闯出个局面,但,要和小玉斗,还嫌单薄了点——”咬咬牙,燕云飞道:“你怕了?” 段洪咽了一口口水,道:“兄弟,我是担心……”燕云飞凛然的道:“我不管小玉身边有吕雄也好,还是有歪嘴子也好,杜八既然去了那里,我就要追到那里,小王如果不干涉便罢,如果真要强出头,大家只有硬干了……”段洪正色道:“兄弟,真给你说中了,歪嘴子还真在哪里……”又是一个响当当的狠角色,歪嘴子姜大牙也是列名凶人之一,他最爱生食人心,嘴歪眼斜的一副怪长相,而死在他手的人,哪个的心肺不被他掏出来咬上几口……老沙叹道:“单单这两个人就够咱们瞧的了。” 燕云飞不屑的道:“别给人家吓死,他们两个又能拦住谁?” 段洪大哼道:“兄弟,你还是要去?” 燕云飞坚定的道:“不错,否则我们就别混了,传出江湖人家会怎么说咱们,更何况杜八也不会轻易罢手,难道,我们非让人家堵上了才舒服……”段洪想了想,道:“兄弟,那会赔上所有兄弟的命……”淡淡一笑,燕云飞道:“怕的就别去,这条命我早不想要了。” 项七恨声道:“当家的,我去——” 段洪瞪了项七一眼,道:“你去,你不怕死!老项,别以为胆子只有你有,我段洪也不是怕死的人,不过,咱们要死也要死的值得,至少也要捞个本……”老沙低声道:“段老弟,你有何高见?” 段洪咬了咬牙,道:“我们必须调几个人来。” 老沙道:“调谁?谁会跟我们去拼命?” 段洪笑道:“别忘了,寒玉和雪无痕也是咱们的兄弟。” 燕云飞摇头道:“不行,他们不必跟着咱们送死。” 段洪大声道:“这是什么话?兄弟一场,有事大家来解决,现在,咱们需要人手了,难道他们会下不来,兄弟,寒玉和雪无痕知道你受了伤,只怕连夜也会赶来……”燕云飞长叹一声,道:“太麻烦人家了。” 段洪嘿嘿地道:“别管了,这事由我负责,咱们上血崖……”项七一愣,道:“现在……”段洪点头道:“正是现在……”老营盘在凄冷的寒风里已夜深沉了,稀疏的星儿在云空里眨着眼,段洪站在那宛延的山路上,望着那栋孤零零的行馆,段洪感慨良深,昔日的繁华和盛景,如今已一切烟消云散了……》》》》》》》》》》》》》》》》》》》》》》小玉还真是个可人,她仿佛是刚刚浴罢,斜卧在那张软榻上,一袭薄纱,秀丽的长发一直披在肩上,朦胧中透发着一股诱人的成熟女人胴体,股股幽香从她那洁白的肌肤中散发出来,两个清纯而颇有慧眼的少女,正替也拿捏着身上,她嘴里不断的嗯着:“轻点,太重了就没有酥麻的感觉了。” 嘴上的话既轻柔又甜美,令人怀疑这样的一个女人,居然会是个统驭上百凶徒的女煞星,她抬手投足间,再次表现了女人的妩媚,一双眼珠子闪闪的有若要漾出水来,她的确是个能让男人倾心的女人,随便抛个媚眼,也能让你为她疯狂为她痴迷。 但,杜八此刻已没雅兴欣赏这样的一女人了,他站在小玉的床前,脸上透着一股子黑气,老实说,他脸上居然挤不出一丁点的笑容,半晌才道:“小玉。” “嗯” 杜八没想到小玉对自己那么冷漠,冷漠的像个陌生人,昔日的柔情,昔日的爱意,这一刻,杜八再也感受不到了,这会儿小玉与他的距离居然是那么遥远而不可及,他的心凉透了,虽然,他明知道小玉身边少不了男人,虽然,小玉和许多道上的人有亲密关系,可是,所有和小玉有过那份交情的人,没有一个认为小玉有何不对之处,因为她美的能令人销魂,美的能令人忘了她的不贞,反而觉得,这样的女人本来就不会只属于一个男人,她像朵花,好花是要大家来共赏的……小玉还是那个撩人的姿态,看了看自己那双白里透出粉红的一双手,才淡淡地道:“老杜,怎么啦?” 杜八低声道:“我中毒了。” 小玉哦了一声道:“看的出来,从你脸上我就知道你中毒了,不但中了毒,还中的不浅,好像是老白的百毒之毒,真让我想不透,老白不是和你有过命的交情么?他怎么会在你身上下毒呢?看样子,你们是翻脸了。” 杜八苦笑道:“别谈老白了,先说说老营盘——”淡淡一笑,小玉道:“我听说了,给人家挑了……”杜八恨声道:“是那个姓燕的——”小玉嗯了一声道:“他的确是个人物,只凭了几个人的力量,就能瓦解了你的窝,看样子老营盘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你老杜这半辈子混的就不怎么样了……”这女人真厉害,她看起来并不像个武林中人,但,那份阅历和世故就不能不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仅仅瞄上了那么一眼眼,她就看出社八中的什么毒,也看出老营盘栽的跟斗不小,她那么厉害和敏锐,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第58章 杜八尴尬的道:“小玉,你知道,我是来投靠你。” 小玉嗯道:“没问题,这里多一个你不算多,少一个你也不算少,有吃有睡……”杜八一肚子火,道:“小玉,我要扳回来……”小玉啊了一声道:“你还想报仇?杜八,你有多少实力……”杜八道:“你帮助我,事情很好办。” 小玉哼了一声道:“我凭什么帮你?” 杜八怒声道:“凭了我们两个人的交情……”小玉格格地笑了起来,道:“交情?老杜,你应该放聪明点,昔日,老营盘自认雄霸一方,何尝把我小玉放在眼里,你他妈的有了好买卖,偷偷的干了,连我都不通知一声,现在,老营盘瓦解了,就想到小玉了……”杜八脸色一变,道:“小玉,我待你不杯…”小玉不屑的道:“小小施惠,也算不薄?” 杜八毕竟是个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他知道此时此刻已不是自己耍威风,卖狠的时候,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人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他忍了,他白吃白咽了,嘿嘿一笑道:“小玉,咱们谈个条件——”小玉格格地道:“这还像句人话。” 杜八沉思道:“你知道,这口气我咽不下,不管付出代价多少,姓燕的决不能活,这几年,老营盘的确是发了点财,我杜八也存了不少,你开口吧……”小玉嗯了一声道:“我明白,你现在至少可拿出五万两黄金——”杜八心头一震,道:“你狮子大开口——”小玉冷冷地道:“这种买卖一辈子能碰上几次,小玉也是个见过场面的人,一点点小恩惠,哪能看在我眼里?老杜,虽然这次可能刮了你一层皮,别忘了,留得青山在哪会没柴烧?你夺回了老营盘的威名,这五万两黄金很快又落在你手里,你不过是过过手而已……”小玉那张小嘴还真会说,虽然手段上太酷厉了点,嘴上却不带半分火药味,说出来的话,让人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味儿。 杜八嘿嘿地道:“小玉,真狠——” 小玉格格地道:“女人嘛,哪个不爱财——-”杜八眼见自己大半辈的辛苦,全要落在这女人的手里,心里的确有点舍不得,疼归疼,他还是忍了,花了钱能消灾,未尝不是件快乐的事,杜八眼睛热了,是小玉那撩人的胴体,勾的他心头欲火渐起,花了那么大把银子,不玩个够本就未免太蚀本了,杜八从不做蚀本的买卖,逮到捞本的机会从不放过,他嘿嘿地干笑着,脸上浮现一股色意,缓缓地向软榻上行去。 小玉杏眼一眯,笑道:“杜八,你想干什么?” 杜八嘿嘿地道:“太久没干那种事了,咱们相识一场,见了面总要亲热亲热,我是久旱逢甘霖,小玉,难道你不想安慰安慰我这个老朋友么?” 小玉哼地一声道:“你不是个老朋友,是个老色鬼……”杜八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人老心不老,天下人哪个不好此道……”当着那两个丫头的面,杜八再也不客气,猛地坐上软榻,一只大手已按在小玉那双白里透红的玉腿上,小玉的脸上原有的那股笑容倏地一敛,换来的是一道冰冰冷冷的寒霜,她冷冷地道:“杜八,你最好离我远点……”杜八此刻欲火中烧,早已被小玉那个动人的肢体诱惑的无法自制,他用手捏着小玉的大腿,道:“小玉,别扫兴……”小玉冷冷地道:“谁有兴趣,我有兴趣的男人不是你……”杜八心底一凉,道:“谁?王勉、吕雄,还是歪嘴子姜大牙……”小玉冷笑道:“他们都行,就是你不行——”杜八微怒道:“你这浪货,还挑挑捡捡——”小玉嘿嘿地道:“老杜,为了你好,你最好自制……”杜八一震,道:“为什么?” 小玉冷冷地道:“别忘了,你中了老白的毒,虽然目前你凭了自己几十年的苦修压住了它,那并不表示能保住你的命,尤其办那种事,气血一涌,那股毒就会冲上来,想想看,划算么?别赔了老命还以为占了便宜呢!我倒不希望有人死在老娘的肚子上——”杜八全身冷汗一冒,道:“你为了我好。” 小玉冷冷地道:“有人不领情……” 杜八拱手道:“谢谢啦。” 小玉道:“你去后面呆着吧,快点疗好你的伤,如果我料的不错,你的对头在二天之内就会追到这里……”杜八沉思道:“不会吧,他们最快也要八九天……”小玉哼了一声道:“你真是愈老愈糊涂了,姓燕的身边还有个段洪,江湖小子之名不是白拾来的,他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我相信段洪一定知道你来的秘密……”杜八恨声道:“真想不到那小子吃里扒外,居然背叛了我……”上王不屑的道:“这怎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也不探探段洪的来历,就把人家当心腹,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要跟着我混的兄弟,他的来历我都要事先摸清楚,决不栽在这种兄弟的手里——”杜八叹了口气,道:“我认了,小玉,报仇雪恨的事全仰仗你了。” 小玉挥挥手,道:“条件谈妥了,案子我接了,剩下来的是我的事了,老杜,歇着吧,我保证,六月里的债还的快,姓燕的不来便罢,来了,嘿嘿,他非直着进来横着出去不可——”杜八干笑一声道:“好,真有你的,小玉。” 略显佝楼的身子向前移动,缓缓而去。 小玉目注这位老营盘霸主的背影,立刻击了击掌,道:“传他们进来。” 这女人在这里的确有着不同的地位和权威,她虽然是个女流,显露的能力决不逊于任何一个男人,她的掌声甫落,已有三个人踱了进来,这三个人仿佛是守候在外面一样,专门等候她的召唤。 他们三个同时走了进来,头一个就是那个恶名远播的王勉,这个人长的很英挺,脸上挂着一种诡秘的笑容,人一进来,已呵呵地道:“阿玉,那老小子走了。” 小玉摇头一笑道:“冲着咱们来的,他会走么?” 第二个魁武的汉子就是闻名天下的吕雄了,在吕雄身后就是那个歪嘴子姜大牙,这个人长的凶恶狰狞,一副黄板牙露在双唇外面,看起来嘴似歪了一样,怪不得人家叫他歪嘴姜大牙呢! 三个响当当的人物,全是小玉的裙下之臣,这女人的手段不谓不高明,能使三个禁骛不驯的江湖梁雄掏心扒肝的为她卖命,那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吕雄眉头一皱,道:“他不走,难道要咱们替他老营盘卖命?” 小玉点点头道:“正是。” 歪嘴子姜大牙哼地一声道:“为杜老八卖命,不干——”小玉淡淡地道:“我已经接了……”吕雄摇摇头道:“阿玉,值得么?” 小玉格格地道:“五万两的黄金,你说值不值得——”吕雄一呆道:“杜老八会有那么大的手笔?阿玉,你有没有搞错,这个老狐狸的银子可不好拿,他的对头一定很扎手……”小玉嗯了一声,道:“不错,以老营盘的实力,能让人毁了窑口,当然都不是易与之辈,想想看,连杜老八都罩不住的人,道上朋友能有几个……”歪嘴子姜大牙嘿嘿地道:“我倒不担心这个……”小玉哼声道:“大牙,你狂的过了头,有几个人是咱们惹不起的…”歪嘴子姜大牙嘿嘿地道:“能让我歪嘴子大牙看上的人不多……”半晌没有说过话的王勉,突然哼地一声道:“燕云飞就是一个例外……”歪嘴子姜大牙脸上仿佛让人给抽了一记,那张原本不太好看的一张脸,此刻更难堪了,人的名,树的影,燕云飞三个字,在江湖上代表的意义是什么,他肚子里明白的很,人家手底下的那两下子,的确让歪嘴子姜大牙心里起了嘀咕,他呐呐地道:“我早该想到是他——”吕雄沉思道:“阿玉,既然你接了这件案子,兄弟们也没话好说,不过,咱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知道姓燕的这次带了多少人来……”淡淡一笑,王勉道:“吕兄,别忘了,姓燕的从不仗人多…”小玉想了想道:“我所知道的消息,燕云飞身边还有三个人,老沙、项七,还有一个很难缠的江湖小子段洪,这份实力已不薄了,如果……”歪嘴子姜大牙嘿嘿冷笑道:“他妈的,我当是千军万马呢,原来才这么几个鸟人,他们充其量也不过是四个人,也敢上咱们血崖撒野,阿玉,放心吧,咱们兄弟少说也有百来个,加上杜老八,这份实力就够道上朋友瞧的了,姓燕的不来送死便罢,来了就让他血洒这片石崖,让血崖再添几具尸骨而已。” 小玉脸一沉,道:“大牙,别小看了这四个人,他们比千军万马还可怕,以老营盘的实力,杜老八都夹着尾巴跑到咱们这里求援,杜老人更不是傻瓜,五万两黄澄澄的金子会白白送给我们么? 别忘了,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吕雄眉头一皱,道:“阿玉,你说,咱们该怎么做?” 小玉想了想道:“咱们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燕云飞是个人物,但,并不表示他是天下无敌,我想咱们还能吃定了他……”王勉沉思道:“传命给各路兄弟,要先防范他们混进来——”摇摇头,小玉笑道:“我不认为这是好办法。” 一怔,王勉诧异的道:“阿玉,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小玉嗯了一声道:“由山下上血崖,这段路程并不长,咱们要是路上拦截,咱们的人一定会死伤很多,而且不一定能拦的住,那样还会造成士气低落,给兄弟许多震憾——”吕雄点头道:“你的意思?” 小玉坚定的道:“让他们上来,困在血崖,再拦杀他们——”王勉摇头道:“对付普通人可以,对付姓燕的就不一定行的通了,阿玉,你应该知道,姓燕的只要上了血崖,咱们所费的力道就大多了……”小玉一怔道:“你的意思呢?” 第59章 王勉嘿嘿地道:“他们不过是四个人,如果咱们半途干掉老沙或者项七,你想想,对姓燕的来说,是不是气泄了一半——”歪嘴子姜大牙一拍手,道:“好,我赞成——”小玉一转眼,问道:“吕雄,你说呢?” 吕雄沉思道:“各有利弊,杀者沙项七,可让姓燕的显得孤单,让他们进来可免得他们漏网……”歪嘴子姜大牙一瞪眼,道:“那不是废话么,说了等于没说——”小玉瞪了两人一眼,道:“别闹了,老营盘离咱们血崖,少说也有百来里路,他们就是抄近路,也要先找个地方歇歇腿,这路程当中,他们最可能在桃子铺歇腿……”王勉嗯了一声道:“桃子铺的大拇哥是地方的霸子,对咱们玉当家的是百依百顺,如果这档子事交给他老哥来办,嘿嘿,我相信,姓燕的即使不流点脓,也要淌点血——”小五点点头道:“不错,大拇哥是会替我办这件事。” 吕雄一拍手,道:“太好了,玉当家的,你就传信给大拇哥,就说此事由他全权处理,事后,血崖兄弟定有重酬…”小玉挥手道:“行,飞鸽传书是最稳当的;等着瞧吧。” 苍鹰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天色刚泛鱼白,桃子铺尚在综俄中,鸡鸣过了不过半盏茶的时光,一只灰白的鸽子已飞进阳不悔的宅第里,阳氏大宅在桃子铺是手届一指的大院,阳不悔在地方上人人敬为大拇哥,就是天下第一条好汉的意思,在桃子铺任何纷争,只要大拇哥阳不悔一出面,任何事都能摆平,小玉能看重大拇哥,正是她独具眼光的地方,也知道阳不悔深具这种生杀的权力……灰鸽一入了阳宅,立刻落在阳不悔的手中,他此刻晨间正率领着宅中兄弟练功,一看鸽子的脚环,已知道是哪里来的飞鸽了。 阳不悔威武勇猛,天生一副武夫的架势,敞开着胸膛,汗珠犹在那里淌着,他已拉下脚环的信签,轻轻揭开一看,阳不悔仰天一声长笑。 四周二十多位宅中兄弟全然不知这位大拇哥为何这般长笑,立刻有人叫道:“大拇哥,什么事这么好笑。” 阳不悔脸色一沉,道:“快请段兄弟来……”全宅子的兄弟,没有不知道江湖小子段洪是这位大拇哥的生死之友,昨天入了宅子,几乎没有露过面,现在,大清早里,大拇哥阳不悔撂下了话,要请这位段兄弟出来,顿时知道,那只信鸽一定和这位江湖小子有相当的关连,立刻有人跑去传唤了。 阳不悔一挥手,道:“今天不练了,你们去歇着吧。” 宅子里的兄弟,全是阳不悔的老班底,他们跟了阳不悔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个龙头大哥的脾气,纷纷移身闪开,唯恐让阳不悔看了碍眼。 大院里顿时显得冷冷清清,先前的热闹劲儿已全都烟消云散,阳不悔站在那里深长的吸了口气,先让自己的头脑清爽一下,眼神已落在缓缓行来的段洪身上,段洪呵呵地道:“阳老大,你找我……”阳不悔嘿嘿地道:“没事不敢打扰你和那位燕当家的,瞧瞧,血崖的玉姑娘来了信息,她可给兄弟出了道难题——”段洪瞄了一眼信上的字迹,道:“这女人真是料事如神,她已猜到我们兄弟一定会在桃子铺落脚,所以给了你老兄一个大难题……”阳不悔嘿嘿地道:“她要我在这里截下你们……”段洪点头道:“兄弟,你的意思?” 阳不悔呸地一声道:“他妈的,小段,你把我阳不悔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我难道是个不仁不义的畜牲么?别说我不会干这种事,就是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卖友求荣……”段洪一伸大拇指,道:“好,连我都要叫你一声大拇哥了。” 阳不悔嘿嘿地道:“兄弟,你明白,玉姑娘那边全是狠角色,我阳不悔惹不起她,她希望我能在桃子铺截下你们,你明白,我办不到,可是,我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她…”段洪沉思道:“你就告诉她,我们已落在你手里了。” 阳不悔哈哈大笑道:“兄弟,玉姑娘不是个傻蛋,我阳不悔这点能耐,她清楚的很,对付普通人也许绰绰有余,要对付你和燕当家的,嘿嘿,还差一点——”段洪淡淡地道:“咱们这就叫做将计就计……”阳不悔一怔道:“将计就计……”段洪嗯了一声道:“一切都别担心,看我安排吧。” 三天后——三天的日子很快的过去了,桃子铺的传话已到了玉姑娘的手里,她看了阳不悔的来信,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她唤来了吕雄和王勉,把阳不悔的信扔给了他们,道:“阳不悔有信来了,他愿意听候咱们差遣,不过,他需要人手,恁阳家那些兄弟,他没有把握办的到,希望我能派你们其中之一过去帮忙……”吕雄鼻子里哼地一声道:“没出息,一个姓燕的就让阳不悔怕了。” 王勉凝重的道:“我倒不认为是这样,由阳不悔的信里,看出此人的确愿意帮助我们,恁阳家那点道行,的确很难截下燕云飞,玉姑娘,咱们不妨派几个人过去。” 嗯了声,玉姑娘道:“依你看谁去最恰当……”王勉想了想,道:“吕雄必须坐镇血崖,歪嘴子姜大牙有勇无谋,这件事还是我下山一趟了……”小玉想了想道:“也好,什么时候动身——”王勉沉思道:“最好今天,愈快愈好。” 小玉点头道:“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血崖的三大霸子就这样议定了,王勉做事一向冷静,更善谋略,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装束,亲手挑了二十名机灵的兄弟,乘天色未晚,火速奔向桃子铺。 阳不悔早已布置妥当,王勉的人手一进桃子铺,兄弟已报了上来,他立刻开门迎接,拱手道:“王兄,阳不悔早已恭迎多时……”阳家宅子占地极广,四周房舍林立,面朝北的铁铸大门一启,发出格格之声,王勉一行兄弟在阳不悔的招呼下,已各自安顿好,王勉看了看宅院的形势,暗中也是一震,阳不悔能博得大拇哥之誉果然不是盖的,仅这个场面就十分可观,他立刻笑道:“兄弟,打扰了。” 阳不悔拱手道:“王兄,里面请——” 在阳不悔的带领下,王勉随着进了大厅,立刻有人送上来茶茗,王勉淡淡一笑道:“兄弟,他们人还没到么?” 阳不悔淡淡地道:“王兄,我想先给你介绍几位朋友——”王勉一怔道:“朋友?阳不悔,你没弄错吧,这趟下山,兄弟是秘密来的,主要的是对付姓燕的,如果在桃子铺折了姓燕的威风,血崖这趟就是他们命丧当场的时刻……”阳不悔淡淡地道:“兄弟,你不愧是个人物,人还没坐好,立刻就想到那件事,先别那么大的火气,这几位朋友对你三兄可久仰已久,你不见见他们,也许会终身遣憾……”王勉不乐的道:“是谁?我可不愿意交那些无名之辈……”口吻是够狂了,寻常之辈根本不入他的法眼,这就是血崖三把手之一的傲劲,哪知道,王勉的话声甫自嘴边消逝,甫大咧咧的摆着道上人物的谱,晃眼间,在他眼皮子底下站了四个魁梧的汉子,个个都是那么眼生,个个是那么有样子,他们俱称得上是个人物。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潇洒而生气勃勃的汉子,眼神里冷傲的能令人寒惧,王勉的心突然往下一沉,出道大半辈子了,他这一刻仿佛跌在无底的深渊里,愣愣地道:“阳不悔,这是怎么回事……”毕竟江湖跑久了,眼皮子底下藏不了沙子,江湖小子段洪的模样他们清楚得很,段洪就站在那个人令人寒悸的年轻人身后,有段洪在,他想到了燕……阳不悔卖了他,阳不悔大胆的做了圈套,他故意摆了道……阳不悔大笑道:“兄弟,怎么啦?什么事让你王兄这么吃惊……”王勉厉声道:“阳不悔,你出卖了玉姑娘……”摇摇头,阳不悔笑道:“太严重了,血崖的玉姑娘雄霸一方,眼皮子下面没有不听她的,血崖能挣出那个局面全是玉姑娘靠脱裤子换来的,她他妈的不要脸透了。” 王勉吼道:“大胆,阳不悔,你敢派玉姑娘的不是。” 阳不悔哼地一声道:“在桃子铺我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以为这是你们血崖那一亩三分地,嗯?我阳不悔是什么样的人,恁什么替血崖截下燕当家的……”王勉愤愤地道:“好,阳不悔,那后果会很严重,天下敢耍血崖玉姑娘的人不多,桃子铺将换来血屠的惨烈悲剧,阳不悔,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晚了你会倒霉—一”阳不悔仰天大笑道:“我的名字你总知道吧?” 王勉冷冷地道:“阳不悔,你玩什么把戏!” 阳不悔冷冷地道:“我办事从来不会后悔,既然做了,就干到底,王勉,瞪起眼来看看我们燕当家的,他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也许你得和他商量商量……”王勉一震,修地瞪着燕云飞,道:“我早该想到姓燕的不会那么简单,更要想到阳不悔是个靠不住的人,行,燕朋友,王勉已入了圈套,要杀要剜,全恁你们了……”淡淡一笑,燕云飞道:“王朋友,何必火气那么大,咱们都是道上响叮当的角色,虽然大家从没照过面,彼此却早有个耳闻,对王兄弟那手大力金钢掌我是早已心仪已久,今天有幸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王勉心里悄悄好受点,人家毕竟是道上的狠角色,也见过大世面的人,说出的话是不温不火,在冷厉中又透了点人情味,这正是拿捏到分寸的地方,他嘿嘿地道:“好说,燕当家,我也是很佩服阁下的胆识,不但挑了老营盘杜八的老窝,居然还要硬闯血崖,燕当家的,容我王勉劝一句,请不要硬闯血崖,咱们还能留点情份……”燕云飞笑道:“王朋友,血崖的玉姑娘也是个人物,燕某人并不想树下这样的敌手,但是,那并不表示是燕某人怕了血崖,而是武林中的互相敬重而已,如果玉姑娘肯交出杜八,咱们不会是敌人,而可能成为朋友……”摇摇头,王勉道:“燕朋友也许不知道,玉当家的已答应杜八,只要杜八不离开血崖,没有人能动他一根毫毛……”燕云飞脸色一沉,道:“那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第60章 王勉冷冷地道:“玉姑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说出的话更是斩钉截铁……”燕云飞哦了一声道:“王兄,我只能说很不幸,你是血崖头头一个栽的兄弟,我们希望吕雄和歪嘴子姜于牙也来,没想到他们两个命大,没跟你一块来……”闻言后,王勉神情大变,道:“你想干什么?” 燕云飞冷冷地道:“要借重王兄踏入血崖……”王勉大叫道:“休想!” 燕云飞冷冷地道:“只怕由不得你了。” 王勉猛的站了起来,道:“怎么,燕当家想用人多压人?别忘了,阳家宅子里也有我的兄弟,他们虽然不是武林中顶尖高手,却也个个能杀能战,如果诸位妄想对在下使用武力,嘿嘿,阳家大宅将成为杀戮之地……”这话并不是威胁,而是他对自己手下深具信心,虽然阳氏大宅不是他的地盘,他相信恁血崖兄弟的实力,足足可以冲杀出去。 哪知,这番话触怒了阳不悔,他闻言后,仰天一声大笑,上前道:“王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王勉一怔,道:“我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阳不悔冷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击了一下掌,大厅外,立刻有穿全身黑衣的汉子行了进来,他是阳不悔贴身的心腹之一董俊,此人精明能干,凡事由他安排后,阳不悔诸事都可放心,董俊向阳不悔行了个礼,道:“董俊候着了。” 阳不悔嘿嘿地道:“我们这位王勉兄想知道他的兄弟此刻近况……”董俊淡淡地道:“全照阳当家的吩咐,已逐个分开,将他们完全控制住了,这二十条汉子,此刻像群猪一样的温驯……”嗯,阳不悔瞄了王勉一眼,道:“正朋友,听见没有,你还指望你的兄弟能有所做为么?” 王勉脸色刹时苍白,他没想到会栽的那么凄惨,连回手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了谱,只怪血崖的玉姑娘太大意了,也自视太高了,在玉姑娘的心里,小小的阳不悔不敢叛变,不敢耍任何花招,一时的大意,才造成千古之恨,他颤声道:“栽了。” 阳不悔冷冷地道:“既然栽了,那就认命吧。” 王勉苦涩的道:“阳不悔,血崖必会杀你……”摇摇头,阳不悔道:“机会不大了,我们会去找玉姑娘结结总帐……”王勉嘿嘿地道:“门都没有,玉姑娘发现我们兄弟没有回去复命,一定会知道这里出了漏子,她会随机应变……”燕云飞不屑的道:“很可惜,她永远不会知道……”一震,王勉诧异的道:“为什么?” 燕云飞哼地一声,道:“老沙。” 老沙上前道:“当家的,老沙在听着呢。” 燕云飞道:“给这位王朋友看看,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老沙点头道:“是——” 老沙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他仔细的将那张人皮面具复在面上,哈哈两声,道:“王勉,你看我扮的可像……”王勉抬头一看,心里登时大骇,老沙戴着人皮面具,居然长的跟他一模一样,如果老沙此刻站在玉姑娘的面前,决不会有人看出他是伪装的,王勉大哼道:“这…”燕云飞冷冷地道:“这就是告诉你,我们只要一踏进血崖范围,老沙就会让你们的兄弟误以为老沙就是你,我们很容易混进你们的堂口,你们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定禁不住我们的偷袭,而损失惨重……”王勉额际淌汗道:“他扮的再像,口音还是瞒不过我们的玉姑娘……”燕云飞大笑道:“你要是有这个想法,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会选在夜晚进行这件事,血崖山风很大,老沙只要略略开口,在风的呼啸中,很难分辨出真假……”王勉全身颤抖的道:“好计……”他张口喷出一口血来,跺脚吼道:“真想不到我姓王的会裁的这么惨,血崖兄弟如果遭劫,全是我王勉个人之罪,罢了,王勉也是武林中的汉子,既然栽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已将腰中长剑拔了出来。 燕云飞一愣,道:“你想干什么?” 王勉大笑道:“我还能干什么,打也不能打,杀也不能杀,燕朋友,我王勉只求一死,以谢天下……”燕云飞摇手道:“王兄,咱们有话好说。” 王勉冷笑道:“没什么好说的,我王勉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既然技不如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着一剑往身上穿去。 燕云飞身形一动,道:“别忙——” 他那一掌拍出的真快,一举将王勉手中剑拍落地上,这一着很出王勉的意料之外,他愣愣地道:“你这是干什么””燕云飞叹声道:“我燕某人生平敬重的是汉子,佩服的是英雄,你王勉也是条有名有姓的好汉,何必为一时之挫就将大好生命轻言舍弃死……”王勉大笑道:“谢谢燕当家的,一个人求生不容易,求死就简单多了,你也不必猫哭耗子,我王勉的生死与你无关,阁下好意我心领了……”这个人真是性烈如火,他不但不领情。反而有点温怒,忽然一咬牙,只见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只见他身子剧晃,人已摇摇欲坠……接着,一头栽在地上。 项七哼道:“他咬舌自尽了……” 燕云飞一叹,道:“他还真是条汉子,既然他求仁得仁,咱们不可薄待他,阳兄弟,派人厚葬他,我们敬重的就是这种血性汉子,值得我们尊重——”阳不悔拱手道:“是。” 段洪沉思道:“燕兄弟,咱们何时动身?” 燕云飞想了想道:“愈快愈好,晚了只怕会露了风声——”阳不悔点头道:“行,我立刻挑二十名兄弟,扮成血崖的人,咱们立即动身,我相信小玉那个骚狐狸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有这一招……”段洪点头道:“出发,我们的敌人可不是普通的人……”借着黑夜,这伙人直上血崖,阳不悔在这里路熟得很,他选了一条近路,不到半夜,大伙已接近血崖的顶上,他们穿过怪石磷峋的山石,半空里突然有人喝道:“站住!” 阳不悔大声道:“干什么?” 隐在大石后的那个人叫道:“何方神圣,居然敢夜闯血崖——”阳不悔故意怒声道:“他妈的,连自己人也不认识了,你瞪起眼先看看,王老大和我阳不悔回来了,还不快给我引路——”隐在石后的那个汉子一愣,道:“是王大哥么?小弟盛龙…”老沙哼了一声道:“盛龙,我是王勉——”此刻半空中斜月横挂,细碎的光影疏落落的洒了下来,老沙故意站在明亮的地方,盛龙探出头来,果见王勉站在那里,他立刻转了出来,拱手道:“不知不罪,王当家的,请恕小兄弟不知之罪——”老沙挥挥手道:“罢了,立刻撤了兄弟——”盛龙连声道:“是。” 他挥挥手,便见数十个人影从各怪石之后站了出来,阳不悔和段洪各施了个眼色,所有随行的阳家兄弟已迎向那些人,他们行动迟缓,像是这趟山路走的很累,立刻与盛龙手下会合了。 每个兄弟都选中了自己的目标,只听阳不悔道:“杀——”顿时冷剑即闪,那些守山弟子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已惨声而倒,他们出手干净利落,杀人如风,地上已躺下了十数具尸体,几乎没有一个能幸免。 盛龙一呆道:“王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杀自家兄弟——-”老沙哼声道:“谁是你兄弟,走吧。” 一掌击下,盛龙已惨叫而倒——段洪立刻道:“上,别让前面的人发现了。” 个个行动如风,迅快的驰上血崖之顶,他们人一踏上崖顶,只见一盏大灯在空中摇曳,崖顶上已有七八个汉子守在那里,这就是闻名天下的血崖了。 老沙沉声道:“这里是谁当道——” 那七八个汉子尚没有回话,已听有人笑道:“王勉,你他妈的才回到家就大呼小叫的,这一趟桃子铺一定收获不小,否则,你不会耀武扬威的这么神气,我姜大牙倒要看看你立了什么样的大功……”歪嘴子姜大牙一摇一晃的踱了出来,他是个杀人如麻的狂人,平常就看王勉和吕雄不太顺眼,这会儿像犯了小舅子,口气并不怎么和善。 老沙冷冷地道:“大牙,玉姑娘呢,快通知她就说我王勉回来了。” 歪嘴子姜大牙微怔,道:“老王,你嗓子怎么变了……”老沙冷声道:“变你个头,我不过受了点风寒,说话不如以往顺畅罢了,你他妈的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歪嘴子姜大牙摇摇头道:“怎么怪怪的……”阳不悔立刻上前道:“大牙,久未谋面,你可好。” 歪嘴子姜大牙嘿嘿地道:“大姆哥也来了,嗯,看样子姓燕的已给你们摆平了,否则你阳不悔不会来血崖,我们玉当家的已设下了酒宴要替各位庆功呢……”阳不悔嘿嘿地道:“太谢谢玉当家的了……”哪知歪嘴子姜大牙目光朝前一扫,道:“不对。” 老沙冷冷地道:“大牙,什么不对?” 歪嘴子姜大牙嘿嘿地道:“那几位是什么人?” 他是指燕云飞、项七和遮掩着半边脸的段洪。 老沙立刻道:“咱家兄弟,是我多年的……”鼻子里哼地一声,姜大牙道:“他妈的,王勉,你把我大牙当驴蛋了,那个人明明是江湖小子段洪,你却说是咱们的兄弟——”老沙一震,尚未答话,段洪已哈哈地道:“好眼力,大牙还不曾忘了在下。” 歪嘴子姜大牙瞪着老沙,嘿嘿地道:“你有瞒天过海的七十二条连环计,我大牙有天罗地网的邪门偏方,你他妈的一上这崖子,我就看出你他妈的不像是老王,别忘了,我们是多年的老伙伴,我们有我们的见面方式,你居然不知道……”老沙冷冷地道:“大牙,太不幸了。” 第61章 姜大牙嘿嘿地道:“山下的兄弟是你们干的……”段洪冷冷地道:“除了我们,还能找出弟二批人么?” 歪嘴子姜大牙不屑的道:“你们又犯了大忌,血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是谁,只要踏上血崖坡顶,守山的兄弟就会用响箭传达命令,告诉我们来的是谁,而你们浩浩荡荡的上了顶上,下面的人居然没有动静,我就知道一定出了问题,所以,大牙我守在这里就要看看谁有这份能耐……”点点头,燕云飞缓缓上前,道:“血崖果然名不虚传,真有铜墙铁壁之能,姜大牙,咱们是好聚好散,我燕某人既然上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回,麻烦你转告玉当家的,就说我有事求见——”歪嘴子姜大牙一震,道:“你就是燕云飞——”燕云飞冷冷地道:“怎么,难不成我是冒充的?” 姜大牙嘿嘿地道:“姓燕的,你错了。” 燕云飞淡淡地道:“我一生中做错的事太多了,再加上一件也不算多,少一件也不算少,大牙,我谢了。” 歪嘴子姜大牙嘿嘿地道:“血崖不是一般的江湖道,它有它的实力和力量,你燕云飞也许在道上能有几两重,在我们血崖眼里,技不过是略高明一点而已……”点点头,燕云飞道:“我承认,大牙,血崖在道上是有不同的分量,玉当家的也算是个人物,不过,在下并没有把这里当成有何了不起的威武,它不过是个贼窝而已——”歪嘴子姜大牙怒声道:“你说什么?” 燕云飞平淡的道:“贼窝而已。” 歪嘴子姜大牙愤怒道:“你狂吧,姓燕的,我们血崖今夜要不把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东西碎尸万段,血崖从此就别在道上混了,我也要让你瞧瞧血崖的实力有多强——”说着,吹起了一声口哨——尖锐而冗长的哨音在夜空里响起,血崖四处顿时暴响起一连串的哈喝,刹那间,七十余条黑衫黑裤的汉子蜂拥而出,将燕云飞的人全困住了。 燕云飞大笑道:“这就是你们血崖的精英——”歪嘴子姜大牙冷冷地道:“怎么,嫌不够么?”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大牙,我们是什么人,你心里很清楚,血崖的朋友固然人数不少,但,在我们眼里,他们不算什么?你聪明,立刻将玉姑娘请出,也许,会挽救许多生命……”歪嘴子姜大牙大笑道:“姓燕的,我知道你很狂,也很自负,可是血崖决不同于一般地方,你能来的,却回不得,我如果是你,立刻夹了尾巴滚下山去,决不在这里逞威风……”燕云飞道:“嗯好”他微微往前踏出一步,面上一片冷漠的又继续道:“大牙,我知道,你一向自视很高,更喜欢杀人,身上背负的生命有百来条,现在,咱们多说已无益处,你,大牙有何本事尽可施出来……”歪嘴子大牙嘿嘿地道:“我还有一桩事你不知道……”燕云飞不屑的道:“自视愈高,死的更快……”歪嘴子姜大牙冷声道:“我最喜欢生食人心,武功愈高的人,那颗心愈好吃,在你未来之前,玉姑娘已把你这颗心赏给我了,燕朋友,大牙要先来领教……”仰头一笑,燕云飞道:“大牙,你会死的更快……”歪嘴子姜大牙是道上最凶霸的恶人,出手一向狠厉恶毒,他有意要看看燕云飞是否正如传闻中那么悍猛霸道,人朝前一晃,哼声道:“我不信。” 一晃间,右手已五指如钩,照着燕云飞的胸口斜抓而来,这正是歪嘴子姜大牙的独门手法,也是他专门掏人心的手法,任何高手与他对敌,都知道他这一招的厉害,无不撤身疾退,燕云飞目睹他的爪势,暗中一声冷笑,猛地抬手切了下去。 两人手势俱快,掌指间已触在一起——砰—一仅是一声轻响,歪嘴子姜大牙已是神情一变,挥出的手掌如碰在铁板上一样,他啊了一声道:“好功夫——”燕云飞凝重的道:“你也不错。” 他这一生中与人交手无数,会过不少自命不凡的人物,但令他感觉出压力最大的还是这位歪嘴子姜大牙,由刚刚接触中,燕云飞已感觉出此人功力浑厚,能在血崖上横行直往,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歪嘴子姜大牙哼地一声道:“妈的,兄弟,上。” 随在他身后的那批汉子已蜂拥般的向这里冲杀过来,他们都是歪嘴子姜大牙一手训练的高手,个个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剑刃出鞘,已将这里困成半圆形。 段洪冷笑道:“兄弟,这些人交给我们……”江湖小子段洪那块招牌可不是平白拾来的,在老营盘,他是杜八身边最抢眼的高手,一柄剑出手即伤人,老营盘里的当家份子中,他岁数最轻,那柄剑却是最厉的,此刻段洪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了结,移身间,长剑已点闪了出去,连着宰了两个对方的汉子。 血一溅,杀声已起——阳不悔吼道:“兄弟,给我杀——”苍鹰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六章血崖寒风刺骨,月影移隐,四处怪声啾啾,一股浓郁的杀机如一道幕慢似的笼罩着,七八十条汉子在歪嘴子姜大牙的统驭下,踏着月夜,迎着寒风,向他们的敌人冲杀着——阳不悔手下的兄弟有二十几位,个个都是阳不悔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久经大敌,在阳不悔的指挥下,一字排开,布成一个大半圆,严密的防守着—一项七嘿嘿地道:“杀吧,我恨不得能生啃了他们——”老沙将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一扯,道:“好,兄弟,咱们饶不得他们……”这一群血性洋溢,热血澎湃的汉子,早将死生置于度外,他们踏进血崖之后,就没有一个准备活着回去,他们的剑已在厉吼,他们的血已在沸腾,借着冷天寒月,个个迎向他们的敌人——双方已接触在狠厉的杀伐中……血雨腥风中,已有多人死在草丛之处——突然——远处响起了一声疾呼——一大堆的汉子向这杀伐的激斗中冲了过来——跑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年轻的汉子,人未至已吼道:“燕兄弟,寒玉来了……”小磨岭的兄弟在寒玉和雪无痕的率领下,果然乘着夜色赶来了,他们连夜跋涉,不畏风霜的劲疾而来,时间上虽然稍稍晚了些,却也正是时候——”燕云飞大笑道:“好兄弟,谢谢你们啦。” 雪无痕嘿嘿地道:“自家兄弟,何须客气,这里的场面咱们就交给小磨岭的兄弟,乘那个骚女人还没有来得及应变之时,我们冲杀过去——燕云飞嗯了一声道:“兄弟们长途跋涉,他们挺得住么?” 寒玉大笑道:“放心,兄弟,小磨岭兄弟虽不是铁铸的,但也个个都是好汉子,他们都有一身好筋骨,这点场面还难不住他们,兄弟,别担心了,先找玉姑娘去……”仅这几句话的功夫,小磨岭和阳不悔的兄弟已会合在一起,双方俱有相当的默契,联合出手下,歪嘴子姜大牙的手下就挺不住了,顿时已有大半死在那里。 歪嘴子姜大牙厉声吼道:“娘的,寒玉,你这杂碎,居然也趟这混水……”寒玉大笑道:“大牙,有种跟我寒玉掂量掂量。” 歪嘴子姜大牙怒声道:“会的,待会儿我会要了你的狗命——”他可不是傻瓜,眼见自己这一方的人手去了大半,嘴上虽然说的挺硬,人却已往顶上适去,这个人聪明绝顶,决不会在这里舍命硬干,苗头不对,他溜的比龟儿子还快,他知道此刻已不是硬干的时刻。 血崖顶上,是一大片瓦舍,这是血崖兄弟的住处,而独栋的那间大屋子,正是小玉姑娘的香闺之处,她在血崖独树一帜,将这里视为禁地,燕云飞一路上行来,只见人影幢幢,血崖兄弟似乎有意将他们故意引来这里。 段洪低声道:“这就是小玉的堂口了。” 雪无痕向黑乌乌的屋子一瞄,道:“杀进去。” 摇摇头,燕云飞道:“不,咱们以江湖礼数相见……”他高声叫道:“玉姑娘,燕云飞有事求见…”那栋屋子的院门随着燕云飞的叫声而大开,两列汉子各站两旁,吕雄首先走了出来,他环目一看,道:“哪位是燕当家的……”燕云飞拱手道:“在下即是。” 吕雄嘿嘿地道:“久仰。” 他立刻抱了抱拳,又继续道:“我们玉姑娘已恭候多时,诸位今天既然是冲着血崖兄弟来的,那就进来吧,燕云飞的,请——”进得院中,果然颇有气势,血崖能有这么大的盛名,玉姑娘的气魄倒也够大,她将这里整理的有条不紊,两边除了花树之外,犹有亭台栖息,此刻,两边已站满了各个血崖兄弟,他们似乎早已守在这里了。 进得大堂之上,只见一块横扁挂在当中,上书“四海兄弟归一家”,真是大气魄,口气当真不小,那个闻名江湖的女魔头五姑娘此刻早已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冷眼的看着燕云飞。 吕雄淡淡地道:“燕当家,这位就是我们玉当家的——”玉姑娘的媚眼真像能勾了别人的魂儿似的,虽然仅是那么略略一扫,妩媚中却透着娇艳,带笑的脸上始终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她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对她着迷,心甘情愿的供其驱使。 燕云飞拱手道:“久仰呀,玉姑娘——”玉姑娘格格一笑道:“燕当家的,小玉先要谢谢你啦。” 燕云飞一怔道:“不知玉当家的要谢什么?” 他对这个女人的行为莫测高深,猜不透她的心意,而那个“谢”字更是来的突然,不知道这女人在卖的什么药,可是由这女人未语先笑的态度上,他知道这女人果然是个角色,仅那份态度就不是好惹的。 玉姑娘格格地道:“我要谢你不杀之意。” 燕云飞不解的道:“姑娘何不把话说的更明白……”玉姑娘转头道:“把他请出来吧,别让我们燕当家的等的心里急乎乎的,还不知道我在卖什么关子呢?” 第62章 吕雄恭声道:“是。” 一击掌,只见两个汉子扶着王勉走了出来,阳不悔睹状大惊,一脸诧异的大声道:“你不是死了……”哪知王勉那张略略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又愤怒之色,他冷漠的瞅了阳不悔一眼,道:“你以为我姓王的那么容易死?嘿嘿,告诉你,你有连环计,我有救命方,我早看出你们要利用我上血崖,故意诈死,设法回来通报我们玉姑娘,阳不悔,你是这里最坏的小人,今天,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阳不悔哼声道:“你真是个老狐狸——”王勉冷冷地道:“血崖的威风不是白挣来的,我王勉也是道上打滚的人,哪会轻易的落在你们手里,不过姓阳的,我还真佩服你,你居然敢背叛我们当家的……”阳不悔淡淡地道:“没什么啦,只是道不同—一”吕雄上前冷冷地道:“背叛我们当家的人,你知道是什么罪么?” 阳不悔冷笑道:“我管你什么罪,有种来吧。” 吕雄恨声道:“好,我先拿下你——” 玉姑娘一挥手,道:“急什么?吕雄,他们既然来到这里,咱们血崖还会让这些朋友失望么,嗯?” 吕雄果然不再说话,悄悄地退在一边。 燕云飞大笑道:“玉姑娘,好威风。” 玉姑娘嫣然一笑道:“怎么,燕当家的也欣赏我……”这女人真大胆,头一回见面,她就调戏起燕云飞来了,燕云飞虽然是道上的老手,也不禁被她弄的心头一热,果然是个骚娘们,说出的话句句含有煽动性,如果是个定力不足的人,只怕几句话就会被她消遣的神魂颠倒。 燕云飞淡淡地道:“我不是欣赏,只要佩服玉姑娘的豪情——”玉姑娘闻言突然一连串格格大笑,她笑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有种摄人魂神的淫荡之力,场中,所有的人俱是大男人,堂堂的武夫,何曾见过这样美的女人,发出这样令人神魂浮游的笑声,项七看的一呆,道:“妈的,她果然骚——”这话不重不轻,项七说的声音极低,可是还是被玉姑娘听进耳朵里,她故意斜睨了项七一眼,然后笑道:“我这个女人与一般的女人不同,我是个敢说敢做,敢爱敢恨的女人,任何事但求率性,喜欢的也不隐瞒,不喜欢的也不会藏在心里,对你们男人也是一样,喜欢就玩玩,不喜欢就踢开——”项七不屑的道:“无耻——”玉姑娘瞪眼道:“我说话你别插嘴——”项七怒声道:“我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玉姑娘哼地一声道:“少吹牛,你只要敢留在血崖一天,我保证你就永远都不想回去了,别看轻了女人,女人的本事,你们这些臭男人,永远也学不会……”项七哼地一声,将脸转过去,没再吭声。 燕云飞立刻道:“玉姑娘,咱们还是聊点正经的——”玉姑娘格格地道:“哪点不正经,男人不谈女人,就不能称为男人,女人没有男人,也不能叫做女人,不过,燕当家的既然要谈点正经的,我们就来点正经八百的事。” 她长吸了口气,冷冷地道:“说吧,你要谈什么正经的事。” 燕云飞正色的道:“在下想知道一件事——”玉姑娘哼了一声道:“杜八——”长吸口气,燕云飞道:“不错,正是他。” 玉姑娘倒很干脆,道:“他在我这里,已窝子好几天了,唉,老杜,也够可怜了,本来还有点小局面,可惜得罪了你们几位大爷,不得已,他来这里藏几天,没想到,你们几位爷还是不能放过这位老爷子,唉,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也太绝情绝义了……”她说来娓娓动听,这件事仿佛与她没有点关系一样,那种表情,那种说法,太令所有人迷惑了,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满嘴都能令人遐思的女人,竟是举世间少有的杀人女魔之一。 燕云飞淡淡地道:“姑娘,话都由你一个人说完了,我们还能说什么?这样吧,杜八既然在你这里,那就请他出来,咱们大家当着面把所有的事情做一了断,谁是谁非,自会有个公断,你觉得怎么样?” 玉姑娘嗯声道:“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摇摇头,燕云飞道:“玉姑娘,这不是谈条件的事情,你也做不了主。” 玉姑娘杏眼一瞪,道:“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段洪不屑的道:“那能代表什么?是表示血崖有足够的力量压住我们,呸,玉姑娘,不是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杜八别以为找着了安乐窝,妄想躲在女人裙下讨生活。” 吕雄吼道:“住嘴,对我们当家的岂能用这种口吻说话。” 段洪哼声道:“少他妈的显威风,我段洪可没瞧上这个女人——”吕雄闻言大怒,玉姑娘在他心里可是很有份量,虽然这女人用的手段也令他脸红,他朝前踏出半步,道:“你该死。” 玉姑娘格格笑道:“吕雄,别急呀,人在我们手里捏着还怕他们跑了不成,血崖经过的场面多着呢,哪次不是血淋淋的杀得他们半个不剩,别以为他们来了几个好手,能让我姓玉的看上的也不过是一二个……”说着说着,又向段洪嫣然一笑,道:“段洪,你说看不上我……”段洪不屑的道:“的确看不上你。” 玉姑娘大笑道:“如果我俩单独在一起,你就会看得上我了,我太了解你们男人了,人前一番话,人后又是一种话,尤其是对我们女人,嘿嘿,哪个不是像苍蝇见了血,唯恐不能啃上一口……”段洪冷冷地道:“那也要看你对付的是什么男人,有的男人就不会吃这套,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堆肉罢了,跟猪肉一样论斤卖的——”玉姑娘杏眼一瞪,道:“段洪,你要死了。” 江湖小子段洪冷笑道:“我早等着了,玉骚婆,有本事施出来,只要不上床,你小爷就不怕你……”玉姑娘点头道:“好小子,在老娘面前也敢卖弄你那张嘴皮子——”别看玉姑娘是坐在那里,她的身子却像柳叶样的在空中一摆,江湖小子段洪连人还没看清楚,鼻息间已飘来一股幽香,只觉有股大力向自己推了过来,段洪心底一凉,急忙吸气吐声,右掌迅快的拍了出去,他应变的速度不谓不快,还是砰地一声,全身在剧烈的震颤中,人已踉跄的倒退了七八步——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来——江湖小子段洪脸色业已苍白,而王姑娘的脸上洋溢出一片不屑不齿之色,得意的还是坐在那里,整个过程都是在一瞬间完成,原来的样子,原来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动过一样,但段洪却已伤在她的手里。 玉姑娘果然是玉姑娘,不同就是不同。 燕云飞眉头一皱,道:“小段,挺得住么?” 段洪抹了扶嘴上的血渍,道:“行,只不过是略略受点伤而已——”玉姑娘大笑道:“受点伤,你知道你中了什么掌——”段洪一愣道:“什么掌?” 玉姑娘手掌一晃蓝光,道:“施尸掌……”段洪闻言心底一冷,颤声道:“他妈的,你好毒——”他可听过这种僵尸门的绝毒之掌,要练这种掌法必须天天和腐尸在一起,每日亲闻尸臭,使自己吸收尸毒,之后,按个人所学掌法天天插击尸肉,使那些尸毒由内而外,再由外而内的循环练习,才能练成这种掌法,功成之日,挥掌无声,中者必死。 玉姑娘冷冷地道:“段洪,你本来就该死,杜八待你多好,你却叛了他,这在道上是犯了大忌,以江湖手段而言,你应立刻处死,杜八为了你已伤心透了,我只不过代他行事而已……”淡淡一笑,燕云飞道:“玉姑娘,你不该施出这种天理不容的掌法。” 玉姑娘嘿嘿地道:“对付他这种人,这是最好的掌法——”摇摇头,燕云飞冷冷地道:“你却泄了底……”玉姑娘闻言一怔,迅即神色大变,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立刻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吕雄——”吕雄连忙道:“当家的——”玉姑娘急声道:“传令给所有血崖兄弟封闭血崖所有通路,今天除非咱们全死了,不准溜走一个人,我要这里的人全留在这里,否则,往后江湖就没有我们混的了。” 吕雄点头道:“好” 他立刻打出了手势,这是血崖兄弟的独门手法,那种手势只有兄弟间知道其中意思,外人却无法了解。 刹那间,血崖四处响起了呼啸,彼此传来传去,仿佛传递着某种讯息,吕雄嘿嘿地道:“全通知了。” 玉姑娘冷冷地道:“大牙呢?” 吕雄轻声道:“已照计划行事,他守在外面。” 寒玉脸色凝重的道:“兄弟,咱们要防着点,瞧这女人行事,决不会施出正派手法,她会绝尸掌,传言江湖的三大灭门血案,一定和这女人有关联……”点点头,燕云飞道:“叫你的兄弟要小心了,段洪已受了伤,立刻叫兄弟给他疗伤,绝尸掌不是闹着玩的,这玩意能让人毒发而亡,我可不希望小段这样短的命……”寒王笑道:“放心,小段死不了。” 雪无痕始终保持相当的冷静,他低声道:“燕兄弟,这娘们可不简单,她手下能人不少,杜八还没出面,我看咱们得将人分散开……”燕云飞沉思道:“先将这娘们摆平……”玉姑娘闻言大笑道:“将我摆平?姓燕的,你没弄错吧?” 燕云飞冷笑道:“玉姑娘,如果你坚持不将杜八交出来,今天在下率兄弟们只有得罪了,别忘了,血崖不是铁打的,我能来就没将它放在眼里……”玉姑娘冷冷地道:“你真要见杜八……”燕云飞嗯了一声道:“不错”玉姑娘唉地一声道:“好吧,我就把他请出来。” 随着这女人的话声,自厅后缓缓转出一堆人来,杜八果然走在最前面,他一脸寒意的望着这边,一眼看见燕云飞,目光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一样,狠厉的瞪着他,而随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却让所有人俱有些震颤,那是几个鲜少在江湖露面的狠角色,是江湖两道人人极惧的杀人魔门之徒。 第63章 项七吼道:“妈的杜八……” 雪无痕摇头道:“别激动,现在咱们可要好好盘算盘算了,瞧瞧那几个人,随便一个都能让道上掀起腥风血雨,头一个是马尾子林蝎子,再下来是杀人王牛开,百蛇手阴正浩,还有小爷兵银老三,这些人已够咱们心惊了……”燕云飞眼神早已将这些人扫了一眼,果然都是顶尖中的顶尖,哪个都能叫的出字号来,看看这伙人,就知道血崖的实力如何了。 燕云飞淡淡地道:“老雪,这可是你杀人的好对手。” 雪无痕点头道:“有的拼了,任何一个都很扎手。” 寒玉却笑道:“这样就更热闹了,人家说愈大愈风流,姓玉的那个女人,有本事召集这么多好手,自然是很有一套,不过咱们也不含糊,谅他们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杜八站定了身子,先向玉姑娘打了个招呼,立刻恶狠狠的盯住了燕云飞,他面上有种奇特的表情,道:“燕朋友真是有心,居然追到血崖三姑娘这里……”燕云飞大笑道:“咱们是一根绳子拴了两个蚂虾,跑了你,也跑不了我,你加诸在项七身上的痛苦,我们兄弟永生不会忘记,杜八,你跑到哪里我会追到哪里。” 杜八大笑道:“不错,也亏你有这份心,这里不是老营盘,任你们来来去去,我们玉姑娘已撂下话了,你不来便罢,来了,嘿嘿,就要请你永远留在这里了。” 项七吼道:“妈的,老杜,有种你跟老子说话。” 杜八满脸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道:“项七,你算哪门子玩意,这种场面上哪由得你大吼小叫的,待会儿自然会收拾你,嘿嘿,并不是我老杜瞧不上你,凭你那点道行,实在难入行家法眼,你最好乖乖站在那里,省得让人碍眼……”项七气的怒道:“你…”燕云飞一拍项七,道:“兄弟,急什么?煮熟的鸭子还飞得了么?咱们大老远跑来这里也不急在一时,我倒要看看血崖有何本事能保住姓杜的命……”玉姑娘闻言杏眼一瞪,道:“姓燕的,你是针对我……”燕云飞笑道:“不是么、玉姑娘不是有意要出头么?燕云飞敢率兄弟连夜上血崖,就知道会有一番苦斗,咱们双方也不必客套,是文斗,还是武斗,全凭姑娘划下道来。” 真是快人快语,干净利落,干脆挑明了干。 玉姑娘格格地道:“燕云飞,我愈来愈欣赏你了。” 燕云飞笑道:“彼此,彼此,你也不赖……”玉姑娘媚色的道:“能让我欣赏的男人不多,而让我看上眼的更不多,你就让我看了动心,唉,听说柳含烟为了你不顾师门亲朋的劝阻,依然深爱着你,今日看来,你还真有可爱之处,如果不是为了老杜,我真愿意和你交个朋友……”燕云飞道:“行呀,杜八的你事别管,咱们就是朋友了……”摇摇头,玉姑娘道:“不行,我姓玉的虽然是个女流,说出的话却说一不二,我已经答应杜八了,杜八只要在血崖一天,就由我姓王的负责他的安全,没有人能动他分毫,燕朋友如果肯给我姓王的一个面子,立刻退出这里,嘿嘿,咱俩很可能成为一对好朋友……”燕云飞淡然的道:“那就难了,我不是个重色轻友的人,为朋友事我可以不要命,为了女人不要朋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玉姑娘,咱们不会成为朋友,永远不会……”玉姑娘面上杀气一涌,道:“非友即敌,我们血崖不会饶你了。” 燕云飞冷冷地道:“姑娘,我燕某人可是要人饶的人,嗯?现在,我只等你一句话,杜八是交给我带走,还是要一味的庇护,全凭你一句话。” 玉姑娘回头向杜八一笑,道:“听见没有,人家是想要你的命……”杜八嘿嘿地道:“他们来拿吧,我杜八就站在这里,看看谁有本事来取姓杜的这条命……”雪无痕面色冷肃的道:“杜八,我喜欢有骨气的人,听你口气,你挺傲的,既然那么硬骨头,何需躲在女人裤档里称英雄,有本事自己来了——”杜八神情一变,道:“老雪,咱们是朋友……”雪无痕冷冷地道:“不错,咱们曾经是朋友,不过你处处要耍你老大的威风,所以你也交不到朋友,我劝你一句,交朋友要交心而不是玩手段,现在,你得罪了我的朋友,咱们根本不是朋友,我老雪一样会用刀杀你——”杜八怒声道:“老雪,我不是怕你——”摇摇头,雪无痕笑道:“那你何必和我套交情,何不当个陌生人……”蓦闻有人暴喝一声道:“妈的,是什么东西?凭了江湖上那点小能耐,就在血崖耀武扬威了?姓雪的,你他妈的欺人太甚,老杜是敬你条汉子,不是怕你——”说话的是杀人王牛开,这个人性烈如火,脾气的暴烈在道上是有名的,他恶狠狠的冲出来,瞪着雪无痕,手上已多了柯寒厉的冷刀。 雪无痕冷冷地道:“干嘛,姓牛的,这里还轮到你来发威么?嗯,我早知道你躲在那你娘的怀里喝奶了,否则你不会乖乖的在血崖里做个缩头乌龟……”杀人王牛开嘿嘿地道:“老雪,你过来。” 雪无痕冷冷地道:“单挑?” 杀人王牛开满面杀气的道:“人人都说雪无痕的剑是天下最快的,我牛开的刀也世间少见的,今天,咱们碰在一块了,我想知道,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利——”雪无痕摇头道:“你最好别试——”略略一怔,牛开道:“为什么?” 雪无痕不屑的道:“我怕你杀人王这个名字从此在江湖上消逝了……”杀人王牛开闻言大怒道:“你敢看不起我——”手里的刀随着他的话声已扬了起来,杀人王牛开的大名不是盖的,一柄刀在他手里如翻滚的海浪似的,层层叠叠的封着雪无痕滚来。 雪无痕是剑道高手,武学的大行家。 由杀人王牛开的刀影里,雪无痕已知道这个杀人王确实有着不同凡响的武功,仅那一手刀法,足可独霸一方了,杀人王牛开刀法熟练,出手更厉,一片刀影不过是晃眼间闪过,一溜刀影已向雪无痕的肋下扫来。 雪无痕大声道:“好。” 他那个“好”字的意义令杀人王牛开不能理解,他不知道雪无痕是夸他的刀法好,还是说他那一刀来的好,他杀人王牛开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决不会受雪无痕一言半语所影响,那一刀更快的飘过去。 雪无痕的身子如一叶飘零的落叶,随着杀人王牛开的刀而斜转了出去,杀人王牛开那一刀一落空,雪无痕的冷剑已穿了出去。 杀人王牛开决没有想到雪无痕的剑是在他的刀刚刚滑过的刹那刺了过来,他急切的用刀一格,道:“妈的,你好毒——”雪无痕迎敌的经验太丰富了,他早料准了这一剑穿去,杀人王牛开必然要用刀格,当双方的刀剑触及的刹那,雪无痕的刀突然往上一挑——玉姑娘睹状叫道:“牛开,快闪……”但,雪无痕素以剑快出名,哪会让杀人工牛开有闪移或逃脱的机会,只见剑光那么一闪而没一蓬鲜红的血已从半空中洒落下来——那柄犀利的冷剑已穿刺在杀人王牛开的股子上——杀人王牛开惨叫声中,人已半跪在地上,一双圆睁的眼珠子仿佛要吐出目眶子外面,恶毒而无奈的瞪着雪无痕,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剑边上的血,一滴滴的从剑尖上滑落下来。 雪无痕不屑的道:“杀人王已得到应得的报应,我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怨魂索债,让你也知道杀人与被杀都是何等痛苦的事。” 雪无痕那一手快利的剑法,的确让玉姑娘这边的人起了相当大的震动,他们久闻雪无痕之名,但没有人真正见过他的出手,杀人王牛开的刀已够快了,却没有雪无痕那么犀利,玉姑娘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道:“吕雄,他的剑有没有你快?” 吕雄正色道:“差不多,要轮胜负,就要看临场经验了。” 玉姑娘道:“我要你挂了他……” 吕雄点头道:“我全力以赴……” 他是玉姑娘的心腹,也是血崖剑法最快的一个,江湖上都知道吕雄的剑在狠辣中又够快捷,但吕雄却从不轻易出剑,他的剑到底快到什么程度没有人知道,玉姑娘突然要他出剑,这意义就不寻常了。 雪无痕的脸色凝重了,不但凝重而脸上更布满了寒霜,显然他对吕雄的大名早已闻名,迎着吕雄那快步而出的步伐,雪无痕的剑已斜斜驭起。 燕云飞突然道:“老雪,仔细看吕雄的脚——”雪无痕的目光陡然落在吕雄那双踏出的步子上,只见吕雄的双脚有些一高一低,若不仔细注意绝难发现,雪无痕心中意念流闪,极决的忖道:“难道他的脚受过伤……”吕雄踏出之后,冷冷地道:“老雪,我只能说你非常不幸。” 雪无痕淡淡地道:“也许是吧,我很佩服你的功力,练剑能练到你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了,可惜,你不能坚守最后一刻,这一仗很可能会毁了你一生的心血……”吕雄闻言大怒道:“老雪,也许死的是你……”雪无痕冷冷地道:“这也有可能,不过我占的优势较大,由你出来跟我说话的气势,我知道你已输了半截,吕雄咱们都是玩剑的,我相信我说的话你懂……”吕雄一呆道:“你从我走路的姿式上就能判断输赢……”点点头,雪无痕道:“并不是我强过你多少,一个真正懂剑的人,他很快就能找出对手的缺点,而你,已暴露了太多的缺点——”吕雄神情惨然的道:“你发现我的脚有问题……”雪无痕苦笑道:“不是我发现,是燕当家的一眼就寻找出你的缺点,这对一个使剑的人来说是最大的致命处,你和我动手,胜算就不会太大了……”吕雄心里在如被针戳似的,剧烈的颤了一颤,他决没有想到燕云飞的目光那么犀利,仅从些微的动作上就寻找出自己的缺憾,他微恼的道:“燕当家的真厉害。” 第64章 燕云飞笑道:“吕兄,这一仗最好免了,我太了解老雪了,他的剑在道上是有名的,动起手来,占有的优势强过你太多了,你成名不易,最好考虑一下……”吕雄摇头叹道:“燕当家的人,人在江湖,已身不由己……”哪知玉姑娘突然插嘴道:“燕朋友……”燕云飞淡淡地道:“玉姑娘还有什么意见?” 玉姑娘道:“我敢跟你赌一赌,吕雄的剑一定比老雪快——”燕云飞大笑道:“那好呀,玉姑娘如果有兴趣,我们不妨赌一赌,我对老雪一向有信心,他一定会赢……”玉姑娘哼了一声道:“那就试试吧,既然是赌,咱们就要下点赌注,我看这样吧,如果老吕侥幸胜了,我别无所求,只要你燕当家永远留在血崖,伴我今生今世……”燕云飞闻言大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人,可惜燕某人无福消受,老雪也不会把我留在这里,他一定会胜的,姑娘,如果吕雄输了呢?你又输点什么?” 玉姑娘冷笑道:“吕雄败了,任你提任何要求……”燕云飞瞄了社八一眼,道:“我只要杜八的命……”玉姑娘想了想道:“行,我答应你……”苍鹰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七章玉姑娘的话声一落,杜八的神色已是惨然一变,他没有想到玉姑娘会答应燕云飞的要求,居然以他为赌注,他已答应付给玉姑娘五万两金子,而玉姑娘却当儿戏的要将他出卖了,他怒声道:“玉姑娘,你……”玉姑娘瞪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胜败还没分呢,难道你对吕雄的剑法一点信心都没有,杜八,你最好稍安勿躁,莫影响吕雄和老雪的比斗——”在这娘们的尖嘴利牙下,杜八心里虽然不悦,还是强自压住了肚了里的火气,悻悻的退在玉姑娘身边。 玉姑娘一挥手道:“动手吧,吕雄,本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姑娘的成败全捏在你手里了。” 吕雄的剑已指向老雪,道:“玉当家的放心,吕雄如果不能取胜,血崖从此就没有我吕雄这个人,而兄弟们也不必再和我称兄道弟了……”话声一落,剑已穿了过来。 果然是一种罕见的手法,剑势凌厉的能让人失了魂魄,那种快速已非语言所能形容,而雪无痕的身子几乎未动,待吕雄的剑快触及自己身子的刹那,突然一弹手中之剑,叮地一声,居然将吕雄的剑拨开了。 吕雄的剑一荡开,老雪的剑已如闪的切了过去,那是一种高度剑势的巧妙,能在瞬间拨剑切剑,这一着大出吕雄的意外,他身子斜斜的往左移去,手中之剑却快速的压了下来。 双方析剑都在弹指间碰撞在一块,一缕火光颤闪出来,但,老雪并不立即抽剑,顺着双剑碰击的快速,疾速的刺向吕雄,吕雄大懔而退,但,手中之剑已掉落地上,他神色苍白的愣在地上,久久不语。 老雪淡淡地道:“承让——” 吕雄呆呆的僵立了半晌,道:“我败了。” 老雪摇摇头道:“你没有败,论起得失,这只怪你的左腿无力……”吕雄一瞪眼,道:“败就败了,哪有那么多的名堂。” 雪无痕淡然的道:“吕兄何需生那么大的气——”吕雄恨恨地道:“大丈夫是非分明,何须多语。” 他弯身拾起地上的剑,转身道:“玉当家的,我令你失望了。” 玉姑娘格格地道:“算不了什么,是我错估了老雪——”吕雄大笑道:“不,老雪的是把手。” 他突然一扬剑,略然声中,那柄雪亮的冷剑已一折为二,全场的人俱被吕雄这种出奇的动作给弄愣了,数十道目光俱落在他的身上。 玉姑娘愣愣地道:“老吕,你这是干什么?” 吕雄大笑道:“玉当家的,要不要听我吕雄一句话。” 玉姑娘一怔道:“老吕,有话就说。” 吕雄长吸口气,道:“杜八的事别管了。” 玉姑娘微温道:“这怎么可以,咱们血崖接下的买卖岂能半途而废……”吕雄大声道:“问题是我们吃不下来。” 玉姑娘冷笑道:“笑话,我姓玉的还没怕过人,凭他姓雪的剑还压不住咱们血崖兄弟,别忘了,我们还有兄弟没有出手呢。” 吕雄摇摇头,苦涩的道:“罢了,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 话声一落,手中半截断剑倏地刺向自己小腹,顿时血光崩现,一个窟窿已穿了过去,吕雄人已栽向地上,这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玉姑娘和杜八想抢救都不行,吕雄决心一死,也根本不给他们有出手的机会。 玉姑娘颤道:“老吕,老吕——” 老吕颤抖的:“我……先……走了……”话声已趋微弱,双眼已翻白,他离死不远了。 半空里——歪嘴子姜大牙已号陶奔来,抱住老吕的身子,叫道:“老吕,你不能死……”他原本守在大厅之外,当老雪和老吕拼斗之时,他已远远望着,等老吕自绝之时,他已忍不住的扑了进来,毕竟他和老吕是多年的老兄弟,吕雄一死,对歪嘴子姜大牙和王勉都是很沉重的打击。 吕雄断了气,歪嘴子姜大牙含泪站了起来,吼道:“妈的,你们这些龟儿子,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血崖,今天我歪嘴子姜大牙不宰了你们就誓不为人……”玉姑娘叫道:“大牙,别冲动——”歪嘴子姜大牙吼道:“还不冲动,咱们的兄弟已死了多少个了,玉当家的,你怕他们,我大牙不怕,今天,若不解决这些东西,咱们血崖从此也可以散了……”玉姑娘怒声道:“大牙,你这是威胁我——-”歪嘴子姜大牙吼道:“好,当家的,你是这里的主,这里全由你来决定,是拼是和,我听你的,不过,大伙兄弟心里是否能平静下来,那就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玉姑娘面上杀机一涌,道:“血崖兄弟听着——”“是——”四处响起阵阵回响,每个血崖的兄弟都凝神静气的肃立在那里,个个手里抓着兵刃,目光全落在玉姑娘的身上,这女人的确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她的手下全然听命于她——玉姑娘恨声道:“老吕死了,他是你们喝过血,插过香的好弟兄,杀他的人就在咱们的眼前,要报仇、要雪恨,全在咱们一念之间——”她长吸口气,又大叫道:“你们说,是报仇,还是……”那些人根本不给她有说下去的机会,在歪嘴子姜大牙的领导下,齐声大吼道:“报仇,杀了他们……”玉姑娘果然有不同凡响的法子,居然将她的手下士气激发出来了,全崖的兄弟都热血沸腾的跃跃欲试,眼珠子似喷火般的瞪着燕云飞这伙兄弟——燕云飞一直含笑的站立在那里,他早已料准了玉姑这一手杀着,这是一着狠棋,一着能让每个人拼命的高招,俗语说打蛇随棍上,玉姑娘并不放弃任何一丝可利用的机会,她厉声道:“那就杀吧,别给他们有逃脱的机会……”顿时——数十道人影已跃起来了,这些人虽然热血沸腾,凶猛如狼般的冲杀过来,但,他们所面对的却是最强悍的高手,这阵冲杀,只有自投死路——因为,守在最前面的是燕云飞、雪无痕、寒玉、阳不悔,还有老沙和项七,他们在四周敌影翻跃下,已布成了一个大圆圈,严密的守护住他们的核心——杜八哪会放弃这种唯一能反败为胜的机会,他知道若不借血崖之力,他永远不能报回毁灭老营盘的仇恨,杜八挥着剑,厉道:“姓燕的,你没机会了。” 燕云飞的射日剑猛地抽了出来,一片寒意凌然的剑气已随着他的手势而布满空际,他朗朗地道:“杜八,你送死。” 两道剑光刹那间翻乱在一起,而七八个汉子随在杜八的身后,想借机会给燕云飞一个偷袭——他们的选择错了。 燕云飞的射日剑是武林中最犀利霸道的剑,一招射出,不但逼退了杜八,更砍了三个汉子,惨声随着那寒厉的剑气而传遍了整个山谷——头一拨的冲刺,在燕云飞、雪无痕和寒玉的阻挡下而被击溃了,地上已躺下了二十几条汉子,而歪嘴子姜大牙和王勉有如疯狗般的扑杀着,可是他们却冲不进这密密麻麻的剑幕中,血,不停的在溅着——玉姑娘吼道:“燕云飞,你纳命吧。” 她知道这一仗是血崖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已不容许自己妥协,率领了马尾子林蝎子、百蛇手阴正浩、小爷银老三疾快的扑将过来,这女人本身的功夫已高绝透顶,再加上她的三个护卫,形势顿时一变——寒玉迎着百蛇手阴正浩,道:“兄弟,咱们退向墙角……”血崖的人手太多了,他们前仆后继的似乎有杀不完的人手,燕云飞面对着玉姑娘和杜八,一柄射日剑已挥洒的淋漓尽至,但,玉姑娘加入后,使他有发挥不出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他看见老沙被小爷银老三砍了一刀,人在仰翻中,若不是阳不悔奋身抢救,老沙只怕早就断了气,饶是如此,他也是奄奄一息。 燕云飞叫道:“段洪,你照顾老沙。” 江湖小子段洪中了玉姑娘一掌绝尸掌后,虽然有寒玉的续命丹给他解毒,他还是全身无力,这次拼斗他已退到一角,尽量不出手,此刻老沙伤重,他已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硬将老沙拉在墙边,严密的守护着他。 项七心里最恨的就是杜八,他根本不顾自己生命的拼命向杜八抢攻,可惜,他在这些人当中,功力就显得薄弱了些,有时根本插不上手,这就和小孩跟大人打架一样,小孩子再能打也够不着大人的身子,拼命挥拳只有白化力气。 老雪面对着歪嘴子和林蝎子等人也是手慌脚乱,再加上王勉抽冷子挥剑,真让他有双拳难敌四手之感,此刻双方都加足了劲,个个都在拼命——猛然间——燕云飞仰天一声长啸,激烈的啸声划空而过,射日剑突然间闪颤出一片冷厉的艳光,一片夺人魂魄的剑气在空际布一个大网——杜八颤声道:“射日剑法——”当那片逼人的剑气和光晕风涌云集似的纠盘在一处时,玉姑娘和杜八都知道这种前所未见的剑势,决非一般人所能御敌,两个人双双撤退——只听玉姑娘叫道:“快闪——”燕云飞哼声道:“闪得了么?” 第65章 他的动作太快了,快的令人目眩,快的如划过空际的寒电,杜八在一声惨叫声中,剑刃已穿过他的胸前,鲜艳的血在喷洒着,而他也在翻滚着——燕云飞的射日剑一发不可收拾,杀了杜八后,剑刃如翻腾的绞龙,冷光倏地射向玉姑娘,玉姑娘虽然贵为血崖的瓢把子,虽然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可是,她却从没见过这么威烈的剑法,她在神色惨变下,顿然领悟到老雪的剑已够利了,燕云飞的剑更狠,她本来以为这伙人当中,雪无痕应当是最难缠的一个,其实最辣手的应该是燕云飞,玉姑娘知道自己惹上了空前的大麻烦,血崖很可能在今夜要瓦解了。 她移身闪步,极欲脱出燕云飞的剑幕之外——但——燕云飞的射日剑法是天下一绝,玉姑娘的身子够快,冷剑却已从她的头顶飞过,玉姑娘吓的缩下了头,那飒飒的冷剑依然使她发寒麻惊,额际散乱着一缕缕的发丝,缓慢而摇曳的散落在地上——玉姑娘脸色惨白的像失了血一样,愣愣的僵立在地上,她已忘了自己面对的强大敌手尚斜驭着冷剑对着她,一模自己的头,光秃秃的,射日剑已削落了顶门一大片头发,半晌,她才颤声道:“燕云飞,你。” 燕云飞冷煞的道:“还不叫你的兄弟停手。” 玉姑娘呆呆的道:“我……” 四周传来凄厉的惨叫,玉姑娘这才从失神中醒了过来,她看见自己兄弟一个个的躺在血泊之中,那种刻骨的沉痛使她后悔自己伸手拦下了杜八的事,咬咬牙,玉姑娘跺脚,道:“停手——”她的话还真灵,四下的人全歇了手,血崖的兄弟中,除了歪嘴子姜大牙尚未挂彩外,其余的几乎非死即伤,歪嘴子姜大牙含着泪,吼道:“当家的,干嘛停了……”玉姑娘苦涩的道:“大牙,你给我冷静点,看看地上,躺在那里的哪个不是咱们的兄弟,再拼下去,血崖兄弟只怕没有一个能幸免…”姜大牙厉声道:“难道兄弟白白死了?” 玉姑娘冷笑道:“兄弟不会白死,我们血崖不是那么容易击溃的……”歪嘴子姜大牙恨声道:“拼命是最好的复仇方法。” 玉姑娘不屑的道:“拼命是毁灭希望的唯一途径,看看眼前,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拼,再硬干下去,血崖只怕没有一个活人了。” 歪嘴子姜大牙顿时无语了,只见他望着地上个个尸体,眼里淌出了泪水,站在那里呜呜的轻泣起来。 燕云飞长叹一声道:“姑娘,我抱歉……”玉姑娘格格大笑道:“姓燕的,地上躺的是我的兄弟,死的全是我的人,你一句”抱歉“就算了结了一切的仇和恨,燕云飞,你也太小看我姓王的了……”项七吼道:“他妈的,你要怎么样?” 玉姑娘瞪眼道:“项七,你还不满意么?杜八在燕当家的剑下一剑毙命,你项家的仇算报了,怎么,连老娘也想一剑杀了?那你也太小看本姑娘了……”项七被这女人抢白了一阵,居然哑口无言僵在那里。 燕云飞叹口气道:“姑娘,你要报仇雪恨是你的事,我无法阻止你,不过,你最好先想想后果,燕云飞从来不惹事,惹事就不怕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一挥手。 寒玉立刻道:“收队。” 小磨岭的兄弟真是命令如山,虽然他们折了不少人,在一阵脚步声中,立刻整理好了队伍,而阳不悔也将他残余的手下编组完毕,准备开拔了。 玉姑娘厉声道:“燕云飞,你记转—” 燕云飞淡淡地道:“姑娘,我听着呢……”玉姑娘大声道:“三天,三天后,我必会报仇……”燕云飞挥挥手道:“随便吧,我随时候教……”乘着沉沉的夜色,一伙人向山下行去,历经大半夜的搏杀,大伙全没心情说话,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此消彼长的传了出去,任风声呼啸……》》》》》》》》》》》》》》》》》》》》》》》那是一盏灯,一盏状呈八角形的风灯——白蜡蜡的风灯发散着昏黄幽暗的光晕,在雪雁谷前摇曳飘晃,四处虫声鸣鸣,啾啾的使人蒙上一层寒气,在黑黝黝的寒夜里,玉姑娘已经连奔了二天二夜,她带着浑身的疲惫,凄凉的心境,朝雪雁谷前进,站在谷前那块大石前,她几乎落下泪来……这是她生长的地方,是她朝夕相处的地方,她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练功,由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小姑娘一变而为二十有余的妇人,这其中历尽了多少千辛万苦,才挣到血崖之主的地位,而今,一夜之间,她的梦碎了,血崖彻底跨了,多少跟着她的弟兄全力战而死,她仿佛是个无主的孤儿,被人抛弃在荒郊野外,孤零零的,透着满身的凄凉,又回到了这块生长的地方……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当自己功成名就,沉湎在往日的迷人岁月中时,不曾觉得往昔的家有多可爱,而,现在她在落魄无奈之时,突然觉得这里是那么熟悉和可爱,她几乎想伏在地上亲吻那层熟悉的泥土,在这一刻,她才感觉出家的甜美和可爱……名利皆空,繁毕已尽,她还真希望自己能在这里过段平静的日子,她苦恼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人不要有那么多烦恼该多好……”提起烦恼,她眼里就充满了无边的恨意,如果不是燕云飞,血崖如今还是安好的屹立在江湖中,她依然是血崖的总把子,血崖兄弟依然是把她奉为主子,现在,兄弟死的死,逃的逃,血崖只剩下一个空有的名字了……玉姑娘恨声道:“报仇,一定要报仇……”一股令人畏惧的杀气从玉姑娘的眉宇间闪露出来,她紧紧咬着嘴唇,向谷中行去,望着云空里稀疏的寒星,挥动着双手,大叫道:“我发誓,要摘下姓燕的头……”很厉的话声如啸音般的飘了出去,在谷中掀起了一连串的回响,嗡嗡的不绝于耳……突然——谷底中有人喝道:“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随着话声,一个佝偻身子的人影向这里奔来——那是一个弓着身子的老人,已有六十余岁,一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年岁虽然已高,身形还是如往昔般的健朗,人在飞跃,快的倒像一阵风——玉姑娘看在眼中,心里有一股激动,颤抖的道:“阿水伯……”正在移跃的阿水伯似乎没有想到三更半夜里会有人呼唤他的名字,疾速的身子一刹,人已定在地上,苍劲的道:“谁?谁认识老夫……”玉姑娘眼里含着泪,道:“阿水伯,我是小玉呀……”小玉,这名字太熟悉了,阿水怕老眼昏花的望着玉姑娘,半晌之后,忽然想起来了,拉着玉姑娘的手道:“小玉,真是小玉……”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孩子,从小他就抱着她长大,从流鼻涕的女娃儿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段漫长的过程,都是阿水伯亲眼目睹,身历其境,等小玉自主了,阿水怕就很难堪到这孩子了,而小玉也就很少回家了……玉姑娘道:“水伯,干爹和干妈好吗……”阿不怕连忙道:“主人很好……”玉姑娘苦涩的道:“通报一下吧,就说我回来了。” 阿水伯诧异的道:“小姐,这么晚回来,老爷子只怕会吓一跳,不过你一向调皮惯了,老爷子还以为你跟他开玩笑呢。” 阿水伯也看出玉姑娘脸上的不快和忧情,他毕竟是个仆人,哪敢问玉姑娘,一转身道:“雪雁谷这几年有点变了,你跟我来吧。” 算算也有五年没有回来过了,玉姑娘只觉时光飞逝,自己这几年在外面的事情,干爹和干娘大多不会知道,她一路行去,心中思潮却起伏不定,虽然夜色深浓,她还是一路忐忑难安,一样的小径,一样的花树,心境却大不相同,此刻心里已填满怒怨,只觉沿路风光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致。 一栋红瓦竹篱小屋,老树依旧,两边俱植奇花异苗,阿水伯早已恭身站立在屋门边,道:“启禀主人……”只听屋里有人咳嗽一声,道:“阿水,我不是说过了么,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你不是不知道夫人近来身体欠安……”阿水伯大声道:“老身并不想打扰主人,这件事……”屋里的人道:“我不想听了,去吧!” 阿水伯大叫道:“是玉姑娘回来了。” 那两扇门豁然而开,只听一人诧声道:“什么?小玉——”这一连串的声音太熟悉了,玉姑娘早已沉湎在这阵话声了,她根本忘了呼唤这位养她育她的干爹,尚愣愣的僵立在那里,此刻,大门一开,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容呈现在她的眼前,她轻呼一声道:“爹——”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尚未看清楚玉姑娘的面容,她已扑了过来,老人呵呵地一笑,拍拍玉姑娘道:“小玉,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在做梦呢,来,快进去给妈看看,她可天天惦记着你……”玉姑娘低声道:“妈呢,睡了?” 在这银发老人的身后,早已站着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她伸手拉过玉姑娘,道:“玉儿,真是你……”“妈——”玉姑娘扑在这妇人的怀里,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楚突涌进心里,再也无法掩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那股无情的屈辱顿时宣泄出来,呜呜的哭着——那妇人摸着她的头,道:“玉儿,怎么啦,是不是在外面受气了……”玉姑娘泪痕满面的道:“妈——”中年妇人用手抬起小玉的脸,道:“不要怕,有话跟娘说,我倒不相信,天下有哪个不长眼睛的人,敢欺负咱们宇文家的小姐……”宇文世家是武林中最传奇的一个世家,世代承袭宇文祖传的武功,而且代代沿传,世世单传,这一代是宇文海当家,那位白发老者正是当今字文家的掌符之人,他叫宇文大悲,其子字文海,其妻刘氏,他们这一代也是单传,只生下宇文海一个儿子,小玉是在五岁之时,被他们夫妻路上拾到,见其清秀可爱,而带回谷中抚养长大…玉姑娘哭了,道:“娘,孩儿在外面从不提自己是宇文家的人,就是怕损了咱们家的面子,江湖上只知道我叫王姑娘,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叫字文小玉……”宇文大悲道:“小玉,是谁惹了你,听你哥哥说,你在血崖独创了个局面,道上还博了个小小名气,怎么,难道江湖上真有人不给咱们宇文家这张老面子……”阿水伯怒道:“小玉,跟我阿水伯说,哪个小子欺负你,我把他抓来先劈他两个大耳刮子,再毁了他武功给你消气——”宇文大悲叱道:“住嘴,年纪一大把了,还说孩子话。” 第66章 阿水伯吓得一哆嗦,道:“是……” 字文大悲道:“玉儿,说,那个惹你的人是什么人?” 玉姑娘知道凡事由这位干爹出面,这事就好办了,凭宇文大悲四个字,江湖上黑白两道鲜有不买帐的,其实她根本早就想到,干爹干娘哪需要亲自出面,只要给宇文海撂一句话,哥哥就会唯命是从,可惜,字文海对这个妹子的行径了解的太透彻了,一向不过问她的事,在道上更绝口不提玉姑娘是他的妹子,毕竟宇文海在道上是独树一帜的真正汉子,他不屑和妹子相提并论——玉姑娘泣道:“爹,我血崖兄弟从来不惹事,惹了事也不怕事。” 字文大悲点头道:“当然,谁怕过谁?” 玉姑娘苦笑道:“近年来江湖上有人叫燕云飞的人,他处处和我作对,先拔了老营盘杜八的窝,又毁了血崖的基业……”于是,玉姑娘就把血崖和燕云飞结怨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玉姑娘很聪明,她可不敢捏造事实,只是把事情刻意夸大而已,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随口胡说,她那个严正的老哥必然会查得一清二楚,到时候反而会弄巧成拙,坏了大事。 字文大悲听了皱眉头,道:“燕云飞,这名字没听过……”刘氏淡淡地道:“你哪会听过,他们都是后辈,在你眼里,这些人都是名不见传的小辈,老爷子,玉儿是给人欺负了,你准备怎么个替她找回这个面子……”宇文大悲道:“玉儿,你说三天后必然亲自报仇……”玉姑娘点头道:“孩子当时是气愤难平,是说了这句话,现在想想,时间是否太仓促了,三天,根本调集不了人手…”字文大悲道:“阿水,立刻传海儿回来…”阿水伯一呆道:“老爷子,少爷他……”宇文大悲脸色一沉,道:“宇文家说出的话就算数,小姐已撂下话了,咱们决不会失信于人,海儿离这里不远,你只要传出字文世家的令箭,海儿必定回来……”刘氏大栗道:“老爷子,有那么严重么?宇文世家的火速令是轻易不发的,你要知道,火速令一发,多少字文家的家臣都会赶来……宇文大悲点头道:“我怎么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火速令三代以来,也不过发过五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没听玉儿说么?燕云飞不是普通的人……”刘氏跟了这个老伴太多年了,了解自己老伴的脾气,如果不是事情有了相当的严重性,他轻易不会发火速令,她轻轻叹了口气,拍着玉姑娘的肩道:“孩子,你爹是你的……”玉姑娘连忙道:“谢谢爹——”阿水伯一转身道:“老爷子,我传火速令了。” 字文大悲挥挥手,阿水伯转身退出屋子,宇文世家在武林中还真有一番势力,火速令传出也不过是半日光景,谷口已响起一连串快蹄之声——七匹快马,七个彪形汉子簇拥着一个身穿银袍的青年汉子风掣电闪般的疾速飘来,他们同时刹住了马势,几乎同时翻落地上,银袍青年就是宇文大悲的唯一儿子宇文海,他一挥手,道:“你们等着——”“是——”七条汉子个个都熊腰虎背的挺立在那里,斜剑长挂,红穗在半空中飘扬,这就是宇文海手下的七武士,是和宇文海寸步不离的七大杀手。 进得屋里,只见宇文大悲坐在那里,一脸凝重的望着自己这个儿子。玉姑娘和刘氏早去了屋后,这还是宇文大悲的意思,他要单独和字海谈谈玉姑娘的事。 字文海行了礼,道:“爹,孩儿接到火速令,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宇文大悲道:“是发生了点事……”字文海一震,道:“爹,什么事这么严重,连火速令都发了?传出江湖,咱们宇文世家只怕又要惹的同道议论纷纷……”字文大悲点头道:“你妹子回来了。” 这句话听在宇文海耳里,他仿佛无动于衷一样,仅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道:“妹子回来看爹和娘……”宇文大悲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在外面受了点委屈…”宇文海冷冷地道:“她也会受委屈?爹,你不知道,血崖在道上的名气可大了呢,江湖上有人不知道咱们字文世家,决不会不知道血崖那个酷冷的地方,小玉在江湖上名气已超过我们祖传的盛名,以这样的声势,她还会受委屈么?” 宇文大悲叹气道:“血崖给人连根都拔了……”字文海一呆道:“有这种事?” 宇文海终日在道上打滚,也创造了宇文世家的另一番声势,自是对江湖上的事了如指掌,血崖好手如云,王勉、吕雄、歪嘴子姜大牙…都是喧腾一时的黑道高手,以这样的阵容,雄厚的势力,江湖上能一举毁了血崖的人屈指可数,而血崖能让人一夜之间踏为平地,这在道上来说,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宇文大悲脸色一沉道:“爹难道会胡说八道?” 宇文海摇摇头道:“不,我实在想不起来,道上有哪位仁兄有那么好的身手,能在一夜间踏平血崖,就拿五门四派、三山二堡也未必能够办到——”宇文大悲凝重道:“江湖上有个燕云飞……”字文海一震道:“是他,我怎么没想起他来——”宇文大悲道:“你认识他……”摇摇头,字文海道:“不认识,不过这个人很有点门,从出道到现在凭着一柄射日剑,已毁了不少黑道巨孽,听说,连毒魔老白都栽在他手里……”字文大悲啊了一声道:“毒魔老白的毒功天下第—……”宇文海皱眉道:“小玉怎会惹上这个人……”字文大悲哼地一声道:“惹都惹上了,怕什么?难道咱们字文世家还会怕一个后生小子?儿子,别那么泄气,宇文世家的祖传武功可是天下之最,几代下来,何时栽过…”字文海微怔道:“爹,你要孩儿替小玉扳回来……”宇文大悲怒道:“怎么啦?你老妹子让人给欺了,难道要咱们宇文家白吃白咽就这样算了?这点小事,总不要老爹亲自出马吧……”宇文海眉宇一皱,道:“爹,字文世家是不怕任何人,可是小玉这几年在道上的风评并不很好,有时候,许多传音听在我耳朵里,连我都觉得脸红……”宇文大悲冷冷地道:“怪不得你从不和我谈小玉的事呢,原来你根本没把她当成自家人,小海,我告诉你,小玉,虽然是爹爹拾来的,她可是在咱们宇文世家里长大的,宇文家的人纵然错了,我也不准外人替咱们教训自己人……”宇文海苦笑道:“爹,小玉的事别伸手,她咎由自泉—”宇文大悲怒道:“胡说!” 宇文海大声道:“爹如果坚持己见,宇文世家会毁在小玉的手里。” 长吸口气,宇文大悲愤愤地道:“我不管小玉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所以会落的这样,全是给咱们惯坏了,从小,我们就宠她、爱她,使她野的失了分寸,严格说起来,是我们的错,既然错了,我们当然要负起维护她的责任……”字文世家因为世代单传,人了一向单薄,自小玉进了字文家后,老俩口除了照顾小海外,无形中也呵护这个小女孩,小王能变成这个样子,宇文大悲认为是宇文世家的错,他必须负起维护这孩子的责任……黯然的一笑,宇文海道:“爹,我怕小玉给咱们字文家带来横祸……”字文大悲怒道:“胡说,宇文家没有办不通的事情,现在我要你立刻将燕云飞抓来,我倒要看看天底下有什么人敢欺负宇文世家的人……”宇文海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尽量办就是了……”他立刻下达命令,七位贴身杀手的快骑已快速的奔向那有些发白的天边,宇文世家的杀手已出动了……苍鹰第二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烈日。 大地如蒸笼般的蒸烤着,地上连一点风也没有,四处静悄悄的连树梢子都静的不再摇曳,在这样火热天里,人人都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黄土路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在这样大热天里,在这样烈焰高树下,从黄土路尽头,还是有着蹄声,沿路的蹄声得得而来,把这样的热天里点缀的更暴燥——七八道高大的人影驭马而来,他们风掣电闪的在大太阳底下风驰,直往东北角上那一排民家茅屋奔去。 带头的是个蓝布衫的中年汉子,他一挥手势,八个人同时飘落下来,立将驭马拴在一边,那蓝衫汉子向这几间破茅屋瞄了一眼,道:“纪玄,是这里么——”那个被叫纪玄的汉子数了数第三间,道:“周老大,错不了,段洪那小子就是在这里疗伤,他们知道玉姑娘的‘绝尸掌’太毒了,怕段洪没了命,中途把姓段的安置在这里,那个孙大户是姓燕的朋友,也是个名医……”周老大周铜嗯了一声道:“那就上吧,至少要给玉姑娘一个交待——”七八个人顿时晃身抢了过去,他们俱是行动的大行家,有人守住了前门,也有人堵住了后门,周钢向纪玄一施眼色,纪玄已一脚踹开了那扇门——三道人影同时抢了进去,一个土坑靠在窗子的左边,段洪果然在土坑上,段洪似乎已被冲进来的人给吵醒了,他赤着上身,颗颗汗珠犹在额上滚动,这也难怪,天已够热了,他还躺在热坑上,那还不热的能让人出油,段洪大风大浪见多了,那三个汉子才摸上来,他已高声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纪玄嘿嘿地道:“段洪,最好别动,我们兄弟也是奉命办事,为了阁下,兄弟也跑了不少路,你乖乖的跟我们回去……”段洪冷冷地道:“外面那个是不是周钢……”纪玄嘿嘿地道:“阁下好眼力,居然躺在那里也能认出我们的周老大,很好,看在你也是道上的同源,我们也不为难你,我来背你……”段洪冷冷地道:“朋友,你们是宇文海的人……”纪玄嗯了一声道:“不错。” 段洪身子一震,道:“在下和你们字文世家的人从没有过节,各位何必苦苦相逼? 第67章 我段某人受了点伤,那并不妨碍我出手,有什么误会,你们最好说明……”纪玄冷冷地道:“我们主人要见你……”段洪冷笑道:“宇文世家是武林大家,决不会胡乱掳人,朋友,你最好弄清楚了,我段洪也不是才出道,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字文世家可要给我个交待……”哪晓得这些宇文海的杀手,仿佛对段洪目前的情况非常了解,根本不理会段洪的话,在纪玄的指挥下,段洪就像个粽子一样让人家给抬了起来,直往屋外行去。 周钢一见段洪的熊相,立刻喝道:“走——”这批人真是动作迅速,行动如风,各自扑上马去,夹着段洪向回头路奔去,眨眼间已去了老远……这头奔蹄扬起,沙雾四扬,西边也是烟雾迷漫,只见项七和老沙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坤士跨着健马直扑面来,那个大腹便便的就是孙大户……三个人翻身落了马,那个孙大户看来胖嘟嘟的,行动倒不慢,从马鞍里拿出一堆药草,捧着进了屋里。 开了门,孙大户傻住了,人呢? 老沙神情一变,道:“孙大户,人呢?” 孙大户立刻吼道:“孙小毛——” 孙小毛是孙大户的远房侄子,一向追随孙大户的身边,他把段洪安置在这里,而不安置在自己家里,就是怕给外人发现,此刻段洪不知去向,孙小毛也不见人影…老沙眉头一皱,道:“老孙,他们会去哪里?” 口气虽然还算温和,心里已透了几分不快,要知道段洪是燕云飞的小兄弟,为了项七的事,段洪不惜和杜八反目,这决段洪受伤,也是为了自家兄弟,现在段洪不见了,如生意外,老沙和项七如何向燕云飞交待——孙大户怒声道:“那个畜牲——”他对这里相当熟悉,一移身,已扑向这排屋子的最后一间,上前踢开了门,只见屋子里聚满了人,正在那里呼五喝六的赌将起来,而孙小毛赫然在座——孙大户那一脚震住了全屋子的人,他们全认识孙大户,登时没有一个敢吭出声来,孙小毛脸色吓的苍白,手里抓着一把银子走了出来,道:“叔——”孙大户拧着孙小毛的耳朵,道:“那位段爷呢……”孙小毛浑身一哆佩,道:“他…他在坑上……”孙大户厉声道:“说,这些银子哪里来的?” 孙小毛心底凉了半截,他是奉命侍候段洪的,如今自己只顾赌钱,居然把照顾段洪的事给忘了,他吓得两腿一软,跪下去,道:“叔……”孙大户冷冷地道:“你不说实话,我就劈了你。” 孙小毛颤声道:“这些银子是一位纪爷给的,他说是段大爷的朋友,随手给了我十两银子要我去赌钱……”孙大户跺脚道:“该死,该死……”项七冷冷地道:“老孙,现在打死孙小毛也没有用,咱们立刻分头去找,劫持段洪的人一定不会走远,也许我们能找出点头绪,不然,也只有向燕大哥报告了……”孙大户惨声道:“我老孙真是没用,燕兄弟交待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唉,好吧,要是段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孙赔上这条命就是——”说完话,一脚将孙小毛踢倒在地上,人已向外扑去,他查看地上的蹄印,跨上坐骑一路追了下去…项七和老沙紧紧跟随着……大热天里,字文海坐在大树底下乘凉,他在这里足足等了二注香的时间,眯着眼睛一直往外瞧着,周钢这伙人去了这么久,始终还没有回音——猛地——七八道骑影展现在他的眼前,远远的,他已看见纪玄胁下夹着的段洪,字文海面上终于展露出一抹笑容,缓缓站了起来。 周铜首先迎了上来,拱手道:“少主,幸不辱使命——”字文海嗯了一声道:“这就是段洪……”段洪头还没昂起,只觉纪玄一松手,他已摔在地上,叭地一声,摔的他全身疼痛,他怒声道:“妈的,你给我小心……”宇文海冷冷地道:“段洪,看看我是谁?” 段洪怒吼道:“我管你是谁,有本事你先报个名——”宇文海嘿嘿地道:“我叫宇文海……”段洪全身立刻泛颤不已,道:“原来是宇文兄,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把我弄来——”宇文海冷冷地道:“你得罪我妹妹了……”段洪如坠五里雾中,道:“令妹——”宇文海嘿嘿地道:“不错,我妹妹叫宇文小玉,这总明白了吧。” 段洪一震道:“血崖的玉姑娘——” 宇文海长吸口气,道:“你们拆了我妹子的场面,弄得她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你说,这件事字文世家能不管么?” 段洪冷冷地道:“宇文世家立于江湖数十年不易,何苦为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而将宇文世家的大好名声……”宇文海闻言心里翻涌,吼道:“住嘴……”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妹妹在江湖上的恶名恶声,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和这个妹妹扯在一块,无奈小玉是父母的心肝宝宝,他们并不完全知道小玉的行径,而宇文家的仆役和家丁又有谁敢在宇文老爷子面前实话实说。 哪知段洪也是个硬汉子,只见自己的话已触伤了字文海心里的结,暗中不禁冷笑起来,他哼哼地道:“怎么?你怕听……”字文海目光的余梢一瞄周钢,道:“老周——”周钢立刻恭声道:“少主,请吩咐……”字文海不耐烦的道:“把他给挂起来——”周铜瞄了段洪一眼,道:“是——”周钢是何等身手之人,一声令下,纪玄早已拿来绳索,三两下就将段洪给捆了起来,长索往树桩上一套,接着往上一扯,段洪就像一只大虾似的给拉上半空——大太阳下,段洪就被吊挂在大树桠上,汗珠子如黄豆般颗颗的滚下来,段洪撕裂般的道:“宇文海,你会遭到报应……”宇文海只是那么不屑的淡淡一笑,他仿佛在欣赏一只濒临死亡的畜牲一样,那么不屑而可怜的又躺回在斜椅上,半眯着那双眼珠子,冷冷地瞅着段洪……那七个贴身的兄弟似乎都了解这位主子的心意,他们站在宇文海的身后,如看一幅画样的,俱满面冷笑的望着树上的段洪。 半晌,字文海才慢条斯理的道:“姓燕的会来么?” 周钢低着身子,道:“全照你的吩咐,已故意留下线索了,姓燕的还算条汉子,他不会不念兄弟的情份,段洪和他有种特殊的交情,我相信他非来不可——”嗯,宇文海没有再说话,脑子里已盘旋着许多问题,他必须要慢慢的等,就像设下陷阱的捕兽猎人一样,时间就是最好的武器,野兽会慢慢走进陷讲中……日影已斜,山路上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但,宇文海还是很有耐心的在那里等待着……突然——黄土路面上响起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每个人似乎都被这阵脚声吸引住了,他们精神为之一振,周钢低声道:“来了。” 鱼儿上钩了,对一个钓者来说是件欣喜的事,可是对那只即将上钩的鱼儿来说,也是件令人怜悯的事……宇文海淡淡地道:“他们来的还不慢……”在他预料中,燕云飞应该在入夜后才会出现,哪想到太阳方斜,人家就来了,仅从对方行动上,他已知道对方果然是个好手,并不在乎自己设下的网……燕云飞果然来了。 陪着燕云飞来的是雪无痕和寒玉,他们俱是白袍飘晃,站在太阳底下,沉稳的步履显得他们是一等一的高手,三个人面上俱无表情,只是冷漠的瞅着这里,甚而连宇文海斜躺在那里都没看上一眼,而只注意挂在半空的段洪,段洪已快昏死过去,虚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寒王首先沉不住气,道:“是谁给段兄弟上挂…”周钢立刻冷冷地道:“三位,哪位姓燕——”燕云飞冷冷地道:“在下——”周钢嘿嘿地道:“请燕朋友过来见见我们少主……”燕云飞淡淡地道:“我只关心我那位兄弟,不知道谁是你们的少主——”那口吻,那态度,根本没将这位周钢瞧在眼里,周钢也真沉的住气,他知道燕云飞还没有摸清楚他们的来历,否则态度决不敢这么孤傲,他嘿嘿地道:“燕朋友,可知道我们来自何处?” 燕云飞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自言自语的道:“我兄弟居然让你们摆布——”雪无痕就不客气了,挥手对周铜叱道:“滚开,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周钢自从入了宇文世家后,何时遭人这样厉叱过,心中怒火一涌,正想发作,字文海已呵呵地道:“这位朋友,好大的火气——”雪无痕冷冷地道。 “你大概就是宇文海吧,怪不得你手下那么狠呢。” 宇文海心里一震,想不到对方一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宇,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多,但认识他的人不多,因为任何事只要亮出字文世家的名字,没有办不通的,而雪无痕仅从照面间就道出了他身分,这份眼力也够人瞧的——宇文海嘿嘿地道:“朋友可姓雪——”点点头,雪无痕道:“不错,在下老雪,江湖上还算过的去。” 字文海心头一震,雪无痕代表的意义他心里相当明白,那一手快速的剑法在道上是相当有名的,燕云飞和姓雪的几乎齐名,两个人联手在一起,这份实力就够瞧的。 他面色一凝,道:“老雪,小包和我是朋友……”小包,铁相士小包更是道上的狠角色,雪无痕的老朋友,两个人曾同时落魄过,也同时干过不少事,江湖上曾经有句话,有老雪的地方必定有小包,有小包的地方未必有老雪,因为小包好女色,乘老雪在喝酒的时候,他会去找个娘们玩上一整夜,因为小包的好色,武功就进境不多,所以道上都知道小包的剑决没有老雪快。 雪无痕淡淡地道:“我知道。” 字文海微怒道:“你明知道我和小包的交情,还来跟我为敌——”雪无痕表情木然的道:“我和燕云飞也是兄弟——”字文海哼了一声道:“两边都是朋友,你就该避开——”摇摇头,雪无痕冷冷地道:“我总要选择一方,否则我两边都不是人。” 第68章 宇文海大声道:“小包跟你交情也不薄呀。” 雪无痕嗯了一声道:“我承认,可借你不是小包,我们两个可没什么交情,你如果认为和小包够交情,那就放了段洪,因为那是给小包面子,我老雪也会感激你。” 宇文海呸地一声道:“老雪,你以为你是谁?我不过是念着小包的那份情,所以才一再忍让,要知道,宇文世家从来没怕过事,凭你和姓燕的,未必能从这里顺顺当当的走出去。” 雪无痕笑了,燕云飞也笑了,他们觉得宇文海太有把握了,宇文世家固然名震一时,但要凭目前这些人手,留住他们三个,燕云飞相信宇文海没有那个本事。 字文海冷冷地道:“你们笑什么?” 燕云飞冷冷地道:“字文海,我们笑你,只是因为你夜郎自大,以祖上的一点威名就认为天下便可横行无阻,字文海,别忘了从古至今,富富不过三代,穷穷不过三代,过去的辉煌日子,你未必能维护不变——”宇文海一呆,从他出道至今,还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教训他,更无人敢诋毁他的祖上辉语事迹,他被燕云飞的话声激起了无限的杀机,恨声道:“姓燕的,你敢教训我——”燕云飞冷冷地道:“这是好言相劝,希望你能收敛一点——”宇文海斜瞄了挂在那里的段洪一眼,怒声道:“你和我老妹子的事,我本来不想插手,如今看来,我妹子说的都不错了,你不但自大,更是狂妄,宇文世家原只想让你知难而退,讨回个面子就算了,现在,我不想随随便便了,看看你的兄弟段洪,他就挂在那里,有本事,你们放他下来。” 燕云飞冷冷地道:“你认为我们办不到——”宇文海不屑的道:“谅你们没那个本事。” 燕云飞呵呵地道:“寒玉,听见没有,咱们那位段兄弟恐怕要受大罪了,人家可没将咱们这伙兄弟瞧在眼里……”寒玉怒声道:“我不信他们能拦的住我们……”人似穿云的箭镞似的,呜地往空中拔去,寒玉虽然出身绿林,但,那身功夫却源自少林,只一跺脚已扑向段洪被挂吊的树上。 纪玄叱道:“他妈的,你敢!” 纪玄在宇文海的手底下素以轻功著称,寒玉身子方动,纪玄已随着而上,手里一柄柳叶刀已刷地射向寒玉,这人不但轻身功独树一帜,连发刀的手法都别树一格,人后至力先至,劲力透着刀光,寒玉根本连想都不要想已知道遇上了真正的对手,寒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射出的身势未变,腰已斜拧了出去,纪玄的柳叶刀贴着他的鞋底而过,危险的程度当真是令人咋舌。 寒玉更不慢,左手已抓住树桠,人在半空中,一柄寒芒四射的剑刃已颤闪在空中,而纪玄终因力竭而飘落地上。 叮地一声,段洪吊挂的绳索已断,寒玉一松手,左手已夹住段洪的手臂,两个人同时落在地面上,寒王道:“段兄弟,撑的住么?” 段洪早已昏昏沉沉,他咬着牙,道:“让我歇着——”人已委顿在树底下,纪玄没想到寒玉能在他的攻击下,依然把段洪给解了下来,他愤愤地道:“兄弟,上——”周钢嘿嘿地道:“放心,跑不了的…”字文海眼见自家兄弟已向寒玉围了过去,心里却不由暗暗一惊,寒玉看起来并不怎么样,可是由刚才的出手上,他知道眼前的三个人无一是好慧的。 雪无痕不屑的道:“字文海,别仗人多……”宇文海冷冷地道:“宇文世家的人轻易不惹事,惹了事决不怕事,你们既然惹上了,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至于人多人少,嘿嘿,那只怪你们的命苦……”雪无痕微微一笑道:“说的好,燕兄弟,你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么?可叹字文世家大好名声,却给这个不争气的后生小子全毁了,宇文老爷子如果知道有子如此,最好找个地洞给钻了进去。” 宇文海闻言大怒,吼道:“姓雪的,你给我住嘴。” 哪知雪无痕理都不理他,道:“怎么?说到你痒处了…”宇文海厉声道:“老雪,接招吧,我宇文海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完了话,身上的剑立刻解了下来。 那是一柄通体乌黑的剑,是柄貌不惊人的剑,雪无痕会过的剑手太多了,多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少,他也见过不少名剑,却没有一把像这柄黑剑这么怪,他不禁仔细的瞄了这柄剑两眼,暗中顿时提高了惊觉。 老雪诧异的道:“难道这柄剑就是传闻江湖的‘黑煞’剑……”字文海嘿嘿地道:“你还真有点眼力,能一眼认出它来。” 老雪冷冷地道:“久闻这柄剑快的吹毛断玉,无比锋利,者雪是玩剑的大行家,今天倒要见识见识这柄闻名已久的”黑煞“——”宇文海一抖长剑,道:“黑煞之下无人能敌,你最好小心点。” 老雪哼地一声道:“那就要看谁的剑快了……”两大绝世高手即将出手,连宇文海手下都震慑住了,他们跟随宇文海多年,只知道宇文海武功很高,高到什么程度,没有人见他真正施展过,今日有机会能一睹少主武功,连周钢和纪玄都停下了攻击,毕竟这是一场难得一见的比斗,俱将目光投落在宇文海和老雪的身上。 寒玉借这空档,给段洪又服了一次药,更暗中拍了他七处大穴,使他的血气活络起来,一个人被吊挂久了,全身会麻痹下来,怪不得段洪无法站起来呢。 老雪的脸色逐渐凝重了,他是个玩剑的,深深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宇文海是宇文世家的当家之主,功夫决不会差到哪里,老雪心中没有丝毫侥幸,暗中吸了口气,那柄从不离身的寒铁剑巴托在手中。 双方的目光俱望着对方,这正是行家的决战前夕应有的准备,因为从对方的目光里,可看出对手的深浅,目光愈冷,表示对手愈狠,最好狠的没有一点人情味,那时才能使出绝厉的剑法。 宇文海的目光够冷,而老雪的目光更毒,两个人都是那么沉的住气,仿佛谁也不愿意抢先出手。 半晌,宇文海的肩头略略动了,只听他大喝道:“出手吧。” 一溜黑光夹着森寒的剑气已飘洒了出去。 这真是快速的一剑,快的根本没有人能看清楚宁文海是怎么出手的,仅仅是肩头一晃而已,可是剑却戳向老雪的胸前。 他快,老雪也不慢,就在字文海的肩头略略一晃的刹那,老雪的寒铁剑也出手了,真是令人不可思议,这一剑他居然阻止了宇文海挥出的剑式。 宇文海身形如旋转在半空的枫叶,丝毫也没有停歇,就在老雪阻截住他的黑煞剑的刹那,那柄黑煞剑突然旋转的卷向老雪的身上,使老雪连着退出七八步——老雪仿佛有意避开他手中的剑,他沉声道:“好剑法。” 在字文海连着划出七八式的情形下,老雪不得不硬碰硬了,他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剑手,任何一剑都足以致人于死,一声低嘿,长剑已劈了过去——“叮——”半空里响起一声轻脆的金铁交击声,两道人影紧接着在扑杀的瞬息间,已分了开来,一缕寒光落地,老雪手里的剑已剩下半截,另一半坠入泥土之中,老雪的神色随着变的奇冷,冷声道:“果然好剑——”苍鹰第二十九章第二十九章宇文海嘿嘿地道:“老雪,你没了剑,还能再斗么?我现在杀你太容易了,假如我是你,就跪地求饶,请我手下留情。” 老雪哈哈大笑道:“剑虽半截,依然能杀了你。” 宇文海不屑的道:“对一个爱说大话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杀了他——”他的剑又在动了,剑光已指向老雪,而老雪丝毫不惧的依然屹立在那里,那半截剑固然短了半截,依然散发着令人寒惧的冷光。 突然——燕云飞道:“老雪,接转—” 寒颤的射日剑夹着一股劲疾的冷啸射向老雪,老雪的动作真快,伸手握住了射过来的射日剑,他只觉的剑沉甸甸的,却从剑柄上透过一丝暖暖的心意,他感激的望了燕云飞一眼,一个剑手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剑,剑是他的生命,燕云飞能在这种情形下解下自己的剑交给他,这就不是光凭交情所能办到的,还要有一份信赖感……宇文海啊了一声道:“射日剑——”老雪面上杀气一涌,冷冷地道:“不错,这正是我们燕兄弟的射日剑,不会比你那柄黑煞剑差多少,现在,咱们不会差太多了,字文海,再试试吧。” 雪无痕可不是省油的剑,他有了顺手的剑刃,那股豪情顿时风起云涌似的迸发出来,一抖手,嗡然声中,射日剑已连着泛起七道剑浪,朝着字文海劈去。 宇文海嘿嘿地道:“也好,久闻射日剑锋利无比,我倒要看看这柄闻名天下的宝剑,到底强过黑煞多少——”刹那间,这两大绝世剑手已交缠在一起,两个各出奇招,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而燕云飞望着两人的身法,忽然垂下了双目,暗中已在猜忖着双方下一招的变化会是什么,这正如一个观棋的行家一样,任何一方出手,他都会想出各种不同的破解方法,而最后,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会达到几分……宇文海的剑更厉了,他似乎招式愈来愈狠,而老雪除了速度快外,居然被他逼得没有还手之力——寒玉紧张的紧紧捏住了拳头,暗中冷汗直流,而周钢和纪玄这些人俱睁大了眼睛,张了大口,他们从没看过这么凌厉的剑法。 突然——燕云飞垂着双目,低声道:“上下两路,老雪,你忽略了他的下路。” 话声虽然不高,却字字句句传进雪无痕的耳朵里,他是何等聪明之人,自己处处受制果因忽略了对方最显著的缺点,心念如电光石火般的一转,射日剑已射向宇文海的小腹,宇文海却被燕云飞的话给吓愣了,宇文世家的剑法闻名天下,而招招都在上三路,一招狠似一招,而祖传的剑招虽厉,却也有其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下三路剑式的不足,宇文世家的祖字辈的人都知道这个弱点,可惜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因为江湖上没有人能敌的过宇文世家的剑法,始终没有人知道这套剑法的弱处。 第69章 宇文海霍地往外一跳,吼道:“姓燕的,你说什么?” 燕云飞冷冷地道:“我以为宇文世家的剑法真可无敌天下呢,如今看来,它也有致命的地方,宇文海,立刻滚,你要想凭这套剑法在这里胡说八道,那就大错特错了。” 字文海怒声道:“燕云飞,你好阴险……”一怔。燕云飞道:“我阴险……”字文海嘿嘿地道:“你故意让老雪和我交手,就是要偷看我们宇文世家的祖上剑法,然后你揣摸学习,告诉你,你会送了命,任何一个偷看宇文世家剑法的人都得死——”满脸不屑的一笑,燕云飞道:“凭你字文,不怕风大问了舌头……”宇文海何时遭人这样奚落过,他家世显赫,环境特殊,武林中人,哪个见了他不恭敬如仪,何曾有人敢在面前如此不逊的说过大话,哪知眼前的燕云飞就没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不但没放在眼里,脸上还是满脸的不屑,他几乎要气炸了肺,恨的一跺脚,道:“周钢——”周钢急忙上前道:“少主——”宇文海厉声道:“咱们今天要不剁了这三个人,字文世家往后就别想再在道上混了,你们给我杀——”周铜大声道。 “好——” 那个“好”字不过刚刚在半空里消逝,蓦然间远处响起一声长啸,字文海闻声一愣,远处已出现了一队人影,迅快的向这里移动。 周钢一呆道:“是老爷子——” 果然,宇文世家的当家主子宇文大悲在诸家丁的簇拥下,和玉姑娘向着这里行来。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弓着身子的驼背老人,紧接着就是一个全身青衣的白发老婆婆,这两个人这身装束特别惹眼,一看就知道是武林中很少出现的前辈人物。 宇文海在老父之前那就收敛多了,他的狂妄自大,老父面前他一点也不敢显露出来,他迎上前去,道:“爹——”宇文大悲冷哼道:“见过飞毛老六,和青衣婆婆——”人的名,树的影,飞毛老六和青衣婆婆的大名是何等响亮,连三岁的娃儿听见这两个人的大名都会吓的哭不出来,飞毛老六和青衣婆婆在武林中辈份相当高,一向是宇文大悲的守护人,今天,字文大悲连这两个人都请出来了,可见对玉姑娘的事是何等看重了。 宇文海立刻上前道:“六叔,婆婆。” 青衣婆婆咧嘴一笑道:“玉儿,告诉婆婆,谁欺负你。” 玉姑娘瞄了燕云飞一眼,道:“是他……”青衣婆婆瞪眼,道:“小子,过来。” 燕云飞对这二位闻名已久的前辈一向很陌生,青衣婆婆瞪眼喝叱他,使他略略一愣,觉得一个身为武林前辈者,居然不问青红皂白的出言如此不逊,心里顿时有些不悦,他上前道:“前辈可是叫我……”青衣婆婆冷冷地道:“你惹上玉儿,就是给我老太婆难堪,听说你毁了血崖不少兄弟,现在,我要你向玉儿磕头赂罪,否则,别怪我老婆婆出手无情……”燕云飞冷冷地道:“前辈,你了解事情真相么?” 青衣婆婆冷笑道:“我不要了解事情真相,我只知道玉儿不能让任何人欺负,谁欺负她谁就该死……”寒玉实在听不惯了,冷笑道:“天下真有这么不讲理的人……”青衣婆婆怒声道:“你说什么?” 寒玉大声道:“我说你不讲理——” 青衣婆婆身形一晃,道:“你该死——”这个年岁已有七八十岁的老太婆,脾气大的令人诧异,话声一落,右掌已挥了出去,一股澎湃的掌劲如刀刃般的推了过来。 寒玉做梦也没想到青衣婆婆这么霸道,三句话没说完就抢先出手,等寒玉发觉一股无形的大力已逼向自己的时候,他应变已来不及了——“砰”然声中——寒玉全身气血陡然一涌,人已歪斜的被击倒在地上,引开嘴来,已喷出一口鲜血,寒玉那张原本红润的脸,登日一片苍白。 他愤愤的吼道:“臭老太婆,你只会偷袭……”人已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双目恨恨的瞪着青衣婆婆而燕云飞怕他伤的很重,急忙道:“寒玉,怎么样?” 寒玉抹了抹嘴唇间的血渍,大声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他的剑已缓缓举起,青衣婆婆这一掌并没有击溃他的斗志,寒玉要用剑和这个老太婆作殊死斗。 青衣婆婆不屑的道:“小子,那一掌只是警告你,如果你还要动手,保证你会送掉这条小命,我青衣婆婆的掌力是天下闻名。” 寒玉恨声道:“我不信邪——” 他方要移动身子,燕云飞已拦住了他,道:“兄弟,急什么?留的青山在,还怕没柴烧么?” 飞毛老六眼珠子一眯,拉着玉姑娘的手,道:“瞧见没有,你婆婆一出手就替你出了口气……”他故意斜睨了燕云飞一眼,又继续道:“这个人就是姓燕的——”玉姑娘满面恨意的点点头,嘴角上泛起一抹又狠厉的冷笑,心想,这回看你燕云飞还有多大能耐奈何我,只要燕云飞落在姑娘手里,非当场剥了你的皮不可。 飞毛老六嘿嘿地道:“老太婆,威风都让你一个人占了,也该换换我老头子了,这个姓燕的满脸的不高兴,让我把他的头拧下来,给我们小玉当球踢——”青衣婆婆哼哼地道:“要出手就快,我可没时间在这里磨蹭……”飞毛老六嘿嘿地走上前,道:“小子,我有话问你。” 燕云飞心里有气,道:“前辈是以老卖者……”飞毛老六眉头一皱,道:“小子,先给我们小玉磕头……”燕云飞冷冷地道:“前辈,我燕云飞上跪天,下跪地,在家跪父母,岂可随便跪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飞毛老六冷笑道:“小子,拔剑吧,你只要能在我毛六叔的手下走五十招,这里的事我老头子和老太婆,立刻撒手就走,再也不管宇文世家的事了,如果你连老头子五十招也接不住,嘿嘿,今天,你只怕要把这条命留在这里了。” 雪无痕将那柄射日剑递向燕云飞,哪里想到燕云飞天生傲骨,摇摇手,笑道:“老雪,暂时由你保管,燕某人不想占那种便宜,这位老前辈既然想玩玩掌法,我就陪他玩几下,免的说咱们仗剑欺人……”这番话在平常人耳里也许觉得尚算合理,但,传进飞毛老六耳朵里,滋味就不相同了,他本来不想以老卖老,要燕云飞用剑出手,就是不要占年轻后辈的便宜,如今燕云飞大言不惭的要以双掌相迎,那就有些大看不起他这个老人了,他瞪眼道:“小子,你瞧不起我老头子——”燕云飞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晚辈认为武功如做学问一样,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晚辈也练过几年掌,碰巧老前辈也是大行家,那就请指教一二吧。” 燕云飞因为敬重他是武林的老前辈,口吻和缓和了许多,如果换了别人,他才没这个耐心说话呢。 飞毛老六呵呵地道:“好小子,老夫已二十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狂夫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呆会儿丢了那条人命,就别怪我老头子下手太重了。” 燕云飞长吸口气,道:“那也要看看老前辈有没有那份功力了。” 飞毛老六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样混球小子,居然不怕死的要硬接自己掌法,他成名江湖四十年,四十年间,死在他掌下的不下百来人,个个都是一流的身手,一流的掌法,而个个都得到同样命运,那就是“死”。 而这小子不但不怕,还气定神闲的屹立在那里,那种神态居然让飞毛老六迷惑了,他沉声:“好,小子,你真有种。” 一溜掌影霍地闪起,照着燕云飞猛力的推了过去。 掌未至,已响起轰轰之声,可见其劲力何等浩大,仅这种威势,已令四周的人神色一变,俱为燕云飞能否接下这一掌而担忧了。 “火焰掌……” 的确是武林中难得一睹的大力火焰神掌,因为飞毛老六掌心里透着一片昏红之色,燕云飞的右掌迅快的探了过去,掌刃在半空挥洒,砰地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身子都动了一下。 飞毛老六震惊的道:“玄天九播——” 他真是个行家,燕云飞那挥洒的手施的正是武林绝学“玄天九播”,这种掌式并不在于攻击,却有化解对方掌力的功能,任何强劲的掌力只要遇上“玄天九播”,顿时会被消逝于无形,是武林中最怪异的一种功夫。 燕云飞合掌而立,笑道:“好眼力,这正是‘玄天九播’,前辈尽可发掌,我要看看这门掌法是否如传言中那么有效——”飞毛老六神情惨变,道:“童樵子是你的什么人?” 燕云飞一震,道:“那是我小师叔,前辈认识……”飞毛老六和青衣婆婆两个人神情全变了,他们两人突然会合在一块,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一脸的冷煞之色,青衣婆婆咬的牙齿格格直响,喝道:“老童在哪里?” 燕云飞摇摇头道:“恕在下不便直说。” 青衣婆婆恨声道:“你不说,我老婆就要毙了你,那个该死的童樵子,自以为”玄天九播“就能天下无敌,居然杀了我儿子,嘿嘿,我们可找他十来年了,天可怜我,居然让我发现了你,小子,纳命来。” 这两个老前辈仿佛和童樵子有莫大的深仇大恨,两个人一晃身,双双向燕云飞扑去,燕云飞学这门掌法之时,并不知道小师叔和他们有这么深的梁子,一见这两个人已不顾身份的向自己扑来,顿时知道今日若不拚命,只怕真的要命丧当场了。 他移身一闪,道:“老雪,剑——” 雪无痕是何等有经验之人,他一见飞毛老六和青衣婆婆神情有异,已知道这其中的血海深仇已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开了,一抖手,剑已送到燕云飞手里。 第70章 射日剑的光晕随着燕云飞的身势而颤闪出斗大的光芒,只是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弧,倏地将飞毛老六和青衣婆婆全阻挡在剑幕之外。 飞毛老六厉声道:“好小子,你还真有一套——”四道掌影在翻腾中,将燕云飞困在当中,燕云飞在重重掌劲下,剑势随着一变,居然丝毫无惧的硬和这两个武林怪杰激斗在一起。 宇文大悲神色忽然凝重起来,道:“射日剑果然厉害。” 宇文海不服的道:“爹,难道他能盖过咱们字文世家的剑法?” 宇文大悲冷冷地道:“你决不是他的对手——”字文海沉思道:“那就容不得他了,爹,江湖上剑法能和咱们家相抗的不多,姓燕的射日剑法既然是咱们的劲敌,今日若不杀了他,日后字文世家就无法称霸江湖了。” 字文大悲哼了一声道:“是留他不得——”宇文海一击掌,道:“乘这机会咱们毁了他。” 宇文大悲摇摇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六叔的脾气,此刻咱们如果下场,他会气的跳脚,除非,他自动邀请咱们出手。” 仅这几句话间燕云飞已摇摇晃晃,飞毛老六和青衣婆婆毕竟不是普通的身手,两大高手一合手,那威势就不同凡响了,燕云飞能在那么沉重的掌法中支持这么久,连这两个老头子老太婆都暗中佩服不已。 寒玉不耻的道:“真不要脸,两打——”寒玉的话语虽然很低,字字句句俱传进飞毛老六的耳朵里,他听了心里非常难受,回头怒道:“你说什么?” 燕云飞是何等的机灵,飞毛老六一回头,手掌略略一缓的刹那,射日剑寒光突然大盛,一连串之剑,如环套般的紧密挥洒出去,先射向青衣婆婆。 青衣婆婆一颤道:“你——” 她是大意了点,当她发觉寒光如泉水般喷洒向自己的身上时,那挥出的手掌已被射日剑划过,青衣婆婆惨叫一声,四根指头已被活活的切了下来。 血滴和指头在空中同时散向四处——飞毛老六惨声道:“老太婆——”他和青衣婆婆是多年老伴,两人相处数十年,自然有种深厚的感情,一见老伴四根指头飞了,心神为之一碎,忘了燕云飞的剑横着飘洒而来——呛——一声脆裂的布皂声过后,飞毛老六的前胸已被划开了一道血口,衣衫已随风而扬,冷风笔直灌入——飞毛老六颤声道:“小子,你——”射日剑的光艳随着一敛,燕云飞含笑而立,道:“承让了……”飞毛老六被那一剑划的血肉模糊,痛的他紧紧咬着牙,他踉跄的走向青衣婆婆面前,声音颤抖的道:“老太婆,你的手。” 青衣婆婆惨声道:“再也不能玩了,老头子,天底下的事真让人想不到呀,咱们混了这大半辈子,临老,居然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说起来也够丢人了……”飞毛老六瞪着燕云飞,道:“小子,你狠——”燕云飞苦笑道:“我侥幸,前辈,请谅解——”飞毛老六凄厉的一笑,大声道:“小子,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不怪你,这只怪我们太小看你了,回去告诉老童,有种他亲自来见见我们……”燕云飞苦笑道:“有机会我会将前辈的话转告我小师叔——”玉姑娘眼里含着泪,道:“婆婆——”青衣婆婆苦笑道:“小玉,别怪婆婆,我已尽了力,无奈你惹的人大了不起了,不但掌法好,连剑法也是那么利落,唉,看来字文世家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小玉厉声道:“我会杀了他……” 宇文大悲迅快的跃了过来,道:“六老,咱们还有这么多人,凭字文世家现有的实力,杀了这三个小辈还不会费太大的力,你二位先歇着,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办——”摇摇头,飞毛老六涩然的道:“何苦呢,我们夫妇败的并不怨,人家确实不简单,年纪大把了,都快要人士了,说出的话可不能当放屁,我们是不会再管这档子事了,往后的宇文世家,全靠你们自己了……”在刹那之间,这老头子忽然变的苍老起来,仿佛往昔的雄风斗志在一瞬间全没有了,扶着青衣婆婆,两个年岁已高的人,缓缓向前行去。 玉姑娘颤声道:“你们不能走,我还没杀了这三个杂碎呢……”哪知青衣婆婆忽然一回头,冷涩的道:“孩子,你还要我帮什么忙?除了你们字文世家这些人外,你不是又安排了你的人么?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不愿意戳穿而已……”说着两个人身形急晃,眨眼而去。 玉姑娘厉声道:“不错,我是要姓燕的命,这笔血债谁也不能阻止我追讨,你们既然不管我了,我只有用我自己的方法了…”说着,人已跃起,一抖手,青蓝的一道火光已冲向半天之中,她这种出奇的行动使宇文大悲和宇文海俱是一愣,不知她到底在弄何种玄虚。 宇文海诧异的道:“小玉,你干什么?” 小玉哼声道:“我知道你并不真正想替我报仇,你来这里也不过是应付爹爹而已,告诉你,小玉这几年在外面也不是白混的,我有我的报仇方式,决不靠你们宇文世家……”随着话声,远处已响起了蹄声,随着这阵密急的蹄声,将近二十几道骑影已向这里疾奔而来。 远远的,这批人来的真快,一律是青布包头,黑斗篷,斜背长剑,各跨健马,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粗眉大眼汉子,他跨在马上,人已长笑起来。 雪无痕一怔道:“铁梦秋,那个专干杀人买卖的铁家杀手——”这批人风掣电闪般的将这里的人团团围住,他们个个面上冷肃,眼中俱透着寒厉的冷光,铁梦秋是这伙人的大哥,一切行止俱由他来统驭,他向玉姑娘一拱手,道:“老铁向王姑娘报到——”玉姑娘眼光略略向燕云飞一瞄,道:“我要的人俱在这里——”铁梦秋呵呵一声大笑,目光掠过燕云飞的面前,道:“是他…”玉姑娘恨声道:“我要他的人头,万两黄金随时来拳…”铁梦秋眉头一皱,道:“这万两黄金可不好拿……”宇文大悲眉头皱着,嘿嘿地道:“小玉,字文世家已为这件事出面了,你何需还找帮手? 爹爹就不信凭咱们家的实力还奈何不了这三个人……”小玉跺脚道:“爹,我要的是他们的命,而不是只教训他们一顿,字文世家在道上固然有一番风光,但对这种事处理起来,就不如老铁他们快当了,他们是正宗的杀手,行起事来干净利落,交给他们比我们自己出面更好……一铁梦秋嘿嘿地道:“还是玉姑娘有眼光……”雪无痕的脸上布满了霜寒,冷笑道:“老铁,你这二十几位兄弟只为了万两黄金就要拚命,值得么?你也得看看对象是谁?燕当家的能在道上称字号,岂是那么容易对付……”随着话声,铁梦秋向老雪望去,他的心在猛然间揪了起来,雪无痕三个字在他心中可是个够份量的人物,玉姑娘和他谈这件买卖的时候可没提过有老雪这个人,老雪在道上的行情如何,他心里清楚的很,铁梦秋嘿嘿地道:“老雪,怎么会是你?” 雪无痕淡淡地道:“想不到吧,老铁,我兄弟的命你还想要么?” 铁梦秋脸上剧烈的抽搐了一下,道:“玉姑娘,我必须要考虑这件子买卖了……”玉姑娘冷笑道:“你没机会了,我知道你被老雪给吓住了,这样吧,老雪交给我来应付,姓燕的就由你全权处理了……”铁梦秋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一转,向字文大悲望了一眼,他并不立刻答复玉姑娘的话,道:“我能见见老爷子么——”人已飘落马下,而他的手下更是动作划一的飘跃下来,紧紧贴在他的身后,要知铁梦秋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头号杀手,手下更是个个机灵聪明,他们早已历经长久训练,任何时刻自己人都不会距离太远,也就是说铁梦秋走到哪里,他的杀手群就跟到哪里。 苍鹰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玉姑娘一呆道:“你要见我爹——” 铁梦秋长吸口气,道:“久闻宇文世家名满武林,宇文老爷子更是字文世家的掌符之人,干我们这一行的虽然以杀人为业,却也敬重的是英雄汉子,宇文老爷子肯接见我么?” 宇文大悲闻言呵呵地道:“我字文大悲虽然很不想认识你们这一行的,可是,你既然还将字文世家放在眼里,嘿嘿,我就破例让你见见……”铁梦秋一抱拳,道:“谢谢老爷子。” 他趋上前去,自怀里拿出一个红巾包着的东西,双手缓缓递过去,恭敬的道:“老爷子,铁梦秋无以为敬,仅愿将这件传家之宝,呈送给您老人家,愿宇文世家能和在下做个朋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字文大悲久隐山林,已许久没有人这么诌媚过了,心里一乐,顿时对铁梦秋产生相当的好感,他伸手接过那红布包着的盒子,道:“年轻人,老夫喜欢你……”他轻轻解开红布,只见一个精致的玉盒呈现出来,宇文大悲虽然是个古董的鉴赏家,也没有看过这么精美的玉盒,他心里一阵狂喜禁不住道:“铁兄弟,这是什么?” 宇文海也禁不住那份好奇,人也挨了过去,唯有玉姑娘显得十分冷淡,漠不关心的站在一边,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铁梦秋哈哈地道:“山川之宝,天下之尊……”宇文大悲一听铁梦秋这么说,更禁不住心里那份好奇,轻轻解开玉盒,只见在红绒布的里面包着一个长长的东西,他小心的一拉那块绒布,猛然间——一缕白影射了出来,吱地一声,字文大悲的脸上已被那点白影射中,只见那是一条白玉般的小蛇,咬住了字文大悲的脸不放,居然斜挂在他的脸上——铁梦秋突然喝道:“杀”二十余条汉子的剑随着铁梦秋的沉喝而同时洒出,密密麻麻剑刃几乎在同一时间砍杀在宇文大悲的身上,他惨叫一声,千疮百孔的剑痕已喷洒出来……宇文海大吼道:“姓铁的……”当他目睹老父的惨状,一时间被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小玉请来的杀手不是对付姓燕的,而是专门暗杀老父的,他慌乱失措的连如何应变都忘了,他身边的周钢和纪玄等人也俊在那里了……字文大悲还没有立刻断气,他终究是个功力深厚的人,虽然挨了那条白玉小蛇咬了一口,也挨了那么多的剑,他还是强逞着最后一口气,颤抖的道:“你为什么要杀我……”铁梦秋却像办完了一件事,这件事已与他无多大关联似的,将剑缓缓插进鞘中,站立在那里,冷冷地道:“这件事还是由玉姑娘跟你说吧。” 第71章 宇文海闻言一愣,道:“小玉,是你……”哪知小玉并不加以否认的道:“这不是很称你的心么?有老爹在位,宇文世家哪会有你出头的机会,我不过是替你办了件你想办的事而已,老哥,你还想知道什么?” 宇文海愤愤地道:“你也不能杀了他,那是你的爹——”小玉哼地一声道:“屁,他真会说谎,说我是拾来的,我早发现他是头狐狸了,他奸了我娘杀了我爹,哼,这个仇我不会不报,宇文海,听清楚了没有,我是在报仇……”宇文海怒声道:“他是你爹,是你的父亲,为了收养你,爹骗母亲说拾来的,其实……”小玉冷笑道:“杀都杀了,说这些也没用……”她眼里幻化着一股怪异而不解的神色,宇文海心神剧烈的一颤,猛然地退后了好几步,道:“你想干什么?” 小玉冷冷地道:“你最好跟你老子一块去吧,留在世上你会更痛苦,因为凭你很难维护住宇文世家的名声,你的底子我太了解了,除了爱玩女人外,你还会什么?” 宇文海沉声道:“你敢——” 小玉仰头大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字文海,连宇文大悲都在我设计之下死了,再杀个你又能怎么样?” 这女人的心太毒了,毒的比那条小银蛇还毒,字文海做梦也没料到毁灭宇文世家的竟是自家的妹子,他仗着身边的七位杀手,嘿嘿地道:“妹子,姓铁的并不是你的护身符、我的人手比起你来还强的很多,你最好识趣点,免得—…。” 小玉哼声道:“看看吧,眼下有谁会听你的……”宇文海冷笑道:“周钢,给我杀……”周钢一震,道:“少主,这……”字文海大怒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嗯?她已不是宇文世家的人了,从今天起我才是宇文世家的当家主人,你们跟着我,我决不会让你们吃亏……”周钢苦笑道:“少主,我有话说。” 宇文海冷冷地道:“说” 周钢立刻附在宇文海的耳边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话,字文海听的尚在点头,身后的纪玄忽然向前一移步,一柄匕首已切进字文海的肋骨里——字文海惨叫道:“纪玄,你……”纪玄冷冷地道:“少主,对不起啦,我们觉得跟着玉姑娘比跟你有出息多了,兄弟们早已是玉姑娘的人了,她故意把我们留在你的身边,是要掌握住你的行踪,随时向她报告你们字文世家的事情,我话说到这里,你明白了吧。” 宇文海肋下挨了一刀,疼的他早已半蹲下了身子,此刻纪玄这番话,更令他气的几乎呕血,大叫一声,人已跪在地上,惨声道:“天呀,字文世家做了什么恶事,遭到这样的报应,罢了,我文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妹子,咱们来世再结清这段恩怨吧……”陡地一头往玉姑娘的身上撞去,玉姑娘没想到宇文海临死前尚向自己偷袭,微微一怔下,她身子略略一偏,手掌已砍在字文海的脑袋上,可惜宇文海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让他最瞧不起的女人,武功竟比他高明多了,一掌下去,宇文海的脑骨顿时碎裂开来,哇地一声,脑汁四射,人已摔了出去。 铁梦秋嘿嘿大笑,道:“恭喜玉姑娘,一切均按咱们的计划进行,全在咱们的算计之中,字文世家是毁了,今后,你就是宇文世家的代表人……”玉姑娘面色一冷,道:“这要感激咱们那位燕朋友,如果不是他给咱们造成这种机会,要想彻底毁了宇文大悲和他儿子,不会那么顺利…”铁梦秋大笑道:“不错,咱们可要好好感激这位燕朋友……”燕云飞没想到自铁梦秋率属下杀过来后,会有那么大的剧烈变化,更没想到玉姑娘心机是那么深沉和狠毒,她真会利用机会,她了解字文大悲夫妇爱护她的心,所以她才有今天成功的机会,字文世家应该早看出这女人的歹毒,她能独立在血崖上创出那股不容轻视的势力,就应想到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了。 燕云飞为宇文大悲难过,道:“这样一个武林世家,就毁在一个不屑的女人手上,玉姑娘,你心狠手辣,是我所见的女人中最狠毒的,江湖上如果尽是你这种人,天下只怕全乱了。” 格格一笑,玉姑娘笑道:“燕云飞,你毁了我血崖的寨子,我必须要重新建立另一个堂口,否则哪里能让我容身,宇文世家家大业大,是最理想的地方,所以我只要杀了宇文大悲和宇文海,自然是顺理成章的把这一切接在手里……”燕云飞冷冷地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暗杀宇文大悲的事只怕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只要有点良知的人,都会不齿你的为人……”玉姑娘笑的前仰后跌,道:“没有人会传出去……”一怔,燕云飞道:“你要杀人灭口……”玉姑娘狠声道:“你说对了,你们四个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小玉做事一向不留痕迹,今天,你们谁也跑不掉——”铁梦秋一挥手,道:“不错,这里全是我兄弟,谁也走不了。” 他手下的汉子早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周钢和纪玄哪会待慢,各自抽出了剑,和那此字文世家的护卫连手站在一起,显然,他们要用无比的人手压住燕云飞和老雪。 纪玄大声道:“玉姑娘,兄弟们先出手了。” 玉姑娘嗯了一声道:“要小心点,这几块料可不是普通的人物,个个都有一身出色的功夫,寒玉和段洪都受了伤,并不为俱,眼下只有燕云飞和老雪最难缠。” 纪玄叹道:“你放心,煮熟的鸭子决飞不出去。” 七个汉子在周钢和纪玄的统驭下,分自七个不同的角度向燕云飞和老雪逼去,铁梦秋是个聪明的老狐猩,他立刻将围困的范围加大,现在是大圈子围小圈子,周钢和纪玄的人如果不幸失败,铁梦秋的人随时可以接上手。 老雪怒声道:“兄弟,周钢和纪玄这两个东西该死,我看他们那种背信丧义的德性令我呕心,这伙人交给我,看我老雪今日大开杀戒……”燕云飞眉头一皱,道:“你没剑——”老雪闻言大笑道:“剑在心里,心剑杀人与持剑之时同样是剑,兄弟,你的射日剑出过太多的风头了,也该让你的老弟风光风光了,兄弟,看我的……”他昂然的一移步,已迎向周钢和纪玄这七个人。 纪玄吼道:“老雪,你真他妈的大胆,居然敢一个人……”老雪不屑的道:“纪玄,这伙人当中你是最坏的一个,我看你他妈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今天,我要是让你活着走出这里,老雪从今以后,永远不在道上混了。” 纪玄闻言大怒道:“拔出你的剑来——”周钢嘿嘿地道:“老纪,你真健忘,他哪有剑呀!早给宇文海的剑给削了,现在,他妈的,他连个鸟也拔不出来。” 老雪冷声道:“姓周的,我会打烂你那张臭嘴……”纪玄一剑挥去,吼道:“去你妈的——”七道人影在纪玄和周钢的指挥下,七道剑光如闪过空际的擎电般的快速,朝着老雪的身子罩去。 他们以为老雪手中没有剑刃就好欺负,那只怕他们的罩子太不亮了,老雪能称道江湖,自然不会是普通之辈,虽然这些人的剑法俱承自宇文世家,毕竟与老雪这种人物差的太远了,老雪身形何等快速,对方的七枝剑还没落下,他的右手突然并指如剑,陡然挥洒了出去,真令人想不透,指上的劲道居然与冷剑不相上下,威烈的能令人寒悸,周钢一愣,咬牙道:“我砍了你的手。” 他不信一个人的手指能当剑使,老雪的手指刚掠过他的面前,他突然一剑砍下,欲借锋利剑刃砍下他的手指,哪知老雪忽然化指为钳,两根指头已夹住他的剑,老雪有点悲怜的道:“你真可怜。” 左掌在电光石火间拍出,一掌击在周钢的脸上,周钢惨厉的一声大叫,整个圆嘟嘟的一张大险已成了碎饼子,像个红红的番茄似的,压扁捏碎似的已不成了人形,双腿蹬了蹬,已咽下了那口永远不能理解的气。 纪玄目眺欲裂,道:“老周——” 他迅快的向老雪扑去,但,他忘了老雪早将周钢的剑套了过来,纪玄人才扑上,老雪的剑已疾快的穿进他的胸口上。 一篷血雨如密骤的疾雨般洒落在地上,也喷在老雪的脸上,纪玄全身如触电般的一阵抽搐,颤声道:“你……”老雪的剑是何等快速,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他始终没正眼瞧纪玄临死时的惨状一眼,迅快的已抖出五剑,真是不可思义的事情,随着纪玄之后,另外五条汉子根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已全躺在血泊中了。 燕云飞轻笑道:“好剑法。” 杀周钢,宰纪玄,原本是件惨不忍睹的事,谁知玉姑娘不但没有怒意,甚而脸上还洋溢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她居然拍拍手道:“好功夫,老雪——”老雪被这女人的话弄的满头雾水,人还在发愣间,燕云飞猛然醒悟了过来,脱口道:“玉姑娘,你真毒——”玉姑娘格格地道:“我说过,知道今天事情的人都得死,纪玄和老周是宇文海的老手下,他们虽然想跟着我混,可是那份忠心却不够,今天他能出卖字文世家,将来难保不出卖我,如其留在身边,不如借老雪的手替我全除掉了,可惜这些人有勇无谋,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出来。” 老雪闻言大怒道:“妈的,你利用我……”玉姑娘不屑的道:“只是适逢其会而已,我小玉天生好逸恶劳,最好什么事情都不要自己动手,以前有王勉、吕雄和姜大牙供我差遣,可惜他们死的死,溜的溜,现在,我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了,只好运用自己的智慧来满足自己…”燕云飞一脸杀气的道:“小玉,你很可惜。” 72 第二十四章闯庄 “孤霞岭”的形势峥嵘险崴,处处悬崖,飞泉流瀑,而岭上岭下,尽为莽莽林木;整片岭峦,仅有顶层一块十多亩方圆的地面较为平坦,“起霸山庄”便顺着这块地形建 起来,建材或以青石、或用原木,形质拙沉厚,却别俱宏伟之气,亦有楼有阁,格局浑然一体,看得出当初起造之际,主事者曾费过一番心血。 从岭下通到庄前,只得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要想另僻捷径,就须格外花上功夫了。 庄翼与苏捷、谷牧远三人,当然不会沿着这条石板路登岭,如此固则方便,但曝露行藏的机会亦相对大增;他们在经过暗桩指点下,由南边的一处断崖攀升岭巅,这处断崖,幸好尚不十分陡峭,崖身且多凹凸部份,堪可落脚,三人一路翻登而上,倒还不算过于辛苦。 摸进山庄的当口,正是傍晚,野岭荒林之间,天暗得好快,几乎一下子就天晕地黑,一片沉黝了。 越是周遭黑暗,越显出“起霸山庄”的灯火明亮辉煌,点点如繁星般的光华闪烁眩映,直同串珠凝彩,枞横交织。气势果然不凡。 幽暗中,苏婕住视着前面的山庄闪闪灯火,亦不由赞叹的低语道:“在这么高远荒寒的地方,还能有如此排场设,委实是不简单……” 庄翼淡淡的道:“有钱有势再加有闲,自然要与众不同点,否则,仇劲节怎么显示他高人一等的身份?” 望了庄翼一眼,苏婕轻轻的道:“行动当中,千万别意气用事,我们一切照计划进行,犯不着同姓仇的呕!” 庄翼目光阴冷的道:“我那来的兴致去和姓仇的呕?我只想救出我老爹,不生遗憾就好!” 悄悄把手贴在庄翼的手背上,苏捷的声音于柔婉中透着万般深情:“你多小心,我要先走一步了……!” 突的打了个寒噤,庄翼抓住苏婕的手,有些急促与愠怒的道:“不要这样说话,什么叫先走一步?” 苏婕怔了怔,随即倩笑加花,道:“好!好!算我说错了,我的总提调,我的意思是,该我打头阵了吧?” 松开手,庄翼低吁一声:“这才像话,苏捷,记得见机行事,不可冒险逞能……“ 苏捷甜甜的道:“宽念吧!总提调!我还打算和你纠缠一辈子呢!” 于是,她身形摩起!几次闪掠,已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侧,谷牧远双眼平视,面无表情,刚才庄翼舆苏婕的谈话,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 庄翼定了定神,压着嗓门招呼:“谷牧远---” 上身凑前,谷牧远同应:“是!” 庄翼笑笑,道:“我们也好行动了!” 谷牧远在前,庄翼随后,两人身法矫似狸狐,迅速穿越林木草隙,不片刻,已来到“起霸山庄”高耸坚实的石砌围墙之前。 回头向庄翼比了个手式,谷牧远并未跃腾上墙,反而领着庄翼沿着脚摸索试探,侍他再忖度方位角度,摸到一面四沿凸突成球状的石块时,便停止下来,开始发力缓缓向内推动。 这块石头在谷牧远的推动下。果然一寸一寸朝里移开,不用多久,巳露出两尺多宽,一尺多高的空隙来,足够人体进出还有余。 谷牧远小声道:“‘起霸山庄’的顶不但埋设有带勾暗刺,还遍布串铃,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惊动上当,我们卧底的兄弟特别留下这个通道,好方便我们出入---” 庄翼忙问:“苏姑娘那里是否亦有同样安排?” 谷牧远点头道:“弟子早已禀告过苏姑娘,何处留有暗道,如何识别及运用等也说明了,她摸进去的地方比我们还省事,只要掀阁一块杂草掩盖着的石板,下面就是地道,地道仅挖掘五、六尺远,通过围就入庄了,还是我们的暗桩临时亲自施工的……” 庄翼道:“不会露出痕迹吧?” 谷牧远低聋道:“那个兄弟一向行事细心谨慎,牢靠得根,六爷宽念,包准苏姑娘无惊无险!” 谷牧远微带——的道:“是卧底的那位兄弟讲得仔细,他手绘的图样我再三揣摸,已能熟记在心!” 拍拍谷牧远旁膀,庄翼道:“有你的,小子!你看我们打何处闯入比较合宜?” 谷牧远沉吟着道:“六爷!楼房里一共有四名‘红衣把头’监守老太爷,不过他们采取轮班制,换句话说,实际当班的只有两个,如果我们能在其余两人惊觉之前先得手,全身而退的机会就比较大,反之,则须费一番周折,他们的‘红衣把头’个个身手不弱,都不是省油的灯……” 庄翼道:“且碰碰运气看吧!这原本就是无从选择的事!” 谷牧远道:“老太爷住的房间是二楼最靠左边的一间,六爷请看,糊着浅灰棉纸的那窗户便是,四名守卫的寝居都在楼下,可是当值的两人却随时跟在老太爷身边,平时老太爷的房门不能关,他们就窝守门口,以视线不脱离老太爷身影为原则,请示六爷,我们该打那里进去才允当?” “嗯”了一声,庄翼他明白谷牧远不敢遽做建议的苦哀,他立刻下达决心:“牧远!你从后门进去,往楼上冲,等你展开行动,我再打二楼窗口硬扑,先护住老太爷,然后分内外两头夹杀!” 谷牧远颔首道:“就照六爷指示的辨!” 庄翼连鞘抽出插在腰间的木色剑,沉色道:“开始吧!牧远!” 谷牧远跃起激射的身形,有如怒豹的狂扑,一次沾地,已合身冲入后门之内,木材的碎裂声甫始传扬,整片门扉业已崩散,庄翼更不迟疑,双肩倏幌,人巳暴飞丈高,只见他弓背挫腰,“哗啦啦”一片震响里,斗然破窗登堂。 碎裂的窗框格木方自四散纷舞,他凌空一个旋回堵上门口,这一刹间,他已看到自己老爹正楞呵呵的从床榻坐起,睁着一双惶松睡眼苍茫顾视,犹迷途糊糊弄不清楚是怎么同事呢。 老爹的气色还不错,这一阵子,凭添三分白皙,似乎又养胖了些。 楼梯那边传来剧烈的金铁撞击声,显然是谷牧远已与对方遭遇上了,庄翼赶紧回头扔下几句话:“爹!是孩儿来救你了,你老人家就在床上别动,我们根快就回转这里!“ 不侍庄元答话,他已冲出门外,微呈曲角的楼梯上,谷牧远正在仰攻,仆刀还展如冷焰飞溅,石火闪眩,两个全身红袍的大汉各执鬼头刀及子,拼力拒抗,由于楼梯势斜,合两人之功,倒不若谷牧远独个儿来得进退俐落。 木色剑青华猝映,空气中发出“丝”“丝”裂响,仿佛极西的一抹闪电,那使子 的大汉正要回拦截,却在转身同时撞上他的伙伴,头才得半扬,咽喉间已鲜血洒溢,巴掌长的一道血口子掀卷嗡颤,象是开着一张大嘴! 执鬼头刀的汉子一声怒吼,窜身向上,刀缝劈戳挥斩,直若流芒纵横,庄翼长剑点弹飞指,在密集的碰撞声中,又准又快的于眨眼下搐开了对方的攻势。 倭刀便在此刻带起一溜光弧,宛似恶魔的诅咒般随形而到,红袍大汉刚被庄翼的反制逼得后退,旋踵之余已赫然看到倭刀的前端透出于自己的前胸! 嘶号声恍同狼嗥,红袍大汉全身前仆,谷牧远已抽刀跃越,边低击急问:“六爷!老太爷可安好?” 庄翼退向房门,沉着的道:“毫发无损!” 73 楼下的开门声响起,步履杂乱仓促,谷牧远侧首望去,面无表情:“另两个‘红衣把头’来了,六爷!” 庄翼掂脚一看!果不其然,又两名红袍壮汉,一面扯整衣襟,一面提着家伙往梯口奔来,领头一个口中还连声高呼:“老魏、老简,发生什么事啦?” 那“老魏”、“老简”自然不能再答话,回应的却是楼外聚来时一片喊叫叱骂声,跟着阵阵赤光冲天升起,加杂着人们奔跑喘息,乒刃轻磕的嘈乱声响,情势在俄顷间巳起了变化。 两名红袍壮汉不禁有些惶然失措,一时难以决定如何因应,前头的一份忽而抬头,发现了梯顶处的谷牧远及两具遗,吃惊之余,脱口大叫:“有奸细侵入了,老孙!我们先抓奸细要紧!” 他那伴当早已急得没了主意,闻言之下,跟着抢身过来,瞠目四顾,道:“奸细在那里?怎么外头也一片混乱,还起了火?娘的,这到底是什么把戏?” 前头的一位来不及多说,闷着头便往楼梯上扑。手里一烂银枪抖出明幌幌的大团枪花,逼对当梯而立的谷牧远兜门刺到! 倭刀攸挑,“当”的一记震开枪尖,谷牧远步落两阶,七刀并做一刀暴斩? 对方却是半步不退,烂银枪倏吐倏吞,点点晶芒流飞灿闪,毫不含糊的硬挑倭刀,连串的叮当声震击于一刹,谁也没有占着上风。 另一个红袍壮汉右手紧握大铁勾,左手伸入怀里,摸出一只三寸长短的竹哨就侍往嘴巴送,楼上的庄翼突兀身形旋掠,木色剑的森青寒光便有如一道横空的长虹,以那么无可言喻的快进凌虚而至,几乎在光华映现的同时,镝锋已达目标! 竹哨来不及沾唇,这一位慌忙斜跃向恻,大铁勾顺着跃动的势子猛力挥出,青碧凝如滚桶似的剑华掀然舒摇,大铁勾就像发了疯癫一样连连跳弹,执勾的手臂亦在顺息间皮开肉绽,血糊淋漓,大小交错的伤口,怕没有数十几道! 这姓孙的仁兄抛着手臂,踉跄倒退,更声向鬼哭狼号:“范老!赶快传警求援哪,我这里撑不住啦……!” 叫范老三的那个运枪如风,快桃狠戮,奋力抵挡着谷牧远的强攻,骤前闻声之下,不由红着两只牛眼,嘶哑的吼叫:“我要得空示警,还用得着你说?你不看看,我挪得出一点剩余来么?” 庄翼的面容,在楼外一片熊熊腾升的火光照耀下,显得特别的苍白阴冷,那输传的赤辉在他的眉宇之际交替明暗,一股逼人的肃煞之气彷若成形。 姓孙的‘红衣把头’委实是到了胆颅心惊,欲振乏力的地步,竟控制不住的怪嚎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哇!有奸细进来庄子摇山门啦,兄弟们赶紧支援,再迟就通通玩完了……” 庄翼的木色剑“铮”的一声笔直伸出,姓孙时仓惶后退,庄翼脚步轻滑,左右幌闪,十三剑已自十三个不同的角度并现齐落。 大铁勾拼命翻飞截磕,孙某双目如铃,吁吁急喘着蹦蹦跳跳东跺西藏,刹那间的接 中,他却只挡住了十三剑里的六剑,其余七剑便毫不留情的入肉透骨,完全包送上身! 人在地下滚辗哀号,号声越来越弱,那范老三不遑回头,但也知道大势不妙,正咬牙切齿、目欲裂的当口,谷牧远猛的侧身弓背,一头便撞入敌人中官之内,这范老三猝不及防,拖枪掠下楼梯,脚一沾地,蓦然躯体半旋,烂银枪冷芒一溜,折射身后---好一记回马枪! 谷牧远斜落的身形迎着枪尖快速悬幌,当枪尖划过他的大腿、腰际、锋利的倭刀亦横胸砍出,一声闷响过后,差点就把范老三劈成了两半! 刀锋酒着血水,滴溜溜成一线抛落,谷牧远身子大大幌了一幌,勉强站温,整个左侧由腰至腿的部位,业已一片腥红。 庄翼赶了过来,急问道:“你挂彩了?还能不能行动!” 谷牧远吸着气道:“六爷放心,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被那的枪尖挑开了一道口子,尚未伤筋动骨,我看还不致于影响行动!” 先从腰带内取出一包金创药来,庄翼撕开封褶,将整包药未全敷上谷牧远的伤口,又扯下一截袍摆动,匆匆裹紧,边皱着眉道:“虽然没有损及筋骨内脏,口子却是划得挺长,牧远,你流血不少,挪动的时候要注意,别又杷伤处牵裂了……” 谷牧差并不在意自己所受的创伤,记挂的却是二楼房间里的庄老太爷,他转头上望,边低促的道:“我们应该脱离此地了吧?六爷!” 庄翼道:“走!” 谷牧远的姿势明显的透着僵硬,左侧身子特别滞重,抬足移走的时候平衡稍差,但仍然可以自行支撑,动作慢了点,腿脚还算灵光。 两人一进门,庄元早已站在床前,忧急焦惶之色溢于言表,看到进来的是自己儿子,才不由长长吁一回气,如释重负的哑着声道:“天可怜见!我几几乎都急疯了,只听到下面杀来砍去,鸡毛子喊叫不停,又不知谁输谁赢,挨刀挨枪的是那一个?我这颗心就吊在嗓眼里啦,刚刚我还在思量,万一入门来的不是你们!而是这片鸟庄的人,我则如何自处是好?” 庄翼上前扶住老父,低声安慰着道:“爹宽念,前来搭救你老人家,我们早有周详计划,人手调遣亦极为妥贴,一切皆以爹的安全为首要顾虑,纵使有惊,也必然无险!“ 庄元迫切的道:“这还仍在人家地盘里哩,满话先甭说,倒是怎么早早离开要紧………” 庄翼转身过来,微微下蹲,道:“爹扒在孩见背上,千万搂紧,不管遇到任何状况都别慌张,最好闭住眼睛,什么都不去看它,孩儿自有担当!” 连连点头,庄元道:“好!好!眼不见,心不烦……” 接着,他顺势搂住儿子腰间,庄翼身子一起,已把老爹背温,这一背,他才感觉到,自己老爹的体重还真不轻。 谷牧远来到窗边,略一探视,随即回头招呼,道:“外面很乱,六爷!正是时候!“ 庄翼再次叮咛父亲,道:“爹!抱紧!闭上眼!” 声音甫落,他猛一长身,如同大鸟腾空,擦过一株枯树的枝梢,斜斜飘向五丈之外,跟着庄翼的动作,谷牧远亦随后掠出,着地时却抢出好几步远才堪堪站稳。 在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幻下,庄翼跃到谷牧远身旁,道:“怎么样?还挺得住吧?” 谷牧远抹了一把汗水,苦笑道:“没问题!六爷!” 突然,左侧方的阴影中起一声细碎的“悉嗦”之声,全身一片艳红的苏婕已现身出来,她向庄翼招招手,轻轻悄的道:“总提调!跟我来!” 庄翼答应一声,与谷牧远亦步亦趋的缀在苏婕身后疾走,一行人尽量避开火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偶而也隐伏于黑暗中静侍奔突的人掠过!不多久,他们己来到脚之下,通过一条短短的地道。业已身处“起霸山庄”庄外。 扒在庄翼背上的庄元,兀自死命紧抱儿子腰间,一边犹粗浊的喘息着,咻咻的鼻息,吹拂得在翼后颈阵阵骚痒,他只好强忍住,托在老父臀下的左手也不敢稍有松动。 出了山庄,苏婕头也不回的在前引路,直到他们预藏坐骑的地方才停步下来,吁一口气,她转头对庄翼嫣然而笑,扁贝似的玉齿,黝暗里闪泛着皎白的磁光:“累了吧?“ 庄翼笑道:“还好!” 望一眼庄翼背上的庄元,苏婕放低了声音,道:“是令尊?” 庄翼点头:“正是家父!” 苏婕关切的问:“老人家没受什么惊吓或伤害吧?” 庄翼道:“托福,一切安好!” 呶呶红润的小嘴,苏婕道:“也好下来让我拜见!拜见!” 庄翼知道苏婕是一语双关,体恤自己---算是已经脱险了,老爹却仍背负在身,人驼人,该多累哪;他略微侧首,低声向父亲道:“爹!可以下来了,咱们已脱离虎口啦!” 庄元睁开双眼,但见周遭暗沆沉、黑呼呼的一片,山风又刮得强劲,不由机伶伶的打一个寒颤,幌幌悠悠的问:“这,这是那里呀?我被你一阵连翻带转,刚才就和腾云驾雾一样,这把老骨头都快拆散了……” 庄翼忙道:“爹!我们已冲出‘起霸山庄’,就在这里准备上马回家罗?” 几步外的苏婕娇呼一声,道:“总提调……” 74 庄翼拍拍自己脑门,赶紧又道:“这位苏姑娘,这次也跟孩儿一齐来搭救你老人家,还请多多见过!” 嘴里漫应着,庄元正茫然四顾,苏婕巳走上前来,盈盈下拜:“苏婕拜见伯父,贺喜你老人家平安归来!” 庄元目光一亮,急忙虚虚伸手搀扶:“不敢当!不敢当!多谢多谢,起来,快请起来……” 等苏婕站直身子,庄元忍不住仔细上下端详,边迭声夸赞不已:“好!好!果然好一个标致人物,美而不浮,艳而不妖,英气内鉴,即贤又刚,难得是江湖儿女,更知礼教,我儿好眼力,呵呵!好眼力!” 夸得苏婕心中又喜又羞,俏脸蛋上浮起一抹嫣红,甜滋滋的感受里,外加上一份踏实---这口气,可不像公公瞧媳妇,起瞧越中意么?老庄元不愧是饱经世故,人情达练,只一眼,即已看出双方的关系不比寻常了呢! 庄翼生怕父亲说得太露骨引起苏捷晒尬,他立时拿话岔开:“爹!我们上路吧!早走早安心,有话回去再说!”庄元颔首道:“这个儿地方阴风惨惨,又冷又黑,左近全是荒山野岭,莽莽林木,弄不好真能跳出个魅鬼精怪来,儿子!咱们走为上策!” 四个人,三匹马,庄翼与老父合乘一骑,沿着山间窄径,遁来路奔回,庄翼预计,要是中途不停的话,天亮时分,应该到家了。 回到“老龙口”,庄翼当然不会再将老父直接送返住处,也不安排到自己的精舍,他早已备妥另一隐密所在---西郊的一座清雅民宅,以供庄元暂为栖身,避开当前的锋头。 侍候庄元的老潘升自则调来差遣,此外,窦黄陂、冬仁和两位铁捕亦兼了保镖的私差,众人一下马,热水饮食包括温暖的炉火,业已一概俱全。 东厢屋里,除了庄元因劳顿终宵,过于疲累而先去歇息外,大伙的精神都还不差,正围炉而聚,着热茶商议下一步的因应之道,连谷牧远也在经过敷药包扎后,腰竖得笔直的正座当场,果然是“小伙子睡凉坑,全凭火气壮”! 庄翼的眉宇并不开朗,神色亦非那种得利后的欣悦之态,他显得心事重重的道:”你们有没有感到,这趟上‘起霸山庄’的行动过于轻易?‘起霸山庄’一向防卫周密,戒森严,虽不敢说是宠潭虎穴,也差不多远,我们则进出随心,撇开‘观云居’那四名‘红衣把头’的阻扰,几乎就没有遭到抗拒,这种清况,对‘起霸山庄’素来的威胁而言,未免离谱太甚,我怀疑,会不会其中隐合着什么阴谋诡计?” 谷牧远接口道:“六爷!弟子认为是我们的运气好,加上苏姑娘扰敌的策略成功,对方在慌乱之中错估形势,才未能发挥应有的防卫功效及封锁手段,也或许是外间高抬了‘起霸山庄’的实力,他们太平粮吃久了而造成因循怠忽亦未可言……” 庄翼摇头道:“几把火乃是一贯的扰敌技俩,‘起霸山庄’如果日常演练有术,组织严密的话,早该有其即定的任务编配,责任划分,从而落实反应,但当场的情形又非如此,见到的只是一片乱,狼奔豕突,毫无章法,这种表现,真个令人费解……” 苏婕泯唇一笑,带几分神秘的道:“总提调!我可能提供给你这个答案,说穿了,就一点不奇怪啦!” “哦”了一声,庄翼问道:“你莫非察觉了什么隐情?” 苏婕盘膝而坐,笑嗤嗤的道:“也不算什么‘隐情’,只是你们光顾看救人,没在庄里打转,所以才不知道,我一边放火,一边故意现身诱敌,经常凑近对方,多少便听到一些消息了……” 庄翼十分注意的道:“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苏婕霎霎眼,隐隐流露着快意:“仇荻出事了!就在我们摸进‘起霸山庄’的前后,也另有一拨不明来历的人物潜入庄内,目地专为掳劫仇荻,他们行动的时间,与我们大致相偌,总提调,你想想,在‘起霸山在’的一干人心目中,是仇荻重要还是令尊老太爷重要?当他们发觉仇二小姐有了大难,自然就会聚以全力援救,顾不得再分心强制老太爷了!” 庄翼愕然道:“原来是这么一码事,苏捷!那伙人得手了没有?” 苏婕撇撇唇角,道:“好像是得手了,但在撤身的当口却暴露了行迹,被庄子里的守行发现异状,他们又未能及时掌握住仇荻的挣扎,被这女人喊出声来示警,整片山庄马上沸腾起来,听说连老仇都已亲自追了过去!” 庄量问道:“截住那伙人了吗?” 苏捷耸耸肩,道:“谁知道?我急着去接应你,也管不得那许多了,我希望他们追不到,好叫仇荻受一番活罪,也熬熬她的锐气!” 谷牧远抚掌而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世闲就有这么凑巧的事,要不然,只怕便须大费周章了!” 沉默了半晌,庄翼道:“我在担心,仇劲节可能会怀疑我们与掳劫仇荻的那伙人有勾结,共谋此事,把一口黑锅硬朝我们头上扣,如此就麻烦了……” 哼了哼,苏婕道:“怕什么?假若他们截住那些人,真位自然大白,否则,不是我们干的,老仇凭那一点往我们身上栽?,‘起霸山在’再叫财大气粗、人强马壮,还算不得‘一言堂’,天下事,并非全由他说了就定案!” 庄翼笑笑,道:“有关今晚的行动,苏婕!我们也是一概不承认?” 苏婕道:“当然,大家心里有数就好,对方亦属老江湖,应该明白这不是一桩没面子的事,若要把话挑明了,是他们自找没趣,即使哑子吃黄莲,总有台阶可下,不比抹灰了脸强?” 庄翼打了个哈欠,微现倦乏:“若以仇劲节的阅历及世故而言,他当然匆忙采取什么样的反应较为合宜有利,怕只拍他一时想不转,或者身边有入瞎出主意搅局,这个变数就不容易估计了,我看,我们还是多防着些为妙!” 苏婕道:“俗话不是说过吗?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还用讲!” 谷牧远道:“六爷!要不要回堂口去调集人手过来?” 庄翼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考虑,万一形势发生不可预测的极端变异,是否索性整个摊开来豁斗到底?老实说,对于‘起霸山庄’,他是打心底厌烦了! 75 第二十五章窄路 刚回衙门治公,庄翼尚未处理完几件文卷,钱锐已急勿勿的闯入内堂。 端起案头的茶盅来啜一口茶,庄翼闲闲的问:“看你那付急毛窜火的德性---又有什么事了?” 钱锐踏上两步,微俯上身道:“始才有线民前来密报,”无心“花落红在咱们”老宠口“地带现身啦!” 庄翼神色一凛,随即坐直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钱锐忙道:“一个时辰之前,花落红与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物一起出现再离渡口下远的‘老李茶棚’,他们行径十分神秘,聚首于茶棚角偶处,三个人窃窃私语,不知谈的是些什么……?” 提到花落红,庄翼那股抽心之痛复起,他当然不会忘记苟寿祥的血债,下会忘记花某虐杀手段的酷毒,这个人,在庄翼来说是个恶瘤、一个脓疮,一日不予切除,他便一日不得安宁,这不止是实质上的憎厌,更为心灵间的累赘;于是,他迅速起身,伸手摘下挂在上等长剑:“姓花的人还在‘老李茶棚’?” 钱锐道:“线民来报的当口,人还在那里!” 庄翼毫不犹豫的交持:“召集颜天宝、卖良、段大发准备行动,你也一起来,还有,衙门对街屋檐下有个挑担子,卖羊杂汤锅魁饼的,亦记得去招呼一声!” 呆了呆,钱锐不解的道:“卖羊杂汤锅魁饼的?老总,呃,我怎么招呼法?” 庄翼这才想到不曾告知钱锐自己私下等布置,他懒得多说,只道:“就通知那贩子,说我们要去‘老李茶棚’抓姓花的即可!” 钱锐满头雾水的道:“老总!我还是不大明白,我们‘总提调司’的官方行动,为什么要去告诉一个推车贩卖浆的小贩之流?” 微微一笑,庄翼道:“因为那样做或许在我们紧急之际能获得某些协助,钱锐!你算是老公门,不会相信这个小贩真是个卖羊杂汤的吧?” 钱锐恍然道:“莫非是老总另一个组合的人?” 庄翼挥手道:“官民齐心。烂铁变金,快去办事吧!” 片刻后,钱锐回报,一切人手已在待令出发,庄翼二话不说,领头便走。 “总提调司”隔着码头渡口不过三、四里地,一行人不骑马,抄捷径穿近道,没有多久便已抵达‘老李茶棚’,他们刚刚才要散开,茶棚厚重的棉子一掀,三条身影正大极大摆的幌了出来。 三个人里,“无心”花落红走在最前面,姓花的仍是老样子,三角眼、尖鼻削腮,目光阴冷,狭窄的面孔上不带任何表情。 庄翼等人尚未靠近,花落红已经发觉情况有变,他猛抬眼,恰好舆庄翼四目相,两个人面对面的僵立对峙,眸瞳深处,皆似燃烧着一杷烈火。 钱锐、费良、颜天宝、段大发四人马上向四边散开,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阵势,此刻,周遭行人开始纷纷惊呼走避,便有那想看热闹的,也躲到老远之外采头探脑,眼前的气氛,刹时已凝结起来。 跟在花落红屁股后面的两位仁兄起初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同事,等到辨出四名铁捕的公服,方知道竟是官差拿人来了,拿的是谁?两个人可实在不敢肯定。 花落红右手姆指勾看长袍前襟,冷冷的开口道:“你的消息可真灵,庄翼!” 庄翼腔调生硬的道:“袭杀官差、强劫要犯,花落红!你两项重罪在身,还不俯首就擒?” 淡淡的,甚至有些挪揄的笑了,花落红道:“这样的罪名,我不止两条,明白的说,可能不止二十条,但你也知道我决不会”俯首就擒“,庄翼!想拿人容易,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庄翼寒着脸道:“我巳警告过你,花落红,若侍拒捕,我们有权格杀勿论!” 花落红不在意的道:“笑话了!庄翼!六扇门的狗腿子,包括你们更高一层的鹰爪孙,几时不在”格杀勿论“?用不着大庭广众之前放言语,豁开来干才是正办!” 一侧的钱锐目瞪加铃,霹雳般大吼:“张狂匹夫!斗胆恶徒,王法之前犹敢顽颉反抗,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冲着钱锐“嗤”了一声,花落红轻蔑的道:“你这种身份,还不配和我说话,旁边站着去!” 庄翼拿眼色阻止住钱锐的冲动,他转望着花落红后面的那两个人,重重的道:“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两位仁兄,一个满面于思,横肉累累,另一个凸着双金鱼眼,形貌猥琐,显得贼头贼脑:在庄翼问之下,二人互视一眼,满面于思的这个嘿嘿笑道:“庄头儿!犯不上如此大呼小叫,摆你十州八府总提调的威风,我们一不违朝律、二不涉官赎,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叫周圭、这是我的伙计包朝生!” 这时,费良的断眉倏竖,宏声道:“老总!我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细,周圭有个”人面猿“的匪号,包朝生混名”顺风耳“,是个专门听壁脚、探隐私的角色,他们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一对有多项讹诈勒索案底的难兄难弟!” 庄翼问道:“海捕名册上,有他们的名字吗?” 费良道:“三年以前就列名在卅子上了!” 庄翼冷笑道:“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一不讳朝律,二不涉官赎呢,正好一并拿下,从重治罪!” 那周圭怪叫起来:“这算什么名堂?好多年前的陈绿豆、烂芝麻小事,你们也翻出来当案子办?娘的皮,江湖上纰漏比我们兄弟统得大的不知几多,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就偏偏冲着我们哥俩霉头?” 庄翼遁:“碰上一个是一个,谁叫你们时运不济,跟着要犯花落红搅和?” 花落红七情不动的道:“别吓唬操定的了,庄翼!我们人就在这里,你尽可放马过来!” 庄翼忽然展开一抹微笑,笑容浮现的刹那,青碧色的晶茔剑芒彷佛起自大幽,暴刺花落红银闪闪的软鞭从花落红的腰间横向外弹,就那么准,“当”的一声便撞开了刺来的剑尖,花落红身形急旋,漫天的江光纵横交织,像千百条银蛇扭曲着躯体,层层叠叠的飞舞窜掠。 木色剑立时凝聚成一团团的光圈,大光圈里套着小光圈,森森剑气围绕着圈沿溢转,浑厚的芒彩有加深湛的海浪,波波起伏却滔滔不绝,流窜的银蛇便在光圈四周弹跳曳走,无隙可入,但分寸不退。 钱锐晓得暗中有人押阵,是而内心笃定,并无后顾之忧,他手里的“双台铡”一挥,扯开嗓门吆喝:“伙计们!上事啦!” 段大发细瘦的躯体蓦地腾空,一个斛斗就翻到周圭头顶之上,五尺长的大铁链“哗啦啦”兜颈便缠,周圭怒骂一声,抢前几步,右手伸缩,一把精巧锋利的匕首已反刺段大发---以周圭的体形和卖相,使的却是这么一种纤细兵刃、看上去实在有点不伦不类,近似可笑。 费良闷不吭声的由侧面掩上,一根痕印斑剥的粗硬枣木棍猛的抡起便打,周圭反刺出一半的匕首赶快收回斜挑,捕舆棍身相触,已被震退三步! 76 手舞一对“峨嵋刺”的包朝生,正在钱锐的“双合铡”强攻之下东蹦西跳,团团打转,这位仁兄钻壁脚、包打听或许是一把手。但要硬碰硬见真章,未免不济,那几下子招式差远去啦。 掂着鬼头刀,颜天宝委实打不定主意是否该下场帮着钱锐对付姓包的,这包朝生只在几个同合之间,已经窘态毕露,左支右拙,照眼前的情形看,至多十招、八招以内便要认栽,如果他再要插上一手,就有点“吃烂饭”打“落水狗”的味道了,身为“铁捕”,总得顾着点形象。 庄翼与花落红的恶斗,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凶险,逐渐的,双方开始以狠招绝式搏战着着尽向对方要害,步步俱指生死之间,谁也不让,谁也不退,看来,非分存亡,势离罢休! 花落红的软鞭带起尖锐的呼啸声飞纵扫掣,银芒赛雪,不但缤纷,而且绵密强劲,力道破空,宛如裂帛,庄翼木色剑眩闪若电,剑剑相连,锋锋衔接,剑辉像煞一条条青蒙蒙的匹练穿又绕回,冷焰并溅,气势凌厉之极。 又在两边须臾收发的十三招后,花落红身形前倾。几乎正面贴向地下,手中“飞瀑”软鞭仿佛将一片奔流反扯过来,涛起浪涌似的浩浩寒光由下往上卷荡倒蹋,顿时狂飙四起,天晕地暗,果同飞瀑齐,猛不可当! 瞬息里!庄翼的长剑震颤,“波”声轻响的一刹,剑华骤盛。他全身融人莹茔的青色光芒之中,光芒旋动,形成一道凝聚不散又矫似龙腾的璀灿光柱,光柱疾射直穿,以贯日落月之势透进那片汹涌的飞瀑内! 结果刹时分晓,花落红的一条左臂齐肘断坠,顺便缀上一只左耳,庄翼身中两鞭!前胸后背大绽肉裂,两遁尺多长的血口子翻卷着,双方全是一样的血糊淋漓! 在此同时,但闻一阵“哗啦啦”的金铁暴响,周圭的脖子上多缠了一条铁链,段大发使力倒扯尾,拖得周圭脚步踉跄,重心不稳,费良趁机扑到,照着姓周的背脊梁狠狠一棍,周圭“唉唷”惨叫一声,人已“噗通”跪跌于地! 惶然回顾的包朝生正自心胆俱碎,不知所措的当口,钱锐一铡刀过去,“刮”声削掉了包某头顶一块油皮,包朝生才一机伶,尚未及挥动家伙抗拒,旁边的颜天宝已一个虎跳横撞包某腰眼,这位“顺风耳”整个身子便斜斜飞出,重重摔落,只这一捧,可怜业已闷过气去! 折了一臂的花落红切齿如挫,却当机立断,双肩倏耸,猛然拔升三丈有余,凌突藉力挥鞭,身影恍同惊鸿,眨眼已在六、七丈外! 庄翼这一次已决心不让花落红逃出生天,他半声不响,暴起直追,木剑在他快速的奔掠下映起摺摺尾焰,活似流星赶月。 钱锐见状,赶忙跟上,一边跑,一边大声招呼同伴:“两个人犯留给你们处置,我随老总追拿姓花的去啦……” 跺跺脚,段大发也立即攒过去,追赶中,犹瞪着前面的钱锐背影,嘴里不停嘀咕。 休看花落红才被削掉一条左臂连同一只左耳,鲜血尽管染赤了半边身子,动作依旧隼利如鹰,人在纵走飞奔,越屋翻毫不拖泥带水,庄翼紧随于后,发力迫赶,双方的间距虽然拉近,但缩短的过程却极其缓慢。 至于钱锐和段大发,更则遥遥落后了,不过视线所及,倒还缀得上。 腥红的血迹成淌成点,一路滴下去,花落红恍同不觉,身形内腾跃掠,直若行云轻穹,好象他的精力永不衰竭,血是流在别人身上一样。 庄翼当然不价这一套,他知道一个人在不甘不服,并强烈求生欲的支撑下,可能会有超越体能的表现,但这种表现,仅乃暂时的亢奋反应,决难持久,他肯定花落征逃不了多远就必将另做打算。 从“老龙口”的渡般码困斜斜弃过市街边缘,再由城内赶向郊野,一前一后,怕没追出二十多里路去,现在,花落红已来到一片枯草班萎、残木横倾的山坡下,他停住势子,转回身来,脸色灰白又喘息急促,然而神态冷峻阴沉如故,他目光僵硬,注视着起来越近的庄翼! 白袍前后裂绽,血痕浸透白袍,看上去更形鲜艳刺目,庄翼任由破碎的袍絮飘拂,人隔着花落红十步之外站定,他尚不能确知对方的意图,可是有一桩他却十分清楚---姓花的断断不会束手就缚。无论如何,一场困兽反噬的把戏还将上演。 齐肘部份被斩掉的伤口,是一片平整的嫩肌白骨,血仍在点点滴滴的流淌,而花落红的一边面颊沾糊着业已乾硬的血痂,缺少了左耳,模样便显得咱些怪诞,左耳削去的位置,仅剩一孔,耳孔内还灌着血,就这片刻之间,花落红的躯体似乎变得瘦小又单薄了。 灿亮的银鞭在他手上微微颤幌,仿若一条蠢蠢欲动的毒蛇,他凝住庄翼,眸底的韵色坚强又刚硬,没有一个半点畏缩的徵兆。 庄翼吸一口气,缓缓出声:“你的机会不大,花落红,相信你自己心中有数!” 花落江以一种厌倦的、索落的语气道:“庄翼!对于生死,我比你想位中看得开,一个残缺的人,活在世上实在没有多大意思,如果这个残缺者还曾经是一个强者,活着就更没有意思了!” 庄翼嗓音低沉:“看得开是好事,像你我这一类人,想要寿终正寝,求个善了,往往属于奢望,瓦罐破在井沿上的多,花落红,可不是?” 点点头,花落红道:‘不错!但要走得窝囊也不好,多少总须带点什么去,否则,阴曹地府问是怎么来的?还无颜相答呢!“庄翼笑笑:“你打算我奥你结个伴?” 花落红也少见的笑了:“至少送我一程,该不过份吧?能要我这条命,你蚩可不加点缀头?” 庄翼的木色剑寒芒隐泛,他竖剑当胸,表情阴冷:“只要你有能耐叫我陪,花落红,我决不会皱一下眉头,活得苦,病得也苦,就趁早做个了断吧!” 花落红轻叹道:“说得好!真个活得苦、病得也苦,唉!来转一趟却为的是什么?“ “么”字幻音韵尚在他唇边绕,银色软鞭已“嗤”的一声透空刺来,这一刺之势,快不可言,连空气都象纸似的被戳穿了。 庄翼静立不动,长剑骤横,迎磕来鞭,但花落红脚步猝移,软鞭酒出溜溜光雨,由四面八方合聚而至。 木色剑便在此际贴着庄翼周身飞旋,他在一片密集的铿锵声中立时封出对方二十九鞭,身形暴起,连人带剑疾贯花落红! 姓花的再度三鞭猛挥,却鞭鞭落空,他全身倒仰,才往后闪出几步,“括”声闷响,腰上又已血花涌冒! 远处,有人影幌勤,还加着呐喊,是钱锐和段大发跟上来了。 来的人不止餐锐与段大发,山坡间尚出现了另一个---另一个赤发如火,深目隆准又颧骨高耸的紫杉怪客。 当花落江腰际受创的一刹,先有一截半尺长短的枯枝射向庄翼,等他挑开这截劲道强浑,交击声若金铁的枯枝,紫衫人已经站到面前! 花落红抖索索的站在那里,唇角不受控制的连连抽搐,望着紫衫人,他嘶哑的道:“聂龙……你来迟了!” 一听到花落红呼唤来人的名姓,庄翼由不得心头下沉--聂龙号称“狂焰”,是名闻天下的“三魔四毒”之一,与花落红同属“三魔”一道,平日里;甚少听到他们沆瀣一气,朋比相连,但照目下的情形看,这“三魔”最低限度已有两魔捻成股了! 那聂龙声音粗砺的道:“原该早发觉动静的,你知道,夜里累了整宵,困下去稍稍沉了些,没想到你竟然已伤得这么狠!” 花落红惨然一笑:“好在还不太晚,再来迟些,只拍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聂龙目光如刃,凛烈的道:“先莫说丧气话,时辰不到,谁也包不了谁的生死,花落红,是那一个伤了你?” 望了庄翼一眼,花落江的舌头有点僵硬:“人就站在你面前,聂龙!” 深陷的双瞳有着一股逼人而来的肃煞之气,聂龙盯住庄翼,厉声道:“你把花落红槽塌到此等地步,莫非与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庄翼平静的道:“姓花的是朝庭重犯,曾经狙杀官差,强劫徒囚,在法在理,必须逮捕归案,他却逞凶拒捕,我们只有按规矩行事,如果你侍插手阻扰,和花落红便属同谋共犯,我们势必一体拘拿,决不宽宥!” 聂龙打鼻孔里发出冷笑:“原来还是个鹰爪孙呢,你算是捕房里的那一号牛鬼蛇神?” 花落红接口道:“他是庄翼……” 77 长长“哦”了一声,聂宠形色阴势的道:“敢情你就是庄翼,河朔地带头一号的狗腿子,很好,前些日你坏了花落红搭救严良的事,今天又把花落红弄个半死不活,旧债新帐,正合一起结算!” 庄翼道:“聂龙!我劝你不要和花落走到一条路上,他想找人结伴,我不认为你愿意跟他同赴幽冥之途!” 哼了哼!聂宠道:“这是我的事,姓庄的,你的看法也不见得正确!” 这时,钱锐与段大发两人业已气吁吁的奔了过来,一看眼前的情势,立即便明白了大概的状况,俩人一左一右站开,摆出了以庄翼为主的侧阵。 淡淡瞪了两人一眼,聂宠掀开他的紫色长杉;现露出系在腰上的一条皮带来,这条皮带宽的三寸,色呈棕褐,皮带面上缀满三角状的钢锥,锥尖银闪闪的眨着冷芒,他只轻扯带头,整条皮带已握在手中。 这绦嵌缀着密钢锥的皮带有个名堂,唤作“鳄尾”,意思仿佛是说,谁要挨上一记,便如同被巨鳄的强尾扫中,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钱锐倒挺识货,聂龙的家伙一现,他已认了出来,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凉氖,他知道,这下子又碰上棘手的了。 庄翼注视着聂宠的“鳄尾”,木色剑剑尖柱地,双刃寒芒眩映,冷冽有如秋水。 聂龙开始慢慢向庄翼走近,“鳄尾”软软垂下,轻微的幌动着。 突然,钱锐竟抢先出手,他的“双合铡”倏分猛斩。急攻聂龙左侧! 晶亮闪烁的“鳄尾”,“嗤”的一声倒卷而起,那稳快法,简直无言可喻,钱锐的一柄铡刀眨眼里被缠牢,他一挣脱,另一柄铡刀拦腰劈向敌人。 聂龙的神情阴诡妖异,等铡刀的锋口将要沾身,他才猝然挫腕带臂,把皮带缠住的那柄铡刀往下翻扯,但闻金铁交击,钱锐的双合铡俱已脱手,人也夜震得歪歪斜斜的倒抢而出! 段大发大吼如雷,铁链子“哗啦啦”抖飞聂宠脖颈,姓聂的连正眼也不瞧一下,身形“呼”的腾起,“鳄尾”舒卷似电光石火;一个照面就将段大发狼狈逼退! 弄得灰头士脸的钱锐实在是面上挂不住,转身再扑,赤手空拳就便朝上撞,光景是想抱住姓聂的。 辱角擒着一抹阴笑,聂龙仅仅吸腰抛肩,钱锐已一头扑空;“鳄尾”暴杨,兜着钱锐的后脑勺挥落。 一溜青碧的光华由斜刺里射来,刚好迎上了这一击,“鳄尾”碰触上剑刃,火花四溅,隐隐有龙吟之声! 聂龙贴地旋出五步,皮带横起,势若风雷,庄翼长剑掣动,疾似流江,双方甫始接阵,便是龙腾虎跃的三十招,三十招幌眼即过,彼此却已经历数次生死一发之间。 透了口气,段大发恶狠狠的喝吼:“大胆匪类,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逞凶,阻差办案,施暴官役,拿下来必然置你一个死罪!” 聂龙根本不理不睬,全神贯注与庄翼狠搏,直到此刻,庄翼才发觉;尽管那花落红排名为“三魔”之首,论功力,聂龙竟比之毫不逊色! 空着两手的钱锐有心想上前拾同兵器,不巧他那对家伙掉落的地方又隔着正在拼斗的两人过于接近,只要稍一迟泄,很可能就会遭到袭击,他再三踌躇;仍不敢冒然挺险。 原先站着的花落红,现在已经撑持不住的蹲坐地上,他自己用一条撕裂的前襟草草扎住断臂处的伤口,人模样起发萎顿,一张冷峭的脸孔,不仅灰白,更透着那种油枯灯尽前的幽晦。 段大发瞧见花落的情形,立时大声叫道:“老钱!咱们逮住一个算一个,且先把姓花的铐上再说!” 钱锐没好气的道:“姓花的一条命已去了大半倏,人就只剩那口气了,你不怕他插上翅膀飞走不成?倒是老总这边得加意帮榇,姓轰的可他娘凶泼得紧!” 抖了抖大铁链,段大发咬着牙道:“个狗娘养的,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能上了天去!” 钱锐压低嗓门催促:“你别净吆喝,好歹也露一露你的赤胆忠肝,英雄本色……“ 猛一跺脚,段大发狂吼着一个虎跳冲上前去,大铁链急速搓磨,发出“眶榔榔”的连串剧响,搂头盖脸冲看聂龙的腊袋便抽! 皮带上的钢锥闪过溜溜寒芒,七次震开了庄翼的长剑,聂龙趁着带端回荡的力道斜滑三尺,左脚奇突的往后飞,段大发铁链挥空,慌忙侧躲对方来脚,聂龙整个身子拔起猝翻,皮带嵌缀着的钢锥冷眼眨映,段大发已闷嗥一声,拖着左踉跄跌出,乖乖,肩胛之上,竟然一片血肉模糊! 钱锐目睹此状,顿时怒火升头,热血沸腾,毫不考虑的滚地上前,一长腰,死命抓攫聂龙的两足足踝! 聂龙冷哼一声,并不闪躲,皮带回击庄翼剑式,下面任由钱锐抓牢足踝,就在钱锐十指紧收的刹那,聂宠一脚猛抬,斗然间竟将钱锐整个身体抛起,皮带上扬,像用拍子打球一样,“”声闷响,硬是把钱锐横兜出五尺之外! 木色剑便在这细微得不容一发的空隙虚暴刺,冷焰彷若极西的电火闪掣,聂龙飞快旋身,“鳄尾”急速倒翻斜切,却已慢了半分,芒彩映处,聂龙脸孔肌肉蓦的僵扯,一个筋斗反跃丈远,左腹部业已浸沁出大片殷红! 刚从地下挣扎着爬起来的钱锐,瘸跛着一条腿,灰头士脸的嘶嚷:“杀得好!老总!姓聂的砸断了我一条腿骨,你可算转眼就替我找同来啦!” 眼睛注视聂龙,庄翼却在对钱锐说话:“你不要多动,免得折骨错移,增加接合上的困难,搞下巧弄成半残不缺!” 坐在那边的花落红幽幽一笑,低弱的出声道:“聂龙!你已失算了!” 捂着左腹上的伤口,聂宠面不改色的道:“姓花的拿手下当肉质,为他做谋略牺牲。这称不上本事!” 庄翼淡淡的道:“求胜致果不一定全靠硬功,运气占几分,谋略也占几分!” 段大发凑近过来,挫着牙道:“老总!也不用押人回去了,乾脆就地格杀,拎两只人耳朵交差便成,娘的皮,我们被姓聂的整惨啦!” 庄翼胸有成竹的道:“且看情况怎么演变再说,要怎么杀法,端取决于他们的动向!” 聂龙阴恻恻的道:“算盘不要敲得太如意,眼前离着结局还早,姓庄的,谁杀谁犹说不准哩!” 庄翼道:“你中的一剑已伤及内腑,所以,必然撑持不住多久,用意志来振发战力是可行的,但超越体能的极限之后,亦就成为强弩之未了,聂龙,你或许可以暂时挣抗,时间却长不了。” 聂宠生硬的道:“你试试看!” 那一头,钱锐已拾回自己的乒刃,他挥舞着“双合铡”,提气大吼:“死在当前。还敢大言不惭?要不斩掉你这条”孽龙“脑袋来祭我一条腿,我他娘决不甘休!” 聂龙陋夷的道:“不要光嚷嚷,有种的上来动手---像你这类九流鹰爪,我没杀过三、五十,亦会宰掉十七、八,六扇门的德性只有一桩,狗掀子,全凭了那张嘴!” 钱锐气得差点炸了肺,不由畴目切齿,“双合铡”碰得叮当响:“好个血案如山的恶匪凶徒,你可是不打自招,供认犯行不,姓聂的,无论怎么死,你是死定了!” 聂龙正要说话,山坡的线之上,突然出现了十多条人影,天光下棋得清切,大多为身穿红、黄袍褂的彪形汉子,那领头的一个,赫然正是战百---“起霸山庄”的总管事战百! 78 第二十六章豁命 庄翼发现了“起霸山庄”的来人,聂龙也同时察觉,只在此刻,他的形态才显着的有了变化,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转化——惊愕、愤怒、激动、及不信天数却天数居然应验的一份无奈。 钱锐也有几分意外,他瞪着山坡上迅速移近的幢幢人影,不免迷惘的道:“那可是‘起霸山庄’的人马哩,老总,他们来这里干啥?莫不成是冲着咱们来的?领头的模样像是战百胜……” 庄翼语气平静:“不管他们是冲着谁来,很快就会分晓。” 段大发嘀咕着道:“如果目标是我们,‘起霸山庄’那干人就太不上道了,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找碴,简直就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连花落红也眯起双眼,仰头观望,他笑得又是凄苦、又是空茫:“聂龙!你说说,这是不是劫运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聂龙寒着面孔,冷冷的道:“天下没那么多认命的事,花落红,做了就要担当,砍掉脑袋不过碗口大的疤,有什么好含糊的?” 花落红涩涩的道:“我道只我看得开,你却也不差,聂龙!” 聂龙紧了紧手中的“鳄屋”,道:“少说话,留点力气等着捞本吧!” 由两个人的交谈中,庄翼推测他们还另有麻烦,而这麻烦必然与“起霸山庄”有关,至于是什么内容,他虽难以判断,但却降低了“起霸山庄”与己方敌对的可能性,此时此乃,形势如此发展,亦未不佳。 钱锐又在说话:“不错,老总,是战百胜带头!” 庄翼道:“我看见了!” 同时,庄翼也算出了来人数目,共为十二员,除了战百胜之外,穿红袍的有七个,黄袍的四个,声势可谓相当不小,问题在于,“起霸山庄”的人马如此大张旗鼓,蜂涌而至,却是因由何在? 战百胜看到庄翼的当口,亦不禁一楞,他先回头向身边的人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然该赶上两步,朝着庄翼抱拳当胸,裂嘴乾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庄总提调,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啦!” 说着话,他目光溜向花落红与聂龙,边放低嗓调接道:“公干!” 庄翼含笑点头:“战大总管亦有‘公干’?” 战百胜叹一口气,指指花落红:“我们庄子可被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坑惨了,费了好大劲,出动多少人马,才堪堪把他们的落脚处找出来,全庄上下,正分成六个组搜索这片山区,巧不巧,竟被我这组逮住,没料到的却是尊驾居然亦在此地……” 庄翼道:“我是代表朝律捉拿要犯,战大总管,听你的说法,我们捉拿的对象,和贵庄似有——?” 靠近前来,战百胜小声道:“总提调!我们庄子昨晚上出了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庄翼微微一笑,模两可的道:“谁敢虎口拔须?胆子倒不小!” 战百胜看了庄翼一眼,说话的语气带着埋怨:“好吧!不管总提调你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话,我可得先说明白,昨天晚上,我们庄子被闹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进来的前后共有两拨人,一拨劫走了你老头子——不,我的意思是劫走了你令尊,另一拨更不得了,硬是强掳我们二小姐突围而去,不但如此,还干掉我们四名‘红衣把头’、伤了两名‘黄衣把头’,这两拨人之狂妄嚣张,手段狠毒,简直到了目无余子的态度,我们庄主差点就气疯了,立时调兵遣将,亲自压阵出马,务必要查明来人底细,施以严惩!” 庄翼摇手道:“慢着!战大总管,你那弦外之音,该不是指说我也犯了嫌疑吧?” 战百胜有些尴尬的道:“我,我说了么?我没有说你犯嫌疑吧?我只是问你知不知晓夜来发生的这些事……?” 庄翼故作不悦之状:“战大总管,为什么我应该知晓这些事?我既非顺风耳,又不是千里眼,贵庄发生的变异,我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得悉?我还正想请教大总管,我爹的问题你怎么交待?你们的人我早已依约释回,贵庄却扣住我爹不放是何道理?现在好了,我爹在你们手里遭到掳劫,且看大总管你怎么说吧?” 楞楞的望着庄翼,战百胜似信非信的道:“呃,总提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打哑谜了,令尊——果真不是你抢走的?” 庄翼勃然色变:“战大总管,人只有一个爹就尽够了,假如我爹已被我接回,何须再向你要人?” 搓着双手,战百胜低声下气的道:“当然,当然,总提调,这档子事,请你暂且忍耐,先搁一搁再谈,我们一样一样来,等我把姓花的和那条‘孽龙’收拾过,我保证给你一个交待!” 庄翼冷冷的道:“不知贵庄和此二人又有什么过节?大总管,他们可是我要逮捕归案的钦命重犯,王法为先,私怨在后,希望各位不要干扰公事。” 战百胜忙道:“唉!挨!总提调!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也不用动辄摆出一付公事面孔,开口朝律、闭口王法,这不是伤感情么?我们要这两个人,自有道理,昨晚那两拨闯庄的不速之客里,有一拨便是花落红和聂龙夥同另一个魔星‘邪刀’曹丹捻成的股子,我们二小姐,便是吃他们劫走,你说说,这能放过么?我们决非有意搅合,势不得已,你可千万包涵则个……” 庄翼不解的道:“奇怪,他们‘三魔’从来与‘起霸山庄’河井水互不相犯,好端端的,为什么却强捋虎须,打起你们二小姐的主意来?” 战百胜苦着脸道:“这正是我们要问的问题,可要逮住人才问得分明,所以总提调你好歹宽谅,二小姐的事情非同小可,如今人尚下落不明,这不但牵涉到父女连心的焦虑,山庄的威信,尤其是大姑娘的名节攸关,样样皆轻忽不得!” 庄翼的颜色已见缓和:“原来是这么一码事,难怪各位倾巢而出,如临大敌——父女当然连心,不过,父子亲情,怕亦不遑稍让,我父眼下同样下落不明,为人子者却无毒为力,只在这里踟蹰徨,措手无策,唉,愧煞了,愧煞……” 连连拱手,战百胜急道:“总提调请宽怀,这事包在我身上,但求暂退一步,战某必有回报!” 庄翼犹豫片刻,表情无奈的道:“好吧!大总管!就看你的了……” 战百胜顿时如释重负,回身下令:“兄弟们,且把这两个匹夫圈住!” 其实不用他说,十一名“红衣及黄衣把头”,早已杀气盈盈的将花落红与聂龙团团包围,钱锐和段大发站在一边,倒如同局外人了。 聂龙容颜深沉冷漠,对于当前险恶的形势似乎无动于衷,花落红也是一付舍此皮囊,无足为惜的超脱模样,两个人好像真个豁出去了。 越是如此,战百胜越发不敢贸然动手——他倒不是怕对付不了聂龙与花落红,顾忌的是万一这两个拼死了,却找谁去过问仇荻的下落? 情态有点僵,聂龙手捂腹部伤口,仰着脸道:“姓战的,你们还在等什么?犹待挑拣个好时辰吗?” 战百胜咽了口唾,悻悻的道:“不用说风凉话,你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自家心里有数,聂龙,要想活命,也不是没有法子,端看你们愿不愿输诚合作,将功赎罪!” 79 聂龙面无表情的道:“怎么合作?如何赎罪?” 战百胜乾咳一声,道:“很简单,把我们二小姐的去处招出,便可饶你们不死!” 聂龙语含讥笑的道:“不是合作之后,就放我们走人?” 战百胜脸色一沉:“天下岂有如此便宜之事?你们无端侵犯‘起霸山庄’,劫掳本庄庄主爱女,杀伤本庄所属,种种恶行,断难宽宥,设若你们供出仇二小姐下落.可折死罪,却不能毫无惩除,这已是格外开恩,你们休要不知进退!” 聂龙看了看对面亦陷身重围之中的花落红,提高了腔调:“你都听到了!花落红!待怎么说?” 花落杠嘴唇嗡动,撤气游丝:“我看……死了也罢,至少,仇荻得跟着陪葬,虽不够本,总也有人垫底……” 聂龙阴惨惨的一笑:“有道理,恁情豁上一命,亦不受这种作贱,死罪活罪我们一遭认了,所谓‘格外开恩’,‘起霸山庄’收回去留着自己用吧!” 战百胜怒火顿升,凛烈的道:“你们真想找死?” 聂龙哼了哼:“死是不想死,但若生不如死,便不如死了好,战百胜,你看错人了?” 花落红接着道:“姓战的,我可以把我们死去之后的情况演变先告诉你……曹丹就隐身附近,此间的一举一动,他完全看入眼里,只要我和聂龙一朝挺,他会立即强奸仇荻,然后把大姑娘脱个赤条精光,再拿根绳子缠在脖颈,找棵树给她吊起来示众,你要不信,我保证你不久就可亲眼目睹!” 战百胜不但背脊泛凉,冒出一身冷汗,更气得双目发赤,难以抑止的抖索起来,一时连粗话都出口了:“你们两个狗娘养的,真正一对畜牲,枉披着人皮却没有半点人性,‘起霸山庄’刨过你们的祖坟还是操过你们的亲娘?竟使你们用这等龌龊手段来坑害人家黄花大闺女?” 聂龙声声冷笑:“为求生存,当然只有朝着最有利的方向去做,什么四维八德、三网五常,全算闲篇!” 战百胜在急怒交加的情形下,一时竟失去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他无措的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却进退维谷,处境窘迫之致。 冷眼旁观了这一阵的庄翼,实在是同情战百胜,他憋不住了,上前几步,一把将战百胜扯到方便说话的地方,悄声细语:“看起来你似乎十分为难?” 战百胜两手一摊,恨声道:“情形全在你眼里,总提调,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王八蛋居然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烂坏到此般地步,若不是顾虑二小姐的安危,我真他娘想豁出去先把他一双邪杂碎活剖了再说……” 庄翼道:“要不要我替你出个点子?” 战百胜感激又期盼的道:“敢情好!总提调,还请指点!” 庄翼凝重的道:“依我判断,仇荻被藏匿之处,必在附近,因为当我追捕花落红的当口,他别的地方不逃,偏偏逃来这里,而一到此处,聂龙即现身而出,可见他们落脚的所在,不会超逾目视或耳闻的距离之外,‘三魔’既然一体行动,曹丹的行踪便不难预测,仇荻人在他们手中,还远得了吗?” 战百胜仔细一想,精神之振,兴奋得有朝庄翼叩个响头的冲动:“对,对,对,对极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上?总提调!亏得你点醒了我,把我从他娘焦头烂额、措手无策的困境里拉出来,只你就是我的解厄贵人,假如二小姐因此得救,更不啻恩同续命超生,总提调,这份情,我记牢了!” 拍拍对方肥厚的肩头,庄翼笑了笑:“言重!战大总管,并肩子上吧!没什么好忌讳的!” 战百胜长长一揖到地,霍然转过身来,这瞬息前后,他的神态恍同两人,但见他从腰间拔出一管三尺铜箫,杀气腾腾的大吼:“兄弟们!给我恨宰狠杀,一个也不许放过!” 包围住聂龙的“起霸山庄”人马,共为四员“红衣把头”、两名“黄衣把头”,一伙人早已气愤填膺,跃跃欲试,战百胜一声令下,如何还会稍有迟疑? 四员“红衣把头”纵身而起,由四个不同方向击杀一个焦点,另两名“黄衣把头”则分成左右朝内夹攻,刹时只见寒光如雪,刃芒飞舞,声势十分惊人! 聂龙半步不移,“鳄尾”猝然旋闪,“叮当”几响,数件兵器已被震开,钢锥一荡又回,眨眼里再将各路攻击化解、动作之快速猛辣,竟似生龙活虎。 战百胜怒喝如雷,铜箫划过一道半弧,凌厉无比的直指聂龙,箫端摇摆不定,犹若毒蛇昂首游移,却已把敌人可能的退路全部封死。 聂龙冷冷一笑,长身暴起,不退反进,“鳄尾”抖得彷佛铁链,兜头捣戮过来。 斜刺里,一名“红衣把头”横身疾撞,两柄“双刃斧”霍然拦劈,聂龙原式不变,左臂倏伸,抓住一柄斧头的前,往外狠带,恰巧碰上另一柄斧刃,那名“红衣把头”脚步不稳,一头抢出几步,而战百胜铜箫骤点,强拨捣茶的“鳄尾”,刹那间,“鳄尾”歪抛,战百胜的五指关节却震得发麻! 另一名“红衣把头”趁隙挺进,大砍刀偏斩聂龙,身形正在幌走的聂龙,突兀低头弯腰,皮带石火般翻扬,但闻“卡擦”一声,这位“红衣把头”的下颚顿遭击碎,声张面孔立时完全变形! 第三名“红衣把头”狂吼着猛跃向前,拦腰欲抱聂龙,姓聂的形同鬼魅,侧移三步,反手挥带,锥芒幻映的须臾,“红衣把头”的头颅已裂威血肉模糊的一团。 在此毫发难容的一隙空闲,战百胜铜箫脱手激射,去势恍同流矢,聂龙的”鳄尾”甫始倒卷,铜箫已插入他的左胸,几乎不分先后,一个“黄衣把头”也扑上前来,奋起一叉截进聂龙小腹,姓聂的全身收缩,口鼻喷血,却在血雾迷漫的俄顷振挑“鳄尾”,钢锥重重扫过这“黄衣把头”的脖颈,只一转眼,此人脑袋斜斜挂垂肩上,差点就掉落下来。 第四名“红衣把头”凌空而至,一对双节棍急挥急舞,打得聂龙连连滚跌,身子横旋不止,却是战百胜一声大喝,才阻住了这个“红衣把头”的狂性:“还不住手?你没看见人他娘早断气啦?” 圈牢花落红的,是三名“红衣把头”及两名“黄衣把头”,这时刻,只有两名“红衣把头”出手攻击,别看花落红人似奄奄一息,就像油枯灯尽的前兆,反拒之势却毫不含糊,他坐在那里,手中银鞭倏忽吞吐自然伸缩,非但又快又准,且招招指向要害,摆明了乃是追魂夺命的招数! 战百胜在聂龙的尸体上抽回铜箫,拿靴底草草拭去血迹,“呸”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娘的,还真横得紧哩,剑伤恁深,犹废了我们两员,重创一个,果然拖上垫背的了……!” 80 那边,花落红自是将一切情形全已看在眼里,他并不激动,更不悲愤,仍旧沉着应战,丝毫不乱,尚抽得出空来说话:“庄翼……算你成全了‘起霸山庄’……却是……好一条惜刀杀人的……毒计!” 庄翼柱剑于地,七情不兴:“认了命吧!花落红,谁叫你们走上这一步背运?” 猛古丁里,花落红身形冲天飞腾,宛若暗中吃了续命金丹一样,那么声势暴烈又力道强浑的冲扑庄翼,两名“红衣把头”阻截不及,迭声惊呼,庄翼早有所感,是以情况不变之余业已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的长剑上指,剑尖才起,人口狂飙般掠出丈外,青碧光华立时凝若匹练,“霍”声舒卷,紫电精芒并溅跃目,只在一闪之间,碧光顿——花落红人已蜷曲于地,混身抱搐,喉头的喘息声粗浊沉重,像卡着一口浓痰不能上下,而且,吸气少,出气多,眼瞅着是不行了。 战百胜急忙奔了过来,关切的问:“总提调,这免崽子好不阴狠,他不曾伤着你吧?” 庄翼笑笑,道:“托福,好在我早有预感,体会得到姓花的那股怨毒之气,亦防着他困兽反噬的这一招,总算没让他得逞。” 摇着头,战百胜道:“这家伙倒豁得出去,如此孤注一掷,敢情是真个不想活了!” 庄翼叹息着道:“混到‘三魔’的层次,便受不起这样的挫折,尊严和声譬往往比生命更重要,于其忍辱苟存,倒不如死了好。” 战百胜讪的道:“可不是吗?” 庄翼收剑入鞘,道:“我们的事已经了结,贵庄的麻烦尚未结束,战大总管,家父下落,务请劳神给个交待,我们不再打扰,就此告辞了。一 战百胜欲言又止,犹豫着道:“呃!总提调!你们这就回去啦?” 庄翼道:“莫不成大总管尚有其他须我效劳之处?” 战百胜想了想,连声乾笑道:“没有,没有事了,我只想再问问,总提调,我们二小姐,的确会容身在这附近吧?” 庄翼道:“我是按照实情做推断,天下诸事,逃不出一个‘理’去,照道理测根由,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咽了口口水,战百胜道:“唉!也但愿是如此了……” 庄翼抱拳道:“谨祝马到成功,战大总管,不论是仇二小姐或家父的消息,我全静候佳音了!” 战百胜打着哈哈:“就这么说,咱们就这么说……” 回过身来,庄翼正好看到段大发将两双血淋淋的人耳朝镖囊装,再一瞧花落红的尸体,可不两只耳朵全失,聂龙也变成缺耳龙了,一瞬间,不由感触良深,这两人在活着的时候,是何等凶悍骠猛,盛名喧赫?一朝命丧荒野,仍免不了任由宰割,落个尸首不全,江湖路,委实冷酷寡绝,艰险难行! *** 拿两根树枝绑在折骨部位,权充夹板,钱锐拖着一条腿,另柱着一截竹杆堂 杖,瘸瘸跛跛的往前走,要不是庄翼还在旁边搀扶,更就举步艰辛了;段大发还算好,肩胛骨虽然碎裂了好几块,尚不影响行动,但颠足起来多少会牵引伤处,龇牙裂嘴的表情便经常上脸了。 三个人走得很慢,拖着钱锐,想快也快不了,天气又冷,钱锐边挪腿边嗟叹:“真他娘霉啊!大早睁眼,就听到屋顶老聒叫,当时心里还在犯嘀咕,不知今天会遇上什么麻烦事?这不应验啦?唉,生生叫姓花的王八蛋砸断了一条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得养啦……” 段大发把他的铁链子挂在脖颈上,走起路来眶榔作响,说话亦无精打彩:“只你伤了不成?我这肩胛业已裂成好几块,要接合上,少不得受些活罪,往后能不能恢复原样犹不一定,吃这碗饭,谁说不是抬着脑袋玩命?” 钱锐摇着头道:“也不用怨了,只怪我们命苦,三百六十行,偏偏入了这一行……” 手搀着钱锐的膀子,庄翼斜睨了他一眼:“领的饷银不算少,吃香喝辣的场面天天有,进出百姓商家得如同二大爷,这些风光,你们怎么不提?凭你们两块料,除了在班房滥芋充数吃冤枉,还能干什么?” 钱锐嘿嘿笑道:“一头栽进六扇门十好几年,再想转行,行行如隔山喽…… 庄翼道:“所以说,少发劳骚,全认命吧!” 这时,他们正来到一个乾涸见底的水塘边,塘底有浅浅的一湾混水,泥泞交融,周遭蓑草枯黄,迎风抖索,段大发刚想开口提议歇上一阵,萎黄的草丛后,已突兀冒出半截身影来! 拖着腿一拐一拐前行的钱锐,不由被吓了一跳,他赶忙站定,要提醒庄翼注意,却感到庄翼搀在腋下的手缩了回去,人也踏上几步。 草丛里冒出的那人,生了一张锅底似的大黑脸,暴眼掀鼻,双耳招风,满头短发刺般根根倒竖,一道长疤血红的自左额斜过面孔到右唇唇角,手握寒光亮的一柄窄刃弯月刀,真个好一付凶神恶煞之像! 跟在后头的段大发亦发觉情况有异,他凑上前来,目注对方,带几分怔忡的低声道:“这个家伙没头没脑的打半截腰里闯了出来,不知想搞什么名堂?” 钱锐呐呐的道:“娘的!看他模样,八成来意不善……” 庄翼木色剑已连鞘抽出,他神色不变,极其淡漠的冲着对方开口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朋友你必是‘邪刀’曹丹?” 那人分开枯草,站了出来,乖乖,好魁伟的一付身架骨;他人立路中,有如半截铁塔,声音却又尖又细:“我要不是曹丹,那才奇怪,还有谁比我更有理由在这里拦截你们?” 庄翼冷静的道:“你好运气,‘起霸山庄’大批人马正在附近搜捕于你,居然仍被你寻隙潜逸而出,曹丹,你似乎天数未尽了。” 曹丹尖着声道:“说得正是,不替花落红与聂龙报过血仇,上苍如何容我走到绝地?姓花的,他们两个虽然死在‘起霸山庄’那干杂碎手里,实则全为你的怂恿指引,花落红最后的一句话说得不错!——好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 庄翼道:“你听到了?” 曹丹形容怨毒的道:“我不但听到,整个过程也完全看在眼里,其实,我就隐芒在山坡左侧的一个土坑内,距离你们不到五丈之遥,只是坑沿有草有树,遮蔽良好,我看得见你们,你们看不见我罢了!” 庄翼对自己先前的判断正确,颇感安慰,遗憾的是曹某不去触‘起霸山庄’的霉头,却迁怒到这一边来,显见——的责任又须由其个人承担,他难免兴起一种辛苦裁树、别人遮凉的不甘。 钱锐也忍不住搭腔道:“姓曹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杀花落红、聂龙的人又不是我们,你怕是找错对象了!” 曹丹阴着声道:“皆目可杀,先杀你们,再剥‘起霸山庄’那干狗娘养的人皮!” 事情到了必不可避免的形势,就一定会凝聚那样的感受,庄翼知道,眼前一场拼杀绝对是躲不过了,就算代人顶缸吧,亦唯有勉力以赴。 钱锐和段大发互觑一眼,缓缓向两侧散开,休看两人拖着伤残之躯,摆出的阵式却不含糊! 81 第二十七章柔情 庄翼非常冷静的拔剑出鞘,剑尖溜眩着盈盈的尾芒,他双手握住剑柄,以极小的斜角指向敌人,形态沉潜稳凝,有若磐石。 曹丹粗直的乱发根根竖起,弯月刀高高举扬,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彼此注视着对力的眼睛,注视着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没有人心存轻侮之心,因为他们全知道,那怕只是些许疏失,亦足可造成致命的伤害。 巨大的身影纵跃而起,曹丹弯刀下斩,湛蓝的刃彩彷佛激溅的浪花,辉闪着冷冽又晶莹的光波,就在庄翼长剑如龙驭凤,凌空飞旋的一刹,弯刀已然再幻千百落月,由四面合涌而至! 不错,这种刀法,果然是邪! 庄翼的木色剑于须臾间凝结为球,一个浑圆、耀目的光球,镝锋回绕,做着密接无隙的连衡,先是火花并射,才响起震耳的金铁撞击声,两个人都被对方传来的反弹力道挫退出好几步远。 没有丝毫顿歇,曹丹大吼一声,弯月刀爆出点点流星光雨,好像正月里点热的烟火,呈现恁般缤纷与绚灿的异色罩庄翼。 “三魔”的身手,庄翼总算统统领教过,真正一个不比一个弱,各有绝活,各擅胜场,曹丹刀法之变化奇诡,走势准利,为他历来所罕见;星起芒卷的刹那,他长剑融身,形如光柱,蓦射疾掠向前。 曹丹“呼”的一声大鸟般腾空,十七次方位转换几若一次,简直快不可言,光柱盘旋穿刺,紧紧跟随,却总是稍差分毫,未能中鹄。 押阵的钱锐和段大发,俱不由心里焦虑,暗中捏着一把冷汗,看光景,这姓曹的还委实难缠,他两个一时又插不上手,钱锐拖一条伤腿,段大发的一双脖子业已不听使唤,在如此凶险猛烈的豁拼下,那一个也没有拿准关节的把握,拿不准关节冒然出手,往往就变成帮倒忙了。 十七次的挪移瞬息即过,曹丹身形倏沉,一刀劈出,乃锋颤震得“嗡”“嗡”作响,庄翼身剑合一,猝迎上来,但闻裂帛之声响起,交斗双方分向左右翻开,庄翼腹部及右胁鲜血浸溢,曹丹则胸前尽赤,一张大黑脸不仅血糊花抹,且似变小了一号,原来巴掌大的一片颊肉已被削掉! 狂笑奢,姓曹的生似伤在别人身上,毫无迟滞的挺刀扑出,刀刃洒幻幽光,以一个弧度切落,完全是一付悍不畏死,玉石俱焚的功架! 木色剑恍若电掣,横刀反卷,曹丹来刀突兀变换角度,由上而下的弧角顿时转成从下倒挑的去势,眨眼间就把刀路整个作了逆回。 在情况骤变的同时,庄翼微向后退,下身略倾,蓦地双腿并合挟住刀锋,双腿并拢之力又强又重,曹丹一抽未出,猛然翻搅弯刀,庄翼剑尖弹闪,“噗”的一记已穿透对方咽喉,曹丹倒摔出去的一刹,庄翼双腿内侧皮开肉绽,肌脂纵横翻卷,连腿骨皆隐约可见! 惨白着面孔,庄翼痛得冷汗涔涔,嘴唇泛紫,混身不住抽搐,他定定的注视着仰躺于几步外的曹丹,曹丹双瞳圆睁,凸出眼眶,状似僵冻倏的鱼眼,咽喉间只裂开一条细窄的伤口,鲜血泊泊涌淌,手上仍然紧握弯刀,半点不松,好一派死不甘心的模样! 段大发赶紧奔了过来,蹲下身子,一只手拿金创药往庄翼的两腿又洒又敷,一面牙裂嘴,连连摇头叹呼,钱锐也拖着伤腿拐近,忧形于色的道:“老总,你腹部和右胁的刀伤,可波及了内脏?” 庄翼紧锁双眉,沙着声道:“伤口不算很深,希望没有伤到内脏……” 段大发忙道:“我来替老总看看,不管伤着没有,先上金创药止血总不会错!” 钱锐叮咛道:“你他娘手脚放轻点,可别扯动了伤口,那就麻烦了!” 小心翼翼的将伤处的衣衫掀开,段大发凑近细察,边“啧啧”出声:“看起来割得不浅,要不把伤口翻开却瞧不清切,老总,我们对医道外行,还是少冒险拨弄的好,赶紧回去找范六指才叫正办……” 庄翼疲惫的道:“本来我也没指望你能看出什么名堂……” 钱锐催促着:“给老总上药啊!再好生包扎起来,我们尽量做我们能做的。” 单手抹药,段大发行动颇为不便,他嘀咕着道:“老钱!你断的是一条腿,我伤的却是膀子,一只手上药还勉勉强强,要包扎,我拿那只手来帮忙?你好歹动一动,光发号施令,现在可不是时候!” 钱锐骂了一声,撕下自己衣襟替庄翼紧紧裹住伤口,又低声问:“回城里这段路,老总撑得住撑不住?” 庄翼道:“我且试试!” 试着,他略略挪步,腹腔内立刻起了一阵痉挛,像是肠脏突然扭绞纠结,那样的痛楚,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急忙扶住庄翼,钱锐有些花乱的道:“不成,老总,可妄动不得,没看只一挪步,你脸色全变了?这伤,恐怕不轻哩!” 段大发也手足无措的道:“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连个鬼影子不见,老总又急待救治,却如何是好?” 钱锐忽的一拍自己脑门,道:“有了!” 段大发愕然道:“什么有了?” 指指段大发,钱锐道:“你说得对,大发,我伤的是腿,你伤的是臂,伤了腿,走路碍事又唐蹭,伤了臂膀则不影响行动,你马土赶回去找人带担架来兜老总就医,我就在这里守护着,咱们算是各尽其责!” 咽了口唾沫,段大发点头道:“也只好这么着了,反正你说的总有道理……” 钱锐挥挥手:“少罗嗦!记得快去快回!” 于是,段大发立即迈开步子,匆匆朝“老龙口”的方向奔去,动作还挺爽俐,到底断胳膊和断腿不一样。 庄翼柱着长剑,缓缓坐,只这片刻,他的双眼已陷落下去,气色灰败,神情憔萎,握住剑柄的右手不停轻颤,但是,他却屏息泯唇,冷静得有如木石。 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的钱锐,此刻不仅是惶急、悬虑,更兴起一股恐惧的感觉,他不时偷觑庄翼的反应,生怕突兀间他们老总就断了气。 吃力的转头望向钱锐,庄翼嗓音低哑:“你很紧张.钱锐……” 钱锐斯期艾艾的道:“老……老总,好歹,你千万挺着,不用多久,段大发就带人来了!” 庄翼衰弱一笑:“当然,我也不想死!”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感到和死亡如此接近……” 头皮一阵麻,钱锐急道:“老总!吉人自有天相,别说不吉利的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庄翼沉沉的道:“但看范六指的门道了!” 钱锐一瞪眼,道:“要是范六指治不好老总的伤,他就不用活了,我捏也捏死他!” 默然半晌,庄翼道:“钱锐,你到四周去找一找,看看仇荻在不在附近?” 怔了怔,钱锐迷惘的道:“她怎么会在附近?再说,咱们管她干什么?” 82 叹了口气,庄翼道:“押着仇荻的人就是曹丹,姓曹的前来截击我们,对仇荻可能有两种处置,一是随身带她行动,一是将她摆在原处……所以,我叫你到附近找找,说不定人就在周遭不远……” 钱锐提起仇荻,犹一肚皮恼火:“娘的,这丫头片子向来气焰嚣张,目中无人,原该受这等报应,也好叫她知道,‘起霸山庄’不是唯我独尊,要栽筋斗的辰光照样得栽,而如何寻出她的下落,是他们‘起霸山庄’的事,与老总何干?况且老总自身还在受难,我看,免了也罢!” 摇摇头,庄翼道:“仇荻不错是有些盛气凌人、态度张狂……但这不能构成我们见死不救的理由……你想想,曹丹霸押着她,却有法子叫她难以出声,毫无挣扎,显然易见姓曹的施了手脚,或者拿她困牢塞嘴,或着下了迷药、点制穴道……不论用什么方法,仇荻目前必定动弹不得,无力自主,如果我们不救她,她就是死路一条了……” 钱锐恨恨的道:“死了最好,完全咎由自取!” 庄翼微合双眼,道:“钱锐!试着有点度量,去吧!” 不敢再多说,钱锐不甘不愿的拖着一条伤腿,柱着竹杆,姿态有点滑稽的开始沿着四周寻找起来,看他东拨弄,西拨弄,动作相当仔细,倒还不算是存心打马虎。 隔了一阵,他绕行回来,天气虽冷,却已额头见汗,吁吁直喘:“没看到人,老总,那小娘们十、九不会在这里!” 庄翼有气无力的道:“那么!必然仍在原处了……” 钱锐一时体会不到,茫然道:“原处?原处是那里?” 庄翼慢慢的道:“你不记得曹丹所说的了?他原本匿藏在山坡左侧的一个土坑内,际着我们对阵的所在不足五丈远,坑沿蔓生树草,十分隐密……似乎地方不容易找,曹丹既未携同仇荻一起行动,仇荻极可能仍被禁在那个土坑中……” 舔舔嘴唇,钱锐道:“呃!老总可是要我现在就去救她?” 庄翼沙沙的道:“我们已经出来得一段路,你又拖着一条伤腿,来回大不方便,万一仇荻须要协助,你亦无能为力,还是等他们人来之后,交待他们去办吧!” 钱锐苦笑道:“老总!你真有一付菩萨心肠,自己正在遭罪,却还顾念着这么一个不值顾念的女人……” 庄翼孱弱的笑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总算做好事……那仇荻除了骄纵些,本质还不太坏,能帮她一把,为什么不帮呢?” 钱锐想说什么,却又住口不言,他知道只一拿话,便笃定显得自己度量太小。 渐渐的,天光暗了。 天色刚才晕晕蒙蒙,气温即巳显着下降,庄翼端坐如故,白抱染着斑斑血痕,在寒风中飘拂飞舞,他凝神不动,双眼半合,意识上几似出世了。 钱锐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的拐来拐丢,一面频频张颈眺望,边不停喃喃咒骂,便在这样忧惶悬虑的等待下,蹄声终于隐传入耳,他猛的跳将起来,迎向远处狂奔而至的十多乘骑影。 果然是由段大发领头,带着大群人马赶了回来,不但颜天宝、费良、程胜都在其中,连樊庆堂、谷牧远、沙九狱、堂子秀等也一同随行,另外,哈,“老龙口”名医范六指亦已亲自驾临,人在马上,正被颠得愁眉苦脸。 这辰光,庄翼始长吁一声,顿觉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 *** 醒过来的时候,庄翼彷佛做了一场梦,一场血淋淋的恶梦;梦中,四处赤霞迷漫,凛寒的光芒闪映交织,人的形体在扭曲,浮沉,一张张死灰的面孔飘荡着,层叠着,忽远忽近,空洞凝炎的双瞳宛似有所诉说,总然有那样多的冤幽与悔恨,极目所见,是无边无尽的暗红,红得深沉,红得凄晦,像一滩滩冷固的血痕,梦里,没有温暖、没有人的气息,神魂感受到的,只是恁般的僵漠、冷酷,和不知所以的茫然……。 他两眼怔忡的望着承鏖上的某一点,人虽醒了,意识尚徘徊在依稀的梦境中,直到颊边滴落一丝冰凉,他才悚然惊觉,微微侧首望去,只见苏婕偎坐床边,泪波盈盈,原本如花的容颜,竟憔悴了许多。 想蠕动一下身躯,庄翼却发现身子居然如此滞重,苏婕伸手按住他,轻轻摇头。 清了清喉咙,庄翼挣出声来,但声音之低微,几乎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苏婕……” 俯过脸庞,有一缕清淡的香味散漾,苏婕柔声道:“不安动弹,你才刚刚渡过了危险期,这三天三夜里,你自己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就好像在同阎王挣抗,阴阳界的关口绕了一大转!” 庄翼喃喃的道:“有这么凶险?” 抹去泪痕,苏婕幽幽的道:“差点吓死我了,他们抬你回来的时候,你人已完全晕迷过去,混身全是血迹,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叫你,你听不到,亲你,你毫无反应,而且不停的颤抖抽动,牙齿也咬得咯咯响,翻开你的眼睑,是那么无动于衷的一抹冷硬,那一刹那怕,我,我才明白了什么是泣心沥血的痛楚……” 庄翼提着气道:“别难过……我不是好转了吗?” 才抹去的泪水又泊泊流出,苏婕咽着声道:“只一日不见你,几乎就成了人天永隔,大早你出门的当口,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到傍黑抬回来.单剩一口气了,这种突兀的剧变,叫我怎么承受得了?你当时没有知觉,要走,走得爽快,走得无牵无挂,可是我呢?又令我如何自处?” 这会是苏婕?会是一向以寡绝凶狠、精练猛辣著称的“赤练蛇”苏婕?此刻的她,没有一丁一点江湖英雌的痕迹可寻,没有一丝一毫的强横霸气隐现,有的,只是女儿家受过委屈后的幽怨,一个大姑娘柔弱情感的流露…… 庄翼艰辛的道:“莫哭,苏婕!如今你该高兴才是啊!” 苏婕仍然断续抽噎:“从来不曾爱上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付出过这么多,头一遭死心塌地的奉献自己,面对的却是一场可能来临的生离死别,老天不公、上苍不仁,而你庄翼也未免太狠、大绝情了……!” 慢慢调匀呼吸,庄翼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傻丫头!这一切不是全成为过去了吗?我没有死,我还在你身边呀!” 苏婕恨恨的道:“你不清楚,这几天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一下试你的鼻息,一下探你的脉搏,生怕你突然就断了气抛下我……十二个时辰要你六次汤药,一昼夜换一次‘合肌散’,每晚上要惊醒多少次.不管你呻吟一声、喘息一下,全叫我提心吊胆,背脊泛凉,就算白天打个盹.亦免不了梦魇连连……累,我不觉得累,只那种精神的沉重负担,逼得人要发疯……” 抬起手来,庄翼将苏婕的手握隹,他感觉得到苏婕的手好冷:“真难为你了……其他的人怎么不帮着你照护?” 哼了哼,苏婕道:“是我不准他们碰你,除了范六指,所有的事我都要自己来!” 庄翼笑了:“还没过门,你家主婆的威风就使了出来,往后,谁还吃得消?” 苏婕拭乾泪迹,道:“我怕他们粗手粗脚弄痛了你,你人没有知觉,受了痛不晓得,我看了却难过,连范六指替你换药的时候,我都在一旁监视!” 庄翼问道:“范六指天天来?” 83 苏婕道:“就只今天没来,他叫人带口信,累病啦!得歇息一天!” 庄翼低声道:“这次,他大概卯足了劲,他压箱底的本事也使出来了,少不得要重重谢他!” 苏婕正色道:“说真的,范六指的医术精湛,经验老到,实在没有话说,尤其他那份仔细专注和任劳任怨的态度,亦颇令人感动,要不是个提早亲自赶到现场替你先做急教,我的总提调,你如今躺在那里,还难讲哩!” 庄翼缓缓的道:“照你所说,我的伤势,果然不轻?” 点点头,苏婕道:“腹部的伤口,已波及肠脏,腰胁处的刀伤亦深,好在刀锋碰上肋骨,尚未再向里进,否则损到肝脾,事情就麻烦了,现在想想,那曹丹委实可恶可恨!” 庄翼轻轻搓揉着苏婕的一只柔荑、微合双眼,神情十分安祥的道:“不用生气,苏婕,曹丹付出的代价比我要惨重得多,他连命也赔上了。” 苏婕咬咬牙:“他活该!” 庄翼忽然又想一件事:“是了,‘起霸山庄’仇劲节的宝贝女儿,找到了不曾?” 苏婕瞪着庄翼,道:“你这么关心她干吗?总提调!你还是多保重你自己吧!” 庄翼陪笑道:“别误会,这并非关心不关心的问题,只是一种责任感,既然要救她,至少也得知道结果如何,完全不涉及其他。” 苏婕有些酸溜溜的道:“好叫你宽念,仇荻已被谷牧远他们在山坡背阳处的一个土坑里找到,当时人在晕迷状态,似乎曾被曹丹制住穴道,另外还加上五花大绑,身子显得十分虚弱,谷牧远把她弄了回来,经过一番救治后已然清醒,就是还起不了床……” 庄翼道:“这一天一夜,仇荻受的折腾只怕够呛!” 苏婕嗔道:“你心疼啦?” 哑声一笑,庄翼道:“唉!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苏婕抽回手来,悻然道:“当她知道白己获救的过程之后,口口声声嚷着要见你,哼,你人犹在阴阳界上打转,怎么能见她?我已给她回了,并且叫钱锐通知‘起霸山庄’,着他们尽速派人来把这位金枝玉叶接走!” 庄翼颔首道:“你的措施很正确,换成我,也会这么办!” 斜乜了庄翼一眼,苏婕狐疑的道:“我看你是心口不一吧?” 庄翼道:“此话怎讲?” 苏婕双眉微扬:“仇荻很漂亮,尤其是出身好,来历高,你真不想和她见面?” 庄翼静静的道:“不论她有多好的条件,却与我何干?” 苏婕的态度相当认真:“我是说实话,像仇荻这种女人,正为多少世间男儿梦寐以求,日思夜想,莫非你就无动于衷?” 唇角略略一动,庄翼坦白的道:“男女生情,也要一个‘缘’字,我从来没往那方面去想,也从来不曾生过暧昧的念头,更重要的是,心里已被你的影子填满,就算日思夜想,亦是想你,方寸之间,何来余地容纳他人?” 苍白的脸庞浮起一层充满喜悦的红晕,苏婕激动的道:“庄翼——你没有骗我?” 庄翼恳切的道:“事实会是最好的证明,苏婕,难道你的心里感受不出我对你的一片真挚?“ 苏婕眼波流转,羞赧的一笑:“只是,只是我不放心……比起来,仇荻的条件似乎要超过我……” 叹了口气,庄翼道:“你决不比她差,什么地方也不比她差,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完美、最可人的,不要妄自菲薄,苏婕,更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情感,从亲你那一次开始,我已经认定你了……” 轻搂着庄翼的脖颈,苏婕泪中带笑,喃喃低语:“难怪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可一点不错……!” 庄翼微笑道:“是你自己多心多疑,没来由的把仇荻当威假想敌了,苏婕,其实在这一方面,你那来的敌人呢?” 拿手掩住庄翼的嘴唇,苏婕娇嗔道:“不许你再揶揄我……少讲话,免得伤神!” 庄翼伸出舌尖,在苏婕软腻的掌心间舔了舔:“好甜!” 苏婕脸蛋又是一红,内心却是浸满了蜜:“你人才是醒过来,就想不老实?乖乖的给我歇着,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庄翼再深深嗅了一下,笑道:“范六指有没有说,这次我该躺多久?” 苏婕移开手掌,神色有些忧郁:“说过了,至少得调养两个月,要大好,三个月莫办,你就不必操那些闲心了,治妥身子,比什么都要紧,衙门那边,钱锐已叫文案上公事给刑部,代你请了伤假,凡事都打理清楚,你只管多吃多睡就行!” 庄翼乾咳一声,道:“想起来,还真是对你不住!” 苏婕眨着眼道:“又是什么事对不起我啦?” 庄翼叹道:“这次你来,差不多都是在床边陪我,端汤上药,衣不解带的,实在苦了你,累了你,连同你去近郊走走的闲暇都没有……苏婕,等我伤养好了,一定偕你四处游逛一番,也好叫你开开怀。” 苏婕笑吟吟的道:“哼!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其实也不用你真的陪我去那里,有这个想法,我就很高兴,很满足了……” 双目起一阵酸涩,庄翼困顿的道:“苏婕,我想睡一会……” 凑上脸来,苏婕吐气如兰:“睡吧!安稳的睡,睡得越酣越好,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庄翼很快即已入梦,看他形容安祥,听他鼻息均匀,这次的梦境,该不会那么怖栗阴酷了吧? 84 第二十八章手足 庄翼养伤在塌的第三天,刚过午时,苏婕正好从厨房端了一碗鸡汤准备上楼,前门启处,谷牧远巳急步行入,见到苏婕,赶忙欠身道:“苏姑娘!本会大爷至五爷全已到来探望六爷伤情,是烦苏姑娘传报一声,抑还由我入禀六爷?” 苏婕匆匆把鸡汤放置桌上,顺便解下围在腰间的裙兜,轻理鬓角,不徐不慌的道:“你上去通知六爷,我来恭迎五位大爷的驾!” 说着,她走至门前,一抬眼.五位老者已进了院子,领路的是樊庆堂,这时,樊庆堂赶紧抢上几步,呵腰问候:“苏姑娘近安——我们五位大爷来看望六爷啦!” 走在前头的一位满面红光,秃顶、大自胡子肥胖老者宏声笑道:“樊庆堂狗才,还不给我们几个老头子引见引见?” 樊庆堂往旁边一站,必恭必敬的道:“是,回禀大老,这位便是苏婕苏姑娘,苏姑娘,呃!和六爷很要好……” 白胡子胖老头,敢情即为闻名天下的“六合会”总当家,威震江湖的“孤云”屈无量,他身着一袭洗得已经泛白的青布棉袍,打着里腿,穿一双旧棉鞋,红光满面是不错,然则外相实在看不出来他竟是如此一号喧赫人物! 苏婕盈盈下拜,神色肃诚:“崆峒苏婕,叩见大老屈会主!” 屈无量虚虚一扶,隔着三尺,苏婕已被一股无形力道架了起来;他上下端详着苏婕,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六好眼光,挑得这么一个标致姑娘,你们瞧瞧,这丫头英气透通眉宇,瞳底隐藏锋芒,偏又举止婉柔,天生丽色,难得老六是那里遇上的!” 苏婕粉颊飞红,才不知如何谦言几句,另一个五短身材罗圈腿的灰衣老人已笑呵呵的道:“是不差,是不差,回头三十年,我鲍占魁说不定也要追上一追,求上一求!” 屈无量笑骂道:“老不要脸!” 苏婕红着脸又见过鲍占魁,另一个瘦长得宛如竹竿,面孔扁狭,表情严肃的老人已于先开:“我是金一鹤,‘玄波’金一鹤!” 那脸上生着紫麻点,双目精光暴射的魁梧老人跟着道:“‘火雷’,龙在田!” 身着绸衫,外套同式嵌肩的这一位,肤色白凈,五官端整,蓄有三绺长髯,显得特别的温文儒雅,连说话也文绉绉的:“老朽谭遇春,‘来虹’便是!” 苏婕一一施礼之后,屈无量十分恳切的道:“苏姑娘!朝后去,可不能行这等大礼,要知道我们五个老不死,年龄虽然比老六多上一大把,不仅同一个师承,更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你是他的密友,与我们自然谊属同辈,礼数逾越常规,我们就承当不起啦!” 苏婕轻声道:“五位大老年高德邵,名扬三江,苏婕岂敢放肆?” 屈无量笑道:“年高是不错,德性就不怎么谈得上了,苏姑娘,为了大家方便,你干脆就称我为大哥,接下去是二哥、三哥、四哥、五哥,跟着老六叫,这样不但顺口顺情,也透着亲近,你看怎么样?” 苏婕矜持的道:“就怕失敬!” 屈无量道:“不必客气,咱们就这么定规下来,唉!真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姑娘,老六在我们五个老哥哥面前,要有你一半恭顺,我们便心满意足喽!” 苏婕忙问:“他,他不听五位哥哥的话?” “疾风”鲍占魁接口道:“老六不是不听话,是他有自己的一套,我们五个老家伙,往往加起来辩不过他一个,我们师父收他做关门徒弟,可把我们整得惨,小老么嘛,师父早年就宠着他,弄到如今,我们不宠也不行啦!” 苏婕先肃容进屋,在小厅中按序落坐,由阿忠敬过茶后,谷牧远己自楼上下来:“大爷!六爷有请各位!” 屈无量啜了口热茶,边问谷牧远:“比前几天,老六可有了点起色?” 谷牧远躬身道:“似乎好多了,说话已带中气,眼神透亮,就还身子虚软,坐不起来!” 点点头,屈无量道:“这是重伤之后的必然现象,老六这阵子命犯血光,连连挂彩,可不能再任他轻易涉险了,我看,要多派几个得力儿郎在他身边差遣才好!” 鲍占魁笑道:“这得问问他须不须要,有苏姑娘一力襄助,顶得过咱们的大票人手!” 苏婕微泛窘态,羞涩的道:“二哥高抬我了……” 放下茶杯,屈无量道:“走吧!上去看老六!” 庄翼的寝居原本不小,但是一下子多挤进六他人来,就稍稍显得狭窄了些,五老各找椅子坐下,苏婕只有站在床边帮忙照应;这几天来,庄翼的气色果然已见好转,背后垫高两个枕头,算是堪可半坐。 屈无量打量着自己的小么弟,频频摇头道:“老六,以后不准你随便轻进冒险,拿生命开玩笑,你看看你的样子,黄皮寡瘦、要死不活的,人都快脱形了,要师父还在,犹不知怎么个心疼法呢!” 庄翼笑笑,道:“不知会遇上聂龙和曹丹,既然双方对阵,除了拼命卯上,总不能掉头就跑,我自己的虚名不要紧,莫不成也替五位兄长脸面抹灰?” “嗤”了一声,屈无量道:“少拿我们五个老不死做借口,总之要善自珍摄,保重身体,免得我们为兄的时刻为你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你不知道,每次听你受了伤,每次心腔子都揪紧了,老六,可怜我们一把年纪,组合还指望你呢……” 庄翼颔首表示聆教:“我知道!大哥!朝后我一定小心谨慎,不让五位哥哥悬虑……” 屈无量道:“这样才好!” 鲍占魁慢条斯理的道:“那焦少宝,因掩护不力,已被老大施以薄惩,笞三十藤杖。” 庄翼急道:“我并没有怪他,事后樊庆堂来报,当时因花落红已受重创,加上有钱锐、段大发随后支持,他以为不会有碍,方才暗中护着费良他们押解人犯回衙,焦少宝的做法并没有错!” 屈无量哼了哼:“因为焦少宝估计错误,不曾于后随护,你遭致重伤亦是事实,他奉到的谕令是以维护你个人安全为首要任务,你挂了彩,他人却不在眼前,此乃明显失职,若不处惩罚,怎能服众?” 庄翼苦笑道:“可是三十藤杖,足以打得人皮开肉糜……” 金一鹤接腔道:“不必过虑,是分成六次打的,每次五杖,焦少宝练就一身铜骨铁肌,还撑得住,至多痛上一阵而已。” 庄翼道:“他如今人在何处?” 85 金一鹤道:“又派回来了,仍用一贯的方法连络,不过,设若真的有事,我看无须你招呼,他包管来得奇快!” 鲍占魁嘿嘿笑道:“因为这小子明白,要再有疏失,下一遭的惩处就决不止是三十藤杖了。” 捻着胡梢,屈无量低声道:“老六!有关‘起霸山庄’仇荻那丫头的事,你可晓得其中是个什么来龙去脉?” 庄翼道:“她是被‘三魔’闯入庄子硬劫了去!” 屈无量道:“花落红、聂龙、曹丹三个,只算替人操瓢代为行动罢了,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庄翼道:“我也是这样想,他们三个,日子过得好好的,什么麻烦不去招惹,却偏偏到‘起霸山庄’虎嘴捋须?这里面一定有个因由……” 苏婕忍不住问道:“大哥想是查出内情来了?” 屈无量道:“不错,‘三魔’在道上身价虽高,也照样看钱办事,一旦银子出得多,他们没有不敢接的生意,这背后的主谋者,姓龚,叫龚慕侠,练了一身过得去的本领,却不闯江湖,这个人生平没啥大毛病,独好女色,三十出头的年纪,已有一妻四妾,犹经常在外拈花惹草,逍遥风流!” 庄翼若有所思的道:“大哥!龚慕侠是不是北地绸缎大王龚超臣的儿子?” 屈无量笑道:“果然是干六扇门的,你说得正对,龚超臣的儿子就是龚慕侠,老龚在此地开设有一十七家联号绸缎庄,自己还养着好些织户机房,直产直销,利头净叫他一人包了,家财当然颇为丰厚,他那独生儿子龚慕侠便犯不着出来辛苦捞食,靠他爹积攒下来的偌大产业,足够吃上几辈子不愁……” 捻捻胡子,他又接着道:“上个月吧,上个月的某一天,龚慕侠的老母身子不适,他偕同几个朋友往‘月娘庙’去上香许愿:为他老母祈福,乃不巧仇荻也正好前呼后拥的进入‘月娘庙’随喜,龚慕侠一见仇荻,惊为天人,事后多方打听,探明仇荻的出身来历,自恃是百万富豪的子弟,就大刺刺的请人到‘起霸山庄’提亲说媒,仇劲节的脾气你们知道,他女儿仇荻更是娇纵倨傲,眼高于顶,一听来了这么号人的提亲,张口多少金、闭口多少银,龚大少是谁没印象,又听说已有多房妻妾,娶回去也只是‘两头大’,仇家父女顿有受辱之感,认为来人简直瞎胡闹,当场便给轰了出去,做媒的媒未做成,反弄得灰头土脸,自亦满肚皮委曲,回去在龚慕侠面前,少不免加油添醋诉苦一番,龚大少那盼难堪不在话下,更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索性横下心来,软的不行来硬的,利用关系找上花落红他们一伙,进行劫美计划,事情因果,大概便是如此了。” 庄翼道:“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既然人已到手,为什么不马上送到龚慕侠那里?却藏之于山坡土洞中?这岂非多此一举?” 屈无量呵呵笑道:“花落红他们只收到前金,大肇酬劳尚未入袋,如果把人直接送往龚慕侠处,万一姓龚的来个翻脸不认帐,甚至布下圈套反坑一记,他们不就冤了?所以,便预留这一手,准备另约龚大少前来验人献金,却未料到这一手留成大错,反被你的线民无意盯上,又吃‘起霸山庄’查出破案,跟踪而至,弄了个人财尽失,满盘皆输!” 庄翼摇头道:“这些人也实在过于多疑了,划蛇添足不是?事情尚未发生之前,安知龚慕侠会食言背信,出此下策?” 屈无量道:“要不是他们疑心病重,老六,只怕你还碰不上姓花的哩,他找了那个周圭、包朝生来,原就是要托他两人连络龚慕侠的!” 这时,苏婕有些不解的道:“大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怎么如此清楚?” 屈无量微笑道:“不是我有多大的神通,是‘起霸山庄’找出了根由,发现了端倪,从而循线掀开底蕴,我们在‘起霸山庄’里有暗桩,对方的消息,也就是我们的消息了。” 苏婕抿抿唇,道:“这倒省事!” 屈无量望向庄翼,道:“听说,仇荻还住在你这边?” 庄翼连忙解释:“不是住在我这边,她被安排于另一处隐密所在,因为身子过虚,暂时不便移动,是而目前仍未离开‘老龙口’!” 屈无量道:“你通知‘起霸山庄’来接人啦?” 苏婕代答道:“三天以前,我已托请钱锐知会‘起霸山庄’,请他们派人来接仇荻,他们的人已在昨午抵达,如今仇荻一切生活起居,都由‘起霸山庄’的人员照顾,原先派在那边守护她的我方弟兄,皆已撒回!” 屈无量道:“嗯!这样甚好!如果再有什么风波,就和我们无关了!” 听出屈无量弦外有音,苏婕忍不住问道:“大高,事情已经过去,还会有什么风波?” 鲍占魁脱口道:“麻烦犹在后头呢,‘起霸山庄’固不肯放过姓龚的,姓龚的亦不甘就此死心,他先损失了一笔前金,又因此导致花落红他们三人赔上性命,大姑娘却连影子都没见着,正是未吃羊肉惹了一身骚,赔上夫人又折兵,这口怨气如何咽得?据我们所知,龚慕侠在获悉出事的消息后,人已随即离家,去向不明,他离家之前,曾向他的亲密友人再三表达他的愤怒、失望、与准备周旋到底的心态,我们预料,仇荻的事,恐怕难以就此平息,必有余波!” 屈无量话声平静的道:“而且,我们还得提防他迁怒于老六,毕竟是老六坏了他的好事!” 苏婕气愤的道:“真不要脸,天下居然有这种死缠活赖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凭什么黏住人家姑娘硬不放手?是欠了他的,亏了他的?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手段卑陋龌龊,还怨人家打报不平?简直可恶可耻到了极处!” 屈无量笑道:“说得好!姓龚的确然不是东西!” 庄翼沉吟着道:“大哥,就拿龚慕侠那点玩意,他敢和‘起霸山庄’豁开来玩真的?” 屈无量道:“他有钱,老六,有钱可使鬼推磨。” 庄翼无可奈何的道:“这倒不假!” 不大开口的金一鹤插嘴道:“老六!有关你的安全,我们会做最周密的布署,要是那龚慕侠敢来招惹你,不管他邀请的帮手是谁,我们都有把握叫他来得去不得!” 庄翼道:“多谢各位兄长关怀,不过,我认为姓龚的如果有后续行动,他的主要目标未必在我,令他放不下,看不开的,大概还是仇荻!” 屈无量道:“那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庄翼想了想,道:“大哥!照情理来说,我们是否应该通报他们一声,好叫‘起霸山庄’的人提高警觉,预做防范?” 屈无量道:“我看,这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曾出声的“火雷”龙在田笑然瞪着眼道:“姓仇的丫头曾对老爷子有危害之心,你倒是不记恨?” 庄翼淡淡的道:“当然耿耿于心,四哥!但我也明白她办不到,最重要的是,我们人在江湖,该不该有任侠锄奸的意念?假如有,助其一臂也就顺理成章,不算什么了!” 龙在田嘿嘿一笑:“对标致的娘们,男人总比较宽宏大量些。” 苏婕斜睨了庄翼一眼,问道:“是吗?总提调?” 庄翼忙道:“不要听四哥说笑,我的意思,仇荻尚无大恶,只要她知过能改,顿悟前非,仍不失为可做之人;眼下地正处危境,至少我们给她递点消息,说不定方可助她渡此一劫。” 苏婕唇角一撇:“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姓龚的想要再次掳劫仇荻,起码得找到仇荻的下落才行,你替她安排的地方相当隐密,如无线索,根本无从查起,等她身子养好,回‘起霸山庄’,姓龚的就更难得逞了。” 庄翼笑笑,道:“如此是最好不过,我们尽到本份,以后的事,端看仇劲节怎么处理,我们没有义务再管他下一段。” 这时,屈无量拍拍自己大腿,道:“老六,你且好生歇着吧,我们走啦,这边的情况,全在堂口严密监护之下,你不用担心;如见到你老爷子,也别忘了替我们五个问候一声……” 庄翼吃力的抱拳当胸:“大哥,各位兄长,恕我不能远送!” 于是,“六合会”这五位长老鱼贯出房下楼,苏婕乖巧,随后紧趋相送,十分自然的隐约显示出她代表庄翼另一半的意味。 86 六合五老前来探病的第二天,“起霸山庄”的大总管战百胜便已登门造访,战大总管此次驾临,完全回异于往昔的姿态,既非责问,更非施压,其感激惶疚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点负荆请罪的愧窘。 庄翼仍在卧房和战百胜见面,一看到半躺在榻上的庄翼,战百胜不由急走几步,长揖到地:“总提调!总提调!真正害苦了你,牵累了你,若非总提调大力相助,我们二小姐何来悻理?而三魔联手,后果更难逆料,总提调以生命肩担道义,拿血肉阻遏邪恶,不愧浩气凛然,是真君子、大丈夫,我战某人算是钦服到家了……” 庄翼还礼道:“时逢其会而已,大总管谬誉,我实在不敢承当。” 陪在一边的苏婕推过一把红木镶嵌白云石的太师椅,笑得不怎么有善意:“战大总管!你请坐!” 坐下之前,战百胜陪着笑道:“呃,多谢!多谢!不知姑娘是——?” 苏婕斜着一张俏脸道:“我姓苏,叫苏婕,暂时过来侍候总提调的,可以称做,嗯,管家吧!” 战百胜忙道:“好!好!好极了,苏姑娘!你同我一样,呵呵!都是管家!都是管家!” 苏婕忍住笑,道:“战大总管,你们慢慢谈,我去砌茶!” 等苏婕出去,战百胜才挨着椅沿落坐,他面对庄翼,放低嗓门道:“总提调!我听说你身边有一位颇有来头,且极得你宠信的姑娘,莫非就是这位苏小姐?” 庄翼笑道:“别听她的调侃,在这里,她是客人,来照顾我养伤,亦完全出自于友情,老实说,请这么一位管家,我还没有这个身价!” 战百胜吁了口气:“看模样,似乎十分精明……” 庄翼道:“倒是不笨。” 干咳一声,战百胜言归正传:“今天前来尊府谒见总提调,一是向总提调谢过临危赐援的天大宏恩,二则谢过对我们二小姐的妥善照料,三为有不情之请,四则务乞总提调高抬贵手,莫再相逼,以免陷本庄于进退维谷之困境!” 门儿轻启,苏婕已莲步袅娜的端茶进入,将茶杯摆在一边的小几上,她人就靠向床侧,并没有回避的意思。 庄翼客气的道:“大总管无须多礼,我们只谈你所谓的‘不情之请’及怎么扯上要我‘高抬贵手’的事,苏姑娘不是外人,大总管说话不必忌讳。” 战百胜清了清喉咙,表现颇见尴尬:“这不情之请,说来也是屋漏偏逢连夜两,总提调,我们二小姐遇劫之后,被那三魔折腾过甚,体气大虚,身子十分孱弱,这个状况总提调是知道的,我们原先打算只等二小姐略有起色,便束装启程,返回‘起霸山庄’,万没想到由于二小姐身心疲惫之下,昨晚又并发风寒症候,高烧不退,有剧咳,全身酸痛、神智亦显晕沉,在这种情形里,只怕一时半时难以离去,就算移挪住处也颇多不便,是不是可请总提调将那幢宅子再宽借我们留居些日?当然,贷金若干,我们加倍奉上……” 庄翼道:“没有问题,至于贷屋之金,却再也休提。” 苏婕插口道:“战大总管,你们庄子派了多少人来侍候仇荻呀?” 战百胜老老实实的道:“一共十个人,我们庄主身边的‘四大金刚’来了两个,‘红衣把头’四名、两个丫环,一个嬷嬷,加上我,恰好十员……” 苏婕眼波微转,道:“到底是大家小姐命好,人在难中,却也有这么些排场。” 一听语气不怎么平顺,战百胜赶紧陪笑道:“势非得已,苏姑娘,就怕再出漏子呀!” 苏婕扬着眉道:“仇荻有病,你们找过郎中去看了吗?” 战百胜不停点头:“连夜就把郎中请了来,听说是‘老龙口’最有名的大夫,一砧药下去,病情已被压住,不过据郎中说,二小姐本已元气受损,体力衰乏,如今又生风寒,正属雪上加霜,医治起来要更费手脚,约模得个把月功夫方可初愈,他吩咐我们务必仔细照顾,勤奉汤药,如果症候再转,就大大棘手了!” 冷冷一笑,苏婕揪着床上的庄翼道:“两个人同时身体违和,像不像一对同命鸳鸯?” 战百胜呆了呆,不明苏婕所指为何?庄翼却心里有数,急忙打岔:“大总管,这件事业已解决,不用多虑,那‘高抬贵手’的一桩,又是怎么说?” 战百胜端茶饮了一口,苦笑道:“总提调!有一句话,不知是否问得?若有冒失之处,总提调千祈包涵则个。” 庄翼道:“请说!” 战百胜吶吶的道:“请总提调明告一句,令尊是否已被救回?” 庄翼略一沉默,反问道:“被谁救回?” 放下茶杯,战百胜双手互搓:“事情太凑巧,也太玄虚,总提调!令尊失踪的当晚,也是二小姐遇劫之际,因而才使我们顾此失彼,未能两面周全,有关令尊的遭遇,我们不否认责任有亏,极感愧疚;但奇怪的是,经过一番细查,却丝毫没有令尊的消息,谁会掳去令尊呢?为的又是什么?我们发动大批眼线四处探访,硬是不见半点端倪!” 苏婕接上来道:“大总管,假如你们遵守信诺,早早把人放回来,不就里外没事啦?你们少庄主仇贤,可是按时被我们送回去的!” 战百胜形色间泛现着痛苦:“是!是!苏姑娘!这原怪我们不对,实在势非得已,其中乃有难言之苦………” 苏婕毫不容情,单刀直入的道:“听说是你们仇二小姐的主张,想藉此激怒我们上门要人,在引发冲突之后,好趁机加害庄老太爷,是这么回事吧?” 战百胜期斯艾艾,十分吃力的道:“过去的事,我看就不必再提了,苏姑娘,我们承认错误,二小姐如今,呃!亦颇为当初的任性拗执失悔,尤其是总提调不记前嫌,以德报怨的泱泱大度,使二小姐更为羞惭,她还再三表示,要亲向总提调致谢和致歉……” 苏婕尖锐的道:“大总管,世间有些过失,往往永无补偿或懊悔的机会,错一次,就遗恨千古,再也不能翻身,仇二小姐明不明自这个道理?” 额头冒出汗来,战百胜几乎招架不住:“明白!明白!呃!我明自,幸好这档子事,尚有亡羊补牢的余地,不致弄得土崩鱼烂,无可收拾,就看总提调是怎么个说法了……” 目睹战百胜的窘态,庄翼未免于心不忍,他向苏婕使了个眼色.和缓的道:“大总管!我要先听听仇庄主的意见!” 战百胜赶忙道:“我们庄主说过,只要总提调不再过究令尊失踪的事,所有轇轕一笔勾消之外,‘起霸山庄’愿意向总提调慎重道歉赔偿!” 这是话中有话了,人家老父在你手里,说好以你的独子交换人家父亲,到时候,你的独子人家依照承诺送回,你却扣住人家老父不放,结果,老先生在你那儿不见了,倒要人家勿再追究,这个道理,是遍天下也说不通,但战百胜偏偏能讲出口,弦外之音,自则暗示他们确定庄老太爷已被庄翼救回,只是苦无证据,欲辩无名,在哑子吃黄莲的情形下,不得不放低姿态,以求化解了。 庄翼静默了好一阵,才缓缓的道:“大总管!我曾经向你承认过什么吗?” 战百胜一怔,一怔之下若有所悟,迭声道:“没有!总提调!你任什么也没有承认过!” 点点头,庄翼道:“也罢,此事我不再追究,且由其自然发展,贵庄主的赔偿道歉亦不必了,彼此就算扯平,谁也不欠谁的。” 战百胜兴奋的道:“总提调大度能容,存心忠厚,我在这里谨代表我们庄主重重谢过,要说扯平,敝庄委实汗颜,我们亏欠总提调的,可是太多大多了!” 庄翼笑道:“客气客气,大总管!” 当战百胜满脸欣喜的告辞离去之后,苏婕送客回来,直瞪瞪的望着庄翼不吭不响,庄翼知道她心里在寻思什么——无非是一股半嗔半酸的醋意罢了;于是,庄翼伸出手来,要以行动证明自己的真挚之情,表达他先前阻止苏婕对仇荻的挑剔仅乃理性的客观作为而已;苏婕扭了扭腰身,板着脸蛋不肯前来,庄翼故意仰起上身,创伤的牵痛令他不必矫作也神色微变,苏婕慌了,急抢两步轻轻投入庄翼怀中,光景好有一比,嗯!乳燕投林呒。 87 第二十九章道义 一个月后。 庄翼的身体大为好转,气色红润,眉日清朗,不但巳能下床走动,甚至不太使力的调息行功亦可运转如常;这其间,范六指固然卯足了劲,苏婕的体贴入微,嘘寒问暖更且功不可没,伤情初愈,人的心境也不由豁达起来,年关刚过,迎向新春,似乎将来的这一年还挺美好。 这天起了个大早,他披着一件狐皮里的白色丝棉长袍,独自个到前院蹓跶,朝阳东升,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别有一种懒洋洋的松散感觉,他一面蹓腿,一面瞇着眼随处眺望,情绪受到天气的影响,十分开朗。 然而,如此的好情绪却维持不了多久,大门一开,段大发状若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一头闯进来。 庄翼一瞧段大发的模样,胸膛子已自一紧,不用问,他也知道又有事了。 看见庄翼,段大发惶惶然奔至近前,脸上是一片白中透青,嗓调沙哑:“老总,老总,大事不好,出纰漏啦……” 庄翼暗里叹口气,道:“就你这付有如丧家之犬的德性,便不出事也出事了;不要急,慢慢说,又出什么事啦?” 吁吁喘着,段大发急切的道:“今天一大早,钱锐不见入值,我派人去他的住处找他,屋里却是凌乱不堪,家私倾倒,对象碎裂满地,好象被一群野牛踏过似的——” 庄翼静静的道:“你亲自去过没有?” 段大发连连点头:“据报之后,我跟着带人赶到,那光景,老总,显然是老钱在跟什么人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后所留下的现场,但不论怎么说,老钱人已不见了!” 庄翼道:“现场有无血迹?” 段大发忙道:“有,点点滴滴的,却是不多。” 庄翼脑子在飞快转动,口中同时问道:“可曾另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得以循线追寻?” 段大发苦着面孔道:“除了一片乱,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来回踱了几步,庄翼喃喃自语:“会是谁架走了钱锐?要有状况,事先也该出现征兆才对,可又从没听他提过……” 段大发焦虑的道:“老总,吃我们公门饭的,公怨私仇可就多了,什么时候得罪了谁,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一旦冤家路窄,狭道相逢,事情便发生啦,老钱怕也没料及会有人抽冷子下他的手!” 庄翼道:“我看这不是偶发事件,这是预谋,对方早有计划要对付钱锐,你别忘了,情况起于钱锐住处,并非其它所在——” 段大发抓耳搔腮,一筹莫展的道:“不管是偶发事件,或蓄意相谋,老总,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救人如救火,可廷宕不得!” 庄翼冷冷的道:“这还用你说?要救钱锐,总得找到线索,锁定对象才能着手,岂可似无头苍蝇那样乱飞乱撞?” 门边人影一闪,苏婕走了出来,她望望段大发,再看看庄翼,立时心里有数,表面上却毫不紧张,只闲闲笑道:“老总,该吃早点了吧?今天的内容是老母鸡炖蔘汤,小馒头配稀粥,酱瓜加油炸花生米,段头儿赶得巧,也请一起来用……” 段大发先见过礼,边吶吶的道:“这会怕还吃不下。” 苏婕道:“又出事啦?” 庄翼道:“是钱锐,今晨未进衙门当值,段大发派人去催,才发现钱锐失踪了,房子里一片庆凌乱且有血迹,恐怕他是遭人掳了去——” 苏婕想了想,道:“知不知道谁和钱锐在最近有过节?” 庄翼摇头:“以往他在外面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最近似乎没有和人过不去的地方,否则他一定会提。” 凝神片刻,苏婕双眸倏亮:“如果我猜得不错,是那龚慕侠行动开始了,走,我们马上赶去仇荻那里!” 庄翼疑惑的道:“你能确定钱锐的失踪与姓龚的有关?” 苏婕白了庄翼一眼:“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如此十搯八攒?我只在推理,认为有这种可能;你不想想,钱锐乃你的心腹左右,又经常碰面,设若他在外头和人结下梁子,不会不告诉你,他没向你提过,就表示没有麻烦,至少,他自己不认为有麻烦,可是意外却发生了,这证明有人暗中图谋于他,他却显然不觉,我们细算一下,在这种情形里,谁最有嫌疑,最有这么作为的须要?我想来想去,姓龚的只怕脱不了干系!” 段大发楞楞的道:“可是,苏姑娘,那龚慕侠与钱锐并无怨隙,为什么要强掳钱锐?” 苏婕道:“发动一场暴力,不一定非要有仇恨因素在内,段头儿,有时为了利害悠关,亦同样会采用此等手段!” 段大发茫然道:“我不明白,钱锐和姓龚的何来利害牵连?” 苏婕耐着性子道:“龚慕侠唆使三魔掳劫仇荻的事,你清楚吧?” 咽了口唾沫,段大发道:“当然,我也曾参予其事——” 苏婕谆谆善诱:“三魔未能得逞,个个落得横死之外,仇荻亦被你们救了回来,是不是?” 段大发道:“不错,那娘们如今才养好身子,人尚未曾离开。” 苏婕紧接着道:“姓龚的一直念念不忘受挫之仇,也一直念念不忘仇荻的美色,再三扬言不达目地誓不甘休,这件事,你可听说过?” 段大发颔首道:“我知道,但姓龚的却去何处强劫仇荻?仇荻的居养所在为老总安排,地方十分隐密,他待查知,可就难上加难了!” 嫣然一笑,苏婕道:“所以嘛,龚慕侠就有可能使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不必大费周折的去瞎找瞎碰,干脆绑一个或许能提供他线索的人加以逼问,事情岂不简单得多?” 段大发蓦然跺脚:“对,对,对,苏姑娘,你真个料事如神,老钱十成十被那姓龚的架走啦!” 苏婕道:“也不敢说就一定是这样,我只是照情理来分析而已——” 段大发忽道:“怪了,姓龚的搞这场把戏,怎的不冲着我来?反倒找上老钱?那仇荻的养居之所,我也知道呀!” “嗤”声一笑,苏婕道:“这是你运气好,他才没有挑上你,另外,许多人都晓得,钱锐是你们老总身边的心腹红人,身份特异,知悉的秘密也多,不掳架这种角色,又去掳谁?” 段大发急忙表态:“苏姑娘,算起来,我也是老总的心腹,不比老钱红,也差不好远……” 庄翼笑叱道:“好了好了,你在这里候看,我同苏姑娘去换装拿家伙,马上就来。” 88 仇荻养病的地方,是一种独立精致的小巧楼房,四周围着一人高的青砖墙,前后院落,但见老树枯枝,迎风摇曳,还有假山花棚,如今时值隆冬,自然一片凋零景像,待到春暖花开,则必鸟语蝶飞,又是一番盛况了。 三人三骑,刚刚奔到小楼红门之前,门已呀然启开,战百胜正提着袍摆,跨槛待往外走,抬眼一望,来人竟是庄翼,苏婕,与段大发,不由颇为惊讶,赶忙堆起满脸笑颜,快步迎上。 庄翼拋镫下马,端详着战百胜的神色,已先放心一半,看情形,尚未出事。 战百胜拱手笑道:“稀客稀客,总提调,是什么风把几位吹来的?呵呵,你气色挺好,身子差不离也该痊愈了吧?” 目光向周遭巡梭了一遍,庄翼低声道:“大总管,这里还平静吧?” 楞了楞,战百胜道:“没有事呀,怎么着?你可是听到有什么风吹草动?” 庄翼道:“钱锐昨夜失踪了,我们怀疑他是遭到龚慕侠一伙人掳架,如果确然,姓龚的劫走钱锐,只有一个目地——逼问他仇荻的养居之处!” 战百胜呆了一阵,立即破口大骂:“这个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东西,果然是死不了那条淫心,又待蠢动了,好,我叫他来,要不剥掉他一身人皮,我就不姓战!” 庄翼道:“你好象打算出门?” 战百胜忙道:“可不是.我正想到菜市口去买几斤新鲜鱼肉回来换换口味,顺便蹓蹓腿,幸亏你们来得巧,否则万一在此空挡出了事,我就吃不完兜着走啦!” 回头望望鞍上的苏婕,庄翼小声道:“我们特来示警,另外,须要我们帮忙么?” 战百胜感激不已的道:“敢情!就怕牵累了各位,总提调,你又大伤初愈,不知是否有碍?” 不等庄翼答话,苏婕已飘然下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就甭客气喽,没有这个心,我们来也不会来,既来了,当然是诚意功你一臂,帮着你替仇二小姐略做犬马之劳!” 连连打躬作揖,战百胜迭声道:“多谢苏姑娘,再谢苏姑娘,你真乃女中豪杰,帼国英雌,见义勇为,侠行可风,便须眉男儿,跟你相比亦当愧煞!” 苏婕“叹嗤”笑出声来:“少来这一套过门,大总管,不请我们进去坐?” 拍了拍自己脑门,战百胜陪笑道:“该死该死,看我这脑筋,拐到那儿去啦,三位快请,往里请。” 牵马进门,一名红袍大汉态度恭谨的上前接过各人手上缰绳,踏过院子地面铺设的镂纹花砖,前厅门前,分左右肃立两人,右边一个中等身材,国字脸膛,形容严酷静穆,如同岳峙渊停,左边那位背厚膀粗,精悍之气溢于眉宇,一看就知道是个骠劲的角色;战百胜替庄翼他们逐一引见,原来,这两人便是仇劲节座前“四大金刚”中的二位,生了幅国字脸膛的朋友乃“不动金刚”钟彤,骠劲角色是“起飙金刚”商野;二大金刚执的为下属之礼,算是相当谦虚了。 进入布置清雅的客堂,有一个眉清目秀,长相机伶的丫环奉上茶来,然后蹑足退出,其一举一动,俱见规矩,颇显大户人家调教有方。 战百胜屁股才一落坐,已迫不及待的问:“总提调,眼前警兆已现,只不知那龚慕侠这次又是找的何方神圣助拳?” 庄翼道:“抱歉,我和你一样摸不清楚;钱锐失踪的消息传来,我们还没有功夫去深入调查,经过研判之后,推测可能与仇二小姐有关,就急忙赶到这里来了……” 略一迟疑,战百胜道:“要是姓龚的掳去钱头儿,目地为了逼他吐露出我们二小姐的养息所在,怎么如今尚未见姓龚的行动?” 庄翼平静的道:“假如我们判断无误,大总管,并不是龚慕侠尚未采取行动,而是我们因应迅速的缘故;钱锐被掳,可能是昨天半夜,也可能是今天凌晨的事,他们架去钱锐,好歹总得费一番周折才能逼出话来,目前的情形是,我们比对方赶早了一步!” 不得点头,战百胜道:“有道理,说不定钱头儿抵死不招,他们就更不知道往那里摸上啦!” 庄翼道:“老实说,我倒不希望如此,钱锐的命,也是一条命,从另一方面讲,问题迟早要解决,姓龚的逼迫钱锐吐实之后,自会找上门来,双方正可借机把过节一次摆平,岂不比拖在那里好?” 战百胜嘿嘿笑道:“说得也是,总提调,呃,怕就怕我们的力量抗不住,此刻待回庄求援,又来不及了……” 庄翼从容的道:“不管对方请了谁来帮场,我以为要吃定我们,也不太容易,‘起霸山庄’固然兵多将广,好手如云,不过,大总管,无妨也试试我们的能耐如何?” 战百胜有几分尴尬的道:“言重,言重,总提调,我对各位有着绝对的信心,错不了,一定错不了………” 说话间,方才进来奉茶的俏丫环又悄然出现,她走近战百胜身边,俯腰轻语数句,战百胜连忙颔首:“好,好,我这就告诉他们——” 丫环退下之后,战百胜面向庄翼道:“总提调,我们二小姐刚叫丫头传话过来,知道各位大驾光临,她要亲自下楼向各仅致谢!” 庄翼道:“不必客气,二小姐玉体违和,还是善自珍摄为要。” 苏婕接口道:“我倒想见见她,总提调,听说仇二小姐可是个大美人呢!” 庄翼用神色向苏婕示意,暗里知会苏婕不可造次,他生怕场面弄僵了,此来帮助的一片好心,岂不成了牛肝肺? 战百胜犹在解说:“我们二小姐,对总提调的一再相援相助,打从心底感激,早就嚷着要到府上拜谢,不巧遇上一场风寒,这才耽误下来,如今总提调人在这里,又是为了二小姐的安危而来,怎么说,她也该见个面,表示表示……” 不等庄翼开口,门外巳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另一个容颜姣好,葱白水净的丫环,正扶着长裙款摆的仇荻进来;这一阵子不见,她可是清减了不少,神色憔悴,眼晕深浓,眸底常带的那股有梭有角的逼人光彩也变为柔波一泓,尽管如此,美艳依旧,更增加一份楚楚怜人的韵致,妩媚极了。 庄翼起身相迎,苏婕也落落大方的跟着站起,却仍忍不住凤目上下转动,结结实实把仇荻打量一番。 战百胜抢前两步,伸手虚虚一搀,仇荻微微摇头,他已趁势让到一边:“二小姐,今天觉得怎么样?嗯,看起来此昨日精神多啦。” 仇荻笑笑,面对庄翼裣涎为礼——前后也见过好几次了,仇家二小姐尚是头一遭这么中规中矩,温文谦怀;庄翼抱拳道:“仇二小姐是行客,我为坐客,芳驾滞留“老龙口”,本该先来探视,以尽礼数,无奈因伤在身,行动不便,一时未能周全,不敬之处,尚望海涵。” 仇荻流波轻转,苍白的脸颊上浮一层浅浅的酡红,竟显几分腼腼的道:“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总提调,你非但不记恨我以往对你的种种无礼之处,又宽谅了我执意对令尊的留难,事后,更两次挽救我生命于绝境,这种以德报怨,天高地厚的恩泽,我只怕一生一世都报答不了;想起我心性的偏狭,比照你为人的宽宏磊落,实在令我羞愧交集……” 庄翼道:“二小姐,行道江湖,我只是在尽本份而已,做我认为该做的事,但求无愧于心,人天坦荡即已知足,所以,你并不亏欠我什么,我也不觉得给了你什么。” 仇荻轻轻的道:“越是这样说,越显出你人格的完美与胸怀的开阔,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的好,总提调,希望还有机会容我补过——” 庄翼微笑道:“不用自责太甚,二小姐,其实你除了脾气稍拗,个性较为姿纵之外,本质并不差,小毛病改一改,配上其它条件,你就十全十美了。” 89 仇荻羞涩的道:“我会记住你的话,往后,我一定尽量改正我的缺失……” 一边,苏婕轻咳一声,嫣然而笑:“我的总提调,也不给我介绍介绍仇二小姐?” 她特地把“我的”两个字音韵加重,似乎在向庄翼提出警告,庄翼一笑道:“当然!仇二小姐,请见过我的好友苏婕。” 仇荻是个已懂风情,明白男女关系的大姑娘,自则知道所谓“好友”是代表了什么意义,何况,她还早从战百胜嘴里得到了不少涉及苏婕的消息,当下便盈盈含笑,态度异常真挚的道:“久仰苏姐姐文才武韬皆属一时之选,今日得见,方知苏姐姐秀外慧中,兰质冰心更胜传言,总提调与苏姐姐果然一对璧人,侠侣天成,不知要羡煞多少世间男女了……” 苏婕被仇荻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同时又觉得受用十分,原先的一股子酸气立刻消散了大半,她微红着脸儿,略带扭泥的道:“那有你说的这么好?不过一个浪荡草莽的女混混罢了,倒是你,大家出身,名门闺秀,人又生得标致,这才是值得艳羡的对家呢……” 仇荻笑道:“是苏姐姐高抬了。” 庄翼戏言道:“一点也不,眼下就有个意乱情迷,完全不按章法出招的混帐小子,在那里虎视耽耽,欲待一亲芳泽么?” 仇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真不知什历时候作的孽,竟遇上这么一个卑陋无行的小人,凭着他家有几文钱,就以为天下女子,皆可予取予求了,你们没见过那个做媒的一付嘴脸,如同市侩,在他口里,把一桩婚姻视若买卖,俱以金银论价,简直令人气结!” 苏婕道:“你老爹不是把那家伙赶出门了吗?” 仇荻点头:“后一阵我也在场,我爹是故意着人叫我前去聆听来人那番谬论的;说到末了,我爹脸色一变,手中茶杯已飞过做媒的头顶,砸在地下,那人吃惊之余,尚未会过意来,我已抓起桌上花瓶摔了过去,吓得那媒人大叫救命,抱头鼠窜,几乎是连爬带滚的夺门而逃……” 苏婕不由笑得花枝乱颤,直呼痛快:“要换成是我,决不会这么便宜了对方,至少给他留点记号在身上,好叫他明白,做媒有做庄的传规,离了谱,就有得苦头吃啦!” 仇荻道:“事后我才想起来,未免经纵了那人。” 苏婕又打抱不平的道:“龚慕侠也实在简单幼稚,行迹荒唐,他怎不打听打听,你‘起霸山庄’是什么人家?他老子绸缎庄那点头寸,恐怕还抵不过‘起霸山庄’一座客房!” 矜持的一笑,仇荻道:“和他比那些,才叫没意思呢……” 苏婕忽道:“仇荻,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急姥姥的赶来你这里?” 仇荻忙道:“听小妙上去说了,苏姐姐,龚慕侠又要来骚扰我,是吗?” 苏婕道:“不错,这一次,我们总提调已下定决心,非彻底解决问题不可,摊开来豁到底,他有能耐,我们认裁,反之,姓龚的就永不能骚扰你了!” 仇荻感激由衷的道:“多对苏姐姐对我的关切,维护——” 瞟了庄翼一眼,苏婕皮里阳秋的道:“先别谢我,全是我们老总的一片体恤怜惜哪。” 很快的,一抹异样的光彩在仇荻眸瞳中闪过,她赶紧道:“你们都对我太照顾了……” 此刻,战百胜插嘴道:“二小姐,也该累了吧?该上楼去歇着啦。” 仇荻有些不想离开,意犹未尽的道:“人家不觉得累嘛,刚和苏姐姐谈谈好好的,你就过来唠叨,讨厌!” 苏婕笑道:“如果真不累,仇荻,咱们就坐下聊,大伙都站着,便不累也站累了!” 战百胜又拍拍自己脑门,一叠声道:“看我这脑筋,待慢待慢,请,大家请坐,小嫦,你快扶二小姐坐下——” 各人尚未移步,门外人影一闪,“起飙金刚”商野已闯了进来,行动虽快,却神色平静的道:“大总管,有警兆了,请大总管裁夺。” 战百胜镇定的道:“是那一方面的人?” 商野道:“现在还不出来,房子周遭出现了七八个行踪诡异,举止神秘的人物,个个闪闪躲躲,鬼头鬼脑,显见来意不善.另有图谋!” 战百胜一挥手:“交待下去,所有人手进入预备接战状况,各自就位,加以防范!” 商野回诺一声,转奔而出;战百胜又催促仇荻:“二小姐请登楼,小嫦,你告诉小妙,不管外面是个什么情形,你两人都不准擅离小姐一步,一切以小姐安全为原则!” 小嫦答应着,边欲搀扶仇荻上楼,仇荻向各人招呼过后,才离开客堂,战百胜搓着双手,非常虚心的向庄翼道:“总提调,还请你发号施令,指挥全局。” 庄翼也不客气,沉声道:“大总管,请示下贵方各人的防御位置,俾便因应调度。” 战百胜道:“是,四名‘红衣把头’守卫前后院四角,‘不动金刚’钟彤负责楼上警戒,‘起飙金刚’商野于楼下前门把关,我则居中策应,主动支持——” 庄翼目注苏婕,低声道:“你协助钟彤守住楼上,如何?” 苏婕干脆的道:“全听你的吩咐,老总。” 庄翼又对段大发道:“大发,楼下前门,由你配合商野;你那条膀子,还听使唤么?” 段大发挺胸突肚的道:“回总提调,没有问题,好歹还能凑合。” 苏婕急道:“你呢?人手大都集中在这里,你真不成单枪匹马去顶头一阵?” 庄翼眨眨眼,道:“放心,我不会硬着头皮充好汉,此中自有计较,另外,大总管还陪着我肩抗呢;苏婕,你们只要把稳楼房上下,其它我来安排。” 交待清楚,他一扯战百胜衣角,二人匆匆赶出门去,苏婕追上几步,向外张望,除了门边的商野与前院左右两角的两名“红衣把头”,却别无所见,视线廷展,正好看到庄翼和战百胜双双跨越院门。 90 第三十章围歼 庄翼与战百胜甫出院门,一行骑众已沿着右侧的道路飞奔而至,但是尘土蔽空,蹄声若雷,尤其显示出来人那格狂妄自大,肆无忌惮的气势。 来骑共有六乘,为首的一个,看上去三旬左右的年纪,生一张黑脸,五官还算端整,就一双眼睛有些眼角斜吊,多少影响了面部轮廓的统合性,隐隐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邪异味道。 战百胜狠狠向地下吐了口唾沬:“果然不错,正是龚慕侠那王八蛋!” 庄翼目注来骑,轻声道:“你见过他?” 战百胜道:“没见过,光听见过的人描述一次就够了,黑脸膛、倒吊眼,就凭这么一付尊容,也敢打我们二小姐的主意,他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是?” 几句话的功夫,六骑已来到丈把路之前,在马匹的啧鼻低嘶声中,对方纷纷束缰收势,灰沙尚在迷漫,领头那一位已拋镫落地,并不停打量着庄翼和战百胜。 庄翼同样也在相度对方,嗯,体格壮实,骨骼粗大,眉目间带着野气,却不似有钱人家纨衿子弟一般的浮华轻佻,这个人,毋宁说更像江湖翻滚的角色。 走上一步,那人手指战百胜,大声喝道:“喂,你是什么人?” 战百胜“咦”了一声,火气顿升:“怪了,我是什么人,你有那门子资格过问?我站在自家门口观看风景,又碍着你那一桩啦?简直莫名其妙?” 那人目光溜梭,仔细查对了一下地理位置,当他确定无误之后,蓦然狂笑起来:“我猜你十有十成便是‘起霸山庄’的杂役头子战百胜,也是仇劲节眷养多年的那头忠心老看门狗!” 战百胜忍住气,一字一顿的道:“你,你大概是龚慕侠了?” 这位仁兄形色倨傲的道:“大爷正是!” 战百胜点点头,道:“看来也像,不过家里开几片布店,靠老头子攒下几文小钱,就自以为不可一世,侪身上流了?你何不撤泡尿照照你自已那付熊样?姥姥不亲、舅子不爱,都还当做是翩翩浊世的大公子呢,我呸,什么玩意,狗屁不如,明明一只癞蛤蟆,任凭你怎么蹦,莫不成就咬得到那块天鹅肉?” 龚慕侠受过这一顿讽辱,如何忍耐得下,他立时勃然大怒,脸色骤变:“战百胜,大爷看上仇荻那娘们,是你‘起霸山庄’的造化,更是仇荻的光彩,大爷自来想要的东西,就非到手不可,否则决不甘休,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运用何种手段,为达目的,皆在所不计,上一次,莫大爷时人不济,煮熟的鸭子飞了天,还赔上花落红兄弟伙的王条命,这一遭,大爷乃有备而来,策划周全完密,只等着仇荻跟大爷回去上床了,你这老狗头若是不信,且看那块天鹅肉掉不掉进大爷嘴里!” 战百胜又“呸”的吐了一口唾沬:“还真恬不知耻,厚颜无赖至极,龚慕侠,由于你的幼稚荒诞,你还不明白将给你带来多大灾难,若再执迷下去,你只怕要蹈入万劫不但的绝境!” “这点阵仗,大爷见过,老狗头,你在唬你那个亲爹?” 战百胜面孔铁青的道:“龚慕侠,你搞错了,以你那点火候,想拔‘起霸山庄’的虎须,还差得远,要是不识进退,妄图蜉蚰撼山,包你徒弟无功,自寻死路!” “等着瞧吧,老狗头,我若不把仇荻弄上床去,誓不姓龚!” 战百胜气得心肺俱裂,咬牙切齿的道:“娘的皮,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见过这等不要脸面,人格卑劣低下至此的东西,好,姓龚的,话我已说在的头,想怎么办,随你的便!” 龚慕侠瞪着战百胜,道:“仇荻人在这里,对不对?” 哼了哼,战百胜重重的道:“你去猜你娘的吧!” 龚慕侠阴沉沉的道:“不说也没关系,大爷的消息错不了,要没有把握,大爷岂会劳师动众打草惊蛇?” 战百胜厉声道:“你在痂心妄想,龚慕侠,到最后你就知道,所得仅是一场空!” 一丝诡异的微笑浮上龚慕侠的唇角,他的视线转向庄翼,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又是谁?” 庄翼闲闲的道:“套句战大总管的话——去猜你娘的吧!” 双目火毒的盯迫在庄翼脸上,龚慕侠突然大吼:“庄翼,对了,你是庄翼?” 庄翼淡淡一笑道:“你把钱锐弄了去,以为就能逐所愿,万无一失了?” 怔窒片刻,龚慕侠愤怒的道:“莫把你自己估高了,姓庄的,我不在乎你抢先一步,也不在乎你紧抱着仇家大腿穷巴结,有你无你,都是一个鸟样,人,我要定了,看谁阻得住我!” 庄翼古井不波的道:“你可以试试。” 龚慕侠的黑脸胀成一付猪肝似的紫红,形像狰狞:“姓庄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我的好事,蓄意与我为敌,新仇旧恨,今天正好一并同你结算!” 庄翼道:“强劫民女,聚众逞报,你犯的是王法,罔顾家理,存心行淫,违的是道规,无论朝野两端,都饶你不得,可笑你尚懵然不知,扮那土犬吠日之状,真是自不量力!” 龚慕侠大叫:“老子与你们拼了!” 后面五骑中,一个面色淡金,双肩宽阔的大汉忽然低咳一声,沉声道:“龚老第,不要冲动,他们正希望激怒于你,令你自乱分寸,从而各个击破,可别上了他们的恶当!” 龚慕侠深深吸一口气,竭力定下心神,放缓了腔调回答:“挽危兄,多承指点,你请宽念,我不会着他们的道!” 一偏腿,大汉已飘然落地,其余四名骑士,亦同一动作,跟着下马,五个人随即拢上,摆明了是要决战的架势。 庄翼注意到那面色逞现淡金的大汉,背后交叉背着一对巨斧,斧刃雪亮,生铁打造的杆柄彷若儿臂,姑不论此人的斧上功夫如何,光看这对家伙的份量,便可预知来者并非泛泛之辈。 大汉目注庄翼,毫无表情的道:“‘祭天斧’陆挽危,要向阁下领教高招。” 庄翼心头一动,脱口道:“有‘祭天斧’在的地方,必有他拜弟‘伏地枪’莫双浪同行,莫双浪何在?” 那位从怀中取出一只冲天火炮,正抖燃火折子庄点引的精瘦人物,闻言侧首一笑,露出满口洁白又尖细的牙齿:“你倒有见识,我莫双浪不就在你眼皮子下?” 91 说着话,但听“嗤”的一声嘶响,他手里的冲天炮破空飞升,火花焰生尾光彩缤纷立时又在半天爆裂,炸成一团璀璨的光球,光球熄灭的须臾,已有十多条人影从小楼的四周出现,纷纷越墙扑入,行动好不快捷! 战百胜破口大骂:“好一干恶毒杂碎,他们竟另有伏兵!” 庄翼镇静的道:“大总管,请立即回援。” 不及多说,战百胜长身旋掠,人未进门,黄闪闪的铜箫业已在手。 一个个头矮小,尖嘴削腮的仁兄凑上前来,贼嘻嘻的一指庄翼:“龚大侠,里头好戏上场,咱们这边亦必然得得满堂彩,姓庄的重伤初愈,身子尚未完全复原,表面看着不错,其实外强中干,咱们并肩子上,三不两下,包管摆平了他!” 龚慕侠夸张的大笑着:“毛应全,难怪你有‘狐猴’之称,真个又滑又刁,古怪灵精,任什么鸡毛蒜皮也逃不过你这双招子!” 那毛应全得意洋洋的一笑:“对付姓庄的,我看根本不须陆老哥与莫老哥贤昆仲出手,只我毛某人,再加上‘乾坤扁担’洪吉、洪祥兄弟俩,就绰绰有余啦!” 这时,陆挽危低叱道:“不要拖时间,你们就上去掂量掂量姓庄的吧!” 另两名魁梧汉子,一人手中执根白漆浸泡过桐油的毛竹扁担,一握同式黑漆扁担,二人十分有默契的自左右往中间夹拢上来——显然,这就是那有“乾坤扁担”之称的洪吉、洪祥哥儿俩了。 毛应全一抬腿,从靴筒子里抽出一把锋利匕首来,匕首泛着蓝光,但蓝中透一抹乌紫之色,不消说,这玩意业经淬过毒了。 洪吉突兀大吼一声,白漆扁担冲着庄翼兜头劈落,庄翼刚刚往后倒退,洪祥斜走三步,黑漆扁担打横抡起,拦腰猛扫而至,兄弟两个比招运式,搭配得真叫紧凑无间。 毛应全嘿嘿怪笑,一付幸灾乐祸的嘴脸:“我看哪,只怕连我也不用偏劳,洪家兄弟就足够收拾这鹰爪孙啦!” 庄翼脚步滑移,迅速避开洪氏兄弟的夹击,他一直不曾出剑,剑在手中,但锋未出鞘,好象他早已预知,不必他耗神来对付这两个对手似的。 道路左侧的肩崁之下,靠北边的枯林子里,忽地有几只孤鸟振翼飞起,嘎嘎惊啧,一条人影彷佛来自九天,从斜角的那堆草垛子后肇直栗腾,又剎时反弹而回,起落之间疾若电掣,一只纯钢所铸,五指箕张如勾的爪形兵器,已带着无比凌厉的劲势,倏卷“乾坤扁担”! 是的,来人是焦少宝,隶属“六合会”的“鬼爪”焦少宝! 沉闷的撞击声连串响起,两根扁担眨眼下已被荡开,焦少宝黄蜡塑造似的面孔僵硬木然,瘦长的身躯旋展如飙,鬼爪纵横,勾指劈戮,几个回合之余,已将洪氏兄第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毛应全目瞪口呆了一剎,忍不住怪叫出声:“他娘的,庄某人还暗藏着帮手啊!” 庄翼退在七八步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他的视线投向路肩之下,又隐含笑意的转往北边枯林,似乎正在迎着什么。 枯林里,走出来二十余人,为首五位,不是别个,赫然为六合五老——“孤云”屈无量、“疾风”鲍占魁、“玄波”金一鹤、“火雷”龙在田,以及“来虹”谭遇春。 道路的肩崁下,亦鬼魅般无声无息涌出三十多条身影,身影移动间,可见兵刃的寒芒熠熠闪动,动作在静默中,流露着森森杀气! 两方人马,全向一个焦点聚集,当然,焦点就在庄翼身上。 “狐猴”毛应全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心惊胆颤,脸孔扭曲,难以控制的骇叫如泣:“这……这算什么?这是怎么一码事?龚大少,不好了,我们上当啦!这分明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老天爷,我们可被坑死了……” 龚慕侠面已黑里透白,颊肉连续抽搐,两边眼角吊得快使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他双手握紧,呼吸逐渐急促,且咻咻有声,模样几同喘息了。 陆挽危、莫双浪两人,显见亦在强恃镇定,容颜难看已极,他们决未料到面对的会是这么一个场合,这么一个形势悬殊得不成比例的场合! 毛应全冲着庄翼,狂乱的直着嗓门吼叫:“你——姓庄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 庄翼笑了,笑得十分有趣:“我没有搞鬼,这只是一项事先的安排,他们当然都是和我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也就是与各位站在对立阵线的人,至于他们想干什么?问得好,他们不过想摘下各位的脑袋玩玩罢了!” 毛应全激动得暴跳如雷:“好个奸狡阴毒的东西,明里一派冠冕堂皇,暗地里却施尽诡异技俩,你算那门子公门官差、武林名士?以众凌寡,以多欺少,纯粹小人作风,下流手段!” 庄翼淡然道:“对什么人,便只有用什么方法,毛应全.你以为,你们各位能高尚到那里去?” 龚慕侠挫着牙出声:“庄翼,你不要得意太早,我们便拼着豁上性命,亦必与你争抗到底,无论你有多少人马,我们概不含糊!” 庄翼道:“出来混世面,就应该有此等气魄,姓龚的,我且拭目以待!” 这边在唇枪舌剑,针锋相对,那边焦少宝力敌“乾坤扁担”,形势全然为一面倒——洪家兄弟越打越弱,越战越疲,休看是以二对一,搞到如今,居然只剩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打路肩之下及枯林子涌现的“六合会”两路人马,已经聚结至近前,他们移动的步伐从容而徐缓,毫无急迫之状,是的,他们并不急,情况皆在掌握之中,又有什么好急切的呢? “孤云”屈无量笑呵呵的与庄翼招呼,光景就像二人出门散步,不期而遇一样,显得那么轻松自然:“老六,你还顺当吧?” 庄翼笑道:“来得正是时候,大哥。” 92 严阵以峙的陆挽危,招子瞥及屈无量的一剎,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出几步,他兄弟莫双浪亦双目发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悸之态。 毛应全看在眼里,惶惶不安的低问:“陆老哥,这些人——莫非你认得?” 陆挽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腔调,不使走音:“今天不妙了,毛应全,大家唯有自求多福吧,来人是‘六合会’的,领头的这个自胡子老者,便是‘六合会’的大当家‘孤云’屈无量,其它几个,亦必属‘六合会’的首要无疑,他们居然倾巢出动啦……” 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毛应全感觉一阵头皮发毛,顿感喉干舌燥起来,他是个老江湖油子,有关“六合会”的实力及威望他岂会不知、如何不晓?就因为太过清楚,才像是坠入弱水中的溺者,除了有种深沉的无力感之外,只急呼呼的想抓住一桩可供攀附的什么。 龚慕侠沙着嗓音道:“姓庄的和‘六合会’是什么关系?竟能使‘六合会’为他这般劳师动众,大举来援?挽危兄,我们无须惊惶,且套套他们的盘口,说不定能拿银子打散,搞得好,‘六合会’的人马倒戈相向亦未可言!” 摇摇头,陆挽危沉重的道:“我看难了……” 龚慕侠不服气的道:“此话怎说?人的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凡是人,还有不爱银子的?我们出大价钱,通通把他们收买过来,至少,你也该试探试探!” 陆挽危苦涩的道:“龚老弟,‘六合会’共有六老,为该会的六名共同首领,六老是大老‘孤云’屈无量、二老‘疾风’鲍占魁、‘玄波’金一鹤、四老‘火雷’龙在田、五老‘来红’谭遇春,你可听说六老是谁?” 呆了呆,龚慕侠荒然道:“倒不曾听说六老是谁……” 目光怔怔的投注在庄翼身上,陆挽危形容沮丧:“‘六合会’的六老十有十成即是‘巨灵’庄翼,刚才,屈无量也称呼他为‘老六’,若排行不是第六位,何来老六之称?人家不但谊属同门,更乃金兰结义的手足,龚老弟,有这种渊源存在,你拿什么银子去买一个‘倒戈相向’?” 一股冰凉从背脊往上沿升,龚慕侠的心腔子反朝下沉,他鼻孔嗡张,牙齿交挫,同时更有异样的迷惘与失望——在这人间世上,竟也有银钱买不动的事物? “六合会”的人马,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把龚慕侠这边约五个人包围得有如铁桶,水泄不通,此外,更分出十余名好手直扑楼字,呼应战百胜而去,这场拼杀,虽尚未至最后阶段,但将是个什么结果,双方都已心里有数。 屈无量捻着胡须,轻描淡写的招呼:“焦少宝,你且下来。” “鬼爪”焦少宝如奉律令,猛弓背,人已倒射两丈之外,面不红,气不喘,仍然漠然表情,先时的一番狠斗,倒像他不曾参与似的。 瞅着陆挽危,屈无量故件讶异之色,彷佛现在才看清楚来者何人:“咦,那不是塞北大豪陆挽危与他拜弟莫双浪二位么?真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千里迢迢,咱们又在这里朝上面啦,呵呵,久不相见,二位近来可好?” 额头上青饬凸起,陆挽危笑得极其勉强:“陆挽危拜见屈大当家,托大当家的福,这阵子还算粗安就是……” 屈无量仍旧笑容可掬:“这个年头,能过得去就算不错了,千万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替自己找麻烦。” 陆挽危僵硬的道:“是,但总得活下去,有时候便难免拋头露面,接点营生……” 长长“哦”了一声,屈无量道:“你兄弟俩来到这里,敢情就是拋头露面,接点‘营生’来了?” 眼皮子跳了跳,陆挽危不能否认,只好老老实实的道:“不瞒大当家,正是这么回事。” 望了望龚慕侠,屈无量道:“二位是来帮衬姓龚的小纨衿?” 龚慕侠被当面羞辱,怒火立时上头,却不知为什么,硬是发作不出,只气得双颊抽动,眼角吊崩,满口牙咬得“咯”“咯”生响。 黏黏嘴唇,陆挽危略带顶抗的口气道:“是龚老第请我们来的。” 屈无量摸摸胡子,道:“陆挽危,你知道不知道,庄翼与‘六合会’是个什么关系?” 陆挽危吃力的道:“我想象得到,大当家。” 屈无量双眸中寒芒倏闪:“很好,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一问,可谓问到了节骨眼上,陆挽危迟疑的转头看着他拜弟莫双浪,莫双浪则木着脸孔没有任何表示,等于那难题全拋给陆挽危了。 龚慕侠心里着急,赶忙叫了一声:“挽危兄!” 一咬牙,陆挽危硬着头皮道:“大当家,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屈无量冷冷的道:“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胳膊腿长在你们身上,朝那一边挪动,全得看你们自己!” 陆挽危淡金色的脸皮上浮现一抹赤光,他缓缓的道:“我们实不敢与大当家为敌,但是,也希望大当家勿要逼人太甚!” 屈无量微瞇双眼,道:“这样说来,二位是不肯抽身了?” 陆挽危神色有些痛苦:“实有难言之隐,大当家。” 哈哈一笑,屈无量道:“没有什么不能明说的,陆挽危,拿了人家大票银子,敲不得退堂鼓,如此而已,然则不敲退堂鼓就里用老命来抗,这一点,你必须先弄清楚!” “疾风”鲍占魁颇不耐领的插嘴进来:“大哥,人家已经表明了要保持这一口忠义之气,咱们还不成全于他,更待何时?” 屈无量目注陆挽危,道:“你决定了么?” 喉结上下移动着,陆挽危猛然将心一横:“大当家,尊严与骨格,并非仅只‘六合会’独俱,我们也有!” 一伸大拇指,屈无量赞道:“有气魄!” “火雷”龙在田面孔上密生的紫麻点蓦地颗颗发亮,他大喝一声:“一律就地格杀!” 绸衫蓬飞,“来虹”谭遇春形同惊鸿闪掠,直扑陆挽危,陆挽危急走三步,迅速旋身,背后交又的一双巨斧已倏握在手,斧刃翻斩,硬迎来敌。 谭遇春扑落的身形突兀折转,袍袖展舞,一柄两尺长的无页钢扇已同时点向对方八大重穴,陆挽危斧斧连衡,于一片风雷声中破招解式,竟然半步不让。 一笑之下,“玄波”金一鹤立时罩住了“乾坤扁担”洪家兄弟,长臂如翼,影似鹤翔,眨眼间两根扁担已然团团打转,备尝苦头。 “鬼爪”焦少宝闷声不响的猝袭莫双浪,勾爪长射,连接在爪底部位的牛皮绞索凌空扯抖伸缩,彷若幻蛇,爪起爪落,便不可捉摸了。 莫双浪的两杆短枪银亮生辉,枪尖之下各缀一朵猩红缨络,双枪点飞闪戮,狠准无比,面对勾爪纵横,布成星芒交织,了无惧色。 龙在田一个箭步逼近龚慕侠,只见他左手飞扬,一枚碗口大小的红球已暴射而出,红球弹射的剎那,右手上翻,另一枚同样形式的红球跟着激拋;两枚红球的轴心,皆穿系着一条极具韧性的软藤,藤的一端缠绕于龙在田的双掌中指之间,吞吐收发,快逾石火,轮番飞曳,更同奔雷! 龚慕侠甫始接仗,便承受到极大的压力,那对红球晶洁光润,红得刺目,红得浓烈,看不出是什么质料琢磨,但肯定硬度甚高,其翩闪流掣,尤其千变万化,神鬼莫测,龚慕侠的功力原本不弱,在一双“判官笔”上浸淫了十多年辰光,笔法隼利,反应灵便快捷,看得出曾得名家的指点,不过,遇上别人或许有他逞能的余地,奈何他如今的对手乃是“六合会”的二老“火雷”龙在田,若论起斤两火候,龚慕侠就差得太远,两相一比,不成其比了。 此时,屈无量对着忭惶不安,汲汲自危的毛应全勾了勾小指头,笑得十分揶揄的道:“我知道你姓毛,可是不清楚你在道上算个什么角色,既然来此第人助拳,该想到‘受禄必有功’,你总不好意思在同伴苦战之余,学那隔岸观火的逍遥吧?来来来,毛老弟,我们俩个亲热亲热。” 毛应全不自觉的退后一步,脸红脖子粗的怪叫:“你,你这不是乡下人买柿子,挑软的捏吗?有本事冲着那好样的去,峙张凌弱,找我这不入流的人物下手,算是那一门子的英雄好汉?” 屈无量笑道:“目前,除了你,何来其它对象?” 毛应全青着脸嚷道:“所谓‘兵对兵’、‘将对将’,待挑我上阵,也该找个势均力敌,身份相埒的角儿,你要朝我叫战,也不怕有辱你‘六合会’舵把子的威譬?” 屈无量摇头道:“我倒是没有此般顾虑,姓毛的,这样吧,我让你一步,便赤手空拳,陪你那把淬毒小刀子走上几招如何?” 毛应全将他的淬毒匕首藏向身后,气急败坏的嘶喊:“是不公平,这根本不是拼搏较量,纯粹属于谋杀……” 于是,屈无量决无犹豫,双肩微起,人已飘向毛应全,姓毛的退避不及,大侧身,匕首狠刺屈无量心窝,只见冷芒一闪,屈无量已轻若飞絮般浮到毛应全的右后方,单单略一伸缩,姓毛的已似在脑勺上挨一记闷棍,打得他踉跄前跌,两眼泛黑,几乎就一头撞倒。 屈无量并未乘隙追击,只背着双手笑立于旁,等毛应全回过神来,连续七次霍然挥刺,屈无量仅以极小的幅度摇幌身子,看上去宛若不曾移动,业已闪开对方的攻击。 连刺不中,毛应全心知不妙,他错步急速交错,立往斜窜,身形刚才一起,屈无量彷佛御云而行,那么难以思议的转到毛应全窜走的方位之前,左手轻带,引开毛窜至的淬毒匕首,右掌便结结实实的拍中对方头盖,只这么一拍之下,毛应全的脑袋骤然缩入颈腔,以恁般怪诞的姿态跪向地下,又慢慢仆跌于地。 屈无量大袖一挥,笑道:“格杀了一个。” 庄翼没有说话,却隐含悲悯的注视着激斗中的双方人马,他非常了解他这位大师兄兼大当家的习性——虽在谈笑之中,却杀机已炽。 现在,“来虹”谭遇春已逐渐占了上风,陆挽危于竭力争抗下,疲态已逞,他兄弟莫双浪与“鬼爪”焦少宝倒还有来有往,一时难分胜负强弱,龚慕侠早就捉襟见肘,招架唯难,而剩下的洪家兄弟,情况更不堪了。 93 第三十一章活擒 屈无量微微点头,道:“老六,不用多久,这个场面便可结束,姓龚的一伙人,业已是强弩之末了。” 庄翼小声道:“得留着龚慕侠。” 屈无量讶然道:“为什么?” 庄翼道:“钱锐还扣在他手里,如果姓龚的挺了尸,咱们去那里搭救钱锐?” 屈无量道:“好吧,便留他多喘口气吧!” 就在二人对话的当口,“玄波”金一鹤已痛下煞手,袍袖之中已然标射出一只尺许长、小指粗细的钢钉,洪吉奋力挥动白漆扁担横架,钢钉“夺”的一声竟穿透扁担,带得洪吉整个身子打转,他兄弟洪祥见状大惊,急速扑上救援,金一鹤则突兀反扑洪祥,两边势子都急,剎时接近到几乎相撞的地步,金一鹤就在彼此将要接触的须臾,猝向斜走,洪祥的黑漆扁担尚未挥落,人已杀猪般惨嚎起来——谁也不曾看到,另一只钢钉是什么时候插进他左胸的! 洪吉始一站稳脚步,洪祥已经眼瞅着活不成了,他此刻方经领悟,人家攻他为虚,故意造成危急情态,引洪祥来援,从而夺洪祥之命是实,这种围赵打齐的谋略并不复杂,可悲的却是反应上慢了一拍。 双目几欲突出眼眶,洪吉长号着将一根白漆扁担挥舞得有如狂风怒浪,挟着碎石裂鼎的强猛力道卷向金一鹤,光景恨不能一下子便把金一鹤捣成肉浆! 预料会是这么一个状况,金一鹤等待的也是这么一个状况,他身形恍同秋叶飘旋,敢度于对方凌厉的攻势间隙穿飞闪掠,袍袖倏挥,又一只钢钉射出,但见光影映昡,快逾闪电,在人们的视线未及追摄之前,洪吉已蓦然步履颠踬,连连以扁担撑地,又自全身一挺,打横逆倒! 那只钢钉,钉入的部位正是洪吉的咽喉,所以,难怪他不曾出声嗥叫! 屈无量叹一口气:“老三的‘阎王钉’威力不减,最机巧的是那只变化莫测。” 庄翼当然清楚三师兄在这所谓“阎王钉”上的修为。前几年,他亲眼目睹金一鹤于关外“长白山”麓以“阎王钉”打狼,约莫是三十多头的一窝狼群,金一鹤用十二只“阎王钉”就全部歼杀殆尽,一钉出手,往往串起两三只恶狼,那种狼尸漫天翻腾,就地哀嚎的景像,真个又凄厉、又过瘾。而且.前后仅只几次呼吸的空间,一切俱已结束,钉的贯穿力道,射出时的奇妙角度,委实令人叫绝。 “来红”谭遇春的招法已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暴烈,一柄无扇钢扇,时而“哗啦啦”展现为弧形的刀面,收拢并指有若短戟,运用之精,有若如臂使指、随心所欲的程度,陆挽危双斧虽利,技艺虽绝,造诣上到底逊了一筹,再加心中压力沉重,更感束手束脚,难以抗衡,败象业已十分明显。 莫双浪力敌焦少宝,仍然是个缠斗局面,双方豁命拚杀,各逞所能,看样子一半时还不会有结果,屈无量一旁观战,早已面露不耐之色了。 情形最狼狈的,恐怕要算龚慕侠了,他与“火雷”龙在田交手,被此实力相差悬殊,起先尚可勉强抵挡,到了后来,单剩挨打的份,处处受制,步步难迈,整个形势全已操纵在龙在田掌心,指南打北,得心应手,模样倒似在逗着龚慕侠戏耍! 金一鹤走近屈无量,低声道:“大哥,不必要遵守一对一的原则吧?这本来便没有定规……” 屈无量道:“你的意思是?” 金一鹤道:“辰光不早,尽快了结才是上策。” 望了庄翼一眼,金一鹤又道:“不过,老六不许动手,他的伤势尚未大好,可别又牵扯出毛病来。” 屈无量颔首道:“当然。叫孩儿们历练、历练吧!” 金一鹤回转身去,轻喝一声:“六合双鹰何在?” 最里层的包围圈里,两名容貌情瘪、精气盈目的中年人的应声而出;金一鹤指了指莫双浪那边,冷冷的道:“帮着焦少宝早早的把姓莫的做了!” 两人齐声回偌,而只在回偌的同时,双双飞身暴起,分左右齐扑莫双浪。 金一鹤面无表情的再次点名:“前堂大执守甘祖光、中堂大执守唐信、后堂大执守万英何在?” 三名彪形大汉立时挺身向前,个个全是一付跃跃欲试的神情,好象这一阵子下来,都被别得腻味了。 金一鹤道:“五爷慈悲,你们代他‘替天行道’吧。” 当三个“大执守”围袭陆挽危的一剎,“疾风”鲍占魁不禁“噗”的笑出声来:“大伙听听,老三发号施令,还真他娘有一套呢……” 屈无量笑吃吃的道:“而且分得出轻重缓急,你们看,老四逗着姓龚的找乐子,摆明了游刃有余,老三就不再锦上添花……” 正与谭遇春拚得力竭气喘的陆挽危,顿见又有三名如狼似虎的大汉包抄上来,他感觉到的不仅是气愤、绝望,那股强烈的沮丧尤似黑潮般浸没了他,一剎间,他体认出自己的无力回天,顿悟及大势的走向并非个人的能耐得以扭转——甚至赔上姓命也于事无补;突兀里,他珍惜起将来,他发现人世间毕竟美好,至少,要比那未知数的幽冥界来得踏实可靠,意念闪过,他急窜而出,双斧“呛郎”掷地,嘶声大喊:“我认裁了!” 莫双浪也毫不犹豫,他的拜兄陆挽危始表明态度,他跟着暴退丈外,双枪用力插入泥土,两臂下垂,摆出一付“束手就擒”的架势:“算你们狠,我服输就是……” 谭遇春有些犹豫的停止进招,他转头望向屈无量,要看看大师兄是个什么意思?同时焦少宝和“六合双鹰”也歇下手来,三双眼睛亦投注在当家的脸上,等候指示。 两军对阵,不杀降将,这不但是沙场上的传统,也是江湖间的规矩,而“祭天斧”陆挽危和“伏地枪”莫双浪更未对“六合会”的人马造成伤害,照道理说,曳甲弃刀之余,实在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了。 屈无量若有憾焉的叹息着:“居然来这一招,岂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唉,看光景,是格杀不成了………” 庄翼忙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哥,况且又无深仇大怨,抬抬手,得过就过了吧。” 屈无量笑道:“老六,公门饭吃下来,倒把你弄得心也软了,也罢,依你的。” 说着,他朝谭遇春及焦少宝一干人挥挥手,漫声道:“放人。” 这两个字韵出口的须臾,“火雷”龙在田已断地半声,左手红球击飞龚慕侠的一对“判官笔”,右手红球奔闪如电,重重的撞上姓龚的小腿胫骨,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龚慕侠已双手抱膝,滚地哀号了! 屈无量招呼道:“老四,留活口!” 陆挽危目睹此情,更觉无颜,连一句“山高水长”的场面话也不及出口,拉着莫双浪调头便走,两个人的兵刃仍置原地,敢情家伙都不要了。 龚慕侠痛得面孔扭曲,满额冷汗,却急吼吼的怪叫:“陆挽危、莫双浪,你们不能走,不能走啊,当初大家是怎么说的?你们怎可临阵退缩、图自苟活而弃我于不顾?你们还要不要脸、想不想朝下混?” 94 任他如何吼叫,陆挽危与莫双浪皆充耳不闻,反倒走得更急、更快了。 龚慕侠不由肝肠寸断、欲哭无泪,人坐在地下,伸一只手不停拍打,直有哭天抢地之势:“这算什么江湖信义、武林道统?又算那门子成名人物?我一个一个操他们的娘啊!拿了我一万多银子的前金,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走了活人,撤手不管啦,没脸没靛的两个东西,你们还我的钱,还我的钱来……” “疾风”鲍占魁“啧”了一声:“乖乖,姓龚的莫不成是疯啦?” “火雷”龙在田哼了哼,道:“自己一条命能否保住犹难说,还想退钱哩,往那里去退?” 庄翼道:“姓龚的已达而立之年,怎么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不同小孩子撒野一样?” 屈无量一拍手:“结束了,孩儿们,先把这强劫民女的杂碎给我捆起来!” “六合双鹰”虎扑而上,两个人手上两条牛皮索.只眨眼之间便动作俐落的将龚慕侠绑了个结实。 鲍占魁转头问道:“人是捆起来了,大哥,却待怎生处置?” 屈无量道:“简单之至,逼他吐出钱锐的下落之后,一刀砍了拉倒,想热闹点,弄去林子里挖坑活埋也行,谁有兴趣谁去看,我可不凑合了。” 庄翼提高了声调:“焦少宝,这个差事交给你办,问清楚姓龚的,把钱锐藏匿何处?” 焦少宝躬身响应,大步向前,一把提起龚慕侠拽出包围圈外,这一拖一拽,触动了断骨伤重,痛得他杀猪似的嚎叫不已! 院落内的鏖战似亦有了结果,樊庆堂领着两名“六合会”的弟兄奔了过来,气吁吁的向屈无量禀告:“大当家,里头的纷争全摆平了,来敌共有十三员,为首那个叫齐昌,号称‘渭水钓龙叟’,除了他被生擒之外,其余当场砍杀七名,跑了两个,另外尚活捉了三员,请大当家谕示如何发落?” 屈无量道:“我们的人可有折损?” 樊庆堂道:“大锤手谷牧远挂彩.中堂二执守黄光战死,还伤了两名头目,‘起霸山庄’也有两个‘红衣把头’负创,最抱歉的是铁捕段头儿始才愈合的肩伤又扯裂了……” 屈无量还算满意的道:“总结起来,我们多少占了些上风,这一仗,应该是打赢了,樊庆堂,那边的事交给‘起霸山庄’战百胜去处置,你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啦!” 樊庆堂问道:“俘掳的那几个,也交给战大总管么?” 屈无量瞪眼道:“堂口里粮食多了不是?带回去好奉养?” 庄翼道:“庆堂,怎么齐昌又来凑热闹了?上次放过他,原不指望他感恩图报,但再怎么说,他也不该伙同姓龚的来与我们作对!” 樊庆堂笑了:“姓齐的一直口冤,六爷,他说他事前根本不知道这场轇轕里有你老插手,他只晓得对象是‘起霸山庄’,没料到这一来又跟咱们碰头啦!” 庄翼摇摇头:“天南地北,偏凑得这等巧法,冤家路窄不是?” 樊庆堂谨慎的道:“六爷的意思是?” 庄翼低声道:“转告战大总管一声,就说请他从轻发落,能不结子最好——另外,苏姑娘没事吧?” 樊庆堂道:“是!我这就跟他去说了;苏姑娘毫发无损,对方被杀的七个人里面,倒有三个是死在苏姑娘剑下,她那身本事,可真叫一点也不含糊!” 庄翼放心是放心了,却忍不住叹气:“一个姑娘家,杀性太重了总不好,找个时间,得切实劝导劝导她……” 樊庆堂离去之后,焦少宝已转了回来,他面对庄翼,若无其事的道:“六爷交待的事已经问明白了,钱头儿被囚在‘老龙口’西大街南牌坊右边第三间一家磨坊里,人受了点伤,并无大碍,请六爷的示,接着该怎么办?” 庄翼道:“就一遭麻烦你吧,焦少宝,你马上跑一趟,去救钱锐出来,然后送他到范六指那里治伤,你们不必再来这里,回钱锐住处将他安顿好就行。” 焦少宝答应着匆匆走了,庄翼向他二哥鲍占魁道:“姓龚的没叫焦少宝弄死吧?” 鲍占魁笑道:“好象还活着,不过似乎吃了点苦头,要论刑求逼供,搪得住焦少宝那几下子的角色还不多。” 屈无量走过来道:“这里打理清楚,我们也好走人了,老六,你还有事么?” 庄翼道:“大哥,我看,把龚慕侠也一块交给战百胜算了,他们之间的过节,由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犯不着越俎代庖,横插一腿。” 屈无量耸耸肩,无可不可的道:“随你吧,我都没有意见,只要你活始乱跳,能安身全命,其它一概好说。” 这时,院门内人影映现,苏婕和战百胜双双奔来,尤其苏婕那一身鲜艳的红,耀眼刺目,老远就可辨认出来。 向屈无量眨眨眼睛,庄翼赶紧迎了过去,若非大庭广众之下,他还真有几分张开双臂,将伊人拥之入怀的冲动呢! *** 灯下,苏婕脸色悒郁的走了进来。 庄翼把手中的书册置回小几,起身相迎:“什么事不高兴?看你眉头皱得这么紧?” 苏婕心烦的说:“我师弟托人稍口信来,要我尽快赶回去一趟,说是范威那边又在找麻烦了!” 庄翼“哦”了一声:“事情总要有个解决才好,拖在那里不是办法,你师弟官独行大概一向听你的听惯了,大主意便拿不下来,你回去一趟也好——” 顿了顿,他又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苏婕道:“今晚上就走?” 庄翼愕然道:“这么急干嘛?” 苏婕闷着声道:“上次田老板的生意姓范的没揽到,就一直耿耿于怀,含恨在心,又跟我一场冲突之后损兵折将,缎羽而归,一口怨气越发难咽,这些日子来,他无时无刻不在亟思报复,设想算计我们。据道上消息说,这几天范威暗地里又在调兵遣将,积极布置,分明有所图谋,他的对象,分明是冲着我们来,万一发生状况,整个局面便不易收拾了!” 庄翼沉吟着道:“但是,这两天我走不开,刑部‘恤刑司’明早就到,这一程是专来巡阅我这个衙门的,公事通达半个月前就来了,要编借口都不好编……” 忽然笑了,苏婕道:“别自作多情.谁要你跟着去?” 庄翼深深注视着苏婕:“没有人要我跟着去,但直觉上就认为应该跟着去,苏婕,我们似乎分不开了……” 苏婕沉默了一会,柔情脉脉的道:“说真的,只要你有这片心就矷,不一定非陪着我不可;这趟回去,情况怎么样还难讲,也有可能化险为夷,弥消变故,到底,范威得仔细合计他的胜算如何?稍稍欠缺把握,我谅他亦不敢蠢动!” 庄翼搓搓手:“这是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形势急转直下,两边一旦血刃相向,爆发恶战,我不在你身边,怎么能以放心?唉,委实令人——” 苏婕轻声道:“不用难为自己了,公事也不能不顾;我说过,回去之后,有惊无险亦当不住,但要情势稳定下来,我立时就返转‘老龙口’……” 来回蹀踱几步,庄翼道:“这样吧,你今晚上先走,我叫焦少宝沿途随护.他是一把好手,绝对派得上用场,若遇上什么凶险场面,有他在,可以给你极大助益,两天之后,等侍候过上官老爷,我连夜赶去你那里会合!” 苏婕喜形于色,眼波如水:“你真是这么离不开、舍不下我?” 庄翼坦然道:“情起缘结,便心心相系,这岂是装扮得来的?” 苏婕点头:“那么,我等你来。” 俏眸一转,她又道:“知道来那里找我?” 庄翼笑道:“‘凌波渡’东码头前街,‘官牌记’便是,我没有说错吧?” 苏婕惊讶的道:“谁告欣你的?” 庄翼一笑,搂苏婕入怀:“没有人告诉我,包括你,可是我自己会听会记也会去问,因为我怕万一那天你悄悄跑了,我总得有个地方去追去找呀!” 偎在庄翼胸前,苏婕轻轻咬着他的胸肌,边吃吃而笑:“老总,说你坏,你还真个是不正经的坏呢!” 夜静了,灯花爆开一个蕊,清脆的响声起处,蕊是成双的。 95 第三十二章连心 苏婕连夜启程之后,庄翼的感受不仅是若有所失而已,他竟觉得骤然间好象缺少了许多说不出的什么,不曾有过的空虚充斥在他胸怀,坐也难安、卧也难安,面对一楼的寂寥冷清,彷佛还留散着伊人依稀的香泽,他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全无心绪,人倒变得怔忡起来。 阿忠端上来的茶早凉了,他一口没喝,更不想重沏,连思维都像跟着苏婕的身影飘走了,还是怎么回事呢?那笑靥、轻语、柔眸、那低轻颦、娇嗔、凝望,就如此的令人魂萦梦系、神思荡漾? 才起更,庄翼毅然收拾妥当,交待过阿忠几句,牵马出门,直奔“提调司衙门”。 衙门前面大天井的左侧,有一排砖瓦房,即为“密案档”所在,管档案的刑名师爷姓姜,叫姜省吾,表面上的身份是幕宾,实则负责与刑部堂官的直接连络,虽属文职,权限不小。 庄翼衙前下马,径自来到“密案档”隔室,三不管举手敲门——姜师爷原为孤家寡人一个,日常便住在衙门里,顺便搭伙,老光棍的生活,求的乃是个省时省事。 室里熄了灯,不过经过庄翼这一阵擂敲,便死人也给惊跳起来,夜沉声急,越发撼人心魄,但闻室内僁嗦声起,立时传来姜省吾那苍老疑悸的嗓音:“来了来了,是谁呀?半夜三更起来扰人清梦?衙门叫火烧啦?” 庄翼凑在门边,压低声调:“姜师爷,是我,庄翼。” 房门呀然启开,姜省吾就着里头刚刚点燃的灯光,影绰绰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果然正是他的上司庄翼,不由大为意外,一面赶紧整理衣衫,边急切的道:“老总寅夜驾到,可是有什么重大变故发生?” 庄翼忙道:“惊扰老夫子,实在抱歉之至,重大变故倒是没有,只是我自己有点私事,要请老夫子帮个忙……” 姜省吾这才放下心来:“言重言重,老总有事,尽管交待,能之所及,无不效命,老总先请屋里宽坐——” 摇摇手,庄翼道:“不必坐了,就在这里讲吧-师爷,明天大早,堂里‘恤刑司’李大人不是要来巡视咱们衙门么?” 姜省吾颔首道:“是呀,待准备的各项档案文表我都已弄舒齐了,老总不必担心,明朝应卯,包管件件通关,叫李大人半点毛病挑剔不出——” 庄翼苦笑道:“不是这桩事,师爷,说起来,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姜省吾满头雾水的道:“老总,你还会有什么难事?黑白两路、官民二界,有谁比你吃得开、兜得转?如果你都办不通的题目,我就更没辄啦!” 庄翼带几分尴尬的道:“你错了,师爷,这事非你莫办,再怎么顶,你也得替我顶一下!” 多皱的老脸上是一片茫然,姜省吾吶吶的道:“但说说看是怎么的一个内容,老总,你又叫我去顶什么?向谁去顶?” 干咳一声,庄翼道:“师爷,我有点急事,和公家无关,全属私人性质,所以,呃,今晚上必须离开‘老龙口’,得一阵子才能回来,可是我这一走,明天李大人来丁谁去招呼和接待?又如何解释才好?除了你老出面担待,别人怕扛不下来……” 姜省吾恍然道:“原来是这一码事,老总,照规矩和道理说,大堂司官择期下巡,咱们是受巡的主要属衙,你这正经全职的总提调不在场,却跑去办自己私事,可确实不大妥当,李大人万一有被轻慢的感觉,回都告上一状,漏子怕还不小……” 庄翼道:“就是这话了,师爷,无论如何,要请你帮这个忙,怎么把公私场面应付过去,侍候得李大人顺心顺意、舒舒服服,就全看你的了!” 摸着下巴,姜省吾沉吟着道:“老总,你的事,真有这么个急要法?” 庄翼立道:“师爷急要无比,此中不但涉及生死存亡,更有关我个人终身的幸福,你说要紧不要?” 姜省吾瞿然动容:“若是如此,自则无可厚非,也罢,老总,且请放心办事,这里由老夫我全力承担了!” 庄翼高兴之余,仍不免有些担忧:“你有把握么?师爷!” 姜省吾嘿嘿一笑,挺自负的道:“李衡李大人在干‘恤刑司’之前好些年,同我在‘应天府’府衙一起做过幕友,他搞的是文案,我弄的是刑案,算来有同侪之谊,他是个什么个性,我清楚得很。再说,官场上这一套我是熟之又稳,精滑出油了.要对付这等场面,更且得心应手、包管误不了事;李衡官虽作大了,情份总不能没有,老夫我为了顶头上司扛他一肩,他好意思破脸?” 拍拍姜省吾肩膀,庄翼感激的道:“好极了,师爷,一切全仰仗啦!” 姜省吾捻着额下几根稀疏的胡子道:“老总,你宽念吧,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就是。” 庄翼重重抱拳:“夫子义助之情,必不敢忘,事成回头,当再谢过夫子!” 姜省吾笑呵呵的回一长揖:“好说、好说,慢走、慢走……” 于是庄翼飞奔出衙,翻身上马,直往茫茫夜色中狂驰而去,连衙门口的卫卒向他行礼都顾不得了。 “老龙口”距离“凌波渡”,约莫有一百二十来里路远近,有驿道相同,路线虽然稍嫌曲回,还算是好走;庄翼估量发力奔上终宵,大早歇息个把时辰后再行登程,大概近午时分也就抵达目的地了。 苏婕在焦少宝的随护下,不过比他先走了两个多时辰,且沿途上不定比他赶得急,他预料很有可此只在前脚跟后脚的情形下于“凌波渡”相见。 脑中想的、心里思的,全是与伊人会晤时的欢愉兴奋,臆度及苏婕看到自己那一剎间的惊喜神情,庄翼更快马加鞭,恨不得插翅飞去了。 一路攒赶,行程进度完全如庄翼事先所期,午时前后.果然已抵“凌波渡”,他向街上路人略一探询,很容易就找到座落在东码头前街的“官胜记”。 “官胜记”是一幢滨临河边约三层砖瓦楼房,占地宽敞,格局恢宏,只是略嫌老旧了些,这个所在,乃是苏婕师弟官独行的总堂口,举凡属下十几座码头千余人的指挥调遣,皆于此地发号施令,算是他们这个组合的中枢重地。 庄翼门前下马,尚未踏上石阶,业己查觉气氛有异——高耸宽阔、黑漆镶嵌着兽环的两扇大门整个启开,里外都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人群东一堆、西一撮的聚合着,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面无表情,右的来回踱步,有的频频向门外张望,不论是什么样的形态,其紧张焦虑、盼望殷急的表情则无二致,这么多人,却声息低微,几近沉寂,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压力窒罩全场,把人们的心都挤缩了。 无端的也跟着不安起来,庄翼匆匆沿阶而上,尚未进门,两名大汉已横身相阻,那剃个大光头、青皮油亮的汉子上下打量庄翼,还算客气的问道:“朋友,请问找谁?有何贵干?” 庄翼含笑点头:“我姓庄,叫庄翼,特地前来探望你们官当家的师姐苏姑娘,尚请传报一声——” 光头大汉眼睛一亮.立刻变得又是亲热、又是恭谨的道:“尊驾莫非就是庄总提调?打‘老龙口’来的?” 庄翼道:“正是。” 光头大汉兴奋的道:“听大小姐说,总提调身有要务,得待个两三天才能撵来,不想现下就撵到了,真个上苍有眼、得天之助啊……” 一个蓄着花自胡须的干瘦老者,这时急步赶来,冲着庄翼抱拳当胸:“庄总提调?” 庄翼还礼道:“在下庄翼。” 老者连忙自我介绍:“老朽戚蔚,忝掌本组合第三船队——” 庄翼忙道:“原来是戚船主,失敬、失敬。” 96 戚蔚低促的道:“总提调来得正好,大小姐和当家的在半个时辰之前,已往‘黄沙滩’赴会去了——” 怔了怔,庄翼急道:“赴会?赴什么会?” 戚蔚形容苦涩:“赴一场生死会,‘怒目千岁’范威昨日派入送达战书,指名要挑大小姐和当家的出阵决战,以将双方恩怨作一彻底了结,胜负之分,亦即存亡所在,不但如此,胜方接收黄河上下一切营生,败方自甘退出,并言明单打独斗,以一对一,避免引发血战,伐人丧命……” 庄翼道:“姓范的话靠得住么?我是说,他会切实遵照约定行事?单打独斗、以一对一?” 戚蔚道:“所以双方各派十名好手相对列阵,互为监视,以便贯彻决斗原则……” 庄翼紧接着问:“‘黄沙滩’在那里?” 戚蔚道:“不远,隔此间三十多里路,骑马去,三柱多香的功夫尽可赶到!” 庄翼转身便走,戚蔚迫上几步,喊道:“总提调,我派人给你带路……” 停下脚步,庄翼不由暗怪自已怎地变得如此浮躁轻率?无人前引,等找去“黄沙滩”却是什么时候了?救兵如救火,岂可有些微廷宕耽搁?莫不成真个事不关已,关己则乱么? 原先拦路的那位光头汉奔了上来,哈着腰道:“总提调,小的马思源,奉命为总提调引路‘黄沙滩’。” 庄翼道:“有劳马兄,我们这就走!” 门外,早已有人为马思源牵来坐骑,二人更不多言,双双认镫落鞍,策缰驰往目的地。 “黄沙滩”原是一片河流带来的软泥淤沙,当春夏之交,河水泛滥湍急,整片沙漠即被淹没,而今时至隆冬,流源较为枯竭,河水落潮,便暴露出这片沙滩来,沙滩宽度约有百丈,略呈小规则的椭圆形,泥沙稍俱黏性,踩在上面有几分软棉棉的感觉,若不是在此血刃以豁,赤足玩沙,倒挺有趣。 滩面上,两侧果然各有十人列阵对峙,不消说,一边是范威的人马,另一边就为官独行的手下了。 代表双方决斗的人的,范威方面乃由他亲自出马,另一个是他最得力的饶将——“天剑”焦光甫,苏婕和她师弟官独行并肩而立,当然便是这一边的主角了。 官独行生得唇红齿白、文质彬彬,模样不似江湖中人,反倒像个书生秀才。他用的武器是一根碧绿青翠的竹竿,竹竿长约丈许,后粗前细,粗的一端若似铜钱,细的一端就尖如刺针了,整根竹竿泛现的光泽有点怪异,翠绿晶莹、芒彩柔润、隐隐流烁,竟同碧玉的质地相偌。 范威似乎刚说完话,交待了过节,现在,双方四人正缓缓向左右移动,而彼此的对象十分明显——苏婕的目标为范威,焦光甫的目标则是官独行了。 庄翼掩伏在接近沙滩的一丛枯树之后,这里视界良好,角度适宜,沙滩上的情形尽入眼底,一举一动,全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禁忆及往昔,第一次暗助苏婕对抗范威时的光景,不也和现下的状况略同么? 马思源蹲在一边,压低嗓门,为庄翼指点解说:“总提调,范字码头能够挑出来上枲盘的角儿全列阵了,咯,那是他们的一流好手‘三才剑’、‘浪里蛟’、‘单拐李’……下场子的一个是范威本人,另一个便是‘三才剑’中的头一把剑‘天剑’焦光甫,那家伙的剑法精纯,功力不在范威之下;我们这边的是五位舵主、一位执法,还有大小姐的几名得力臂助,头上的一个为‘黑龙’司徒瞻,接下来是老驼子、唐麟、朱汉甲——” 庄翼道:“这几位,我都认识。” 吸吸鼻子,马思源道:“原是定规单打独斗以决存亡的,总提调,不过咱们这边如有闪失,你看能不能想法子帮上一把?” 庄翼淡淡的道:“定规是定规,实际情形如何,还得看当场的变化,江湖上的一套,亦离不开穷通变达,就看你怎么说了;我就不相信,假若姓范的呈现危机,他仍会遵照约定行事!” 马思源微现忐忑的道:“总提调,万一对方不守诺言,发动混战,那,我们该怎么办?” 庄翼笑了:“这不是正中下怀,给我们可乘之机?最好姓范的那边先一步违约背信,我们插起手来才更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忽然,他又问道:“对了,跟随你们大小姐回来的,有我一名手下,姓焦,叫焦少宝,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处?” 马思源茫然摇头:“我只见到大小姐一个人进门.没看见还有什么人跟她在一起……” “哦”了一声,庄翼不再往下问了,他猜测焦少宝必隐匿在近,以待伺机而动,这个有“鬼爪”之称的伙计,从来就是一付神出鬼没的德性。 沙滩上有寒光闪起,双方已经开始动手。 马思源的脸孔肌肉一紧,急促的低呼:“总提调!打起来了!” 庄翼双目凝注,音调沉缓:“不用紧张,打起来是必然的事。” 场中,苏婕的一双短剑“蝎吻”,面对范威那条粗重的大铁链,官独行的碧玉竹竿则单挑“天剑”焦光甫;两边刚才交手,已是各展杀着,立现险招,局外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止是以武功分高下,更在搏命论生死。 片刻之后,形势已有转变,苏婕和范威之间的斗杀,一时陷于胶着,而官独行力拚焦光甫,却已渐落下风,姓焦的那柄长剑,果然凌厉老辣,不易相与! 偶而传来金铁交击之声,也偶而响起几次叱喝,脚步飞旋却是寂静的,衣袂飘风所带起的拂动声,则显得遥远轻缈了。 突兀里,苏婕跃身飞起,那一身的艳红,彷佛一抹霞光的流闪,她像鬼魅般掠过焦光甫背侧,但见蓝芒映眩,姓焦的眉头已标涌血箭! 范威的怒吼声有如虎啸,大铁链兜空横扫,苏婕的身形就有那么刁钻灵巧,“呼”的窜过铁链扫击的一丝间隙,蓝汪汪的冷焰突射,范威一个旋转,左肩上已明显的翻卷开一道口子! 观战的庄翼,不觉先是有些惊异——惊异于苏婕的功力似乎增加不少,继而展颜恍悟,当初范威之所以能够伤到苏婕,乃在苏婕久战力竭之后,范威以逸待劳,始搏得一手便宜,如今苏婕早已养精蓄锐,拿相等的体力与更加振兴高昂的斗志豁拚,这样一来,范威要想旧事重演,谈何容易?不但不容易,眼下就要见彩带红啦! 这时,场面已有些混乱,焦光甫十分沉得住气,他人虽受创,剑法不变,寒电掣掠纵横,很快又将官独行截牢罩稳,但范威却似锐气渐失,冲扑进退之余,多少显得力不从心了。 苏婕可是越战越勇,越杀越狠,短剑伸缩,蓝芒穿射如矢如雨,步步逼前,分毫不让,明明白白是待要范威的老命! 马思源看得真切,兴奋得连头皮都泛出油来,看上去益为青亮:“赢了赢了,总提调,眼瞅着大小姐和当家的就要拔头筹啦!” 庄翼冷静的道:“现在才是节骨眼上,马兄,姓范的守不守约,就看这一阵了。” 伸手紧握着腰间的朴刀刀柄,马思源呼吸短促,双目圆睁:“到时候还请总提调招呼一声,小的好跟随总提调冲杀过去!” 不等庄翼答话,只见苏婕双剑架开挥来的大铁链,窈窕的腰肢水蛇般扭动,蓝芒爆开大蓬火焰,范威闷嗥着歪歪斜斜往后倒退,像是又挨了好几下! 97 就在这时,沙滩靠水的边沿处,蓦地黄沙掀扬,两条身影从预先挖好的浅穴里猛窜而出,一个直挺丧斗长剑,一个挥舞链子双锤,如狼似虎般对着苏婕冲到。 这埋伏于沙层下的两人,不是别个,乃为旧识,一位是莫才英,一位是曲大贵,“幽形五鬼”中仅存的二员,敢情还窝在范字码头羽翼之下淌混水哩! 两人甫始出现,悠悠河水间已“哗啦啦”泼溅起几朵水花,焦少宝恍同夜叉登陆,带着满身水涌冒起来,钢爪暴射,飞袭双鬼! 变化来得突然,双方人马都有一剎间的错愕,莫才英的长丧门剑急挑飞爪,焦少宝人往下沉,带爪低翻,回扣曲大贵——同时攻击两名对手,动妨o俐落之极! 曲大贵吼叫着,链子锤交相出手,六锤闪掠于须臾,但是都未能砸上扣来的钢爪,他迅速后退,目光瞥处,已看到拜兄莫才英,从焦少宝背后掩至。 钢爪击空,焦少宝猛地挫腕挥臂,“呼”声风响里,爪影眩化千百,漫天穿掠交织,他毫不理会后面刺来的长丧门剑,只是专心一意地要置曲大贵于死地! 双锤拚命抖射回翻,曲大贵硬是挡不住人家的一抡急攻,钢爪旋的瞬息,他倏觉下半身一震,整个躯体竟被坚虚倒吊起来,爪尖嵌人小腹,裂肉扯肠,一时之间,他又感到下体僵木,倒没有太大的痛楚。 寒光闪处,焦少宝的身形猝弓,因此,长丧门剑未能从预定的位置——背心插进,仅刺透肩腋,豁肌而出,血花喷现的俄倾,焦少宝钢爪脱出曲大贵腹腔,石火般贴蓍左胁反弹,不偏不斜,正正的扣住了莫才英的脑袋! 于是莫才英的身子立时悬空,如钳的勾爪扣着他的头骨,由于身体的重量不是头骨的坚韧所能负荷,眼见勾爪插入的部位立时皮翻肌卷,又骤而“卡的”一声,半月天灵盖便混着白浆稠血,溅散周遭! 两边的接触只是人们眨眨眼的功夫,就在这短促的过程里,业已分出生死,有了明断,真个快似惊鸿,一瞥之余,便空留冥荡了。 这时,双方人马才如梦初醒,各自爆发出一片哗叫吼喝,纷纷冲上前去,立刻就形成一场混战——不可避免的,依旧是不可避免! 庄翼一拍马思源的背脊:“该我们上了!” 声起人落,他跃空三丈有余,然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扑范威! 熟悉的青碧剑华映入苏婕眼中,那份突来的惊喜,溢自心底的甜蜜与满足,令她忍不住泪水盈盈,短剑掣飞于她颤抖的呼唤里:“你——来啦?” 庄翼剑出如电,挥洒出千万星点,逼得原已左支右绌的范威更是手忙脚乱,招架不及;他一面紧逼敌人,边沉声响应:“还好,来得及时。” 苏婕抽身而退,并高声招呼:“范威交给你了,我去助我师弟一臂。” 庄翼点头不语,剑锋串套,芒彩更为耀灿疾厉,范威混身浴血,嘶哑的吼叫:“你,你他娘的是什么人?竟敢来淌混水,做这等落井下石的卑鄙勾当?” 木色剑掣闪耀亮,青森森的剑华瞬间变幻成各式诡异的图案,庄翼冷冷的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我是何人?” 大铁链拋荡扫绞,范威满头大汗,喘吁吁的瞪视着须臾不离自己要害左近的剑芒,猛的脱口大叫:“木色青青——木色剑,原来你是——庄翼……” 流旋的剑光骤然凝聚,将庄翼的身形也涵括于内,剎陈成为一道眩目的光柱,光柱舒卷,彷同长虹横穹,范威惨号着,拉起悠长凄颤的尾韵,人被顶上半空,手舞足蹈,连连翻滚,而血雾弥漫,若似飘拂的赤色轻烟……。 光柱“霍”声回转,似一个狭隘的折角射向“天剑”焦光甫,姓焦的双目眦裂,腾身飞迎,镝刃泛起波浪似的汹涌寒滔反罩庄翼;于是,两道虹芒交又而过,大蓬的热血如雨洒落,光华敛灭的剎那,庄翼踣地跃立,肩头一片猩红,焦光甫则跌出丈外,横身痉挛不已,整个人血内模糊、竟似被千刀斩过! 黄沙滩上的战局便如同潮水涨落,范威与焦光甫人才倒下,他们那边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声呼喊,全军溃退,剎时但见人影奔突,个个争先恐后,分向不同的方位流窜,那一身好轻功,此时都算派上用场了。 官独行的一干手下犹待追杀,急得官独行振臂大叫:“穷寇莫追,古之明训,大公歇下来收拾善后,这一场生死斗,咱们算是拔旗定江山啦!” 欢呼声、喝采声混为一片,有的人在跳、有的人在笑,也有相互拥抱打转的,大患已除,基业得保,且发扬光大指日可待,未来远景大好,那股子振奋欢欣,自也说不得了。 尽管气氛如此热烈,苏婕却几若不觉,她只是定定的凝视着庄翼,像把她内心中的千丝万缕,她神魂里的无限灵真,毫无保留的投注向庄翼身上。 庄翼缓缓走来,伸出双臂。 苏婕弃下短剑,飞快投进庄翼怀中,然后,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拥得这么密实、这么贴心、这么浑然忘我——此时此刻,对他们而言,彷佛永恒,任其天地混沌,风雷变色,全属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自古以来,莫不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大江水流,淘不尽的亦乃此般盟誓山海、无怨无尤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