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岸的企鹅》 关于企鹅和犯二的必答题 0 企鹅,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鸟纲、企鹅总目、企鹅科的动物,生活在南半球,善游泳,不善飞翔,喜欢吃磷虾。 还有,企鹅看起来挺可爱的。 阿维:“嗯,什么叫‘犯二’呢?” 我:“就是——就是,耍贫嘴、说废话、满嘴里跑火车、指着东说西指着萝卜说鸡,明白?” 阿维:“明白啦!你现在就在‘犯二’呢,是吧?” 我:“是啊,可是我们被你的笤帚和脸盆砸的那天,你说什么什么‘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我就得出结论了,你是大有前途的,不如加入‘犯二青年团’吧!” 阿维:“过奖,过奖,那,照你的标准,我一定很有犯二的潜质啊!” 卢可:“喂,你们——我们的宿舍可以不用来‘犯二’吗?” 阿维:“卢可,你会习惯的。” 卢可:“你们为什么总喜欢犯二呢?” 阿维:没关系,我说过,你会习惯的,你会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好同志。 卢可:“我真的理解不了啊,你们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 阿维:“这个啊,犯二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看我,有志青年,就是高中犯二所打下的底子——那时候,我可是有不少恢弘业绩呢” 我:“比如?” 阿维:“比如,比如躺在草地上,偷看企鹅的裙子。” 我:“还成,还成。还有?” 阿维:“嗯,还有,在天安门广场搞活动的时候,拍一只不认识的企鹅的屁股,然后说‘同学你走错了,你们学校的人不在这边。” 我:“你…真够…还有么?” 阿维:“嗯,再有,那就是大半夜给企鹅打电话,贫了好几分钟了才知道,企鹅不在家,听电话的一直是企鹅她妈妈。” 效果:开门关门。 我:“哈哈,卢可受不了了,去教室了”。 阿维:“那咱们去食堂,我饿了”。 效果:食堂熙熙攘攘的人声。碗筷落桌的声响 我:“骗企鹅的功力我自然不如你,可是说起犯二,咱们俩就不必争了,若是真要分出谁更二的话,估计决战七天七夜也难分胜负的,大概最后只有猜拳或者扔钢蹦儿才行。” 阿维:“是吗?” 我:“你干嘛往外倒可乐啊?” 阿维:“倒数第一滴可乐,祭天!” 阿维:“倒数第二滴可乐再祭地。” 我:最后三滴…… 笑曰:“最后三滴……当然是祭你关二爷!”(恶作剧式的) 效果:邻座女生的笑声。 我:“好小子,当心我咬你,让我在女生面前丢脸。”(气愤) 阿维:“没关系的,人失败一次很容易,你不要从此灰心丧气,还有伟大的目标等着你去实现呢。”“我们的目标是?” 我:“将犯二进行到底。”我呼应。(迫不及待) 阿维:“错!” 效果:收拾起了桌子上的餐具 阿维:“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不庸质疑) 效果:更大声的女生的笑声 音乐淡入 音乐渐弱 我的独白: 犯二归犯二,有阿维这样的朋友在,我们一起上课下棋,一起在食堂偷看各种各样被我们称作“企鹅”的漂亮姑娘,一起和时时不忘读书的卢可同学作对,也一起用实际行动证明着北京孩子不服管教不守规矩的个性。 老实讲,最开始犯二是因为高兴。大家朋友在一起,都是想让别人也让自己开心。于是挖空心思调动脑子里的幽默细胞。兴致所至,幽默细胞也就格外活跃,好段子经典话语层出不穷。人高兴了,还很容易兴奋,于是脑袋进水思维短路,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然后,犯二是因为郁闷。心情不好的时候,几个人在一起并不想谈彼此的伤心往事,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犯二:有的乱七八糟瞎扯,想忘记;有的自己挖自己的伤口自嘲,想麻木;有的言不由衷欲说还休,是想逃避。犯二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在最初的苦楚上面掩盖了一层薄薄的糖衣。 后来,犯二就是因为无聊了。吃饭的时候,把萝卜说成鸡腿,把白菜说成十字花科植物,哈哈一笑,便能将食堂里的饭当作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吃下肚去;上课的时候,大声或小声接老师的下茬,哄堂大笑声把一群同学从睡梦中惊醒;平常的时候更可凭借犯二落下个“生活态度乐观,团结同学,积极活跃集体气氛”的好评语,如果说得好,还有可能被推荐到文艺部,让你说说相声什么的,何乐而不为。更有可能因为语出惊人而被企鹅看上,皆大欢喜。 有时候,犯二也可以变成武器,大概属于非暴力和合作运动的范畴。成心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能活活把人气死;或者做一些动作,再或者装傻充愣。在一个个人力量很渺小的世界里,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来表达不满,何尝不可呢? 最后,犯二就成为了习惯和所谓的思维定势,已经到了不由自主天人合一的境界:习惯美女不说美女偏要说企鹅,把邪恶变成张口就说的中性词;习惯把生活中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放到一起说,还振振有辞说事物是普遍联系的;习惯说话颠三倒四,不是脑筋有问题,而是根本没经过大脑;习惯了把犯二当成习惯,最爱被别人称赞“你真二”然后回答“是啊,企鹅姐姐都说我可二了”;习惯了不怕嘲笑,坚持将犯二进行到底。 第一节 始动 我抬头看了看宿舍的门牌,三个红色的字赫然写着:442。 犹豫了一下,我去拧动门的把手。 “不要,出去!” 忽然门里传来了威吓的喊声。 “可是……”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想做解释。 “出去,不是说了嘛!不要!” 喊声在继续。 我后退两步,仔细看了看门牌号,不多不少,确实是442。 于是我鼓足勇气去推门,同时开口解释着: “可是,我应该是住在这个宿舍才对啊!” 随着虚掩的门被推开和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步踏入这个宿舍—— 啪嗒! 我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跳,低头看,一根笤帚棒砸向门口,落地有声。 “这……” 我刚想继续前进,听见屋里有人喊:“小心,还有!” 耳畔中风声骤起。 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猫腰低头。 哐啷! 门上一个塑料脸盆落下,砸在离我立足之地10个厘米远的位置。 “抱歉抱歉,这是给别人准备的。” 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屋里的人已经一脸歉意笑着迎了上来。 “你好,我应该住这个宿舍,我叫葭。” 保持着捂住脑袋防范的模样,我小心地开口说。 “刚才真的很抱歉,意外事故,意外!”说话的人接过我手里的包,继续笑着解释,“我叫阿维,也住这里,以后多关照吧。还有,没有危险了,你可以不用一直捂着脑袋。” 比我高大约7个公分,从拎包的动作来看身手还算矫健,说话时露出的牙齿也较比整洁,只是,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脸上浮现出了一些荡漾的水波。 “刚才有个推销的,进来四次了,非让我买袜子口罩,”阿维重新布置着开门时下落的机关,“我怎么说他都不干,非说一会儿再来卖给我,所以——” “袜子,和,口罩?”我总觉得和阿维有关的事情都有点透着古怪。 “或者是袜子和手套,总之差不多。” 阿维布置好他的机关,就坐在桌子旁边,看着我倒腾背包里的东西。 “这么看来,你一定是大一新生。” 忽然听他说这么一句,我有点觉得莫名其妙:“是啊,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新生。我是在验证‘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 “什么什么?”我偷**拍自己的脑袋,似乎还算清醒。 “同学,你已经是大学生了,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当然要看别人的行为就大致猜到别人的身份啊,这样才不会被别人当作幼稚的中学生笑话。” “可是,你不用猜也知道我是大一新生啊……” “这不一样的,比如说,一看你满脸无光,眼神犹犹豫豫,就知道你一定是大一新生。再比如,还是你吧,看你身上没有挂个小石头啊指环啊毛绒玩具啊之类的,就知道你没有企鹅缘。”阿维说完,狡黠地扬了扬嘴角,示意他说的话的正确性。 “企鹅缘?什么是企鹅?” “哦,企鹅啊——知道恐龙吧?” “网络上把恐怖的女生叫恐龙啊……” “所以,我们把可爱又善良的女生叫企鹅——” 阿维解释到一半,用手指了指宿舍的窗户:“你看,我们宿舍楼是有院墙的,所以如果有女生来找人,都要在院子外面等。从咱们的窗户,正好看见马路对面等人的企鹅,你不觉得这是一间很好的宿舍吗?” “那,这跟我有没有企鹅缘有必然联系吗?” “因为一般若有企鹅缘的话,总会有企鹅送你一点小玩艺的,而你通常会带在身上啊——我说的没错吧,莫非你有骗到企鹅?” “有、有啊!本来我有个网友,按你的话说,绝对是企鹅,结果我们才见了两面,她就病了,红斑狼疮,结果——” “呵呵,同志,你又不是痞子蔡。” “这个、其实,我碰上的企鹅,本来是我的好朋友的女朋友,结果我朋友死了,企鹅跟我好,可惜后来企鹅精神衰弱什么的,去一个深山里的医院疗养,我——” “那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再不然,等我学完潜水,去撒哈拉沙漠,跟企鹅一起——” “那是三毛和荷西啊。” “或者,我借了人别人的资本不还,于是人家想了个办法,说要把企鹅妹妹许给我,想匡我深入重地,逼我还债。可是我——” “这是什么?” “刘备占荆州、智娶孙夫人。三国演义现代改编版。” “好蹩脚啊,你别无聊了,总之你没有企鹅缘就是了。” “不过你还是挺厉害的,这么能掰。”阿维拍拍的我的肩,“好,战友。” “你也很厉害啊,竟然知道我在瞎掰……” “嘘!”忽然阿维打断我的话,“听!”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吧嗒! 哐啷! 门口又是一个一脸惊愕拎着大包小包学生模样的人。 “这……你也是住这儿的吧……抱歉……” 阿维笑笑,怎么看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像是人大脑里的沟回。 我本想收敛起曾经的性格,再也不成天废话,再也不浪费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而命中注定我要住在442,注定我要碰上阿维——一个比我还能废话和思维怪异的家伙,所以也就注定了,我们要同流合污下去。 入学第一天,阿维成了我上大学的第一个好朋友,而“企鹅”则成了漂亮姑娘的带名词,被收入442辞典中。 还有,最终阿维的机关还是得逞了,我们的宿舍从此不再受推销的困扰。 第二节 犯二无罪 442,住了四个学生物的新生、两只蜘蛛和若干蟑螂的一间宿舍,其中有我和阿维无休止地说着废话,天南地北,金木火水,古今中外,萝卜白菜。 “既然我住在这里,好歹也应该有一点点与众不同吧?”有一次阿维在几个企鹅面前谈起我们的宿舍,我如此这般的插话进来。 “确实与众不同啊,”阿维笑呵呵地点头,“与众不同的脏乱差啊。” 好在企鹅们够给面子,用赞许的嘲笑来回应我。 “你就不能说我点好吗?”晚上回了宿舍,我拎起哑铃和饭盒,找阿维算帐。 “我说的是事实啊!不然,我难道告诉她们,咱们宿舍是与众不同的二?” 阿维说的没错,一间同时有我和阿维出现的屋子,一定是犯二的园地。 记得刚刚入学的时候,我们就深入地探讨过关于“犯二”的话题: “嗯,什么叫‘犯二’呢,就是——”我想了想,解释,“就是,耍贫嘴、说废话、满嘴里跑火车、指着东说西指着萝卜说鸡,明白?” “明白啦!”阿维点点头笑了笑,“你现在就在‘犯二’呢,是吧?” “是啊,可是我们被你的笤帚和脸盆砸的那天,你说什么什么‘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我就得出结论了,你是大有前途的,不如加入‘犯二青年团’吧!” “是吗,谢谢谢谢,那,照你的标准,我一定很有犯二的潜质啊!” “喂,你们——”另一个室友——坐在桌边看着教科书的、继我之后也被阿维砸到的、名叫卢可的——抬起头来,表示不满,“我们的宿舍可以不用来‘犯二’吗?” “你会习惯的啊。”阿维对着无可奈何的卢可笑起来。 于是可怜的卢可因为错住了442,成了为犯二牺牲的第一人。 我和阿维因为同是北京人,同样的喜欢废话连篇,同样是因为能有很多次去外面游山玩水还美其名曰“实习”的机会而考进生物系来,所以一丘之貉一拍即合,马上成了犯二最佳搭档,每天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和行为来搅扰那个一心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卢可同学。 “你们为什么总喜欢犯二呢?”不堪忍受的卢可如是地问。 “没关系,我说过,你会习惯的,你会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好同志。”阿维回答。 “我真的理解不了啊,你们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 “这个啊,犯二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看我,有志青年,就是高中犯二所打下的底子——那时候,我可是有不少恢弘业绩呢。”阿维拍拍胸脯,挺身而出。 “比如?” “嗯,比如躺在草地上,偷看企鹅的裙子。” “还成,还成。还有?” “嗯,还有,在天安门广场搞活动的时候,拍一只不认识的企鹅的屁股,然后说‘同学你走错了,你们学校的人不在这边’。” “你…真够…还有么?” “嗯,再有,那就是大半夜给企鹅打电话,贫了好几分钟了才知道,企鹅不在家,听电话的一直是企鹅她妈妈。” “……” 卢可摇摇头,拎上书包直奔自习室而去。 “骗企鹅的功力我自然不如你,可是说起犯二,咱们俩就不必争了,若是真要分出谁更二的话,估计决战七天七夜也难分胜负的,大概最后只有猜拳或者扔钢蹦儿才行。”卢可被迫转战自习室,而我和阿维则晃悠到了食堂,继续讨论。 “是吗?”阿维笑笑,开始做一系列的怪异举动。 他把几乎喝干的可乐杯郑重其事地端起来,看着其中仅存的一点点棕红色的液体流在了桌上一滴,于是说:“哈哈,先祭天!”然后又一滴,说:“再祭地。”正当我放下筷子双手置于桌面饶有兴致地观看的时候,这厮忽然把最后的三五滴可乐都泼洒在了我的手上,笑曰:“再祭关二爷!”弄得邻座的两个不认识的姑娘都哈哈哈地笑话我了。 若不是看在打不过他的份上,我想我一定会一口咬掉他的耳朵的。 “没关系的,人失败一次很容易,你不要从此灰心丧气,还有伟大的目标等着你去实现呢。”阿维做宽宏大量状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们的目标是?” “将犯二进行到底。”我呼应。 “错!”阿维摇摇头,收拾起了桌子上的餐具,把勺子举在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第三节 宠物猫女孩 犯二归犯二,有阿维这样的朋友在,我们一起上课下棋,一起在食堂偷看各种各样的漂亮姑娘——被我们称作“企鹅”的,一起为了要命的作业而请教好学上进的卢可同学,也一起用实际行动证明着北京孩子不服管教不守规矩的个性。 比如,刚刚开学一个月的时候,一个大二的师哥——系里的宣传部长——把我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新生拉去排练合唱应付差事。我和阿维不满于那厮的猖獗蛮横,于是一起以罢排练罢演出来对抗。 “哎,葭,阿维,”某一天卢可带了话来,“宣传部长说,要是你们俩再不去排练,据说就要给处分了。要我说,你们就去吧。” “他也敢!”阿维一拍桌子站起来,“没事,你听我的,他也就吓唬吓唬你这么乖的孩子。你自己看这守则那守则的,哪有不排练给处分的?” 最后该宣传部长亲自闯到442来找场子,被阿维砸了两个暖壶吓将出去,自此永不再犯。 “唉唉,这回麻烦了,落在这傻缺宣传部长的手里了。”想起了开学之初的事情,是因为终于又和那厮有了瓜葛,无奈之下我只好和阿维诉苦。 “出什么事了?他偷你包子吃?”阿维笑眯眯的满不在乎。 “你知道咱们学校今天晚上有个歌手来开演唱会吧?”我郁闷地往床上一躺,开始说起来,“演唱会的票,据说每个系都由宣传部免费发,可是那傻缺记仇,就是不给我。” “嗨,这事你别理他就得了。”阿维边说着边把一包咖啡伴侣粉末直接倒进了嘴里。 “我知道,可是我想去听,这不是烦人么?” “真的啊?”阿维咂吧咂吧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票来,“那你去吧,我就不去就得了。” “喂,你怎么能搞得到票呢?那傻缺不是……”我看了看票确实没错,于是问。 “你去就得了,本来我听不听无所谓的。”阿维没等我问下一个问题,也没做其他的解释,只是把桌子上所有的咖啡伴侣吃了个精光,然后拍了拍肚子出了442去,一路唱着: “总是吃不饱啊,总是吃不饱……” 听着台上的歌手唱着民谣风格的歌,我不知道是因为歌曲本身还是因为阿维把票让给我的举动而感动不已。 自以为多少有点小资情调的我总喜欢听民谣,一个因为郁闷或者寂寞而废话连篇的家伙,在安静的时候听这种淡淡的有点忧伤的歌,应该正合适吧! “你喜欢民谣,就好像猫喜欢月夜。”阿维曾经这么说我。 “这个……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都是为了——”阿维把双手按在地上,“这个样子,前腿着地,引吭高歌,大声疾呼:春——春——” “这是?” “叫春啊!” 不过阿维还是够义气把票让给了我,让我来听民谣,继续小资,继续叫春的欲望。 台上的歌手弹起了木吉他,我的心绪随着琴弦的抑扬而起起落落。 “卟卟卟——” 和谐的琴音忽然被扰乱,我一脸不乐意的样子歪过头去,怒目而视。 坐在我身旁位置上的那个姑娘,一双黑色的旅游鞋,已经洗得发白的仔裤,黑色的有点紧身的短袖上衣,灰白色的小挎包,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呼机。 “喂,同学,看演出的时候——”我小声抱怨起来,然而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因为阿维一再教导我,无论何时何地,对企鹅总要忍让三分。 “企鹅无罪,犯二有理。”阿维教导我的时候,把这两句话写在横符上贴在了宿舍门背后,可惜后来被卢可撕掉了。 我信任阿维,因为他和我不同,是有企鹅缘的人。 “卟卟卟——” 身边那个姑娘的呼机又响了起来。 即使你是企鹅也好,恐龙也罢,即使你穿着打扮的颜色黑白分明、像荷兰乳牛或者别的什么,这样破坏演出气氛,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吧! “注意一点哎,同学!” 话一出口,我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大。 因为旁边那个姑娘抬起了头来看我。 躲在长发后面的眼神,有点落寞哀怨的眼神,就像台上歌手唱的忧伤的歌一样。 我的表情僵硬在那里,不知道该继续指责她,还是学阿维哈哈一笑什么的。 “嗯……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了是吧?” 还是那个企鹅先说了话,而后重新低下头去,看着呼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像、就像——嗯,就像一只被人遗弃无家可归的宠物猫。 “这!”我楞了一下,恨自己没有没有赵子龙之英勇张翼德之威猛关云长之胆魄,而只是咧了咧嘴,回答,“没、没关系。” 企鹅早已经不再理我,专心看她的呼机。 台上的歌手一曲终了,我不禁又转过头去看旁边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像被遗弃的宠物猫一样的姑娘。 因为她的呼机再一次嚣张地叫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一次她主动转向我,认错。 “没、没关系。”我还是不变的对白。 “这……”宠物猫女孩欲言又止。 “有事吗?” 我看得出她也发楞了几秒钟,眼神里的落寞哀怨之中还夹了些慌乱。 “你们学校这儿,有收费电话么?” 终于,宠物猫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头发,问。 “没、没有吧,大概。”我被她的样子弄得也很压抑。 “哦……”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和呼机,“那……可以,借你的电话卡用用么?” 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渴望阿维在我身边。 阿维说过,我没有企鹅缘的,然而面对着在民谣演出现场邂逅的企鹅,我却开始怀疑起来:她是,骗子?专骗电话卡的?或者,逃犯?做事蛮诡异的!再或者,不正当行业…… 我宁可相信她什么也不是。 按阿维“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来看,她只是个心不在焉的听众而已。 所以她顺利地拿着我的电话卡,逃离了会场。 “嗯,谢谢你。”宠物猫女孩终于回来,with我的电话卡在她手里。 我接过卡;她坐下;我点头表示不用谢;她勉强笑了笑,说:“你是这学校的吧?” “嗯……” 阿维说过,企鹅大多不会自报家门,所以碰到企鹅的时候你应该介绍自己,这样万一还有以后的话,企鹅容易找到你。既然如此—— “我是学生物的,大一,我叫葭,草字头的,这个字不大好写,诗经里解释说是野猫。” “嗯,真的谢谢你了。” 看得出,宠物猫女孩还是笑得很勉强,敷衍的模样。 我收起电话卡,不想自讨没趣,所以又重新把目光聚焦到台上。 然而,偏偏此时,会场的破音响忽然拒绝出声了——这场多事的演出! 音响罢工,于是拍手跺脚吹口哨扯着嗓子喊娘,各类嘈杂立即不绝于耳。 我再次皱起眉头,想骂两句什么,却忽然发现旁边的宠物猫在抬头看我。 “呵呵,这次跟你的呼机无关,是这群野蛮人的事!”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我慌忙解释。 “还成吧。”宠物猫装作自以是只企鹅的样子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轻声说,“刚才确实对不起啊,打扰你听歌——不过,听你这么说话,你是北京人?” “是啊是啊,在北京不是北京人,难道我还是蓝田人或者元谋人么?” 对于我的犯二,宠物猫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看着依旧不出声音的音响设备。 “或者,有可能是山顶洞人?”我还在坚强地继续犯着二。 “嗯,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嘈杂的声音还在延续不断,宠物猫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站起了身。 “这……”我还想再说两句什么更二的话。 “再见。” 她的声音幽幽的,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夜色温柔的星空。 我仰望,想着骤然响起的呼机,嘈杂喧闹的会场,不了了之的演出,还有,神秘兮兮的宠物猫女孩。 第四节 獾子此人 碰上个那个被我称为宠物猫的女孩的第二天,阳光格外好地洒在442那张桌子上。 一进门我就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躺在桌子旁边空床上的是那个叫獾子的家伙。 话说獾子此人,也是北京人氏,按说该算442的一员,只不过从来不住校天天跑回家的。这家伙一如既往永远是一副企图装酷的模样,剃平头叼烟蒂斜着眼睛抠着军靴,张嘴就是尼古丁超标的气味。这家伙极能废话,似乎天塌地陷无所不知的样子,碰到不明事理的人都会被他一知半解的渊博所吓倒。不过按阿维的评语来说:“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尽信书不如无书,阿弥陀佛!” 獾子唯二的可取之处,一是很快融入到我们犯二的行列,大力支持,以身作则;二是这厮一直热衷于画漫画,画得不错,起码我能认出他画的到底是什么。 这家伙出现在442确实是件不大寻常的事情,平时只有隔三差五碰到他心情好了晃到学校来,我们才能凑在一起犯二什么的。怪不得从昨天晚上碰到宠物猫开始,我就觉得事事透着古怪,原来是獾子即将出现的前兆。 “听阿维说你昨天晚上骗企鹅去了?”獾子张口就提起了昨天关于宠物猫的事情。 “哇,有野驴啊!谁把你放出来的?”我指着獾子作惊诧状。 “少犯二了,你昨天去骗企鹅,一定是铩羽而归喽?” “嗯,余昨日夜观乾相,见岁星犯于心尾之间,卜曰,异兆,有怪兽——结果今天就看见你了,古之人不余欺也……” “别打岔,你又被企鹅——咔!”獾子做了个大刀向头上砍去的动作,“被企鹅杀了吧?” “我,曾子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喂!”獾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问昨天啊,”实在扯不过去,我只好挠挠脑袋,装无辜,“昨天其实,是挺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儿。” “嗯,给你看看这张画,”獾子从桌子上的乱纸堆里抽出了一张纸来,脸上的笑让人觉得有点邪恶,“刚在这儿画的,可好了,你看看。哈哈哈哈!” 画是这样的:一只企鹅背向着广大观众,左肩上扛一网兜,网中被缚一人却是笑脸,大有心甘情愿之意,其人面目依稀可辨,俨然就是那个叫葭的倒霉小子。画面背景一片漆黑,企鹅扛着葭渐渐远去。在画的底部,那只企鹅赫然露出了一条恐龙尾巴…… “哈哈哈哈,你怎么能大晚上郁闷得去逗恐龙呢?”獾子躲开我远远的,然后继续笑着说。 “打你恐龙,阿维是怎么跟你说的啊!”我把画往桌子上一拍,开始捕捉獾子,“早晚把你打包卖到乍得去!” 第五节当阿维遇上小维姐姐 其实,我是原原本本地跟阿维说了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的。 演唱会结束后,我骑着那辆二八大车,直奔学校北门而去,打算回家收拾收拾东西的。 学校北门附近只有远处路口有盏路灯,昏暗的光把校门口一带照得恍恍惚惚,加上周围大树投射下来的阴影,总会让人在看完恐怖电影以后提心吊胆。是非之地不能久留,想着我加紧蹬车,几乎以和汽车赛跑的速度冲出门去,猛地右拐过来,忽然—— 面前,一个静止不动的黑影! 就在我面前一米五远处,一个站立不动的黑影忽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遮住了巷口路灯的光。我张大嘴巴,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平时培养的好习惯使我下意识地紧紧捏住了车闸。 车轮和地面强烈的摩擦声竟然被前面人影尖叫的声音压盖了下去,惊得我差点摔下车来。我定了定神扯开嗓子就嚷:“车,看着点!往哪站啊!” “不好意思……”前面尖叫的人回答了一句,同时转过了身来。 接下该轮到我尖叫。 此人正是宠物猫。 7 “像你这么作恶多端的人,竟然也会碰上企鹅啊,没天理!”当时,我给阿维讲到差点撞上宠物猫的时候,那厮摇头晃脑地叹息。 “那怎样,连你都骗着企鹅了,还敢提‘天理’么?”我捶了阿维一拳。 “这……也是啊……谢谢谢谢!”阿维挠挠脑门,笑起来,一脸的沟回。 提起阿维的企鹅,要追溯到万恶的军训时代。 一日,我和阿维偷偷跑到便利商店买鱼皮花生豆,偏巧倒霉透顶碰上连长抱了一堆手纸迎面走来,吾二人躲闪不及,不幸被捕,被罚每人头顶一卷手纸踢正步一小时,真真惨绝人寰,呜呼哀哉。 “傻缺东西!”揉着抽筋的腿往回走的时候阿维咬牙切齿地骂,“明天我就把商店里所有手纸都刨个坑埋了,让这傻缺东西憋死没手纸用!” “你得了吧,”我早已经累得没心思犯二,“赶紧回去还能睡半个小时的午觉是真的。” “等会儿……”路过女生连的营地,阿维忽然停下来,“咱找点好玩的东西吧,要不然总觉得生气啊。” “小心点吧你,又琢磨什么邪恶东西啊。” 然而看着阿维一脸坏笑盯着女生营地,我知道他不得逞是不会罢休的。 结果是,这厮偷走了一顶某女生晾在太阳底下的帽子,捡了个破塑料瓶子塞在帽子里当球踢了一路,当真畅快淋漓,不再郁闷。当我还在担心万一被发现之类,阿维已经干净利落地把偷来的帽子连同塑料瓶一起扔进了垃圾箱。 当晚,我和阿维因为新的违纪,被罚在别人休息期间给大家打水。 在路上拉着一水车磨磨蹭蹭骂骂咧咧,迎面碰到了另一辆三轮水车晃晃悠悠撞将过来,随着对面驾车姑娘的叫喊声,两辆水车一起翻进了沟里。 “喂,你属野猪的啊,怎么横冲直撞啊!”连续被罚之后,我把气愤都嚷了出来。 “算了算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和傻缺教官斗争才是主要矛盾。”阿维一把推开我,然后边从沟里往外拉水车边和驾驶水车的姑娘废话。 “这个吧,我们其实挨罚真是挺冤枉的。”拉出水车后,阿维显然已经跟姑娘套得了近乎,开始犯二,“吃完饭做小值日的时候,教官非告诉我扫地扫得不干净,他说‘看不见地上的饭粒啊’,我告诉他‘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他说‘那你看得清什么啊’,我说‘小的东西我看不清、大个儿的才能看清楚呢、比如你的脸挺大的、像大脸猫、我就看得清楚’——结果,他非告诉我侮辱教官!” 和我们撞车的姑娘听完以后笑了起来 “你得了吧,本来没我的事……”看着阿维又开始逗企鹅玩,我也不甘寂寞地加入话题,“就是你,非告诉说你没戴眼镜是因为我把你眼镜藏起来了——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戴过眼镜?结果教官就让我跟你一起挨罚!” “我也是挨罚了,真是的!”拉车的企鹅显然没听我说话,而是在和阿维聊。 “怎么?”阿维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却在身后拍拍我的后腿,把我轰到了一边。 “这事也不怪我啊,”拉车的企鹅越说越伤心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晾在外面的帽子丢了,班长就罚我拉水。你说,帽子丢了,这也不是我的错……” 听闻此言我脸色大变,心想冤家路窄难免一场血雨腥风,阿维则镇定从容,一边安慰姑娘说帽子可能被风吹跑了,一边慷慨豪迈地摘下自己的帽子来,说—— “我那儿有顶备用的帽子,你先戴我的吧,省得你们班长再找茬。” 结果后来的事情就像我预想的一样,姑娘百般推脱宁死不受感激而去,然而第二天阿维的帽子就戴在了姑娘头上,为此阿维去垃圾箱里刨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因为“丢”了帽子再受惩治,再然后姑娘听说阿维受罚过意不去送了阿维一块巧克力,再再然后…… “骗着啦~骗着啦~企鹅跟我可好啦~”阿维叫春一样地冲我们兄弟几个宣布。 “这不是便宜你了吗!”目睹了整个事件,我总觉得阿维这小子运气太好,“你要是请我吃烤白薯,我就不把你偷人家帽子的事儿张扬出去。要不然,嘿嘿,企鹅一怒,逼着你去垃圾堆里把帽子找出来……” “我说那天看你翻垃圾堆呢!”獾子也凑过来,“老实说吧,你骗的企鹅是谁啊,叫什么,何方人氏,谈过几次恋爱结过几次婚有几个孩子……” “打你几个孩子!”阿维说着“打你”,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容,“你问我骗的企鹅是谁?哈哈哈哈,你猜,猜不着,再猜,还是猜不着,不行了吧,我告诉你——企鹅,和我,名字一样,差不多,嗯,以后就叫你小维姐姐吧——” “他疯了吧。”獾子耸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 这就是我全程观摩过的阿维和他的企鹅被我们称为小维姐姐的故事。 8 “就算我没你二,没机会偷帽子骗姑娘,难道我就不能碰上企鹅啊?” 我的降猪十八掌接连拍出,阿维躲了两下,然后换成一脸正色,说:“不跟你闹了,你们——你和那什么猫——撞上之后呢,没有发生什么邪恶的事?” 到此为止我才继续给阿维讲述我的遭遇。 险些撞上宠物猫四十分钟以后,北京三环路外的一片学生公寓里,通宵营业的食品店内,一张桌子的两端,我和宠物猫面对面坐好。 “谢谢你,陪我回来。”宠物猫依旧把脸藏在头发后面,还是幽幽的声音。 “不用客气了吧,反正是顺路的,又有可乐喝。”气氛有点不对,因此我很夸张地摇晃着可乐杯,试图打破沉闷。 “嗯,那也还是得谢谢你。”宠物猫的视线似乎聚焦在无限远的什么地方,飘渺恍惚,“其实,要不是差点撞上你……还有……我是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的……不过现在心里反而好一点了……” “是吗?”我早就察觉到了宠物猫的异样,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要是……嗯,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说……你知道吧,我是山顶洞人,没进化好呢,还是挺傻的……” 宠物猫扬扬嘴角,对我的二话礼貌性地笑了笑,而后又躲回到了头发后面去。 沉默让我更加不知所措,难以决定该走该留该说什么做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发展方向的。 只是因为犯二是天性,所以认出了差点和我相撞的人就是宠物猫之后,我开口第一句就是:“不会吧,你躲在这儿难道是看上了我的电话卡,想要谋财害命?” 黑暗中隐约看见宠物猫如此这般地礼貌性的笑了笑,回答:“你、你好。” 听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我不禁要调动邪恶的念头去猜想她是什么的干活,但是我的嘴巴条件反射一样地继续犯二:“你可真的吓死我了,山顶洞人又胆小又贫穷,你要是抢了我的电话卡,我拿什么去扯二尺红头绳给喜儿啊!” “是吗?”宠物猫把心态做了调整,开始勉强地维持着微笑的模样,“说了半天要谢谢你,电话卡也打掉了你不少钱,要不然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结果我不顾她提的条件是回她们公寓,一心只想着喝可乐,这才一路跟着宠物猫来到这张桌子前面。至于这只企鹅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却一点也猜不出来。 “我,挺好的了……”看着可乐杯发呆的宠物猫忽然开了口,“我用你的电话卡,然后请你喝可乐,算是还了你人情吧。没事了,你要是觉得晚了就回去吧,我挺好的了。” “是吗?我……”我把最后的可乐喝干,站起来,想说两句什么。 “挺感谢你的,真的。我也该回去了。”宠物猫打断我的话,也站起了身。 于是我就像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一样离开了。 第六节 新班长卢可 “这是你不对啊!”阿维听过以后高呼,“你这么邪恶,都没问问她,用不用你陪她度过这寒冷寂寞的一夜?” “你才邪恶呢!我可是善良的好孩子。” “那最后,不就等于白瞎么?你也不认识人家,折腾半天就落着一杯可乐啊?” “也不是。”我挠挠脑袋,回答。 后来宠物猫给我发过一封e-mail的。 她说挺感谢我的,因为那天她刚跟男朋友分手。 故事的来龙去脉大致是:那天,本来她搞到了两张在我们学校的演唱会的票——因为她的男朋友很喜欢民谣一类的歌,结果就在那天上午,她的男朋友说,其实他是欣赏她做的音乐——宠物猫自称玩吉他很好——而并不是在喜欢她本人,于是他们就决定在那天分道扬镳。 “那,正好啊,兵法云,趁虚而入,你应该咬定青山不放松。” “这个……我不是善良吗?这样会不会有点邪恶……”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阿维教导我,“你不能放任自己的善良,不够邪恶是骗不到企鹅的。小伙子啊,这样的机会不好好把握,难道你以为你还年轻吗?” 可惜宠物猫在给我发完e-mail以后就把她发信的那个电子邮箱注销了,也就是说我再也没机会联系到她,不然真像阿维所说的,万一有机会来编一段葭和宠物猫的故事续集,或者外传,或者姊妹篇之类的,也好让我—— “外传?还‘阿葭正传’呢!”说着,阿维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脑袋,“下次,你就这样摸摸企鹅的脑袋就好了。” “哪有企鹅的脑袋随便摸的!” “嗯,嗯,别着急啊,你告诉她:‘和尚摸得,我为什么摸不得!’哈哈哈哈!” 阿维说完这句话就举起了枕头,把我砸将过去的一卷手纸挡在一旁,然后边笑呵呵地挠着下巴边夸赞我:“好功夫,弹纸神通,炉火纯青!” “嗯,嗯,你们怎么又犯二啊?”此时卢可推门进来,看了我和阿维一眼,就钻进他的书堆里刨将开来,边刨边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可不跟你们犯二,我要,我要好好学习去,哈哈哈哈,好好学习。” “你被我们感化得已经够二的了。”阿维拍了拍卢可的屁股,“哈哈,这回又有的吃了,后臀尖!” “不理你,不理你,我要学习去!”卢可把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书塞进包里,转身要走。 “哎,我可跟你说啊,刚才老严找你,让你赶紧去她那儿一趟。”阿维冲着卢可摇摇摆摆的背影喊着。 “老严,哈哈,肯定是告诉我说,我学习太好了,可以直接当院士了。”卢可的声音。 听了这句话,我和阿维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作诧异状五秒钟,然后同时大笑起来: “嘎嘎嘎嘎!二!” 夫老严者,系里掌管本科生工作的兼我们的班主任是也,和我们臭味相投的北京人,犯二的前辈。 老严去找卢可,无非是好好学习的事情,我和阿维都这样单纯地认为。 然而第二天—— 班会上,老严装作郑重其事地说:“咱们班的班干部,因为老师和同学自己的意见,做一点改动……宣委改为……体委改为……” 到目前为止我和阿维还只觉得无聊而已。 “班长,改为卢可……” 老严的声音忽然砸过来,我和阿维、獾子促不及防,差点内伤呕血。 回头去看卢可,这家伙满脸荡漾着灿烂的笑容。一只动物除非有吃不完的食物才有这种笑容。 “哈哈,老严跟我说,你好好学习,比你们屋剩下的人都乖,所以,就非让我当呗。”散会,我伙同阿维和獾子围攻卢可。 “放屁,你不是不犯二吗?好好说,怎么回事?”獾子制止了卢可犯二。 “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就好好学习来着。”卢可一脸无辜,“结果老严就找我说,让我当班长。” “哈哈,他,”我想了想,一脸坏笑地指着卢可,对阿维说,“他是恐龙吧?” “瞎掰,恐龙不是指女生么?”卢可反驳。 “你还记得写《桃花扇》的是谁么?”我不管卢可的反应,继续问阿维,“他是恐龙吧?你再看新上任的剩下的班委,也都是恐龙吧,所以,今天这件事就是——” 阿维早已心领神会,看看天,看看地,然后和我齐声高呼: “‘恐上任’也么个,咿呼呀呼儿嘿!” “哎哎,你们等会儿再聊。”老严忽然出现,打断了我们的讨论,“我让卢可给我办点事去,你们回宿舍慢慢聊,好吧。” 卢可笑眯眯地干活去,老严冲我们几个说:“你们可别欺负卢可啊,你们也明白,他就知道好好学习,以后有什么工作还指着你们帮着他呢。” “那您还让他当班长?您才是欺负他呢。” “来,咱悄悄说,我告诉你们啊,卢可乖,你让他干嘛他干嘛,不给你捣乱。”老严低着头小声告诉我们,“你们回去可别说这是我说的啊。” 我们三个人于是乎恍然大明白了。 “成了,没事了,回去吧,”老严临走留下了几句话,“别欺负卢可,别上树,别放火啊!” 听闻此言阿维皱了皱眉头,看看我,看看獾子,然后我们三人故技重演,手拉手肩并肩冲着老严消失的方向,一起高唱: “老严,老严,二的不平凡!” 晚上十一点整,新任班长卢可回到宿舍,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桌子上胡乱地铺着几张破报纸,报纸上堆积着花生壳瓜子皮橘子核等类食品残渣;阿维靠窗的床铺底下,散乱地扔着一系列的空啤酒瓶;地板上随机分布着几只鞋、一些扑克牌、烟头和烟灰、一条毛巾和一只袜子、以及从卢可床上掉下来的两本书。 “你们,你们在屋里干什么了啊?” “没事啊,庆祝你‘恐上任’来着。”阿维躺在床上回答,“唉,唉,真是对不住,刚才獾子刚回去,我和葭都起不来床了,明天早上我们再收拾屋子吧。” 酒精在刺激着我的大脑,半睡半醒之间我似乎听见了阿维和卢可的对话,听见了打扫屋子的声音,听见了卢可的抱怨,听见了啤酒瓶倒在地上的清脆响亮,还有刺耳的电话铃声。 “葭,你的!”似乎卢可在猛推我的肩膀。 我睁开疲倦的眼睛,看见了一支模糊的电话听筒,还有一个的卢可,在旁边说着:“赶快,企鹅的电话。” “喂,是我啊。” “早。”我的脑子还不太清醒。 “你不会在睡觉吧?” “是。” “你怎么了?说话这个样子,是不是晚上喝啤酒了?” “还好啦。” “不是,听你说话这么郁闷啊?” “还好啦。” “好吧好吧,不影响你睡觉了,跟你说,听说咴儿要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 “成了,反正我告诉你了,你睡你的吧。没事就喝啤酒,还说你不郁闷,还没骗着姑娘呢吧?” “没有。” “努力,努力,别成天就知道郁闷。好,白。” “企鹅吧?企鹅吧?”我一放下电话,卢可就凑过来问。 “睡觉。”我一头栽回床上,沉沉睡去。 第七节 我的咴儿回来了 咴儿的出现是我未曾预料到的。 这家伙自从当初高考不济,就跟着他老爸老妈举家迁移一去不返杳无音信,至于是去了天津或者巴布亚新几内亚则无从考证。好歹坐在我身后、算我犯二同党,竟然从毕业开始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遥想当年,不禁让人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你到底干嘛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没事,到处转,想出国,没出成。”咴儿简短地回答。 我重新打量着他,相貌穿着言谈举止,已经没有了当初和我一样的恣意嚣张和年少轻狂,有点成熟和深沉的脸,还有猜不透的眼神,变得有点陌生。 “对了,有件事得求你。” “你,别这么说话好不好,太正经了,我紧张。” 咴儿淡淡地笑了笑:“是真有事得求你,我想,你们学校宿舍能帮我找个地方住么?” 结果咴儿在一星期后住进了442行李床的下铺,和阿维面对面的位置。 “这个,不太好吧,要是被发现了的话,那,那——” 卢可一直在试图说服我们遵守校纪不许留宿外人,但是在咴儿带来一盒曲奇小甜饼和一条好烟之后,阿维和獾子明显站在了我们一边。 “你还是去好好学习吧,”獾子给卢可指了指大门,“我们四个,总算可以好好打牌了!” “嗯嗯嗯嗯,我,我才‘恐上任’没几天,你们,就欺负我。”卢可趴在胳膊上装哭。 “恭喜啊,你现在也挺能犯二的了。”阿维拍拍卢可的脑袋,“继续,继续。” “犯二啊?”咴儿看着我,问。 “我把这个艰巨的工作发扬光大了。” 最终我还是没能搞清咴儿在高中毕业后去干什么了,就像我没搞清他要住我们学校来干什么一样,唯一我知道的就是,我们终于可以凑四个人打牌了,这是值得庆贺的,因此我们又把屋子搞得像“恐上任”那天一样的混乱。 酒喝多了以后,咴儿拿出了一把木吉他来弹琴唱歌。 于是乎第二天,这家伙就变成了我的家教,专司传授吉他弹奏。 自从咴儿住进442以后,我的生活规律里又加入了两条:一是每天晚上十点等着咴儿回宿舍教我弹琴,另一条是每周五和阿维、獾子、咴儿一起打牌来庆贺又一次胜利地混过了五天郁闷的时光。 然而这个周五獾子不知道晃到了哪个角落,于是阿维去陪他的小维姐姐,我和咴儿弹了一会儿琴,然后各自散伙。百无聊赖地背着把破吉他慢慢骑着车往家驶去,我边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边听着单车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异响动。 嘎啦! 一声粗犷而沉闷的摩擦声,而后单车的脚蹬便拒绝了任何形式的运动。 “终于坏了。”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修车老大爷,我皱皱眉头,自言自语。 第八节 澎澎凶猛 修理单车的中轴是较比费劲的,于是我索性蹲在马路崖子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大街上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行人车辆,虚度这个太阳光金亮亮的大好下午。 叮咙哐啷! 撞车的声音。 看来这个太阳光金亮亮的下午我不会虚度了,前面一个骑车嚣张的企鹅撞上了带小孩的家庭妇女,好戏! “你怎么骑车的啊,倒是看着点啊!”带小孩妇女爬将起来,顾不得扶起单车看看孩子,就气势汹汹地诘问。 撞车的企鹅斜眼看了看妇女的脸,走过去扶起了大声哭泣的摔在地上的孩子,轻声问了一句:“没事吧?摔着没有?” “你少管!”带小孩妇女窜过去一把拉住企鹅的手臂,“孩子摔成这样,你得带孩子去医院做检查去。你可别想跑了!” “我凭什么啊?你违反交通规则,我管你干什么!”撞车的企鹅轻蔑地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头来,不再管妇女如何嚷嚷。 周围看热闹的闲人三三两两聚集过去,像是苍蝇见了一团热气腾腾的大便一样聚集过去,我已经看不见了企鹅和妇女,只能隐约听见孩子无休止的哭声、妇女扯着嗓子的骂街声、还有企鹅偶尔的争辩。 她说:“你嘴里最好干净点!” 修车老大爷凑过去了,骑摩托车的警察凑过去了,我决定也凑上去,关注一下故事的结局。 “警察同志啊,你说这孩子骑车也不看着点,撞了人了吧,年纪轻轻的,张嘴就是不好听的……”家庭妇女拉住警察叔叔的手。 “刚才是谁在骂街,嗯?”企鹅冷冷地质问。 有意思啊,企鹅陷入危难,这个时机该是我善良正直聪明勇敢的叫做葭的好孩子挺身而出的时候了!阿维教导我的:“爱护企鹅,人人有责!” “警察同志啊,你说这孩子骑车也不看着点……”我扯开嗓子喊着,挤进人群里。 “你是谁啊?有你什么事啊?”企鹅冷冷的眼光射将过来。 “可是,我不明白啊——”我假装没听见企鹅的话,继续装疯卖傻,“姑娘撞了大妈,大妈不干了,可是可是,这姑娘的前轱辘怎么撞上大妈的前轱辘了啊?” “你是谁啊?有你什么事啊?”家庭妇女也喊起来。 “我就是不明白啊!交通规则说了啊,说的明白啊,大妈学螃蟹,反着走,被姑娘撞上了,姑娘要带大妈的孩子去医院,是这么回事吧?大妈也没有骑车带人,大妈是把孩子装在包袱里抗着的。” 我的话说完了,所以理所当然的被警察轰走了。 全仗我才思敏捷,yeah! 带小孩的家庭妇女带人逆行在前,被企鹅撞在后,责任家庭妇女自负,企鹅无罪释放。 我用简短而有力的几句话,说清楚了事情的关键所在,达到了爱护企鹅的目的,兵不血刃,一举夺魁,哈哈哈哈! 得意洋洋地回头仔细打量那个撞车的企鹅,才看清她穿了一件白得像八毛五一袋的鲜牛奶一样颜色的短袖衣服、一条蓝得发灰的仔裤以及一双有点像盗版名牌的旅游鞋、骑一辆银灰色半高不高的跑车。而后,我那专著打量的目光就和她的眼光撞在了一起,有一点盛气凌人的不满,我看见。 “没事了,没事了。”因为刚才太过放肆地盯着人家猛看,我有一点心虚地没话找话。 “哼……”撞车的企鹅依旧是那种冷冷的神情,撇撇嘴角摇了摇头,跨上单车就走。 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之前,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三米远。她的动作连贯和谐伶俐流畅没有一点停顿——不,也许有一点,就是在她注意到我背的那把破琴时。 而利用这短暂的停顿间隙,我看见了她斜挎着的小挎包上,拴着一只小鲸鱼毛绒玩具钥匙链,随着双肩有节奏地上下晃动着,隐约挂一抹胜利的微笑。 “你还没谢我哪!真没礼貌!”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撞车的姑娘已经消失在了夜色初上的喧闹街头。 “你说说,她算不算是忘恩负义?”给阿维讲起这段经历,我义愤填膺地发问。 “这种事,你也瞎搀和,不是我说你,唉。”阿维拍了拍我的肩,垂头叹气。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爱护企鹅,人人有责’!” “你就不懂吗?天涯何处无企鹅?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会儿!”阿维双手合十,犯起二来,“比如,我和我小维姐姐,本来是应该她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哈哈,哈哈!谢谢谢谢!” “对了,你拿她帽子当球踢,这件事你最后不是告诉她了么?” “是啊,她说,‘好啊!原来是你偷了我帽子!那没办法,我这辈子跟定了你了,不把你吃穷了势不罢休!’”阿维掐着嗓子学他小维姐姐的声音,“所以,记住,天涯何处不相逢。” “你刚才说的,不是这句。”我提醒阿维。 “都一样吧,努力,努力!”阿维笑起来,脸上的纹理真的很像大脑的沟回。 我一直以为,像阿维这样的人长这么大没有被雷劈死,足以证明犯二是不会遭天谴的,然而那句“天涯何处不相逢”,竟然在第二个周五的晚上,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叼着烤白薯,背着吉他,我骑车回家。 直到我们家小区的院墙出现在视野之内为止,我都没有觉得今天还会再发生什么特殊事件,因而我学着阿维傻呼呼的模样用右手食指指向天空满脸沟回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蹬起的我单车准备回家好吃好喝了。 “哎,哎,你!”黑漆漆的角落里,似乎有人说话。 “嗯?”我从单车上回过头去。 “哎,你!帮帮忙!” “怎么啦?是叫我吗?”我停下来,顺着声音搜寻过去。 “嗯,麻烦你……” 小区长期锁上不开的铁栅栏门的另一侧,有个姑娘正趴在栅栏上,目光迷离地看着外面。 “麻烦你,帮我把书包递进来好不好?” 我凑过去,看见那个趴在栅栏门上一脸汗水的姑娘正紧咬着牙齿,指着铁门外我这一侧的一个书包。 “哦,这个呀,没问题。”我跳下单车来,拎起地上的那个书包—— 他哥哥,怎么这么沉啊! “有点重……”趴在栅栏门上的姑娘说,“装了好多水啊什么的……” “没事……”我把真气聚集在胸,五气朝元,意守丹田,暗自说了声“起”,双手抱起那个沉甸甸的书包来。 “谢谢啊……”姑娘说着,把手伸出栅栏门。 喂!怎么会! 若不是抬着书包害怕真气外泄,我真的差点就要喊出声来了。 这个书包实在有一点怪异,不仅沉得要命,而且肥硕到从铁门的两个栅栏之间塞不进去;最关键的是,在黑暗里,隐约能看见那个书包上,拴着一只小鲸鱼毛绒玩具钥匙链! 我一脸复杂地抬头向另一侧的企鹅看过去。 果然是她! “你是不是,上星期骑车撞了一个带小孩的家庭妇女?”我揶揄地笑了笑,发问。 “嗯?你怎么知道的?”那个企鹅惊诧地问。 “我也不想知道啊,可是我看见了……” 企鹅面带迷惑地盯着我看了两秒种,忽然叫了起来: “是你啊!” “你好。”我笑笑,想起那一天她那高傲而冷漠的神情、还有今天趴在栅栏门后面的狼狈,对于那天我替她解围而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的没礼貌态度而言,大概这就叫报应吧,嘎嘎嘎嘎! “你、你好,”企鹅迟疑了一下,“我就住这个小区的,请你帮我把书包弄进来好吗?” “可是,怎么是你在里面书包在外面呢?”对于那天她的态度我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因此并不急着去动手处理书包问题,而是跟她瞎扯。 “喂,你又不是搞侦察的,帮个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企鹅也意识到了我的转变,因此也相应地变回了那天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搞清楚哎,是你要我帮你。再说,我只是好奇,怎么你人在里面,而书包在外面,好奇,好奇有什么错吗?” “有什么好好奇的!我嫌绕过来太远,就从铁门上面翻过来了,把书包忘在外面了。忘了,难道不可以吗?少见过怪!” “哎,我说大小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有本事翻进来就不能再翻出去取么?” “你!”企鹅愣了两秒钟,“你就是这种态度和美女说话么?一点绅士风度都不讲!” “我说,美女同志,是你先呛火的吧?我哪有不讲绅士风度啦?” “你,废了那么半天话,都不肯帮助一个受伤的人,你还好意思说?” “谁啊,谁受伤啦?喂,受伤的人举手啊!”原来我犯起二来也蛮有一套的。 “你!过分了啊!我要是没受伤,难道不会自己出去取书包啊!”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企鹅跟我来言去语唇枪舌剑比拼的同时,一直是紧咬着后槽牙的,而且,当路灯光照射下来的时候,似乎可以看见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亮晶晶的汗水。嗯,受伤的企鹅,哈哈;不过不过,看她满头是汗却还是气呼呼的模样,莫非是,食肉的企鹅? “你待着别动。”看到这里我拎起她的书包回过身,“受伤还那么能说!省省吧!” “哎,你!” 就在她迟疑的时间里,我已经扛起她的书包跳上单车启动。 “我们要野营,所以我出去买点水,回来懒得绕大圈,才翻过来的。”当我骑车绕回到企鹅面前,同在栅栏门的里面,她才正式给我解释,“结果,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地上扔了一个矿泉水瓶子,我一不留神踩在瓶子上,才把脚崴了的。” “那你不早说!”我做了个要去扶她的姿势,却被她犀利的目光瞪了回来。 “谁让你那么多废话!”她虽然脚已经瘸了,嘴却完好无缺,边跟我打嘴架,边要试图去背起那个大体重书包。 “脚崴了还非要逞能啊!”我把她的书包放在单车后架上,“要我说,你老老实实等着我把你书包送回去,再找人来接你一下,这样比较好。对了,你住这小区?” “是啊,就那边那座楼,”企鹅远远指了指,“前两天刚搬过来的,哪有人来接啊!” 结果是,我背着那把破吉他推着车,把遭瘟的一书包水放在单车后架上,而企鹅则向铁拐李前辈学习,扶着我的单车一蹿一蹦,勉勉强强踱回了家。 “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还是不谢谢我吧?”一直把企鹅送到家门口,我笑了笑,问她。 “喂,有没有搞错啊,有个美女陪你这么半天,是你该谢我好不好?”看见家门企鹅的脸上立刻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来,于是开始跟我扯皮。 “哎,哎,你怎么——” “我怎么啊?你不是有本事吗?就那天,还说让我谢谢你,结果我等了半天,你都没能骑车追上我,呵呵呵呵。”企鹅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开心地笑出声来。 “喂,那天我的车坏了好不好?再说,我还没有这么不开眼吧,像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女生,我才懒得追!” “谁不讲道理!”企鹅说着给了我胸口一拳,我万万想不到她会突然出手,因而这一拳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铿然有声,四海翻腾。 “你哪有讲道理?突然就踢我一脚!”我退后两步,然后指着她的拳头强调,“脚!” “你!切!”企鹅撇撇嘴,“当初在路上撞车,本来我自己能搞定的,是谁蹦出来不讲道理胡搅蛮缠撞傻充楞的啊?要不是警察叔叔来了,哼!还说我没礼貌,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白!” “小白?” “小白痴!简称小白。”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 “我可不能再跟你贫了,回去了。小白,晚安!”企鹅打断了我的话,转个身一瘸一拐地准备开门进屋。 “那,至少今天你也该谢谢我吧!”我不甘心被骂“小白”,于是转换话题找平衡。 “就你!”企鹅回过头来,“一看就不像好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呢!还背着把破吉他招摇过市,哼!赶明儿我们乐队排练的时候也让你去看看,好让你知道什么叫音乐,然后——你就自惭形秽吐口吐沫把自己淹死就得了,呵呵!” “过了啊,说话有点过了啊!”我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呵呵,真生气了啊?”企鹅笑得更灿烂了,于是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那好,赶明儿我们乐队排练,请你去看看,指点一下,可以了吧?” “赶明儿?赶明儿是什么时候啊?” “猴年马月!”企鹅笑着,低头看了看手表,“真不跟你贫了,赶明儿就赶明儿。” 说完这一句,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纸片和一根笔出来:“你把什么呼机手机商务通的随便留个什么,赶明儿我们排练我找你。” 不会吧?我迟疑了一下。仔细想想,为什么每次跟她交手,我都感觉有点被动呢? “怎么啦?我是美女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听了她的催促我的脸略微一红,接过笔纸来写下了联系电话。 “认清楚了啊,”我把卡片递过去,“我叫葭,不认识别瞎念,这个字,诗经里说是野猫。还有,我就住这个小区里,旁边那座楼……” “野猫啊?怪不得呢,还真是小白!”企鹅收起卡片,又笑话了我一句,“好啦,我真的要回去了,我叫澎澎。” 我又后退一步,示意她请进门去,在她关上门的那个时刻,我突然喊出了一句扳回局势的对白: “喂,你看过《狮子王》没有?还好意思笑话我?你的名字是野猪啊!” “你们,”阿维问我,“你们那天晚上,难道没有做出点什么来?” “你怎么老是这一句话啊?太邪恶了吧!我可是好孩子!” “那后来,她有没有再跟你联络?” “对了,”我转向咴儿,“要是真要去看她们乐队排练,你可得跟我一块儿去,护着我。” “我虽然不会弹琴,也可以跟你去,看你如何被恐龙吃掉。”阿维根本没听我对咴儿说了什么,自顾自地犯二无极限,“不过,要是她再找你,多半是爱上你了,哈哈,哈哈!” “爱你个猪头三!”我把阿维顶回去,“那么凶猛的动物,我躲着还来不及呢!” “去看她们乐队排练吗?倒是也可以。”咴儿的回应,“不过,你到底是为了乐队,还是为了骗姑娘?”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阿维摇头晃脑地拽。 “喂!我说!” “是是是,我错了,你是一门心思想骗姑娘的!努力啊,革命尚未成功啊!” 我表情复杂地盯着阿维看。 也许真的是上大学以来的郁闷和无聊所致的么?我怎么会闲到接二连三和不认识的姑娘沾上瓜葛呢?难道真像阿维所说的,这就是前腿着地、引吭高歌、大声疾呼“春——”的反应么? “那么凶猛的动物,我躲着还来不及呢。”我给阿维的回答,说出口的时候自己也觉得缺了点底气。 第九节 企鹅何处不相逢 “喂喂,傻猫,你还敢来啊?” “你搞清楚好不好,爬墙受伤的美女同志,谁是傻猫啊?” “你啊,不可以吗?那天晚上你隔着铁门看着我受伤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睛发绿光,跟你的名字一样,名副其实的傻猫!” “我可以说你瘸腿蹦的样子像残疾老鼠吗?” “你!”澎澎迎面一拳打来,虽然我的脑袋敏捷地闪避开了,但这一拳还是结结实实地捶在了我胸口上。 “又踢我!”我捂住胸口退后五步,指着澎澎的拳头强调,“脚!又踢我!” “喂,迟到了还跟人家废话的傻猫先生,请问,你是来看我们乐队排练的还是来气我的?” “不许我叫你残疾老鼠的喜欢踢人的美女同志,现在这儿没有人迟到吧?” “明明是你晚了二十分钟,知道吗?让一个美女等你二十分钟,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你搞清楚好不好,你说的是九点钟见面吧?现在才八点五十。” “是啊,不过我们约的是八点半碰头的。我猜既然是美女盛情邀请,你一定会提前半个小时就来的,可是你只提前了十分钟,难道这样不算你晚了二十分钟吗?” “喂,话是这么说,但是前提是有‘美女盛情邀请’啊!美女在哪呢?喂~美女啊,听到了请举手!”我侧过头,向着路口作仰天长啸状。 “你!”澎澎的眼中划过一丝凶光,右手又紧握成了拳头。 “快闪!”我喊着秘诀,向后倒退,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咴儿。 “小心。”咴儿一把扶住我,“原来你在外面这么二啊。” “这位是?”澎澎的拳悬在空中,盯着咴儿问我。 “有暴力倾向的美女同志,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为了转移澎澎的注意力,我急忙把咴儿拉了过来,“我的高中同学,咴儿,他教我吉他的。” “你好。”咴儿装出酷酷的样子点点头。 “哦,你好。”澎澎冲咴儿笑笑,“那你的水平一定比这个傻猫强啦?” “那当然了,你要是想拜他为师,就得认我当大师兄了,怎么样?” “谁要啊!”澎澎趁我得意的时候,悬在空中的拳头冷不防砸将下来,再次和我的胸口发生了非弹性碰撞。 “喂,不好意思拜我为师兄的美女同志,你打也打够了吧,我们是来看乐队排练的哎!” “傻猫,谁让你不提前半个小时就来的?所以现在你要先请我吃冰激凌。”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分明是你跟我说的九点钟……” “其实你请我吃圆筒就好。” “谁说要请你啊?你自己先搞清楚……” “马路对面拐角就有一家麦当劳,你过马路去一个来回只要不到十分钟就够了。” “喂,做傻梦的美女同志,我为什么要请你啊!” “因为我和同学打赌,如果你在八点半以前来了的话就请她,如果在八点半以后才来就请我,总之你要请客。明白?” 我撇撇嘴,一脸无辜的地看了看咴儿,那家伙正两手插兜边看我们大战边没事偷着乐呢。 “大家请安静,下面隆重推出我们今天的特邀嘉宾——咴儿!”澎澎站在乐队排练室的门口,扯着嗓子喊。 “喂,还有我哪!” “你?本来就应该你请我吃冰激凌,结果是人家咴儿掏钱请客的,所以——”澎澎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所以,今天没你的事了,你还是洗洗睡吧!” 看着我们一路斗法过来的咴儿实在忍不住,再也不管装酷之类的事情,低头笑了起来。 “成,你,笑。”我回身给了咴儿一拳,“高粱涨红了脸,水稻笑弯了腰,你还成。” “喂,傻猫,你说谁是高粱啊!” 我转回来看着抗议的澎澎,她的脸正像个苹果一样满面红光。 “你们好,我叫漠崎,乐队主音吉他。” “我是菲菲,键盘。” “你们好,我叫葭,这是我同学,咴儿。其实来看你们乐队排练,挺奇怪的,这事儿不能怪别人,全都是澎澎弄的……”面对另外两个陌生的女孩子,我突然变得不怎么会说话起来。 “噢,久仰,有耳闻,没少听澎澎说你。”那个叫漠崎的企鹅冲我笑笑。 “原来如彼。”我回头咬牙切齿地面对澎澎,“我怎么觉得都是些不太好的耳闻啊!” “对了,”就在澎澎刚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咴儿及时地插话进来,“澎澎,你在乐队做什么工作啊?” “我啊?嘿嘿,打鼓。”澎澎笑笑,露出两颗虎牙来。 “怪不得,”我先用右手臂把胸口保护好,“怪不得踢人这么狠,原来是打鼓练出来的。” “喂,傻猫,你们家打鼓跟踢人有关系啊?!” “难道不是吗?”我指了指澎澎的拳头,“猪就是猪,再教你一遍,脚!” 不出所料我又中一拳。 “可是,你们乐队难道没有主唱吗?”咴儿索性不管我,看着我和澎澎水深火热自生自灭摩拳擦掌血影刀光,而自顾自地坐下来问漠崎。 “有啊,你们稍微等等就好。” 这个时候刚刚关上的门外传来了响声。 “来啦!”澎澎不再追着我猛捶不止,停下来跑去开门。 我往门口看去,首先是一双黑色的旅游鞋,而后是已经洗得发白的仔裤,再然后是黑色的有点紧身的短袖上衣,最后看到的是被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的大半个脸。 企鹅。 “他们俩。”澎澎指了指我和咴儿。 “你们好,”企鹅自我介绍,“猫咪,乐队主唱。” “你好,我叫咴儿。” “还记得吗?我叫葭,草字头的,很难写的一个字。” 进门来的企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此人非别,正是曾经听演唱会时碰上过的女孩,被我称作宠物猫的。 记得和阿维一起去看高数成绩的时候,那厮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接过老严递来的成绩册,小心翼翼地翻开…… “哈哈,谢谢谢谢!”那厮指着60分咧开嘴,“谢谢谢谢,记住,真是天涯共此时啊!” “这和唐诗有关系吗?” “天涯共此时,谢谢谢谢!这叫60分万岁,61分浪费!” 我捅捅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阿维,这厮才肯转身过来看看。 面对堵在老严办公室门口的高数老师,阿维撇撇嘴,对我说:“记住,这就叫天涯何处不相逢……” 我想阿维是对的。 整个一个上午的排练,我都坐在角落里看着:宠物猫没说什么话,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脸,专注地弹琴唱歌,挺好听;澎澎打鼓的时候不再有废话,只是偶尔冲我看两眼,得意状;乐队其余的企鹅们都在认真地排练;而咴儿则在她们每一曲结束后,提一点意见,有一次还拿过琴来弹。 只有我和乐队似乎并没什么瓜葛,我在回想与宠物猫和澎澎相识的前前后后。 最后我想到的,就是阿维说的“天涯何处不相逢”,还有高数老师那双像白兔一样殷红璀璨的眼睛。 第十节 乐队 “傻猫,我们排练的时候你坐那儿发什么呆啊?” “报告用脚打鼓的美女同志,我想起我们的高数老师了,因为她和你一样凶狠霸道。” “你!”还是不出所料的右手直拳,“记吃不记打,哼!” “如果你眼睛再红一点,会和我们高数老师一样璀璨的……啊,我,说说而已,犯二,明白吗,说说而已,美女同志,息怒……” 因为澎澎不仅眼睛变成了白兔,而且在她的右手里已经握紧了装满可乐的纸杯。 “你原来搞过乐队?” “一段时间吧。” “哦,知道了。看你对这方面挺了解的。” “一些建议而已,其实你们乐队按大学生的标准来说,还算不错了。” 在和我澎澎战争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咴儿和宠物猫就和平许多。 “自以为聪明所以叫人家傻猫的美女同志,我出个简单的谜语你应该很容易猜到吧?” “还怕你啊?说!” “看,”我用食指在面前画了个圈,“你,我,还有他们俩,咱们四个人,猜一部世界名著。” “世界名著?世界名著……给点提示?” “唉,猪就是猪。” “猪?杀猪?屠夫?屠格涅夫?” “我说你是野猪脑子啊!什么屠夫,还蒲松龄呢。咱们四个人——《战争与和平》。” “什么破谜语!”澎澎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脚,“不理你了!” “你们建乐队是想怎么样呢?自己玩玩,或者是?” “哈哈哈哈,这你得问我啊!”澎澎不理我,于是凑到宠物猫旁边冲着咴儿,“当时我和猫咪一屋嘛,她教漠崎弹吉他的时候我也想学,可是吧,我手指头长得跟你们不一样,学不了,可我就是想学。后来我们一商量,算了,不学吉他了,我就拉着菲菲一块儿,我学鼓,她学键盘,我们就组乐队了……喂,你在听吗?” 咴儿冲澎澎微笑着点点头,又把视线移到宠物猫对面。 “一种追求吧,大学都不是给自己上的,总得在上大学期间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哦,明白了,追求,挺好的。”咴儿又侧过脸冲着一脑门不满意的澎澎笑了笑,“那,你们想做到什么程度呢?” “尽量做好。”宠物猫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声音不够宏伟壮丽,却很坚定。 “其实,乐队的话,最难的不是水平不够,水平可以练的;也不是没有歌可唱,唱别人的或者自己写都可以;乐器什么的也可以慢慢升级;最难的,是人。” 难怪澎澎把眼睛张得像一种叫金鱼的,受惊吓一样地拼命摇头,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听咴儿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深奥莫测有哲理有内涵的话出来。这厮莫非唬烂小说看多了?不犯二倒讲起道理来,莫名,莫名! “也许一开始大家热情都很高,可是到后来,没做出什么结果的话,大家都会觉得没意思,做出一点成就大家各自想继续发展的想法就会不一样,而且你们时间本来就不多,以后就业、出国、继续读书,或者谁急着忙着谈恋爱什么的,乐队的事情就很难再上心了。” “你什么意思?”宠物猫警觉地把脸藏回头发后面。 “没有,预防一下而已。希望你们越做越大,不过万一的话,也别灰心。”说到这里咴儿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因为一般情况,都是这样收场的。” “收什么?” “没有。不过,真的还是要祝你们有所作为,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尽管说,反正我又不像葭那么忙着上课,琴也好,配器也好,或者需要原创都行。” “嗯,谢谢你。” 即使把上次夜里和宠物猫的相遇都算在内,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她甩开额前的头发没有掩饰地笑。 笑的企鹅。 “你们那个咴儿,怎么觉得那么深沉啊?你倒是也学学人家,傻猫。”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他。” “确实。这样吧,你就学他买冰激凌送我吃,好不好?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送你个猪头!你知道咴儿为什么感觉怪怪的吗?” “你才猪头呢!为什么?” “你想啊,我们宿舍旁边有一个中学,他在我们宿舍住,所以他肯定天天耳濡目染受了正气感化,被中学里园丁们以我一身脏换来万家净的精神所感动,才变得说出话来都那么有教育意义了——就是这么回事。” “你还敢说我是猪头?什么一身脏万家净的,我看你们其实一样,都是会说废话。不过他废的话比你正经一点。” “猪就是猪,不懂吧?这叫犯二,很高深的一门学问,美女同志,你要是拜我为师兄我就传授给你犯二心法,怎么样?” “你给我死到一边去!还拜你为师娘呢!” 由于我及时躲远,澎澎空挥惊虎吞狗掌却无法伤及到我,于是乎只好咬牙切齿地冲我喊叫两声,聊以泄恨。 “你想想,连澎澎都说,你那天怪怪的。”躺在442我问咴儿,“你好像没以前二了,按澎澎的话说,你现在挺深沉的。” “有吗?说了一点忠告给她们乐队嘛。” “什么啊?怎么啦?你们说详细一点好不好?谁被恐龙吃了?还是企鹅?”阿维探过脑袋来问。 “也还好,不过他挺奇怪的就是了,在企鹅面前装酷啊。”我指指咴儿。 “没有吧。就看你和澎澎打得挺热闹的。”咴儿没有怎么反驳,转移了话题。 “还打啊?”阿维冲我一脸沟回地坏笑,“哈哈哈哈,她多半就是看上你了!” “看上你个猪头三啊!那么凶猛的动物,我可不能学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要击溃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突破长江天险,解放全中国,一举扫平江南六郡八十一州,九九八十一难!” “疯了疯了!学习,好好学习。”卢可做的总结陈述。 “听咴儿说,你跟那帮搞乐队的企鹅在一块儿的时候特别二?”阿维嚼着方便面,看着窗户外面楼下院子门口的企鹅,问我。 “没有吧,我可是个好孩子。那厮没跟你说么,我见着不认识的企鹅连说话都结巴。” “是啊,可是听说,你和那个‘爱你的猪头三’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简直威风八面英勇顽强,砍倒大旗两杆、夺搠三条,不顾曹军八十三万人马、五十一员战将,怀揣后主杀了个七进七出啊!” “瞎掰呢!我……” “所以,你有问题——你们都有问题,不然你们俩为什么自从上次看她们排练以后,每天就加紧练琴了?” “她们说,需要原创的歌。你看,我写歌词,咴儿写曲子,这搭配,天衣无缝啊!你不觉得现在该请我们签名好好收藏起来吗?” “哈哈,谢谢谢谢,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得了。” 我当然自以为想得很清楚:上大学期间能做这么一两件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也算没有浪费最后的自由时光,否则万一毕业以后倒卖土豆什么的,总不能一边和家庭妇女讨价还价一边诗词歌赋唱不停吧? 所以我决定要好好学琴,也要好好写歌,为了怀念那个传说中九十年代初的大学里白衣胜雪花谢花飞的年代,也为了填补我们颠三倒四忙忙碌碌莫名所以不知所终的无聊的现在。 第十一节 不是冤家不聚首 电话中。 “听说咴儿又和你凑在一起了?” “是啊。” “人家咴儿比以前懂事多了,你怎么还是那么二呵呵的啊?你跟他学琴?” “是啊。” “现在才学,你不觉得晚了点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还是挺郁闷的,看来。是你自己真的想学琴吗,或者有什么企图?” “我哪有……” “是吗?那你学琴到底想干什么?呵呵,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就得了。替我向咴儿问好。” 难道我从来都不能自己想清楚么? “这是哪只企鹅?”阿维。 “不是哪只。”我。 “难道不是乐队里的企鹅么?”阿维。 “不是。”我。 “你还成,还成……”阿维。 “傻猫,你给我听好,明天上午十点半,到你们学校东门去,给我焚香斋戒、沐浴更衣、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杀猪宰羊、吹拉弹唱、手举大红花热烈欢迎,听见没有?” “莫非你今天晚上要呜呼哀哉撒手人寰身归那世去了?不然为什么要那么热烈庆祝啊?” “你给我记住,小心你自己要呜呼什么哉!” “我说,自以为你是尼克松访华的美女同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有没有正经事啊?” “哼,你还知道正经事?明天我和猫咪把我们的样带和歌谱拿过去,让咴儿给我们看看的,你就负责迎接就可以了,听见了吧?” “你搞清楚好不好?这两天咴儿都不在,不知道他跑那儿去了。” “你猪头啊,我当然知道啦!猫咪说了,据说咴儿这两天要去一个朋友那儿,可是偏偏我们明天要去你学校那边有事,顺便就把东西带过去,难道不可以?你就少废话了,热烈欢迎就可以,中国话听不懂吗?” 电话挂断,我转过头,看见阿维表情有点怪异地傻笑笑笑笑个不停。 澎澎说好的是上午十点半……嗯,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摔个跟头磕个疤,为了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我权衡再三,决定十点整就去学校东门口等着。 “这么早就走?”阿维从被子里探出头,抠着嘴角白色的残留物质问我。 “爱护企鹅,人人有责,你教我的,谢谢谢谢。”我冲阿维犯了句二,大踏步地走出门去。 十点过了三分钟,我猜澎澎这家伙不会为了三分钟又硬要吃冰激凌吧?坐在单车上四处看看,连过路的企鹅都没有,于是我跳下车来停在路旁,一边看着卖烤白薯的大叔一边等着。 十点三十七分了,阿维教导过,企鹅这东西,早点晚点没谱的。白薯已经烤得热气腾腾了,我只好无聊地数着过街天桥台阶的数目,继续等。 十一点整,我猜阿维已经爬出被窝了,搞不好正在楼下等他的小维姐姐呢。我后悔来等澎澎之前没带点花来,不然一定能等到花儿也谢了。 买白薯的人多了起来,我开始怀疑是我的手表出了问题。 “请问,现在几点了?”我拦住一中年妇女问。 “十一点四十。”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表,不依不饶地追问:“您确信您的手表准吗?比如,其实应该是十点四十?” “有病!” 从这个回答看来,出问题的不是谁的手表,而是我的脑袋。 就在我刚想截住下一个人,来证明究竟是手表还是脑袋出了问题的时候,过街天桥上有人匆匆跑了过来。我撇撇嘴,抬头看。 流汗的脸,匆忙的眼神,有点凌乱的头发,随着急促的喘息上下起伏的胸口。 澎澎! “我说,来得不早不晚恰到好处的美女同志,据说有人要请我吃冰激凌是吗?” “唉……唉……你别废话……你……” “不着急,你先歇着吧,掏钱请客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体力的,你休息一下才能保证能顺利完成跑到马路对面买冰激凌的任务。” “你!”澎澎软弱无力的拳打将过来,被我轻易闪开。 “哇哇,不得了,传说中的七伤拳啊!一练七伤,七者皆伤!冰激凌我不要也罢,你别杀人灭口嘛!” “喂,你这人,知不知道好歹啊!”澎澎大喝一声,冲过来双手抓住了我的衣服,一副拼命的架势。 “好啦好啦,迟到的美女同志,我等你等到白薯都糊了。”我指指澎澎身后,她回头去看,是热气依然的白薯,和一脸疑惑向我们偷看的卖烤白薯的大叔。 “我们的事十一点多了才办完,人家还要请我们吃中午饭……我们一商量,怕你傻乎乎的一直等着,所以猫咪留下和人家吃饭,我就赶紧赶过来了……刚才追汽车还被司机骂,过天桥差点撞上卖兔子的……你说你,竟然!懂不懂啊,当你面对一个累得气喘吁吁的美女的时候,该怎么照顾……你!” “好啦好啦,累得气喘吁吁的美女同志,您真是辛苦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放纵杨玉寰的任性,让您急上加急跑了这么多路去买水果,回头还被姓牧的酸文人嘲讽说什么‘无人知是荔枝来’……” “你有够没有啊,傻猫!早知道就该让你等到死,等到地球毁灭,哼!” “好了,不犯二了可以吧?我已经等了一小时四十七分钟了,还要等多久才到死啊?” “哼……嗯?现在才不到十一点五十啊,你怎么会等那么久?” “我,以为跟上次一样,你说十点半,一定是让我十点就到的,所以……” “哦。”澎澎点了点头,依然流着汗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来,“还算你善良,我们走吧。” “可是……”我碰碰澎澎的手,“你能把手松开别再像拼命一样抓着我的衣服了吗?” “想想现在,猫咪一定在吃大餐啊,有人请客,多好!”澎澎坐在我的单车后面感慨着。 “我们学校骑车的时候要小心,行人是从来不知道躲单车的……” “中午的时候看着大家,都是着急要去吃饭的表情,呵呵。” “你看这座楼,这么宏伟壮丽,如果想不开要跳楼的话……” “这么说来,也许别人看我们,也觉得我们要去吃饭呢,是吧?” “绿化搞得好是我们学校的特色,这还得说我们学生物的人在做贡献……” “你难道不觉得边骑车边说这些废话很消耗能量吗?”背后传来了中招后的疼痛,还有澎澎的声音。 “觉得,怎样,你想说什么?” “傻猫,你该请我吃中午饭!” “就让我尽一次地主之谊吧。嗯,这个,地主,占有土地进行剥削,你可以当地主的对立面农民,也可以当取代地主的先进阶级……” “这是食堂哎!你难道都在食堂打发美女吗?人家猫咪在吃大餐,傻猫!我为了赶来找你,结果——” “结果,你可以体验我们的生活了,食堂里的麻雀都肥得可怕,可见我们的食堂伙食之好,竟然能养活得了肥硕无鹏的麻雀……” “你难道不觉得在食堂请美女吃饭有点不妥?” “确实,我知错了,我不应该带你来食堂,用这里花哨的伙食来诱惑美女同志增加体重。” “你!” 我躲开澎澎的攻击,无意中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阿维,于是乎急忙扯开嗓子高喊:“嘿,阿维!救,救人一命,胜造七只企鹅,阿弥陀佛!” “你不会真的怕体重什么的吧?就吃这么点儿,帮我省钱?” “哼,你还知道!”澎澎在我对面坐下,努努嘴问我,“这是?” “哦,这是阿维,我们屋的,跟你说过的,犯二无双。” “她就是你说的企鹅?”阿维问我,一脸坏兮兮的样子。 “企鹅?”澎澎不解。 “美女的意思,安心吃你的饭吧,自以为沉石落叶的美女同志。” “你说什么?” “沉石落叶,石头在水里自然会沉,叶子到秋天自然会落,所以……” “怎样?”澎澎一只手已经端起了装着食物的盘子。 “所以你比沉鱼落雁更胜一筹啊,你沉的和落的东西,都是天经地义的,没人怀疑你是美女。”幸好我反应够机敏,躲过一劫。 “你还成。看来咴儿说的没错,确实够二。”阿维狠狠拍了拍我肩膀,“努力,小伙子!” 在澎澎的一再要求之下,我只好逃了下午的课,骑车带着澎澎满学校瞎转。似乎一路上我都一直和谁争斗不休来着,不过直到澎澎提出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在满意地笑着,一脸的阳光灿烂。 “这是猫咪要带给咴儿的东西。”澎澎把一个大牛皮纸信封交给我。 “猫咪……给咴儿?”我重复着,慢慢的。 “对呀,不是说我们的样带和歌谱吗?怎么了?” “哦,没事。”我缓过神来,“既然组织上决定由我来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我一定尽全力争取圆满完成任务!” “得了吧你!这叫什么来着?犯二?” “子曰,孺子可教也!”我拍拍澎澎的脑袋,就像幼儿园阿姨分苹果时的动作。 “你给我死到一边去!”澎澎反手去抓我的手腕,未果。 把澎澎送到东门外的车站,等车的时候我们闲聊着。 “对了,还有,跟你说,怎么说我都觉得挺奇怪的。”澎澎歪着脑袋,正经的语气。 “怎么了?还有比你更奇怪的么?” “别废话!我跟你说,猫咪以前对男生,那简直就是——冷啊!”澎澎边说边夸张地打个哆嗦,“当时我说你要来看我们乐队排练,一开始她都挺不高兴的。” “后来不是还好吗?” “是啊,问题是,你们来的当天,她竟然跟你、我、还有咴儿一起,练完以后又聊了半天。嗯,她以前对不认识的男生,可从没这么宽容过。所以——”澎澎故意把声音拖长。 “所以没什么所以。我要是告诉你我以前认识猫咪,你信吗?” “真的假的?怎么回事?那咴儿也认识她吗?”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为什么的,听话,啊?”我后退三步,逃离澎澎的攻击范围,继续,“看,司机叔叔开的大汽车来了,乖乖上车吧,回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好啦,不犯二啦,赶紧。” “哼!”攻击没能得逞的澎澎甩了甩头,转身上车之前留下了一句,“傻猫,你也回去吧。骑车小心点,躲躲你们学校的行人。” 汽车叭叭呜一声扬长而去,留下了我一个人坐在单车上,还在琢磨着刚刚澎澎说的关于宠物猫对于男生的态度的问题。想到咴儿的时候,总觉得翻来覆去似乎能琢磨出一点眉目,于是乎,我打开了澎澎带来的牛皮纸口袋。 里面除了一盘磁带、一些歌谱以外,还有一张手绘的16开小型海报,上面是一些关于乐队情况的文字,和一张乐队四个成员的合影照片。 第十二节 春 每个周末澎澎和宠物猫她们乐队都会有排练,于是渐渐我的习惯又增加了一项,就是周末和咴儿一起去宠物猫她们学校,排练完之后又顺路和澎澎回家去。 我的琴技和临近夏季的气温一起与日俱增,而和咴儿一起写的歌也越来越自我感觉良好;关于咴儿这厮,则依然是白天时常不知去向,晚上照例教我弹琴、一起写歌,周五和獾子阿维凑起来打牌,周末去乐队排练的时候认真地充当场外指导的角色。 咴儿是认真的,凭我对他的了解可以断定。我不知道这厮什么时候对乐队的这这那那如此了解,反正他给的建议往往一语中的,而他给乐队的歌做的编曲也常常得到宠物猫之流的赞许,我知道每晚直到夜里熄灯这厮都在不停琢磨,有时小声哼歌的声音会引来无法入睡的卢可的抱怨。 有一次规律被打破,是宠物猫她们学校号称另外两个学琴的男生来访。 那两个家伙是打着交流的旗号来的,可惜从琴技到唱歌而言,连我跟他们比都会觉得自豪。那天乐队的排练很不正常,相当程度上是因为那两个家伙不停地废话造成的,以致于排练不到中午就被迫停止。 “休息吗?要不要出去走走,随便逛逛什么的?”某男笑得很有些不雅观地问澎澎宠物猫她们。 “咴儿,”宠物猫把吉他放下来递给咴儿,“你给他们弹一段。” 咴儿很争气地弹了一段精彩的solo。 “好啊……”某男艰难地称赞了两句,“那,接下来呢,咱们?” “接下来,把琴练到至少这种程度吧。”宠物猫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澎澎,咴儿,葭,走吧。” 面对着有点尴尬的那两个男生,宠物猫扔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我们已经约好了,下次你们把琴练好再来哦。” “我们约好了吗?”我问澎澎。 “既然话都说了,那就去随便转转吧。”宠物猫转回头,给我和咴儿的竟然是张笑脸。 所以从此以后,我们四人常常会在排练之后听宠物猫的话“随便转转”。 澎澎的拳法因为一直没有更新的缘故,已经越来越难以对我造成伤害,我近来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同样的招数对圣斗士用第二遍就没有用了!” 宠物猫和咴儿通常只是看着,任由我们打来打去;若是澎澎不在的话,我也会停止犯二,和宠物猫扯些这这那那,最常提起的话题是民谣,能在宠物猫和咴儿面前扯民谣,有时候我觉得挺自豪的。 时常会想起澎澎说过的关于宠物猫的事情来,想想排练时全神贯注的投入和执著,想想那天对那两个白烂男生的冷淡,再想想平时一起各处出没时对我和咴儿的态度,我总会怀疑一件事情。 那就是,最初那天晚上我碰到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的宠物猫,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一个实验早早结束的下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桌子上。宿舍里只有我和阿维两个人,四肢胡乱放着,躺倒在床上,闲聊。 “阿维啊,你说吧,我觉得……这么说吧,我问你啊,你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骗个企鹅怎么样?” “你有手机吗?”阿维忽然不着边际地问。 “没有啊,如何?” “为什么不买一个呢?” “好像你原来就问过这件事啊。买手机其实也没这么,关键是买了以后电话费太多。” “对呀!你不是挺明白的吗?” “这跟骗企鹅有关系吗?” “唉,唉,白夸你了。其实这事儿是这么回事,这个企鹅吧,骗倒是可以,关键是骗到以后——这个,买手机可以,关键是买了以后,电话费,是吧?”阿维一脸不正经的样子傻笑着,抠抠脑袋,指指屋顶,“反正,你要说骗,我也不拦着。你想骗哪只啊?” “你不认识……” “哦,那就是你们常说的猫咪是吧?” “算是吧,有这个想法。” “哈哈哈哈,谢谢谢谢,我还以为你要骗上次来咱们学校的那个‘爱你的猪头三’呢,哈哈哈哈!” 澎澎……阿维也提起了澎澎。 认识澎澎以来,似乎一直都在和她争斗不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把她当企鹅看待多一些,还是当对手看待更多一些。 我是水瓶座的人,我想要骗的姑娘,应该是和我关系不错的朋友中的一个。这样来看,按阿维的逻辑,我和宠物猫充其量只是认识,而和澎澎应该更熟一些才对。或许我自己也不清楚,怎么突然跟阿维说起我要骗宠物猫的事情来,我现在开始相信了阿维说的话,也许吧,只是压抑和郁闷的缘故,我只是想向着月亮、前腿着地、引吭高歌、大声疾呼:“春——春——” 如果非要找一个要骗宠物猫的理由,大概就是她给人的感觉是陌生。 况且,阿维也好澎澎也好咴儿也好,关于我和宠物猫,还有些他们也许都不知道的事情。当初让澎澎疑惑的是宠物猫为什么对我们的态度有所不同,大概,这就是一部分答案也说不定—— 第十三节 骗企鹅就是郁闷么? 初识宠物猫的那一晚。 “你们学校这儿,有收费电话么?” “没有吧,大概。” “哦……那……可以,借你的电话卡么?” “我现在,只有ic卡里有钱,”我犹豫了一下,掏出钱包抽出电话卡来,“不过我们学校能用ic卡的电话大半都坏掉了,你出这个门以后往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往右拐,路的左边那个电话能用。找得着么?” “嗯。”宠物猫女孩接过卡片,起身离开。 台上一曲终了,主持人开始上来废话和做无聊的游戏;我低头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宠物猫没有回来所以空着的坐位,然后起身翻越了重重人群,钻出了演出现场。 按着刚才指点的路径,出门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右拐,然后在路左边的电话亭里,远远的,我看到了宠物猫。 女孩单手抓着听筒,紧咬着嘴唇,散乱的目光透过额前垂下来的头发,凝视着黑暗里的虚空;电话机发出了有节奏的叫声,表明了对方已挂断,催促着打电话的人赶快拔出电话卡去,不要继续在电话亭里发呆。 “喂,你怎么?没事吧?”我像偷地雷的鬼子,一步一步靠近,小心地问。 宠物猫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猛地抬起头,遮住大半个脸的头发后面,隐约有晶莹的东西反射着路灯的光。 “你干什么?” “没有啊,看你半天没回来,怕你找不到电话耽误事,就来看看。” “哦,没事,找到了。你不是看演出么?” “中场休息呢。又快开始唱了,赶紧回去就好。” “嗯,回去。”宠物猫转过身去,趁着拔出电话卡的机会抹去了脸上的晶莹弄乱了下垂的头发,伪装好。 “怕有人过来,我就拿帽子和背包占着坐位了。”回到现场,我向宠物猫解释着,拿起了放在她坐位上的帽子。 “嗯,谢谢你。”宠物猫点点头,with我的电话卡在她手里。 “因为,我觉得猫咪挺让人看不透的,很想去了解一下。”我想了很久,回答阿维。 “所以你想骗她是吗?谢谢谢谢,你自己想清楚就得了。”阿维还是不正经的模样。 “嘿,你!”我右手一计直拳击中阿维胸口,“我说正经的呢!” “啊,好拳法,肥猪拱门十三式!”阿维后仰的时候没忘记犯二。 “你!”我刚想给阿维第二拳,却忽然停下手来,因为我忽然间意识到了,这个招式是澎澎的习惯用法。 “好,说正经的。”阿维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不是我说你,给我的感觉你是什么啊……” “什么啊?说!咱俩你随便说,打归打,我是信你才找你说的。” “我觉得,你吧,其实……”阿维有点吞吞吐吐,“其实是,有点郁闷的表现。” “骗企鹅就是郁闷么?我才不是……”我的脸涨得有点红,急着争辩。 “动物课,你记着吧?讲水螅出芽生殖的时候说,做实验,光照充足了,水温合适了,食物丰富了,这水螅就没事干了啊,一想,反正也没事,那就出芽吧!就是这么回事。” “喂,我像这么无聊吗?” “我觉得差不多。你动机本来就不对,哪有说让人看不透你就想骗的?看不透的多了,况且不是我小看你,这样的姑娘你罩不住。” “是吗……”我低头,反反复复琢磨着阿维说的话。 “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我该说的你都明白了。”阿维说完重新躺下,抓了本英语单词出来,边嚼起方便面边假门假式地好好学习去了。 “关键是——”看了看边吃边假装学习的阿维,我还是没听他的劝告做了决定,“我还是想试试看。后来能再碰上她,说明我们之间,至少不一般,是吧?谢谢谢谢!” “这就叫,天涯何处不相逢,哼,哼,好吃好吃!学习,contribution,嗯,controversy。” 阿维翻书的手停了片刻,而后又恢复到了犯二的神态。 “喂,是我啊。” “早。” “你怎么又是这么无精打采啊?还郁闷哪?” “没有吧。” “怎么会你不郁闷啊?不郁闷怎么又惦记着骗姑娘啊?” “我哪有啊?这,怎么说也是……” “喂,我随便说说的,别当真啊。莫非,你真的惦记着骗姑娘了?” “我是……” “你是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如果你想骗姑娘,那一定就是郁闷了,这一点肯定没错的,从前都是这样。” “怎么老有企鹅给你打电话来啊,还说得莫名其妙的。”躺在床上监听的阿维一脸邪恶地笑着。 “没有啊……” 我不再理会阿维犯的二,把电话听筒端端正正地放好,想着刚才在电话里的那段对白。我真的是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么?我真的是因为郁闷所以才会这这那那么?还有,从前都是这样…… 从前。 记忆的片段像夏天关灯睡觉以后的蚊子,你知道它就在你的前后左右,可是伸出手去又抓不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钻出来,爬过指尖,有点酸有点麻木,就好像用蟾蜍的分泌物涂抹在了皮肤上…… “喂,企鹅打个电话来,你也不至于发这么半天呆啊!”阿维用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你们俩说的话倒是有点像。”我摇摇头,醒了过来。 “想什么哪,这么半天眼都不眨。” “我在想,为了证明我不是因为郁闷的缘故,我要好好骗企鹅给你们看。” “知道项羽为什么不肯过江吗?说无颜见江东父老,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唉,唉!所以说,没办法……” “我跟项羽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你们的状态很相似,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喂!” “骗企鹅不是为了证明你不郁闷,也不是骗给我们看的。你自己想好了,谢谢谢谢!” 咴儿回来,照例在练琴;卢可念叨着好好学习一类的话翻身上床去;阿维和他的小维姐姐在电话里犯二不止;我把眼睛睁大,盯着墙壁上的裂痕,想来想去,找不出骗宠物猫的理由,然而也许阿维说的对,至少在没有试试之前,我绝不能掉头回江东去。 “喂,您好…请呼100610…嗯,葭…周六排练后出去玩吧我有安排,我叫上咴儿,麻烦你跟猫咪说好…嗯,有事联系…对,没有了…好,谢谢。” 放下电话听筒,我使劲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里的汗水。 “在呼谁?”阿维懒懒地问。 “澎澎。” “我以为你会直接约猫咪。” “你知道吧……这个,我和澎澎比较熟……而,澎澎和猫咪比较熟……想当初,抗美援朝的时候,美国为什么打朝鲜……所以说,施夷长技以自强,澎澎就是我的朝鲜……”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曲线救国。” “喂,您好,请问?” “葭吗?什么事?” “哦,猫咪同学,你好。那个什么,就是,澎澎跟你说了吗?” “说什么?” “哦,那看来还没说。就是那个什么,这周六排练完以后,下午你们应该都没什么安排吧?” “没有啊,怎样?” “其实吧,这事儿是这么回事,我们同学这儿给了我几张招待券,咱们去玩怎么样?” “哦,这样啊。什么安排?” “嗯,是,陶艺的招待券。玩过陶吗?其实挺好的,我觉得,你们要是没事,就一块去得了。我叫上咴儿了,本来是想让澎澎通知你的,结果怕那什么,还是打了个电话来。” “听起来还不错哦。那好吧,暂时这么定。” “真的?那好,就——” “哦,对不起,稍等,我去开门。” 听筒那边放下电话的声音,脚步声,开门声,还有什么人在说话。 “喂,傻猫,你比我的呼机还快啊!” “不是,你,本来是说怕你那什么……” “你想说什么?到底干嘛去?” “你,我跟猫咪说过了……” “那好,我问猫咪去了,你没事了吧?挂了拜拜!” “约好了?”阿维放下手里的报纸,翻个身趴在枕头上看我。 “嗯。” “你说话为什么会语无伦次啊?” “我哪有语无伦次了?” “可是你分明在紧张。” “我……” “听我的,”阿维坐起身来,“你要是这种表现的话,是无论如何骗不到企鹅的。” 第十四节 一个没有宠物猫的下午 阿维的劝告是金玉良言,这家伙如此慷慨,把黄金翠玉全都送给了我,因而我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期望,要为企鹅奋战到底。 周六中午排练结束,我理理衣领、扶扶帽檐、照例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里的汗水,然后装出轻松的样子说:“那,咱们是先吃点东西,还是直接去陶吧?” 澎澎不在屋里,没有响应;咴儿抬头看了看我,又看看宠物猫,然后重新低下头去;宠物猫则迎着咴儿的视线,甩了甩遮在眼前的头发,转过身冲我一笑。 抱歉的一笑。 “真是对不起,本来都答应你们了,可是昨天晚上说的,突然有点事必须去办。你和咴儿还有澎澎你们三个人去吧。” “哦,这样啊……”我深吸了一口气,呼气,再吸气,“那,你忙你的,反正是玩的事,别耽误正经事情就好。” “嗯,那好,”宠物猫点点头,把吉他背到身后,“挺急的,我就不等你们,先走了。” 似乎咴儿在向宠物猫挥手。 “真的很抱歉,下次吧,”宠物猫经过我的身边,转过头来小声对我说,“祝你们玩好。” “嗯……”我点点头,尽力地笑着。 “喂,傻猫,”宠物猫出门的时候澎澎刚好进屋来,“你不是说要出去玩的吗?喂,你发烧了?脸很红啊,还出了很多汗。” 我以为我可以面对任何状况,但是手心不停冒出的汗,还有澎澎的问话,足以说明一切。 “天气热不可以吗?何况从来没有人说关羽关老爷是因为发烧所以脸很红的。” 在我酝酿了很久终于回击了澎澎一句以后,咴儿恰好走过来从背后拍了我一掌,于是我只好撇撇嘴,跟着咴儿和澎澎,继续执行我的设计安排。 一个经过精心策划然而却没有宠物猫的下午。 35 转动的土坯,还有一双染成黄褐色的手,精细雕琢的每一道纹路,专注的眼神,然而却是失落的眼神。 如果宠物猫来了的话,会不会欣赏这件作品呢? 看着基本上完工的土坯,我用沾着泥巴的手擦了擦汗水,呆呆地凝视着远处,自问。 “喂,傻猫,你发什么呆啊?你的痰盂做好了么?” 我歪头看了看澎澎,没有反击。 “你让我看看,”澎澎说着走过来,“哦?你做的痰盂,还是挺不错的嘛。小看你了,怪不得拉我们来玩陶,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喂,水瓶座的人可是杂七杂八什么都会的啊,我只是比较会做陶而已,很正常的。”毕竟不能把所有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吧,于是我强打起了精神来,“再说,谁告诉你这是痰盂呀?” “呵呵,我说的吧,看来是我赢了。”话音未落,咴儿已经笑出了声来。 “死猫,傻猫,臭猫,你发呆发到下世纪吧!你气死我了!” 随着咴儿的笑,澎澎已经狠狠地在我后背上捶了几拳。 “喂,你干嘛呀!”我皱起眉头,一把抓住澎澎打将过来的拳头。 “你,谁让你!”澎澎还想继续打完这一套拳法,但是用了用力才发现拳头已经被死死抓住,于是也有点不满意地嘟起了嘴来,“我刚才跟咴儿说,今天看你不大精神,估计打雷打闪的受什么刺激了,没事发呆。咴儿就跟我打赌,说只要我跟你挑衅,十句之内你一定会开口说话,哼,结果!就是你——” “我说闲得无聊的美女同志,这是陶吧,你就不能受点艺术熏陶吗?” 说完以后我甩开了澎澎的拳头,歪过头去继续修饰面前的土坯了。 “你,真是的!人家看你没事郁闷的,才!”澎澎被我晾在了身后,呆呆地站了两分钟,狠狠地跺了跺脚,喊了起来。 “你们还玩真的啊,算了算了。”咴儿看到情况不对,急忙出来圆场,“还不是我闲的才跟澎澎打赌吗,算了吧,继续。” “哼,咱们走吧!”澎澎故意甩过头去,拉着咴儿就走。 “你也是,干嘛呀?”被澎澎拉着的咴儿,路过我的身边时低头说,“确实觉得你挺郁闷的。还有,你去看一眼澎澎刚刚做的罐子,我觉得挺不错的。” 澎澎赌气似的坐在陶吧门口的阳伞底下喝饮料,我依旧自顾自地慢慢修饰手里的泥瓶。 “完了。”端详了一会儿,我叹了口气,回过头对咴儿说。 “唉,你也真是。”咴儿摇摇头,“走么?” “嗯。”我搓了搓手,起身,叫过了陶吧老板,“这个瓶子麻烦您给烧一下好吧?” “请您一周后来取。”老板递过来一张花花绿绿的小票。 我把小票收好,拉上咴儿,忽然又转过身来,看了看澎澎的罐子。 “哦,还有这个,也给烧成陶。” 指着澎澎罐子,我对老板说。 一路上澎澎向我学习,也是一反常态的不说一句话。 “傻猫,你可以因为我击中了你n拳而不满,但是别以为你是什么水瓶座了就可以看不起人,知道吗?”骑车直到家门口,澎澎停下来,说着,却不肯回头看我,“再说,今天你本来就很郁闷的样子。” 我也停了下来,不回答。 “我回去了。”澎澎说完,侧过头偷看了我一眼,锁车。 “说实话,”在澎澎准备上楼的时候,我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你的罐子确实做的不错。我让老板给你烧成陶了,一周以后去取,小票在我这儿,记着回头找我要。” “哼,说你是傻猫嘛。”澎澎轻哼了一声,听得出是愉快的声音,“我回去了,你没事别闲得郁闷,又不好看,知道吧?” 转过头去看楼道的时候,澎澎已经上楼去了。 36 也许澎澎说的是对的,这个下午我把不满和郁闷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甚至还差点莫名其妙地冲澎澎发火。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不过就是宠物猫临时改变主意而已,我不应该这样。 电话响起来,就像大街上呼啸的警车喇叭一样,吵得人心烦意乱。 “喂?谁?” “葭吗,是我。” 宠物猫的声音,竟然! “嗯,今天临时有事,真的很抱歉,本来确实挺想去的,可是没办法,实在对不起啊。” “没关系吧,反正也是玩的事,没关系的。” 我在关着灯的屋子里,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半,宠物猫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说着些客气的话。我为下午没来由的烦躁觉得有些愧疚。 37 “据说你被企鹅杀了?” “没有,那天猫咪她真的有事,不是故意找的借口。” “那咴儿说你一个下午都挺郁闷的,难道不是企鹅杀你,还能是你杀企鹅么?” “可是,那天晚上猫咪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来,澄清事实。” “哈哈哈哈,人之将死,好好伺候。你的企鹅还算善良,至少给你个临终关怀。” “打你的关怀!后来,我们打电话一聊聊到半夜去呢,至少三个小时不止。” “是吗?”阿维想了想,认认真真的问,“你觉得,那个叫宠物猫或者叫猫咪的企鹅,你真的是想骗她么?” “试试看,如果有希望能骗到手的话。” “难道她真的也跟你好啊?” “是啊,那天晚上,我们俩电话里没事谈人生来着。说上大学的郁闷啊,说以后的出路啊,说弹琴的事,还有别的,反正,挺好的。” “原来如彼,我明白了。原来不是你骗企鹅,而是企鹅骗你啊!” “也不算吧,不过,反正跟我挺好的,谢谢谢谢。” “好吧,那就这样吧。”阿维拍了拍我的脑袋,“好好准备你的磷虾吧。” “啊?什么磷虾?” “企鹅,生长在南极的鸟类,擅长游泳,喜欢吃磷虾。”阿维用右手食指指着天花板,“所以,要骗企鹅,就好好准备你的磷虾吧。” 然而我真的没有磷虾。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我高考我上大学,我听课我复习我考试我混学分,我弹琴我犯二我打牌我看着企鹅郁闷,然而我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脱离给我经济援助的长辈们,我又能拿什么去承诺,给企鹅一个怎样怎样的未来呢?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也是我自己一直在犹豫着的原因。 总是想得很明白,水瓶座的通病。 第十五节 糊了的鱼汤好喝吗? 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宠物猫和澎澎她们的乐队也混出了些眉目。国内乐坛滋生的原创潮流席卷而来,于是宠物猫和澎澎她们决定参加一个网站举办的校园原创音乐比赛。 于是乎,乐队加紧练习,而我和咴儿则没事就忙于写歌和弹琴。 “看你现在潜心练琴,骗企鹅的事有眉目了?” “练琴和骗企鹅有必然联系吗?” “你知道吗?在南极,雄企鹅向雌企鹅示爱的时候,会送雌企鹅一条鱼的。”阿维又开始满脸沟回地笑着讲故事,“所以,哈哈——” “所以什么?” “所以,你现在,”阿维指了指我手里的吉他,“一定是在苦练抓鱼的本领吧?” 被阿维猜到的,不仅仅是我的心事而已。 我确实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让宠物猫她们看得到,那个叫葭的小子不是一个只会犯二的家伙而已。 电话里,宠物猫。 “参赛的三首歌我们选好了。” “是吗?哪些呢?” “嗯,有我们的两首,还有……有一首咴儿写的歌……” 短暂的沉默。 “嗯,我知道你和咴儿一直很努力在写歌,可是……” “哦,知道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的。” “嗯。”电话那边宠物猫喘气的声音有一点重,听得很清晰。 “因为,你们总是要找最好的歌才对嘛……” “刚刚澎澎说,让我委婉一点告诉你,她说你一直很想写出好歌的,这次我们参赛,没有用你的歌,她说怕你受打击。” “她还说怕我割脉服毒投河跳井上吊触电偷吃安眠药小片片什么的吧?” “呵,你没事就好。不过这一段时间,你的琴练的挺不错的了,真的。只是——”宠物猫犹豫了一下,“只是,你和咴儿合作的歌,感觉上毕竟不如一个人写出来的和谐。你可以试着自己写写曲子,我觉得你的歌词写的都很民谣的。” “因为我喜欢。” “嗯,你喜欢就好了。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其实挺好的。” “真的吗?可是我……” “给我的感觉,其实你一直挺压抑的,顾虑太多了。水瓶座的人是不应该这样的啊,你的本性应该比现在更放得开才对。” “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水瓶座的呢?” “呵呵,你说呢?”宠物猫笑起来,淡淡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能在电话里听见宠物猫的笑声;越来越远的,感觉澎澎所描述的那个冷若冰砖的猫咪变得模糊不清。 39 参赛作品小样上交的那天,澎澎伙同乐队的其他企鹅还有我和咴儿,来到一度作为乐队排练室的小屋子里,搬来一堆锅碗瓢盆,开炉生火,做起饭来,以示庆贺。 “喂,傻猫,你不要自以为是水瓶座所以就洋洋得意好不好?” “我说,美女同志,我哪有洋洋得意啊!我一直是谦虚谨慎永远革命、做一个毛主席的好学生的。” “你给我死到一边去!那你没事就吹,水瓶座这个水瓶座那个的,哼!” 于是乎我举起我的右手,放在嘴边,向掌心吹气。 “自以为是的傻猫先生,你又在犯什么傻啊?” “少见多怪的美女同志,你不说我没事就吹吗?我现在就在吹啊!” “你!”澎澎眼中凶光闪过,我及时地躲开了她挥过来的沾满了白色面糊糊的手。 “不得了!江湖上失传很久的九阴白骨爪啊!”我又向后跳了两步,“第一,我刚才没有吹,你让我吹我才吹的,结果你又不干;第二,我只是跟猫咪说,‘水瓶座的人什么东西都喜欢试试,觉得有意思就研究一下,没意思就不再碰,而我恰好觉得烹饪比较有意思,所以就研究过一阵子’——你凭什么就说我洋洋得意什么的啊?” “还说你没——”澎澎向前逼近了一步。 啪!咣啷啷啷! 五秒钟之后,我开始满屋子乱跑,边跑边念咒语;而澎澎则穷凶极恶一脸愤怒地追杀着我,势不甘休。 我念的咒语是: “是…是你自己把盆碰翻的…我又没把面粉洒你一身…你…你放下叉子和水果刀好不好?” 暴走的澎澎终于被宠物猫他们制服,我才得以重回炉灶旁边。 “哼,傻猫,你给我记住!” “好啦好啦,一身洁白晶莹如玉纯净如雪的美女同志,看在我这么夸你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屏弃前嫌,散了吧算了吧忘了吧放了吧——” “破嗓子,你给我闭嘴!”澎澎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别过头去,“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会证明你做的菜根本和我不是一个档次,哼!” “对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是菜又不是用眼睛来吃的。” “喂,你除了犯二还会干什么啊!”澎澎咬牙切齿地瞪将过来,“有本事一会儿让大家评评,咱俩到底谁做的菜好吃,敢吗?” 我皱了皱眉头,不说话。我怎么又没来由地跟澎澎纠缠不清了呢?不过是为了在宠物猫面前证明一下我有捕捉磷虾喂企鹅的潜在能力,结果怎么—— “不敢吧?反正猫咪马上就会知道你是在跟她吹牛的,呵呵!” “……” “嘿!莫非你自惭形秽得发呆啦?怎么不说话了啊?”澎澎走近我,用那只沾了面糊糊的手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真变傻猫啦?说话?” “唉,不说也罢。俗话说,秀才碰上猪,有理说不出……啊!” 澎澎一脚踢在了我膝盖上。 “啊,啊……你轻点啊……会出人命的……”我捂住膝盖单腿乱蹦。 “哼,只剩一条腿的傻猫先生,有本事你就跟我比比看,不然就赶快一条腿蹦出去吧。” “啊,啊……伤人不眨眼血腥无比挡的美女同志啊,这次是你太自信了吧?你现在的心态,正好和想当初一个古人一样——用这个古人的名字出个谜语,谜面就是‘庞涓大意、死于树下’,猜两个三国人物。” “这……”澎澎想了想,“一定又是什么破谜语,赶紧说答案!” “小乔,孙策——就是‘小瞧孙策’。” “虽然谜语不错,但是被你说出来就不怎么样了——兜这么大圈子,你到底要说什么?难道你竟敢和我比么?” “文斗武斗,悉听尊便!” “反正你也是输的——你输了怎么办啊?” “没有三把神砂,不敢倒反西岐;没有三千弟子,不敢妄称仲尼。”我又顺口犯起二来,“如果我赢了,你请我吃好吃的;如果我输了,你请我和咴儿一起吃——就这么定了,一切听凭发落,说话算数,哈利路亚,阿门!” 放在锅里煮着的鱼,酱油、醋、料酒、糖和盐调好的汁,切成细丝的青椒和红椒——我一样一样地巡视过一遍,然后用筷子捅了捅煮成白色的鱼块儿,估算着时间。 “看你的样子还挺像回事的——不过大概只有架子比较像吧,”澎澎边做着手里的东西边向我挑衅,“就跟你这个人一样,不张嘴说话看起来还说得过去。” “喂,美女同志,你就不怕你再多说两句把口水都喷到菜上啊!” “哼,要你管!我要下锅炸了,你赶快出门去闪闪,免得溅你一身热油。” “你还会这么善良啊?”我后退两步,“可以了吗?” “再远一点,你最好出门去等一等。” “我的鱼再有最多两分钟就煮好捞出来了,应该趁刚出锅浇汁……” “你两分钟后再回来吧,我这一开始的时候总是比较激烈的,万一误伤了你,你说我不正当竞争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不会单纯的心地善良的。”说完,我还是转身出门去,留给了澎澎一句,“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刚一出门就传来热油迸裂的声音,我撇撇嘴笑了笑,抬头迎接外面清新的空气。 宠物猫她们应该在一拐弯的花坛旁边等着的吧?我走过去,边走边设计着一会儿怎么跟宠物猫吹一吹做菜的经过。 走到拐弯的位置,花坛的方向上传来了清清淡淡的吉他声,以及谁和谁的对话。 我停住脚步,学着日本鬼子偷地雷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看,宠物猫正和咴儿聊着什么,兴致勃勃,而咴儿在手里随意地拨着琴弦,很清爽的背景音效。 停了停脚步,终于我还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拐角,目光在远处石头桌上准备沙拉的漠崎和弹琴聊天的宠物猫他们之间游离不定。走到离花坛五步远的地方,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天空,然后说:“快做好了,我。” “嗯。”宠物猫听了,抬头看着我,轻轻一笑,“你没问题的吧,刚刚咴儿还说你做的菜好吃呢。” “事实啊。”咴儿呼应着。 “这样的啊,我尽量做好一点喽。” 说完,我转过身,沿着刚刚走过来的路线,转身走回了拐角后面。 设计的那些吹嘘的话,看来只好上菜的时候再说出来了——看着宠物猫淡淡的笑,说那些犯二的废话出来,实在是破坏气氛的。 然而我的脚步却停在了拐角这一侧。 咴儿的琴声和宠物猫隐约的愉快话语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有点清凉的风吹着我面向蓝天的脸,清晰地传递着咴儿和宠物猫正在说着的故事。我又何苦憋在乌烟瘴气的屋子里和澎澎争斗着,去做那一锅想用来让宠物猫另眼相看的好菜呢? 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能用一手好菜骗到降龙十八缺三掌,然而亢龙有悔飞龙在天什么的,毕竟又不是企鹅。 于是我就那么靠在墙上,看着蓝天,听着风里的声音,直到澎澎的呼喊打破了这幅画面的和谐宁静——实际上,澎澎的喊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说: “傻猫,你死到哪去啦?你的鱼汤要熬成糊啦!” 40 无论澎澎用什么样的语言或者动作在我前后左右挑衅,都无法让我打起精神来,用澎澎的话说,以后的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我都在对着那一锅熬烂的鱼糊发呆。 “别管他了,因为这一锅鱼,他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又聪明又善良什么都会干一点的水瓶座,就让他大彻大悟去吧。” 也许澎澎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是这话确实没错。 不过,我想要大彻大悟的,不是水瓶座的聪明或者聪慧,或者葱头,或者聪别的什么,我知道我满脑袋想的,都是咴儿和宠物猫说的话。 “我总觉得,你对乐队的东西了解很多的。”宠物猫。 “只是一些经验吧,因为我以前搞过一阵乐队。”咴儿。 “嗯?是跟葭一起吗?”宠物猫。 “没有,是高考以后那段,我没跟葭提过。高考之前,我爸要去澳洲,所以给我办手续让我去新西兰,我不想去,所以最后还是参加高考了,不过考得不好……”咴儿。 “其实,去新西兰也没什么吧。”宠物猫。 “我不想多说我爸了,就是不想去,当时。”咴儿。 “对不起,我……”宠物猫。 “后来我也没去新西兰。我有个初中同学考到沈阳,我就去那儿跟他一起搞了个乐队,一边自己玩,一边演出挣点钱……不过,后来还是散了,我就回北京来找葭了。”咴儿。 “这样啊……后来就回北京来……就是那个时候,葭跟你说过吗?”宠物猫。 “说过一点。”咴儿。 “我以前的男朋友是学广告的,是我同学的朋友;我练琴有一段压力挺大的——家里、学校、而且弹得总没长进,那一段跟他挺好的,他一直帮着我。不过后来,他说,他只是欣赏我做的音乐……”宠物猫。 咴儿和宠物猫的对话在这里被澎澎关于鱼的叫喊声打断了。 “喂,傻猫,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你失手没有做好鱼糨糊,我这么宽宏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你不会受打击了真傻了吧?”澎澎走到我正前方,蹲下,抬头,用右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既然跟你比做菜,是我输了,你想怎样?” “好啦好啦,什么输了啊,你先好好吃饭行不行?” “我觉得这个鱼汤味道也很好啊。”澎澎身后,宠物猫的声音。 “哇哇!你,你,你竟然,竟然!那个汤!”澎澎转过身,指着宠物猫作惊讶状。 “挺好的。”宠物猫说完,冲我淡淡的一笑。 “这——难道你命不当绝?”澎澎又转回来向着我,“既然猫咪说挺好的,那就算你挺好的吧——听见没有?你的鱼糨糊汤也挺好的,你还郁闷什么啊?” 是啊,我还郁闷什么呢? 41 “咴儿啊,其实,我觉得,那什么,你和猫咪,是吧?”回到宿舍里,我把门关好,企图装出轻松一点语气,说。 “怎么了?” “你们,你和猫咪,到底,怎么样?” “也没有怎么样啊,聊了聊。” “那,你和她,到底?”我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下面半句话,“到底,现在算什么关系?” “哦,大概是经历和处事方法都有些相似的朋友。” “那么长的定语?” “嗯,有些地方,我们很像。” “朋友?” “朋友。” “仅仅是朋友?”我重复。 “仅仅是朋友。”咴儿重复。 第十六节 我想和谁在一起 “傻猫啊,既然说了我宽宏大量,那么也就不好意思罚你太厉害了,是吧?” “喂喂,你不是已经承认我没有输给你吗?”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输就是输了,我知道你最爽快了,就认了吧。” “这——好吧,那就按当时约好的,我输了的话,你请我和咴儿一起吃好吃的。” “喂!是你说的‘悉听尊便’的哎!再说,输给美女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在马戏团里玩蟾蜍呢?” “什么意思?” “耍赖啊!” “你想怎么样?” “我的呼机号是多少?” “100610,怎么了?” “说你是傻猫,你还真傻啊?后四位是我生日!就是大大大后天啦。” “你早说你要我送你生日礼物就不得了,费劲叭啦白白浪费电话费。” “看来你还不傻哦,呵呵。不过,既然你们水瓶座的人聪明,我要你开动脑筋努力思索,送我一个让人既喜欢又讨厌的礼物,怎么样?” 挂下电话,我看着窗外撇嘴。 “怎么了?”阿维问,“难道外面等人的企鹅全变成恐龙了么?” “没有。澎澎那厮,谁知道想什么呢!” “这样啊,如果澎澎和猫咪让你选一个,你有什么想法?” “这……”我觉得耳朵有一些发热。 “有台名曰铜雀,其赋者云——”阿维看着我,摇头晃脑地拽起来。 “什么?”我转向阿维。 “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阿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轰炸,战后,满床狼藉,笤帚、袜子、水杯、字典、闹钟、解剖针、电话卡、饭盒盖、透明胶条、英语四级词汇记忆法,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43 五天后,晚上。 被阿维扛上四层楼回到宿舍里,我唯一的意识隐约的感觉到,牙齿咬得很紧,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你到底干嘛去了啊!”阿维喘口气,端了盆热水来,动手擦我腿上的血迹,“你不是和咴儿都要去给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庆祝生日的吗?” “你哥哥猪头三!你说澎澎?” “是啊,那个很生猛的企鹅——可是,你怎么挂着彩就回来了?” “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伤其体肤,而后赐其企鹅,以成霸业……” “少说两句吧你。”阿维又去刨药棉花了,“你到底干什么邪恶的事了?” “我——” 下午下课后,我呼澎澎,澎澎回电说,他们都在“章鱼饭店”门口的汽车站,等我赶快过去。 “什么‘章鱼饭店’?从来没听说过啊?” “就是平安大街上的那个,你赶紧过来吧,赶快!我们等你三十分钟。” 我骑车,走遍平安大街也没看见有叫“章鱼饭店”的地方。 “请问,您知道这条街上有个叫‘章鱼饭店’的吗?” “不知道,你去西边看看,西边有个鱼市,可能离得不远。”按老大爷的指点我跑了18分钟,仅仅发现了一个花鸟鱼虫市场。 “那边有个卖鱼头的饭馆,不知道是不是。”大妈指点的地方花了我21分钟,人家饭馆答复,别说章鱼了、连墨斗鱼都没有。 “街上饭店挺多的,没听说有叫这个的。”警察叔叔回答地干脆利落。 我急得像闹肚子却找不到厕所一样浑身冒汗。 再次呼澎澎后,得到的回电。 “喂,你到底在干嘛啊!” “我找了一个多小时你说的‘章鱼饭店’也没找到。你们在哪呢?” “说你是傻猫你还真傻啊?你赶紧过我们学校这边来吧,我们已经到了,真是的!” 无奈,我钻出电话亭,翻身上单车,拐把掉头,右脚用力,启动加速,横穿马路,闪过行人,转弯猛拐,直冲胡同—— 眼前,白色的车皮,还有白色的天空。 刺耳的声音,然后有点疼。 “你明白了么?”我给阿维讲完这段遭遇以后问。 阿维的脑袋摇来摇去,一脸的xyz。 “唉,文学修养啊,你怎么理解不了呢?”我叹口气,“简单说吧,就是:我着急,所以猛拐进胡同里,前面有辆白色小面,跟我撞上了。” “早说啊!”阿维愤然起身,“都这样了还犯二,还文学修养!把你撞到远南运动会去,看下半辈子谁养你。” “哥儿们骑了这么多年车,从来是我撞别人,今天总算来了回新鲜的。” “还废话。我问你,你就这么血丝呼啦的自己走回来的?” “应该是吧。撞上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后来觉得挺疼的,我想大概我是够戗了,学校从此失去一名英才,祖国从此失去一个栋梁,世界上的企鹅们都要伤心不已了……” “你,你,”阿维看着我受伤的右脚,“你还是去校医院看看吧。让我难以想象的是,你脚肿得跟猪头一样了,怎么竟然能推着自行车走回来!” “你说什么?”阿维说“猪头”,隐约中我感到一丝不妙,“快把电话给我用一下,澎澎他们还等着呢!” 阿维成心把电话拉开离我好远,然后等着铃声响起。 “找葭是吗?” “喂,你给我!不要欺负伤残人士!”我抗议起来。 阿维那厮竟然不顾我大喊大叫,在电话里和澎澎讲起了我撞车的经过来。 “他啊…没什么大事…嗯…就是…右腿粉碎性骨折了…没有…问题不大…送急诊了…现在输血呢…不会不会…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你不要有良心上的愧疚…他说他可以去唱水手和星星点灯…或者去和段正明争夺大理皇位……” “喂!我还活得好着呢!”我扯开嗓子喊起来,同时用枕头砸向阿维。 那厮把听筒给我的时候,我已经听不清了澎澎在电话那端的询问。 关切的声音,有点急迫。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我一直重复这四个字。 从校医院回来的路上,阿维和咴儿用单车推着我。 “你在这儿等一等好吗?”宿舍楼下,我对澎澎说。 阿维上楼帮我取书包。 “我们楼11点半关门,现在还没关门,所以还是今天,来得及的。”我掏出准备好的盒子,“来,给你,生日快乐!” “嗯……”澎澎接过盒子,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打开看看——你不是说送你一个让你既喜欢又讨厌的礼物吗?” “喂,你送我礼物我就喜欢啊,但是你被撞成这样本身就很讨厌,你……” “你知道吗?那次是我看着你把脚崴了,现在轮到我的脚,咱俩扯平了!” 澎澎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说话,默默地拆礼物。路灯下,她的脸反射着点点晶莹的光。 “这是?” “独家秘方特制红豆饼,烤起来好费劲的,没见过吧?知道你谗,肯定喜欢吃。”我暗地里冲阿维邪恶地笑了笑,那厮回敬我一个“v”的手势。 “还有夹层?是什么啊?”澎澎边拆边问。 “你看看。” “啊——”尖锐的叫声划破云天。 “你要是够兄弟,这几天你就养着我!”回到宿舍里,我开始讨伐阿维,“本来我只是撞伤右腿,现在连左腿也被澎澎踢伤了,这都是你的责任!” “可是,她踢你,又不是我指使,你先放下解剖刀好不好?” “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在夹层里放一只蟾蜍,哪至于……” 44 那个周五,宠物猫特地打来电话慰问一番,让我感激不已;她说这周末不排练了,一起出去玩玩,大家陪着我养伤。 我有点后悔不早点被撞。 下午,澎澎到我们学校来,用她的单车载我的包袱和琴,送我回家去。 “你还不坐车回家就得了,什么毛病!”一路上澎澎都在抱怨。 “我希望周日或者周一会好一点,这样的话就可以骑车了。你不知道,习惯骑车的人总是车不离人的,就像古代的将军和战马、剑客和宝剑的关系——嗯,也可以说,就像我和企鹅,哈哈!” “喂,瘸了腿还在做傻梦的傻猫先生,你少臭美了好不好,我想吐哎。” “没关系你吐吧,我会原谅你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原谅你的!”我放大音量,冲着澎澎的耳朵喊。 “真的呀?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澎澎突然换上了一副小女生的笑脸出来,“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啊,你说你会原谅我的。” “怎么?” “那天——我生日那天,我不是让你来平安大街找我们吗?” “是啊,要不是那个破‘章鱼饭店’,估计我也不至于被撞成这样。” “这个,你知道吧,其实。”澎澎有点吞吐,“后来,我专门去看了看那个地方。当时我告诉你‘章鱼饭店’的时候,饭店的招牌被房子挡住了一半,我只看见了那几个字的上半部分——” “什么你说?” “其实,那个饭店,确实不叫‘章鱼饭店’——但是只看上半部分的话,很容易想到‘章鱼’这两个字的——那个饭店,应该是‘齐鲁饭店’。” 45 我的右腿渐渐渐渐地好起来,养伤的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宠物猫的关心是经常会在午夜打来电话,淡淡的问候,了解一下我的恢复情况然后随便聊一些什么,缓解掉一整天的压抑和郁闷;周末的时候,她也常会取消排练,拉上澎澎和咴儿,我们四人一起去唱歌看话剧之类,挥霍大好光阴。 而澎澎则始终跟我唇枪舌剑争斗不休,说急了依旧动手,可怜我空有一身上乘的轻功身法却难以施展,只好任由澎澎摆布,苦不堪言。但是每到周五下午,澎澎总会按时出现在我们楼下,号称护送我回去,免得路上再撞上猪马牛羊、伤上加伤。 “看来,你很有希望啊!”阿维揶揄地笑着,看着我。 “希望什么?” “揽‘二乔’于东南兮啊!” “你敢藐视我江南六郡八十一州的兵将么?我文有张昭张纮之精练,武有黄盖韩当之威猛,周瑜鲁肃乃将帅之才,更有皇叔刘备以为犄角之援,你嚣张个啥子嘛!” “可是,这两只企鹅最近都跟你很好啊!” “这个,你知道吧,非常时期,不算数的。” “呜呼呀!”阿维惊叹,“这么深奥的道理你也能看破,你又进步了哦,不简单!” “非常时期啊,这有什么可看破的?” “你明白就好,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你睿智的思想。”阿维意味深长地说,“革命远不止当前这么简单,不要犯乐观主义的错误,小伙子。” 第十七节 期末考试 阿维说的没错——在骗企鹅的相关事项中,这厮总能比我更提前和准确地估计形势。 我的右腿越来越能活动自如了,而乐队的排练也渐渐正常起来。后来几次我想单独约宠物猫出来,却都被她巧妙地回绝了,或者是改成了一群人一起的活动。猫咪又回到了那个冷若冰砖的猫咪,至少是冷若冰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世界人口总数字,在一天天的变大。 澎澎却始终来者不拒多多亦善的,甚至有时候还会跟我犯二。 “谁让你送我蟾蜍的——所以你要请我吃烤田鸡去!” “烤田鸡?难道你就不知道保护野生动物吗?” “那好吧,我们改吃烤鸡,我不会介意的。” “我觉得猫咪对我的态度开始回落了。” “回落?有涨起来过吗?没有涨怎么叫‘回落’?”阿维故意摇头晃脑地问。 “谁说没有涨过?前一阵……” “我早就提醒过你,那是非常时期,你自己说的。” “是啊,可是本来,既然曾经有机会……” “骗企鹅就像钓鱼,固然要等机会,也要考验你的耐性。”阿维清清嗓子,“现在是几月了,小同志?” “打你‘小同志’!现在六月底啊,怎么样?” “知道这是什么时期吗?是好好学习天天做题的时期!传说中万恶的期末考试即将压上来了。” “所以?” “所以你不应该每天除了弹琴就是闷在被窝里,而是应该多看看书了。” 宿舍门忽然被推开,卢可背着炸药包模样的一捆书书本本进来,嘴里嘟囔着:“期末考试,好好学习,当院士,好好学习!” “你看,他也同意我的说法,好好学习。”阿维指着卢可,笑得一脸沟回洋溢。 47 想到传说中郁闷又恐怖的期末考试,我试着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去看一会儿书,然而事实证明与看书相比,我更喜欢趴在自习室睡觉。 “你尘缘未了,岂能安心修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阿维的声音。 “在自习室你也犯二?不怕被恐龙群殴?”我擦擦嘴边口水的印记,说。 “嘘!”阿维压低了声音,“獾子说要暴吃一顿,然后放下屠刀、割须弃袍,准备闭关锁国、专心复习了——所以,跟我走吧,买点好吃的回宿舍去。” “早知道学生物也要学这些破课,什么统计啊物理啊分析啊之类的,我,我,我就不报生物系了。”442里,阿维边喝啤酒边说着,“我是听说生物系实习要去大山里玩,所以才报的。” “据说生物系出国比较容易,国外都喜欢招亚洲学生去做危险的实验。”獾子抽着烟,眯缝着眼睛,“可是,小爷我要是考试都挂了的话,还出什么国啊!” “你是为了出国才学生物的?挺有追求的啊。”阿维拍了拍獾子。 “追求个猪!”獾子把烟头扔出窗外,“大学还不就是混个文凭的事?你没看我三天两头不来学校嘛。都上大学了,还要这么费劲学习,真没天理!” “哈哈哈哈,学习,”外面传来掏钥匙开门和卢可的声音,“好好学习,学习跟我可好了,好得都不要我了!” “你看他,估计是疯了。”阿维笑呵呵地指着卢可。 “你们、你们又在宿舍里折腾?”卢可被弥漫的香烟和酒精的气味刺激得捂起了脸,拎起几本书就转身出门,“嗯,不管你们了,我是有追求的好孩子,我要学习去!” “看来,咱们几块料里,他是最有追求的一个了。”向着卢可消失的方向我挥了挥手,说着,“反正我不知道就算大学毕业以后我能怎么养活自己。” “嗯,握手,握手。”阿维凑上来,“我替你想好了,你可以骗个企鹅来养活你。” “从明天起,我要开始发奋图强了,用两个星期的时间看一学期的书和讲义!”獾子离开的时候已经不早,“也替我跟咴儿说一声,等考完以后,咱们四个打一整天牌,好吧?” “对啊,你知道现在咴儿忙什么吗?”送走獾子,阿维问我,“这些天都没看见他跟你弹琴了。” “他啊,我也不清楚……” 我的话没说完,咴儿恰好背着吉他回来了。 “刚还说你呢,这些天你早出晚归的,忙什么啊?莫非,你在外面开始饲养企鹅了?” “没有,我在学校南门外的一家网络公司,给他们做点音乐设计什么的。”咴儿放下琴,回答我,“而且借机熟悉一下计算机相关的东西,挺好的。” “一直到这么晚?”我在追问。 “哦,你说晚上啊,猫猫介绍我去一个朋友那儿弹琴的。” “什么?” “去一个开酒吧的朋友那儿弹琴。” “这句话之前是什么?” “学计算机。怎么啦?” “这两句中间?” “猫猫介绍我去……” “猫猫?” “哦,猫咪。” 当晚,我决定采纳阿维的合理化建议,不再多想关于宠物猫或者澎澎的什么,让企鹅的归企鹅、南极的归南极、犯二的归犯二、考试的归考试,总之是,先硬着头皮把这一役惨烈的战争拿下,顺利骗到学分,再说其他。 48 下午五点整,我把有机化学的试卷交到老严手里,一脸无助地走出考场。 离分析化学考试还有整整十五个小时,我的脑子里空空荡荡。 用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来学会一个学期的东西。 用卢可的话说:“谁叫你们平时不好好学习的?” 獾子说的是:“小爷我就看一晚上,我就不信过不了!” 卢可的回答是:“嗯,嗯,你要想考好,就得靠平时好好学习!” 阿维的话比较经典,这厮冲着卢可说:“放屁!” 五点十分,我和阿维一起钻进拥挤不堪的食堂。 五点半,我们在自习室里,边嚼着拼死抢来的大饼,边一头雾水地看书。 九点钟,小维姐姐来给阿维送咖啡,而我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 十点半,自习室关门。 十点四十五分,发现通宵自习室爆满,阿维去找小维姐姐给他占的坐位。 十一点整,我独自离开学校。 十一点二十五分,我坐在麦当劳里,喝着冰水,继续分析化学。 凌晨两点,麦当劳打烊。 凌晨两点半,期末非常时期,宿舍不关楼门,我回到了442,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用凉水洗过脸,我开始强记一道怪异题目的解法。 脑子乱到一团屎的时候,电话响起来。 “谁呀!” “葭吗?” “干嘛?我正看书呢,明天就考,要命了!” “是吗?听咴儿说了,说你们现在正为考试发愁啊。复习得怎么样了?” “不是跟你说了嘛!要命了!看不完了!有什么事赶紧!” “那你平时怎么不学一点?” “有用吗这破课?学了也是瞎掰的!” “你不会也是想混个文凭的吧?你不是说你喜欢生物才去学的吗?” “当初我又不知道学生物还要上什么化学啊物理啊之类的破东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平时你都在弹琴啊乐队啊什么的,到考试的时候紧张就不要抱怨别人。” “我哪有抱怨别人啦!” “那你说话态度这么不好!” “我……我真的快要疯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呀。你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想要什么,于是就晃来晃去的,事情逼到头上了就费半天劲去解决——你不是一直如此的吗?” “我……可是,我确实觉得跟咴儿他们弹琴是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是喜欢弹琴呢?还是喜欢跟人家小姑娘在一起玩?” “你!没事了吧?我要赶紧看书去了。” “去吧去吧,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无缘无故迁怒于别人知道吗?我只是来问候你一下,你不要让别人陪着你一起着急一起郁闷。” “对、对不起。” “赶快看书去吧,祝你考好。” 凌晨三点差七分,我继续看书,负隅顽抗。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咴儿回宿舍来,把趴在床上的我叫醒了。 五点十分,我把书整个看过一遍,自以为无论如何都是没戏,于是拎起琴来猛弹一气。 五点半,我带上复印的讲义,坐在了生物楼的门口,等着开门。 六点整,生物楼开门。 六点二十分,阿维带来了一些油饼,我们边吃着边诅咒老师这这那那。 七点整,獾子来学校,我们谈论着一些微末的细节,同样睡眼惺忪,同样不知所措。 七点三十分,老严来打开考场教室,安慰了我们两句。 八点整,考试开始。 十点差十七分钟,我提前交了考卷,离开考场。 阿维坐在外面台阶上吹着风。 “下次,咱别这么冒险了。”阿维说着,让出地方给我坐下。 “嗯。” “咱偶尔也好好学习一下?” “嗯。” “不过,可别像卢可似的,成天念叨‘学习跟我可好啦——’” “‘好得都不要我啦!’”我和阿维同时说出了下半句,笑了。 “今天没问题吧?”阿维拍拍我肩膀,“晚上咱们庆贺一下。” “嗯,我有点累。” 关于考试时的尽心竭力,关于夜里电话中说过的话,还有夜归的咴儿和我自己胡乱猜测的许多不确定的想法,搞得我有点累了。 我站起来,看着阿维依旧笑得满脸沟回。 风还在吹着,侧过头去看,能看见坐在第一排的卢可还在认真地一遍遍验算,能看见老严边看我们交上的卷子边邪恶地坏笑;而抬起头去看,是不怎么纯粹的蓝色的天空,还有许多耀眼的阳光。 阳光真温暖,我心里忽然想到四个字:恍若隔世。 第十八节 假期来临 老严的办公室里,我和阿维站在门口。 “严老师,找我啊?”看着老严,我有点心虚。 “嘘,把门关上,咱们悄悄说。”老严怎么看都有点二。 “不会是我分析化学没过吧?我可是辛辛苦苦复习了十五个小时呢。” “你分析过了,你们俩都过了,都六十多分。”关上门后老严拿起成绩单,“可是,葭啊,你的有机化学怎么考的啊?” “有机?我应该没问题吧?” 老严递过来成绩册,上面有一个红红的分数,在“葭”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56。 两分钟的沉默。 “你是不是,”阿维在背后推推我,“是不是得罪‘金鱼’了?” “啊,什么金鱼啊?你有机跟金鱼有什么关系啊?”老严拿回成绩单,问。 “严老师您知道吧,我们把教有机化学的老师叫‘金鱼’,”阿维解释着,“您知道吧,就五一那会儿,不是放假吗,放假完了‘金鱼’非所要把放假没上的课补回来,说要周末补课,我和葭就嚷嚷说周末有事。后来,反正‘金鱼’非说要补,让卢可协调一下,周末补课我和葭就都没来。然后,再上课的时候卢可说‘金鱼’点名来着,说没来补课的人要扣平时成绩,葭就和‘金鱼’说了两句……” “哎呀你说说你,没事跟老师顶着,这不是肯定你吃亏吗?”老严摇摇头,“你要是好好说,说我周末要去医院看望家属去,她不就不跟你较劲了吗?唉,你们归齐还是太年轻了。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啊?” “我去找她查卷子去,一分一分跟她抠,我就不信够不了60分!” “你可别去!”老严赶紧伸手拦下我来,“情况我知道了,我去给你协调去,好吧?” “嘿嘿,严老师那谢谢您了!”阿维赶紧抱拳拱手,“事成之后,请您吃冰砖。” “我不要冰砖,齁老凉的,对肠胃不好,”老严摆手,“我爱吃奶油炸糕。” 我和阿维相视了两秒,撇撇嘴,轻声说:“二啊。” 50 正式放假的那天晚上,我们小区的一棵白杜卫矛树下,我和澎澎说起期末的惨烈。 “后来,你们说的那个‘金鱼’老师,让你及格了么?” “那还能不让?最后给我71分呢,老严说,‘金鱼’给的解释是,后面大计算题的分数忘了加了。”我得意地扬起头来,“我还琢磨着去学校告那厮公报私仇呢。” “得了吧你,占了便宜卖乖的傻猫先生,你别瞎折腾了,还觉得事不够乱啊?” “咦咦?你怎么跟老严说的一样啊?”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啊!”澎澎笑起来,露出虎牙,“那你们屋其他的几个人呢?那天电话里跟我瞎掰了半天的那个,叫阿维的,他怎么样?” “喂,人家可有主啦,他女朋友小维姐姐跟我们关系不错,我不能让你去勾引阿维。” “你!”澎澎一拳打来,我为了闪避险些撞到树上。 “阿维全都过了,不过跟我差不多,分数都不高。”重新在树下坐好,我回答澎澎的问题,“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啊!” “嘿,学我说话不给使用费的傻猫先生,你们这么二的家伙,竟然也能全部及格?没天理吧。” “我们二?你没看跟我们一个屋的那个叫卢可的呢,天天念叨‘学习跟我可好啦、好得都不要我啦’,结果,人家平均分快上九十了,全班前五名。” “你们班不会只有七个人吧?除了你和阿维,他第五。” “我们还全真七子、江南七怪、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呢,”我斜眼看着澎澎,“别犯二了,我说真的呢。卢可考得确实不错,不过我和阿维都觉得,那厮跟老师们关系有点过分亲密了。” “老师都喜欢乖孩子,像你们,谁看上你们才倒霉呢!” 说完,澎澎再次笑起来,不仅露出虎牙的笑。 “所以我怀疑,成天跟你们混在一起,琴也没弹得多好,反而把前途耽误了。” “敢情是我们把你带坏了?”澎澎作出格斗准备的姿势。 “不敢,小人万万不敢,”慑于澎澎淫威,我慌忙改口,“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干一些对我的前途有意义的事情啊。” “弹琴没意义么?我觉得自己喜欢的事就应该做啊。” “那好吧,我喜欢杀人放火抢银行,回头我一定说是你教唆的。” “少废话你。我说的是,你别为了一定要怎么样,而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是吗?可是我应该长点本事才对,不然以后怎么养家糊口啊!” “呵呵,所以我说,谁看上你才倒霉呢。” “因此我决定,暑假去打工挣钱去。” “喂,你说真的啊?” “那还有假的?暑假我要去带夏令营,管吃管住一天一百五,怎么样?” “听起来还不错啊,我有点开始崇拜你了。要不,你也带我去吧,好不好?” “嗯,这个嘛,如果你像我一样,天文地理生物历史都能通晓,我可以推荐你去。” “你具体到底干嘛呀?” “带着孩子们爬山,认认山上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晚上带他们看看星星,讲讲天象,还有,可能还得讲讲地质啊、古迹啊,大概就这样吧。不是说了吗,水瓶座的人博学多才。” “切~就你还博学?那好,你来猜猜,我现在马上要做什么动作?” 盯着澎澎看了两三秒钟,我忽然蹦起来往后退,嘴里大喊着:“你要踢我!” 于是乎澎澎的拳头打了个空。 51 夏令营期间,我给阿维打电话,那厮说小维姐姐回家了,于是他遍邀好友开始疯玩,让我羡慕不已。 而给澎澎的电话里,我说起种种不快,天气啊人际关系啊还有那群娇生惯养的孩子们什么的,澎澎总笑话我说:“你以为养家糊口这么容易啊?又不是捉几只老鼠犯几句二就够的,傻猫!” 宠物猫就相对善良的多,总会安慰我两句,然后说说她们乐队的计划。 我在电话这边,大山里,身后有小孩子们的吵闹声;宠物猫在电话那边,城市里,背景音乐轻轻柔柔;我说我的生物天文,说着以自己的专业来挣钱的快乐和艰辛;宠物猫说她的音乐,说着为了自己的兴趣所做的种种努力。 电话卡很快打爆,说再见的时候,我怀疑我们彼此都有一点不舍。 52 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北京的天空偶尔已经会泛起蓝色,入夜的风已开始凉了。 小维姐姐从家里回来,阿维的逍遥自在告一段落,咴儿和网络公司的勾当也做了个了断,宠物猫结交了几个玩音乐的朋友、参加了几次演出、人变得瘦了些、显得有点沧桑。 “这个夏天真是可惜啊!”在小区的那棵白杜卫矛树下,我抬头看着偶尔泛起蓝色的天空,唏嘘嗟夫,长叹不已。 “怎么可惜了?”澎澎凑过来问。 “我怎么一个夏天都没见你穿裙子啊?” “喂,不怀好意的傻猫先生,你又在想什么邪恶的啦?” “没有,我想起阿维了。” “阿维?” “那厮干过一件惊天气泣鬼神的壮举。” “什么?跟我穿裙子有什么关系啊?” “有关系啊!在想当初,他曾经美美地躺在草地上,仰天偷看穿裙子的企鹅。” “喂!” 我敏捷地翻身躲过澎澎的攻击之后,恰好看到头顶透过树叶洒下来的阳光,让人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不禁感叹光阴荏苒,幸福的暑假就这么过去了。 让人悲从中来的,还有澎澎击中我后心的掌力。 第一节 天桥上 重新在学校走来走去,竟然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叫我们师哥了,为了这个新发现,442众人决定打一天牌以示庆贺。 快餐店里,阿维、獾子、小维姐姐、我、还有咴儿和澎澎按六丁六甲的阵势坐好。 “美女同志,你怎么也来了?”我盯着澎澎问。 “不行啊?刚才咴儿去找猫咪,正好我在场,听说你们要打牌,反正我没事,所以就来了。来看看你是如何惨败的。” “喂,说大话不腰疼的美女同志,还不知道谁要输呢。” 阿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澎澎,把洗好的牌整整齐齐摆在了桌子上。 于是乎,开战。 六个人换了几套打法,最后大家通过了阿维给出的邪恶提议。 我们开始玩那种恶名远播的叫“拱猪”的,一局一罚制,每轮输了的人挨罚——罚的内容,是大家各自想出来的阴损毒辣的招数,写成纸条装在塑料袋里的,到时候抽出哪张算哪张。 獾子最先牺牲的,抽到的纸条上写着:到收款台前做俯卧撑。 “这……这是谁出的主意啊!”獾子的目光扫视而过。 “是我……”小维姐姐抱歉地笑了笑。 阿维装无辜,侧过脸去;獾子无奈地撇撇嘴,俯卧撑去了。 獾子所谓的“恶有恶报”。 小维姐姐输了一局,抽到的纸条是:去外面截一辆出租车,问司机几点了。 “我去吧,好吧?”阿维挺身而出,“这个吧,万一这司机有问题,是吧?我替你吧。” “没关系啦,大家一起玩的嘛。” 说完,小维姐姐起身,推开门出去,寻觅出租车去也。 后来是阿维和獾子牌风不顺,接连输了几把。 阿维最惨的一回,是打开纸条看了半天,一直愣住不动。 我抢过纸条来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竟然写的是:去外面天桥上指着天空喊“看啊,多么蓝的月亮啊”。 “哈哈哈哈,这,也太损了吧,谁出的主意啊?” 阿维发呆的表情终于慢慢融化了,那厮扬了扬嘴角,试着发出声音,然后说:“哈,哈哈,这是我自己出的主意。” 到大家开始算计谁还没被罚过的时候,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在众人齐心协力顽强不懈地努力之后,我只好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粗粗地出了口气,出门去,等待过路的老大妈。 我要做的,是向过路的老大妈问问哪边是北。 “大妈您好,麻烦您,问、问一下,”为什么准备好的台词说着这么费劲啊,“问一下您,您知道哪边是北么?” “噢,北啊,就是那边,那边。” 善良的大妈伸手一指,我如获大赦,感激涕凌地谢过大妈,重新坐了回来。 “喂,找不着北的傻猫先生,看人家大妈多慈祥啊,便宜你了。” “幸灾乐祸的美女同志,别得意,下一个就是你的。” 忽然外面响起了雷声。 “看吧,马上要下雨了,上天都承认我说的没错,下一个就该你受罚了。唉,你想想吧,外面下雨了,到处都湿乎乎的,万一你抽到的纸条上让你出门去怎么样怎么样,那就要淋湿了啊,可怜,可怜……” “喂,抓牌好不好!”澎澎喊将过来,打断了我的话。 这一局牌澎澎玩的小心翼翼,因此时间拖得格外长,一直打到外面真的开始掉起了雨点,才分出胜败输赢。运气好得无以复加的一把牌,不由得我不把澎澎送到塑料袋前,抽纸条。 “傻猫,你别美!”澎澎回过头瞪我一眼,“我向来运气好,一定能抽一张好签的。” “你是想说傻人有傻福气?”我格外的幸灾乐祸,“你傻是不假,福气就算了。” “喂,是不是我好久没‘踢’你了?” 恐吓完毕,澎澎伸手去,轻轻捏出一张纸条来,小心地展开,阅读。 瞪我一眼时的倔强,就这么轻易地从她脸上流走了。 “出现了……”阿维看着澎澎的表情,自言自语,“我坦白,这一张是我写的。” “阿维!”小维姐姐拽了拽阿维的上衣,“你怎么知道这张纸条上写什么了?” “这、这么邪恶的,写着玩的,我以为抽不到呢。”阿维又开始装无辜。 獾子已经凑了过去,朗读纸条上写的内容: “和上一轮,挨罚的人,到外面天桥上,拥抱在一起。” “喂喂!”听獾子念完,我眼露凶光地逼视阿维。 那厮早已躲到了椅子后面,大声疾呼: “哇,救命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啊,红土不是我偷的,我认错……” “这,要不然……”咴儿刚想要出面调解。 “去就去!” 澎澎说完这一句,转身拉开快餐店的大门,走进了雨里。 “喂,这是不是……”我看看出门去的澎澎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阿维一伙。 “你让人家在雨里淋着等你啊?没人性!”阿维躲在椅子后面,还不忘了废话。 我犹豫着,从桌子走到快餐店大门,十步的路走了至少一分钟。 终于明白了《孔雀东南飞》的开篇就要说什么“五里一徘徊”了! 天桥上。 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澎澎脸上;湿的衣服,勾画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女孩站得很直,却稍稍地低着头,看着脚下,不看我。 “喂,傻猫,你不冷是不是?” “没有啊……” “那你喜欢淋着?这么磨蹭,快、配合、一下。” 我迟疑了片刻。 雨中,澎澎扬起了脸来,淋得湿湿的眼睛。 她抱住我。 第二节 风往哪个方向吹 54 “这回爽了吧?”阿维躲避着我扔过去的拖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写的那几张纸条,都是我们以前玩的时候比较经典的,谁知道啊!” “你还说!”扔完拖鞋,我顺手拎起了哑铃,想了想,没有扔出手。 “既然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都没意见,你怎么还跟吃多大亏了似的啊?” “你知道吧,这个事——” “玩游戏而已,你不要看那么重好不好啊,拜托。” “可是,咴儿和澎澎都在的。”我放下哑铃,坐在床边,“我不想让猫咪知道这件事。” 当晚给宠物猫电话中,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看来你们打牌打得不错哦。” “还行吧。” “有机会放松一下,其实挺好的,下次咱们几个也玩吧。” “嗯。” 我一直没有问宠物猫到底了解了多少。 “对了,澎澎怎么样?没、没事吧?”挂掉电话前之,我还是忍不住问。 “没事啊,挺好的。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正喝我冲的热咖啡呢。” 宠物猫停了停,一时间我竟然紧张起来,不知道下面的对话内容会是什么。 “还有,”好在她继续开口了,“我还问她,干嘛淋着雨回来,她说好久没淋湿过了,偶尔淋一次感觉挺不错的。” 55 打牌之后澎澎出现的几率似乎变小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则都和从前一样。 唯一明显的变化是,咴儿不再继续跟网络公司有瓜葛,于是作息时间彻底变成了昼伏夜出的,经常夜不归宿,然后到我们中午回宿舍才能看到他抱着枕头睡成死猪。 还有一点不同,就是我们开始上专业课了,生物学的专业课。 卢可的成绩越来越好,老师们也越来越喜欢他,于是乎,那厮有时也开始在宿舍里大谈起“好好学习”和“集体利益”,阿维则以不变应万变,统统回以经典的那两个字: “放屁!” 这种抵触的结果,一直蔓延到课堂上。 植物课,老师讲种子休眠,问到“你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休眠”,卢可回答“古莲”,阿维马上也跟着开口,说: “火山!” 动物课,老师讲系统分类,问到“见到一个动物、你们第一想知道关于这个动物的什么”,卢可回答“看看这个动物的器官分化程度”,阿维马上也跟着开口,说: “看看这个动物好不好吃!” 若说大二开学有什么不同,大概只有这些。 阿维依旧专心致志地和他的小维姐姐好,獾子依旧大摇大摆地叼着烟头压过马路,卢可依旧刻苦勤奋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我,也还是弹琴,然后去参加乐队的排练。 乐队在策划一场演出,在澎澎她们学校,因而大家自觉自愿地加紧了练习。 但是不能随之一起紧起来的,就是我和宠物猫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不咸不淡。 这种状况持续到北京深秋的一个晚上为止。 56 那是乐队加班排练的星期三。 太阳开始偏斜的下午,排练结束了,我正打算回学校去吃晚饭然后上一门无聊的选修课,然而不经意间,却听到了宠物猫和咴儿的谈话。 宠物猫:“一会儿你有事吗?” 咴儿:“怎么?” 宠物猫:“嗯,我想,要是没事的话,你陪我去趟医院好不好?” 咴儿:“……” 宠物猫:“嗯,我想去看个人。” 咴儿:“那好吧,等我打个电话。” 咴儿掏出手机来按了一些按键,然后转身向着墙壁走了两步,接通。 “是我啊…嗯…不是…明天行吗…有点事啊…就今天…嘿嘿嘿嘿…拜托了…就今天晚上…不是…我…那什么…猫猫她…她也在…要不你们说?” “有演出?”宠物猫看着面带为难的咴儿,问。 咴儿还在通电话中:“真的…我不去了…不会吧…是猫猫有事…她说让我陪她去医院…什么啊…哈哈…就你知道…胡说…哪有…还是不行啊…我谢谢你了好吗…这……” “那……那就算了吧。”宠物猫绕到咴儿面前。 咴儿边听着手机,边对宠物猫打着复杂的手势。 “你跟他说,你晚上还是过去吧,我自己去医院就好。”宠物猫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啊…你听见啦…是啊她说的…不是…我……”咴儿说着看了看手表,又看看宠物猫,“嗯…那好吧…我这就过去……” “抱歉。”挂掉电话,咴儿对宠物猫说。 宠物猫脸上带着看得出来的失落。 “喂。”我把手伸在她面前晃晃,“怎么了?有事?” “嗯。”宠物猫停下,似乎还没有缓过神,“哦,没事了。” “要……要不……咴儿他有事的话……嗯……这……我……我陪你去吧……”因为刚刚偷听过了他们的对话,使得我无论如何开口说话都有些心虚。 我的话说完,宠物猫才终于像惊醒了一样抬起头来。她回头看咴儿,目光和咴儿的目光接触了一下,两个人,几乎同时的,轻轻点了点头。 我像木头桩子一样愣在那里,像圣斗士里那个五老峰老师一样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像人民英雄纪念碑每天每天不论广场上的游客说学斗唱我自岿然不动地愣在那里,好久。 我不知道咴儿什么时候买了手机。 我不知道咴儿和宠物猫共同认识的朋友。 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有权利把宠物猫称为猫猫。 我不知道他们目光接触的时候同时点头代表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我何苦要开口说话,要代替咴儿去陪宠物猫。 时间在流逝。 似乎排练室有什么人进进出出。 “还在想什么啊?”这次轮到宠物猫把手伸在我的面前晃,“走吧。” 第三节 风从敞着的窗子里吹进来 宠物猫坚持要我在医院门口等她,让她独自进去探病。 于是我只好立在医院门口,继续**。 消毒水的气味让我想起动物课的实验,想起阿维一直盼望着解剖兔子以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想起目前为止做过的一系列恶心的材料诸如绦虫蛔虫蚯蚓之类,想起了阿维千叮咛万嘱咐要把鸽子羽毛和兔子尾巴留下做成书签和钥匙链送企鹅。 在我把那些动物们从简单到复杂想过了第三遍以后,宠物猫出来了。 她的脸上是比进去之前更浓的忧郁,所以我坚定了一个信念:即使彻底逃了晚上的选修课,也要把她安全地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和来的时候一样,压抑的气氛让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对话。公共汽车的颠簸使得宠物猫额前垂下的头发轻轻摇晃,从侧面的视角看去,那副模样刚好配她落寞的神情——就像最初碰到她的那一天,在演出现场,在电话亭边,在路灯下,那个我一直看看看却看不透的女孩。 汽车到站的时候一个急刹车,我们一起前倾,我听见宠物猫回头问我:“晚上着急吗?” “不。” “那好,来我们学校,我请你吃晚饭。” 这是将近两个小时里,我们说过的字数最多的对话。 “我爸妈常跑在外面…以前常去外地…这些年就经常不在国内了…所以在北京…其实跟我关系最亲近的人是我叔叔…到上大学以前…我都是住在叔叔家的…我学琴也好…弄音乐也好…叔叔都能理解和支持我…不像爸妈…每次回来都说我不务正业……” 宠物猫的阴郁从脸上转移到了语言中间。 “上大学以后…我搬到学校的公寓里…以为可以不再给叔叔添更多麻烦了…可是…没多久…叔叔就生病了…所以就一直病到现在…越来越严重起来…医生说可能是什么良性肿瘤…但是确诊不了…于是就回去调养…结果这两天复查…说什么扩散了…所以叔叔就住院治疗…本来…我以为……” 在我开始诅咒这家餐厅为什么贩卖啤酒的时候,宠物猫的脸已经开始发红了。 从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样子,就能猜到出了什么问题。 我是学生物的,我知道人的胃是酒精吸收的主要场所,所以通常空腹喝酒很容易醉成烂猪。但是当我想起来用科学的手段解释眼前的现象时,似乎为时以晚了。 餐厅外面的夜已经黑了起来,北京深秋的夜风变得很有点凉。我回头看看宠物猫,不知道是因为说了那个关于她的故事,还是因为风吹得潮湿,她的眼睛里,有液体转来转去——就像最初碰到她的那一天,在演出现场,在电话亭边,在路灯下,那个竭力掩饰忧伤的女孩。 她凌乱的头发,她泛红的脸,她蹒跚的脚步,她模糊的眼睛。走在夜色里,她紧紧抓住我。 其实,即使我是一棵大树,我相信宠物猫也会紧紧抓住不放的,否则她根本迈不开脚步,根本回不了公寓去。 她们善良的公寓允许我进去,却不够周到得能让我找到茶水。无奈,我把两瓶矿泉水放在桌子上,把宠物猫放在靠窗的有一把吉他的床上,然后搬过门口的椅子坐下,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个场景。 继续**。 58 “喂,猫咪,你还好吧?”我凑过去,轻声问。 企鹅闭着眼睛,任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不回答。 我想起以前语文课上犯二说过的一句蹩脚的歇后语:从来不去五金店——不知所措(锁挫)。原来这样的犯二也会有报应! 我想要给咴儿打个电话,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才想起不知道咴儿的手机号;于是我打回442,想找阿维紧急咨询,电话响了两声我才想起,阿维一定在上那个无聊的选修课。放下电话,我又把目光转回到宠物猫身上,企鹅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喂,你行吗?”我小心地把手在宠物猫眼前晃着,企图能换回她的一点点反应。 于是,企鹅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半分钟后,屋子里开始出现了一种脆弱的声音。 猫咪在哭。 “喂……喂……”我好像忽然变成了只会说这一个字,不停地重复。 “呜…呜呜……” 从她哭的声音,和枕头的湿润程度来看,这个有酒精和凉风搀杂的混乱不堪的夜里,她的不清晰的意识里,应该很伤心。 原来,即使我去过五金店,配过钥匙也玩过刻刀和电钻,我还是会不知所措的。 企鹅第二次翻身的时候,碰倒了靠在床边的吉他。 琴弦和墙壁发生了非弹性碰撞,乐器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于是,在吉他倒下去以后,企鹅停止了哭泣。 她的脸,红得像火烧,或者,红得像火烧云。 我还在重复着“喂”,却在忽然间发现即使我再怎么喊这个一字,曹操父子也不会来夸我忠心。抬头的时候,看见床边挂着深蓝色的毛巾,我知道有更实际的事情可以去做。 拿起深蓝色的毛巾,我转身向前冲;在房门内右手处,有洗手间的门。 打开灯,寻找龙头,利用放水的空闲我看了一下洗手间的装饰布置,然后想起我们那座早该作古的破宿舍楼,还有饲养了大批蟑螂和蜘蛛的442。 嗯,现在不是感叹贫富差距的时候! 打湿了毛巾又拧掉多余的水分,我转身离开。 脑子里有点混乱,我在做什么呢? 宠物猫的脸看上去有点模糊,只有红红的颜色让人一眼就能找到。 半跪在床边,我小心地把湿毛巾敷在了企鹅的额头和脸颊上。 企鹅发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在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摆放毛巾的手并且起身的时候,企鹅说出了几个我能听懂的音节。 她说:“咴儿……”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轮到我的脑袋和脸颊发热。 宠物猫的头发散在两旁,露出了一张完整的有着凹凸轮廓的脸。 刚刚被湿毛巾遮住了额头和两侧的脸。 在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摆放毛巾的手并且起身的时候,企鹅说出了几个我能听懂的音节。 她说:“咴儿……” 同时,她抓住了我没能及时收回的手。 这一次,我知道,无论我是一棵大树也好,是一片森林也罢,除非我是那个叫做咴儿的人,否则,我都不会是宠物猫想要抓紧的对象。 她抓紧我,我离她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我又开始做曹操父子的忠臣,叫了两声“魏”,然后从她冰冷的手里挣脱了。 企鹅一直在床上,湿的毛巾一直在企鹅头上,而我,一直坐在桌子旁边。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另外的一个人。 那个应该正在演出的人。 因为我能做的只有——继续**。 企鹅第三次翻身的时候,我从**中惊醒。 屋子里已经飘起了刺鼻的酒精味道,企鹅在床边,吐了一地的狼藉。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我忙于清理地板、寻找面巾纸和清洗深蓝色毛巾。 而后,宠物猫醒了过来。 我依旧坐在椅子上,宠物猫坐在床上,我们之间隔着那张铺了黄蓝两色方格桌布的桌子。 “真的…谢谢你……” “呃…嗯…其实…不用…没关系的……”这次变成我说不清话。 “可是…真的很抱歉……” 宠物猫又躲回到头发后面去,藏起了她的眼神。 “本来…叔叔的病情时好时坏…上次我去…他问我是不是在跟男孩子交往…你知道…什么事情我都不瞒着叔叔的…后来叔叔说…下次去医院的时候…让我把那个男孩子也带去…可是…今天…后来…你就都清楚了……”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葭…其实…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很善良的人…可是你知道吗…从最开始…你们学校的电话亭外面…我就知道…我们绝对不是一路人的……” “是吗……”我终于可以不再献媚曹氏父子了,“不是,又如何呢?” “所以…我只能说…真的很抱歉……” 夜风吹,我的目光对焦在无限远。 **了一会儿,我问:“如果今天不是这样,以后会怎么样呢?” 宠物猫摇头。 “那,如果今天就这样了,以后会怎么样呢?” 宠物猫继续摇头。 聪明的水瓶座的我,难道所谓的聪明是瞎掰的吗? “猫猫…”我站起来,靠近宠物猫,“既然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我们…看看以后会怎样…只是…我希望……”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吹乱了宠物猫的头发,还有迷离的眼神。 这个时候,屋子的门忽然打开了! 不仅是打开,而且门是撞在墙上的,铿然作响。 我转头看。 “喂……”原来除了我以外,曹氏父子还有更多的愚忠。 “你……”为了有点创意,我换了个字。 “傻猫,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澎澎**了将近一分钟,然后看了看乱糟糟的屋子、看了看地板上的痕迹、看了看桌子上那块深蓝色的毛巾、看了看我看了看宠物猫,再然后、开口问我。 “是,猫咪她,有点不舒服,喝了太多乙醇,你,知道吧?”我继续说不清话。 再再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愣在那里。 夜风,继续肆无忌惮地吹进来。 我起身离开,什么也没有多说。 第四节 有一点冷有一点疼 午夜的路上格外的冷清。 两旁的银杏树叶微微泛黄,从那些枝枝杈杈中间看过去,是点点班驳而破碎的星空。我坐在路边,路的尽头唯一的一盏路灯散发着凉凉的光,映出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坐在路边,陪着我的单车,和吉他。 阿维说的没错,我没有磷虾——事实上,除了影子、单车和吉他,我什么也没有。 回442取琴的时候,骂了卢可两句。 那厮说:“嗯,老师说了,选修课也不能随便就不来上课,要不然,你的学分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能怎么样?” “嗯,那我就不管你了。你成天就知道弹琴啊什么的,连学分都不要了。我可是好孩子,不像你这么没追求。” “你少放屁。” “你说什么?” “你——少——放——屁——” 我总是喜欢这条满是银杏树的路。 喜欢这里的幽静,喜欢这里的平和,甚至,有时候,喜欢这里的冷清。 远望路的另一端,是大城市里泛滥的变幻霓虹,那个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世界,终归是别人的世界。在我成天上课、犯二、弹琴、**、睡觉、考试、还有搀和乐队的事和凭空惦记着企鹅的时候,也许,他们的生活才是生活。 比如,咴儿。 因为猫咪说过,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是一路人。 谁让我,偏偏喜欢这里的冷清呢。 离开442的时候,阿维还没有回来。 离开宿舍楼,左转,向前,在演播大厅门口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右拐,然后……我在刻意地寻找路左边的电话亭。 是的,刻意。 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不痛,不痛不算爱情,企鹅痛是小资,你痛的话,是白痴。阿维确实这么跟我说过,于是被我用拖鞋砸的。 所以,我把电话打到宠物猫的宿舍。 “喂?” “……” “喂喂?” “……” “喂,猫猫吗?” 咔嗒! 对方挂断了。 阿维,你知道吗,用拖鞋砸你是我的错,你说的其实是完全正确加十分的,企鹅还是企鹅,而我—— 按澎澎的话说,我是“小白”。 夜风一直吹着,没有停过。 银杏叶间的星空,看不清完整的星座。 我的影子坐在路旁,陪着我的单车,悄悄弹琴。 我唱了《寂寞是因为思念谁》,唱了《灰姑娘》,唱了《恋恋风尘》,唱了《恋曲1980》,还有好多别的歌,有点民谣的,有点凉凉的,像北京深秋的夜风。 唱到那句“或许我们分手、就这么不回头、至少不用编织一些美丽的借口”,有一种感觉从心底慢慢爬过了胸口、到手臂、到指尖,就像传说中孔雀胆鹤顶红断肠草之毒在蔓延。 指尖拨动琴弦的时候,有一点冷,有一点疼。 早上回到442的时候,卢可已经去上早自习了。 阿维没脱衣服躺在床上,口水流了一枕头。 “喂,”被我吵醒的阿维坐了起来,“你去哪了,昨天?” “在外面弹琴,太晚了,宿舍楼门关了,就没回来。” “不会是真的吧?莫非,有企鹅留宿你?” “让她们都飞回南极去吧。”说完我把琴一扔,躺回床上,“你说的对,是我自己没想清楚。企鹅这东西,我不骗了!” “喂喂,你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其实吧,这事儿是这么回事。” “我想好了……”我闭上眼,准备睡觉。 “你先别着急啊。”阿维站起来,抱起电话,走到我面前,“你想好了是你的事,该转达的我转达到了是我的事。昨天,那个叫猫咪的一共打过三个电话找你,最后让我转达,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给她回个电话过去。” 面前是抱着电话的阿维,还有窗子里射进来的清新的阳光。 我睡不着了。 第五节 平静 听筒里,等待接通的长音响了两声。 “喂?” “喂,猫猫吗?” “……” “喂?” “呃……” “澎澎?” “我就说你是傻猫嘛,哼!” “喂,猫咪在吗?那什么,昨天晚上,电话,说让我,不管什么时候,打回去。” “我知道的。猫咪一直等到快三点了才睡。” “啊?她还在睡吗?要不然,让她睡吧。” “……她已经被吵醒了……你等等……” “葭吗?” “嗯。” “昨天晚上怎么了?” “没怎么,我去弹琴了。” “哦。” “嗯。” “……” “……” “其实……” “是不是时间有点不对啊,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的。” “哦,那就好,怎么了?” “嗯,昨天,谢谢你。” “没关系的吧,别把气氛搞这么紧张好不?” “嗯,是啊……” “你没事了就好了,那什么,下次替你的胃多想想。” “好的。” “呃,那什么,其实也没别的事了,总之,确认你没事就好。” “呵,谢谢你。” “已经谢过了啊,你真客气。” “还有……” “什么?” “嗯,你是好人,很善良的那种好人,从一开始就是。” “……” “喂?”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了,要是阿维听见有人这么说,一定会惭愧得吐口吐沫把自己淹死的。” “还有……” “嗯?” “我们,还可以,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看看,以后,会怎么样。” 这句话,好像是我以前说过的吧? 原来所有的窗子都会有风吹进来的,无论是宠物猫她们公寓,或者我们的442。 “哈哈,你刚刚还说,不骗企鹅了。这话是不是说早了啊?早乎哉?” 我放下电话,阿维就开始跟我犯二。 “这个,你知道唐诗吗?” “知道啊,怎么?” “你知道写唐诗的人里有个叫岑参的吗?” “知道啊,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岑参写过一首唐诗叫《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吗?” “你把话一次说完!” “里面有一句,叫‘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那又如何?中学语文课学过的。” “下面一句呢?” “哦,山回路转不见……” “停,停停停!我要的就是你说的前四个字。” “你小子!”阿维一掌直击我胸口,把我打翻在床。 61 在我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咴儿回来了。 突然的,我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咴儿。 “昨天……” “我知道了,都。” “哦。” “也许,我不应该坚持去演出?” “我觉得是。” “我觉得,你变了不少。” “你也是。” “还记着那次你问我,问我和猫咪到底什么关系吗?” “记得。” “如果,你现在还要问,我还会那么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 “嗯,仅仅是朋友。”说完,咴儿也躺倒在床上。 “看来,我再怎么变,你也还是了解我啊。” “你还要怎么‘便’?要手纸么?” 咴儿的犯二,是不常听到的了。 我笑了几声,一本正经地说:“怪不得我要叫你师傅!” “你其实,已经可以出师了。能教的我都教了,剩下就是自己练习的。”咴儿也跟着我笑了笑,翻了个身,“不过要说刻苦练习,按你的话,水瓶座,喜欢的东西太多,恐怕不会在琴上下那么大功夫……” 咴儿这厮!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的? 小心吧,看下次打牌的时候我赢你! 62 一切似乎就这么暂时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以前的那样。 生化实验时,我看着老旧的杠杆天平。在两边都没有东西的时候,天平的平衡是那么简单;然而当两边分别装了不同的东西,即使天平能再次平衡,那也是一种脆弱的、暂时的平衡,经不起风吹草动的。 阿维说,这些天我变得深了。 因为我告诉他,我觉得我和咴儿还有猫咪还有澎澎什么的,我们之间,现在就像两边分装了药品的杠杆天平一样。 第六节 周期性郁闷 乐队想要办的歌会定在圣诞节,大家都在加紧排练。 咴儿在指导着她们改良乐器、编配歌曲和设计活动,同时准备着两首自己的演出曲目,而我为了应付即将面对的国家英语等级考试,已经不能逢排练必到——其实,即使乐队排练我去了,也是只有看着的份儿。 “你知道吗?”我跟阿维说起乐队的情况,“我觉得我现在,就像进了妓院的太监。” “怎么讲?” “还是废人。” “喂!”阿维伸手过来摸摸我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我说的是事实啊!” “前些天,你不是还说什么山回路转吗?你喜欢的企鹅难道不在乐队里么?还有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不是也在么?” “那我也是不被需要的,不像咴儿。” “子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所以你不用太在意啊,反正去排练,就能看见企鹅,你还多想什么。” “因为我觉得,猫咪还是依赖咴儿更多一些。” “年轻人啊,你不是也听喜欢郑智化大哥的歌吗?” “你又想说什么了?” “好像郑智化有段歌词说:没有任何道理,解不开的谜题,去证明爱和依赖同时存在。” “所以,你说,猫咪依赖咴儿,其实——” “没错,证明不了什么的。” “可是,还是不对啊……” “哪还不对?”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句话是韩非子说的吧?怎么会是‘子曰’?” “韩非子,好歹也有个‘子’,谢谢谢谢!” 又是阿维满脸沟回的经典笑容。 尽管有阿维如此的开导,我还是觉得在乐队里越来越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因此,虽然宠物猫和澎澎一再声明,希望我能去看她们排练,可我还是以英语考试临近为借口,去的次数越来越少起来。 64 圣诞节那天,没有下雪。 我在台下第一排,离舞台很近的位置;宠物猫和澎澎她们在台上,唱着她们的歌,尽全力去证明她们曾经年轻的梦;咴儿在后台,一直调试着他借来的电吉他。 后来,咴儿在台上,唱着他的歌;宠物猫和澎澎她们在后台;而我,还是在台下。 再后来,咴儿回到了后台;宠物猫和澎澎她们也回到了台上,继续唱歌,那是咴儿写的歌;我还是在台下,第一排的位置,离舞台很近很近。 然而一瞬间,我觉得,我离他们真的很远。 阿维说的没错,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我就可以去当哲学家了,或者佛学家。 “哲学,佛学,两个词还是合辙压韵的,这就叫殊途同归。”阿维的标牌笑容,一脸沟回的模样,“就像你弹琴和胡思乱想,虽然过程不同,但结果都是对骗企鹅于事无补,所以,殊途同归,谢谢谢谢。” 歌会于是就这么结束了——我一直没能看懂台上宠物猫的眼神。 她向台下看,有一次,找到我的时候,笑了笑;然而大多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后台的位置,好像要把那堆收紧的帷幕看穿,让目光对焦在更远的地方。 咴儿应该就在帷幕的后面,还有他的电琴。 其实,我是聪明的水瓶座,宠物猫的眼神,怎么可能看不懂呢? 她不会是想把拿着琴的人打翻在地夺琴而去吧! 65 观众全部清空的时候,是夜里10点半钟。 只有舞台上的两盏灯还开着,奋力地想照亮整间空屋。 我始终坐在那个属于我的位置,台下的第一排,离舞台很近的位置,**的模样,呆呆的不动,不说话。 澎澎和乐队的其他几只企鹅收好了乐器,然后坐在舞台的边缘,抬头看着那两盏灯,轻声地说着话,回顾着刚刚演出时候的感受。 宠物猫和咴儿在一起,还有几个他们两人共同的朋友;那几个玩音乐的人,多是有点颓的冷色调装束,在宠物猫和咴儿的对面,说着一些称赞的话,偶尔还提起一些陌生的名字,和地点。那些说话的人里,没有我认识的咴儿和宠物猫。 渐渐的,我也许会明白,为什么宠物猫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喂,傻猫啊,你不会真傻了吧?”澎澎已经跳下了舞台,用右手在我**的眼前晃。 “没有。” “你到底在干嘛?难道是因为我们的演出实在太精彩了,给你的震撼持续时间太长,让你还在回味无穷?”澎澎说完,看我没什么反应,于是继续问,“或者,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老鼠?还是咸鱼?” “没有啊。” “唉,看来你是真傻了。”澎澎叹了口气,捋了捋衣服,坐在我左手边的椅子上,伸出两根手指头,放在我眼前,“来,乖,看看,这是几?” “二啊。” “呼,还好,幸亏你还认识‘二’。要是像你这么二的人,连自己的本质都不认识,那估计就要火山爆发海水漫灌了。” 我把目光从宠物猫和咴儿那边收回,一脸复杂地看着澎澎。 “喂,你醒啦?”被我看得有点难受,于是澎澎开口说话,“刚才想什么哪?有个美女坐你旁边这么半天了,你怎么才反应过来啊?” “有吗?”我故意转头去看我的右手边,空的座位,“哪有美女啊?哪呢?” “你!”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疼,还有澎澎的声音,“你就没有新鲜的了是不是?” “有。”我揉着肩膀,重新面对澎澎,换成了一副很正经的模样,“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你、还有猫咪——你们说。” 澎澎叫宠物猫过来的时候,我一直维持着那张看上去严肃而正经的脸。 宠物猫和那堆朋友点了点头,说了句什么,然后留下咴儿独自应酬。 “什么事?”宠物猫先问澎澎,然后又看了看我。 “他说,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咱们说。”澎澎指指我。 “怎么了?”宠物猫问我。 “嗯…是这么回事…我想…既然你们的歌会也开完了…而且开得也挺好的…我想…以后…你们乐队应该还有活动吧…以后你们再有活动…我想…我就不参加了…好吧…反正咴儿还会在这儿的…他很强的…我想…嗯…就是这个事……” 宠物猫略微地歪着头,额前的长发随意地摇着,轻轻地眯一点眼睛,听我说完。 “这样啊……”她点点头,“随你吧……” 这几个字,我听得很清晰。 似乎过了很久,我才想起应该回应一下,于是点了点头,说:“嗯……” “你又周期性郁闷了么?”宠物猫笑笑,看见咴儿打手势示意她过去,于是转身,“别老是这样,好吧?” 然后她离开。 其实,我只听见她说到“随你吧”,后来的那些话,全是我自己根据口形瞎猜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随你吧”这三个字,声音响得像打雷。 该死,昨天阿维刚刚问我,为什么张飞那么黑——那厮说,张飞经常高举丈八蛇矛,就像举着避雷针,所以打雷多数会劈到他,所以他才被劈得很黑——结果,今天就真的听到打雷! 看来,犯二是没有好下场的。 第七节 圣诞夜 入夜的操场,静得能吓死死人。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我是怎么到的这里,当我意识到我在做什么的时候,恰好抬起头来,看见了满天的星星。 还记得初识猫咪的时候,女孩在电话亭里可怜兮兮的模样。 还记得在乐队活动的时候重逢,女孩甩开额前的头发没有掩饰地笑。 还记得排练室里,女孩专注弹琴的神情;对了,还有咴儿的一段solo。 还记得在陶吧里,一双粘满黏土的手,和一缕落寞的眼神。 还记得很多次午夜的电话里,记不清内容的对话,和挂断电话后窗外的星空。 还记得女孩和咴儿在花坛旁边聊天的内容,以及一条烧成浆糊的鱼。 还记得咴儿重复地肯定,说“仅仅是朋友”。 还记得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女孩“猫猫”,那个人不是我。 还记得,那个夜风吹开窗子的夜晚,聪明的我,知道其实我应该停下来了。 然而,还记得,女孩说过的话,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 又何必呢…… 原来,那些所谓的故事,那些表演着故事的人们,那个一直被我暗地里称作宠物猫的女孩,都是在另外一个集合里出现的事物。我的周围充斥着犯二和拼命学习的味道,而她的生活满是对音乐的向往、以及一些我未知的东西。 我们会相识,也许只是一个偶然——不对,应该是及其偶然。 也许就像路过地球轨道的彗星,终究不会和地球相撞的,一点点磨擦,只会留下夜空里淡淡的流星的痕迹,仅此而已吧。 天空的西侧,飞马座的四颗正方形正要下落,而东侧,狮子座的梯形正要升起来,在西东之间,有猎户、大犬、金牛、双子、御夫,正是最最璀璨的冬夜星空。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是一路人。 我说不再参加乐队的活动了,聪明的猫咪,怎么会不明白呢? 如果她的回答不是“随你吧”,以后又会如何呢? 我从双手的指缝之间,贪婪地窥视着冬夜星空的绚丽,却不能压抑心里乱糟糟的情绪,像烧开的水一样不停冒泡的情绪。 指缝之间有一点凉,我让那些液体藏在了星光的影子里。 “喂……傻猫……你……你在这儿啊……” 操场的边缘,传来了很重的呼吸声,还有,有谁在叫我。 我抬起头来,迅速在裤子上擦干了掌心的液体。 “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坐着。” “喂,我们大家一起在庆祝哪,都找不到你。” “那就算了。” “你你你,什么叫算了啊,那我来找你干嘛?” “你愿意啊。” “你这个傻猫,是不是最近没人‘踢’你,所以你难受啊!” “你这么残暴,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我就喜欢残暴,要你管啊!” “我管不着。” 说完,我不再理会澎澎,仰起头来继续看着星空。 “你到底,在这儿干嘛?” “看星星。” “今天,你怎么感觉这么怪怪的啊,出什么事了?” “看星星。” “喂,人家问你话哪!” “看星星,你别捣乱!”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错了——入夜的操场,远离教学区和学生公寓,所以很安静,而我的声音,大到能吓坏天上的乌鸦。 所以,理所当然的,也能吓到澎澎。 女孩在我的旁边,愣愣地站着;我把看着星空的目光,一点一点慢慢地转向女孩的脸。 “你……对一个跑了半天到处找你的女生……都是什么说话吗……” “对不起……”耗了好久,我低下头,说着。 “算了。”澎澎叹口气,坐在我旁边,“你还看星星吗?” “看。” “能好好说话吗?” “能。” “真的?” “真的。” “那好,你告诉我,”澎澎很用力,一字一顿地说,“我刚到操场来的时候,你着急着往裤子上擦干的是什么?” 我斜过眼去,神情凝重地看着身边的女孩;两分钟后,或者更长时间,我也学着她的口气,一字一顿地,回答:“那好,我告诉你,那是:大——鼻——涕——泡——” 于是乎,操场的上空,传来了划破寂静的凄厉惨叫。 澎澎这个猪头三,下手难到不能轻一点吗? 之后我们都安静下来,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星空。 “你看…那里三颗星一排的…就是猎户座…是猎户的腰带…腰带所指的亮星是大犬座…那是夜空里最亮的恒星…天狼…猎户旁边是金牛…能看出一等星毕宿五…还有昴星团…那边的五边形…是御夫座…那头挨着的两颗亮星…就是你的邪恶星座双子座……” “喂,傻猫,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东西的?” “我不是说了吗,水瓶座的人,所学博杂,涉猎宽广,什么都喜欢试试的。” “是吗?弹琴也是其中之一么?” “是吧。” “那你今天为什么说,不再参加乐队的活动了?” 澎澎的问话,让我突然觉得有一些冷。 “你在干嘛?” “打哆嗦啊。” “我在问你话啊。” “我不想回答。” “你已经答应我要好好说话了。” “我反悔了。” “喂,你至于吗?我只是问问你今天为什么说不再参加乐队活动了。” “不为什么。” “你态度好一点行不行?人家是关心你哎!” “我态度就这样。” “这种人,你……” 就在我们又要发动新一轮的战争时,远处教学区的报时钟开始敲了起来。 于是我们都停下来,听钟声,等着自己冷静。 “十二点了,呵呵,傻猫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十二点了?要说的?”我挠挠脑袋,“哦,时间不早了,美女同志,你赶快洗洗睡吧。” “你去死!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打算现在离开,只留一只水晶鞋?放心,你变成南瓜我也不会惊诧的。” “喂!你怎么什么多废话啊!” “难道,你要我说‘刚才最后一响、北京时间、零点整’?” “你是真傻了啊?笨死!”澎澎气得蹦了两下,然后停住,站直,慢慢转过来,面对着我,换成了很认真很柔软的语气,说,“十二点了,圣诞快乐。” 面对着女孩伸出的手,以及手里紧握的铃铛,我有点不知所措。 “发什么呆啊,拿着,送你的圣诞礼物。” “可是……” “什么可是啊,你不是傻猫吗?猫都是要挂铃铛的。” 这个猪头三,这时候还忘不了损我两句! 我接过铃铛。 “赶快许愿啊!” “还要许愿?” “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圣诞是白过的吗?” “许什么愿都可以么?” “是啊,心诚则灵的。” “好。”我闭上眼睛,双手握在一起,抓紧铃铛,抬头向天,嘴里叨咕,“仁慈的主啊,在圣婴耶苏降临的时刻,我向你许下我心中的愿望,希望你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是:让所有的企鹅像喜欢磷虾一样都跟我好——” “你真的很欠揍哎。”澎澎早已经笑得颠三倒四了。 “你好好听我说,好吗?” “说什么?” “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完。你说,以后不参加乐队的活动了,我问你,是不是你觉得,咴儿做得要比你好得多,所以乐队活动的时候,你总觉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所以你才……” “你觉得是吗?” “我觉得就是。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是不认识做音乐更强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找你和咴儿来呢?”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唉,不是跟你说了别生气的吗?我是在分析这件事。你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只找你们来吗?不仅仅是为了做音乐,而是因为,我们一直把你们俩当成朋友。其实,无论你们是否能帮的上忙,我们还是会找你们来的,这是音乐之外的事情。” 我突然向旁边挪了挪,离开澎澎两米远,然后用诡谲的眼光盯着她看。 “喂,怎么了?” “你是谁啊?” “你又傻啦?” “你不是澎澎!澎澎是不会说出这么深奥的话的。你一定是外星人,把澎澎劫持了,然后变成她的样子也想劫持我!老实交代,是不是?” “喂!你别再犯二啦!” “我没有犯二!人命关天,你们把澎澎劫持到哪去了?” “唉,所以说,你总是在回避问题。这么躲来躲去的,有什么意思。” “我哪有躲来躲去了。如果你真的是澎澎,你早就该知道,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一定是因为我跟你们在一起混得太久了,最后混得前途渺茫,我要为自己的明天多考虑考虑,所以我才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再搀和乐队的事不再搞歪门邪道了。” “哼,你说乐队的事是歪门邪道?你们水瓶座不是就喜欢歪门邪道吗?” “非也,非也!水瓶座不叫歪门邪道,那叫个性。” “你别跟我拽了,总之,我知道你是一时赌气,才说不参加乐队活动的,对吧?” “你凭什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我偏说不是!” “你骗谁啊?” “我骗我自己行了吧?不是不是就不是!” “你——” “澎澎吗?找到葭了吗?” 吵到关键时刻,操场的另一端,有人询问。 我从小跟兔子一起吃胡萝卜长大的,夜里视力好得一塌糊涂,因此远远的一眼,我就认出了问话的人。 那个被我称作宠物猫的。 “你们都在这儿啊。”宠物猫也看到了我。 我刚想回应两句什么,却发现了她的身边,还有另外的人。 闭着眼睛猜猜,我也知道,那是咴儿。 我起身离开,什么也没有多说。 走出了操场20米远,我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紧握在手里的铃铛,随着我的步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我停住,回身,看着澎澎就在离开操场的路口,我的身后。 我打赌,她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追过来。 所以我咬咬牙,拔腿就跑,跑得远远的,远远的远,远远。 把圣诞的钟声、许下的愿望、天上的星空、还有犹豫不决的女孩、以及宠物猫和咴儿,统统留在了那个寂静如水的操场上。 第八节 铃铛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玩到很晚,哈哈。”一回442,阿维就迎了上来。 “你聪明啊。” “所以,我告诉企鹅说,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什么企鹅?” “就是以前打过几次电话找你的,不是乐队里的,那个企鹅。” 我脱下外套,然后躺回床上。 “你看,卢可今天又不在。” “怎么?” “那孩子又上通宵自习去了。啊,期末就是好,晚上宿舍楼不关门、不熄灯、还没有卢可天天念叨‘好好学习’。” “也许吧。” “所以,既然卢可不在,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 “喂,你老实告诉我,怎么一回来就没精打采的啊?到底发生什么邪恶的事了?” “嗯,我觉得,其实猫咪还是跟咴儿好。” 于是,我把歌会前前后后的故事都讲给了阿维听。 “好吧,”听完当晚发生的事情,阿维拍了拍肚皮,说,“通过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你从这些现象背后看出了什么本质吗?” “猫咪跟咴儿挺好的,是我自己的脑袋有屎。” “唉,小伙子还是挺明白事儿的嘛。话虽然不好听,但是还是蛮实用的……哇,我错了,暖壶不是用来打人的啊!” 我竟然会有这样的兄弟! “等一等!”就在阿维被我逼退到墙角,我已经双手举暖壶过头顶的时候,那厮大叫。 “还有什么遗言,说!” “等一等啊,”说着,阿维把脑袋凑到我的右手手腕附近,“在我死之前,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铃铛。” “铃铛?莫非是传说中‘爱上你的猪头三’送你的铃铛?” “是又怎样?” “我还以为她送你的真是给猫挂脖子上的大铃铛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右手手腕,那是一串银白色的小铃铛,用我最喜欢的深蓝色线绳编织的手链穿在一起,会时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的,铃铛。 “你的遗言说完了?”既而我想起了还举在头顶的暖壶。 “没有,没有,你接着听我说。” “说!” “你不是逃跑回来的吗?为什么要戴着‘爱上你的猪头三’送的铃铛啊?” “因为……” 如果我说,我觉得在我情绪不好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愧对于澎澎呢? “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教你的定理吗?”阿维继续废话。 “什么定理?” “就是‘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 “怎么了?” “嗯……”阿维意味深长地盯着我右手的铃铛,“小伙子,我要改口了,现在你是有企鹅缘的人。” 68 以后的日子,是一如既往的为期末考试而拼命。 幸好每次都有丧尽天良的考试相威胁,在我因为宠物猫的事而失意落寞的时候。 “你的企鹅到底骗得怎么样了?” 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我和阿维、獾子、小维姐姐一起,在家属区里一片早已经枯黄的草地上打着牌,聊着乱七八糟的心情。 “没怎么样。阿维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我是告诉他了,可是他不信。”阿维双手一摊,装无辜。 “他说的是真的,高太尉被梁山那伙草寇打得落荒而逃,海鳅船都被那个叫阮小七的山野村夫给凿漏了。”我深情地拍了拍獾子的肩膀,一副悲伤无助的表情。 “这你都知道,你是罗贯中什么人?”阿维在一边插嘴。 “cow,水许是施耐庵写的!”獾子捶了阿维一拳,继续问我,“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那,就是你的不对了。骗企鹅哪有你这么骗的啊?你要知道投入和回报的相互关系,当然,可能投入了不见得有回报,但是不投入是永远也不会有回报的。” “我有不投入吗?” “不是我说你,那点小把戏现在中学生都不用了。” “那中学生用什么?用磷虾拴在鱼钩上直接去南极钓么?” “你别犯二。总之像你这么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猴年马月也骗不到企鹅。” “你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你到现在也还是没企鹅呢?”我顶了獾子一句,“反正,水瓶座的人就这样,不喜欢被别人缠着,也不喜欢缠着别人。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我就喜欢这么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 “嗯,瞎掰呢,”阿维还在搀和,“谁说你不喜欢被缠着了?” “我说的啊。” “那,这是什么。”阿维指了指我的右手手腕。 铃铛。 第九节 寒假 其实,后来的一个寒假,我都没怎么见过澎澎。 其实,寒假里,我几乎什么人都没有见过,什么事都没有干。 70 每天我睡到中午起床,花一个下午的时间玩pc游戏、看小说、弹琴和发呆,晚上通常看看无聊的电视剧,夜里则疯狂地上网,到处挖坑灌水,参与关于人性和命运的探讨,去生物专业论坛吹牛,假装是占星学的行家里手,发一些蹩脚的小说、还有曾经写过的歌。 阿维陪着他的小维姐姐回家了,坐火车坐到晕头转向,然后住在了小维姐姐的表姐家里,没敢去见小维姐姐的其他家人。 咴儿找过我几次,邀我去看他的什么表演,或者出去转转,我统统告诉他我要好好学习英语,在家看书做题,然后挂上电话,自己继续郁闷地跟pc游戏里的老怪拼命。 至于宠物猫,在我们期末考完试的那天,给我打过电话来的。 “你还好吗?” “好。” “你还在周期性郁闷吗?” “我没郁闷。” “那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就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没有不舒服。” “寒假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 “呃…寒假…我们乐队…暂时没什么活动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不过…有时间的话…其实…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聚一聚什么的……” “我们啊。” “嗯…就我们几个人…澎澎…咴儿……” “……” “喂?” “你等等,等我十——不,二十分钟,好吗?” 然后我挂掉电话,没有说再见。 獾子说,没有付出,是不可能有回报的。 就水瓶座的思维方式而言,我想我的举动并没有太过离谱。 狂骑单车十八分钟之后,带着一身臭汗和疲惫,凭借从前的记忆,我站到了宠物猫她们公寓的门口。 澎澎一定回家了,而宠物猫在北京应该是住她叔叔家的,她叔叔还在住院,所以她应该不会赖在人家家里,这么看来,应该只有宠物猫一人在公寓里,现在。 我只想告诉她,我也可以做到像咴儿一样,在冬季的夜里,去做“不是我们这路人”做的事情。 擦汗,然后我敲门。 没人回应。 可以抬头看见公寓窗子的电话亭里,没人接的电话以及没有开灯的窗子,在证明着一个事实。 我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冲动,为什么要固执自见地挂断电话,然后跑过来。 用脑子思考了一下,犹豫着,我拨咴儿的手机。 占线。 于是我决定,用整个寒假的时间,来睡觉、玩pc游戏、看小说、弹琴、发呆、看电视剧、还有上网。 此后宠物猫打来的电话,我已经忘了内容,总之我统统都告诉她,我要好好学习英语,在家看书做题,然后,挂上电话,自己继续郁闷地跟pc游戏里的老怪拼命。 这年头,日子真的很不好混,就算当pc游戏里的老怪,也是很可怜的,阿门! 第十节 雪人 澎澎旅游渡假走亲访友完毕回来的时候,我正在一个论坛上和别人争论痞子蔡究竟懂不懂植物分类学。 “喂,小破草!”门铃响的同时,有人嚣张地喊。 我开门,隔着防盗门的铁网,我看到了澎澎。 “真是的,小破草,你竟然还活着啊!” “什么叫竟然?” “猫咪和咴儿都说,你要跟英语拼命。” “哦,那就是吧。” “我说小破草啊,整个寒假都把自己憋在家里,人会憋出疯牛病的。” “喂,你说什么‘小破草’?” “你啊!当然是你啦!难道还有别人么?” “凭什么是我啊。” “所以说,这个人要是没有知识,那可就没救了。我问你,最早你告诉我的,你的名字,葭,在诗经是什么意思?” “野猫。” “看看看,没知识吧!诗经里出现‘葭’的时候,比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整个‘蒹葭’的意思是芦苇;至于单独出现这个字,比如‘彼茁者葭、壹发伍豝’,‘葭’的意思是野草——所以,按诗经来说,你的名字单独出现,指的就是小破草,跟野猫压根儿就没关系!” “你说哪国话呢?” “喂,我在教你知识啊!知识,明白不?” “不明白。” “你个傻猫,大老远的我刚刚回来,就不辞辛劳地来纠正你犯了二十年的错误,传授给你正确的科学知识,你到底什么态度啊!” “你不是说我应该是‘小破草’吗?为什么又变回‘傻猫’了?” “你你你,我乐意!傻猫傻猫傻猫!哼,不理你了!” “随你便,再见。” 说完我准备关门。 “等等!” “干嘛?” “呃……他们说,你成天闷在家里,手会发霉的。我跟他们打赌,说你一定会没事在太阳底下晒爪子,所以不会发霉。我要证明一下我赌赢了,所以,你把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无聊!”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我还是伸过了手去。 澎澎的动作忽然定了格,略微低着头,僵在防盗门外。 “你在干嘛?” “嗯……你……” 顺着澎澎的目光一路搜寻过去,我发现了谜底。 她在注视的,和阿维那厮即将惨死于暖壶底下的那一刻一样;她在注视的,是我右手手腕的那一串铃铛。 72 然而寒假里,我还是没怎么见过澎澎。 因为隔着防盗门的那天,我还在所谓的周期性郁闷中。 “有那么好看?”我举起右手在澎澎面前晃。 “你一直戴着啊?”女孩小心地说着,连声音也放得很低。 “你那么关心这件事么?” “这……也没有啊……不过……还是挺好的……” 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我好像能听见女孩的眼神在这么问。 当然不会了!不然,以我送给过宠物猫的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礼物计算,她又为什么会在有风吹进窗子的那一夜沉默不语、为什么轻易地回答我说“随你吧”、为什么在冬季的深夜里让门紧闭让灯熄灭让公寓变成空屋让咴儿的手机占线呢? “喂,你别自我神圣了好不好,敬爱的美女同志!你知道吗,水瓶座是最喜欢说实话的星座,我之所以会一直戴着这个,是因为——” 余光清楚地告诉我,什么是澎澎所期待的答案。 “是因为,那天我情绪很不好,但是跟你没关系。所以,那天我为我恶劣的态度道歉,但是又见不到你,所以就戴上这个,来表示一下。” “呃……哦……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啦……反正你一直就怪怪的……水瓶座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但是,”虽然看得到女孩的眼神有些慌乱,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继续,“但是,既然现在我能见到你了,也对你说了我要道歉,那么,就不需要再这么表示了吧。” 说完,我把右手那串铃铛摘了下来。 “喂,你!”澎澎的表情变换的速度,快得像英语考试里从来听不清楚的听力题。 “原因我解释完了。”说完,我撇撇嘴,把那串铃铛揣进了口袋里面。 “傻猫,你真是欠揍啊!”澎澎几乎是用嚷的,来说这几个字,同时对着我家的防盗门一通拳打脚踢。 “你不疼吗?”看着门外的女孩,我再捅一刀,“别把防盗门搞坏了,当心110警察叔叔。” “你,实在是——” 话说到一半,女孩猛地转过身去,跑开了。 我敢打赌,那个时候女孩的表情,脆弱到绝对让你想象不出平时野蛮嚣张的澎澎。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水瓶座的人干出来的事情,往往自己也说不清理由的。 唯一说得清的,就是这个寒假,我没怎么再见过澎澎。 73 不可理喻的水瓶座,生日在冬季,有雪。 那天是情人节前三天,开学前两天,老严打电话来询问阿维下落的前一天。 那天我照例睡到中午起床,照例花一个下午的时间玩pc游戏、看小说、弹琴和发呆,晚上照例看了无聊的电视剧,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上网。 我在等电话。 阿维那厮去年的时候,还送过我一卷手纸以示庆贺的,然而这破孩子这次居然乐不思蜀,搞失踪也罢了,竟然连个朝拜的电话也不打来。 咴儿和我混了四年,也是没理由说他不知道的。 至于宠物猫,或者澎澎,我不清楚她们的状况。 我所坚持的,就是守在电话机旁。 弹琴,我唱民谣。 “那一年的大雪中,你轻轻敲我的窗,告诉我你堆的雪人,很像很像我的模样,你等我说,说我真的感动啊,哦真的,我真的很想……”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猫咪吗?咴儿吗?澎澎吗?或者阿维那厮? “葭吗?是我。” “……” “喂?” “哦,你好。” “你怎么了?” “挺好的啊。” “呵呵,我知道了,你没想到会是我吧?” “没有。” “在等电话?听你好像有点失望的口气哦。” “没有。” “你和咴儿,最近怎么都这个样子啊?”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好像也跟你似的,有点郁闷。” “我没郁闷。” “你没郁闷么?那到底你和咴儿,你们谁在骗姑娘啊?”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我就是知道。” “他在骗,跟我无关。” “所以你郁闷,是吗?”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评书联播?人口普查?心理咨询?刑讯逼供?” “呵呵,你别急啊,我问你,身份证升位你知道吧?” “知道。” “你的身份证,升位以后,第11位到第14位是多少?” “嗯……是0211。” “这几位代表什么意思啊?” “喂,你——” “呵呵,代表——生日快乐。” “……” “喂?”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你看我慷慨吧,大冬天的,给你这么多‘蟹’,记着沾姜汁吃。” “呵呵,好啊。那就,不打扰你等电话了,好吧?” “嗯……” “对了,外面的雪好大呢,这一年你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挂掉电话,重新回到空荡里。 于是,就一直这么空荡着,直到午夜。 没有第二个电话打来。 74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太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暖暖地照着我的脸。 为了多享受一点阳光,我去拉开窗帘。 因此我看到了楼下的—— 雪人。 有人在楼下堆一个雪人,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是,雪人戴了一顶我最喜欢的深蓝颜色的毛线帽子。 既而,我隐约地分辨了出来,雪人那个圆乎乎的身体上,有两个用石头子拼凑的字。 顺手拎过来放在窗边随时准备看企鹅用的双筒望远镜,我仔细地看。 虽然那两个字笔画太多,导致很难辨认,但是,凭我的聪明才智,还是猜到了—— 两个字是:傻猫。 除了澎澎,没人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莫非她学了大西洋神秘小岛上的巫师的诅咒,弄个我的替身雪人放在外面吹风,就能让我受凉感冒么? 所以,水瓶座的好奇心,让我顾不上晒太阳的事情,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冲下楼去。 很简单的,在雪人的帽子里,我发现了那张防水的卡片。 傻猫啊! 要把雪人堆得像你一样,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你家的窗户太高,我没办法去轻轻敲,除非用板砖的。 还有,你还是唱民谣比较好听。 还有,生日快乐吗? 看来,巫师的诅咒是真的。 我站在雪人旁边吹了半天风,要不是弄了碗救命的姜糖水,我就真的要受凉感冒了。 第十一节 开学 然后,老严打电话来询问阿维的下落。 再然后,第二天,开学了。 去宿舍里收拾一番,见到了刚刚陪着小维姐姐一起回北京来的阿维,不知道小维姐姐给阿维那厮喂了什么饲料,以致于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觉得他容光焕发、脑满肠肥。 “哈哈哈哈,哥们儿对不起你啊!”阿维一见我面就傻笑。 “你干什么缺德事了?” “我、我,给你们带的好吃的,在路上都被我吃光了。” “怪不得看你变得圆了一圈呢,原来如彼。” “谢谢谢谢,我小维姐姐都说了,我要再胖下去,她就不要我了。” “谢谢谢谢,”这个时候卢可恰好也晃了过来,“这个学期,我要好好学习。嗯,要是不努力,学习就该不要我了。” “我看你再犯二,学习就该不要你了。” 卢可听了一愣,随即继续:“是啊是啊,所以,这个学期不许犯二了,好好学习!” 下午獾子也来报到,然而却没有看见咴儿。 “这学期他还来吗?”阿维问我关于咴儿的情况。 “我不知道。” “那,这学期他还跟你抢企鹅吗?” 我瞪了阿维一眼,装死不理他。 獾子照例不知去向,卢可照例去上自习,阿维照例去陪他的小维姐姐,咴儿则始终没出现,我也懒得打手机找他,按阿维的话来说,大可以放任他“自生自灭慢慢烂掉”的。 就这么开学了,都没有人问问我怎么度过这个郁闷寒假的。 所以,既然左右无事,我干脆骑着单车晃晃悠悠地回家去了,想要维持假期的习惯,半夜上网。 路过门口的那一堆雪,看见了已经开始变形的雪人,也想起澎澎来;既而关于宠物猫啊咴儿啊之类的事情也不得不被想起来。 我有点烦。 76 所以,下一个第二天,情人节,我故意躲了起来。 那条路旁的银杏树,早已经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微微晃动着,用影子在地面画着灰色。 我裹在大衣里,挂着随身听,拿了本近期畅销的现代都市小说,在路边看了一天,直到太阳下山,又听了三个多小时的民谣,终于把随身听的电池浪费干净,于是乎才拍拍屁股回了442。 我想要避开属于情人们的节日里甜蜜的气氛,想要避开与那几个熟识的人有关的回忆,想要避开期待之后失望的冷落……我想证明,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地待着,看我喜欢的书,听我喜欢的歌,在我喜欢的路边晒太阳。 然而其实,起身拍屁股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拍掉心里的落寞。 恰好在关门熄灯前,我赶回去。 “真、真邪恶,我以为你又找企鹅玩去了呢。” “那是你吧,”一进屋我就往床上爬,“像我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还能有企鹅跟我玩?” “有啊!半个小时前还打电话来找你呢。” “谁?”听了阿维的话我一翻身,坐起来。 “喂,你别这么激动好不好,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不是乐队里的,老打电话找你的。到底是谁啊,跟你这么好?” “哦。”听阿维说完我又躺下,“你喜欢你拿走,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和企鹅绝缘。” “瞎掰呢,那你这一天,也不上课了,也找不着你,跑哪玩去了啊?” “就是的,刚开学你就不上课。”卢可躺在被窝里,插嘴,“而且,实验课你都敢不上,今天老师还问呢,说第一天实验,你怎么都不来。” “你就不会说,我以为实验课开学一周后才开始上啊。” “嗯,那可不行,昨天报到的时候,我就通知你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要上实验呢?” “你脑袋有尿啊,我又没说你没通知,我说的是我不知道!” “嗯,嗯,反正,我不跟你争,你不上课,我可管不着,明天你自己跟老师说去。”卢可说完,在被窝里打了两个滚,搞得床板吱吱嘎嘎响。 “那,你到底算是干什么的啊?跟走狗不是一样么?”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冲着卢可大声说。 “嗯,你凭什么骂我呀?”听了我的话,卢可有点急了起来,“我是为了你好,你这人!再说,你不去上课,本来就不对,什么叫我跟走狗一样?我是传达老师的话给你,你自己看着办,爱干什么干什么,你喜欢跟獾子似的从来不上课,那我也管不着。” “你倒是也想管啊!还管不着,还着大火呢,还火车头呢,还大奔头呢!” “嗯,我不跟你犯二,睡觉了,明天早上六点半,去操场跑操去,我可通知你了。” “我没听见!”我也懒得再理卢可,嚷了一声,拎起毛巾去水房。 “我也没听见,谢谢谢谢。”关门的时候,我听见阿维也这么说。 ps:首先要特别感谢画上眉儿的支持,眉儿是俺在起点遇见的第一个支持者,谢谢啦……^.^说到支持,俺实在是不想缠着读者大大们要票啊,可是这点击推荐的数字实在是让我郁闷!每天只有更新的十几二十分钟在主页闪过的时候能有些人知道。转眼也上传了近一半的内容了。。。严重地打击俺的热情啊!怎么能让人多关注这本书呢? 独角戏实在是唱着没劲啊! 第十三节 宁占一怪 结果,在咴儿悄然回到442住以后的四天,我和阿维对于卢可的话“没听见”就出现了相应的效果。 老严找我们俩去谈谈。 “卢可说,你们俩这一个星期早上都不去跑操,有这回事吗?”老严还是让阿维先关上了门,然后才开始说话。 “他的话您也信啊?”阿维冲着老严傻乐,“他那孩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头大无脑、脑大长草。” “你别跟我说这个,那我不信他信谁啊,体委给我的名单,就说你们俩——还有獾子——你们仨,早上不去跑操。” “这,就算我们不去,会有什么影响吗?” “影响?影响你们综合测评的成绩,影响评奖学金什么的。” “那我们就更不去了,您看,我们要是都能得奖学金,卢可就真能当院士了。” 老严显然对“当院士”这个说法比较反应敏感,听阿维说到这儿,就开始哈哈大笑。 “跟你们说,我当学生那会儿,也不喜欢早上出操。”笑够了,老严才跟我们说,“睡的挺高兴,正做梦的,就被拎起来了,多难受啊!” “您也知道啊,所以,这就说明这个制度应该改了。” “得得,制度改不改的你说了也不算,”老严赶紧让阿维打住,“你们要说不管综合测评成绩,那我也不非要求你们去出操了。” 老严的话刚一出口,我和阿维立即深拜下去,口称:“谢主龙恩!” “得,没事啦!”老严摆摆手,假冒武则天,“退朝!你们去吧。” “是!”阿维高喝一声,“您让往东,我们不往西,你让坐火车,我们怎么也不能坐飞机,是吧?” “我还没坐过飞机呢。对了,你回来!”老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叫住阿维,“你再告诉我一遍,你们刚才说的‘头大无脑、脑大——’怎么着来着?” “长草!”我和阿维一起回答。 “你看看,犯二的下场,就是只能落得个搞搞学生工作。唉,咱哥儿几个没前途了!”出办公室的时候,阿维小声对我说。 78 从老严的办公室出来,我和阿维买了半斤花生米,回442去谈人生。 “你这小子,越来越嚣张了啊!”我指着卢可的空床大喊。 “那怎么办,人家跟老师们关系就是好,老师都喜欢这种成绩又好又能卖命干活的。哈哈,像咱们这样的,估计早就进了黑名单了。” “我就不明白,学习这东西,有什么值得——” “停,停停停!”阿维做着手势,打断我说话,“学习本身,其实是无辜的。你能考进大学来,而且是分数线狂高的生物系,说明你还是有学习能力的。” “可是,我现在已经对学习没兴趣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还记得咱们以前说过什么话么?我,和你,都是因为喜欢生物系到野外的几次实习,才来考这个专业的吧?” “问题是,我喜欢动物——活的、会蹦的、会飞的、会跑的,我也喜欢花花草草——各种颜色的、奇形怪状的、好吃的,但是我不喜欢那些化学物理高数什么的,也不喜欢成天琢磨那些器官构造细胞成分。” “来,来,握手,握手。”阿维凑过来,边嚼花生米边说着,“所以,我觉得,既然咱们喜欢宏观的生物学,就应该在这方面打打主意,好歹大学里也混出点样来不是?你还记得那会儿,咱们早早就提前交卷,怎么跟老严说的么?” 那是以前的某次考试以后。 我和阿维提前将近一个小时,早早交了试卷离开了考场。 试后,老严问我们为什么这么早就交卷。 “这个,您想啊,会写的,都写了,不会写的,瞎编着也写了,那还待在屋里干嘛啊!” “那人家卢可怎么一直写到收卷才交啊!” “卢可?他是那种为了一分能验算八遍的人——” 我的话刚说一半,就被阿维打断。 那厮说:“何止八遍,至少有九遍!” “你们俩说说你们,这个问题争来争去的,真是!就算你们数清楚了几遍,也没人给你们奖学金啊!”老严皱了皱眉头,指着我们俩数落。 “这个奖学金吧,哈哈哈哈!”阿维笑起来,赶紧转换话题,“跟您说,我们考试,为什么提前交卷呢,因为我们是有宗旨的。” “你们当这是奥运会啊!” “差不多,差不多,感情您也知道啊!”不知不觉阿维就跟老严犯起二来,“我们考试,如果不是能拿高分,那就要做得快一点提前交卷;如果有不会的题,宁可瞎掰,写的稀奇古怪,也不能空着不写。所以,总结四句话,这就叫——” 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恰倒好处的时候,和阿维齐声高呼:“不占一帅,便占一快;宁占一怪,莫占一菜,咿呼呀呼儿嘿!” 想起当初和老严犯二的情景,我和阿维握着手,回答他:“当初不是说,‘不占一帅、便占一快、宁占一怪、莫占一菜’么?” “是啊,咱们现在是无论如何没法像卢可学习那么好了,这‘帅’是绝对没戏;现在都大二下学期,咱们也没卢可‘快’;这个,所以,我们要占一个‘怪’字,出奇兵,取荆州,而后入川,占据天府,势成鼎足,我们就可以和曹操——啊,不,和卢可——分庭抗礼了。”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吃花生,哈哈。”阿维说完,得意地抓了一大把花生嚼起来,“咱们应该找个喜欢的科目,动物啊花草啊都行,好歹学好一门,将来也好有个吃饭的手段。” “这个,主意是不错,明天咱们就去找老师看看。”我点头,表示认可,“不过照你说的,我想搞的科目,比较难啊。” “你想搞什么?” “企鹅。” “真、真邪恶!” “不然,搞磷虾也可以——企鹅喜欢吃磷虾。” 79 于是乎,我和阿维开始去找那些教宏观生物学的老师们。 因为企鹅是鸟类,所以我们先找到搞鸟类学的老师。 “想找点工作做啊?这样吧,我们现在在做一个鸟类环志的工作,你们想做的话,就去和卢可联系一下吧。” 我们赶紧说了再见逃出来。 “怎么会这样?” “去别的地方看看情况。” 然而,其他的情况竟然好不到哪去。 主管昆虫学的老师给的答案是: “现在天气还有点冷,你们可以先去整理一下标本室的东西。标本室的钥匙就在你们班卢可那儿,你们去找他吧。” 而在教动物生理的老师那儿就更惨: “以你们现在的实验能力,还不能参与什么项目,要是能像那个——也是你们级的那和——卢可,能像他那样的话,应该还算可以。” 说到这儿还没有惨透,惨的是那个老师忽然问我:“你上过我的实验课吗?是不是你就是那个开学第一周就没上实验的?” “我不干了!”走出生物系的大厅,我向着天空大喊。 “别别别,”阿维拉住我,“你要是真有劲没处使,就去拆了咱们那座破宿舍楼去。” “你说,怎么卢可跟‘矛盾’似的,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啊!” “什么‘矛盾’?” “马克思主义哲学里说的那个,矛盾。” “矛盾?”阿维听了,低下头来,“对,矛盾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所以,你要坚信,卢可肯定会跟谁有矛盾。咱们不着急,是吧,看看哪有机会。” “可是,我们何苦呢?”我开始怀疑起我们的做法。 “有用,绝对有用。”阿维抠着下巴,给我打气,“你要骗企鹅,就得有磷虾;你要抓磷虾,有得有本事。如果你现在能像咴儿一样,弹琴就能换回磷虾来,那也就罢了,但是你已经选择了上大学这条路,所以,你只能在生物这疙瘩里想办法了。” 第十四节 重返乐队 在卢可越来越嚣张的春天里,我和阿维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土壤,以供我们好好学习。 而且,越来越糟糕的是,由于上个学期侥幸考过了英语四级,结果这个学期我再也懒得去上英语,每到周二和周五英语课时间,我都挂上随身听,边听着广播里的歌边躺在床上晒太阳,晒到睡着。 我以为这个学期的大学生活,就要这么浪费过去了。 于是,咴儿就来充当解救我的角色。 发现那厮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我睡觉的时候,是一个逃了英语课的下午,太阳正好。 “阿维说你常常这么干?”看我醒了,咴儿问。 “逃课?是啊。我就是讨厌鸟语课!中国话都说不利落呢,我就不信英语老师的《长恨歌》能比我背的熟!” “你从寒假开始,就说要好好学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怪怪的。” “水瓶座的人,就是怪嘛,又不是我的错。” “你想跟我说说吗?” 我眯起眼睛,学着阿维的模样边抠着下巴,边打量着咴儿。虽说我们确实很久没正经聊过了,但是我确信,在猫咪的问题上,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在利益分配上达成统一,因此,我总是不能和咴儿好好谈谈,一味逃避。 “说什么?”我谨慎地看着他,问。 “说说猫咪。” “我不想。” “澎澎呢?” “我也不想。” “那,乐队?” “还是不想。” “那,你和乐队的关系?” “不用说明的。” “那,我们做一点避免成天无聊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 结果,咴儿那厮还是得逞了,他轻易把话题引到了和乐队和猫咪和澎澎有关的地方。 乐队要参加一个网站的活动,打算拍自己的mtv去参赛;咴儿他们商议,觉得在文字方面还是我比较强,所以打算让我编写mtv的剧本。 81 一个雨下得很大的夜晚,我决定让阿维帮我决策一下。 “上次我给乐队写的mtv剧本,现在他们打算开始拍了。” “好事啊,这个,有前途,是吧?” “可是,你说,我该不该去跟他们一起拍呢——你知道吧,当初我说,不再参加乐队活动了,不过,咴儿说的,剧本是我写的,所以希望让我和他一起导演。” “导演?‘捣眼’啊,那你小心。这个‘眼’吧,‘捣’得太厉害会疼的……” “喂,我没跟你犯二!你给我正经一点!”我举起装满开水的水杯,恶狠狠地冲着阿维。 在我的淫威之下,那厮终于正经了起来。 “而且,刚才猫咪还给我来过电话,她说,知道我当初说不参加乐队活动,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她说,还是希望我跟他们一起去拍mtv的。” “那你还犹豫什么啊!广告说的好,要干脆,别犹豫!既然你的企鹅都说让你去——” “可是我还是觉得,当初话说出口了,现在又反悔,岂不是很没面子?” “哈哈,能跟企鹅一起玩,你还要面子干什么呀。你知道吧,这个,面子,面条,面铺,面口袋,面面俱到,都不是最重要的,没关系。” “你!”我举着水杯,做了个要过泼水节的手势。 “别冲动,别冲动,年轻人。”阿维急忙凑过来,半抢半劝拿走了水杯,“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叫猫咪的企鹅,当然应该去跟他们一起玩啊!” “等等啊,这个,你知道吧,还有个问题,这,是吧。”我开始吞吐起来。 “怎么?难道你欠哪个企鹅的钱没还么?” “不是啦!是,那个什么,我寒假的时候,没事招澎澎来着。” “怎么‘招’法?” “怎么‘招’?荀子云:登高而招。” “还‘不打不招’呢!你自己说的,说正经事不犯二。” “反正,当时我觉得,我是把她气得够不够的了,这梁子一结上,你说,跟着乐队去拍mtv,难道我没有生命危险么?” “危险你个猪头三啊!那个叫澎澎的,明明就是喜欢你,怎么看都是跟你好,你还怕什么?” “喂!” “相信我,没错的。我说她喜欢你,她就是喜欢你。” 忽然我想起了在楼前的那个雪人来。 “嗯,所以你更应该去参加他们的活动了。就算你骗不到猫咪,至少骗澎澎应该没问题的。努力,努力,爱护企鹅,好自为之,我要出去了。” 因为想着关于澎澎的事的缘故,我竟然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外面下这么大的雨,阿维竟然要出去? “你去干嘛?” “我去肯德基买辣鸡翅。” “什么什么?” “你的随身听还在吗?”阿维不回答我,反而问了个古怪的问题出来。 “怎么了?” “你不是说过,功能越好、价格越贵的随身听,越容易被用坏吗?” “是啊,不过我的修好了。” “谢谢谢谢,辣鸡翅,跟修随身听道理是一样的。” “你说话,不要这么云山雾罩行不行!” “这个,企鹅的道理跟随身听是一样的——越贵的随身听越容易坏,越企的企鹅越不好养,谢谢谢谢。今天晚上我和小维姐姐,有点矛盾,有点矛盾,所以她要吃辣鸡翅,我还是去买一趟的好。” 看着阿维打着把破伞在雨里晃晃悠悠骑车远去的背影,我琢磨着他说的话。 那厮说的“有点矛盾”,然后还是要冒着大雨去买辣鸡翅;同样是为了企鹅,我一味想要收到回报,然而究竟又付出了多少呢? 第十五节 和好 于是乎,我和咴儿,还有乐队的企鹅们一起,开始拍那部mvt。 宠物猫也好,咴儿也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感觉——至少表面上看去,大家依旧有说有笑,不哭不闹。 唯一不同的,是澎澎。 女孩一直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不跟我说话。 快餐店里,大家一起讨论剧本和一些拍摄细节之余,宠物猫问我: “你跟澎澎怎么了?” “没怎么啊。” “她可是说,你欺负她呀。所以她再也不理你了。” “她……我……不会吧……”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结果,宠物猫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买吃的去,洗手去,续水去,打电话去,总之是突然集体消失了,只剩下我和澎澎。 看了看手表,过了五分钟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我就知道已经落入了他们的阴谋之中,看来如果我不把澎澎的问题解决掉,他们就能忍着一直人间蒸发的。 “喂,他们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我试着逗澎澎说话。 “……” “就算有事,他们也不应该集体失踪吧?” “……” “喂,你难道就不为他们担心吗?” “你担心你去找啊!”澎澎终于开口。 “呼!”我长出了口气,“我以为你永远不说话了呢。”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有啊,当然有了!首先,我是要谢你的,在楼下堆的那个雪人——” “什么雪人?”澎澎冷冷地把我的话打断。 “呃,雪人嘛,这个,就是——雪人,在我年轻的时候,是一种雪糕的名字,有奶油有巧克力,五毛钱一根;这个,在一本叫《世界49大谜》的书里,雪人,是一种神秘生物,出没于雪线之上;还有,《雪人》,是那个叫范什么萱的唱过的一首歌。” 犯了一通二,我停下来偷看澎澎。 “怎么停了?你再继续掰啊。”不冷不热的语气。 “这个,我忽然意识到了,再掰,这个棒子也是掰一个掉一个,是吧?”说着我做了狗熊掰棒子的动作出来。 “哼,从来没正经的!”澎澎似乎不为我的废话所动,斜着眼,高傲的表情。 “唉,算了,我就犯二这么个优点,你还说我‘没正经的’,我要哭死了……”说着我继续,双手掩面,装哭。 装哭装了三五秒钟的时间,澎澎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别在这儿现眼啦,把你掰棒子的熊掌给我伸出来!” 我知道,她说出隐含着犯二功力的话来,说明——按阿维的话说,这叫“进屋子不用走窗户——有门儿”。 女孩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我的手腕。 “你怎么又把铃铛戴上了?” “我、我喜欢,行吗?” “哼,像你这种臭男生,死不认错的,真没劲!” “喂,你是不是要我满脸泪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捶胸顿足求你原谅你才满意啊?” “可以呀,你来试试捶胸什么足的。” “还‘可以’,还‘呀’。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小米就下蛋。” “嘿,我说傻猫,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向我道歉吗?” “觉得怎样?不觉得怎样?” “你知道当初你的话你的行为,对一个女生来说是多么过分吗?” “有多过分?” “你还好意思问!” 看着澎澎生气的样子,说实话,我真的是很愧疚的。 怨有头债有主,我的郁闷,应该跟其他的人无关。 “好了啦,不让我问到底‘有多过分’的美女同志,生气是会影响激素分泌的,容易造成皮肤衰老,我可是学生物的,我说的没错。” “你除了犯二,还会说句别的话吗?” “这——” 咬咬牙,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五毛钱的硬币来。 “好,我这儿有个硬币,咱们来猜正反面,如果你猜错了,那你就宽宏大量一点既往不咎了,这样总可以吧?” “就你事多!连硬币都是屎黄色的!” “是啊是啊,就我事多,你要哪一面?” “哼,国徽。” 学着足球裁判的模样,我把硬币高高弹起。 看着金黄色的硬币在空中翻滚着,反射着闪亮的光辉,我怀疑自己还是露出了一点点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自信的笑。 “你要的是国徽,是吧?”把硬币拍在左手的手背上,我看了看澎澎,说,“如果是国徽,我就真的捶胸什么足求你原谅;如果不是,你就看在柴达木盆地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好吧?” “果然就你事多!肯定是国徽。” “让我们来看看吧,一、二、三,当当当当!”说着,我一点一点移开了拍在硬币上的右手。 金黄色的硬币上,赫然印着“五角”! “这可是天意,说好的,你就既往不咎了吧,乖,听话,啊?”我揉了揉眼睛,对澎澎说着。 “哼,傻人傻命傻造化!”澎澎抓住头发,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不过,你得先给我解释清楚一件事。” “什么?” “你告诉我,什么叫‘看在柴达木盆地的面子上’。” “这个啊……柴达木盆地,你知道吧,这个盆地,它面积大啊,所以我估计,面积大,面子也应该大吧。” “那,你应该说看在太平洋的面子上才对。” “对对对,你说的很对!看在太平洋的面子上,你就既往不咎放我一马吧!” “哼,这种态度还差不多。谁让今天我心情好呢?饶你不死,戴罪立功,去买——” “你又要吃圆筒啊?” “好啊,你未卜先知,深得朕心。既知我意,快去快回吧。” 我偷着笑了笑,起身,走了两步路,转头回来,一本正经地冲着澎澎说:“教主文承武德,寿与天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去死啦,傻猫,你才是魔教的老怪物呢!”好像有人在快餐店里这么大喊大叫来着。 83 “你们破镜重圆了?恭喜啊恭喜!”给阿维汇报完战果,那厮就开始废话。 “可是,我还是觉得猫咪比较好……” “你脑袋坏掉了吗?其实这事儿是这么回事,你看看,那个什么猫,她不跟你玩,跟咴儿玩,可是‘爱上你的猪头三’跟你玩啊!你为什么一直惦记着猫咪不放呢?” “这个……”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只是不满于被阿维难住,“这个,你知道昆虫吗?” “那当然知道啊,怎么了?” “你知道昆虫里,有一种叫蜣螂的么?” “还说的那么文雅,不就是屎壳郎么,怎么了?” “你知道蜣螂喜欢推粪球么?” “你把话一次说完!” “在别人看来,粪球这东西又脏又臭,我估计让你推粪球你就不干,可是蜣螂偏偏喜欢粪球,而且越推越高兴——这就说明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欣赏的东西,有的时候,这种喜欢或者欣赏,是不需要道理。” 阿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愣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去抽屉里刨出了体温计,而后冲我说:“来,把嘴张开,把这个咬住。” “你要干嘛?” “我敢断定,你又发烧了,不然怎么说出这些话来?” “因为我聪明啊!不然为什么企鹅们都跟我好?” “看来,你今天一直在说胡话。”阿维点点头,开始邪恶地笑,“不过,你拿蜣螂来比喻你现在的状态,还是很贴切的,哈哈!” 于是开始轰炸。 第十六节 分歧 然而,mtv却迟迟没能开机拍摄。 因为我和咴儿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我把mtv剧本写得像是有剧情的故事,于是坚持要体现出故事的完整性;咴儿说既然是为了配合音乐的,首先要突出的应该是音乐本身,因而提出了剧本的修改方案。 “既然你自己有这么大主意,为什么当初还要剧本?!” “大家都说你有本事把mtv拍好,你干脆自己承包了算了,没事拉着我干什么?!” “要用就别想改,不用就拉倒!” “……!” 咴儿一直没说话,看着我的任性。 直到我摔门离开442为止,咴儿都没跟我争论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用一种说不清楚的眼神。 原来,无论是有关于乐队的什么事情,都是咴儿压在我的上面。 宠物猫、写歌、排练、演唱会、mtv,诸如此类。 阿维力劝我继续搀和乐队的事情,理由是可以继续和宠物猫近距离在一起,然而许多天以来我看到的,都是躲在长发后面客气有加的猫咪。她可以跟咴儿随便聊这这那那,可以跟咴儿有共同的朋友和追求,可以跟咴儿分享一些秘密的细节,我又何苦在圈子之外为了一个和她一起拍什么乱七八糟mtv的机会而煞费苦心? 咴儿是个强人,我从来都知道。 那就把乐队啊、mtv啊、还有宠物猫,都让给他管理好了!咴儿老仙,法力无边! 一顿晚饭以及完成植物课作业的时间,似乎够我用来下决心的。 我决定这次一定要退出乐队的活动,而且不会再没脸没皮地说话不算重新回来了。 离开自习室,但觉得天空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柳枝残影、与凄风共和;我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着岌岌可危的决心,然后装作大义凛然的模样,钻进了电话亭。 “喂,猫咪吗?” “葭啊,怎么?” “呃……” “有什么事吗?” “那个,什么……” 该死,我的大义凛然和决心死到哪去了! “你晚上不是有课的吗,怎么没上呢?” 咦?我晚上有课?宠物猫都知道我晚上有课,我怎么会竟然在自习室里写作业呢? “课?那倒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想……” “嗯,怎么了,你说。” “……” “喂?” “……”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也许,入夜的人们都会放下伪装?宠物猫的声音软软的,不再是那种客气的模样,难道我真的要告诉她,我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再搀和乐队的事情了吗? “喂,你真的跟咴儿闹别扭了?” 我忽然醒了。 她说,“你真的跟咴儿闹别扭了”,她的用词是“真的”。 我怎么就没想到,咴儿已经和她联络过了呢? 我应该是聪明而冷静的水瓶座吧? “哦,你都知道了?”我整理着思绪,装出平静的语气,“我就是想跟你们说,我觉得自己的水平太低,跟你们搀和也对你们没什么帮助,我这个人天生又懒,懒得刻苦努力,所以水平就一直高不了,所以——”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觉得——” “所以——”我不管宠物猫要说什么,自顾自地继续,“所以,我以后还是不参与你们乐队的活动了吧。咴儿能力挺强的,mtv有他在一定能拍得好。” 说完以后,我把电话听筒从嘴边移开,然后开始费劲地喘气。 半分钟的沉默,我和宠物猫一起。 “这话,好像你以前就说过吧?”终于,还是宠物猫先开口。 “没错,我是说过。其实,当时要不是咴儿说让我写剧本,我也没想再参加你们的活动——现在证明,当时剧本我也不应该写的,都交给咴儿就可以了。” “喂,葭,你听我说,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经过好好考虑的吗?” “是的。” “我觉得不是。” “就是!” “我知道你和咴儿闹别扭了,为了剧本的事。可是,你知道吗,这是个人的观点不同而已,跟谁的水平高低是没有关系的。咴儿接触的音乐比较多元化,而你比较偏重于民谣,所以才会有这种差异——” “你别说了,总之他比我强,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你又何苦给我戴什么帽子呢?” “所以我说你还是在闹情绪。单从民谣而言,有人说咴儿比你强吗?更何况,你是澎澎的朋友,是我的朋友,是我们乐队的朋友,这都是和咴儿一样的,我们跟你们一起,难道就是为了能对我们乐队有帮助么?” “好吧,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是小人,可以了吧?” “唉,看来你又在周期性郁闷了。” “所以啊,我离你们远一点,免得把郁闷传染给你们。” “你知道为什么mtv的剧本咴儿要去找你来写吗?”宠物猫不管我在说什么,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我和澎澎都说,喜欢民谣的人写剧本会少一点现代音乐过于急功近利的成分。我们都推荐让你来写的。” “……” “我刚才还跟咴儿说过,既然让你写的剧本,就该尊重你的想法。” “……” “我知道我们歌会的时候,你说不再参加乐队的事情了,就是因为你觉得咴儿做得比你好。其实我们都看得到的,你有你自己的性格和特点,有些东西是别人所不具备的,你知道吗?” “……” “所以我们都说,这个剧本非你莫属。可是你怎么能刚刚跟咴儿有点意见不统一,就又提出来要退出呢?” “……” “喂,你在听吗?” “嗯。” 一个没有犯二的夜里,我忘了上课,在电话亭里听着宠物猫说话。 到电话卡没钱的时候,我已经跟宠物猫说定了,回去和咴儿好好谈一谈关于剧本的种种,然后,继续跟着他们拍mtv,来贯彻我的想法。 再见,我的决心,再见,大义凛然。 85 然而那天晚上咴儿一直没有回来。 第二天上午9点钟,像年轻人一样活力四射的阳光照在阿维裹着枕巾的屁股上,我醒来,看见咴儿正躺在床上,睡得死气沉沉。 中午的时候我们吃了两份炒饼,用了15分钟的时间,轻易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86 下午的实验课,我同时碰到卢可和獾子。 “你们俩,昨天晚上又都不上课。”卢可指责我们。 “哎,什么叫‘又都’啊?” “你,”卢可指指獾子,“你除了实验课之外,这学期加一块儿上过三节课吗?” “谢谢谢谢,哥们儿不上课照样考试都过了。”獾子嬉皮笑脸地回答。 “那你呢?”卢可转向我,“老不务正业的,昨天晚上又去干什么了?” “嘿嘿,你想知道啊?”我凑过去,面对面看着卢可,“嘿嘿,我啊,你——管——不——着——” “你怎么学我啊?”卢可走后,獾子继续和我聊。 “没有,昨天我确实想当好孩子来着,可是确实忘了要上课了。” “啊?你又不是耗子,撂爪就忘,你到底干嘛去了?” “我,给企鹅打电话来着。” “哈哈,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一定是你给企鹅打分手电话了,是吧——啊,不对,是企鹅给你打分手电话。” 话音未落,獾子已经被我结结实实捶了一拳。 “你的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吗?这么多废话,小心我把你打成獾猪、刺猬、猹,送给闰土当革命党砍了。” “喂喂喂,说说而已啊,你怎么越来越暴力了。”獾子躲到我的攻击范围之外,“昨天我跟一群哥们儿压马路,你猜看见谁了?” “谁?闰土?阿q?祥林嫂?” “你就犯二吧!我看见咴儿跟一个企鹅一起,那个企鹅可企了,还用头发遮着脸……” 獾子说的,莫非是宠物猫么? 到底,昨天在电话里跟我说话的,和獾子说的和咴儿在一起的,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猫咪呢? 第十七节 MV拍摄 就在我疑惑着猜不出宠物猫到底想些什么的情况下,mtv终于开始拍摄了。 于是,我还是跟着乐队他们到处乱走,看着咴儿主持大局,看着宠物猫和澎澎她们在镜头前面表演着故事。 咴儿会时常征求一些我的意见,有时候他要出演也会由我充当一下导演助理,但是我始终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趋于正无穷的x后面所加的常数,是否存在是无意义的,所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是也。 因此,阿维问我到底在剧组中担任什么职务的时候,我告诉他: “观摩。” 88 当然所谓的观摩只是说说而已。 有一场戏在我们学校的草坪上拍的,咴儿临时有事没来,于是我只好替他导演。 结果我不得不咬牙切齿地诅咒万恶的阿维,因为没有咴儿在,那个上午搞得我手忙脚乱,并且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摄象机撞在了左边眼睛上——阿维那厮很早就说过要我小心,“捣眼”是很疼的,唉! “可怜兮兮的只剩一只眼睛的傻猫先生啊,你不会就这么以身殉职了吧?”澎澎凑过来的时候,那场戏刚刚顺利拍完,我闭着被“捣”的眼睛,正坐在草坪上休息。 “说风凉话不管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美女同志,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一会儿吗?” “喂,人家来慰问你一下,你干嘛这么凶巴巴的?” “好好好,谢谢你的关心啦,我哪敢凶巴巴的啊,不然你一脚踢过来,我眼睛受伤以后对焦不准,岂不是——” “哼,算了,欺负残疾人也不算本事,今天就姑且饶你不死。”说着,澎澎坐到我旁边的草地上,“你不觉得今天天气很热吗?” “还好吧。” “刚才导演的时候,你说了那么多话,是不是很累?” “还好吧。” “你是学生物的啊,那你应该知道,说很多的话,要不要分泌很多唾液?” “还好吧。” “人在天气很热,或者说了很多话以后,是不是会有一种反射?” “什么?” “喂,装傻也没有你装得这么像的吧!” “你想说什么?” “傻猫,你要气死我啊?我的意思就是,我很渴,知道吗?” “渴?那你可以上河边饮饮啊!” “你就不能不犯二么?” “好吧,你可以去买水喝啊?” “喂,你难道不觉得,给口渴的美女买水来喝,是一种荣耀?” “我会觉得钱包在哭泣。” “真的吗?你的钱包这么神奇?能不能让我也欣赏一下?” “唉!”我叹了口气,掏出钱包来扔给澎澎,“忍不了你了,向前走左转,路右边有卖水的。” 然后女孩一副得逞的表情离去,剩下我为哭泣的钱包默哀。 七分钟后。 “喂,傻猫,你这是钱包还是百宝囊啊?”澎澎喝着水,举着我的钱包,高喊。 “你发现什么了?袖箭?金龙爪?磨玉飞蝗石?” “你等等我问你啊——”澎澎重新在我旁边坐下来,从我的钱包里抽出一叠收据和**,“你怎么还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啊?” “这是好习惯啊,没事的时候可以看一看,提醒自己不要乱花钱。” “那,这张照片呢?” 那是一张合影。 “你不认识吗?那是我和咴儿高中时候的照片。” “你们俩我当然认识了,可是你们前面的那个女生是谁啊?” “怎么?你对人家有兴趣?” “噢——”澎澎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莫非,这就是——” “你以为是谁?” “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你们当初那堆烂事儿,怎么样?” 说完,女孩从我的钱包夹层里,掏出了一个五角的硬币。 “我们来猜正反面吧,这一次,我赌面值,你赌国徽,可以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仰面躺倒在草坪上。 然后,我说:“被你发现了……” “硬币是在一个玩具小摊上买的,号称叫‘魔术硬币’,”我坦白,“所以,上次跟你打赌,无论我怎么扔,都不会扔出国徽那一面来。” “哼,还说什么天意啊什么的,纯粹就是骗人嘛!竟敢拿这种两面图案一样的硬币来蒙事,你说,你到底过分不过分?” “是是是,是我不好,不过美女同志你想想啊,万一当初你猜面值那一面,岂不是怎么赌都是你赢么?” “你会有什么好心?” “呃——当然啦,如果你要猜面值,我就会说,你这么善良纯洁的好孩子,怎么能用金钱的面值来玷污了呢?还是至高无上的国徽比较适合你。” “我就知道!”澎澎嘟起嘴来,装出生气的样子,“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怎么办?冻豆腐——没法办(拌)了,你不是看在柴达木盆地的份上……” “别提你那柴达木盆地不盆地的!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今天中午,反正也是在你们学校,你请客吃饭吧!” 于是乎,澎澎挥舞着我的钱包,高声喊喝:“中午有人请客喽,大家狠狠地吃啊!” 89 饭后,我们一帮人准备散伙。 “你怎么这么善良啊,请我们吃这么多好吃的?”往学校大门走的路上,乐队里那个叫漠崎的企鹅问我。 “唉,苦啊!”我摇着头,指着澎澎,“都是这孩子害的。” “喂喂喂,傻猫,你把话说清楚啊,是你对不起我哎!怎么叫我害的?” “啊?真的吗?”漠崎绕到澎澎面前,“他有对不起你?怪不得哦哦——” “不是啦!讨厌啊!”澎澎果然不出所料,一拳打向漠崎,不过那拳轻轻柔柔,全然没有力道,莫非澎澎近来新练了至阴至柔以内力伤人的武功么? “哈哈哈哈,不要狡辩了。”漠崎边笑边跑到我身后,继续逗澎澎,“你们是不是定了什么契约啊?这顿饭吃了50块钱吧?你是不是50块钱卖身给葭了啊?” 我撇撇嘴,皱起了眉头来。 原来企鹅都是要犯二的! 偷偷看看走在旁边的宠物猫,是一张没有表情变化的脸。 一路上澎澎都在追捕漠崎。 “反正钱也花了,饭也吃了,你是赖不掉了,哈哈!”漠崎逗澎澎越来越起劲。 “我哪有赖啊?我根本就是——”澎澎边追边辩解。 “好啊,你知道赖不掉了,所以干脆不赖了。嗯,不错,不错,葭一定说了:吃了我们家饭,就是我们家人了,你是赖不掉的。” “喂……”听着,我实在有点忍不了,于是想开口来说点什么。 “你看,葭都承认了,他说‘喂’——哎呀不得了,原来你不仅吃了他的嘴短,而且是他‘喂’你吃的,唉唉,怪不得!” 说到这里的时候,漠崎终于被澎澎捉住了。 这一次澎澎没有用她那种至阴至柔的武功。 宠物猫和乐队的其他人要去逛街,澎澎要回学校一趟,于是宠物猫她们先走,留下澎澎扛着装摄象机的大包,等车。 “今天,漠崎怎么这么二啊?”陪着澎澎等车的时候,我问。 “你还说,都是你,哼!”澎澎扭过脸去,继续作生气状。 “天地良心,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两手一摊,学阿维的样子,装无辜。 “你不是能废话吗?怎么一路上就听着漠崎欺负我,你都不说话?” “喂,那是你们俩之间的事啊!” “你又‘喂’!就是你没事瞎‘喂’给‘喂’的!” “我,我,我只不过在为我的钱包默哀来着,其他的,真的跟我无关啊!” “你这种人真没劲,一点都不够男生!不就是让你请客吃顿饭吗,也至于一直默哀默哀默哀的!”听到我提钱包,澎澎似乎抓住了新的把柄,开始抨击。 真的吗?难道默哀一下也有错? “我问你,这个学期开学之前是什么假期?” “寒假啊!你想说什么?”澎澎被我问得莫名其妙。 “寒假跟暑假有什么不同?” “寒假冷,暑假热啊!” “唉,寒假跟暑假的本质区别,在于寒假没有夏令营。”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没办法去大把大把的挣钱啊!这么大个子了,又不想花家里的钱,你说我怎么办?这个学期有空都跟你们商量mtv了,你怪我斤斤计较,我能不算计算计吗?” 说完这些话,我有一点后悔。何苦要跟澎澎说这些呢?显得我真的是很没劲的那种人。 “这样啊……”等了两分钟,澎澎才做出反应,“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你倒是早说啊,我……” “我,不是,那个,也没什么啦,我就是,没关系,挺好的,挺好的。” “挺好的?那你紧张什么?” “我有紧张吗?” “连句整话都不会说,难道不是紧张么?” “不是啊,我,就是,我只是想,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挺没劲的人。” “没有啊,能做到经济独立有什么错啊!这么说来,你和咴儿,你们都挺厉害的。” 澎澎提到了咴儿。 我在外面干的这这那那的勾当,和咴儿相比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我挣的钱刚好够平时的开销,周末还是要跑回家去的,而咴儿独自留在北京,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难怪企鹅们都跟咴儿好。 “你干嘛啊,又默哀哪?”澎澎的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车来了,我回去了,你别默哀了,听话啊,乖,回头阿姨也请你吃饭,好吧?” 我醒过来,看着正要上车的澎澎,挥了挥手,说:“嗯,叔叔再见!这个,50块钱买了个大活人,本来觉得挺赚,不过估计,我想倒卖可是没人要啊,这货要砸在我手里了,怎么办啊!” “傻猫,你默哀到死吧!”澎澎在车上喊着,脸色红得像灵长类动物的臀部,在阳光的照射下,绚丽夺目。 然后,汽车开远了。 我决定最后默哀一次,于是掏出钱包来,看了看**和收据,看了看高中时三人的合影,看了看两面相同的硬币,最后,看了看那些钞票幸存者,一些小面值的家伙们。 企鹅这东西,实在好危险啊!我这个月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第十八节 五一假期 阿维发现我的时候,我正在自习室里发粪涂墙。 “真是没天理了,连你都在自习室里。这不是还没到期末考试吗?” “哦,我在给一个地理练习册做校对。前两天被企鹅给宰了一刀,没钱花了。” 于是阿维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啊,我早就教导过你嘛,要骗企鹅,是要有本事捉磷虾的。” “我不要吃磷虾,只要今天晚饭有的吃,我就感谢万能而仁慈的主了。” “好吧,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今天晚上我请客。” 原来阿维这厮偶尔也会干点善事的。 “不过,平时你在学校,也用不着怎么花钱啊,你这么拼命着急的,干什么啊?” “对了,这事正要跟你说呢。”喝完了第六碗免费粥,我拍拍肚皮,打出嗝来,“我们拍mtv,有一段计划要去海边的。所以,我们打算五一期间,去天津或者烟台或者大连,又拍戏又旅游。” “哈哈,原来如彼。所以你要挣够了路费,是吧?” “是啊是啊,不然我就只好骑自行车去海边、每天自己搭帐篷住了。” “那你努力吧,时日无多了。不过据说,咱们有几门课五一前要期中考试,小心为妙。” “先生教诲,铭记在心!” “还有,你知道我跟卢可吵了一架吗?” “怎么,有这事?” “中午的时候我收拾床,就把我的东西先放卢可的床上了,结果他回来就不干,非说要睡觉;我让他先睡你床上,谁知道他脑子里进了什么东西,死活就是不干;后来我们俩说得有点僵,他把我的东西往下搬,我就骂了他两句——反正是,跟他吵了一架。” “算了吧,不至于的,那种动物,何苦呢。” “不能让他太嚣张了,是吧?” “人家好歹是班长呢,还‘恐上任’呢。” “天气热了,卢可开始嚣张了,这个夏天看来安静不了啊!” 阿维做完总结性陈述,伸出舌头来,把装过炸酱面的盘子舔了一遍,然后咂咂嘴,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直面着一些惊诧的目光,笑呵呵地问我:“哈哈,数清楚一共有几只企鹅看我了吗?” “你,难道真的不怕吗?”我低声回答着,偷偷指了指阿维身后。 小维姐姐正一脸凶光地朝我们走过来。 91 五一假期很快到来了,我们终于没能去遥远的地方渡假,而是选择了天津的一片不怎么蓝的海滩,专心拍我们的mtv。 海边的戏主要有两场:宠物猫和咴儿一起的,以及宠物猫独自一人的。于是除了担任摄象的漠崎,其余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多数时间只是陪着,给一点意见,然后通常是躲着还不温暖的海水堆沙子玩。 咴儿和宠物猫同时出演的时候,我通常会说到口干舌燥。 “你不觉得今天天气很热吗?”澎澎说的话听起来很耳熟的。 “还好吧。” “刚才导演的时候,你说了那么多话,是不是很累?” “还好吧。” “你是学生物的啊,那你应该知道,说很多的话,要不要分泌很多唾液?” “还好吧。” “人在天气很热,或者说了很多话以后,是不是会有一种反射?” “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啦,大导演辛苦了,请喝水吧!” 看着双手递过水来的澎澎,我一脸狐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我一直很善良啊。” 忽然我想起当初和阿维一起粗俗地犯二,我说我善良,阿维说,被“骟”过以后,通常会觉得“凉”的。本来想把阿维的话搬出来跟澎澎唬烂,然而话到嘴边,想起阿维最后的评价是“有点也不十分粗俗无比挡”,我还是打住了没说。 澎澎的声音打断我的沉思。 “喂,傻猫啊,你怎么又发呆啊,这次是我买的水啊,莫非你还是要默哀一下么?” 计划上午拍完的戏一直拖到了中午,休息时澎澎早已经拎来了盒饭,把后勤工作做得像模像样,咴儿夸了她几句,于是女孩就兴致勃勃地收拾现场的道具和垃圾去了。 “你不觉得澎澎挺能干的吗?”吃着盒饭,宠物猫问我。 “如果想好好干的话,还好吧。” “其实,你也应该看得出来的吧,澎澎也算是个不错的女孩的。” “太暴力了。”我做了个挥舞拳头的动作。 “但是她本质不是这样的啊,她是很要强的人,不过,跟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其实她也——”宠物猫的话说到一半,停下来,用目光的焦点告诉我,她想要说的另一半话的内容。 被宠物猫目光聚焦的,正是早已成为万众瞩目焦点时常被人注视的—— 我戴在右手手腕上的,铃铛。 然后,宠物猫又说了一句话。 我的心情,像被剥落了一样,一片一片掉了满地。 她说:“澎澎对你很好呀,感觉跟你挺合适的。你怎么想的呢?” 92 记忆里,是暖的阳光,还有凉的海水。 还有,宠物猫看似不经意间说出的话。 下午的戏是怎么拍的,我全然没有感觉,我所记得的,只有背后软软的沙滩,以及吹在脸上有点苦涩的海风。 澎澎在一旁精心堆砌着她的沙丘魔堡,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我,很无奈的样子。 “你到底怎么了嘛!本来好好的,说郁闷就郁闷!” “我没郁闷。” “那你在干嘛?咴儿他们在那边拍戏你也不去看看,躺在这儿恨不得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足了水在这儿光合作用呢。” “你还知道光合作用,挺强的。” “喂,你说你到底怎么了啊?” “没怎么啊。” “到底你又想起什么来了?天塌下来有高楼顶着,高楼塌了有矮楼顶着,矮楼塌了有平房顶着,平房塌了还有那么多比你高的人呢,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郁闷啊?” “不简单哦,你参加犯二协会好吧?我介绍你入会,会费打八折。” “喂,我问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只有郁闷才能解决问题吗?” “不是。”说完我站起身来,冲着海水走过去。 “你要干嘛?” “郁闷解决不了问题,我跳海好了。” 澎澎在我身后,不说话。 我一直走一直走,感觉海水把脚下的鞋子和裤腿浸湿了,很凉。 “喂,傻猫,你还玩真的啊?” “那还有假?” “你…到底…唉…你…回来好不好?” 听着澎澎忽然变得异样的语气,我有点动摇了。 宠物猫说:“澎澎对你很好呀,感觉跟你挺合适的。你怎么想的呢?” 我们都是聪明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想法?而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澎澎的想法呢? 所以,唯一的结论就是,水瓶座的人,做出任何事情,都是没有道理的。 海水越来越凉了,我想我的鞋子难免要彻底报废。 于是,为鞋子默哀一分钟吧! 安静的一分钟,只有海水在蠕动,风在爬行,此外,就是在我身后那个女孩有点沉重的呼吸声。 其实,我又何苦呢? 海边的场景,我又何苦让它变成圣诞夜的翻版? 于是,安静的背景里,单纯的几个声音中间,又加入了铃铛响起的轻灵。 我转身,往回走。 “你、傻猫、你到底要干嘛呀!” “走吧。” “你……” “我想去捉海参,可是没有看到,所以就不捉了,这个解释可以吗?”我不敢去看澎澎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沙地,背诵刚刚想好的台词,“他们估计拍的也该差不多了,咱们去看看吧,走。” 说完,我向着咴儿和宠物猫他们的位置走了过去。 感觉得到,我身后,女孩静静地待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慢慢涨起的潮水,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那座精心雕琢的沙质城堡。 93 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头很疼。 既而我感觉胃里酸得像泛滥的言情小说。 既而我感觉身体在不停的摇晃着。 终于我明白了,自己正坐在回北京去的火车上。 对面的座位上,咴儿正趴在桌上睡着,宠物猫眯着眼睛看天花板,菲菲低着头听音乐;在菲菲对面是漠崎,漠崎旁边是澎澎,而我则坐在澎澎的左手一侧,正在努力回想着,究竟发生了哪些事。 我的记忆是一些残破的碎片。 踩着湿透的鞋去看宠物猫和咴儿他们的收尾工作……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天津市内……一群女生兴致勃勃地逛来逛去……在小巷里找个地方准备吃烧卖……固执地要和咴儿一起喝点啤酒……澎澎劝我不要喝那么猛……努力保持清醒……胃开始难受……烧卖味道不错……然后……然后我醒来,发现自己正在火车上。 “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发现我恢复了意识,宠物猫俯下身来,轻声说。 “澎澎劝你别喝那么猛…结果你说你胃疼…出去吐完以后…你趴在桌子上就睡…咴儿和澎澎一起拉你走的…你说你知道要坐火车回去…上车以后你脸色还是很不好…接着趴下睡…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宠物猫说的话,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点痕迹。 “我真的晕成那样么?” “是啊,咴儿和澎澎好歹把你拉上火车的,一路上你看着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有时候说几句话,都是没谱的话。” “我、不会吧?一些啤酒,应该不至于的。” “你没事了就好。总之当时看着,挺让人害怕的。你后来又吐了一次,差点吐澎澎一身,她还费了半天劲给你把脸擦干净。咴儿还说,从来没觉得架着你这么沉。” “是吗,我……” “没事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哦,那,那个什么,其实,我也没想到,真的,挺抱歉的。” 宠物猫淡淡地笑了笑。 “你还是好好谢谢澎澎和咴儿吧,看把他们俩累得,一上火车就不行了,你先睡,他们马上也睡了,睡得死死的。” 我已经观察了好久在我对面趴着睡觉的咴儿。 听宠物猫说到这里,我才刻意地转过头去,看了看坐在我左手的澎澎。 女孩的眼睛像要阖上又像要张开,嘴唇紧紧咬住,脸上比平时多几分疲劳的颜色,眉宇之间还隐约有一点点担心的样子。 火车颠簸,于是女孩的脑袋一歪,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低下头,不知道如何抬起头来面对熟睡的澎澎和清醒的宠物猫。 于是乎,保持着这个姿势半个多小时,火车停在了北京站。 94 “傻猫啊,你怎么总搞出状况呢?你知道大家有多害怕吗?”走向出站口的路上,澎澎边揉着眼睛边跟我搭话。 “是啦,那什么,我也没料到的,意外,你知道吧。” “算了,看在你伤势还没痊愈,老魔小丑,岂堪一击,胜之不武。”澎澎扬起头,作宽宏大量状,“你真的没事了么?如果胃还在疼的话,要不要喝点热水什么的?” “没事了,忍忍就回去了。” “别忍啊,”澎澎环顾四周片刻,“你们先走着,我去买一杯热咖啡来吧。” “喂……”我刚想叫住她,告诉她无论如何也不要相信火车站里的商品,然而女孩已经敏捷地跳开,钻进了人群里去。 “唉,看看啊,”漠崎凑过来发表感慨,“这个拿50块钱买来的,就是不一样。你这笔买卖怎么看都觉得划算啊!” “喂,我说……” “其实挺好的,你吐得到处都是的时候,你没看见澎澎有多着急呢。” “我知道啦,可是……” “还可是什么?如果你再‘可是’,干脆我给你50块钱你把澎澎转手给我算了,绩优股不拿在手里,难道你打算拿那些马上要退市的么?” 我终于明白了犯二无处不在的道理。 北京站前的广场上,我们决定分开各自回去。 “你不是要回家吗?你跟澎澎一起走吧。”宠物猫对我说,“一路上她也累坏了,你好好照顾她吧。” “他还能照顾我?你问问全国人民有几个相信的。”澎澎虽然一脸疲态,嘴上却不放松。 “好啦,”宠物猫冲澎澎笑笑,并不争辩,“总之你们一起回去吧。” “估计多半还得我领着这个臭猫,免得他走失。” “就这样?”宠物猫转向我,“回去你应该好好谢谢澎澎的。” “可是,”我迟疑了一下,“我骑车来火车站的啊,你们不是一起打车过来的吗?” “拜托动动脑子啊,”漠崎插话进来,“你骑车带澎澎回去就好了嘛。” “这个,我能不能骑回去都另说呢,带人的话……” “算了,我跟你们回宿舍吧。” 澎澎离开的时候,一脸落寞的灰色。 第十九节 教英语的企鹅老师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胃疼。 于是阿维就变得很辛苦,每到吃饭的时间都要帮我买回牛奶来,看着我一脸悲壮地喝下去,然后等着看几分钟后我会不会恶心;然后,我继续趴到床上,抱着枕头听随身听,而阿维则会不厌其烦地问上一句: “去拍mtv这几天,到底你和企鹅发展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啊。” 第三天的下午,我终于有了点活力,抢了阿维的巧克力派吃掉以后,想想这几天来那厮保我不死,也算仁至义尽,于是我趁着精神不错,回答了阿维这些天一直在问的问题,也讲了在海边发生的这这那那。 “那,回来以后你和澎澎联系过吗?” 我摇头。 “那,猫咪和你联系过吗?” 我继续摇头。 “她们俩到底想的什么,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我还是摇头。 “你还犹豫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猫咪想让你和澎澎好吗?况且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对你确实挺好的,要我说——” “可是,猫咪她的确……” “的确怎样?” 我拿起了桌子上最后的一块巧克力派,边吃着边回答:“还记得那天猫咪情绪不好吗?就是我在她们公寓那天——那天之后,第二天早上,我给猫咪打电话,她亲口对我说的。” “说什么啊!” “她说,我们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看看以后会怎么样。” “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 “是啊,不然我早就放任她和咴儿如何如何了。” “唉,唉!”阿维低下头去,叹气,“可惜了我的巧克力派,你吃了那么多小甜饼饼了还不觉悟吗?你以为那个叫猫咪的说话是什么意思?我猜,她一定是说,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她就能彻底甩开你的纠缠了,哈哈,哈……” 阿维的笑声被我的直拳所打断。 于是乎,阿维指着我大喊起来:“谁说他生病来着?谁说的我跟谁拼命!” “你别二了。我觉得猫咪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所以她说的话肯定不是那么邪恶的意思。” “不是‘那么’邪恶的意思,是‘哪么’邪恶的意思?”阿维捂住被我偷袭成功的伤口,往后退了退,“再说,我一直就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想骗猫咪,为什么又对澎澎恋恋不舍?” “我哪有什么不舍啊!” “还说没有,你欺负我视力不好么?你一直戴的铃铛,用鼻子闻都能闻出来。” “那是因为我觉得,当初有些做法比较过分,对于澎澎而言……” “你这次就不过分么?人家一路上照顾你,结果让你陪人家一起回去,你说说你,没事自己骑车跑了,唉!”阿维叹着气,收拾巧克力派的包装纸,“总之,你命里注定要被企鹅所累,这就叫企鹅灾。” “是吗?企鹅灾的话,我认了。” “真的?”阿维忽然满脸兴奋地转过头来,冲着我问,“哈哈,我还正想着怎么跟你说呢,既然企鹅灾你认了,那么我就告诉你吧,你又有新麻烦了——企鹅带来的麻烦。” “你快说吧,到底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是企鹅的事儿,都不算麻烦。”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谢谢谢谢,”阿维笑起来,脸上是熟悉的沟回,“其实这事儿是这么回事,你不是这学期一直没上过英语课吗?教咱们英语的企鹅老师说了,再不去上英语课,她就要放卢可出来咬人了,小心啊。” “卢可还会咬人?那才真是世界大乱呢。” “总之,教英语的企鹅老师说了:‘告诉你们班那些从来不来上课的人,赶快来到我这儿来报道,这次是最后通牒,不然,后果自负!’” “有这么严重?就算她是企鹅,也不能这么过分吧,况且又是那么大岁数的企鹅,我没兴趣。” 听完我的话,阿维皱了皱眉,双手缩回到了胸前作害怕状,然后小心地问我:“你,最后,说什么?” “我说,我没兴趣。” “你,你这个怪物!” 96 其实,所谓的“教英语的企鹅老师”,是我们这学期新换的老师,因为我英语四级侥幸考过,所以就再也懒得多上半节英语课,取而代之以睡觉和弹琴什么的。 在阿维告诉我有关“最后通牒”的第二天,卢可那厮竟然也说起了英语课的事情。他说:“英语老师让我通知你,最晚这周五,该上课就上课去,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能怎么样?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不管你,我要好好学习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于是乎,我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严重。 “明天的英语课,你还是去吧。”晚上,阿维劝我。 “嗯,不去,睡觉。”我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把一个信封递给阿维,“明天上课,你把这封信给英语老师就得了。” “什么信啊?情书?你不是说她岁数大了你没兴趣吗?” “打你的情书!” “你能告诉我写的什么吗?” “我的自白书。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我不需要什么自白,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你来点有创意的好不好?” “最后通牒算得了什么,被当也无法让我开口。” “喂,你是不是胃溃疡转移到大脑去了?” “不跟你废话了,刚才用了三个小时泡自习室,你以为是白瞎的吗?” “真就把这封信给她?” “真的。” 97 “你什么时候又跟阿维那家伙聊天了?”我问澎澎。 “就在你没在宿舍的时候,他接的电话。” “他又跟你胡说八道了吧?” “没有啊,他夸你是革命的先行者,竟然公然不去上英语课,还给老师下战书。” 在澎澎面前,我终究没好意思指着天空大喊“阿维你这厮,胆敢在三秒种之内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打断你的尾巴”。 “你到底给英语老师写什么信了啊?” 被澎澎追问到最后,我只好坦白从宽。 “也没什么啦,我就是先夸了夸她讲的课,然后解释了一下我不去上英语课的理由,再然后把错误都推给现在的教育体制。” “具体说啦。” “先夸她嘛,就是说,她的课虽然一直人去的不齐全,可是去上课的都是英语很好的学生,比如卢可啊什么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她的课可以吸引到好学生去,从而说明上她的课可以学到真东西。你想啊,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刚毕业没几年的,你一上来就夸她,她能不高兴吗?” “怪不得你要夸呢,原来是年轻的女老师!然后你又怎么写的?” “然后我说,这么好的课,我不去上,是有理由的。有些人准备好好学英语,准备进外企或者出国,而我的发展方向不是这样的,所以英语能通过国家规定的四级考试就可以了。比方说,拿英语老师她自己来举例子,让她用微积分来计算流体力学应用题,或者从微观粒子的角度去解释络合现象,对于她而言是有难度的,但是她却并不需要会做这些题目——都是一个道理吧。”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们老师理科的题目就一定不会?” “主攻英语的人,当然不可能精通理科的东西,尤其那些物理啊化学啊,我自己都不明白。要是万一她当学生那会儿还为了理科头疼过,我这么一说,岂不是正好替她抚平心灵的创伤?” “哼,就你能拽!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痛斥现在的教育制度,说英语的学习和考试完全是一种应付,学不到真东西,是把英语当一种课程来学,而不是当一种语言来学的。总之,把责任推到上面去就对了——你想想,她既然年轻,必定刚刚告别学生时代不久,当学生的哪有不痛恨教育体制的?我们一起同仇敌忾,她还会计较跟我之间的小恩怨么?” “你就美去吧,神神叨叨觉得自己挺伟大吧?” “不是觉得,是事实。你知道那天阿维把信给她以后,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什么情况?难道不是她把信转交给学校,然后一群校长主任的来收拾你么?” “还一群校长主任的,你以为养鸭子啊!阿维说,那天我们那老师可感动了,后来的几次课,还带领大家讨论教育体制的弊端来着呢。” “这么说来,算你得逞了?” “那当然了啊!水瓶座的人,向来分析别人的心理很厉害的。” “你就吹吧,云山雾罩地吹,你就可以当‘山吹’老师了。” “怎么叫吹呢?我要不是——” “得了,我不听,反正,你要是真能分析别人的心理,哼!” “怎么样?” 说到这里,澎澎忽然迟疑了一下,喊了一句:“还‘怎么样’?安然无‘样’!” 我想,既然水瓶座的人善于分析别人的心理,那么澎澎究竟想说什么,我也应该能猜到吧。 “不过,”等了一会儿,澎澎似乎明白过了味来,问我,“你没事闲得专程过来找我,就是想跟我吹你多么多么了不起,骗得英语老师感激涕零么?” “没有啊,这些天报纸上老说,什么什么人捕杀野生动物,所以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健在。” “喂,傻猫,你又欠揍了哎!” “你不是山猪吗?小心为妙,小心为妙。” 所谓报应就是如此吗?我的“小心为妙”还没说完,澎澎一脚踢在了我的小腿上。 “啊,啊,杀人啦!”我扯开嗓子夸张地喊起来,“你不是平时都用‘脚’来‘踢’我的吗?今天怎么改用‘手’了,‘手’上还戴着‘拳套’……” “什么‘拳套’啊!不懂别瞎说,这叫‘鞋’,懂吗?别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手脚不分!” “得了得了,”我蹲下来,安抚着受伤的小腿,“算我打不过你,好吧?” “哼,知道就好,那你老实交代,没事找我来干嘛?” “我、我、我交代,我们知道你双枪老太婆要劫军车,所以早就把江姐……” “你!”澎澎举起了拳头来,我的话不敢再继续。 “不犯二了,不犯二了。”我急忙做了个防卫的动作,“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你会信吗?” 也许我的表情装得太不到位,嬉皮笑脸溢于言表,所以澎澎脸上淡淡的红色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凶残。 “你要是这么善良,那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是不是刚才踢你踢得不都狠啊!” “别,别别别!”我节节败退,躲避着澎澎的攻击,嘴里不停地解释,“乖,打人不是好孩子……啊,杀人是要偿命的啊,你是有前途的进步青年,怎么能……我虽言语冒犯,但罪不至死……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啊……” “说!” “这个,你知道我和阿维为什么要考生物系吗?” “因为你们二啊。” “因为,生物系的实习通常是去山里啊海边啊什么的,肯定特好玩。”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安然无‘样’啊。” “你还敢学我说话!” “不敢,不敢。我是要说,我们就要去山里面实习了,你不觉得我们很幸福吗?” “那有什么好幸福的,在山里一憋好几天,憋得跟土人似的。” “算了,像你这种自以为后现代化的都市青年是理解不了的。总之,我们这周五就要实习去了,我是来辞行的啊。” “哼,我看你是来交代遗嘱的吧?万一在山里被蛇啊蜈蚣啊蝎子啊咬上几口,你就老实了。”说完,澎澎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那,你们时候回来?” “回来?得到6月下旬吧。” “是吗?这样啊。” 澎澎低下头去,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两个星期以后,我才终于知道了,澎澎到底想到了什么东西。 第二十节 山上实习 两个星期以后,我当然在山上实习。 我和阿维两个人一小组,早上三点半起床,把冰冷的山水灌进水壶里,然后钻进一条山沟,开始观察各式各样的鸟儿如何辛勤地求偶筑巢孵卵觅食抚育后代,一直看到晚上七点,鸟儿们全都乖乖回家看新闻联播为止,我们才能回营地。 “咱们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晚上坐在营地门口,阿维和我扯,“今天卖水果的大妈跟我说,当地老乡用两句话来形容咱们,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 听完,我撇撇嘴,仔细看了看阿维灰头土脸的模样,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我说,这是咱们预想的传说中的野外实习吗?” 阿维听了我的问题,若有所思地望着满是阴云的天空,摇头。 “不是。”那厮说。 于是第二天,我们背上了许多额外的小大包袱,形如返乡民工一样,进山。 把雨衣铺在地上,用被子把全身裹住,然后躺倒在雨衣上,边嚼着阿维专门带上山来的麦乳精颗粒,边听着随身听里淡淡的歌,我总算感觉到了阳光的温度。 “你知道什么叫幸福了吗?”阿维满嘴都是麦乳精的棕色,边舔着嘴唇边问我。 “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些鸟儿比较幸福,”我裹在被子里,歪头看着我们要观察的鸟,回答,“因为它们,总能轻易地把异性骗进窝里去,哈哈。” “幸福吗?费劲吧啦地筑巢,还得找吃的,还得喂幼鸟,唉,唉!”阿维叹了口气,然后感慨着,“不过也难怪,难怪你会觉得鸟儿幸福,因为它们跟你没有本质区别啊。” “你,什么意思?” “你看它们,骗不到姑娘的时候,也是两腿着地、站在树上、大声疾呼‘春——’的——你不觉得跟你很像吗?” “喂,我什么时候站在树上了?” “好吧,至少,你们骗不到姑娘的时候,都会闲得唱歌的。” 碍于全身裹着一层被子不方便,我放弃了打阿维两拳的念头,只是用一双眼睛狠狠地瞪了瞪那厮,然后装死不再理会他的犯二,专心地听我的随身听去了。 “哈哈,不过,咱们好吃好喝暖暖和和的,可是违法乱纪啊。”阿维不管我听没听,继续傻笑着说,“不许把营地的被褥带到野外,嗯,不许在观察期间听随身听打牌聊天,也不许在外面乱吃零食,你不觉得如果咱们被发现了的话,‘胖头’会把咱们扒了皮点天灯吗?”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正当我们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子准备回营地的宿舍,“胖头”一脸黑火药的模样,把我和阿维堵在了宿舍门口。 “你们俩,怎么回事?”“胖头”一句话切入正题,“特地说了不许把被褥拿出去,你们没听见是不是?啊?你,还挂着个随身听,还嫌耳朵眼儿不够大啊?” “老师,他、他想练练英语,就——”阿维指着我,向“胖头”辩解。 “没问你!先照照镜子,把你的嘴给我擦干净了,吃什么了吃的,满嘴都是,还好意思替别人说话!” “老师,您知道吧,这个,在山沟里,实在太冷啊,这冷了就饿,没办法……”阿维还在继续解释着。 “我不知道冷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胖头”的火气越来越大起来,“人家都一样冷一样饿,你看看人家卢可,哪像你们,就知道天天出妖蛾子!人家卢可把课题做得好着呢,也没见人家背着几床被子啊!” “这个,我估计他背不动被子。”阿维小声地嘀咕着,偷偷抬眼看“胖头”。 “还废话?你说说你们!要不是卢可告诉我,我还真想不到,我三令五申的,你们还敢把被子背上山去!” “唉,我现在彻底觉得,上生物系是个错误。”和阿维一起编写着检查,我咬着牙说,“还想着实习有多好多好,结果,累一点也就得了,‘胖头’还挑三捡四的,最可恶的——” “还是卢可!”阿维跟我同时喊了出来。 “你说,他跟‘胖头’汇报,能有什么好处?我估计他准是**儿堵得难受了!” “也难说啊!”阿维叼着笔,回应我,“也许,说不定,**儿这东西之于卢可,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说完,我陪着阿维大笑起来。 “写检查还这么高兴?”闯进来的獾子的声音出现在我们身后。 “我就高兴不可以吗?”我转过身来,冲獾子嚷,“我高兴,我要庆祝我的感天动地惊世骇俗的本世纪最新科研调查结果问世——卢可这种动物、没**儿!” “成天受压迫的可怜人啊,你还是别郁闷了。”獾子凑到我旁边,神秘兮兮地说,“让你不再郁闷的人,就要出现了!” 99 “你说什么?”我问獾子。 “让你不再郁闷的人,就要出现了啊!”獾子那厮冲着阿维挤眉弄眼,手指门外。 我和阿维一起向外看去—— 女孩穿了条深蓝色的特制登山裤,一双黑色厚底皮靴,牛仔服系在腰间轻轻摆动着,暗红色的短袖上衣紧贴着身体的轮廓,白色太阳帽大大的帽檐挡住了飘扬的头发。 女孩笑笑,露出了虎牙来。 澎澎。 100 “喂,你……”我用食指指着女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澎澎向我们举起了手里拎的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喊了一声:“同志们好!” 阿维眯起小眼睛看了两秒钟,在确认了塑料袋里装的全是好吃的以后,急忙很配合地嘹亮高呼:“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澎澎走进我们的宿舍里,把塑料袋往前一递,“我代表党、代表国家和人民,来慰问你们了!” “为人民服务,那是我们应该做的!”阿维喊着口号,接过了那些好吃的来,立即改了口,“不过,吃好吃的,更是我应该做的,哈哈,谢谢谢谢!” 于是乎,床上立即摆出了香肠、烤鸡、午餐肉、罐头鱼,诸如此类。 “喂,一直瞪着眼睛发呆说不出话来的傻猫先生啊,看见我出现,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这个,你,你怎么上山来的?” “怎么上来的?我坐车上来的嘛,难道我还能坐直升飞机?还是坐火箭?坐蜻蜓?” “哦,哦,”我点点头,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意识,“你还‘坐’立不安、‘坐’享其成呢。” “你终于醒啦?会犯二啦?”澎澎忽然伸出手按在我的脑门上,“还好,原来没发烧烧糊涂,看来还有救。” 女孩的手凉凉的,有些柔软。 “你,嘿,”我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来,“你,到底来干嘛的啊?” “我不是说了吗?来慰问你们的,让你们知道祖国人民的关怀无处不在。” “可是可是,我说,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找不着回家的路的美女同志啊,难道你是闻着味找到山上的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具体在哪儿?” “哈哈,因为我聪明啊!”澎澎得意地笑起来,而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件银白色的东西,“看,我有法宝!” 一部手机。 “我打手机找獾子,他指点着我上山来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澎澎冲獾子笑了笑,而后继续吹嘘,“而且,我运气真的很好啊。獾子的手机今天下午就没电了,联系不到他了。我正着急呢,就在山口碰上了一个卖水果的大妈,指点我上来的。” “不过,这个……”我迟疑了一下,问,“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嘛非要上山来啊?山上又没有所罗门王宝藏,难道你的名字跟山猪一样,你就非要上山么?” “哼!你个傻猫,真是的!”听了我的话澎澎一跺脚,咬牙切齿起来,“我不辞辛劳大老远的给你们送好吃的上山,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吗?” “好听的,好听的。”我摇头晃脑地说。 “你说什么?” “你让我‘说两句好听的’,我就说了两句‘好听的’啊!” “你!”澎澎又露出了打算袭击人的神色,“算了,美女都是宽宏大量的,我懒得理你。” “不是啊,自我感觉良好宽宏大量的美女同志,我只是想说,山上白天死热、晚上贼冷,吃的不好,睡的难受,你不会是想上来旅游的吧?” “你才是猪头啊!还敢自称聪明,用你的脑子想想我干嘛来的!” “这个,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企鹅?‘企’不来?‘企’有此理?” “犯二犯二犯二!你就知道犯二是不是?我不是让你用脑子想的吗?我难道闲得没事了大老远跑上山是为了吃蚯蚓来的么?你仔细想想,明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原来你是来上山吃蚯蚓的啊……” 澎澎终于忍不住,狠狠捶了我两拳。 “你这种人,哼!明天——” “喂喂,”然而澎澎的话被阿维打断了,那厮叼着一只鸡腿凑过来,含糊不清地说着,“你们卿卿我我聊了这么半天了,也该中场休息一下了吧?再不过来吃,鸡鸭鱼肉就都被我们吃光了,可别怪我不够兄弟。” 听着阿维的话,我偷偷转过头去看澎澎,女孩的脸被身上穿的衣服映成了红色。 第二十一节 离开 101 阿维为了营造气氛,把宿舍的灯关掉,然后用绳子拴住手电筒,和毛巾袜子之类一起,挂在屋子中间的铁丝上。昏黄的灯光摇曳起来,把几个影子映得大大小小。 “现在,我们就可以好好吃了,”阿维不知道在嚼什么,说话像是大舌头,“在这种气氛里吃好吃的,哈哈,‘胖头’知道了非得气得四脚朝地不可。” “喂,可是,我觉得,这间屋子的感觉,像是重庆渣滓洞啊。”獾子指了指悬在半空的手电筒,说着。 我懒得听他们两个犯二,只顾努力地吃着东西,同时想着刚刚澎澎说了一半的话。 她说,明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 抬起头来偷偷看看澎澎,发现女孩正坐在我们对面的床上,看着我们穷凶极恶的吃相,脸上有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满足的笑。莫非,莫非,莫非她在食物里下了金蚕蛊毒么?不然用什么来解释她的表情? 咽下最后一口午餐肉,我学着阿维的样子用手背擦擦嘴角的油腻,然后把手在卢可的床单上蹭了蹭,拍拍肚皮,傻笑了两声,说:“哼,哼,好吃,好吃。” “好吃就好吃吧,你哼哼什么啊!”澎澎笑了笑,对我说。 “这个,你知道吧,哼哼是有道理的,”我满足地伸伸懒腰,重新坐下,“因为,利用吃食物的时间,我终于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了你说的,明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是吗?呵呵。”女孩的笑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还有我看不懂的表情,“那,到底是什么大事啊?” “嗯,这个,今天是星期四,明天就是星期五,我记得上山来之前猫咪说过,哪个星期五晚上,要出发去沈阳参加活动的,他们玩音乐的人的事……” “喂!”我的话还没说完,澎澎就已经开始大喊了。 “我说的没错啊?算算就应该是明天出发的。这个,猫咪虽然在江湖上厮混了很久,但是好像没听说常出远门,我想,应该打个电话嘱咐她一下,这样会不会比较好?” “喂,你还说真的啊?”澎澎起身,凑过来,面对面看着我。 “当然啦,你看我的脸,多真诚。” “没有犯二?”女孩的眼睛直视着我。 “没、没有。”被看得有点难受,于是我后退了一步,继续,“你要提醒我的是这件事吧?看来你还真是挺善良的嘛。那,我真给猫咪打个电话?” 对于我询问的眼神,獾子只是耸耸肩膀,指着正在充电的手机,无奈状。 于是,我只好转向还站在我前面的澎澎:“呵呵,美女同志啊,我知道你最聪明善良救苦救难了,要不,把你的手机借我使使?” “你……”澎澎保持着直视我的姿势,加重了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如果你不是在犯二,而是认真的,那么请你再说一遍。” “不会吧,这么夸张,又不是借你的心肝脾胃肾。” “请你完整地再说一遍,如果你没有开玩笑的话。”女孩却只是重复这一句。 “好吧,”我叹口气,“我说:请把你的手机借我使用一下,我给猫咪打个电话。” 女孩和我之间的距离只有20公分远,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澎澎的眼神,慢慢的慢慢的垂下去,目光焦点从我的眼睛,移动到我的下巴、我的胸口、我的双手、我的膝盖,最后停在我脚下的地板上,散乱了,没有一点点温度。 “喂……”我企图说点什么,却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 我能清楚地看见,女孩在紧紧地咬着嘴唇。 “你,没事吧?”等了大概一分钟,我小心地蹲下去,寻找着女孩的目光,问。 澎澎歪过了头去,不愿意接触我的目光。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忽然感觉到了掌心传来的温度;低头看,澎澎已经把银白色的小手机塞进了我手里。 摇曳的灯光,带着女孩体温的手机,还有女孩被咬破的嘴唇。 那一刻,我宁愿相信,屋子里唯一能够反射灯光的晶莹物体,就只有在我手中的那部手机而已。 102 屋子里异常安静,阿维和獾子那两个家伙早已闭上了嘴巴,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把澎澎的手机拿在手里,凝视着静默无语的女孩,快速地回想了一遍自从澎澎上山来以后,我有没有说错什么过分的话。 结论是,我应该没干什么缺德事儿。 于是乎,在还没有反悔之前,我紧紧抓着澎澎的手机,转身,开门,走出宿舍,转身,掉头,向前,一直走到宿舍后面的石头台阶上,坐下来,喘口气,准备给宠物猫拨电话。 等待接通的声音有点模糊,我似乎有点刻意地,把头偏开,看着我们宿舍的方向。 “喂,您好?”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 “猫猫吗?我……”刚刚说了四个字,我忽然停了下来。 澎澎猛地推开门冲出宿舍,回过头,看着我,依旧不说话。 女孩的眼睛里,全是忧郁的蓝色,很深很深的蓝色。 “葭吗?喂?”宠物猫的声音依旧断续地传来。 然而我却一时忘了回应。 澎澎在深深地看了我那一眼以后,就掉头跑开了,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外,消失在黑幕笼罩的夜色里。 我的思维,中断在女孩看着我的那一刻。 那是忧郁的蓝色,很深很深的蓝色。 第二十二节 6月10日 阿维到宿舍后面台阶上找到我的时候,我刚刚挂断给宠物猫的电话,脑子里正像落了积雪的墙壁一样空白,以致于被阿维一推,我就坐倒在了台阶上。 “你脑筋真的不清楚啦?”阿维劈头盖脸地责问我。 “大概吧。”我点点头,无精打采的模样。 “亏你跟我混了这么久啊!”阿维叹了口气,坐在我旁边,“人家企鹅专程上山来找你,给你喂饭喂水端屎端尿,你倒好,拿了人家手机跑到犄角旮旯,给别的女生打电话聊天。”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澎澎的手机,低着头。 “我真不明白,澎澎对你不错,你怎么偏偏老是对那什么猫念念不忘呢?人家摆明了喜欢咴儿,你老缠着人家捣乱,这也就罢了,你自己的烂事。可是,你为什么老是当面欺负澎澎啊!人家好歹还算个企鹅呢,你……” “我又没欺负你。”我撇着嘴,嘟囔着。 “唉唉,”阿维把头摇得像抽风,“企鹅嘛,总要爱护一下的。你自己说,要是那什么猫跟你玩,我就不说你什么了,现在问题不是这么回事啊。我原来说你,揽‘二乔’于东南兮,你好歹也争气点,别一个都揽不上,是吧?” “打你的二乔。”我保持着姿势不变,继续嘟囔。 “唉,所以说,没法说你!”阿维两手一摊,向后仰着,看夜空。 “我教过你的…夏季星空里…最明显的是那个等腰三角形…织女…牛郎…还有天鹅座天津四…偏西一点是大角…南边红色的是天蝎…心宿二……”我不抬头,跟阿维说着天上的星星。 “你说这个干什么?” “那,你让我说什么?说我为什么不喜欢澎澎、而偏偏喜欢猫咪?” “我也不是没问过你,你不是也说不清标准答案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实习这些天…我仔细地想过…澎澎确实跟我很好…我又不傻…难道会看不出来她想什么吗…可是…我大概只能把她当作朋友…我这么二的人…有你们跟我犯二还不够吗…还要找个犯二的姑娘么…那我真要把犯二事业发扬光大了…况且…作为女孩子…不应该那么凶狠的…至于猫咪…你们了解得太少了…没资格说什么…你知道她在我郁闷的时候陪我聊天吗…你知道夏令营出事的时候她帮我想辙吗…你知道她为什么每天都装作坚强吗…你知道她单纯的坚定的追求吗…你们都不知道的…没错…我是水瓶座的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喜欢安定么…我就不能从实际的角度去想想以后么…我只是觉得…猫咪…适合我的需求…我又不能这么犯着二晃荡一辈子…我也没那么多精力陪着澎澎去折腾……” 一口气说完堆积了许久的话,我终于支持不住,放弃了企图装酷而摆的造型,把脸埋到双腿之间,捂住眼睛,不去看头顶璀璨的夜空,也不让星光照亮我的脆弱。 阿维不说话,我知道那厮就在我身后。 “你告诉过我的…骗企鹅…要先学会抓磷虾的本事啊…澎澎是个好姑娘不假…可是…我又不能一直跟她犯二…跟她打跟她贫…猫咪就不一样…是对未来有设计的…也有她自己的方法…如果我现在只是中学生…当然跟澎澎一起玩玩也没什么…可是…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过了玩的年纪了吗……” “你,没看出来,想得,还真挺多的。”阿维显然不适应这种气氛,憋了好久,终于蹦出这么几句。 “所以…”我不理阿维,反正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多话,就索性说到底好了,“我也不是故意对澎澎怎么样…我知道有时候应该离她远一点…不然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的…其实要是说起来…我真的…应该跟澎澎好好说一声抱歉……”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什么人跑开的脚步声。 我抬头去看,那个有点熟悉的背影。 女孩背着一个庞大的登山包,步履凌乱地冲进了黑色的掩护里,只留下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隐约的抽泣,在这个星光如水的夜空之下。 104 我追出营地直到山口。 卖水果大妈的棚子里灯依然亮着,我蹲下,大口喘着气。 “刚才那个姑娘啊?她说有急事要下山,正好有辆蹦蹦车,我就帮她拦住,让她搭人家的车下去了。”大妈指着往下的山路,对我说。 那条路,我只看见漆黑一片。 “快回去吧,都十点多了,万一被‘胖头’知道你跑出来,估计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追上来的阿维拍拍我的肩膀,好言相劝。 吹着山风,我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转身,默默往回走。 “如果真像你说的,”回去的路上,阿维一直在劝我,“早晚都会是这样的结果吧,那还不如早一点让澎澎知道的好。” “可是,问题是,那些话,我是说给你听的。” “你总有一天也要说给澎澎听吧,难道不是吗?” “也许吧,但是绝对不应该是今天的!” “怎么?为什么?” “刚才电话里,猫咪提醒我的,我才发觉——”我把话说到一半,停下脚步,拉住阿维,正经的模样,说,“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明天是6月10号了,去年的6月10号,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阿维抓着头发回忆,“大概这个时间前后,你被汽车撞了,对吧?” “所以,今年,澎澎本来是想上山来,让我陪她过生日的。” 105 澎澎没有带走的手机,很快就没电了。 无论是打给澎澎或者宠物猫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澎澎又折猫啊。”那晚以后,阿维又恢复到了平常犯二的样子。 我举起老鼠夹子瞪着阿维。 那厮逃到宿舍门口,转身问我:“可是,为什么你的猫咪也不理你了啊?” “猫咪和澎澎关系一直很好的,大概是听说了我的恶劣行径,决定成立‘反葭联盟爱国统一战线’,要把我赶回三八线以南去。” “是吗?那不如,你还是听我的,回去以后你痛心疾首涕泪横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跟澎澎去道歉自首,反正猫咪终归不跟你好,我觉得,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会跟你重修旧好的。” 我听了,苦笑了两声,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连日本鬼子都投降了,说服澎澎有那么难吗?况且你这么干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不是凭借你的聪明智慧,都能骗取她的原谅吗?” “这次,不会了。企鹅的事,暂时别跟我提了,就当我是海豹,就得了。” “这么肯定?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面对阿维的疑惑,我掏出澎澎那个早已没电了的手机,晃了晃。 澎澎当然会料到,我拿着她的手机,一定会一直开机到没电的。 所以,在她下山去的第二天凌晨,她从网络往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 虽然我痛恨英文入骨,但是有獾子这个翻译在,我还是明白了澎澎的用意。 “嗯,这个词,怎么说呢,比‘再见’的意思要重,翻译成‘永别’又不大合适,总之,如果译成‘再见’的话,也是那种基本上以后没机会再见的那种‘再见’……” 我的中文水平没那么悲惨,所以听懂了獾子的解释。 没错,澎澎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英文单词: farewell。 第二十三节 三条结论 实习结束的那天,坐在回城的车上,我一直在想着关于澎澎和宠物猫。 “我觉得猫咪比较好。” “我觉得还是澎澎比较好。” 阿维和獾子两人,故意在我背后争论着。 “还是猫咪好。” “我觉得,是澎澎好。” “喂,”突然,那两个家伙一起拍了拍我的后背,齐声说道,“你觉得呢?” “哎,你们俩是不是——”我回头,想要抗议。 “这里是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欢迎您继续收看!”阿维和獾子说完废话,相视片刻,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真的很无聊啊!”我捶了他们一人一拳,而后恶狠狠地问。 “哈哈,欢迎您在广告过后继续锁定我们的频道,现在,就让我们继续刚刚讨论的话题——葭究竟是喜欢猫咪、还是喜欢澎澎。”獾子笑嘻嘻地躲到阿维背后,接着犯二。 “通过我们对葭的采访,他说,他需要真正能关心他的人,但并不是澎澎那样一直在他的前后左右,因为水瓶是风相星座,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阿维指着汽车顶棚,咧着大嘴,“所以,恰恰是因为澎澎一直粘着葭,反而让葭觉得不爽。” “那,自命不凡骄傲清高的水瓶座,为什么会对一个自己追不到手的女孩死缠烂打呢?”獾子和阿维的一唱一和,不禁让我心中起了杀机。 “就是因为猫咪追不到手,所以才想把猫咪追到手啊,水瓶座的自恋,就表现于此。”阿维边说边偷偷看我,发现了眼中凶光闪烁,急忙改了口,说,“这个,葭究竟最后会选择继续守候住猫咪呢,还是选择和澎澎言归于好?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恐怕没有下回了!”我已经向阿维和獾子扑了过去。 汽车的最后一排,传出了杀猪一样凄厉的嚎叫。 “等、等等,且慢下手,我有下情回禀。”阿维蜷缩在角落里,两手捂住脑袋,跟我交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让我把话说完吧。” “说!” “这个,妻子如手足,兄弟如衣服,衣服破,没人补,手足断,装假肢。”阿维边跟我胡扯着,边一步步远离,“因为所以,这个,是吧,作为哥儿们,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提醒什么?” “啊,我觉得,你有空的话,还是多看一点书比较好。” “这就是你的下情吗?” “这个,是啊,你想,回北京以后,马上就是丧权辱国的期末考试了。听说生化是咱们系四大名捕的科目之一,想想上个学期的惨状,所以,有打我们俩的精神,不如多看看书吧。” 阿维的话刚刚说完,车窗外就打起了雷来。 “谁让你提万恶的生化的?你看,打雷下雨了吧?” 汽车进学校的大门,远远就看见小维姐姐,撑着伞,期盼的眼神。 车还没停稳,阿维就从车窗里跳了下去,然后喊了一句:“帮我拎包!” 等我和獾子拎着阿维的背包下车的时候,看见阿维正和小维姐姐紧紧抱在一起,淋着雨,那把天蓝色的雨伞扔在一边,阿维那厮一扫往日二态可掬的模样,用句ph值小于零的话来说,那厮笑的时候脸上荡漾的沟回里,有一点爱怜,有一点温柔。 “喂,你想什么邪恶的事呢?”獾子拍拍我。 “啊,这个吧,”我及时调整了自己的ph值,恢复过来,“我想,咱们要不要先不打扰他们啊,让他们俩再腻一会儿。” “没事的吧。” 说完,獾子朝着阿维他们走去,我也只好跟在了后面。 “这事儿吧,其实,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忽然阿维发现了正在接近的獾子,改了口风,“不过,也得怪他,他的手机,老没电,一个星期能有八天在充电,要不然,我一定天天给你打电话——你知道吧,这个,手机,跟‘鸡肋’,都有个‘机’字,所以,獾子的手机,拿着没用,弃之可惜,还是该扔了。” 被阿维的话提醒了,小维姐姐在我们靠近之前,擦了擦脸上的水。 好在在下雨,有足够的液体作掩饰。 “那,你们先聊着?我们把你的背包拎回442吧。”离他们两个人五步的距离,我冲阿维喊起来。 “不用,我自己来吧,你们先回去就得了。” “算了吧,那什么一刻值千金,不打扰你了。”獾子嘻嘻哈哈地冲阿维犯二。 “啊,那就……”阿维竟然没有用犯二来反驳,“那个,你们要伞吗?” 獾子已经和我一起拎上阿维的背包,走开了。 “你看,他们老欺负我,是吧?要不然在山上这么多天都饿瘦了呢,我采的酸枣啊核桃啊沙参啊,全让他们给吃了……”雨声的背后,还能听见阿维断断续续的话。 路的尽头,拐弯的时候,我刻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学校的汽车已经开走了,车上的人也都四散,而那把天蓝色的伞依旧扔在地上,陪着阿维和小维姐姐,在雨里。 一瞬间,我又想起了猫咪,还有澎澎。 “喂,你是不是还在琢磨邪恶的事情啊?”獾子的话打断我的思想,“哈哈,不用看也知道,想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吧?” “打你的猪头三!”我狠狠踢了獾子一脚。 “啊,杀人啦!”獾子叫了起来,“不过,阿维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要是你真有精神呢,还是留着跟生化考试拼命的好。” 107 不把阿维的话放在心上,确实是我的错误。 回北京后的那个晚上,我拨了四个多小时的电话,给澎澎,或者给宠物猫,然而始终没有人接听,连咴儿的手机都是关机的,于是,我竟然耐着性子听了四个多小时“对不起、您要的电话无人应答、请您重拨您要的电话号码或缩位代码、并按‘井’号键确认”。 夜里将近一点的时候,啃生化书的阿维准备睡觉,也劝我不要再跟电话拼命。 于是我得出了三条结论: 结论一,电话听筒里说“对不起”云云的姑娘虽然声音甜美,但是有极大的概率她是只食肉恐龙;即便不是恐龙,现在也很可能已经徐狼半老了。于是我不禁感叹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红颜易逝,青春无多。 结论二,原来人的手指头会因为和电话按键接触次数过多,而造成循环系统和神经系统的损伤,简单讲就是我的右手食指有时候麻木有时候疼。于是我感叹第二次,人力渺渺,天地茫茫,外伤可愈,心痛难藏。 至于结论三,是我在第二天的生化课上才悟到的…… 108 拨电话拨得又累又困,要不是听说生化课可能要小测验,我才不会放弃温暖舒适的被窝,睡眼惺忪地跑到教室去。结果到了教室没有三分钟,我便趴在桌子上酣然入梦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注视着我。 “‘老妖’让你回答问题哪。”阿维偷偷跟我说。 “啊,这个啊……”我揉着眼睛,不情愿地站起来。 “你说啊,糖异生的过程是什么?”被我们称为“老妖”的,用带有南方味的普通话问着,一脸的秋菊打官司。 “不是,这个,是吧,我不会啊。” “不会?你来了就睡觉,能会得了吗?”“老妖”又一次开始了长篇大论,“你不会?我这个问题就是你的小测验成绩,你不会,就是零分!什么都不会,上课还不听?还睡觉?有的同学就是这样,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偷懒睡觉不听课,这样怎么可以的嘛!你看看你嘛,我不用猜都知道,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看电视去了?我总是跟你们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看我,我不看电视,快三十年了,我从来都不看电视,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吗?要是看电视能让你们考试成绩都优秀,那大家都去看电视好啦,还上什么课嘛……” “老师,我,我没看电视啊。”我嘟囔了一句。 “我说你看电视了吗?你看看你,我不用猜都知道,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玩电脑去了?我总跟你们说,电脑有什么好玩的!你们看我,我不玩电脑,快三十年了,我从来都不玩电脑……” “老妖”还没教训完,下课铃响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妖”拿出成绩册,“这个学习态度可不行,马上要考试了,你这次小测验成绩是零分,知道吗?所以期末考试,卷面分你要考到九十分,总评你才能及格,知道吗?不要成天不学无术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这个。”卢可凑了上去,在“老妖”的成绩册上指点了一番。 “这个,人倒霉吧,他放个屁能把脚后根砸肿了。这‘老妖’,脑筋有屎,你别理她,就得了。”阿维过来劝我。 “你看看你,”我学起“老妖”的音调语气,强装出不在意,跟阿维犯二,“我不用猜都知道,你是不是昨天拉屎去了?我总跟你们说,屎有什么好拉的!你们看我,我不拉屎,快三十年了,我从来都不拉屎!” 阿维笑了起来,同时抬头偷看了“老妖”一眼,然后问我:“不过,说实话,要是这样的话,你的生化考试还能过得去么?” 所以,我以惨痛的代价,得到了我的第三条结论:“老妖”废话,多如放屁,生化考试,铁定没戏! “喂,老实说,你的生化怎么办啊?”回到442,我和阿维分坐在桌子两端,盯着生化书和一堆复印的笔记,沉默了一阵,然后那厮无限怜悯地问我。 “唔,我想好了,”我站起身来,满怀悲壮地看着窗户,“反正活不了,与其死在‘老妖’手里,不如我跳楼算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阿维皱了皱眉头,“要不然,你就来点新鲜的,别又跑到一楼教室的窗台上高喊‘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然后跳下去。” “新鲜的?好啊。我刚才说‘我跳楼’,可没说‘跳下楼’,我可以从一楼往上跳嘛。”说完我重新坐下来,一脸颓然,“反正是没戏了,随他的大小便吧!” “哈哈,好消息,好消息!”这个时候卢可推门进来了,“让你们平时不好好学习?哈哈,这回完蛋了吧?” “你哥哥的,少在这儿废话!”我转身抓住卢可的衣领,“上别处放屁去!”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卢可挣扎了两下,嘟囔着,“是你自己上课睡觉的,跟我又没关系……” “那你嘴上不留个把门儿的?没事回来干嘛?最好少在我眼前晃悠!”我恶狠狠地推了卢可一把,那个家伙就重重地摔在了墙上,“警告你,最好也少去清真寺晃悠,免得被打死。” “我,你,我招你了么?你说我招你了么?你凭什么骂我是猪啊!”卢可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哼,你们都不讲道理,我也懒得理你们。反正,生化姚老师让我通知大家,说有的同学学习态度不够端正,为了防止大家松懈,决定这次生化考试全部用英文出题,问答题在回答时也要写出英文综述——我可通知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我和阿维脸对脸,愣了好几分钟。 “咱们,讲课的时候,用过英文吗?”我轻声问。 “似乎,好像,可能,也许,或者,于是,大概,没用过吧。” “哈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莺儿燕子俱黄土……”听了阿维的回答,我仰天长笑,啼血哀鸣,满目萧然,感极而悲。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阿维也不甘示弱,拉住我的手,面向窗户,喊着,“别拉着我,别拉着我,让我跳下去吧!” 犯二完毕,我们俩开始鸡手鸭脚地打电话四处求援;三十分钟后,通过和同学们的多方面接触,我们终于明白了:原来大家都在为生化改为英文考试而指天骂地。 “那怎么办啊?大家都不会,咱们不是一定完蛋么?” “有人陪你一起死,这还不好啊?”阿维苦笑着,不见了往日成竹在胸的自信威风。 “死?不就是死么?碗口掉了脑袋大个疤,面对死亡我放声大笑。”我比阿维更心虚,满嘴胡说八道,“断头今日意如何,去留肝胆两昆仑。今亡亦死,举大义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你说什么?” “我说,等死,死国可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 “等死……起义……”阿维开始转动起小贼眼珠,“实在不行的话,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起义!” 第二十四节 除妖起义 针对“老妖”和生化考试的“除妖起义”正在地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我按着阿维的思路,写了一纸檄文,痛斥“老妖”的罪状,然后秘密去找我们的同学们签名,以加入“除妖同盟会”。 “生化姚老师在一个学期从未用英语授课的情况下,当考试还有一周就要来临的时候,突然决定用英语进行考试,这是对于学生的一种欺诈行为,是有违师道尊严和教书育人的本意的;这种刁难学生的行径,是为光荣的人民教师所不齿的,所以姚老师的行为,已经失去了……” “停,停!”阿维打个手势,示意在朗读“檄文”的我停下来。 “怎么了?最精彩的部分我还没念到呢。” “这个,你知道吧,你只要把‘老妖’做的事情阐述明白了,就可以了,千万不要把你的评论加进去,不要带个人的感**彩。” “是吗?那,我再改改。” “还有,好像以前你写过一段,说‘老妖’上课的时候说废话、侮辱学生、小测验随便给你零分,这些东西,你要写进去的话,千万不能具体化,不要让人觉得她是针对个人的,而是一种普遍现象。” “喂,你,是不是以前搞过地下工作啊!” 忙活了两天之后,我和阿维躲在442,反锁上门,研究对策。 “收获怎么样?”那厮问我。 “男生这边基本上都签名了,女生有一半多签名了吧。你算算,我觉得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现在都支持咱们。” “问题是,后天考试的时候,到底能有多少人有胆儿,跟咱们一起罢考不答题——你别把檄文和集体签名交上去了,那帮家伙该考试还考试,那不就瞎掰了么?” “这个,那就难说了,看运气吧。” “反正,”阿维一拍床板,站起来,“要不然就是咱俩死得非常难看,要不然就是学校来协调这件事,或者——” 电话铃突然刺耳地响起来,把阿维的总结性陈述打断了。 “喂,您好?”那厮接起电话,“啊…严老师啊…没有…我好好学习呢…葭…在啊…我们俩啊…没干什么呀…现在吗…您在办公室啊…行…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老严找咱俩。”放下听筒,阿维叹口气,说着。 统一了口风以后,我们俩手挽手肩并肩,离开了442。 心里的不安,就像苏醒的火山一样,越来越热,越喷越高,于是我扯开嗓子纵情高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头需向兹国门悬,捷报飞来兮当纸钱。” 110 “你们俩,又搞什么妖蛾子啊!” 由于已经是下班时间,生物楼里格外安静,因而老严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声音很洪亮。 “严老师,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搞。”阿维尽量装出真诚的样子。 “都快考试了,我们好好学习呢。”我跟着阿维说。 “是吗?你们俩也能好好学习?”老严伸手推过来一把椅子,示意我们坐下,“那我问问你们,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成吧,这不是后天就考生化了么……” 阿维狠狠捅了我一把。 我也知道刚刚说错话了,于是和阿维一起保持沉默。 “你说说你们,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有意见可以提啊,你们跟我提,我给你们协调去,是吧?可是你们倒好,又自作主张!”老严说完,从抽屉里掏出两个苹果,“来,吃苹果。” 我和阿维谁也没敢伸手去接。 “你们跟我说说吧,生化姚老师到底又怎么惹你们了,能让你们想出罢考这个主意来。” “严老师,我们没……” “别!”老严挥挥手,“你们要是跟我都不实话实说,那可就没办法了,这事儿一捅出去,咱们谁也不好办。” 接下来的40分钟里,话题就一直围绕在“老妖”欺负人、学生的权利和义务、处理问题的方法等等等等;从老严的话里,我们清楚地明白了,起码老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罢考计划,这让我和阿维自鸣得意的保密措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可是,您怎么能知道我们要罢考呢?” “你们就别套我的话啦,我意志坚定,不会告诉你们的。” “请您吃奶油炸糕也不说吗?”阿维配合着老严犯起二来。 “不说!这几天我上火,得多吃水果。”老严拿起抽屉里的苹果,又放下,“你们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不就是姚老师突然要改成用英语考试吗?这件事我跟她说说去,让她改回不用英语,不就得了吗?” “那……”阿维迟疑了一下,“那,要不然就这样?您说呢?” “还我说?”老严笑了,“我说把你们俩开除得了,净给我惹事!” “这个,不大好吧,以后我们不惹事了,开除就算了。”知道老严说说而已,阿维也放下心来继续废话。 “不是,严老师,还有……”虽然老严答应和“老妖”交涉,但是我还是有顾虑,“姚老师成心不想让我及格啊,您觉得我有可能卷面分90以上么?” “你又跟当初考有机化学一样么?”老严再一次皱起了眉头来,“跟你说了,没事别跟老师较劲,还不是自己吃亏么?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从老严的办公室里出来,已经将近晚上11点钟了。 “你说,这事怎么捅到老严那儿去的?”我问阿维,“我觉得,咱们做得挺小心的啊。” “幸亏是捅到老严那儿了,要不然咱们可就惨喽。”阿维伸个懒腰,看了看手表,“结果,还得考试。喝点咖啡去吧,晚上该熬夜复习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都市夜空里仅存的几颗星星,几颗孤单的星星。是不是我们所有的努力,在老严他们看来都不过是像这几颗星的微光,暗淡得微不足道呢?是不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小花招小手段,真的是无用的雕虫小技呢? 或者,我们只能按照别人设计好的路,高考、上大学、好好学习、毕业、工作,甚至要读什么科目、要考什么分数、要看什么书、要说什么话,就这么不偏不倚地一直按计划走下去、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呢? “走吧。”阿维回过头来喊我。 “天下大乱啦!野猪下蛋啦!”迎着微凉的夜风,我大喊起来。 “肯定,这事儿是有人给捅出去了。”阿维无视我的叫喊,恨恨地说,“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撕了他不可!” 111 后来老严开了个班会强调考试纪律,明令禁止罢考之类的行为,并以严厉处分相威胁,压制了罢考风波。 再后来,生化考试如期进行,卷子是中文版的,还算容易,我和阿维这帮家伙再一次涉险过关。 再再后来,就是漫长而炎热的暑假,阿维找到了植物组的老师,接下了整理实习期间标本的任务,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天天憋在闷热的植物标本室里,做着莫名其妙的事。 “你还要去夏令营吗?”整理标本的时候,阿维问我。 “前些天网吧着火,所以这个暑假禁止任何单位或个人组织学生活动,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来跟你整理标本来。”我擦擦汗,坐下来抱怨,“干30个小时,才200块钱!这个假期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年轻人啊,这就是你想不清楚了。”阿维装大,“你来标本室干活,不觉得有点奇怪么?哈哈哈哈,你要聪明的话就会发现,植物组的工作,还没有被卢可垄断啊!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发展一下。” “算了,我不想发展什么了,何苦为了比卢可做得好,而非要在学习上费劲呢?” “要我给你个理由吗?或者给你个汽‘由’?蛤蜊‘由’?火鸟色拉‘由’?” “你就慢慢‘游’吧,早晚淹死!”我陪他犯了句二,“说,什么理由?” “你知道到底是谁,把咱们罢考的事给捅出去了吗?”阿维那厮意味深长地问。 “谁?”我想了想,“莫非?难道?就是那傻缺——” “卢可!”阿维和我一起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早就该想到是这孙子!找人砍了他去!” “这倒也是个主意,”阿维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不过,还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 “那家伙不是好好学习吗?我们就在这个方面打击他!只要我们做得比他还好,就是对他最好的打击,肯定比揍他一顿还解气!” “是吗?所以你拉我在植物组干活,想有什么发展么?” “试试看。” 第二十五节 空的瓶子 所以,暑假里我努力地和阿维一起干活,整理标本,同时看看植物组的藏书。 我是真的想要好好学习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用学习让自己忙碌起来,如此而已。 为什么要忙碌呢?无非还是不想面对和澎澎和宠物猫她们之间的关系吧! 有一天阿维拿来一张打印的纸给我看。 “哈哈,我们一个同学发给我的,说是在网上一个论坛看见的,写这一段话的人,似乎和你有莫大的渊源啊,那个家伙的署名是‘空的瓶子’,称号是‘坐在对岸的企鹅’。” 阿维的那张纸上,隐约还有喷墨的气味,宋体五号字清晰地写着: “也许,这个年龄的孩子不懂得爱情,因为不懂,所以渴望。既然我们都不是与众不同的人,因而都不能幸免。我不愿意再像葛老头数钱或者祥林阿姨念叨阿毛一样抖搂我的历史了,因为不再会有人感激,我不会,别人也不会。水瓶座是不折不扣的气相星座,广泛撒网重点培养见一个爱一个招猫递狗是水瓶座逃脱不了的,然而偏偏,我要冷落爱着我的人,而去追寻一段冷漠,我大概确实不正常了。” “我早就不上网了。”我把纸还给阿维。 “早就?‘早就’是什么时候?” “生化考试之前,从那时候开始。” “这么说,你没有否认,这一段是你发在论坛上的。” “酸倒六缸大萝卜,挺没劲的。” “不会吧,年轻人啊,难道你的大脑受什么刺激了么?车祸?脑出血神经压迫?沟回缺失?药物中毒?还是大脑灰质粪便化?” “打你的粪便化!我觉得我从来没这么正常过。” “不会吧,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还在为企鹅的事情黯然神伤呢。不是我说你,要是你还想继续追猫咪,那就加大力度坚持不懈啊!要是你想挽回跟澎澎之间的误解和纠葛,那就去找她面对面说清楚啊!怎么样都比你天天郁闷着强吧!” 我难道真的只是天天郁闷着坐以待毙的吗? 下午两点钟的阳光,把植物标本室照射得如同桑拿小屋;桌子上平铺的玻璃板反射着耀眼的白色,照在我的后背上,暖洋洋的;我反坐着椅子,双手撑在椅子的靠背上,托着下巴,用极端正经的眼光看着阿维,然后轻声说: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干吗?那好吧,你听我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久以前久以前,有一个阿拉伯的故事伯的故事伯的故事,故事的发生是这样的这样的这样的——” 第二十六节 我想和谁在一起 见到咴儿是在我们刚刚放假的时候,他回442取一些东西。 “你们实习的时候,我在沈阳。”咴儿讲述着他的行踪,“后来,猫猫也去了那边一趟,她回北京以后,我继续留下,和以前的朋友弹弹琴什么的。” “那,你知道现在猫咪和澎澎她们,她们现在在哪么?” “嗯。”咴儿点点头,想了想,问我,“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吧,总之现在,我找不到她们。” “是你实习时候的事情么?” “是吧,总之,乱七八糟的。我现在只想知道——呃,或者——”我犹豫了一下,“算了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她们究竟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了。” “是吗?”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燃了一支烟,透过弥漫的白色,我知道,他正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你还是……” “怎么?” “猫猫现在住她叔叔家,让她晚上给你打电话?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听她们的想法。” 门窗紧闭的屋子里,白色的烟雾越来越浓,刺激着我的嗓子,刺激着我的眼睛,刺激着我的每一条神经末梢,我的眼里,咴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们之间的距离也渐渐拉远,越来越远,只有点燃的香烟的红色,在烟雾里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也好。” 说完这两个字,我逃离了442,跌跌撞撞的,逃离。 午后的阳光凶恶地洒下来,被百叶窗挡住,只投射进来一丝一缕的光斑,在桌上。 我看了看手表,三点整,一个慵懒的时间。 整个小屋里只有三个客人,剩下两个人——企鹅和她的男朋友——正坐在最深处的角落里,低声说着什么,对话的内容被随身听里的音乐所掩盖,让我什么也听不到。其实,我害怕听清他们的对话,也许。 我也害怕看电视剧,害怕看电影,害怕看小说,甚至害怕上网,所以我一直和阿维一起,在植物标本室里充当廉价劳动力。 好吧,不能总是这样下去,我们需要谈一谈。 时间是三点七分,一个慵懒的时间,正好用来等待。 碰到咴儿的那天晚上,宠物猫给我打来了电话。 “你们一直在躲避我吗?”我问得很没有礼貌。 “不是的,只是澎澎……”宠物猫迟疑了一下,“她把电话线拔掉了。” “喂,电话线又不是萝卜,她要拔也应该……”我只把话说到一半。 犯二终止,很好,很好! “你应该,知道她怎么想的吧?” “我觉得,我们,彼此,都应该了解——我是说,你,我,还有澎澎,都知道各自想什么吧?我们都挺聪明的。” “是啊,可是,有些事情,知道也没用吧,该发生的,总归会发生。” “那怎么办,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我们都聪明过头了,呵呵。” 你用什么方法对我,我用什么方法对澎澎,而澎澎又该怎么样呢? “是吧。”宠物猫的声音黯淡下去,“或许,只能说抱歉。” 抱歉,我终于听到猫咪说这两个字。 “但是,澎澎不一样……”宠物猫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我可以当面和你谈吗?” “什么?” 阿维的评价说,这两天我连犯二的精神都没有,恐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既然那厮这么看重我是否犯二,我应该不负众望吧? 于是,我把杯子里的冰咖啡一口喝干,然后用黄铜色的小勺子挑起一块冰块儿,又扔回杯子里,学着阿维的口吻,默默念叨“先祭天”;如法炮制,第二次,念叨“再祭地”;如此这般以后,我把杯子里的两块冰块儿都塞进了嘴里,猛嚼起来,含糊地嘟囔着“再祭关二爷”。 没人理我。也许我该祭一祭张大民那个喜欢嚼冰块儿的老母亲比较合适。 我的舌头,冷冷的。 三点二十三分了。 等一会儿的谈话,我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我可以当面和你谈吗?” “什么?”宠物猫警觉地发问,“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吗?” “没有。”我想了想,回答,“但是,我,不想在电话里,继续聊这件事情。” “那怎么办?” “所以,我想见你。” “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吗?” “我说了,没有,但是我想当面听你说。” “好像,你从没这么坚持过什么事情。” “也许吧,但是这次,嗯,坚持,嗯,坚持就是胜利,嗯,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克的胜利……” “你又开始犯二了,你想掩饰什么呢?” 是掩饰心里的慌乱吗? “我,哪有掩饰?” “你一犯二,就是在掩饰什么吧。”宠物猫停了停,像在思考,“那好,时间、地点。” “明天下午三点半——你有空吗?” “嗯。” “我们学校北门外,以前去过的那个水吧?” “好吧。”听得出宠物猫在轻轻叹气,“可是,你想要我当面说什么呢?” “你……那么聪明伶俐,能猜到吧?” “我想听你说出明确答案。” 他哥哥的反客为主! “这个……我是小熊杰利米,聪明能干又伶俐,又能表演又能唱,能唱小调哆唻咪……” “你又掩饰了啊……” 阿维说,该怎么做,要我自己去判断了。 “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在山上那样对待澎澎的。” “那你怎么对待她?把你和獾子闲杂人等都赶出宿舍,让她留宿?” “这,那个,你是挺邪恶的。”阿维指着我,“总之你不该这么打击人家。” “我又没把她当架子鼓,怎么打击啊。” “算了,就当我没说,反正你自己比谁都明白。” 我确实有点不明白了,所以服务生企鹅收走我眼前的杯子时,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身高胸围眼皮单双牙齿排列唇膏颜色头发是否分叉用什么牌子的护发素。 等我想起去看这些或者那些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了墙壁上草绿色的装饰,还有高低错落悬挂的铃铛。 就像当初澎澎送我的那种。 我努力不去问自己,为什么一直想要缠住宠物猫不放。 阿维说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水瓶座的自恋吧! 叮当! 铃铛响了,所以一定是门被打开造成的。 我艰难地撇了撇嘴角,笑了笑,以示问候。 冲着坐在我对面的女孩。 猫咪。 114 宠物猫坐下来,把灰白色的小挎包放在一边,摘掉深蓝的墨镜,改用头发遮挡自己的目光,点了一杯柠檬茶,也替我叫了一杯冰咖啡,然后从小挎包里掏出了几张重叠的纸,递给我—— “沈阳的地图。” 我接过来,低头看了看,问:“你怎么知道我收集地图?” 女孩笑了笑,没有得意的表情,然后无视我关于地图的提问,用有点平静有点冷漠的语气,淡淡地问我: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我想——”我终于编造好了问题,“我们给彼此的时间,足够多了吗?” “足够了。” “当初——我是说,那时候——要这些时间,有什么用呢?” “认识自己,也体会他人。” 宠物猫的答案。 但是我没能认识自己,也没能体会他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没能站在宠物猫或者澎澎或者咴儿任何一个人的角度去想一想,没能用传说中水瓶座多得浪费的理智去看待问题。 或许,宠物猫做到了呢? “其实,澎澎还是很喜欢你,我真的挺希望,你能对她好一点。” 也许,这句话是宠物猫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因而被她念出来,几乎没有任何语气。 然而,你喜欢的女孩,劝你去爱别的人,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刚刚祭奠关二爷或者大民的老母亲的时候,嚼碎的那两块儿冰,确实很凉很凉很凉啊!犯二的报应!阿维说,犯二,被雷劈死,是活该,被企鹅砸死,是瞎掰。 被企鹅说出的话劈死呢? 犯二的报应。 “你聪明,我也聪明,”我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才开口,“或者,澎澎也聪明。” “那又如何?” “反正,现在事态就是如此,挽回不了什么了吧?” “你想挽回什么呢?这些天我没怎么见过澎澎,不过我觉得,她还是……” “除了澎澎呢?”我打断宠物猫的话,“别的,挽回不了什么了吧?” 女孩低头沉默。 用这个空当,我喝了一口冰咖啡。 真的好苦! “这个暑假——”宠物猫似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说话。 我边在桌子上找着糖,边抬头去听。 “我要去一趟南边,厦门——” 我把装着糖粉末的瓶子冲着咖啡杯撒来撒去。 “跟几个网上参赛做mtv的朋友,交流一下——” 然后,我准备继续喝一口试试。 “咴儿,陪我一起去——” 那一口咖啡,在我嘴里品位了好久,竟然难以下咽。 我皱起眉头,去看装着糖粉末的瓶子,上面的英文字母看起来都是陌生的蝌蚪。 宠物猫说的计划安排,算是给我的回答吗? 我跟咴儿一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清清楚楚地说明,却要多给彼此一点时间呢? 我以为时间长了,你会把事情想明白的,也会慢慢接受澎澎,这样好过突然把话说绝、让你伤心。 是吗?可惜我没有躲到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去安静地舔伤口,反而继续蹦来蹦去,任由各种故事情节,把伤口撕裂,越撕越大,越刻越深。 我和宠物猫谁也没开口。 我仿佛听到这样的对话——或者,不是仿佛,是从猫咪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复杂的心情,和我自己的倒影。 “澎澎确实很伤心——” 我也很伤心。 “你该对她好一点——” 我只是在模仿你的冷漠吧。 “其实,你该好好和她谈谈的——” 不,在这之前,我想先听你说—— “至少,对以前的一些事,对她说声抱歉——” 没错,我想听你说,抱歉,面对面的。哪怕,只是抱歉,两个字。 “有些不可能的事情,不要再强求了——” 是吗?如果你终于这么说的话—— “还没有错过的,一定要把握住,不要到以后,让自己再后悔——” 野猪拉稀!我终于看明白了一个单词,在那个“装着糖粉末的瓶子”上,拉丁文,piper。这些天植物学没有白看,我真高兴,好好学习,哈哈,学习跟我可好了! piper,胡椒属。 第二十七节 怪异的魔羯座 獾子找到我和阿维的时候,我正在吹嘘那天认出了瓶子上的拉丁文。 “你们就在这屎地方干屎活啊?”獾子待在标本室门口,体会着屋里的闷热。 “热啊?热风吹雨洒江天,比你有气魄。”我看了那厮一眼,多少有点生长环境优越,在山上实习就经常抱怨的,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不怎么喜欢他,温室的花儿。 “别废话,有本事你去非洲解救难民去。”獾子也顶了我一句。 “遍身尼古丁者,不是种烟草人。谁知口中烟,颗颗皆辛苦。”看见那厮又叼着烟屁,我也开始顶他。 “得了得了,一见面就比较犯二的功力啊,你们?”阿维看出苗头不对,出来打圆场,“大夏天的,大家气儿都不顺,算啦,是吧?” “算啦?‘蒜辣’吃韭菜。”我撇撇嘴,不再理獾子。 “啊,这个,韭菜,是吧?‘九菜’,指的是油菜、青菜、菠菜、油麦菜、大白菜、小白菜、圆白菜、空心菜、滑溜溜的木耳菜,哈哈!”阿维也不甘示弱地跟着犯了犯二,然后转向獾子,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的,跑到学校找我们啊?” “也没什么事,就找你们喝点酒,聊聊天,”那厮略微停顿了一下,“哥儿们有点郁闷,失恋了。” 我以为他在说我,用的手法名称暗合一种暗器,叫含沙射影的。 “你别装ch3oh了——甲醇(假纯)。”我没回头,自己跟自己说。 “他好像,已经喝多了,你就别招他了。”阿维路过我旁边的时候,小声跟我说着。 “喝多了他就能招我啊?”堆积的郁闷,引导着我故意扯开嗓子喊。 “你——”獾子刚想说什么,只往前迈了两步,就蹲在了地上。 呕吐。 夜风有一点冷,灯光明媚的立交桥上,獾子蹲在路边。 那厮蹲在马路崖子上,双脚并拢,两膝微微张开,手臂托在膝盖上,任由双手无力地下垂着,脑袋则埋在两臂之间,看不到脸,也听不到声音。 “我再也不要看一个成心打算喝醉的人喝酒了。”我小声对阿维说。 “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再折腾的劲头。” “问题是,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将近两小时了啊,我怀疑他是不是能这样睡着。”我蹲下,模仿了一下獾子的姿势,“这样,蹲着睡觉。” “瞎掰呢!”突然獾子含糊地喊了一声,“我,我出芽呢!” 夫出芽者,442辞典中专署名词是也,特指人之大急进行泰半之形象,栩栩如生兮,措辞妙哉,市井之俗语称之曰“拉屎”者也。 “你要不要换个地方啊,休息一下?”阿维凑过去问。 “你别管,我就是要出芽,我便密,你别管。” 说完这一句,獾子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重新归于了安静。 这次,那厮保持着这个姿势,真的睡着了。 我和阿维合力用自行车把獾子往回拉的时候,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那厮醒来,发现我们正把他往单车的后坐上搬,于是笑了起来。 “哈哈,真邪恶,看醉鬼发疯有意思吧?” “歇着吧你。”阿维拍了他一掌,推起了自行车。 “真没劲,我自己没看成醉鬼,不好。嗯,阿维啊,你跟你小维姐姐关系还不错么?那我岂不是没机会看你喝醉了?”獾子那厮开始说胡话。 “没机会了,谢谢谢谢。”阿维没回头,专心推着车,应付着。 “那你呢?”獾子转向我,“什么时候把企鹅骗到手啊?我觉得,澎澎那个姑娘不错啊,可惜你看不上人家,哈哈,真邪恶。” 我皱了皱眉头,没理他。 “我不怎么了解你们说的猫咪,不过显然嘛,人家根本不跟你玩。要我说,你也是有病,跟我一样,放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姑娘不骗,哈哈。” “省省吧你,少说两句废话。”我冲獾子说着,不满,而且烦躁。 “我说的是事实啊!”那厮借酒撒疯,不肯停下,“你说你,你不练刀,不练枪,偏练剑(贱);你不练上剑,不练中剑,偏练下剑(下贱);你不练金剑,不练铜剑……” 又咳嗽,然后呕吐,只吐出了一些胃液,酸酸的。 “叫你少说两句的,哼哼。” “反正,你自己后悔去吧!澎澎对你不错,你偏偏,哈哈!”獾子擦着嘴角的污迹,扯着嗓子大声说。 我就讨厌魔羯座这个德性!虽说獾子是比较怪异的魔羯座。 阿维连使眼色,让我别理他。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轻轻对阿维说。 116 “咴儿要去厦门,是么?” “是吧。” “他说,近来你的事挺不顺的,有点郁闷?” “反正他都告诉你了吧。” “实习啊,考试啊,总之都是比较麻烦的,还有,骗姑娘,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你不要给自己定的要求太高,那样的话,是虐待自己。” “我从来就没定过什么要求。” “说的就是啊!所以你看见别人得到了什么,就也想要得到。这就是你没有自己的要求,所以才会这样。又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别人的东西的。” “我哪有想要什么啦?说得我跟贪得无厌似的。” “反正,没事的时候你自己想想,什么才是你想要的,什么是你确实能得到的。” “喂,别跟我说这么深奥的话,好不好?老师我见得多了,教育别人我也会。” “我没想要教育你。算了,反正你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吧。” “我哪有不愿意……” 电话听筒里,隐约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有点事,先不跟你聊了。” “好吧,你忙。” “嗯,开心一点。bye-bye。” “白。” 第一节 澎澎不愿见我 假期在我和阿维汗流浃背的辛勤工作中结束了。 植物组的老师给予了我们肯定,并且希望我们能考虑在植物组做课题。这是阿维计划中的一个步骤,然而我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 报到的那天,阿维从植物组拿了一些复印的资料来。 “你真打算这么干下去?” “随便干干,哈哈,”阿维笑起来,似乎没说实话,“我倒是觉得,反正你也心灰意冷不打算骗企鹅了,不如立志于科研事业,这样死心塌地的,倒有可能和卢可一决高下啊。” “谁说我心灰意冷了?古人说的好,外表冷漠,内心狂热,那就是我。” “还古人,少犯二了,你最近不是连琴都不弹了么?” “我是陪着你折腾这点植物忙的哎,同志!不过,前两天,猫猫和咴儿已经从厦门回来了,听说她们乐队的mtv反响不错,可能有机会继续发展吧。” “你还对你的猫念念不忘么?我打赌你不会狠下心来和咴儿抢女孩的。” “算你狠,被你猜到了。” “因为,你有自知之明,抢不过啊!”说完,阿维远离了我几步,然后笑起来,“那澎澎呢,你也能狠下心来不顾她的死活么?” “我又不是慈善机构,哪顾得过来这这那那的人的死活啊!” “别废话,澎澎不一样的吧,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拒绝见我啊,估计真的生气了。” “你难道,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阿维把“又”和“对不起”几个字读得很重,拖得很长。 “想知道吗?”我眼露凶光,磨刀霍霍,秣马厉兵,龇牙咧嘴。 两个多月没见澎澎,似乎对于格斗的技巧,已经陌生得像上个世纪遥远的年代了。 118 即使阿维不说起澎澎,我也不会浑到“狠下心来不顾她的死活”的。 问题是,这一次,澎澎真的不想见我。 电话不接,家里没人,宿舍没人,猫咪都不知道她在哪,就像人间蒸发。 甚至,她的手机,还在我这里没有还给她。 于是那个炎热而郁闷的暑假里,每天回家的时候路过澎澎家,我都会刻意地抬头去看一看,看那个永远黑着灯拉着窗帘的窗口。 直到,有一次里面亮起了灯光—— 站在门口,我按门铃,然后等着。 一分钟,或者两分钟。 没有一点反应,于是我再按门铃,并且竖起狼的耳朵,努力听。 结论:门铃大概坏了! 然后我发现防盗门根本没锁,于是我打开那层墨绿色的钢铁,轻轻地敲了敲里面有点弹性的木质门板,手感不错。 “稍等!”里面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 如果在屋子里点灯的不是澎澎——刚刚在楼下我反复设想的——是她的亲戚朋友或者别的什么人,我就说我是家教中心的,做一个家庭教育方面的调查的,然后“惊诧”地发现我的调查表丢在某地了,于是仓皇逃窜。 好在,里面是澎澎的声音。 “哪一位?”随着脚步声,女孩已经到了门口,和我隔着一块木板,发问。 “呃——”是撒个谎骗她开门呢,还是说实话,我需要选择,五秒钟的思考,“呃,澎澎,是我。” “……” “终于找着你了。” “……” “好了啦,你总不能一直躲着我吧?我又不是鼠疫。” “你走……”门的另一侧,女孩说。 “但是,我有些话,应该跟你说明的。” “我不听,我不想听。” “澎澎,我——” “我不听!你走!你走开!” 女孩的喊声,把我吓到了。 之后将近五分钟的时间里,我们就这么默默地站着,在一扇木板的两端,不说话,想着各自的事情,却又都不愿意离开。 “喂,喂?”女孩在里面,试探性地问着。 “嗯,我在。” “你、你听好,”听得出,女孩呼吸的声音很重,很沉重,好像费了很多体力,来做这个决定,“我只说这一遍,你听好。” “嗯,我在听。” “你听好,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发生就发生了,不去管它了,谁也不去管了——” “好啊,以前——” 澎澎不理会的我回答,用重重的语气压制住了我的话,而继续说她的:“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了,不会再打扰你,也、不想再见你了,所以,你走吧……” 我不说话。 原来夏夜,竟然也可以如此冰凉。 “你没听见吗?你走吧!” 澎澎像是用尽了力气喊出的这一句,之后,门的另一侧,是女孩跑开的声音,踉跄,凌乱,匆忙,慌张。 是这样的结果吗?原来如彼。 都市里污染后的天空,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隐约能够看见。 织女…河谷二…天津四…还有大角…不错…… 至于为什么不肯离开,一时间我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不愿意这样草草收场吗?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要把琴拿出来弹吗?不要。感觉总是不大一样的,不是弹琴的心情,不像当初,离开宠物猫以后那个慌乱的夜。原因呢?是因为这里没有路旁的银杏树吗? 蝙蝠…很好…某种灯蛾…壁虎…还有不得好死的白纹伊蚊…… 我告诉自己,我喜欢的女孩,应该是猫咪;至于澎澎,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无所谓曾经距离的远近,因为,从一开始,就一直把她当作朋友。 仅仅是朋友,不是别的什么。 无所谓得到,也该无所谓失去,因果报应,罪有应得。 很好,獾子撒酒疯那天以后,就传来那厮胃出血的消息,阿维听了皱了皱眉,说,那就叫“醉”有应得。 那么,我该小心,以免和獾子一样,胃出血胃溃疡什么的。就像从前某个没水准的校长主任之流的讲话,“前车之辄,后世之师”。 紫茉莉…开了很多花…月见草…还有丰花月季…木槿…长春花…石榴…大丽花…… 好吧,既然不愿意离开,那我可以等。 抬头看着被灯光染成橘黄色的窗帘,我微微扬起脸。 未知的等待,就这样吧。 橘黄色的窗帘上,映出了淡淡的人影,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 女孩似乎迟疑了好久,最后终于还是拉开了窗帘。 往下看着,大概两分钟左右。 然后,打开窗户。 “你,到底要干嘛?” 逆光,看不清女孩的表情。 “站着。”我回答。 女孩似乎在叹气。 “你终于肯见我了,呵呵。” “你还是回去吧。” “我想,我确实有话对你说的。” “我不要听。” 说完,女孩想要关上窗户。 “喂,等一等!” “干嘛?” “那什么…至少…我该把…手机还给你吧……” 说完,我从身后拿出了那只银白色的小手机,举起来,晃了晃。 “你不听也罢,我走了。” 在确认女孩确实看着我以后,我把手机小心地放在了地上,连同一张早已经写好了很久的小卡片,一起。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索性起来弹琴。 不知道,同样失眠的,是不是还有澎澎。 第二节 卢可被打 新的学期,以澎澎不想再见我,作为开始的标志。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哦,”阿维看着我没精打采的模样,笑起来,“年轻人,不要再郁闷了,天涯何处无恐龙,何必单恋一只熊,是吧?” 我对阿维说出的话不作任何反应。 “你看,生物系的大厅都重新装修了,你不能一天到晚总是这个模样吧?” 听阿维说,我才注意到大厅里新铺的大理石地面和粉刷的墙壁。 还有重新装修过的、在大厅里等着阿维的,小维姐姐。 “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我多少地强打起精神,和小维姐姐搭茬,“不过看起来挺精神的,不错,不错。” “是吗?谢谢。阿维还说,你们一定要笑话我呢。” “把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挺好的,就像……” 我发现自己想说的是,就像澎澎一样。 短暂的停顿,还有灰暗的眼神,足以说明任何事情。 “对不起。”小维姐姐低下头去,显然她也猜出了我要说的话,“阿维大概跟我说过,我觉得吧,其实,真的挺可惜的。” “其实,也没事。”我努力地笑了笑,“是我自己的错,也没办法。” “算啦,算啦,不提了,好吧?”阿维适时地插入进来,“走,咱们吃饭去,我请客,好吧,别的都不提了,算啦。” “算啦?‘蒜辣’吃韭菜。” 我知道阿维想用他的方法来安慰我。水瓶座是自由的,不应该被什么所束缚,无论物质,或者情感;水瓶座是聪明的,不应该让朋友们替他担心,所以,我又一次拿出了这句经典的犯二,来回报阿维的良苦用心。 120 正当我和阿维、小维姐姐愉快地吃着糖醋里脊,聊着关于智斗“老妖”的故事时,罢考事件中的另一个重要角色、那个叫卢可的,正走在距离生物楼八百米远的操场上。 奖学金…不错…这个学期丰收了…生理实验…数据整理完就能写论文了…还有这学期的遗传和细胞学…好好学习…老师们都挺支持的…也许…可以保送北大或者清华…十年以后…不…也许五年呢…卢院士…哈哈…好好学习…… 卢可不自觉地笑了。一只动物除非有吃不完的食物才有这种笑容。 阳光真好!阿维和葭,还有獾子,再怎么欺负人,他们也不过是混日子的而已。 卢可保持着笑容,走过操场。 “同学,给一脚!”旁边似乎有人在喊着。 卢可发现了自己脚边的足球。 “这儿呢,帮个忙!”十米之外,有个过来捡球的学生,向卢可招呼着。 踢个漂亮的! 卢可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踢向足球去。 那个黑白相间的球体,不可思议地飞向了过来捡球那个人的脸。 倒霉孩子! 一个人捂着脸坐倒在地上,另外四五个则立即围了上来。 “你小子成心啊!”有人这么说着,恶狠狠的,对卢可。 “我,我没……” 面对着暴风雨一般的拳头和脚,卢可感到了本能的恐惧;他似乎突然想明白了,拿语言解释是无用的,最有用的办法,莫过于抱紧脑袋。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121 “你们俩给我老实说,是不是你们找人打的卢可?” 很少见到老严这么生气的模样。 “不是。”阿维回答。 “你们可给我想好了,现在承认的话,后果还没那么严重!” “严老师啊,我说不是了嘛。您也别着急,别生气,一着急一生气对皮肤不好,加速衰老,你看那多不值当啊!”阿维摆出了软磨硬泡的架势。 “别,你别跟我说这个!”老严的态度很强硬,“不是你们找人打的,那还能是谁啊?卢可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平时胆儿小着呢,他说什么也不会去惹体育系的人吧?” “您怀疑我们,有证据吗?” 面对老严不信任的目光,我知道自己终于压抑不住了。 “这卢可掉了一颗牙,眼眶还淤血了,嘴唇也豁了,幸亏没骨折什么的。你们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不怀疑你们俩,那该怀疑谁啊!” “这就叫,报应。”听老严介绍了伤情,我满意地撇撇嘴,笑了。 “你说什么,刚才?”老严没听清我嘟囔的话。 “我说:闹不清。” “是闹不清啊!”老严信以为真了,“卢可刚评上一类奖学金,正要准备参加校十佳大学生的评比,现在突然出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啊!” “不是,他又不是您干儿子,您这么着急干嘛?” “我?我能不急么?系里这主任那教授的,一见着我就问,那个卢可啊,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啊?你说,我不闹清楚了,怎么告诉他们?” “要我说,这事您就别瞎操心了,直接让学校保卫处出面,多踏实。” 阿维的建议,似乎被老严接受了。 “说句实话,”从老严办公室出来,阿维问我,“卢可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那,是不是你干的?”我不回答,却反问阿维。 “确实是活该,他,但是确实跟我没关系。” “也跟我没关系。”我学着阿维的语气,“所以说,报应。” 122 “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卢可被打豁了嘴唇,所以说出话来总是感觉漏风。 “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我们怎么做了?”我学着卢可的声音,吹着气吸着口水,说,“你不是天天做生理实验吗?不是残害兔子吗?被揍成兔子嘴了吧?唉,报应,报应。” “反正,我知道,肯定是你们干的!”那厮指着我和阿维,“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 “有本事你找保卫处说去,你要查就查,该是谁的责任找谁,别跟我们这儿瞎叫唤,你不知道宿舍里禁止养狗啊。”阿维瞪了卢可一眼。 “你,你凭什么又骂人啊!”那厮指着阿维的鼻子,放大音量,“就你们,平时就老欺负我!你说我招你惹你了,你们凭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啊!” “把你的爪子拿开,少指我!” 阿维向前两步,抓住了卢可的手腕,顺着掌骨的反方向施加外力。 “哎哟,哎哟,你们!”那厮痛苦地叫起来,“你们,都是,哎哟,都是坏,蛋,蛋,哎哟,啊!” 我捅了捅阿维,怕他再惹出什么事情。 “嘴里给我干净点!找抽啊!”阿维松开卢可的手腕,扬起右手手掌,冲着卢可做了个标准的吓唬人姿势。 卢可那厮急忙后退,躲到了墙角里,边揉着可怜的手腕,边用一种惊恐的眼神去看阿维。 一瞬间,我觉得,卢可的眼神就像一只无比弱小难以反抗的动物。 恐惧和仇恨,还有困惑。 “你觉得比窦娥还冤吗?你也试试六月飘雪?还是飘雪糕?还是飘雪莲?还是飘‘雪上加霜’?”我拉住阿维,然后用鼻子哼了哼,对卢可说,“你用脑子想想,你自己招的事儿,挨打了就是活该,老惦记着我们俩找人打你干嘛?我们要是想打你,还能这么没头脑,在学校下手?老实跟你说,你以后少在这儿废话,要找人收拾你还不容易?可是我懒得干!脏手!明白吗?你不配!” “我问你,罢考那事儿,是不是你给捅出去的?”阿维虽然收了手,可是却保持着气势汹汹的状态,“你最后落着什么好了?顶多哪个校长主任什么的夸你两句吧。最后搞得恨不得全班同学都恶心你,你自己说,你值么?以后自己办事,老实点,比什么都强!” 卢可不敢再回嘴了,只是努力地蜷缩着,无助地看着我们。 “嘿,说你呢,班长同志!有志青年!十佳大学生!我们的卢院士!”阿维的口气充满了不屑,“听见没有?以后长点记性!关灯,睡觉!” 黑暗里,隐隐能听见,有人在艰难地咽着口水。 一个骂人的英文缩写,sob,单词直译,啜泣。 第三节 和卢可的战争(上) 弱小却不甘心受压迫的人,总会开展反击的。 我和阿维同时忽略了这一点。 “你们宿舍几个人?”老严问这句话的时候,我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四个啊。” “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是四个人,可是獾子一直没交住宿费,登记上也没有他。”老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维,“你们是不是留宿什么人了?赶紧处理去,要是让宿管中心抓着,我也没法帮你们。” “相助之恩,恩同再造,他日有缘相会,必当涌泉相报!” 我和阿维抱拳拱手,退出老严的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好久没有露面的咴儿及时赶到,收拾东西。 四十五分钟后,我们帮着咴儿把大小包袱扛进了出租车。 一小时以后,一群人闯进了442来——两个学校的保安,一个趾高气扬的中年男人,还有卢可。 “他们,他们已经给搬走了!”卢可指着咴儿那张曾经堆满了东西的床铺说,“可是,他们确实留宿过别的人,就住这张床的。” “你们俩,下午两点半,到我办公室去,宿管中心。” 中年男人扔下这句话后,昂着脑袋离开了。 卢可也慌忙逃走,紧紧跟在那两个保安身后。 124 “你们俩交代一下你们的问题吧。”宿舍管理中心那个趾高气扬的男人——自称果主任的——坐在旋转的皮椅上,翘起腿来,大剌剌地说。 “我们有什么问题?您给提醒一下。”阿维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不是说你们留宿外人吗?这还不是问题?还用我提醒?”果主任一拍桌子,“按宿管中心规定,留宿外人,应该给你们处分,还得罚款,知道不知道?!你们要是承认错误态度好一点,咱们可以看情况处理——” “我们没错误,干嘛非要承认?您这儿没准备老虎凳吧?”阿维把果主任的话打断了。 “呀呵!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敢这么说话?是你自己不想毕业是这么着?” “原来毕业证是宿管中心发的啊?你知道吗?”阿维转过头来问我。 “这你都不知道?缺头脑少智慧。”我很配合地说着,“没看见外面到处写的‘办证’吗?留的电话大概都是宿管中心的。” 果主任的脑门上,青筋已经凹凸得形如核桃仁了。 “你们俩少跟我废话!赶紧写一份检查,签上名,然后交罚款,等着处分去!现在就写!”果主任几乎是用嚷的,声嘶力竭的。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写检查啊?”阿维装纯真,眨眨眼问。 “什么明白不明白,啊?写检查就是写检查!你们留宿外人,知道吗?” “啊?外人啊?在哪啊?谁留宿了啊?”我摸摸脑袋,四处乱看。 “还说没有?你们屋那个姓卢的同学,到我这儿来揭发的!” “揭发?后来您不是带着帮人,去442看过吗?不是没有外人吗?谁揭发的您应该追究谁的责任,谎报军情啊!罪过罪过!”我双手合十,作拜佛状。 “您难道没听说过吗?”阿维紧接着我开口,“捉奸要捉双,捉贼要捉脏,比如,您现在电脑上,正在浏览黄色网页,我们看见了,这就叫证据。” 阿维手指的电脑屏幕,在五秒钟之后变成了全黑的。 “您要是早一点关上电脑,我们就不知道您浏览小坏网页,也就没有证据了。”阿维得意地微笑起来,“所以,您要有证据,才能诬陷我们,是吧?” 125 “宿管中心给财务处打电话,说让你们俩交罚款?”老严似乎不大高兴,“你们真是到处惹事!本来想让你们把留宿的那孩子转移走了,就没事了,结果你们干嘛跟果主任吵架骂人啊!” “我们没吵架,也没骂人。”阿维辩解,“这果主任,以前就跟我们对着干,老传统了,所以这次,才借这个机会想收拾我们的。” 我接过阿维的话头来,继续说:“您要是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就大概跟您讲讲——” 大一入学,发现442缺两把椅子、两个柜子、以及所有的书架和抽屉。 楼管说,现在确实缺一些东西,而让我们住在缺东西的442,是宿管中心特地安排的,让我们去找宿管中心解决问题。 “你们几个不是北京人吗?缺点东西就先缺着吧。”果主任这么说的。 “那,我们住宿费也没少交,为什么特地让我们缺着啊?这跟北京人有关系吗?” “你们克服不了困难就回家去,反正学校里少你们一个两个也不少。”果主任的态度很怪异地格外差劲,“行了,没事了,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懂点规矩,以后。” 我和阿维相互看了看,没有离开。 “有您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少一个两个也不少啊?”阿维拉把椅子坐到了果主任对面,眯起眼睛来,“您这么说话,不是摆明了欺负北京人么?” “对了,我就欺负北京人!”果主任晃着累赘的肚皮,拍案惊奇,“别以为你们是北京人就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们,这就是你们北京人的劣根性!是你们一生洗刷不掉的耻辱!懂吗?耻辱!” “那你没事巴巴的来这儿混个北京户口干嘛?你也耻辱一把?” 后来阿维问过小维姐姐,有没有觉得我们看不起谁,或者以北京人自居而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小维姐姐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告诉阿维,她觉得,我们或许有一点与众不同,但是这是个性的问题,和北京人什么的无关,而且那种不同也不是什么高傲之类。 于是阿维就给小维姐姐讲了果主任说的话,听完以后,小维姐姐只是把头紧紧地靠在阿维的胸口,用爱怜的眼神看着阿维,并且说了一句天打雷劈不动摇的至理名言。 她说:“不要理那种渣货,好吗?” “原来还有这事啊,那你们当初不找学校来解决?”老严听了以后若有所思的模样,“你们俩确实有点不一样,老给我找事儿,不过果主任也有他的不对——那这件事你们后来怎么解决的?” “说实话,只能凑合着,实在缺什么要用的,只好自己从家搬。”阿维回答,“不过,每年因为这件事,我们都得找宿管中心闹一次,今年还没顾得上呢——今年我们改方针了,没交住宿费,等着他们巴巴的来找我们。” “看看,看看,又惹出一档子事吧?”老严两手一摊,无奈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好多遍了吗?你们自己别跟学校过不去,有什么问题找系里出面。你以为甘地好当啊?你以为马丁路德金好当啊?这样吧,你们别再惹事了,跟宿管中心的矛盾,我让咱们系学生处的老师去协调,好吧?” “如此说来,有劳了!”阿维拿腔拿调,唱起京剧来。 “我让学生处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去协调去。你想啊,一个小姑娘,跟他们哭鼻涕抹泪的,什么事都好办,是吧?”老严一缩脖子,小声说着,坏坏的模样。 我和阿维愣了一下,然后深深一揖拜下,口称:“领教,领教。” 126 卢可的日子,从此过得提心吊胆。 我和阿维只是没事吓唬吓唬他,那厮就已经寝食难安了——这就够了,比起真的找人打他一顿什么的,这样的作用要好得多,于是我明白了什么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也明白了另一条成语—— 阿维歪批,给出的相关诠释是,看黄书黄碟不能连续一整天——那句用来形容卢可状态的成语,叫做“惶惶不可终日”。 第四节 和卢可的战争(下) 我知道我们和卢可之间的矛盾,是无论如何难以化解了。 因为那个被善良的小维姐姐贬为“渣货”的果主任,一直给我们找麻烦。 比如,突然查卫生啦,没收我们的酒精灯和电热棒啦,最无聊的是在我们睡觉的早上,砸开442的门把我们吵醒,号称提醒我们出早操——猪都知道大三以后不用出早操。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下达给楼管阿姨的命令,并且由后者完成的。 当然,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屋子最脏最乱,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偷偷用酒精灯煮方便面,知道我们把电热棒藏在柜子后面的暖壶里,知道我们喜欢早上睡懒觉痛恨被吵醒,这些都不是果主任能做到的。 所以,当然,我们和卢可之间的矛盾,难以化解。 “哎,没收的电热棒,你给我打个收据,这是我的财产,毕业的时候我还得要回去呢!” 毕竟面对所谓的规定,我们只能做如此这般的无力抵抗吧。 被那个万恶的果主任烦得难受的时候,财务处再次发通知到系里,让我和阿维补交这个学期拖欠的住宿费,同时上交留宿外人的罚款。 “反正罚款不交,有本事就跟你说的似的,不让我们毕业啊?”我们终于还是没听老严的劝告,直接跑去面对果主任,“我就不信校长都跟你一拨的,教委也跟你一拨的,新闻联播焦点访谈特别关注元元说话也都跟你一拨的!” “你们去告啊?想告谁告谁!”果主任撅起下巴来,“反正宿舍楼的事儿都得听我的,你们拖欠住宿费,按规矩就强行搬出。这罚款呢,就从住宿费里扣,什么时候交齐了罚款,什么时候咱们再说别的。” “我还真不信你敢强行轰我们出去!反正我宿舍里放了五十根小金条,五十个小金元宝,五十个小金戒指,你们小心乱动我东西给弄丢了。” “哼!”果主任瞪了阿维一眼,拿起了电话来,“申主任啊…那俩学生还是不交钱啊…找保卫处是吗…好…强制搬出吧…没问题吗…您说了那就没事了…好…好…我去找保卫处…就这样…好……” “可惜啊!可惜!呜呼哀哉!”阿维故作感慨了一番,“您以为让我们强行搬出,我们没辙了就交罚款是吗?可惜您忘了啊,北京人的劣根性,学校少我们一个两个的也不少,是吧?” “你要怎么样?”果主任似乎已经忘了曾经说过的话,忘了“一生也洗刷不掉的耻辱”云云,竟然没觉得阿维说出的话似曾相识。 “怎么样?安然无‘样’!”阿维笑笑,“找保卫处多麻烦啊,您自己在宿舍楼窝里横吧,我们不陪您玩了——” 我早已经明白了阿维的意思,于是算准时机,两人一起高呼:“我们退宿喽!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和木莲们!” 128 “真的退宿吗?”从宿管中心出来,我有点不自信地问阿维。 “你觉得呢?我是想,跟卢可那儿搞成这样,跟这‘渣货’也不对付,就算今天这事儿摆平了,早晚也还有别的事儿,总不能都找老严顶着吧?” “那,现在该怎么办?” “嗯,我想,那个姓果的,如果再来找事,咱们索性真的搬走了算了,反正已经大三了,到大四就没什么可忙的,所以,顶多走读一年,忍了就完了,好歹不用天天跟敌人斗争。” 半个月以后的一天,我们被保卫处勒令,补交住宿费和罚款,或者搬出。 拎着箱子和铺盖出门,我回头,无限留恋地看了一眼门牌号码。 在这里,我认识了阿维,大学里我最好的伙伴;在这里,我接触卢可,现在和我们反目成仇的人;在这里,我们隔着窗户,偷看过楼下马路对面的姑娘;在这里,我们谈论过企鹅,谈论过也许终究是虚无飘渺的爱情;在这里,我们曾经挑灯夜战,为了和万恶的考试拼命;在这里,我们被酒精灌得七零八落,在虚幻中说着各自的困惑;在这里,我们嚣张地笑过,我们放荡地闹过,我们猖獗地叫过,我们疯狂地跳过…… 然而,终究要离开了。 回头再看一眼门牌号码,就像我第一次踏进这间宿舍之前一样—— 三个红色的字赫然写着:442。 129 退宿以后,我每天骑车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路上的一个半小时,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听歌,也可以用来看看街上走过的企鹅,或者用来和从来不讲道理横行霸道的叫做“公共汽车”的一种东西来相互较劲——生活就如此这般地变得丰富多彩了。 “真的丰富多彩吗?”阿维疑惑地问,“你怎么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自信啊?” “想听实话吗?”我笑了,“你可以用美人计,天天送我企鹅,我可以考虑考虑,告诉你敌后武功队藏在什么地方。” “我不,送企鹅多麻烦啊!我天天把你捆在侏罗纪公园里,一堆一堆的恐龙,你一定会说实话的,哈哈!” “这……算你狠啊!那我就招了吧。”犯着二,我叹了口气,告诉阿维,“我已经能背诵至少二百首歌的全部歌词了,也发现了路上有两所中学的企鹅质量不错,还有就是……” 阿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知道,骑车来回跑,累啊!”那厮心怀愧疚地拍着我的肩,“是我折腾连累了你,本来应该我一个人承担责任的,结果现在拉上你一起了,我对不起你啊!” “喂,你,开玩笑的吧?” “我、我对不起你,所以——”阿维不理我的问话,继续,“所以,你还是趁着仅存三分姿色、未到人老猪黄,赶快另嫁他人,去寻荣华富贵吧!” 我的拳头击中了那厮的肚子。 “我就知道你吐不出象牙!你可以去见耶苏安拉释迦牟尼了!”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对不住你,走吧,我请客吃饭。” “你有那么善良?是不是你请客我掏钱啊?” “我哪有那么无聊?我是说了‘我请客吃饭’,可是没说请你啊,哈哈,我请我小维姐姐吃饭,这句话没有语病吧?” “你就是无聊哎!”我的拳头再次发出,却被阿维闪开了,“蜣螂躲粪功,好身法!你还是慢慢跟你小维姐姐腻着吧,我回家了,路上还能看看企鹅什么的,也许还能气气公共汽车司机。” “咱们俩真是好兄弟啊,一样的无聊!”阿维因为躲过了我的拳头而得意起来,“不过,骑车一定要小心,万一你把这一带的飞车党惹急了,被人家捉住,打包卖到乍得去,那咱们学校里要有多少恐龙悲痛欲绝啊!” 第五节 变身澎澎 回家的路上,独自骑车,听歌,四处乱看,寻找企鹅。 随身听里,朴树正肆无忌惮地唱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冷的,是被歌词勾起的,我心里的感受。 雪压冬云白絮飞。 我连续做着深呼吸,努力不去想她们。 就当我没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演唱会上碰到过宠物猫吧,就当澎澎在路上撞车是我遇到的一起简单交通事故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几个企鹅组成的乐队吧,就当我们楼搬来了一个陌生的新邻居吧…… 也许,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又怎么能谈得上失去呢? 好! 朴树已经开始唱那句“啦啦啦啦啦啦”了,我肚子不疼,一点也不想“拉”,于是用力蹬着自行车,企图把那些压抑的情绪甩掉。 于是,我目空无物体地闯红灯而过,举小旗吹哨的交通协管员在我身后乱蹦乱跳。 我又这么嚣张地骑车了。 按阿维的话说,我要小心别把这一带的飞车党惹急了什么的,被打包卖到乍得也还罢了,万一真有成群的恐龙喜极而泣,我的一世英明岂不是全都成了瞎掰么? 想到此处,我不自觉地放慢了骑车速度。 所以,理所当然的,身边有人快速地超越了我;在超越的瞬间,似乎我的车把被碰到,导致了整个单车强烈的左右摆动,于是,我不得不用右脚撑了撑地,来保持平衡。 用那个“渣货”果主任的话来说:耻辱! 我满脸愤慨地抬起头,想要去怒视那个蹭了我的家伙。 于是,我看见—— 那个骑车超越我的家伙,竟然是一只企鹅! 打扮得有点怪异的企鹅。 不怎么长的头发,用一个超级大发夹全部别向一侧;短到相当程度的衣裤,导致四肢的皮肤袒露在空气中,充分接受着阳光的照射,还有路人的目击;黑色厚底的高要皮靴,左脚的那只侧面拉链松开,取而代之以挂了饰物的区别针;右手的手臂上,勒住肱二投肌的,像是一条水蓝色的丝巾。 有点过暴,不过只有对自己身材信心十足的企鹅才会如此这般吧! 作弊被捉,让企鹅超车,黄香蕉苹果,当恐龙的大哥。 当初在442总结何为“四面”的时候,是我亲口说的“让企鹅超车”;现在竟然真的被企鹅超过去了,还是嚣张地蹭了我一下的那种,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我把眼睛的焦距调整了一下,吸气,挺胸,腿部肌肉强直收缩,发力,而后我忠实的二八铁驴就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动,带着我追向企鹅去。 随身听里,恰好唱到“在那个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 131 听完一首歌的时间,在红灯的帮助下,我终于追上了超车的企鹅。 她正在故作卖弄地把数量小于等于十根的头发从遮挡眼睛的位置捋开,手臂上的水蓝色丝巾轻轻蹭在脸上,于是企鹅变成了不自觉微笑的企鹅,引起了周围数目庞大的群人围观。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发现人群里有一个我,剧烈地喘着气,扶着单车,透过墨镜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似乎早已经被围观得习惯了,企鹅落落大方地梳理头发完毕,左脚支撑在地,右脚无聊地踩着车蹬子,抬头看了看依旧红艳艳的交通信号灯,然后,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或者是在找谁——她就那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和我短暂地接触,一秒钟,或者更短。 然而足以让我看清楚她的脸,哪怕是透过墨镜的过滤,很清楚。 有资格被称作“企鹅”的脸。 我的嘴微微张开,目光散乱地游离在被墨镜遮挡住的狭小空间内,手心有一丝凉,我知道我在出汗,也知道我的表情实在很难看。 但是我确实吃惊。 如果说在前一秒我还不相信世界上有长得完全相同的两个人,那么这个时候我的想法就彻底被改变了。没错,如果不是怪异的打扮,陌生的跑车,还有一路上这这那那的举动,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叫出女孩的名字—— 澎澎! 不是她,我确信,应该不是她。 但是我确实吃惊。 惊人的相似。 以致于我就那么张着嘴睁大眼睛愣在了路上,任由额头的冷汗恣意滑落下来,滴在手臂上。和掌心一样冰凉的手臂,还有我起伏不定的胸口,陪着我,**。 等到我恢复了意识,企鹅回头寻找的人已经出现了。 从背影看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骑着跟企鹅所骑的型号一模一样的跑车。 企鹅似乎说了句什么,然而却被大街上的嘈杂淹没了,我听不到。 男孩侧过身,略微低了低头,笑了。 企鹅似乎有一点点犹豫,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次重复梳理头发的动作。 这个时候路口的灯光忽然转绿了,人流开始汹涌起来;借着身后太阳的反光,我看到了红绿灯转变的瞬间有光芒在闪烁,那是来自企鹅身边男孩脸上的舒适气息、还有企鹅梳理头发时手指上那枚闪亮的戒指。 骑车的人们纷纷启动了,其中有企鹅身旁的男孩;男孩向前骑了一米远,发现企鹅仍旧迟疑着,待在原地不动,于是,男孩回头喊了一声。 遥想当年,三国时期的五香猴诸葛孔明,以言语智激周瑜、上表后主、骂死王朗,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可惜我到现在才意识到,说话不仅仅是用来犯二的,也可以给人如此强悍的震动。 男孩回头喊的: “想什么呢?走吧,小澎。” 我确实吃惊。 所以我保持着张着嘴睁大眼睛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说了一个字。 我说:“喂……” 女孩随着声音寻找过来,把有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第六节 空的躯壳 “真是你啊?”女孩跳下单车来。 “喂,你……” “我怎么啦?见到我不认识了?你看我换的新形象还好吧?” “不是啊,你……” “为什么老是说我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瘦了好几圈,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还戴个墨镜,什么怪异的打扮嘛,看着跟阿丙似的,不如不要弹吉他,改拉二胡算了。” 拜托,打扮怪异的是你好不好? “怎么了,小澎?”男孩也掉头回来,到女孩身边,“熟人么?” “是啊,我来给你介绍,”女孩仰起脸,冲男孩笑着,“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葭啊!我常跟你说的,什么‘犯二’啊、‘企鹅’啊,这些东西你不明白就直接问他好了。” 男孩听了,扬起嘴角,礼貌地微笑着,伸过手来。 “你好。”他说。 “你还是这么傻哦。”女孩转而面向我,“这位是雷杰,我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和男孩握手的。 从某个时刻起,我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罢了。 133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不要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郁闷好不好?”阿维抢走我手里的琴,冲我嚷着,“无非又是企鹅恐龙的事吧?你这孩子真没出息,都——” “我是没出息啊,用不着你说的。”我索性把琴让阿维抢走,然后仰起头来喝干了易拉罐里最后的若干液体。 空的罐子倒下来,上书四个大字“青岛啤酒”。 啤酒花,忽布,humuluslupulus,很好,很好。 “你这种人,我懒得再劝你了,反正你就是碰到事儿了自己憋着的,最后还让所有人都为你担心,你说你是不是自私?”阿维无论怎么喊来喊去,都没什么效果。 “我是自私。”我懒懒地回答阿维。 “唉,算了!”最后那厮叹口气,和我一起坐下来,“你随便吧,弹琴就弹琴好了。” 生物系东北侧的家属区里,开始泛黄的草地上,有酒精的芳香和阳光的温暖。阿维躺着,玩弄着车前草的叶片;我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核桃树,弹着我那把劣质的吉他。 这个时候,我们的同学们应该都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带着橡胶手套,握着手术刀和解剖针,残害着小白鼠、蟾蜍、家兔或者别的什么动物。 而我们却在草坪上,享受着无休止的自由时光。 自由吗?我面向着没有一丝白云的蓝天,喃喃自语,发问。空荡荡的天空,就像空荡荡的头脑,什么也不想,没有回忆,也没有期盼,只有静止的现在,躺着。 阿维担心地看着我。 我弹着琴,唱起歌来: “我被你想起,我被你说起,我被你唱起,我被你忘记……” 134 “你就听我一句好不好?解剖课这个学期期中要结课考试的,我没办法再跟老师说你病了什么的,那老师比较麻烦,你去上课又不是让你去喂恐龙,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 “你还是把我拿去喂恐龙算了。”面对着着急上火的阿维,我竟然如此冷漠,“当初不如听你的劝告,得罪飞车党、让他们把我卖到乍得去。” “那,你,就算你懒得上课,也不能成天就在草地上弹琴吧?” “谁说我成天弹琴了?我还睡觉呢,在草地上睡觉可舒服了。”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 “水瓶座的人,本来就这样的,谁也管不了我,哈哈。” “你——真是——唉!” “阿维!”不远处有女孩的声音。 “到!”阿维嘹亮地高呼。 “走吧。”小维姐姐凑过来,拉住阿维的手臂,“葭啊,你也一起走吧。” “我说不动他,他不去。”阿维无奈地说。 “走吧,听话,是吧?”小维姐姐笑着对我说,“你不能总这样,是吧?让好人为你担心,对坏人一点影响也没有,只能让好人活得更坏、坏人活得更好,这样多不好啊?” 拗口的一段话说完,我才意识到小维姐姐也是具有犯二本质的。 “不上课就算了,反正也没劲,是吧?”小维姐姐继续说,“不过,好朋友之间的事情,你就不应该推辞了,所以,跟我们走吧。” “干什么去?”碍于小维姐姐的面子,我的口气已经松了许多。 “咴儿在咱们学校旁边租的房子,让我们一起过去玩的,你可不能不去啊。” 最终我还是被小维姐姐和阿维拉走了。 135 咴儿的新窝看起来蛮不错的样子。 一室一厅,有厨房厕所和阳台的,采光很好,大概租金不会便宜吧。 “最后没辙了,让你出来租房住,我们觉得对不住你啊。”阿维跟咴儿客气着。 “听说因为这事儿,你们还和学校闹僵了,是我对不住你们。”咴儿陪着阿维一起客气,“我在公司和酒吧的事儿都没结,在这边租个房子方便得多,你们以后没地方去就到我这儿来,随时欢迎的。” “你们俩就别客气了,是吧?说点实质性的东西好不好?”小维姐姐冲阿维和咴儿说。 阿维听了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真邪恶”。 咴儿则笑了起来,然后开始带我们参观。 客厅里几乎每一件家具都是必要的,没有一点点多余,因而显得空间还算宽敞,加上窗帘和桌面明快的颜色,让人感觉心情不错;厨房稍显空虚一些,除了炉灶之外还没有其他的东西,不知道咴儿会不会自己开火,还是继续用我们学校的饭卡忍受食堂的迫害;卧室里则是一张比双人床更宽的床板,咴儿的吉他和书都堆积在床上,墙壁上还有几张海报和照片,其中一张,是咴儿和宠物猫她们乐队歌会时的演出照,还有一张,是三个人的合影,跟我钱包里面的那张中学时代的合影,一模一样。 “阿维啊,咱们什么时候也收拾这么一套屋子啊?”小维姐姐问得漫不经心。 “这个,哈哈,是吧,谢谢谢谢,你看,我已经发现三个烟灰缸了,獾子应该会高兴,是吧?这个,吸烟对肺不好,你也教育教育咴儿,好吧?”阿维挠着脑袋,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我们吃了饭,聊了天,弹了琴,打了牌,我一直没有多大精神。 临走的时候,我们记了咴儿这间屋子的电话号码——很巧的,末尾三个数字都是“二”,用阿维的话来说,咴儿不愧是442的名誉会员,连租房的电话号码都特意挑选,不忘把犯二精神发扬光大。 最后,咴儿一再地说,让我们没事过去玩。 然而我们都知道,咴儿从下午到凌晨,一定都是不在的;而唯一可能存在的上午,一定也会睡成死猪。后来事实证明,我们一次也没有无聊得去玩过,没有给咴儿凭白无故添麻烦。 所以,我们还是会不自然地说出一些客套话,在不经意间,拉远彼此之间的距离。 136 “你们都不住那间宿舍了?那个442?” “嗯。” “结果,咴儿租了间房子,你就天天回家来?” “嗯。” “咴儿说,他见着你的几次,你都挺没精神的?” “嗯。” “看样子,你又是因为姑娘的事没精打采吧?呵呵,难得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这样。” “嗯。” “你能不能说句别的话?别老是‘嗯’。” “能啊。” “那你要说句什么话呢?” “你去咴儿的屋子参观过吗?他的卧室里有一张照片,是当初咱们三个人的合影。” 第七节 堕落的代价 我承认,碰到澎澎和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情对我有很大的冲击。 “有多大的冲击呢?当初猫咪不跟你玩,你不跟澎澎玩,那一阵子你都没这么颓废过。”阿维给我分析局势,“现在你在恐龙和企鹅之间,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好歹应该比以前的抵抗力强吧?你有什么理由拿自己的事儿不当事儿、天天不上课、除了弹琴就是睡觉呢?” “你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除了澎澎之外,你能再给我一条分量相等的理由吗?” “那好吧,你听好——” 我想过彻底不再去打扰澎澎的生活,不再去打听关于她的一切,毕竟是我曾经放弃,水瓶座的人应该奉行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政策,但是,我确实做不到,我想知道,起码我觉得应该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最终被澎澎所选择。 几经展转,我打电话给漠崎,乐队的另一个企鹅。 “是你自己不好哦,这件事儿怪不了别人。”漠崎上来就给了我一通教训,“不过,说实话,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这件事儿澎澎决定得很突然。我想,具体情况你还是问问猫咪吧,好像澎澎和她商量得多一些。” “可是,我不是很想——” “好了啦,还轮得到你想不想的?如果当初你不是这么高高在上,也不会有今天吧。要我说你,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怎么样,现在知道饿了吧?” “喂,我——” “好了好了,总之,给猫咪打个电话,问问她相关的情况吧。你们之间那些复杂关系我知道,没关系,猫咪会清楚地和你说的,不用担心。” 然后,漠崎特地提醒我,近期猫咪换了住所。 然后,她告诉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然后,我突然发现,那个号码似曾相识的。 末尾三个数字都是“二”,用阿维的话来说,那是个可以把犯二精神发扬光大的号码。 咴儿的新窝。 “你是说,”阿维咽了咽口水,“猫咪和咴儿现在住一起?”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咴儿又搬家了、把那个屋子留给猫咪吧?” “这个吧,还真难说。”阿维开始拽起来,“你看,这几天连续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雪小雪又一年,是吧?这个下雨啊,没准咴儿跟蚂蚁的习惯一样,一下雨就搬家,是吧?” “你别二了,连你自己都不信。” “我自己?这个,哈哈,是吧,谢谢谢谢。”阿维又是满脸沟回地笑了,“不过,我问你,前两天你见着澎澎的男朋友,看你悲痛欲绝的样子,还是很在乎她的。那么,澎澎和猫咪之间,你总得挑一个吧?两个都霸占着是不好的,乖乖听话。” “打你的乖乖听话!”我没回答阿维的问题。 我知道在我心里一定有一个权衡取舍,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敢去面对这个结果。 也好,反正什么结果都是瞎掰的,现在的局面,无论我更在乎澎澎也好,更在乎宠物猫也罢,总之结论是一样的,我都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让我允许自己成天不去上课,以弹琴和睡觉打发时间,美其名曰等待伤痕愈合。 138 堕落是有代价的。 聪明的水瓶座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问题是,如果我足够聪明,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呢?所以,所有结果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大概不是足够聪明的水瓶座,所以,我也忽视了堕落的代价。 “连我都知道你这一段时间不正常了。”老严先是给我削了个苹果,让我坐下来吃着,然后才开口说,“你这个月,就基本上没好好上课吧?” “嗯。”我顺从地回答。 “那你解剖课的结课考试,怎么能考得好啊?” “不能。” “哎,你说说你这孩子,知道不能考好,也不下点功夫念念书?我知道你们都有本事,考试之前拼命念两天,至少能考及格吧?这次你是不是连这两天都没念啊?” “其实,”站在旁边的阿维小声插话,“其实,他都忘了有考试这回事了。” “唉,你说说,唉!”老严哀叹了一番,“那怎么办啊,这回太上老君也帮不了你了。” “解剖没过啊,他?”阿维小心地问。 意料之中的事情,虱子多了不痒,老虎多了不喂,再多承受一点也无所谓吧。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老严拿着成绩册,看着上面的红字,眉头紧锁,计上心来,“解剖课只上了半个学期,后半学期改上生理,两门课其实是当作一门合并了来上的。期末的生理课,你可不许再考成这样了,那我还能找老师说说去。” “这,您有什么办法吗?”阿维想不明白,问老严。 “我就说,人家孩子以为这是一门课一块儿考试呢,生理也考过了。反正你们是头一年把两门课改成这么上,改得乱七八糟的,我就说,制度不健全,让解剖的老师给你出份补考的卷子,你补考考过了,让他们凑合凑合给你学分就得了。这样也不用重修这门课,不用交重修的学费,也不算你不及格。” “有戏吗?您觉得。”阿维不停地探问老严的口风。 “我去争取一下吧。你们当学生的也都挺不容易的,我还是想,能替你们说话尽量替你们说话。又得上课,又得考试,还得打工吧,还得谈恋爱,你们忙啊!” “呵呵,看您说的,我们哪有您累啊,成天的这么操心。”阿维笑了笑,“那就麻烦您了,尽量和解剖老师说说情况吧。知道您本事大,比太上老君厉害,回头我们请您吃奶油炸糕,还有苹果。” “我不吃,回头该有人说你们贿赂我了。”老严摆摆手,“等你们毕业了,开个店卖奶油炸糕的,回头天天请我去吃就行了,可不许收钱啊!” “尊旨!”阿维拜谢完毕,把我拉出了办公室。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阿维把我拉到那片熟悉的草坪上,“你是什么都不干了,成天就这么混是么?你混也得混出个样儿吧!要不是老严罩着,你就麻烦透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都替我说话,都为我好,我谢谢你们了。”我平淡地说着,“不过我确实什么都不想干,你让我看书我也看不下去的。” “那,你总得,好歹有个时间限度吧?你就一辈子这样了?你知道看见你为企鹅而伤心堕落,有多少恐龙关心你吗?她们都愿意牺牲自己,来安慰你受伤的心灵,帮助你从阴影中走出来,重新积极地面对人生呢!” 我一脚踢中阿维的小腿,那厮就单膝跪地了。 “好吧,我来告诉你。”我坐到已经枯黄的草地上,“我试图看书准备考试,但是发现我一点都不会,根本看不懂。我也试图给一个出版社写点中学的生物练习题,但是很不幸中途写错了几道题,跟编辑吵了一架,从此我们割袍断袖、恩尽义绝。我也试图上网晃晃打发无聊的时间,但是我发现很多人在网上依旧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乌烟瘴气,而且总有一些装作天真无牙的小女生像螨虫一样无孔不入,自我感觉良好如何如何青春美貌纯洁无暇善良活泼可爱诱人,说出话来ph值一定是负数,带着内心的伤痕千篇一律的悲伤故事,总之还是无聊透顶。” “那,你到底……” “所以,我不是没有时间限度,而是近来运气太差。没办法,这不是我的错。”我两手一摊,面对阿维,“从占星学的角度来看,大概是土星逆行造成的结果,你去怪土星吧。” 第八节 爱故生忧,爱故生怖 我喜欢的小路,还有落了满地的金黄色银杏树叶。 逃离学校,我不想见到那些为我担心的人,阿维也好,老严也罢,或者其他什么人,因此,我逃离学校,在这条小路上,静静地坐着。 也许是阳光很好的缘故,这一条路,竟然一改往日的冷清幽静,多了一些散步的行人,老人,和小孩子,穿着准备御冬的长衣,享受着秋末难得的和暖阳光。 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颜,除了我之外。 好歹有个时间限度吧?阿维如是说。 原来我比想象中的要脆弱许多,我没有勇气面对澎澎的男朋友,没有勇气打电话到咴儿的住所找宠物猫,没有勇气在阴霾中保持自我,也没有勇气把这些坏情绪淡忘。 脆弱的人。 水瓶座不该如此的,风相的水瓶座,是自由自在的星座,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所束缚,无论物质,还是感情。 想到出神的时候,我的面前不知不觉间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穿梭于小路上稀疏的行人之间,走过来,到我面前的。 似乎,还在对我说着什么话。 我晃晃脑袋,打起精神看去—— 一个和尚。 和尚左手拿着一张凭证——似乎是什么佛学院的毕业证书,右手单掌立于胸前,双目低垂,口中念念有词,曰:“祝您身体健康,合家欢乐,万事如意,学习进步,生意兴隆,夫妻恩爱,家庭和睦,阿弥陀佛!” 我理解了,他是在做一种叫做“化缘”的。 但是,“万事如意”、“学习进步”那两句狠狠地扎伤了我,也许还有“夫妻恩爱”也算在内,难道和尚化缘就不能察颜观色吗?说两句吉祥话也就罢了,不要捅我的伤疤好不好? 何况,我跟出版社已经绝交了,以后再也不能靠写中学复习题来挣外快。万一老严手段不够高超,还要重修解剖学,我是没脸找父母要重修费的,又是很大一笔开支。看来,以后的一段时间,我要学着金牛座的样子,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了。 如此说来,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给和尚钱财;而且谁知道他的佛学院毕业证明,是不是在中关村的天桥上面买的呢? 想到此,我的脑子里忽然有一个火花闪过。 我佛慈悲,原谅我没有施舍给和尚物质财富吧! 然后我开口说话,把一堆精神食粮布施给了和尚。 我也双手合十,点头默念: “人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抬头看看和尚没反应,莫非《金刚经》里的句子还不够深奥精辟么?既然如此,再来一段: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这回和尚总算有了反应,他把那张证书收了起来,两手合到一起,很正规地低头弯腰,拜了两拜,然后转身离去。 还留给了我一句:“施主所言极是,日后详加参悟,定然受益无穷。阿弥陀佛!” 这回轮到我愣着,愣了好久。 无意间,本来是为了打发和尚的,结果把《倚天屠龙记》里觉远大师的话给搞出来了。 详加参悟,受益无穷。 我站起来,细细品味着和尚说的话。脚下被我踩碎的树叶,秋天即落,春季又发,一生苦短,不正是如露如电如梦如影么?我知道我笑了,我骑上单车,缓缓的,离开了落满银杏叶子的小路。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在半年之前,澎澎还是死心塌地和我好,不畏艰难险阻上山给我送好吃的,如今事过境迁,往事不再,掐指算算,不过是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吧!宠物猫亦如是,当初好言劝我给彼此多一点时间,难道真的是为了甩开我么?咴儿曾经坚定地告诉我,和猫咪之间的关系,只是朋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变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沉溺在灰色里这么久呢?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我还是无法面对在澎澎和猫咪之间选择其一的事实,虽然那是早有答案的。然而无法面对又如何?我还是需要吃饭喝水的,需要继续上课考试拿文凭的,这是我选择的路。猫咪选择音乐,而咴儿选择我所不清楚的生活方式,卢可选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和阿维之流则是选择在学校里混下去,无所谓对错吧。 我不该因为爱与被爱,而背弃长久以来选择的方向。至少,不应该混出不及格的成绩来吧。也许我真的对不起阿维,对不起老严,对不起我善良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 若离于爱者…… 头顶似乎晃过了许多个红色或者绿色的指示灯,还有交通协管员的叫喊声。 我该活得像我自己,不折不扣的水瓶座,不为了那些事情而情绪低靡。也许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不到远离爱情,但是至少可以,把那些欢乐和伤悲压抑住吧,就像从前一样,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剧烈爆发。 毕竟,我不是感情用事的水相星座,不是双鱼或者巨蟹。 无忧亦无怖…… 就是这样。 强打起精神,也许我是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我感觉到自己在笑了。满意的笑。 既而我看清了面前的两个人,两个搬运工人,他们分开站在不怎么宽敞的小街两侧,各自把一只手举在半空,做着怪异的动作,而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慌张,似乎张大的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我的疑惑,在两秒钟后变成了触觉、听觉、视觉。 猛烈的碰撞。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还有模糊的眩晕。 随身听里还在放着歌,不停地唱着:“时间原来就是这么危险,轻易地改变我们的诺言,留下五颜六色爱情纪念,在每个夜晚和我缠绵……” 第九节 勿忘我 阿维和小维姐姐去探望的时候,我裹在脸上的纱布还没有解掉。 “看吧?这就是犯二的结果。谁让你当初说无所谓的?现在虽然没被卖到乍得,但是已经被‘打包’了。”阿维对我说着废话,“不过,你大概会被卖到埃及的,因为怎么看你,都觉得像木乃伊。” “木乃‘一’?我觉得,我应该更像木乃‘二’。”我陪阿维犯二。 “呵呵,看来你精神好一点了?都能犯二了。”小维姐姐鼓起掌来,“看来,国家还没有损失一位犯二栋梁啊。”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啊?”阿维看着我满脸满身的伤痕,问我。 “我吗?肉体之痛消减内心之痛,泛滥的假纯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我笑起来,面对着阿维的惊诧,继续解释,“那天骑车不小心,前面两个搬运工人,脑筋有问题,俩人搬一块儿玻璃,横着走,我迎面撞玻璃上了。” “你说你,自己也不小心一点,上次把腿撞坏了,这次是全身,要是哪只企鹅跟了你,岂不是要天天为你担心么?”小维姐姐善意地埋怨了两句,“好在我们家阿维没这么粗心,是吧?” “其实,要怪就怪那块玻璃擦得太干净了,唉。”我装模作样地垂头长叹,“还有就是我随身听声音开得太大,没听见那两个工人嚷嚷。我猜,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恩赐,让我受伤,然后让企鹅们都来关心我,哈哈!” “你,你!”阿维指着我,想了半天,冒出一句,“你被撞糊涂了吧?” “没有啊,我只是想清楚了而已。我至少应该好好学习,考试,毕业,对吧?” “话是没错。我本来还想要告诉你,植物组的老师说,寒假让咱们开始做课题呢,如果做得好可以在专业学术期刊上发表的。还有,老严也让你在家修养的时候,没事多看看解剖和生理,说补考的事基本上定了,让你尽量考好。” “我在看啊,看得可明白了。”我从手边拿起解剖书来,冲阿维晃着。 “阿维啊,葭都开始好好学习了,剩下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小维姐姐故作为难的样子,“你总不能跟獾子似的天天混日子吧?” “獾子挺好的,哈哈,可以提炼‘獾油’。”阿维应付了一句,又转向我,“这个,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明白这些道理的啊?” “道理?水瓶座不是聪明嘛。” “打你的聪明!你要是聪明,哪至于解剖考不及格、害我们一起替你担心?” “好吧,我说实话,你们不要友邦惊诧。”我一脸虔诚,做了个拜佛的手势,“是路上碰到的和尚让我想清楚的。这个,佛光普照,遮体袈裟,光芒映射,千年法身,古刹钟声,惊飞林雀,人间香火,殿堂飞舞。阿弥陀佛!” 141 “阿维啊,过来看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当阿维正和我较量犯二功力到关键时刻,小维姐姐轻轻地招呼了两声。 “哈哈,不犯二了,在**中结局,戛然而止,回味无穷,谢谢谢谢。”那厮抠了抠嘴角,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脑袋,“年轻人,好好干,你们就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点钟的太阳。” 只恨我胳膊上缠着绷带,影响了挥拳的速度,让那厮逃将开了。 “你来看呀,”小维姐姐指着我的书桌,给阿维看,“葭,我知道你最善良了,来,你来给阿维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啊?” 书桌一角,台灯的下面,是澎澎送我的那串铃铛,还有一枚书签。 “哈哈,这个我知道。”阿维把脑袋整个贴在书桌上,看着铃铛,“这就是天庭中的六大秘宝之一:捆仙绳!” “阿维~”小维姐姐抓住阿维的袖子,拽了两下,对于那厮的犯二表示不满。 “另外一个,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觉得不像芭蕉扇啊,这个嘛——”阿维说着转而面向我,“还是你来说吧。” “先让我来猜好不好呀?”小维姐姐也转过头来,“我猜啊,这是个书签,对吧?” “当然是书签啊!”阿维撇撇嘴,“你怎么能这么傻呢?不是跟你说,在外面不能让人看出你傻吗?来,趴下,不许再说话了,回家以后给你带鱼吃。” “呜,呜,带鱼,呵呵。”小维姐姐缩了缩脖子,对刚刚说的傻话表示抱歉,“我还是继续猜,好吧?我猜啊,这一定是哪只企鹅送给你的,或者是你要送给哪只企鹅的。” 一个看上去非常精美的全手工制作的书签。 “这个,其实就是拿两张投影仪专用的透明投影片,把植物标本夹在中间,涂乳胶固定,剪一个适当的形状,然后拿线来一点一点把边缘缝上当作固定。”我淡淡地笑笑,回答小维姐姐,“说起来也挺简单的,回头我教阿维,让他给你做着玩。” 阿维急忙把脑袋晃得花枝乱颤,连声说着不不不,然后用什么“水瓶座的古怪伎俩太难学”为借口,蒙混过关,趁着小维姐姐一脸狐疑,赶快把话题叉开了。 那厮说:“你还没告诉我们,这个书签,到底来自何方、去向何处啊?” “你看看,里面的植物标本你认识吗?” 于是阿维再一次凑上去,先用鼻子闻的,然后用耳朵听,当那厮正打算改成用舌头舔的时候,被小维姐姐制止了。 “这个,蓝色的小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净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哈哈,好东西……”阿维摇头晃脑,犹豫了半天,“这个,可是,是吧,哈哈,我不认识。” “那你也不要背诵《爱莲说》嘛,趴下!回去不许你吃带鱼了。”小维姐姐打了阿维脑袋一下,只是轻轻的,不像澎澎那么势大力沉。 “这个,勿忘草,又叫勿忘我,亚高山草甸分布,紫草科的,boraginaceae一类。” 阿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像在看着一只五条腿的峨眉山猕猴。 “你,不会这些天真的在好好学习吧?” “实习的时候,我专门爬到山顶上去采的标本。”我给阿维他们俩讲故事,“因为上山之前,我跟澎澎说过的,花店里卖的‘勿忘我’其实应该叫‘翅茎补血草’,不是植物学上所说的‘勿忘我’,所以——” “所以,她就要看看真正的勿忘我,是吧?所以你就专门爬到山顶上去采哦。”小维姐姐两眼放光地感慨着,“还做成这么漂亮的书签,真不错,呵呵。” “那,你怎么没给澎澎送过去啊?” “这个,这是澎澎被我气得下山了以后,我才去采回来的。”我叹口气,目光黯淡下去,“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们要喜欢,就拿走玩吧。” “你不会吧?”阿维摸摸的我额头,“既然不发烧,说什么胡话?我还以为你已经正常了呢。你该去把这个书签送给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啊,是吧?买卖不成仁义在,谁知道万一哪天她跟你又旧情复燃了呢?” “阿维~”小维姐姐又开始拽阿维的袖子,“既然葭都答应送给咱们了,要物尽其用,是吧?咱们就拿走吧,这样葭也会安心一些的。” 阿维刚要开口阻止,小维姐姐狡黠的眼光就让那厮乖乖闭上了嘴巴。 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语言动作,我的胸口一阵紧缩。 既而,头上的伤口开始刺痛——这次是被小维姐姐一掌打到的后果。 我咬着牙,抵抗着神经末梢的灵敏反应,然后抬起头来。 小维姐姐打我一掌的同时,笑眯眯地说: “你怎么又发呆了啊,傻猫?” 那句“傻猫”,让我真真切切地想起了澎澎,澎澎的语气,澎澎的眼神,甚至澎澎凶狠毒辣的“屠猫神拳”。 第十节 小维姐姐的礼物 阿维他们走后,又剩下我一个人。 于是我继续心如明镜,四大皆空,安心养伤,刻苦读书,任由窗外的气温越来越凉,路上企鹅的衣服越穿越多。 就这么错过了国庆的漫长假期,错过了秋霜打落的漫山红叶,错过了咴儿和宠物猫他们的两场演出,错过了阿维在生物医药学课上和老师的针锋相对。我以养伤为由,刻意把自己封闭起来,让心情沉淀,然后—— 一个好好学习的深秋,接着是好好学习的十二月。 143 小维姐姐给我打电话来,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你好好学习得怎么样了?可别学得跟卢可一样啊。” “还好吧,生理看得差不多了,考试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一直在研究植物学,准备放假以后跟阿维一起干,争取搞出点什么东西来,压压卢可的嚣张。” “呵呵,我们家阿维要是能跟你一样大彻大悟,那该多好。” “阿维啊,其实他挺强的,虽然表面上经常犯二,实际——” “实际上?” “实际上,也是经常犯二。”说完,我笑起来,“今天怎么没事想起给我打电话来?” “呵呵,你果然聪明啊。是这样的,圣诞节不远了,我们打算送你一份礼物,跟你打个招呼,让你做好准备。” “准备?你们不会送我一只恐龙吧?” “原来你想要恐龙啊?那我赶快告诉阿维去,我们替你去找找看。” “喂,坏孩子才犯二呢!” “呵呵,我大概被你们给带坏了。”于是,小维停顿了一下,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所以,我们的礼物应该在平安夜那天送到,你留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144 恰好有个亲戚搬家,乔迁之喜,请大家过去庆贺;我以马上要考试了为由赖在了家里,陪着空屋等着耶苏降生的纪念时刻。 同时,等着小维姐姐所谓的礼物。 夜色早早降临,我草草吃了晚饭,关掉灯,用电脑屏幕来照明,然后扔掉快被翻烂了的生理书,抱起琴来,开始一首一首地弹起在这半年里自己写的歌。 晚上八点钟,刚好弹琴有一点累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终于来了。 从前受过伤的右腿比较麻烦,现在走路总觉得不适应,所以我是把大门虚掩着的,免了着急忙慌地单腿蹦蹦跳跳的痛苦——我为这个设计感到有点自豪。 “请进吧,门没锁。” 轻轻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进来的脚步,停下,关门,迟疑了几秒钟,继续往里走。 小维姐姐究竟要干什么呢? 我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把不大舒服的右腿放平,另一条腿上则放着那把跟随了我不少时日的劣质吉他;电脑屏幕很耀眼,于是我把伸过去开台灯的手又收了回来,然后学习阿维的动作,眯缝起小眼睛,看过去,等着小维姐姐安排的节目。 “喂,你……” 这个声音。 这该不会是小维姐姐说的,让我做好准备迎接的吧? 继而女孩小心地探出了头来,看见我,然后跟我一样愣愣地待着,说不出话。 确实,没错,是澎澎…… “我要是足够聪明的话,早该想到是这么回事了。”我找着借口,来掩饰脸上的惊异,“阿维那群家伙,原来是这么安排的,没创意啊……” “喂,你怎么……” “我还好啊,”我把琴放在一边,双手撑着桌子,起身,瘸着腿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随便坐,桌子上有茶水、饮料、点心、水果、杂志、电视遥控器、大白兔奶糖,你看哪个好就自己拿着玩。” “傻猫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澎澎不理会我说的话,三两步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看来看去。 我歪过头,试图躲避她的目光。 “阿维说你撞上玻璃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吧?怎么你现在都还……” “还好吧,基本上没问题了。”被澎澎看得很难受,我索性重新坐下来,低头,“脸上的几条疤,据说过一段时间会慢慢好的,最后只留一条白色,这个,是人体的自我修复机理,比较麻烦,不说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嘛!你这两个多月就这么待着的?”澎澎环视四周,然后拉过椅子来坐到我对面,“在家养着也不养胖一点,以后怎么出去捉老鼠啊!” “我说,一个秋天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的美女同志,我从来就没说要去捉老鼠吧?我只不过在家里好好学习、同时思考人生而已。”我试图说一些废话,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地,脆弱地,努力维护着周围的气氛,“倒是你,忙了一个秋天了,是不是要准备冬眠了啊?树洞找好了么?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储存能量啊?” “我们乐队,后来有两次演出,都还不错,据说拍的mtv还有可能获奖,挺好的。”澎澎也低下头去,像是在和自己说话,“阿维和獾子他们还说呢,说你立志要当卢可第二,所以就叫你‘卢二’就可以了。” “那群家伙,真是的!你说说,我‘卢’就‘卢’吧,还行二!他们还指望着期末考生理的时候让我罩着呢,唉。不过你们都还不错,有志青年,尤其有咴儿的指导,你们乐队应该能做好吧。” “是啊,不过我们现在课也比较多了,也得考虑一下毕业以后的去向。猫咪估计是要专心做音乐,我觉得她没问题的。可是我大概不行啊,我当初也就是想玩玩的,可能毕业以后还是要正正经经找工作吧。” “还说呢,我都不知道我们毕业去干嘛……” 话题就围绕着乐队、阿维、卢可、毕业什么的,转来转去,无休无止。 我们说话的时候都很在意,没有谁说出超越范围的话题。 然而澎澎中指上的那一枚戒指,却不断地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辉,告诉我什么也不要期盼,什么都是枉然。 “对了,你弹弹琴吧……” 耗了很久,我们都不想再拖下去了,于是澎澎提了个建议。 我点头,然后拎起琴来,拨几个简单的音节,然后起g调,弹着10品横按g9和弦的一段solo,经典的校园民谣。 然后,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开口唱: “当爱过的人又再出现,你是否会回到我身边,电话那边流着我的眼泪,你也知道那是为了谁……” 我听到女孩咽着口水的声音,异常艰涩。 可是为什么偏偏,我要选择唱这首歌呢? “时间带走的日子会相信,我所交给你的心,过去的温柔让我颤抖,我还想着从此以后……” 女孩把整个身体伏下来,支撑在两腿之间,然后仰起头,从很低的视角,去寻找我迷离的眼光;我故意躲避着,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六根琴弦之上。 少一点曾经的专横,多几分女生的轻柔。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撞车,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唱歌;最亲爱的你,像是梦中的风景,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有点记不清和弦了,左手的手指也有一点疼。 我咬了咬嘴唇,从那些被醋酸浸泡过的语句里清醒过来,然后专注地唱: “写在心里的话也会改变,是曾经躲避的誓言,昨天不懂的事又会重来,你的心是否依然在……” 可恶,刚刚谈话的时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都在无聊的话题里转圈,难道不是为了躲避现在这样的情景吗?我们都是聪明的好孩子,都能猜到彼此的心意,却也都会被一些规则束缚。那些绝不会再发生的情节,又何苦强求呢? 女孩的目光悄悄转向了我的书桌,一定是阿维那厮泄露了我的全部机密。 因为,女孩轻易地找到了我放在台灯下面的,那串铃铛。 整整一年之前,那一夜。 “别在意明天能不能永远,想我的时候不会孤单,散开的头发遮住了肩膀,你的心是否和我一样……” 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我从女孩的眼神中,能猜出她在回想什么;然而女孩不经意的轻微叹息,却也说明了故事不得不走向的,那个结局。 我们彼此的倔强,最终要付出的代价。 也许,我不该唱这首歌,随便弹弹《蓝精灵》或者《葫芦娃》就好了。 但是我知道,不唱下去,我一定会后悔的,所以,现在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继续,把音量放大: “是谁遇见谁,是谁爱上谁,我们早已说不清;是谁离开谁,是谁想着谁,你曾经给我安慰……” 女孩重新把头放在了双腿和手臂之间,任短发在膝盖上散落。 那只戴着戒指的手里,紧紧抓着什么东西。 有点熟悉。 女孩的目光凌落,读不懂她的心情,只有那只紧紧握住的手,有点发抖的,全是汗水的,毫不掩饰地告诉了我一切。 那是小维姐姐从我这里拿走的,那枚书签。 勿忘我。 一瞬间,我明白了阿维他们的用心良苦。 第十一节 那个冬季 “后来你们难道没有感情升级?”我所叙述的情节,阿维说什么也不相信,“难道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她走了么?” “是啊,我是好孩子,不道德的事情我不干。”我看着天空,早已经不是秋高气爽的蓝。 “你,你你你,难得小维姐姐这么聪明,想出这条计谋来,结果,唉!”阿维空挥三拳,无从发泄,只好长吁短叹,“要我说,你,你就是——” “是什么?” “头大脑小,沟回还少!” “年轻人,我知道你真的很在乎她。感情这东西,又不是排队买电影票,先来后到不许加塞;你这么谦让,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 “算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们已经停止冷战了。”我冲阿维笑了笑,笑得很商品化,“况且,这个学期我够赚的,伤差不多养好了,生理考得不错,回头等着开学补考解剖就行,而且植物的课题立项报告也基本上写完了……” “你不会真的要当‘卢二’吧?” “打你的‘卢二’,我要继续犯二是真的!”说着我就打了阿维一拳,“我要招兵买马、磨刀筑剑、积粮屯草、屠猪杀狗,我要重整兵马、再出祁山、突破乌江、挺进中原,视恐龙如粪土,以犯二为己任!” 阿维受了惊吓,躲开十米远,蜷缩成团,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还以为你正常了呢,没想到,你是疯得更厉害了啊!” 146 那个冬季是满足野心的冬季,我和阿维成天泡在图书馆、资料室和标本室。 见过几次澎澎,我刻意地想要犯二,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当初的感觉,尤其是在碰到过两次澎澎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我知道在这个冬天里,我只能属于女孩回忆中的一个部分,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才会被拿出来翻看的。 就像老旧黑白的相册,珍藏在落灰的角落里面。 来自澎澎和漠崎的消息,关于咴儿和宠物猫,据说乐队已经形同解散了,只有咴儿和猫咪两个人,还在参加着一些演出和活动,联系着这这那那玩音乐的人,在纷纷扰扰的现实中间,努力支撑一个唯美的追逐。 同时,支撑一个两人共有的空间,一个被叫做“家”的。 “你告诉我,”有一次,我正正经经地问咴儿,“你现在和猫猫,什么关系,到底?” “合作伙伴。”咴儿模仿着我的正经。 “然后?” “仅此。” 他们两个,都是比我还聪明的人,为什么却不肯承认某个事实呢? 我看看窗外的雪,想起曾经那个雪人来;当初不是也有些自作聪明的人,不愿意承认相同性质的事实吗? 147 波澜不惊的寒假里,唯一的突发事件,是獾子突然说要走。 “走?你要去哪儿?”电话里,我不解地问。 “还能去哪儿?哪儿要我我就去哪儿。” “那到底哪儿要你啊?” “新西兰。” “喂,你没开玩笑吧?今天离四月一号可远着呢!你是要去新西兰数绵羊是么?那还不如去新疆种苜蓿去比较好哎。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 “不是突然,只是时机比较合适了。”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后天晚上的飞机。” 于是我们聚在一起,吃散伙饭,连同咴儿和澎澎也被叫来。 “咱们学校…我早就说了…根本不适合我…你看我没事不去上课…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的…可是新西兰…什么破地方…非让我去…你说我怎么办…最后不是还得走么…还是你们好…起码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设计你们自己的路……” “好了好了,你的胃不是还没好利落吗?少喝一点就得了。”阿维屡次抢走獾子的酒杯。 “阿维你就是管得太多…你…我到新西兰去…想找人喝谁理我啊…你以为你管得这么多…是帮助别人…你像大哥…你是好人…可是你替别人做的决定…别人就一定愿意吗…你问问葭…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可是你不能让他一直按你的想法做事吧…还有小维姐姐…她回家了没来…我正好问你…你知道她对于毕业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好啦,你说的对啊!我们都知道你说的对,你歇一会儿吧,晚上还要坐飞机走,是吧?”阿维无奈地摇摇头,企图制止獾子。 “你要觉得我说的对…你就让我说…咱们这帮人…都是太压抑自己的想法…结果…好多东西…就都憋着憋着憋没了…就像葭…不是我说你…你天天嚷嚷骗企鹅…你为什么要骗企鹅…你想骗的企鹅哪一点好了…我就是不理解…还有澎澎…当初你要上山来…我帮你…可是有些话你为什么憋着不说…现在弄得…你们…到底谁跟谁……” 阿维拼命对我和澎澎做着暗示,让我们不要冲动。 我独自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看里面浑浊的液体,倒映出我的影子;而澎澎,正坐在我的对面,脸有点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跟人家卢可打架…其实…他才真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东西的…为了那种追求…能不惜一切代价…用任何手段…在现在这年头…这种人才会成功…你们虽然现在…似乎占了点小便宜…以后就知道了…都是小打小闹的…雕虫小技…这一点咴儿应该最清楚吧…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这帮人里…我就佩服你一个……” 獾子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了机场巴士上面。 车轮子底下,有点颠簸的路,獾子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在上面走走呢? 第十二节 獾子走了 机场里,是呕吐、匆忙、繁琐和分离。 没有我想象中的紧紧拥抱和痛哭流涕,我们平静地挥手道别。 “你们自己选择的,别管别人怎么看,最后都是你们自己的。”临行前獾子还在教育着我们,“别像我一样,自己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去向,那其实才是悲哀呢。” 不得不承认,无论如何,我还是看不惯摩羯座教训人的模样。 飞机在夜空里消失成一个闪烁的亮点。 我的手里,拿着獾子留下的一摞手稿,名叫《442犯二集》的漫画。 留下的,还有獾子最后说的一句话。 他说:“其实,我真的喜欢画画。” 望着夜空,感觉渺小。 我品味着獾子的话,不禁悄悄问自己,我真的喜欢犯二吗?我真的喜欢弹琴吗?我真的喜欢企鹅吗?我真的喜欢好好学习吗?我真的喜欢植物学论文吗?我真的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吗? 阿维叫了我若干声,我才意识到该走了。 “想什么呢?”那厮把獾子的手稿装进背包里,问我。 “没有答案的一些事情。”我回答。 “那就不要想了,做着做着总会有答案的。”那厮显然也有一点喝多了,用手扶住我的肩膀,保持平衡,然后吐出了乙醇含量超标的空气,和两句安慰我的话,“没关系,答案会有的,企鹅也会有的。” 149 咴儿赶着回去演出,打车走了;阿维则是搭咴儿的顺风车;剩下我和澎澎两个人,坐着长途公交车,颠簸着、崎岖着、震颤着,艰难前行。 冬季的寒夜,还有车窗缝隙漏进来的风,把空气搞得越来越像模拟南极;然而空空的车厢里,我只看得到一只企鹅,蜷缩在羽绒衣里,紧靠着我的肩膀,瑟瑟发抖。 我和澎澎又重新回到了沉默的剧情里,谁也不说话,彼此紧靠在一起,隔着厚厚的羽绒衣,却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宁可逃避对方的目光,也不愿去面对一些必须承受的东西。 “傻猫啊,你说点什么吧,不然实在太冷了。”澎澎凑在我耳边,喃喃地说。 “冷吗?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尽量控制住上下打架的牙齿,讲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去看狮子座流星雨的时候,天气也是这么冷,我和咴儿,还有几个朋友,裹着军大衣,躺在地上,看着,可漂亮了。但是天气实在太冷,冷得不行的时候,忽然有人问,向流星许的愿望能实现吗,我说,能,心诚则灵,于是就听见那个人大喊起来。你猜他喊的什么?” “我要企鹅。”澎澎轻轻地蠕动着嘴唇,吐出几个字来。 “呵呵,倒是还没那么邪恶。听见他喊,我们全笑了——他喊的是:我要火炕!” 讲完以后,我偷偷看看身边的女孩;女孩轻轻扬了扬冻成青色的嘴角,笑了。 “你想要火炕吗?”我继续逗女孩说话。 “不,我想回家。” “那,你想坐到温暖的发动机上去吗?” “不,我就想这么待着,一动不动。” 女孩说完,更用力地贴紧了我的羽绒衣,然后用一只毛线手套,抓住了我的领口。 汽车就继续在路上晃着,像是没有目的地的游魂。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身边的澎澎早已经昏昏欲睡了;学了三年生物学,常识告诉我冷的时候绝对不能睡着,因此我强打着精神,咬住嘴唇,睁开眼睛,然后对澎澎说: “千万别睡着,好吗?实在困的话,拿出手机玩‘贪吃蛇’。” “嗯。” 女孩顺从地掏出手机来,打开电源。 我惊异于她的手机在这之前为什么一直关机的。 然后,还没来得及进入“贪吃蛇”的界面,手机就强烈地振动起来。 短信,还是短信,许多条短信。 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然后开始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全部看完以后,只是叹了口气,对着手机的显示屏,发呆。 “怎么了?”我傻傻地问。 “我没告诉他我出来干什么,他生气了。” 这个时候,又一条新的短信。 我那双跟着阿维炼就的专门偷看企鹅的小贼眼睛,轻易地看清了屏幕上的字: “你为什么一直不开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请诚实地告诉我好吗?或许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同学,你的乐队,你的朋友,甚至从前的那个人,但是请你诚实地告诉我。我最后的一点要求。” 信息发送人:雷杰。 “没事吧?”我小声问澎澎。 “嗯。”女孩点了点头,“他总觉得我在骗他。我说一个朋友出国,我去送,他就以为是我要去找你而编的借口。” “唉,”我也只能叹气,“为什么会这样呢。” “没关系,随他去吧,反正回去以后哄哄他也就好了。” 澎澎说出这句陌生的话来,我的胸口像被人划过了一剑。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鱼肠行凶,龙泉垂虹。 我一瞬间变得沉默了,连偷看手机屏幕的力气也丧失殆尽。 “傻猫,你想玩‘贪吃蛇’吗?” 似乎女孩在这么问我。 我摇头,振幅小得几乎我自己都感觉不到。 澎澎看着我,似乎想猜出我的真实想法;然而终究她还是放弃了,只是说了声“好吧”,然后重新缩回到衣服里面,悄无声息地发着短信。 一直发到手机再次振动起来为止。 “喂?”女孩接通电话。 “没有啊…就是没开机嘛…不是告诉你了么…去机场了…一个朋友…你不认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朋友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哪有不诚实啦…这跟葭有什么关系…我们俩都认识的朋友不行吗…那猫咪我们俩还都认识呢…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在车上啊…回来的路上…你听好…我们俩都认识的朋友要出国…我们当然都要去机场送…我们俩的家离得很近…坐一趟车有什么奇怪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什么叫特地安排的…对啊…他就在我旁边…那又怎么样…难道我非得躲他远远的吗…真是的……” 然后,澎澎把手机放下,两眼依旧虚无地看着远方。 “没关系吧?”我问。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么?”女孩反问我。 “没有。” “他说,再也不相信我了。” “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啊——” “他还说,”女孩打断我的话,固执地继续,“他最后说的,别再骗他、也别再理他,让我干脆嫁给葭算了……” “要不然,”保持沉默了五分钟左右,我试探性地问,“回去以后,我或者猫咪或者漠崎,去跟他解释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算了,别理他了。” “不太好吧,如果换个角度想想,我认为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你真的很善良哦,还要换个角度想想。” “是啊,因为……”我迟疑了一下,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而是换了个例子,“暑假的时候,有一天獾子突然来找我和阿维,说他失恋了,然后去喝酒,醉得一塌糊涂,让人看着都难受。” “是吗?我还以为獾子是那种谁也看不上的呢,原来他也失恋过。”澎澎笑笑,轻易地把话题带得偏离了航向,“他都没跟我说过。我所接触的,就觉得他挺神的,但是也有点嘎,而且特别爱教训人,没完没了。” “是啊,不过那时候看他喝醉了的样子,真是——” “哭了么,他?” “好像有,不过没正式让我们看到。” “唉!”澎澎叹叹气,咽了咽口水,“毕竟,值得一哭啊,鹰。” “你说什么?” “值得一哭。” “最后?” “鹰。” “什么‘鹰’?” “老鹰的‘鹰’。” “什么意思啊?” “聪明博学的水瓶座啊,你不知道吗?”澎澎得意起来,“俄罗斯人敬称男子为‘鹰’啊!阿利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的《马卡尔·楚德拉》看过吗?这个说法就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的。” “什么什么书?没看过啊。” “呵呵,那个叫阿利克谢的,其实就是高尔基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澎澎附和着,“觉得有意思,就记住了,专门等着拿来蒙你用。” “那,你刚才怎么说的?” “值得一哭啊,鹰。” “就这么使用?当作人称代词,还是指示代词?” “反正你语法也学得不好。”女孩笑了,“总之,就是这么用的。比如,一个女孩说,鹰,吻我!就别犯傻啦!” “是吗?”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问澎澎,“你刚才说什么别犯傻?” “鹰,吻我!” 一秒的停顿,然后我小声的、悄悄的、低着头,问:“真的可以吗?” 历时八个多月以后,我终于再度被澎澎的拳法所伤。 这次她打的,恰好是我左边脸颊下部,那条还没完全褪去的伤痕。 “你……真会挑地方打啊……”我咬着牙,忍住疼,撇撇嘴,艰难地笑了。 “喂,你,谁让你,哼!喂,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关系?”女孩似乎想做什么动作,然而刚刚伸出去的手却又像是有所顾虑,急忙收了回去,取而代之以关切的眼神。 “没事的,死不了。” “哦。” 而后我们又恢复了蜷缩和沉默的状态,把自己堆积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不再有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自然气氛;女孩依旧隔着羽绒衣,靠着我,而我则一直想着女孩刚刚和她男朋友之间的对话。 汽车就这么开下去。 据说《倚天屠龙记》第四集里,张无忌抱着赵敏走来走去,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同理可证,痞子蔡的成名之作里,男主角也是带着那个叫轻舞飞扬的企鹅,骑着摩托车,绕来绕去希望永远也找不到停车的车位。 如今我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我希望这辆车永远也开不到终点站,而我和身边的女孩,就可以永远不用去面对那些必然的纠缠,就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隔着两件厚厚的羽绒衣的距离。 第十三节 自由女神与七步成诗 澎澎最终听了我的劝告,当晚就跑去找雷杰,解释。 十一点多钟,我收到澎澎发来的短信,说他们两个人已经和好了。 不知道该欣慰,还是难过。 所以我决定弹一首中性的歌,就当作给獾子的吧,一首老歌,小虎队的《再见》。 拎起吉他,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那是獾子的手机。 临走前,他把手机塞在我的裤兜里,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有人跟我说,希望你能有个手机,这样联系起来比较方便。” “谁啊?”我装傻。 “里面只存了一个手机号码,自己去看。”然后獾子就开始了教导,“该是你的东西,要由你自己把握。当兄弟的,只能替你做到这一步了。” 151 獾子走了,澎澎和她的男朋友和解了,小维姐姐回来了,我和阿维的论文立项申请前期准备也做得相当充分了;然后,当我轻松地参加了补考,拿到了解剖课的成绩以后,又一个春天正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决定未来去向的、从批判现实主义向现实主义转变的,大三。 152 背阴墙角的积雪消融以前,宠物猫和我联系过一次。 “好久没你的消息了。” “哦,我换地方了,你可以打新的电话。”宠物猫说出了那个号码,支持犯二事业的那个号码,一点没错。 “听咴儿说,你在学校也做得不错?” “还好吧。” “还弹琴写歌什么的吗?” “有时候。” “那,现在搞明白了么?” “明白什么?” “明白没明白,什么才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 我老实不客气地回答宠物猫:“没有。” “当初拍的那个mtv,有可能要评奖,所以要放在网上,让大家投票。”宠物猫开始进入正题,“就因为这件事,所以得和你商量一下。” “让我帮忙上网拉选票?” “不是,是这样的:这个东西放到网上,就有可能涉及到版权,mtv的剧本是以你为主编写的,所以必须要得到你的同意才好吧。” “哦,这样啊,那没问题的,你们随便用就是了。” “是吗?那先谢谢你喽,回头请你吃饭。” “有你谢我就够了,能顶好几顿饭呢。” “呵呵,看来你还是一点没变啊。”宠物猫礼貌性地笑起来,“那好吧,我还有点事,回头再跟你聊。哎,对了,这两天澎澎有没有找你?” “没有吧。” “哦,那就再等等吧,她自己和你说比较好。” “什么事?” “没什么,不用担心的。” 然后宠物猫挂掉了电话。 电话那端,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猫咪。 甚至让我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好。 这就是那个曾经让我牵挂、曾经给过我安慰和鼓励、曾经愉快地谈论单纯的追求、曾经努力要实现自己的梦想的,从前的那个猫咪么? 153 就在宠物猫找过我的那天晚上,像是实现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一样,澎澎果然来找我。 直接到我家楼下,用喊的。 “被我吓了一跳的傻猫先生啊,见到我是不是很高兴啊?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澎澎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自作聪明的美女同志,很可惜哦,我跟耗子学过掐指妙算神机大法,早就算准了你今天要来找我了,实在是对不起,让你失望。”我尽量地二一点,配合着澎澎。 “算了,美女同志今天心情好,什么都不跟你计较了。” “难道你中了500万大奖?还是挖地瓜挖出一个纯金的马桶?或者刚刚到乳品厂用牛奶洗了个澡?看你灿烂得跟一朵炒腰花一样了,为什么你心情这么好啊?” “你就犯二吧!人家是来跟你说正经事的。” “你又有正经事了?说吧。” “告诉你听好了,从今天起,我就是自由女神了!” “你说什么?这也叫正经事?还说不犯二?” “这还不正经吗?你,真是的,难道非要我说明白么?” “你还能说明白?什么叫自由女神啊?你怎么能让我觉得你在说正经事呢?” “这个,是吧,你也知道。”澎澎的吞吐,莫非是跟阿维学的么? “知道什么?你怎么这么费劲啊?要不我给你找点巴豆、大黄、黑白丑。” “这个,就是,这么跟你说吧,我跟雷杰分手了。” 女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然而只有一丝而已;女孩还是努力地正视着我,迎着我的目光,很笃定地点了点头,以示证明。 “怎么还是这样啊……” “总之,他实在太怀疑我,最后我们都很难受,所以,就这样啦。” 我知道女孩是在故作轻松。 “唉,好吧,那就这样吧,总之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说了算的。”我感慨着,小心地注意着措辞,努力想回避自己在其中应该承担的责任。 “喂,我说傻猫,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跟你有关吗?”澎澎却机敏地把我拉了回来。 “有、有关,有关,有——关——羽——关云长,有——关帝庙——关帝山,还有,嗯,有——关关雎鸠在喝着粥,还有——‘关’沧海,这个,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你好好说话!”澎澎站到我面前,拍手跺脚。 “好吧,我觉得,跟我有关。”淫威之下,我只好委曲求全。 “哼,这还差不多。总之,一找不到我,雷杰就怀疑我去找你,难道说这还能跟你没关系?所以——”女孩的话锋一转,“造成这种局面,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你要对我的幸福负责。给你一个月的限期,替我找一个雄伟漂亮英武聪慧温柔体贴的男生来,抚慰我心灵的创伤,听见了没有?” “你,还是慢慢伤着吧。”我嘟囔着,同时不停后退。 “我还是先伤了你比较好!”澎澎举起九阴白骨爪,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停,停停!我腿上的伤还没好呢,这次不算!”被澎澎逼到角落里,我只好开动脑筋打算以智取胜。 “这就叫天意,老天看不惯你,才让你受伤的,为什么这次不算?” “不算,这个,是有理由的,是吧?”我开始瞎拽,“比如,刚才,你说你要跟我说正经事,可是,你却说什么你现在是自由女神了。这都没遭雷劈,还有什么天理可言呢?” “我说的是事实,当然不会遭报应了。”澎澎得意地昂起头来,“你听我说啊:我们分手了,再也没人限制我了,我是‘自由’了吧?而且,我是‘女’的吧?我又可以过‘神’仙一样的日子了吧?所以,这就叫‘自由女神’!” “这还不遭报应?唉,说明世上根本没天理嘛。” “你别再废话了,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吧。”澎澎玩得兴起,不肯罢休,“为了庆祝我成为‘自由女神’,你要是能学当初曹植七步之内作诗一首,我就饶你不死。” 既然今天澎澎这么兴奋,我就再陪她玩一会儿吧! “唉,糟践啊!”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直,“这个,也太简单了,水瓶座的人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不如回家卖热狗;出口倘若诗不佳,不如回去卖地瓜,你听好——” 其实,澎澎早已经被我犯二逗得笑起来了。 我一步一步地迈出去,数到七的时候停住,回过身来,摇头晃脑,腆胸跌肚,出口成章,其诗文曰: “一块切糕四两,两块切糕半斤,三块切糕十二两,四块切糕整一斤——切糕诗一首!” 第十四节 科研课题 “近来看你的气色好多了啊。”老严看着我的脸,点头,“碰到什么好事啦?” “嗯,我们在植物组做的课题,马上就要交立项申请了,不过其实,因为前期工作做了很多,我觉得,批准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我规规矩矩地回答老严。 “严老师,您别听他的哦,”跟着阿维一起来的小维姐姐冲老严笑了笑,“他呀,气色好,是因为高兴啊!前两天,他喜欢的女生,刚刚经历了一场分手。” “喂……”我无奈地看着阿维他们俩。 “不过——”面对老严的困惑,小维姐姐故意把尾音拉长,“不过啊,是和她的前任男朋友分手,不是葭啦。就是这样的,所以葭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嘛。” “教你多少遍了,不许乱说话的。趴下!”阿维把小维姐姐揪到了自己身后。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哈哈。”老严也笑起来,“你说的课题立项,是马上就要审批了,不过你和阿维,只能有一个人当作申请人,做出成果来,比如论文什么的,也只能有一个第一作者。这件事你们俩协商好了——” “这事儿好办呀,”阿维接过老严的话头,“植物组的课题,本来就是葭一直在忙活的,他当申请人,我协助,就得了。” “不是啊,”我拉了拉阿维,“这个,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你不是也需要完成项目的吗?不然你怎么办?” “我?谢谢谢谢,我跟着生态组准备另外一个课题了,没关系的。” 阿维满脸沟回地笑着,我心里却翻来覆去无法安静。 这是一项本科生参与的科研项目。 在毕业论文之前的科研实践项目,申报课题获批,学校就给一些科研经费,以此鼓励本科生参与自主性研究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论文做的好,能在专业期刊上发表,有就个可能被保送留校继续读研。 “你是想留校吗?”当初我问阿维,“不然为什么这么用心去做?难道还是为了给卢可打击吗?其实我觉得不必了的……” “年轻人,你听好啊。”阿维语重心长地说着,“你,还有我,咱俩,顶多就是混毕业了找个工作完事的。但是这年头,既然选择了上大学这条路,那么学历还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当然越高越好——” “我知道啊,可是研究生入学考试好难的,咱们又不是考试的料。” “所以啊!我们要另辟蹊径、出奇制胜。”阿维两眼放光,手舞足蹈,如泣如诉,大声疾呼,“我们要争取被保送读研!” “你没搞错吧?难道长期犯二终于导致你失心疯了?” “没有,我很正常的。你想,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学历很重要,那为什么不争取被保送读研究生呢?而像我们这样平时成绩就不怎么好的,大概就算考研,也考不过卢可那号人。但是我们有优势啊,我们可以凭借科研成果,争取被保送的机会。明白了吗?” 我直直地看着阿维,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要你在植物组干活、申请课题、争取发表论文的原因。” 现在阿维却突然说,要把植物组的课题让给我,他自己则是在生态组重新开辟战场。 “你们协调好了那最好,”老严慈祥地看着我们,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她二,“一般搞科研比较好的学生,不一定是考试成绩好的。像你们俩这么爱惹事的,说不准思维灵活呢。” “这个,您说得很对,我们也这么想的,哈哈。”阿维摸了摸后脑,继续笑。 “不过,你们可得注意,科研归科研,要是这一段时间再惹什么事,万一闹大了,就什么都白瞎了。”老严善意地提醒,“比如,再过两个星期,全体大三的学生义务献血,你们可别再出妖蛾子。” “献血啊……这个,您提醒得很重要,我们回去想想,有没有什么妖蛾子可以出。” “别废话,自己去楼下看献血通知去。”我们撤离办公室的时候老严交代,“还有,你们的立项申请,尽量写得朴实一点,有什么说什么,说相关的内容,别跟卢可交上来的似的,把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的经历都写一遍。” “那是个人履历吧。”阿维应和老严。 “除了履历,还有请战书呢。”老严答复阿维。 155 立项申请书上交以后,我想要找阿维谈谈。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我会觉得愧对于你的。” “这个,生态组,有个研究生是我们中学毕业的,他帮我的忙,没事。所以你就安心地在植物组干就好了,我们齐头并进、软硬兼施、中西合璧、左右逢源,这个,一定能打垮卢可的嚣张气焰!” “到现在了,你还在说为了对付卢可什么的吗?” “也是,新时代该换新口号了。”阿维那厮挠着下巴,想了想,“那就,为咱们俩立项获批做好课题发表论文保送读研的美好前程——” “努力?” “不对。” “祝贺?” “不对。” “加油?” “不对。” “那是?” “为我们的美好前程——犯二吧!” “去你的死猪头吧!”我笑起来,捶了阿维两拳。 “不错,不错,一看就知道澎澎又开始跟你玩了,要不然你的拳法功力又增加了呢。”那厮一边逃跑,一边废话,“不过我一直怀疑,大概你的金刚不坏体随便挨打神功大法,是不是修炼的机会更多一些啊?” 然后,那厮的后脑被我扔出去的一串钥匙击中了。 第十五节 献血 一个星期以后,我和阿维的项目都通过了审核。 然而紧接着让人郁闷的,就是老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妖蛾子”的轰轰烈烈沸沸扬扬的义务献血活动。 “你听师兄们说了吗?血站到咱们学校来,那群医生护士的,态度可霸道了。而且,露天的一个破桌子,成千上万人一起,呜嚷呜嚷的,又乱又不卫生,要是万一献血献出个脑瘫结核爱滋病什么的,是吧?” “阿维~你就不要找借口了,乖乖去献血,听老严的话不好吗?” 看着阿维和小维姐姐为了献血的事情争来争去,我的心里也有些犹豫。 “反正,我就是不想在学校献。”阿维的最后结论。 “那,学校要求大三的学生人人献血,你怎么这么不明白道理呢?又不是我非让你献不可,你又跟学校捣乱,能有什么好处啊?” “我,想办法去医院开个证明,身体不适,不就得了吗?” “你傻啊?学校当然比你精了,你又没好好看通知吧?身体不适,缓一个月,自己去血站献去,你能总拖着么?除非,你有参加过无偿献血的证明,别的都没用。” “那我去骗个证明去。”阿维低着头,琢磨对策,“反正,学校太黑,不能惯学校的坏毛病。据说献血本来应该给学生补贴一人一百块钱的,结果学校都给扣下了,然后让你在食堂白吃三天饭。” “这你也有意见,你也真是的!” “不是啊,你想,白吃的饭,肯定管理不够严格,万一吃出肝炎肠炎痢疾内变形虫,是吧?”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明白现在的局势吗?你要是想通过科研成果保送,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处惹事了!”小维姐姐也有点急了,“你看人家葭,就没你那么多抵触。” “我,也不想,在学校献血。” 关于学校克扣献血补贴的说法,让我下定了决心。 “傻猫你有病啊!”电话一接通,澎澎就大声嚷着。 “喂,你要干什么啊?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骂我的么?” “我觉得你就是欠骂,还有你们那个阿维,都一样。你们现在应该跟学校搞好关系,明白吗?不然你还做什么论文,保送什么研究生?要我说,你们俩就是贼心难改,干脆也不要改邪归正了,毕业以后找个破山头落草为寇得了。” “这个主意不错,被我批准了,破山头,哈哈。” “你!还废话,哼!我问你,你到底献不献血啊?你怎么给学校一个交代啊?” “我说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美女同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那是,有人给我提供情报,你别管。现在是我问你话呢!怎么交代啊,你?” “交代?我怕学校卫生条件不好,我不喜欢那些医生护士专横跋扈,我不能让学校占我便宜扣我补贴,所以,我宁可自己去无偿献血车,也不在能让学校得逞!” “那好呀,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已经打听好了,西单文化广场的无偿献血车每天上午十点就可以去献血,有本事你明天就去!少推三推四的,你这人就这德性,说是说做是做,说得热闹着呢,根本就不敢做!这点你跟阿维差远了!” “喂,你干嘛啊?我献血关你什么事?我说去肯定会去,哪有推三推四了?” “好啊,那你可别明天头疼发烧拉肚子,也别说学校临时有事什么的,准时去西单,准时去献血,行吗你?你自己都不信。我就是看不上你这一点,哼!” “你到底要干嘛,成心啊?”我有点着急了,“不就是去西单献血吗?我要是不去,从今往后我是脏兮兮的糠心儿大萝卜!” “好啊,我等着你明天变成脏什么兮兮的大萝卜,嘿嘿!” 157 我莫不是中了澎澎的激将法了吧?自作聪明的傻缺,我这个猪头! 站在西单文化广场上,看着50米之外的无偿献血车,我开始反思昨天的事情。 脏兮兮的糠心儿大萝卜?我还真会挑东西,呵呵! 水瓶座是不应该在乎别人的看法的吧?萝卜又如何?大萝卜又如何?脏什么兮兮的大萝卜又如何?就算是胡萝卜水萝卜卞萝卜心里美萝卜,我也不该在乎吧? 你这人就这德性,说是说做是做,我就是看不上你这一点! 澎澎这句话,实在有够狠! 不就是献血吗?如果,关于害怕卫生状况不愿意被医生护士欺侮不想被学校克扣补助,这一系列理由成立的话,那么在无偿献血车献血,我是应该义无返顾的。还是那些都只是借口呢?莫非我不是抵触,而是害怕“献血”这件事本身么? 瓶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况我学的专业还是生物! 徘徊了二十分钟,我下定决心,就让澎澎的激将法得逞一回吧! 然后我满不自信地,走向血车。 “犹豫了二十四分钟的傻猫先生啊,你还真的过来了?” 猪头!澎澎这厮怎么竟然在血车里等着我啊? “你,逼得我没有后路可退的美女同志,我思想觉悟高,支持无偿献血事业,难道说这也不可以吗?” “可以啊,欢迎,您请上车来。”血车里出来了个企鹅护士,笑脸相迎。 我只好上了贼船去,身不由己。 “你来干嘛的?”上车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地问澎澎。 “就许你们学校献血么?我们也要献啊!我们学校更黑,随便发你一点麦乳精什么的,就把学生打发了,所以我也想到这儿来献血啊,骗个证明多好呀。” 面对我一脸的疑惑,澎澎看似轻松地说着理由。 红色的液体,顺着我的左臂,汩汩地流进真空袋里。 没有感觉疼,只是有一点热,渐渐蔓延到全身的热,感觉有点飘,轻飘飘的,舒适的,迷幻的,懒散的,温暖的,心旷神怡的,热的感觉。 我怀疑,我已经迷恋上了抽血。 这个时候澎澎在我旁边坐下,挽起袖子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我说美女同志,不要一会哭爹抹泪的。”我抬起嘴角,说着。 “连你这种家伙都没哭什么抹泪,你觉得我有可能会比你还差吗?” “我是学生物的哎,什么扎点血、取个样、杀个小白鼠、砍个兔子头,常事。” 然后,企鹅护士说声“好了”,轻巧地拔去针头,给我一块棉花和创可贴,让我坐到旁边休息去,并且叮嘱我使劲按紧针眼。 我坐下来,舒适的温暖感觉渐渐消退了。 于是在我眼里,是一个真切的澎澎,皱着眉头,显然没有我那么感觉良好地,紧张地,看着血液流进真空袋里,全然不是刚刚跟我对峙时高傲自信的那个女孩。 “我说皱着眉头咬着牙的美女同志啊,不要那么紧张兮兮的嘛,我觉得挺舒服的。这样吧,为了缓解你的紧张情绪,我给你讲讲我们砍兔子头的故事吧。” “喂,你,不要说好不好?”澎澎的声音,因为精神的紧缩而有点扭曲。 “是个笑话啦,没什么可怕的。”我笑笑,开始讲故事,“我们学校生理组,新招了一个研究生,从边远地区考来的,成绩很高,可是据说因为条件差,没做过什么实验。有一天他老板让他取一点兔子的血来检测——你知道吧,我们取兔子血,都是从兔子耳朵用针管抽一点的——结果,只听得实验室里一阵骚动,狡兔悲鸣,血溅白绫,他老板过来一看,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我停下来,发现澎澎连同血车上的几个企鹅护士,都在注视着我。 “他老板一看,那孩子把兔子脑袋砍下来了,就跟杀鸡一样,把烧杯放在兔子脖子下面,正取血呢。” “喂,这叫什么笑话啊,这么血腥!”澎澎不满起来。 “好了。”这个时候企鹅护士恰好拔掉了澎澎手臂上的针头。 女孩在我旁边坐下。 “笑话嘛,随便讲讲,你不紧张了,就得了。”我得意地笑了笑。 “我,是不紧张了,可是你——”女孩睁大眼睛,指了指我的手臂还有下面的地板。 全是鲜红的血液。 “哎哟,我说孩子啊,不是跟你说使劲按紧了别撒手吗?”血车里年纪最大的医生阿姨叫了起来,“你是不是一讲故事,把这茬给忘了?” 无疑,是我忘了使劲按紧伤口,才造成了血流满地的壮观场景。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企鹅护士忙于给我换个棉花、清理针眼、擦地板等事项,澎澎过来帮我擦手臂上的血渍,结果胳膊弯曲,搞得她针口也流出血来。 “咱们俩真是一样的傻缺啊!”全都处理妥当以后,重新坐好,我笑着。 “都是你啦,傻猫!我要不是为了帮你,哪至于——” “我要不是给你讲故事,也不至于吧。嗯,半斤八两,嗯,这个,两块切糕半斤。” “又提你那破《切糕诗》!”澎澎试图打我一拳。 “别动,小姑娘,别动!”医生阿姨制止了澎澎,“你们都坐着别动,休息一会儿,有事回去慢慢说,好吧?来,吃点东西,喝点糖水。” “谢谢阿姨,我书包里带着呢。” 说完澎澎打开书包拉链,里面各式各样的食品,琳琅满目。 “傻猫,因为献血是空腹的,所有之后要吃东西,尤其要补充糖和盐份,知道吗?所以,你就不要客气了,随便吃就好。” “这个理论,是我教你的吧?”看了澎澎两眼,我决定先吃再说。 “看看人家小姑娘,准备得多周到。”医生阿姨笑眯眯地说着,“小伙子你好福气啊。” 我和澎澎的动作同时定格了。 是不是献血后的正常反应呢?我们的脸一起变成了红彤彤金灿灿的颜色。 第十六节 献血(下) “葭啊,你知道吗?”学校里,小维姐姐笑得有点诡异。 “知道什么?” “你知道献血的事情吗?就是你去西单无偿献血的那次。” “我亲自去的,当然知道喽。” “我说的不是这个啊,我是说,你知道澎澎为什么也要去吗?” “她不是说她们学校也要求献血的、而且比咱们学校还过分么?” “呵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这么听话啊?” “我一直都很乖的。” “澎澎她们,没有这么多规定名额,献血可是自愿的哦。”小维姐姐一脸正经地对我说,“人家是怕你跟阿维一起闹事,所以想了个办法,骗你去无偿献血的。” “那,就是说,她其实根本不用献么?” “你觉得呢?” 我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轻飘飘的,舒适的,迷幻的,懒散的,温暖的,心旷神怡的,热的感觉。 还有脸上红彤彤金灿灿的颜色。 159 献血的事情过去以后,阿维借口请我吃饭,把我骗到餐厅,伙同小维姐姐一起逼问。 “你没觉得澎澎实在对你很好吗?” “是吧。” “你不是也很在乎澎澎的吗?” “是吧。” “那你还犹豫什么啊,年轻人?自从我认识你开始,你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骗企鹅骗企鹅,现在你怎么反而——”阿维努力装得严肃,压抑着脸上呼之欲出的沟回。 “就是呀,你看澎澎,多好的一个企鹅,是吧?你要是再不抓紧,万一和上次一样,又被别的什么人给骗走了,你就后悔去吧。”小维姐姐和阿维应和着。 “不是啊……”我看看阿维,又看看小维姐姐,有点吞吐地,解释,“阿维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跟我说的,骗企鹅,就要先学会抓磷虾的本事,对吧?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在抓磷虾呢。你明白吗?” “这个,会抓磷虾,企鹅才有可能喜欢你;企鹅已经喜欢你了,就不在乎你会不会抓磷虾了。你不要把因果关系倒置啊!” “我觉得,不是呀。”我反驳阿维的话,“我现在很难在外面接到活可干了,所以自己吃饭都发愁,又拿什么来养企鹅?再说,马上就大四,我还不知道保送的事有没有戏,万一不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连我自己都把握不了,我怎么给企鹅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啊?” “葭,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小维姐姐打断我,“这些问题,都可以两个人一起慢慢想办法,你不觉得有人帮你一起承受,和你一起面对,会比你自己费劲地处理要好得多吗?” “可是,我真的觉得不对。”我摇头,否定小维姐姐说的话,“该我自己面对的,我怎么能让别人来代替呢?我要让企鹅快乐幸福有磷虾吃,不是跟着我受苦受难的……” “没想到你也这么大男子主义!”小维姐姐不满起来。 “这个吧,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阿维插话进来,想协调一下气氛。 “什么也有道理啊!”小维姐姐拍了拍阿维的脑袋,“是太有道理了!你要是能跟葭这么想想的话,我就烧香拜佛去了!” “所以,我想,至少等我把项目做好,论文发表了,保送的事定下来,然后再说企鹅的事。”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我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那得多久啊?我跟你说,女生是最害怕在不确定中等待的。” “谢谢谢谢,所以,你看,还是我好,我连偷你的帽子的事儿,都老老实实跟你说了,都没让你一直瞎猜下去,是吧?”阿维笑着,试图改变谈话内容。 “别打岔,趴下!”小维姐姐瞪了阿维一眼,然后继续跟我说,“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一定要后悔的,你信不信?还是,你真的想当‘卢二’,以好好学习为己任?” “你说我二,我承认;你说我‘卢’,我不服。不过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在自己的前途还没确定的时候,草率地骗姑娘去。” “唉,唉!”阿维拍着我的肩膀,“年轻人啊,你终究还是长大了!看来在家休养的那一段,你想明白了不少事嘛!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考虑吧,不过,作为犯二战友团,我还是要给你一条忠告——” “你说。” “君不见南极企鹅天上来,被人骗走不复还……” 我和小维姐姐同时拉开了准备杀人的架势。 “这个,哈哈,程序调用错误,谢谢谢谢。”那厮头上冒出了冷汗,急忙改口,“我想说的是:澎澎确实是个值得一骗的好姑娘。” 我和小维姐姐,还是同时发拳击中了阿维。 160 为了早日当上“卢二”和抓到磷虾,我只好整日整夜地泡在实验室里。 趴在实验台上睡觉,梦到考试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吓得我和监考老师一起蹦来跳去。于是我惊醒,看到手机上的呼入电话,是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号码。 “喂,葭吗?” “啊……”我打个哈欠,醒了。 “你,你在睡觉啊?真的很抱歉,我还以为你在实验室的。” “我在啊,我在实验室睡觉。没关系,已经醒了。” “咴儿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的。” “哦,怎么了,有事吗?” “嗯,你最近,还好吧?听咴儿说你还不错,嗯,是不是,也跟那个女生和好了?” “呃,这个,是吧,就算还行。” “你最近,嗯,开始在学校做课题了?还是——” “对不起啊,你今天怎么说话有点不连贯呢?” “是吗?我是说,嗯,我觉得——” 同志啊!到底有什么事啊! “也挺好的,你跟咴儿,虽然干的事不一样,但是都,做得挺好的吧。” “喂,抱歉,那个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也没什么啦,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 “那这样吧,我着急打一个电话,等我打完给你打回去好吗?” “哦,是给你们常说起的那个女孩打吧?对不起哦,早知道就不打扰你了。” “没事的,你稍等,好吧?” “不用了,我找你没什么正经事的。” 然后,就在我说了再见挂断电话的一瞬间,我听见了这么半句话—— “我现在就在你们楼下……” 哦,这样啊,楼下,是吧。 手表上显示下午一点一刻,而我和澎澎约好一点钟以前联系的,所以我准备去拨澎澎的号码,解释一下刚才是在实验室睡着了,还有,告诉她我要尽量在晚上之前把工作做完,然后去找她。 等等!刚才,谁说的,楼下?我们的楼下?为什么是我们的楼下? 我调出刚才呼入的号码,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果真是我们楼下那部电话亭的。这么说,如果现在我把头探出窗外,应该能看见电话亭里有人,没错吧? 但是我只看到了一个空的电话亭。 如果真的没什么事,谁会闲得无聊到我们楼下来打我的手机呢?既然连阿维这种成天犯二的家伙都不这么做,我想,就更不要提其他任何一个正常人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我急忙拔腿转身,使个梯云纵,跳过身后的实验台,运起乾坤大挪移心法,解决掉了挡在我面前的两把椅子,然后展开凌波微步,冲出门外直奔楼下而去。 出门的时候,我竟然还记得用神龙摆尾掌法把实验室的门关好,看来我真是遵守实验规则的好孩子。 楼下的电话亭当然空无一人。 无人的电话亭前面,我抬起头,看着五楼。 实验室的窗户半开着,而屋子里却没有人,我企图用弹指神通在楼下把窗户关上,怎奈功力不够,我连弹三指竟然都奈不了窗户如何,看来我毕竟不是遵守实验规则的标兵模范,倒是犯二的功力不减当年,因为我又想要对着窗户试试六脉神剑了。 停! 我到楼下来,不是为了犯二的,而是来追打电话的人;既然人没有找到,那么就应该继续我刚才做的事。我刚才在?犯二之前,下楼,关门,出实验室,乾坤大挪移,梯云纵,对了——我是要给澎澎打电话的。 于是我才想起去看我的手机。 短信。在我练习弹指神通的时候收到的短信。 “其实我知道你忙,也知道你为了什么忙,忙就忙吧,只要你喜欢。不必着急赶工期了,我自己会乖乖的,晚上也不用着急赶过来了,等你忙过这一阵再说吧。” 澎澎的短信。 看了三遍,然后我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忙就忙吧。 然而我还是觉得,我被短信搞成了酒心巧克力——心里湿湿的,有点晕。 第十七节 回忆(上) 我决心要在下午把所有的工作做完,然后赶在晚上之前找到澎澎。 然而实验室里弥漫的甲醛气味实在太嚣张了,我只记得最后看的一份标本是香蒲,或者是眼子菜,或者是苦草,然后——然后我慵懒地睁开被眼屎蒙蔽的眼睛,看到堆了一桌子等待核对的标本,还有袖口上淡淡的口水印记,以及手表上清晰显示的时间。 pm六点三十八分。 又睡了啊…… 看来这个晚上我注定要泡在实验室里了。 给澎澎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很抱歉,然后我小心地关上窗户,绕过实验台和椅子,出去,转身关门,下楼,骑车,直奔距离生物楼最远的那个食堂,吃馅饼。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那里的馅饼是能让人吃饱的最便宜的食物。 吃掉两个馅饼的时间,竟然都没有接到澎澎的短信,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因此我咀嚼完毕,学着阿维的样子在裤腿上把手蹭干净,然后去掏裤兜,寻找我的善良小手机。 彼兄长也! 文言文,翻译过来就是:他哥哥的!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裤兜里除了自行车钥匙以外,其他的东西全都不在,我的善良小手机,我的善良小钱包,我的一串善良小钥匙,它们统统被我遗忘在实验室了。 周五的晚上是没人能帮我开实验室门的,于是我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是遵守实验规则的好孩子,离开时从不忘记锁门。 摸摸上衣口袋,发现只有七块多的零钱,和一张脏兮兮的饭卡。 点儿背不能怨社会。 无奈地,推着单车,我在学校里瞎逛。 各个教室里相继亮起了灯,那些好好学习的孩子们正在展开新一轮的战役;路灯和高大的白杨树下,开始出现了一对对腻在一起的恋人;几乎漆黑了的篮球场上,还有几个孩子不知疲倦地蹦来蹦去;宿舍楼前的草地中央,有一拨学生凑在一起大声地说笑着,酒精的气味随风飘散;大门虚掩的演播大厅里,时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又是一个周末的热闹演出。 我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场景的人。 在演播大厅的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右拐,沿路直走—— 我停在路的右边,看着对面那个电话亭,曾经在这里和某个企鹅相遇的电话亭。 不经意间,想起关于宠物猫的种种。 现在又有什么人在演播大厅里看演出了吧,早已经是手机横行的时代,似乎没有人再会去借一张电话卡什么的,也没有人会在电话亭里一个人掩饰脆弱的痕迹。我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电影看完就应该回家,不要停在电影院里妄想屏幕里的企鹅演员会跳出来,上演新版本的午夜凶铃。 毕竟当初,女孩是假装坚强地捋了捋头发,借以擦去了眼角的泪痕,而不是像无聊的假纯小说一样,趴在我肩上失声痛哭的。所以,就当宠物猫是一个路过的剧情吧!恰好郁闷到在学校里瞎逛的夜里,随便乱走到电话亭前缅怀一下,这就够了。 如果是阿维,一定会说,缅怀,怀疑,疑难,难关,关联,联系,系统,统计,计算,算帐,帐单,单挑,挑选,选美,美国,国企,企鹅,哈哈哈哈,万事万物都是和企鹅有联系的,谢谢谢谢! 我没阿维那么无聊,不用那么拐弯抹角,我只是缅怀企鹅而已。 默念了三遍“上苍保佑遇见了企鹅的人民”,然后我缅怀完毕,准备继续游荡。 “葭……” 有人在背后这么叫我。 我回头看,灯光之外的角落里,一个女孩的影子,背着吉他,长发随意地散落下来,被微风吹得飞扬,遮挡着些许落寞的眼神。 我知道你还健在啊,我不是故意缅怀你的,我是在缅怀曾经发生的事情,以我上主之名,祛除一切阴暗,光辉普降大地,盛世即将来临,安息吧,游荡在冥河彼岸的迷途灵魂,安息吧,阿门! 宠物猫依旧向我走来。 即使我默默祈祷着,她仍旧肆无忌惮地向我走来。 又喊过了无量天尊和释伽牟尼,还是没有效果,所以我确定,这是实实在在的宠物猫,而不是被我的犯二所勾引出来的怨鬼游魂。 于是我这才安静下来,调整呼吸,拉直衣角,咬住嘴唇,双脚并拢,挺胸收腹,目光平视,气运丹田,声若蚊嘤,回答: “早上好。” 162 “嗯,好。”宠物猫点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落寞的痕迹。 “你怎么,今天想起来我们学校了?” “路过,来看看。” “哦,挺好的,还是。” 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们学校……以前……两年前……当时的演出……”宠物猫低声念着,我只听见了其中的几个字而已。 偷偷计算一下,确实是在两年前的这一天,我在演播大厅碰到宠物猫的。这么说来,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竟然还自诩是记忆力超级好的水瓶座,看来以后不要跟别人吹,自己找个旮旯躲着就可以了。 “是啊,还是,挺好的。” 我怎么就会说这一句啊! “对了,你还弹琴么?”自己念了一阵,忽然宠物猫抬起头来大声问我。 “啊,这,”被她的声音吓到了,我愣了两秒钟,才想起是要回答的,“这个,弹,还是在弹的,弹,挺好的,还是。” “那,”宠物猫扶了扶肩上的吉他,“我们去找个地方弹琴吧。” “好吧,弹琴,挺好的。” 为什么觉得今天的宠物猫相当怪异呢? 女孩跟在我身后走着,飘忽的脚步就像让人想起了段誉独步天下的轻功。 路灯下颠簸的影子……沉默中凌乱的话语……还有夜风里淡淡的酒精…… 酒精,没错,又是酒精!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和当初那个秋夜一样,被酒精侵染的宠物猫,想要压抑又想要诉说的女孩,寻找着一个平衡点,来释放自己。 嗯,按阿维的话来说,酒精,精美,美国,国企,企鹅,哈哈哈哈,万事万物都是和企鹅有联系的,谢谢谢谢! 第十八节 回忆(中) 我没阿维那么无聊,不用那么拐弯抹角,我只是缅怀企鹅而已。 默念了三遍“上苍保佑遇见了企鹅的人民”,然后我缅怀完毕,准备继续游荡。 “葭……” 有人在背后这么叫我。 我回头看,灯光之外的角落里,一个女孩的影子,背着吉他,长发随意地散落下来,被微风吹得飞扬,遮挡着些许落寞的眼神。 我知道你还健在啊,我不是故意缅怀你的,我是在缅怀曾经发生的事情,以我上主之名,祛除一切阴暗,光辉普降大地,盛世即将来临,安息吧,游荡在冥河彼岸的迷途灵魂,安息吧,阿门! 宠物猫依旧向我走来。 即使我默默祈祷着,她仍旧肆无忌惮地向我走来。 又喊过了无量天尊和释伽牟尼,还是没有效果,所以我确定,这是实实在在的宠物猫,而不是被我的犯二所勾引出来的怨鬼游魂。 于是我这才安静下来,调整呼吸,拉直衣角,咬住嘴唇,双脚并拢,挺胸收腹,目光平视,气运丹田,声若蚊嘤,回答: “早上好。” 162 “嗯,好。”宠物猫点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落寞的痕迹。 “你怎么,今天想起来我们学校了?” “路过,来看看。” “哦,挺好的,还是。” 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们学校……以前……两年前……当时的演出……”宠物猫低声念着,我只听见了其中的几个字而已。 偷偷计算一下,确实是在两年前的这一天,我在演播大厅碰到宠物猫的。这么说来,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竟然还自诩是记忆力超级好的水瓶座,看来以后不要跟别人吹,自己找个旮旯躲着就可以了。 “是啊,还是,挺好的。” 我怎么就会说这一句啊! “对了,你还弹琴么?”自己念了一阵,忽然宠物猫抬起头来大声问我。 “啊,这,”被她的声音吓到了,我愣了两秒钟,才想起是要回答的,“这个,弹,还是在弹的,弹,挺好的,还是。” “那,”宠物猫扶了扶肩上的吉他,“我们去找个地方弹琴吧。” “好吧,弹琴,挺好的。” 为什么觉得今天的宠物猫相当怪异呢? 女孩跟在我身后走着,飘忽的脚步就像让人想起了段誉独步天下的轻功。 路灯下颠簸的影子……沉默中凌乱的话语……还有夜风里淡淡的酒精…… 酒精,没错,又是酒精!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和当初那个秋夜一样,被酒精侵染的宠物猫,想要压抑又想要诉说的女孩,寻找着一个平衡点,来释放自己。 嗯,按阿维的话来说,酒精,精美,美国,国企,企鹅,哈哈哈哈,万事万物都是和企鹅有联系的,谢谢谢谢! 163 我带着女孩,来到生物楼旁边,那片我曾经天天赖在上面弹琴和睡觉的草地上。 “你知道吧,这片草地,有个名字,叫‘古战场’。这是有典故的,因为有一次,我和阿维、咴儿还有獾子,在这儿打牌,有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出来散步,经过,一个小孩到叼着烟的獾子面前,说‘你教我抽烟吧、我都会嚼口香糖了’。然后,幼儿园阿姨就教育小朋友,坏孩子才抽烟,结果那群小孩认定我们是坏孩子,要把我们赶走——所以,跟小孩发生过战役的草地,被我们命名为‘古战场’。” 我拼命找着话题,来驱逐彼此沉默带来的压抑气氛。 而宠物猫似乎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而只是用一双落寞幽暗的眼睛,直直地看天空。 “喂,你还好吧?那什么,你不是要弹琴吗,就在这儿弹吧。” 像是被我打扰后的不满,宠物猫转过头来,大口地呼吸着,用杀人的眼光盯着我。 “我不弹,我要听你弹!” 于是乎女孩说着把琴扔给了我。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绝对不正常的宠物猫,抱起了吉他。 吸取了从前的教训,我决定只弹搞笑的小品。 调了调琴弦,然后我用已经有点笨拙了的手法,弹着,唱起来: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就在我还没唱出后面那句“娃哈哈呀娃哈哈”的时候,女孩伸出了右手,按住琴弦,打断了我的歌。 “你干嘛唱这个?”女孩盯着我,用有点不满的目光。 “这个,是吧,挺好的,嗯,你要是不喜欢,我换一个。” 于是我换了另外的一首歌: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耳朵竖得像天线,听着一切可疑的声音;你磨快了尖齿利爪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啊哈哈,哈哈哈黑猫警长,啊哈……” “葭!”女孩的拳头捶着草地,大声喊,“你成心啊!” “我,没有啊,不是,你别生气,是吧,这个……”从没见过宠物猫的情绪这么外露,所以我有点慌了手脚,现在恨只恨乱扔废弃物的道德败坏者,因为女孩随手拎起了地上充当凶器饮料瓶子,而我还没能练就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让你弹琴,当然是要你弹民谣的!难道是要你弹儿歌吗?” “儿歌?哈哈,是啊,儿歌挺好的,我还会弹《小松树》呢。”我打岔,犯二,试图把氛围变得轻松一点。 “民谣!”女孩依旧不放下手里的凶器。 “民谣。”无奈了,我叹口气,民谣就民谣吧,我又何尝不想唱唱民谣呢,只是怕这个晚上的气氛又会变得难以收场罢了。 迟疑了一下,a调还是g调,记不清了,随便吧,我想着,省略了前奏,直接弹唱了起来:“相遇时就为你唱首离别歌,如果你在一开始就已经明白我,我不愿把你爱听的一一都说,就像你不愿见我在人群中落寞;你是怎样走的你就怎样忘了我,别让回忆拥挤在你平静的生活,快乐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多,这么走着想着心里就不会难过……” 颤动的琴弦…手指被摩擦的灼热感觉…黯淡的星光…远处阵阵传来的热闹…乙醇的气息…草的柔软…树影的斑驳…歌声里的无奈…滑过鬓角的汗水…微凉的风…耳畔的声音…还有…女孩模糊的眼睛…… 她说:“葭,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164 “什么?” “你是个善良的人。” “……” 善良又如何呢?善良只能用来在某一个初夏的夜晚,笨拙地企图安慰别人罢了,无论是两年前在电话亭里,或者两年后在名曰“古战场”的草地,当夜的迷幻消退了,我们还是会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的。 “这个歌叫什么呢?你来教我弹吧。” 女孩说着,坐在了我的左边。 “嗯……”我把琴递给女孩,“很简单的,和弦就是g,然后em,然后……” “不,我要你弹给我看。” 我摇摇头,重新弹起了刚才的歌,轻轻的拨弦,低声地哼唱着歌词;女孩就在我的旁边,支撑在草地上的手臂蹭着我的左手,而沉重的呼吸声则反复地侵袭我的脸颊,带着酒精的刺激,带着草的清新,带着风的凉爽,还有女孩挥之不去的落寞。 没错,始终都是那么明显的,落寞。 我弹完一遍,停下来,不再说话。 “没学会,你再来一遍吧。”女孩赖赖的声音,“我要学。” “算了。”我把琴放在了草地上,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缓缓地,说出了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你不要这个样子了好不好?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让人看着多难过吗?会让别人为你担心的。” “别人?担心?”女孩笑了笑,“谁?为什么?” “我就很为你担心!如果咴儿啊、澎澎啊、那些关心你的朋友看到,也会为你担心的。” 女孩听着我说话,没有反应,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坐在草地上,两只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头低垂下去,长发从颈间滑落到胸前,凌乱的,散落着,沉默无语。 “如果你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们的,因为我们是你的朋友,有这份义务。”天啊!我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啊!前两天还是阿维一起,对出现这样对白的小说和电视剧嗤之以鼻,大骂作者是寇准的同族,从小喝醋长大的,怎么怎么,竟然也轮到我醋酸泛滥了? 然而女孩还是不说话,我只好让ph值继续小下去:“但是你不要这样什么都不说,自己喝闷酒,然后把自己包裹在壳里。就是这个样子,最让人为你担心!” “担心吗……” 女孩念着一些不完整的词语,甩了甩额前的头发,扬扬嘴角,笑了起来。 凄美的笑。 因为女孩的眼角,挂着很明显的泪痕。 “你是好人,知道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都是个好人。” 女孩说完这句话,就撤掉了支撑在草地上两条手臂所承受的外力,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把全身的重量都轻易地靠在了我的左肩上。 我的衣服轻易地变得潮湿了。 我可以毅然起身,把女孩独自留在草地上,然后不回头地走开,以报当初她选择和咴儿在一起时给我的打击,聊解心头之恨;或者,我也可以向左微微转身,把女孩拥在怀里,说一些安慰的话,放任女孩哭泣,然后趁夜黑风高,鸟静人寂,山偏路远,草浅林深…… 但是,宠物猫说我善良,所以,我必须善良,我只能选择其他的方法。 “喂,猫猫,你还好吧?那什么,要不然,还是,我把你送回去?”我试探着问。 “回去?回什么地方?” “呃,你不是,现在,住在,咴儿那里吗?”这句话我说得很不顺畅。 “咴儿?”女孩的脸上又出现了凄美的笑,“别提咴儿,他是猪头!” “喂,你们,他,不会吧?” “他…他要是能像你这么善良…他以为他是谁…我们只是一起合作的…你说我为什么要…他的狐朋狗友…凭什么让我去陪笑…那群…都是猪头…别跟我提他了……” “可是,”从女孩断续的话里,我大概能猜出发生的事情,“可是,我想他一定也不愿意这样吧,不得以的。” “什么不得以!他就是…以为自己了不起……” 我知道我再说什么都是枉然的,所以只能把左边的肩膀贡献出来,任由女孩随意地灌溉,然后,就只剩等待,等着酒精的作用消退,等着女孩再度变回那个压抑自己情绪的宠物猫去。 我知道她一定会变回去的。 第十九节 回忆(下)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果然没让我看错。” 女孩靠着粗壮的核桃树,玩弄着吉他的某一根弦,风吹走了停留在她脸上的躁热,却带不走泪水风干的痕迹。 而我则躺在草地上,听着琴声,听着谁说话。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以前的什么时候,似乎,也有两个人摆过这样的姿势,那两个家伙,似乎叫做葭和阿维。 “咴儿一定会道歉的,你该听听他的解释,所以,回去吧。” “但是,难道有一些话你不想听我说吗?” 我把目光对焦在无限远,那是虚无的夜空。女孩的话就像从未知的地方传来,却真真切切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水瓶座的理智告诉我,我该走了,我们该分开了,然而却有一份依恋,一直把我拴住。 澎澎怎么办?咴儿怎么办? “我想听,但是我怕我听了之后,会反悔的。” “反悔什么?” “没什么,你说吧。” 怎么办?那是明天的事情!我告诉自己,不听宠物猫说的话,我同样会后悔的。 宠物猫说,当初选择咴儿,是因为咴儿能帮助她实现对音乐的追求。 而咴儿也确实做到了,至少目前为止,他们正向着一个明朗的目标发展着。 “但是…我始终觉得…在生活中…我忽略了什么感受…有时候我觉得…我是在拿感情做代价…去实现我所追求的东西…虽然咴儿也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他是能给予我确实帮助的…所以…其实…平心而论…如果在以前…几年前吧…我还没有确定…要把这种追求…对音乐的追求…放在第一位以前…其实……” 我听着,看着宠物猫,看着她不带任何修饰的眼神。 “其实…如果同时遇到你和咴儿…也许…我会选择是你的…你知道吗…因为你真的很善良…但是…很可惜的…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早就说过…所以…很抱歉……” 我说过,我会反悔的。 这个对于我而言一直猜不透、又一直想要接近的女孩,突然之间,我有了一种想要尽我所能去保护她,改变她,让她不必再压抑地、掩饰地、疲惫地生活,这样一种冲动。 “猫猫,你,听我说。”我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也许,以前我只是知道犯二和混日子的,但是现在,我要为今后的前途考虑了,要对别人负责,所以首先要对自己负责。咴儿能做得到的,或许以前我做不到,但是现在,我可以承诺,我也能尽力做到——” “你别说了,所谓的承诺,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 “我没有轻易!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一夜,远处的活动场和自习室里,有通宵不熄的灯光,和零零落落来来往往的人。 宠物猫默默地离开了,只留下我自己,坐在熟悉的草地上,粗壮的核桃树下,透过斑驳的树叶,看着头顶黯淡的星空。 你别为我呐喊别为我哭,别让我明亮的眼睛模糊,你别给我幸福别给我苦,别让我知道了回家的路,你的目光我想我也很清楚,但我已不能在乎…… 我记得,这是我唱的最后一首歌。 还有女孩留在我左肩的潮湿气息。 166 当洒水车驶过清晨的路面,我驾驶着心爱的二八铁驴,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 然后,打电话,把宠物猫约了出来。 在学校的北门外,那家熟悉的水吧。 “你说真话了。”我。 “我忘了。”宠物猫。 “可能吗?”我。 “必须。”宠物猫。 “为什么?”我。 “好吧,”宠物猫叹口气,“就算没有忘,又能怎么样?” 是啊,那些只不过是在特定的时间地点说出的话,就算清晰地记得,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是早就该给你的。” 我递过去一张卡片,清晨回家取来的卡片。 那是一枝雏菊的塑封标本,背面写着一个网址。 “谢谢。”宠物猫接过去,象征性地笑笑。 “回去看一看,那个网址——” “我会的。”说完,像是害怕什么,宠物猫急急地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你能再等两天的时间吗?” 澎澎怎么办?咴儿怎么办? 我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吗? “好的,两天。”我和宠物猫约定。 两天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第二十节 雏菊 再次回家去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钟。 “傻猫,你到底干嘛去了!”路过澎澎家楼下,就能听到声嘶力竭的叫喊。 “你……你说……你搞什么失踪嘛……这一夜你到底……干嘛去了……” 澎澎像是从楼上跑下来的,剧烈地喘着气,断续地说着,看着我。 “没干嘛。我手机什么的都被锁在实验室了。” “那你也不打个电话来说一声?你知道我多着急吗?这年头拐卖妇女儿童的那么多,谁知道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再说,你给我发了条短信,就再也没消息了——” “对不起。” “你说什么?” “我说,美女同志,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一点都不诚恳!” “什么?你大一点声说,再大一点声,全楼的人就都能听见了!” “你,你!除了气人,让人担心,你还会干什么啊!” 担心吗?很熟悉的一个名词。 女孩的眼睛红红的,深陷的眼眶四周有一圈黑色的晕,清楚地标识了这一夜女孩的心情;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也是如此这般的萎靡不振,所不同的,是我自己的倒影,上面加盖了一层粼粼的水纹,变得晶莹。 “好啦好啦,”我把语气放得尽量柔软,“没事了啦,我这么福大命大造化大,不会出事的,就算有报应,也该轮到天天犯二的阿维,所以,没关系的。” “我知道啊……可是……不是怕你出事嘛……” “真的没事了啊!”我说着,小心地伸出手去,想要抹掉女孩眼角的泪水。 “哼,大脏手!”女孩敏感地后退了半步,然后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脸来。 “那你用自己的小脏手解决吧。”我也跟着笑笑,收回手来,“你还是回去再睡一会儿的好,他们就老说我‘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知道怎么解释吗?” “怎么?” “是这样的,睡眠对于人类的皮肤保养很重要,所以缺乏睡眠是美容的天敌。‘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是说晚上缺乏睡眠,到了早上就不‘企’了,所以我往往在早上变不成企鹅。” “你本来也不是企鹅吧。” “是啊,但是,这个,所以,你赶紧去睡觉吧。” “嗯,好的。”澎澎顺从上转身上楼去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晚安。” 然而我却睡不着。 我为宠物猫担心,澎澎为我担心,在这个循环里,我应该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 或者,等到宠物猫说的,两天之后,再看答案。 168 是澎澎拼命的敲门声把我叫醒的。 “傻猫,你怎么在家也不接电话啊!” “哪有电话?” “咴儿说,打了好多次电话,你都不接,所以让我来看看。” “哦,那就是我睡得太舒服了,没听见。” “快别睡了,再睡就睡成猪头了,咴儿让我告诉你,晚上去找他,他请客。” “干什么?他捡着清明上河图了?” “总之赶快啦!据说他叫了不少人,阿维、漠崎、菲菲,总之大家都去的。” “那好。”我揉了揉睡成猫王一样的头发,醒了。 “今天,突然请大家来,其实是想感谢大家一下,”饭局上,咴儿举着杯子,一副正经的模样,“给公司做的项目通过验收,今天发奖金了,而且当初拍的那个mtv,现在也进入了决赛阶段,所以,无论是住在442,还是做乐队的时候,大家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所以借这个机会,感谢大家。” “另外,”咴儿刚刚说完,站在旁边的宠物猫就继续,带着商业化的笑,掩饰着内心真正的情绪,说着,“另外,还有一件事,也跟大家说一下。从今天起,我要咴儿正式做我的男朋友。” 原来,宠物猫所谓的再等两天,是用来做这个用的。 我竟然保持着同样商业化的笑,坚持到了聚会结束。 169 坐在电脑屏幕前面,我输入了早上给宠物猫的那个网址。 我自己建的网页,雏菊的照片作为背景,屏幕上滚动着我想要对宠物猫说的话,已经毫无意义的话。 还有,那些天里我尽心写出的一首歌。 扬声器播放着琴和歌声,我沉浸在自己制作的虚幻里。 就这样吗?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到那么深的失落,不知道两年来没有理由也没有结果的依恋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在乎猫咪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不知道想要保护她和改变她的冲动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只有扬声器里的另一个我,专著地唱着: 我送你一枝雏菊,把爱恋藏在心里,以为一切可以不必说明; 你留下你的感激,却带走我的记忆,淡淡的花香没有你的消息; 我守着一枝雏菊,空守着一份记忆,原来有些东西无法代替; 你已经消失无迹,这一夜只有风雨,散落的花瓣陪着我过冬季…… “喂。”不知道什么时候,澎澎出现在了我身后。 “好听吗?”我没有回头,淡淡地问。 “嗯,很好的歌。”女孩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像是害怕说出什么错误的语言。 “谢谢,很荣幸。”我礼貌地致谢。 “这个歌,叫什么名字?” “叫《雏菊》。这个,雏菊,菊科,雏菊属,拉丁学名bellisperennis。” “喂,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要好好学习。卢可说的,学习跟我可好了,好得都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发抖。 “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吗?”女孩考虑了一会儿,然后问我,“其实,我应该知道的,可是我还是想听你说。” “什么想什么?” “就是,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哪儿怎么想的?” “你心里。” “什么地方?” “心,心里。”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哦,那个器官,刚才在聚会上碎掉了。” 这句话真的很酷,我很自豪! 第二十一节 远离这个城市 我恍惚地整理标本和资料,我在实验室里过了两夜,我在阿维的胁迫下才肯正式去吃饭洗澡,我整理着准备去野外的用具,我看着日历一张张被撕下去,知道马上就要去野外做我的课题了。 也许,远离这座城市,心情会好一点吧。 “看你这几天精神不大好,有没有问题?”植物组的老师善意地问。 “没事的。”背着大小包袱,我没精打采地回答。 “您放心,有我帮他一起做,肯定没事的。”阿维靠过来,拍着我的肩。 “嗯,那就好,好好做,应该能出成果的。” “哦,尽量。”我对老师点点头,算是回应。 “阿维呀,是不是该走了?”身后,小维姐姐在叫我们。 “这个,你知道吧,其实这事是这么回事,确实该走了,可是,再等等——”那厮转过身,冲小维姐姐笑了笑,“你把你的大乖书包给我拎着吧,好不好?” “不,我要自己背着。我跟你们上山是去帮你们的,又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小维姐姐说着,转向我,“其实,你们还是很欢迎我一起去的,是吧?” “哦,嗯。”我回答,表示同意。 “那,你不反对我再带一个人一起上去吧?” “你随便的。”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反对的。”小维姐姐笑起来,有点诡异。 “阿维~”远远有人喊。 听了声音,我皱起眉头看过去。 阿维和小维姐姐到底玩什么花活嘛!上山去是做课题的,借这个机会沉淀一下心情,他们,他们,他们怎么能叫澎澎一起去呢? “你看傻猫的脸色,像是酱猪肝哦,他不欢迎我去怎么办啊?”澎澎蹦蹦跳跳到了阿维面前,歪着头,眨眨眼睛,装可爱。 “不会的,葭最善良了,他刚才都说不会反对的,呵呵。”小维姐姐得逞地问我,“对吧,你是说了不反对吧?” 看着他们三个串通一气,我只好叹着气,无奈地把头低下了。 “走吧。”我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 171 我在调查山地植被类型和典型群落的分布,而阿维则是研究典型植物群落里的昆虫。 我们恢复到实习时候的样子,凌晨就起床,出山,在外面一整天,晚上回来,整理数据。也许只有辛苦着,我才能放弃脑子里面纷乱的想法,放弃宠物猫和咴儿他们恍恍若若的影子,放弃那些表情、那些对白、那些如老旧黑白重复上演的墨片一样的故事情节。 小维姐姐善良地做着后勤保障工作,而澎澎则一直试图逗我们开心。 “你干嘛总对澎澎爱搭不理呀?”小维姐姐问我,“就算你心情不好,也不是因为澎澎的缘故,这样对她而言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 “那你能不能把态度变得好一点啊?” “恐怕不行。” “哈哈,我跟你说了吧?”阿维也加入谈话,“他就是受了刺激,周期性郁闷又犯了。别理他,等过一阵,说不定哪天一打雷,惊蛰了,哎,他就正常了。” “打你的惊蛰。”我瞪了阿维一眼。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有戏吧?他都知道打我的了。”阿维笑起来。 “阿维~你就别二了好不好?”小维姐姐揪住阿维的衣服,“葭是因为企鹅跟别人好,所以才伤心的嘛。你仔细想想,当初澎澎——” “所以,我才说他大脑积水、小脑养鱼啊。”阿维的声音很高亢,是故意给我听的,“反正跟他好过的企鹅,被别人骗走了,他都要郁闷一阵子,你就让他郁闷去就得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事实就是这样的,他自己还想不清楚,哈哈。”那厮得以地笑了起来,“所以,我得出结论,他就是干将、莫邪、鱼肠、巨阕。” “什么?” “干将、莫邪、鱼肠、巨阕。” “什么意思?” “我说的这些是什么啊?” “剑啊。” “不是一般的剑吧?” “嗯,好剑啊。” “真聪明,回头给你带鱼吃。”阿维拍了拍小维姐姐的脑袋,感谢她的一唱一和,“所以,我说他就是干将、莫邪、鱼肠、巨阕——好贱(剑)啊!” “有道理。”听完阿维用心良苦的犯二,我笑了笑,起身,称赞了那厮一句,然后一个人晃到了宿舍外面。 山里的夜空。 织女…牛郎…天津四…三颗星…奇妙的三角形…相互依存…相互牵制…谁也不靠近…谁也不远离…几百年…几千年…或者…算了…反正我们又不是星星。 “你又看星星了啊。”澎澎悄悄来到我身后,轻声问。 “嗯。”我简单地回答。 “星星,挺好的。”女孩叹口气,“你也,挺好的。” “嗯。” “所以,你和星星相等,你可以上树去了,‘猩猩’乖。”说完,澎澎笑了起来。 “喂!”我撇撇嘴,回过头,“犯二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看看我和阿维的德性。” “我知道啊,可是,不犯二的话,你就老是耷拉着脸,真是的。” “我又不是沙皮狗,为什么老耷拉着脸啊!” “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只不过是在努力工作,耷拉着脸是专注的表示,明白了吗?” “这样啊。嗯,那你告诉我——” “什么?” “那首叫《雏菊》的歌,是你专门写给猫咪的吗?” 我知道我的脸又像沙皮狗一样了。 “是、是吧。” “唉!”澎澎继续叹气,“有时候,我觉得,猫咪也挺幸福的。” “怎么?” “都有人专门给她写歌啊。” “这就叫幸福吗?我说美女同志,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歌又不能当饭吃,不然让多明戈叔叔一路唱遍非洲,难民就春暖花开了。” “哼,还说不犯二的。” “我是在比喻,这不能叫犯二。” “反正,我觉得有人专门给她写歌,所以猫咪很幸福。” 是吗?猫咪真的很幸福吗?她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宣布要和咴儿在一起么?或者,真的如她所说,只是用感情当作筹码,去换取她那点虚无的追求呢? “所以说,你们女生,往往总是重视这些细枝末节。”我看着澎澎,自嘲地笑了,“所以你抬头看,一定会先去注意那几颗最亮的星星,而不是先去看由暗星所组成的银河。” “哼,这跟银河有关系吗?反正我就喜欢细枝什么节,反正你又不会也给我写歌。” “拜托美女同志,你就别无聊了,你给钱的话我就给你写,好不好?” “那就说好了,你一定要给我写。不过,我能不能用其他的方法来抵债啊?” 我念叨了一声“邪恶”,然后撞上了女孩闪烁的目光。 “这个,邪恶了啊!”阿维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女生说出这种话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是纯真善良的企鹅,一点也没有邪念;第二,她是无恶不作的恐龙,满脑袋都是垃圾。” “喂,如果我能变成恐龙,第一个就把你吃掉!”澎澎冲着阿维喊起来。 “哇,好可怕呀,我要逃命了!”那厮蹦了两下,“不过,这个,我是来跟葭说的,明天还要上山,早点休息,注意身体,谢谢谢谢!” “我知道。”我淡淡地回答。 “哈哈,我是先洗洗睡了。”那厮傻笑了两声,然后扯开嗓子唱着歌,离开。 “你答应我的,不许赖帐啊!”澎澎在我身后,念念不忘她的小资要求。 而到最后,我能听到的,只有阿维在水房洗脚的声音,和那厮一直内力悠扬地唱的歌。 那厮唱的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树都是黑猩猩……” 偷鸡沟(上) 我们干着活,犯着二,猜测着彼此的心情,就这样看似相安无事地,在山上过了三天。 “哈哈,今天就是第四天干活了。”出门之前阿维望天长笑,“这个,四这个数字,既是二个二相加,又是二个二相乘,还是二的二次方,所以今天一定很二。” “只要有你在,什么时候都很二。”我踢了那厮一脚,出门去了。 为了证明第四天“一定很二”,一路之上阿维那厮都犯二不止。 艰难地爬上一座山脊,我喝着水,大口喘着气,脸上流淌的汗水滴落在了那厮的手上。 “哇,甘露啊!赶快收集一下。”那厮看着手上的液体,大惊小怪,“这个,甘露,和童子尿一样,都是上天的特别恩赐,一定要收好的。” “打你的甘露,你就不怕在山顶上犯二遭雷劈吗?”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厮点头赞许了一番,然后四下观望,“早看东南,晚看西北,现在东南西北都是乌云密布,我猜,如果不是猪八戒过境的话,那就是雨在眉睫了。” 我皱皱眉头,闻着空气的潮湿味道。 “你不觉得,咱们应该赶快收工了吗?”我问那厮,“天气确实不大好。” “年轻人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甘露是上天特别的恩赐,就像童子尿……”那厮说了一半,然后停下来感受身边气候的变化,“这个,这个,这个童子似乎尿急啊!” “你还废话!”我已经开始从背包里掏雨衣了。 在山里做野外工作,最怕的天灾,莫过于雷劈、塌方、泥石流。 所以听到了雨云中轰鸣的雷声,阿维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下雨,如果不打雷,应该往山上跑,避免泥石流;而如果打雷,那就——”那厮也穿上了雨衣,假门假式地瞎掰着,“如果打雷,那就快跑啊!下山啦!野猪上天啦!” “你还犯二,不被雷劈才怪呢!”我捶了那厮一拳,然后拎起背包,紧跟着阿维,一起逃命去也。 陡峭而泥泞的山坡,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段。 “说实话,我们是不是可以等雨停了呢?”看着陡坡,我建议,“现在我真的不想从这里下去,感觉太危险了。” “这个雨,你看,四周不见透亮,说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这样在山上待着,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就像如果你同时骗很多只企鹅,多骗一只就多一分危险……” “不要犯二啦!” “好,不犯二,我是说,无论如何,咱们应该下去。”那厮一脸的大义凛然,“这个,下雨以后路滑,也就是摩擦系数变小了,摩擦力也就变小了,所以,要小心。”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阿维从坡上滑了下去,在半途抓住一棵小树,勉强停了下来,一身的泥泞,狼狈不堪。 “这个,衣服脏了可以洗,摔死了没人赔,是吧?”那厮还不忘废话两句,“你可以滑下来了,我在这儿拉住你就行;如果你是企鹅,我会申请抱住你的。” 我犹豫了一下,开始往下滑。 脚下,鞋底变得很光滑,站不稳,臀部和土地的正碰,摩擦,屁股和腿全湿了,有点疼,恐怖的加速度,越来越快,阿维在前面不远处,抓住他,他的手,抓住了,很大的惯性,那厮怎么搞的,一起下落。 当我意识到阿维没能拉住我、反而变成了我们两个个人一起下滑的时候,强烈的恐慌扑面而来。从陡坡上滑下去,无疑,是危险的,而越来越快的速度,正在证明着危险的潜力。 “抓住周围的树,或者草。”我似乎听见阿维这么说着。 于是我开始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乱抓,树枝,草叶,灌木,石头,很疼。 突然从阿维的手臂上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力,我的肩膀像是被狠狠拉了一下,非弹性形变,抵消着我强大的动量,难以消减的摩擦力撕破了我的裤子,皮肤和地面亲密接触,我咬紧牙齿,憋住一口气,抬头看—— 阿维的一只脚卡在了路旁的石头缝里。 我们终于停下来了。 陡坡的一侧,能够用来避雨的大石头下面,低矮的洞穴,容我们暂时安身。 “真够悬的了,”我看着被荆棘划破的手臂,还有磨烂的裤子,感慨,“让你不要犯二的吧?这回真的遭报应了,差点咱俩都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这个,路实在是难走,是吧?”阿维那撕喘着气,坐在地上,满头冷汗,“怎么样?要下去还有多远?你觉得有戏吗?” “什么有戏吗?咱们是必须下去吧。我还好,一点擦伤,你怎么样?有事没事?” “我啊,问题,不大。”那撕断断续续地倒气,“不过,稍微缓缓。” “刚才,你怎么停下来的啊,还真救苦救难。”我坐到阿维身边,问。 “你说刚才,要谢的话,就谢我的右脚吧。” 我把目光的焦点调整到阿维的右脚。 “刚才我乱蹬乱踹的时候,右脚突然踹到了一块石头,这个疼啊!不过,全靠我反应机敏,既然踹的感觉很疼,那么石头应该挺结实的,所以我就用右脚拼命勾着石头不放,就这样喽。” “我怀疑,是石头勾着你的右脚不放吧。” 我的怀疑不是凭空捏造的,因为阿维的脚踝已经开始红肿了起来。 而后,我花了三十分钟的时间,休息,证明阿维的脚已经废掉,然后说服那厮在石头下面等着我,我下山去想办法,找人来扛他下去。 “我可以自己滚下去的。”那厮坚持。 “你去死啦!这么滚下去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石头上来得痛快。”我小心地走出洞穴,“老老实实待着,等着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很快回来。” “你小心一点吧,年轻人,还没有品尝过企鹅的味道,这么呜呼了很可惜的。” “你不要像泰什么泥克的沉船一样,被饥饿和寒冷折磨得呜呼了就好。” 我们犯着二,相互鼓励着,道别。 我知道,现在轮到我想办法拯救阿维了。 所以面对着依旧泥泞的陡坡,我迟疑了一下,毅然决绝地滑了下去。 很多的灌木…很多的草…很多的树枝…还有…越来越快的速度…鞋底似乎已经到了摩擦的极限…开始发热…可能已经漏掉了…裤子的洞也越破越大…还好保持着脚冲前的姿势…希望没有什么迎面而来的石头…加速…加速…可以了…怎么停止呢…… 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偏离了航向,一头扎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很多的灌木…很多的草…很多的树枝…切割皮肤的感觉…有点温暖…似曾相识…当初撞上玻璃的时候…也是这么温暖…我的腿…被树枝狠狠抽到的腿…还有脸上的划痕…速度…加速度…变成负数的加速度…摩擦力…抓不住…手里的灌木…只能在掌心留下血痕…抓不住…… 除了眯起眼睛、咬紧牙齿、徒劳地挣扎之外,我什么都不能做到。 最后一次强烈的冲击,从脚掌,到腿部,到脊柱,到全身,全身疏散的骨头,还有紧缩的肌肉,依旧感觉温暖,一道道血痕,给我温暖,我偏离了航向,不在泥泞的陡坡上,那么,我停在哪儿了呢? 努力睁开眼睛去看,这是我们爬山坡之前所到过的沟谷。 好的,阿维,你不用等太久。 第二十二节 偷鸡沟(上) 我们干着活,犯着二,猜测着彼此的心情,就这样看似相安无事地,在山上过了三天。 “哈哈,今天就是第四天干活了。”出门之前阿维望天长笑,“这个,四这个数字,既是二个二相加,又是二个二相乘,还是二的二次方,所以今天一定很二。” “只要有你在,什么时候都很二。”我踢了那厮一脚,出门去了。 为了证明第四天“一定很二”,一路之上阿维那厮都犯二不止。 艰难地爬上一座山脊,我喝着水,大口喘着气,脸上流淌的汗水滴落在了那厮的手上。 “哇,甘露啊!赶快收集一下。”那厮看着手上的液体,大惊小怪,“这个,甘露,和童子尿一样,都是上天的特别恩赐,一定要收好的。” “打你的甘露,你就不怕在山顶上犯二遭雷劈吗?”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厮点头赞许了一番,然后四下观望,“早看东南,晚看西北,现在东南西北都是乌云密布,我猜,如果不是猪八戒过境的话,那就是雨在眉睫了。” 我皱皱眉头,闻着空气的潮湿味道。 “你不觉得,咱们应该赶快收工了吗?”我问那厮,“天气确实不大好。” “年轻人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甘露是上天特别的恩赐,就像童子尿……”那厮说了一半,然后停下来感受身边气候的变化,“这个,这个,这个童子似乎尿急啊!” “你还废话!”我已经开始从背包里掏雨衣了。 在山里做野外工作,最怕的天灾,莫过于雷劈、塌方、泥石流。 所以听到了雨云中轰鸣的雷声,阿维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下雨,如果不打雷,应该往山上跑,避免泥石流;而如果打雷,那就——”那厮也穿上了雨衣,假门假式地瞎掰着,“如果打雷,那就快跑啊!下山啦!野猪上天啦!” “你还犯二,不被雷劈才怪呢!”我捶了那厮一拳,然后拎起背包,紧跟着阿维,一起逃命去也。 陡峭而泥泞的山坡,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段。 “说实话,我们是不是可以等雨停了呢?”看着陡坡,我建议,“现在我真的不想从这里下去,感觉太危险了。” “这个雨,你看,四周不见透亮,说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这样在山上待着,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就像如果你同时骗很多只企鹅,多骗一只就多一分危险……” “不要犯二啦!” “好,不犯二,我是说,无论如何,咱们应该下去。”那厮一脸的大义凛然,“这个,下雨以后路滑,也就是摩擦系数变小了,摩擦力也就变小了,所以,要小心。”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阿维从坡上滑了下去,在半途抓住一棵小树,勉强停了下来,一身的泥泞,狼狈不堪。 “这个,衣服脏了可以洗,摔死了没人赔,是吧?”那厮还不忘废话两句,“你可以滑下来了,我在这儿拉住你就行;如果你是企鹅,我会申请抱住你的。” 我犹豫了一下,开始往下滑。 脚下,鞋底变得很光滑,站不稳,臀部和土地的正碰,摩擦,屁股和腿全湿了,有点疼,恐怖的加速度,越来越快,阿维在前面不远处,抓住他,他的手,抓住了,很大的惯性,那厮怎么搞的,一起下落。 当我意识到阿维没能拉住我、反而变成了我们两个个人一起下滑的时候,强烈的恐慌扑面而来。从陡坡上滑下去,无疑,是危险的,而越来越快的速度,正在证明着危险的潜力。 “抓住周围的树,或者草。”我似乎听见阿维这么说着。 于是我开始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乱抓,树枝,草叶,灌木,石头,很疼。 突然从阿维的手臂上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力,我的肩膀像是被狠狠拉了一下,非弹性形变,抵消着我强大的动量,难以消减的摩擦力撕破了我的裤子,皮肤和地面亲密接触,我咬紧牙齿,憋住一口气,抬头看—— 阿维的一只脚卡在了路旁的石头缝里。 我们终于停下来了。 陡坡的一侧,能够用来避雨的大石头下面,低矮的洞穴,容我们暂时安身。 “真够悬的了,”我看着被荆棘划破的手臂,还有磨烂的裤子,感慨,“让你不要犯二的吧?这回真的遭报应了,差点咱俩都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这个,路实在是难走,是吧?”阿维那撕喘着气,坐在地上,满头冷汗,“怎么样?要下去还有多远?你觉得有戏吗?” “什么有戏吗?咱们是必须下去吧。我还好,一点擦伤,你怎么样?有事没事?” “我啊,问题,不大。”那撕断断续续地倒气,“不过,稍微缓缓。” “刚才,你怎么停下来的啊,还真救苦救难。”我坐到阿维身边,问。 “你说刚才,要谢的话,就谢我的右脚吧。” 我把目光的焦点调整到阿维的右脚。 “刚才我乱蹬乱踹的时候,右脚突然踹到了一块石头,这个疼啊!不过,全靠我反应机敏,既然踹的感觉很疼,那么石头应该挺结实的,所以我就用右脚拼命勾着石头不放,就这样喽。” “我怀疑,是石头勾着你的右脚不放吧。” 我的怀疑不是凭空捏造的,因为阿维的脚踝已经开始红肿了起来。 而后,我花了三十分钟的时间,休息,证明阿维的脚已经废掉,然后说服那厮在石头下面等着我,我下山去想办法,找人来扛他下去。 “我可以自己滚下去的。”那厮坚持。 “你去死啦!这么滚下去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石头上来得痛快。”我小心地走出洞穴,“老老实实待着,等着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很快回来。” “你小心一点吧,年轻人,还没有品尝过企鹅的味道,这么呜呼了很可惜的。” “你不要像泰什么泥克的沉船一样,被饥饿和寒冷折磨得呜呼了就好。” 我们犯着二,相互鼓励着,道别。 我知道,现在轮到我想办法拯救阿维了。 所以面对着依旧泥泞的陡坡,我迟疑了一下,毅然决绝地滑了下去。 很多的灌木…很多的草…很多的树枝…还有…越来越快的速度…鞋底似乎已经到了摩擦的极限…开始发热…可能已经漏掉了…裤子的洞也越破越大…还好保持着脚冲前的姿势…希望没有什么迎面而来的石头…加速…加速…可以了…怎么停止呢…… 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偏离了航向,一头扎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很多的灌木…很多的草…很多的树枝…切割皮肤的感觉…有点温暖…似曾相识…当初撞上玻璃的时候…也是这么温暖…我的腿…被树枝狠狠抽到的腿…还有脸上的划痕…速度…加速度…变成负数的加速度…摩擦力…抓不住…手里的灌木…只能在掌心留下血痕…抓不住…… 除了眯起眼睛、咬紧牙齿、徒劳地挣扎之外,我什么都不能做到。 最后一次强烈的冲击,从脚掌,到腿部,到脊柱,到全身,全身疏散的骨头,还有紧缩的肌肉,依旧感觉温暖,一道道血痕,给我温暖,我偏离了航向,不在泥泞的陡坡上,那么,我停在哪儿了呢? 努力睁开眼睛去看,这是我们爬山坡之前所到过的沟谷。 好的,阿维,你不用等太久。 第二十三节 偷鸡沟(中) 远远看见驻地的时候,我的腿部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 我坐在地上,全身都是泥水和血迹,那个模样一定难看之极。 有人跑来了,两个女孩,小维姐姐,还有澎澎。 我想,我一定能胜利完成任务的。 “喂,傻猫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下雨啊,坡陡啊,路滑啊,打滚啊,活着啊。” “到现在你还犯二!看你都快变成死猫了,哼!”澎澎说着,可是脸上表情却一点也“哼”不起来,全是焦急、关切、还有爱怜。 “葭,那,阿维呢?”小维姐姐的表情和澎澎如出一辙。 “这个,叫上几个林场的师傅,去接阿维一下。” “啊?他到底怎么了?有没有伤到哪啊?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撑得住啊?”听了我的话,小维姐姐急了起来,抓住我的肩膀,不停地摇着,问我。 “那家伙,没事,还没我惨呢。我让他在洞里等着,他的脚肿了。” 小维姐姐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转身跑回去找林场的师傅们了。 “小伙子啊,你们上到什么地方啦?”林场师傅问我。 “我们?这个,那地方有个陡坡,能到山顶的,也不是山顶,就是能上去,您知道吧?” “傻猫,那地方有名字吗?” “有啊,叫‘偷鸡沟’,从沟的最深处往坡上爬。”我小声的,只让澎澎听清。 “那你跟人家师傅说出沟的名字来,不就成了?” “不成啊。”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大声对师傅们说,“我,带您几位去吧。”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能带路?”澎澎冲着我大喊,“为什么说名字不成啊?” “这个名字,‘偷鸡沟’,是我和阿维给起的——那条沟里的植物,有‘黄’堇,‘鼠’尾草,‘狼’尾花,所以,我们说,叫‘黄鼠狼’沟吧;后来又说,黄鼠狼喜欢‘偷鸡’,就叫‘偷鸡沟’吧。” “你!都这副德性了,还犯二!” 澎澎的拳头直冲过来,却生硬地停在了距离我的身体三个厘米的地方,没有打下去。 “走吧,”女孩说,“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凭借着破碎的记忆,我终于找到了“偷鸡沟”。 陡坡如旧。 “就在,上面,路左边,一个大石头挡住的洞里。”我指着陡坡,告诉师傅们。 “阿维——”澎澎早已经冲着山坡喊了起来。 “阿维——” “维——” “维——” 女孩的喊声,还有雨中不清晰的回音,在山谷中碰撞着,回旋。 “哎——还活——没事——” 隐约的,我似乎听见有人回应。 那是我的幻觉吗?我不知道。 总之,最后我看见的,是已经爬上坡去的林场师傅们,还有澎澎焦急的脸。 接着是黑色,无尽的黑色。 可以休息了,真好! 174 天塌东南,地陷西北……野马也,尘埃也,生命之以息相吹也……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蔡夫人议献荆州,诸葛亮火烧新野,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我想他们此刻,定然在天街闲游……如果我有翅膀,我就能飞,我有翅膀吗,没有……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总是在失去以后才想再拥有,如果时间能够再倒流……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迤于山侧…… 最后,我把思维集中到一个点上。 在黑色里的,一点光亮。 和黑色降临之前一样,我模糊的视线里,还是澎澎焦急的脸。 “阿维呢?”我蠕动嘴唇,问着。 “没事了,他现在很好的,你继续休息吧。渴吗?要不要喝水?还是吃一点东西?” 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在驻地里躺着了。 安心的感觉瞬间把我淹没,安心地睡了,真幸福。 耳边时而有嘈杂的声音,时而只是雨水滴落,时而是谁和谁的对话,时而是谁独自呼吸;光线似乎也有明暗的变化,有人影地来来去去;而周围的温度,却一直像浸泡在雨中的冷,让人无处躲藏的冷,冷得就像企鹅们喜欢的南极。 我放任自己躺着,睡着,不愿起来。 175 换了干净衣服的阿维,瘸着一只脚,在屋子里蹦来蹦去。 “现在,这么晚了,也不能下山去啊!”阿维脸上的沟回,也会出现在发愁的时候。 “那你也得想个办法啊,葭现在发烧得这么厉害!” 小维姐姐催促着,然而阿维也没有任何措施。 除了那瓶丝毫不起作用的退烧药以外。 “我想,去山口看看。”澎澎站起身,对阿维说着。 “干什么?有办法么?” “当初,卖水果的大妈帮我找了一辆车,下山的车。所以——” “我去!”阿维听了一半,就打断了澎澎话,单脚跳向宿舍门口。 “阿维~”小维姐姐扶住阿维。 “还是我去吧。”澎澎拎起了屋子里的雨伞,“你们记得给葭换一换湿毛巾,还有,他醒了的话,让他喝一点水。” 然后女孩就跑进了暴雨连绵的夜色里。 我能听得到他们的对话,他们每一个动作发出的声音,甚至能猜得到他们的表情,然而,我却不能挣脱黑色的束缚,从寒冷的沉睡里醒来。 真是郁闷!我又不是白雪王子,要苦苦地等待七个小矮鹅和白马公主的! 因为澎澎出门的那一刻,我真的想坐起来,告诉她不要在夜里出门,尤其是雨夜的泥泞山路。 然而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176 “你放心吧,卖水果的大妈说,最晚到明天晚上,也会有车回城的。” 轻柔的声音,我知道是澎澎回来了。 于是我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着,那个满脸雨水的女孩。 “你,小心,感冒。”忽然发现,说话竟然这么费力。 “嗯。”女孩用力地点着头。 刚刚混乱的思维里,我还想要做什么事呢?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似乎被我忘记了。 “喂,阿维?”我侧过头来,寻找着。 “怎么了?”澎澎和阿维同时凑了过来。 “澎澎的钱包里,你,帮我拿,50块钱。”我想起来了! “傻猫,这回你真烧糊涂啦?”澎澎疑惑地看着我。 “你老老实实躺着,要钱干嘛?”阿维那厮竟然也不听我的。 “你,帮我拿来。”我坚持。 终于得手了! 拿着50块钱,我转向澎澎: “漠崎说,上次,在我们学校,说你是我花50块钱,买回去的。现在,我把你的钱,拿走了,咱俩谁也不欠谁的,就当,没有这个卖身契了,你,好自为之吧。” 终于,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办完了! “你疯了吧?是犯二还是说胡话呢?”阿维用冰冷的手掌触碰我的额头,“你就听我的话,乖乖睡觉,别的什么也别想了,知道吗?” 难道真的是我发烧把思维烧乱了吗?我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啊! “澎澎?”我决定不理阿维那个不尽人情的家伙,而转向了澎澎。 “嗯,我在呢……”女孩脸上的雨水,为什么一直都擦不干净呢? “你,可以——” “我不会离开的,真的,跟50块钱没关系,你放心吧。” 原来,女孩的眼睛是可以制造雨水的,又一个新发现,大概可以出一篇sci论文了! 我满意地笑了起来。 办完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有一个很有科学价值的发现。 足够的理由了吧?我想我可以重新回到寒冷的黑色中去了,没有企鹅的寒冷和黑色。 第二十四节 偷鸡沟(下) 后来,雨停,下山,去医院,打点滴,退烧,休息,一直都有澎澎和阿维陪着我。 然后,休养了一个星期,为了那些可怜而又重要的野外数据,我坚持要和阿维一起,再度出山,继续干活。 “傻猫,你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澎澎穷凶极恶地反对。 “我不是命大吗?这次都能活过来。” “那是我们大家废寝忘食地照顾你,才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的。所以,你的命是我们大家救的,即使你不珍惜,也要经过我们大家的同意。” “阿维他们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意见?何况如果数据不够的话,我——” “好啦,这都第二百遍听你的光辉程了!数据不够,你做不了论文;发不了论文,你没有保送的资本;保送不了研究生,你只好混个文凭毕业;拿着本科的文凭能干啥呀?一张文凭三块五,不如二斤烤白薯——” “嗯,好,不错,不错。”我点头赞许,“你真的应该拜我为师,学习犯二学。” “是呀,您老人家有些东西,还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你说什么?” “我问你,在你发高烧那会儿,你记得你自己到底干嘛了么?” “记得啊。” “那时候,你一本正经的,非要拿走我50块钱,你——” “澎澎,”我打断了女孩的话,“就算那会儿我发烧烧糊涂了,可是,我确实是想要那么做,还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真的吗?”女孩疑惑的眼神。 “我要骗你的话,你是烂茄子。”我装作诚恳地点头。 “好吧。”澎澎竟然没听出我在话里设置的圈套,“既然这样,那我更不能还给你50块钱了,你想这么轻易甩掉我吗?” “这个,邪恶了啊!”阿维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女生是不应该说出这么邪恶的话来的,尤其是自以为美女的,就更不应该。” “都是你们勾引葭,非要他继续上山吧?”澎澎把矛头转向了阿维,批判着,同时一拳击出,“哼,早知道你心怀不轨,当初就不应该去‘偷鸡沟’找你,让你横尸荒野!” “哇,好可怕呀,我要逃命了!”那厮左躲右闪,“不过,这个,我是来跟葭说的,明天就要出发,二度进山了,早点休息,注意身体,谢谢谢谢!” “谢你个死猪头啊!”澎澎拳头落空,无处发泄,只好用嚷的 “走啦,明天准时。”阿维那厮拎起了我打好的一个背包,然后晃着出门去,嘴里依旧在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树都是黑猩猩……” 178 然而在山上,阿维和小维姐姐却强力反对,不让我再到危险的野外去。 “那,你们让我上来干嘛啊!我不是已经都好了吗?” “这事儿是这么回事,找你一起上来,我白天带回来的数据正好你晚上分析,出了问题好及时纠正,你明白吧?人家医生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要借你一双慧眼。” “打你的慧眼!” “这个,哈哈,医生说了,你要休息,不能做大运动量的事情。” “那,你们不是合伙把我骗上山来,然后软禁着么?” “问题是,还有澎澎陪着你啊!什么时候你见过软禁还让你带企鹅的?” “又犯二,早晚你死在‘偷鸡沟’里!” “谢谢谢谢,反正,你别出营地,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就行了。” 无论我如何软硬兼施,阿维总有办法伙同澎澎和小维姐姐,把我强行留在营地里。甚至有一次,那厮竟然说服了林场的师傅,帮忙拉住我,不放我出山。 “这个,数据基本上采集得差不多了,再有一天,至多两天,就够了,你说你干嘛还非要出去啊!这几天,数据这么多,好好整理,是吧?” 那厮笑得满脸沟回,我却压抑得一身怨气。 “我是来跑野外的哎!你搞清楚,不然是个人坐在实验室里都能做论文了,反正有人帮忙采集数据。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我现在精神得不得了,你们不让我出林场,我会憋出疯牛病来的!” “这个,疯牛病,据说是朊病毒造成的……”阿维又开始拽起来。 “打你的朊病毒!剩不了几天了,你难道都不能让我出去一次么?” “古人云,善始善终,就是说,你一开始没有出去,到最后也不要出去。” “你——” “傻猫,你怎么天天跟阿维吵架啊?你明明知道阿维是为了你好的。反正我们大家统一思想,不会放你在最后两天出去的。”澎澎也和阿维一副腔调,“不如,有这份精力,多处理一些数据吧,回去以后还能轻松一点。” “数据数据数据!我又不是处理废品的!两条腿的大活人,凭什么不让出去啊!” 我把那一摞整理了一天的数据狠狠摔在床上,大声嚷着,夺门而出。 179 黄昏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如果我不回去,会不会又有人为我担心呢? 担心就担心吧,我知道阿维和澎澎他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难道这就是足够的理由,让我在一定的空间里放弃自由么?与其如此,我不如选择独自一人,去艰难地完成手里的任务,至少,我可以支配一切。 真的可以吗?或者,我只能支配孤单呢? 也许,只有雨的冰凉,才是最真切的。 于是我任凭自己站在雨里,让冰凉的感觉,一点一点冷却心里的浮躁,也一点一点侵吞压抑着难以爆发的纷乱情绪。 头顶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雨伞。 “你又来淋雨,不怕感冒么?”身后,澎澎的声音。 “反正,感不感冒也无所谓,都不能出去。”我还在抵触。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如果你是什么聪明的水瓶座,难道就不明白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你好么?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阿维身体还没康复,你会让他出去么?” “你也换个角度想想吧,美女同志,如果你天天被憋在营地,你会高兴么?” “我会为有这样一群关心的我朋友而自豪的。” “别恶了,我会为失去自由而懊恼的!我是水瓶座没错,不折不扣的风相星座,你知道水瓶座最怕失去什么吗?水瓶座最怕的,就是失去自由!” “哼,这是你的理由吗?”澎澎干笑了两声,“那,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你怕退化变成恐龙。” “你又犯二。”女孩不为我的二话所动,继续自己的话题,“当时,你在雨里跑回来,全身又是血又是泥;后来你在‘偷鸡沟’,喊了阿维几声,然后就摔在路边了;再后来回了营地,你开始发烧,满嘴胡话——那些时候,我最怕你出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我不是说了我命大吗?我能出什么事啊……” “总之,我就是最怕你出事,所以,你在没好利落之前,不要离开营地。” “绕来绕去,你还是在说不要让我出去啊!”我作恍然大明白状,“不觉得有点无聊吗?何苦兜那么大圈子呢?你是来帮阿维作说客的吧?” “你说什么?”女孩举着伞的手,抖了一下。 “不是吗?那你一直在说,不要让我出去这这,不要让我出去那那。你说你是怕我出什么事情,这种担心,我好感激的。”我满是不正经的语气,“好啊,你能给我一个充分的证明,证明你真的在担心么?” 其实,我当然知道女孩的心意,不然我又怎么敢以水瓶座自居呢? 但是连续的压抑,让我在不经意间,再一次说出了一堆过分的话出来。我已经知道我错了,然而不肯认错的尊严,迫使我依旧高昂着头,在尴尬的气氛里,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向女孩索取一个担心的证明。 “唉,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女孩叹着气。 “也对。”似乎找到了台阶,我想要下来,又不肯善罢甘休,于是补充了两句,“我就是一直这样,我就喜欢这样啦啦啦。不过,要是你都变得这么温柔细致多愁善感担心别人了,那可就天下大乱了啊。” 女孩举着伞的手,再一次抖了一下。 “好啦好啦,回去吧!雨会下大的,你也要感冒的。”我急忙掩饰起自己的歉意,为了刚刚说错了一些话,而感到愧疚的歉意。 我以为澎澎会顺从地跟我回去,然而出乎意料的,女孩坚定地回答我: “不!” “为什么我不能呢……”女孩低声地念着,“况且,有些东西不是用来证明的,也不是轻易能够被证明的……” “你说什么?”轮到我的手发抖了。 “你真的想要证明的话,”女孩用力地,咬起嘴唇,认真说着每一个字,“那么,就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我的右手,发烧下山去以后,重新戴上了澎澎送我的那串铃铛。 “这么长时间了,你有发现铃铛是用什么串起来的吗?” 对于女孩的问题,我觉得疑惑。 “嗯,是线绳编织的手链,我最喜欢的深蓝色。” “那,你注意看过手链吗?” “什么?” “如果你把手链对着光线,仔细地看一看,你就能找到你要的证明了。” 女孩的声音幽幽的,而我则迫不及待地摘下了那串铃铛来。 屋檐下昏黄的灯光,被雨水的模糊了又降低了些许的亮度,然而凭借着从小吃胡萝卜长大的强力眼睛,我还是发现了手链上、澎澎所谓的证明。 彼兄长也!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想想去看手链呢?看来水瓶座的聪明真的是白瞎的,不如改叫“水鳖座”算了!如果能早一点发现这个秘密,我又何苦一直在进退之间徘徊呢?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吗?不足以让我鼓起勇气做一个决定吗?我所追寻的,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吗?难道这一次,我还能轻易放手让所有的机会错过吗? 没错。 手链内侧,每一个两条线绳交叉的凹陷里,都轻巧地写着两个小字,两个小到几乎要贴近眼睛才能看清的字,微小,却是那么的真切。 两个字:爱你。 第二十五节 大三结束 “当初看着你对猫咪那么好,我真的好羡慕。”澎澎依旧在我身后,举着伞的手,依旧有一点发抖,“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能像对猫咪那样对我……可是,你不能,你始终在跟我犯二、争斗着,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但是,绝对不会是……后来,我想了好久,决定用这个方法,我以为,水瓶座的机警,会轻易发现的……然而,你还是没能注意到……” “但是,”我迟疑了一下,转过了身来,面对着澎澎,“这个上面,写的是一个动宾短语啊,又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没有主语,所以只是‘爱你’,而不知道是谁‘爱你’。” “你!你给我死到一边去吧。” 澎澎空闲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头打了过来。 这一次,我没有闪躲,让那只拳头实实在在打中了我的胸口,然后趁着女孩来不及收回,我轻易地抓住了女孩的手。 “你……”女孩的眼里,还有一丝不确定的疑虑。 “我还是觉得,凶猛的样子比较熟悉啊。”淡淡的,我企图在脸上挂一个漂亮的笑容,“还有,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因为,你一直都很喜欢猫咪啊……” “是吗?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改变主意吗?” 说完那句同样让我觉得够酷的对白,我把女孩早已经放弃了握拳姿势的手,紧紧地抓住,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胸口,冰凉的,颤抖的,毫无保留地透露了女孩的心事。 女孩的眼角,又一次出现了泪水的痕迹。 细雨里,那柄雨伞,摇曳地落在了地上。 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澎澎脸上;湿的衣服,勾画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女孩站得很直,却稍稍地低着头,看着脚下,不看我。 我想起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还有当时的对白: “喂,傻猫,你不冷是不是?” “没有啊……” “那你喜欢淋着?这么磨蹭,快、配合、一下。” 然而这一次,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所有的语言,已经变得多余。 雨中,澎澎扬起了脸来,淋得湿湿的眼睛。 她抱住我。 时间停在这一刻,我弄丢了所有的感觉。 “还记得,送獾子走的那次吗?”女孩小声地在我耳边问。 “嗯。” “还记得,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吗?” “嗯。” “全都记得?” “嗯。” 女孩轻柔的气息。 “那么,鹰,吻我!” 一秒的停顿,然后我小声的、悄悄的、低着头,问:“真的可以吗?” 女孩扬起的头,还有微微闭上的双眼,就是给我的答案。 181 阿维站在宿舍门口,远远地看着雨中。 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 “阿维~”小维姐姐也来到了门口,“他们俩到哪去了?葭不会真的生气了跑掉吧?” “哈哈,没事,没事,挺好的,挺好的。”阿维傻笑起来。 “什么嘛!”小维姐姐顺着阿维的目光看过去,“你发现他们在哪了吗?” “这个,回去吧,哈哈。”阿维扶着小维姐姐的肩,转向宿舍里,“非礼勿视,非买勿动,未满十周岁,不许骑自行车上街,未满十八周岁,不许到处乱找葭的下落,谢谢谢谢!” 182 在大三那个象征性的期末考试之前,我把论文投向了专业期刊。 在大三那个象征性的期末考试之后,我又开始参加各种各样夏令营的工作。 因为接下来,就是我需要证明的,一个实实在在的,充满了磷虾的未来。 几个音乐网站相继登出了猫咪的介绍,有咴儿帮她制作的两首歌,还有我们一起拍摄的mtv,我想,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证明;阿维关于昆虫生境的论文做得很辛苦,勉强投了出去,然后就带着小维姐姐去四川一带游山玩水及时行乐去了,我想,这是那个家伙的证明;獾子打了国际长途过来,询问着我和澎澎的事情,也说着他自己的状况,这是他所不得不走的路。 暑假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一次我和阿维去找老严,却意外地碰到了卢可。 那厮正在老严的办公室里,哭得玉容寂寞泪阑干、菜花一枝春带雨。 “我,我哪点做得不好了?要学习,我一直都好好学习的,成绩都那么高;要工作,我这么勤勤恳恳的,任劳任怨;要人际关系,我从来,不招谁,不惹谁。凭什么把我刷下来啊……” 我和阿维的身后,老严办公室对面的墙上,贴着十佳大学生的评选结果,里面没有卢可的名字。 大家,都不再是刚刚上大学的时候,那些肆无忌惮的孩子们了。 无聊的,现实主义的大四。 第一节 申请保送读研的战争 烦躁、骚动、恐慌和敏感的秋天里,申请保送读研的斗争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你们俩到底行不行啊?”老严看着我和阿维,“参加科研活动,确实可以在综合测评里加分,但是你们平时的学习成绩太差了,估计怎么加也加不上来。” “那,您的意思不就是,我们俩怎么着都没戏了么?” “我可没说,这是你说的。”老严怎么也学会了乾坤大挪移了啊!“你们的论文都投出去了吧?要是论文能在专业期刊上发表的话,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不然,我觉得你们俩就是——” “什么?” “按你们的话说,是就连接圆上两点的线段——悬(弦)。” 我看着阿维,阿维看着我,谁也不说话。 “这个吧,严老师,”最后还是阿维那厮反应机敏,“您的语文成绩,哈哈,哈哈!那个字发音是‘弦’啊,咸菜的‘咸’……” “去,别废话了!”老严挥挥手,“赶紧自己想辙去!还有,好好准备面试。” 卢可刚刚走进了面试的小屋,我和阿维就趴在钥匙孔上偷看。 “你们俩真无聊!”赶来助威的澎澎踢了我们一人一脚。 “根本不用偷看吧,跟我学,听得可清楚了。”小维姐姐正把一只耳朵紧贴在墙壁上。 阿维命令小维姐姐“趴下”的时候,卢可的发言已经开始了。 “我出生在一个环境优美、风景秀丽、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收获的金色秋天,所以我从小学习就专心刻苦、废寝忘食、兢兢业业、敏而好学,对于生物的热爱更是满腔热情、全心全意、拥抱自然、回归自然……” “喂,不会吧,他面试也敢犯二?” 我笑得实在撑不住了,只好自己躲到墙角去,用拳头捶着墙壁,让自己安静下来。 “他好像十佳大学生评选的时候,自我介绍也是这么说的。”小维姐姐对阿维说着,“我听我们屋的同学说嘛,生物系的那个孩子,发言太有意思了。” “怪不得他被刷下来了,哈哈,应该的,应该的。”阿维笑够了,把脸上的沟回抚平,然后问我,“从卢可的事例中,我们能总结出什么经验教训吗?” “犯二者,过犹不及也。”我对阿维臭拽,“郭靖为什么能在武林立足?朴实点儿,朴实点儿,谢谢谢谢。” 鞠躬问好之后,我拼命地在裤子上蹭着手掌,努力保持镇静。 “各位老师都已经看过我的资料和简介了,我只想再说一说这一段我所做的科研工作,以及我申请保送的理由……” 好歹把准备好的发言讲完了,我像练了一套高深的内功一样,全身发紧,满头是汗。 “哦,那你能说一说,既然你这么热爱生物学,也做了不少工作,为什么你的学习成绩这么低呢?” 全场的老师都笑了起来。 彼兄长也!怎么回答提问的时候,第一个就是这么怪异的问题啊! “嗯,我觉得,在高中时代,要求我们每一门课的成绩都要很好;而到了大学,已经有了专业的区分;到研究生阶段,所关注的范围就更小一些,也更深一些。在这个趋势下,我觉得,全才当然是受欢迎的,但是某一方面比较突出的、能取得成就、而其他方面相对弱一些的,这样的人同样能成为人才……” 再次鞠躬,致谢,然后退出来。 “下一个,阿维!” 我和阿维擦肩而过的时候,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而那厮的手,跟我紧紧握了握。 “你好棒哦!”澎澎守候在门口,用面巾纸擦掉了我满脸的汗水,“我觉得你刚才的那个回答,真的很漂亮!” 184 凭借着面试的出色发挥,我和阿维的综合测评积分才勉强挤进了大名单里。 “没有论文,咱们还是没戏啊!” 我们两个家伙坐在“古战场”的草地上,看着天空,发愁。 “这个,你明白了吧,”我低下头,跟阿维犯二,“这就叫,而今尽识愁滋味,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什么?” “就是说,其实每一届的学生,到了保送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要不然,”小维姐姐低声提出了建议,“要不然,你们没事也去看看书,万一保送不成,就去参加考试嘛,没准能考得上呢。” “我不,我有考试恐惧症。”我摇摇头,“不能保送就算了。” “哈哈,这个,保送,送礼,礼物,物品,品位,位子,子弹,弹弓,弓箭,箭头,头顶,顶牛,牛蛙,蛙跳,跳高,高考,考试。所以——” 我早就熟悉了阿维的手段,因此开口和他一起说了出来: “所以,保送和考试是存在联系的,咿呼呀呼儿嘿!” 小维姐姐无奈了。 “傻猫啊!”当我和阿维犯二不止的时候,澎澎骑着单车出现了,“我问你,要是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你该怎么谢我啊?” “嗯,那就,让他以身相许呗。”阿维抠着嘴角,废话。 “打你的以身相许!”我不再理阿维,转向澎澎,“什么好消息啊,你说说看先。” “不干!我要你请我们大家吃晚饭,我要吃磷虾的。” “你自己去南极捉吧。”我撇撇嘴,决定不跟澎澎废话了。 “好啦,动不动就不高兴的傻猫先生,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澎澎递过了一个信封。 专业期刊的来信,里面是一张论文被接收的证明,有盖章的。 “看着你们每天郁闷,我想,还不如想想办法呢,”澎澎得意洋洋地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所以我没事就给人家编辑部打电话啊,那天正好打通了,我问人家,人家说论文基本上决定接收,但是要在年底才发表。我说,这件事关系到生死存亡,能不能给开个接收证明啊,人家善良,结果——” “傻猫呀,你真的该请客哦。”小维姐姐也过来祝贺我。 “走吧,我们吃磷虾去。”阿维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拉住我,“有志青年,好好干,这个,细雨更兼梧桐,前途无限光明。 我被那张接收证明上的红色公章,刺得睁不开眼睛。 所以,我不敢正视澎澎的笑脸。 185 我把接收证明的事打电话通报老严。 “葭,你这不行啊,学校下了通知,说只凭一点科研成果就保送,这个制度还要修改的。”电话里,老严的声音也很无奈,“还有,你和阿维还比较麻烦,当初你们策划罢考、跟宿管中心打架,这些事学校还要严格地调查一下。” “怎么了?”澎澎看着我的脸色渐渐变成了冬天,于是小心地问。 “cow!肯定又是卢可那泡猪屎干的!”我扔下电话听筒,骂着,一瞬间只觉得一年多的时间精心策划的方向,突然之间变成了无底的沼泽。 “没事的,没事的,会有办法的。”澎澎抱住失魂落魄的我,把头靠在我的胸前,小声唱着:“都会好的,总会有的,那些风雨,还有阴霾,关于未来,就请你坦然……” 校方自己公布的综合测评制度又被自己收回了,消息一夜之间传开,天下大乱。 “我们系也有传闻了,”小维姐姐给我打来电话,“听说,是生物系有人对系里的保送不满,所以找校长告状去了。” 两个小时后,传闻疯涨为找教委告状、找教育部长告状、找人大常委会告状、找国家总理告状,如此这般,琳琅满目。 “听说了吗?有人说,是生物系有人对保送不满,所以找联合国秘书长告状去了!”在通宵快餐店里,阿维一露面就汇报着最新实况。 “打你的联合国秘书长,我还找女神雅典娜告状去呢!” “你们俩犯二能解决问题吗?”小维姐姐看着我和阿维,脸上全是担忧。 “别着急啊,我想,学校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阿维那厮稳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豆浆,开始阐述,“一个人不满,别管告到哪儿,也抵不过一群人不满吧?这个制度既然已经实施了,总不可能现在再废除,然后重新来一套政策的。” “可是,我给老严打电话了。” “没关系,要是听我的,就什么也别管,坐着看着,过不了两天,准有变化。” 除了忐忑,我只能听从阿维的建议,任由更多的不满人群,进出于学校的各个管理机构,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你真是未成熟的水稻种子啊!”两天后,我称赞阿维。 “怎么讲?” “水稻最后不是‘米’吗?未成熟,颜色不是‘青’的吗?所以你真是‘精’啊!” “谢谢谢谢,怎么了,又出什么传闻了?” “不是传闻,学校发通知了,维持原来的办法,按综合测评成绩来决定保送人选。还说从来就没改过,不应该传谣言,专门出榜安民呢。” “那你怎么还是一脸的愁苦啊?这样改回去,你是不肯定没问题的么?” “有啊。”我确实一脸愁苦,不加掩饰,“老严说,虽然学校维持原来的办法,但是特别批示了,如果以前有破坏校规校纪的行为,则不在考虑之内。” “喂,我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啊!” “哪有良民策划罢考、和宿管中心呛火、又被怀疑唆使他人殴打同学的?反正学校在审查,看他们的意思,没有俩仨月审查不出结果了,那帮猪头,全是猪头!” “是吗?”阿维的小贼眼睛眯缝了起来,盯着屋顶的灯光,“这样啊,哼哼,要不然,你看我的。这个,猪头,是吧?猪头肉,好吃!” 第二节 公司面试 “葭,你告诉我,阿维和你在一起吗?”小维姐姐打我的手机,声音听上去很急迫。 “没有,我和澎澎在一起。” “啊,那就麻烦了。他好像说也要去找校长,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去了啊?” “什么?” 阿维那厮难道是吃粪补脑的么?难为我前两天还夸他“精”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找校长的事,是铤而走险的干活,不成功则成仁的,他也不是不知道!何况那厮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自己去就呢? “你别急,我马上就去看看!” “不管怎么样,不要太冲动。别把自己也折进去。”澎澎拦不住我,只好给我个忠告。 我在校长办公楼的楼下看到了阿维。 “你,你,你到底?”我指着那厮,“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没怎么啊?就是和校长聊天去嘛。校长态度还是不错的,微笑服务,挺好,挺好。” “你别废话了,能活着就不错。”我捶了那厮一通天马流星拳,“你!猪头三!你!找校长!你!闹事也不叫上我!” “这个,是吧,你论文发了,如果可以的话,保送你是有戏的,怎么能拉上你去当出头鸟呢?至于我,估计怎么着都没辙了,所以就无所谓了嘛。” 那厮看似不经意说出的话,却沉沉地压在了我心里。 “校长说,咱们的问题学校会妥善处理的,绝对不会影响同学们的前程。” “双子叶植物的种子——呸(胚)!”我恨恨地说,“大名单都交到学校去了,还说这些废话有个尿用啊!老严都说了,劝我还是好好看看书,争取自己考研究生了。” “呵呵,谁让咱们原来作恶多端呢,果真还是有报应的!”阿维笑起来,扯着跑调的嗓子唱着诸如“不必烦恼、是恐龙想跑也跑不了、不必徒劳、是企鹅想骗也骗不到”之类。 桌面上,只有我和阿维碰着酒杯,说着废话,而小维姐姐和澎澎,却对于盘子中的磷虾视而不见,什么也不肯吃一口。 只是担心地看着我们而已。 187 我坐在床头,失落地弹着琴,反复唱着郑智化大哥的一句歌词: “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也许是手气实在太坏,我想要给你赢得一个未来,却一不小心输了现在……”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澎澎在我身边,不停地安慰我,“就算不能保送,你也可以去考啊,我知道你可以考得上的,对吧?” “我不考,我有考试恐惧症!” “那就不考。”澎澎顺从地说着,“不考也没关系的……” “呵,不考,拿着本科的文凭能干啥呀?一张文凭三块五,不如二斤烤白薯——” “只要你别这么灰心丧气的就好。随便你去干什么,哪怕卖烤白薯都好。” 听了女孩的话,我把琴扔到了一边,然后,面对面的,注视着女孩的眼睛,我很坚定地告诉她:“我一定会捉一大堆磷虾、吃也吃不完的磷虾、来证明给你看的。” “我又不是贪图你的磷虾……” “贪图什么,那是你的事。而努力捉磷虾,则是我的事。” 188 我穿上最喜欢的深蓝色外套,配蓝黑色的登山裤和黑色背包,仔细地洗掉了眼角的污垢,新刮了胡子,剪了指甲,嚼了一块绿箭口香糖在嘴里,然后骑上我的二八铁驴,摇摆而去。 一个师兄介绍的教育网站,号称要招学生物的人,推荐我去碰碰运气。在澎澎的监督和怂恿下递了一份很个性的简历,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我过去面试。 “又是面试啊,这回你应该有经验了吧?”临走之前,澎澎鼓励我,“好好干,管他能不能保送读研呢,多一条出路总没什么坏处。” “希望他们那儿遍地是磷虾,哈哈。”我不自信地笑着,掩饰着心里飘飘荡荡无依无靠的空洞感觉,不想让澎澎猜出我的真实想法。 “社长和其他的主管都在,所以叫你来面试一下。”主管人事的吴经理在门口对我交代着,告诉我屋子里依次坐着的都是什么人物。 小小的一家公司,竟然和传说中的美杜沙一样,头头还不少! 我笑了笑,跟在吴经理后面,进了办公室。 “那,咱们今天面试呢,其实很简单,”在社长和其他主管的注视之下,吴经理开始出题目,“内容就是,假设,现在你就不是你了,你是我们公司的社长;我现在就开始叫你‘社长’,而你还是叫我‘吴经理’,咱们来模拟一些状况,好吧?” 原来这个面试是角色扮演的!幸好我有玩rpg游戏的嗜好! 我坐到了社长的皮椅上,游戏开始了。 “社长,有件事情需要您来看看,”吴经理玩得蛮投入的,“咱们技术部的老张,这个月已经连续出了两次错误了——他们的工作是要求百分之百正确的,一旦发生错误就会直接给公司带来资金上的损失,所以,您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啊?” “那就不要再给他出错的机会了呗。”我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您是指——” “请他回去吧。” “噢,我明白了。”吴经理点点头,“可是,老张也算技术部的骨干,公司成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的,而且他犯错误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个月,他的爱人生病了,所以他才——” “那就正好让他回去照顾病人嘛。” “可是,家里有人生病,他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样让他走——” “吴经理,我们不是慈善基金会啊。作为一个商人,你,我,在坐的每一位,谁都是需要钱的,你说对吧?” “啊……”吴经理显然没有想到我的这个回答,因此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好,既然你点头,那就表示你同意了,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去吧!” “很好啊,年轻人,处理得很不错,嗯,果断,好!”这个时候,那个真正叫“社长”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打量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出了一系列称赞的话。 社长赞许之后,又站起了一个日本人,中年男子,叽哩咕噜地讲起了日语。 因为听吴经理介绍了,合资的公司日方代表也要参与面试,所以我只好任由日本人讲着,一句也听不懂。 “啊,我来翻译一下。”日本人讲完,吴经理急忙开口,“龙先生刚才说,你的处理方法很果断,不拖泥带水,心理因素良好,具备一个经商人员应有的素质,这样的处事方式才能在残酷的竞争中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生存空间。从这一点来看,你做得很像我们日本人……” “等等,你说什么?”我打断了吴经理的话。 “很像我们日本人……”吴经理的脸色有点变化了。 “我像日本人?哼哼,呸!我是堂堂中国人!他们小日本鬼子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呢?中国人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的!你翻译给他听:小——日——本——鬼——子——呸!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翻译给他听!就这么翻译!”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气氛在瞬间变得凝固。 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呢?大概是刚刚在网上跟几个论坛里的家伙吵过架有关吧!那些家伙是绝对的倾日派,大肆宣扬大和民族精神的,于是我跟他们对骂了半天,下网以后就开始对日本人深恶而痛绝之,当然漫画、动画片和电器是不在被痛恨对象之内的。 吴经理没有翻译,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而那个被称作龙先生的日本人,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终于狠狠地一拍桌子,拂袖而去;跟着日本人,社长和其他的主管也纷纷起身离开了。 只留下我自己,在办公室里。 “年轻人啊,本来挺好的,你干嘛这么冲动啊!”等了好久,吴经理才回来找我,“这样吧,如果我们打算录用你,会再和你联系的。” “大概没这个机会了吧。”我对吴经理笑了笑,拎起我的黑色背包,准备离开。 “年轻人,我还是想给你两个建议。”吴经理叫住我。 “请讲。” “第一,以后来上班的话,你能不能穿得正式一点呢?” 正式?我穿得不够正式吗?或者一定要把自己装在套子里才算正式? “有困难?”被我疑惑的目光看得难受了,吴经理怏怏地问。 “没。那第二点建议呢?” “以后,不要在龙先生面前提小日本什么的,他是从小就在中国长大的,连北京胡同串子的话都能听得懂,明白了吗?” “呵呵,这样啊。”虽说如此,我还是挺满意地笑着,“您一再的说‘以后’,是不是有什么暗示给我呢?” 吴经理也笑了,然后回答:“如果我们打算录用你,会再和你联系的。” 189 “傻猫啊,你骂得实在太酷了,我真的开始佩服你了!” 讲完面试的故事,澎澎拍手叫好。 “不过,估计把那个日本鬼子得罪了,没法在这儿挣磷虾了。” “如果你自己干得难受,那还不如不干的好呀。”澎澎很善意地说着,“你不是说的,水瓶座很注重自己的感受吗?自己不喜欢的,谁也不能强迫你去做。” “可是,有的时候我也要考虑磷虾的。” “反正你的时间还长着呢,别着急啊。先别管什么磷虾对虾基围虾的,你再跟我说一遍,你到底怎么骂那个日本鬼子的?实在太精彩了啊!” 澎澎的兴奋明显音量过大了,惹得路上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两个;尤其有几个待在路边树下的无聊老太太,还在冲着我们指指点点,似乎评论着什么。 “对不起啊。”澎澎吐吐舌头,小声对我说。 “看我来摆平。”我在底下冲澎澎做了个“v”的手势。 “你想听啊?那我就再给你讲一遍。”我故意扯开嗓子,好像在告诫所有无礼地看着我们的路人,“这个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哪样的啊?”澎澎不知道我又想犯什么二了,兴致勃勃地听着。 “这个,你知道东北吧?” “知道啊。” “你知道东北有个辽宁省么?” “知道啊。” “你知道辽宁省,有个军港叫葫芦岛么?” “你一次说完吧!” “葫芦岛那一带,有两个地方,隔山相对的,分别叫‘东山坡’和‘西山坡’——”我把尾音拉长,用余光四下看了看,那些路人,还有无聊的老太太,果真都如我所料,继续在看着我。 “东西山坡,跟日本人有关系吗?” “我当时,给日本人讲啊,葫芦岛流传着一个顺口溜,”我继续提高音量,生怕看着我们的那些家伙们听不清楚,“顺口溜是这么说的:东山坡,西山坡,坡上有个耗子窝,我给耗子讲故事,耗子俩眼瞪着我——” 船到桥头自然直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等着保研的结果,和网络公司的通知。虽然两边几乎都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但是除了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吧,其实还是能做点什么的,”阿维教导我,“比如,你可以找相关的老师,说点好话,送点东西;同理可证,你也可以在网络公司这么运做一下。这跟道德无关,是必要的公关手段。” “照我们家傻猫的性格,你觉得可能吗?”澎澎替我回答了阿维,“就他,你让他低三下四地和别人说好话送礼,还不如把他杀了比较痛快呢。” “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听了澎澎的话,我感慨着。 “‘喂’你何求?除了澎澎这样的,谁没事闲得会喂你啊,嘿嘿!”阿维笑笑,“我不是替你想辙吗?知道什么叫‘委曲求全’吗?就是‘尾’巴弯‘曲’起来,像一个‘球’在‘蜷’着,哈哈,谢谢谢谢。” “打你的委曲求全!”我打了那厮一拳,“你自己的辙不是都没想好呢么?” “我?我想好了啊,小维姐姐让我好好学习,准备考研。” “你还说真的啊?” “那就考呗。反正考的不是我的知识,而是考周围人的知识、还有我的视力。” 191 然后,秋风吹到消散的时候,人们开始穿上了毛衣。 那个莫名其妙的吴经理,竟然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我有兴趣的话,可以再去公司一趟。 “真的呀?”澎澎听了这个消息,比我还要兴奋,“看来真的有效喽。” “什么有效?” “你们水瓶座的守护星不是天王星吗?所以我每天就向天王星祈祷,今天刚好是第七七四十九天啊,竟然就真的有作用了。” “喂,美女同志,你都多大了啊,还玩幼儿园大班的游戏?” “傻猫啊,是你自己跟我臭拽,说什么占星学的科学依据之类的,现在怎么又变成幼儿园了?还‘幼而学、壮而行’呢!” “确实我跟你说过,占星学是综合遗传学、天文学、统计学、社会学、心理学等诸多学科而精炼出来的,确实有其科学性所在。但是,每天祈祷什么的,我可从来没说过,如果是我的话,宁可每天洗澡,倒是比较舒服。” “洗你个死猪头啊!总之你的好运气来了,就是这么回事。” 好运气吗? 晚饭后,独自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去公司该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和日本人妥协,要不要向吴经理致谢,是慷慨激昂目空无物,还是沉稳收敛小心谨慎。想着想着,我开始犯困,而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 “喂,您好?”我懒懒地接听。 “葭啊,我跟你说,”竟然是老严的声音,“你赶快来学校!学校给特批了几个保送的名额,专门给科研能力强的学生的,你赶快过来填表签字,快啊!” 不管是祈祷也好,洗澡也罢,我现在只要一个结果就够了。 这就是澎澎所谓的好运气吧! 192 于是,忽然间,所有的压力都消散了。 剩下来的事,就是看着太阳公公爬上来月亮婆婆落下去、看着污染的灰色天空偶尔飞过几只无奈的大雁、看着枯黄的落叶渐渐凋零、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人们越穿越像熊猫、看着师弟师妹们的笔记慢慢堆积得像一部大百科全书、看着越来越多的学生们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自习室、看着一阵一阵的寒流伴随着来势汹汹的感冒大潮,轻松的日子,如此而已。 在澎澎边实习边准备考试的时候,在阿维被小维姐姐监督着和考研拼命的时候,我却泡在实验室里,悠闲地,每天整整标本,翻翻资料,琢磨着下一篇论文的题目,然后—— 等待冬天。 193 平安夜,和阿维他们约好,要一起去腐败的。 于是我在生物楼的门口,骑着单车晃来晃去,等着去找老师请教问题未归的阿维,也等着从实习公司赶过来的澎澎。 “葭啊,你也等阿维吗?”小维姐姐来到生物楼的时候,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是啊,他告诉我顶多一个小时,结果现在都两个半小时了,还没看见他回来。” “嗯,那就再等等吧。”小维姐姐向楼里看了两眼,又转身回到我的单车旁边。 看得出来,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有事吗?”我是善解人意的水瓶座,不能让女孩子为难着开不了口,是吧? “啊,是呀,不是,也没什么,你要是没事的话,就随便聊聊。” 于是我从单车上跳下来,陪着小维姐姐聊天。 谈话之间,小维姐姐满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而我只能一再地告诉她,阿维是个善良的人,又很有能力的,虽然有的时候喜欢犯二,但是大事上他绝对会计划得很好。 “我是在想,如果他考研考不上呢?就这么去找工作吗?那等到毕业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了么?” “喂,你,不会吧?”我还是被小维姐姐的问话吓到。 “我是定了要留校的,可是阿维是留不住的吧?即使他考上研究生,也只能再留三年,最终还是要走的。按他的性格,一定会到处找来找去,直到找到合适他的工作为止。可是我觉得,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我只要能够安定就好了,我怕到时候他一时间找不准自己的定位,结果——你明白吧?” 亏我还自诩为阿维的好友,竟然都不如小维姐姐了解阿维。 “可是,我觉得,”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这些问题,就算确实是问题,也要等到以后的什么时候才面对的吧?也许到时候,有些事,有些心情,都会变了呢。” “呵呵,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小维姐姐笑了起来,“我现在也在想,反正是以后的事情,不如以后再去解决,现在能到这个地步,也挺不错的,是吧?” “是啊是啊,”我陪着小维姐姐一起笑,“你知道吧,船在接近岸壁时,由于水波的反射作用,会使船垂直于岸壁。” “嗯?” “这就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啊!痞子蔡就是这么教我的。” 第四节 阿维的企鹅 “你跟我总该实话实说吧?”植物实验室里,关上了门,我问阿维,“也难怪平安夜那天小维姐姐会生气,你不是去找老师问问题吗?为什么一直问到晚上那么晚啊!” “这个,是吧,问完问题,不是就出问题了吗?”那厮有点尴尬,脸上沟回依旧。 “所以我才问你,你到底干嘛去了,为什么藏着盖着不说的,最后让小维姐姐又生气又难过,搞得挺好的一天不欢而散啊!”我死盯着阿维,逼问。 “你,唉!”那厮仰天长叹了一气,然后转而问我,“你知道明朝吗?” “当然知道啦,怎么?” “你知道明朝末年么?” “不是崇祯皇帝么,怎么?” “你知道明朝末年推翻崇祯的那个叫李自成的么?” “你拿我当什么啊!不要学我犯二,有话快说!” “李自成,其实还是挺人才的,但是为什么后来被满清入关了呢?就是因为李自成虽然能打江山,但是他却忽略了一条定理,叫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这跟你有关系吗?” “你现在和澎澎之间怎么样?”那厮一直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总是扯东扯西。 “挺好的啊。” “所以,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革命尚未成功,企鹅不能放松。”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说,你既然总说自己聪明,难道真的听不懂吗?” 我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明白阿维究竟出现了什么具体状况。 “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给你解释什么是‘企鹅’么?” “记得啊,你说,把可爱又善良的女生叫做企鹅,是恐龙的对立面,是一种珍稀动物,是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求的。” “是啊是啊,当时,差不多就是这么说的。”那厮点点头,“可以啊,小同志记性挺好的,为什么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就老记不住呢?” “别废话!企鹅又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吧,我当时还有一个故事没告诉你,现在给你讲。”那厮清了清嗓子,坐到了高高的实验台上开始讲那过去的事情,“当初,中学的时候,有个姑娘,哈哈,跟我挺不错的。我当时笑话她,说——” “你再这么吃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变成恐龙的。”当初,阿维这么说的。 “恐龙?恐龙是好人还是坏人?”姑娘回答。 “你难道不明白么?恐龙,这个,大概应该不算好人吧。” “那我就不当恐龙,我要当克赛!” “这个,哈哈,是吧,恐龙是动物,克赛是傻缺,你还是挑个动物当比较好。” “我为什么非要当动物啊?” “嗯,你别着急,我帮你想想,这个,你当企鹅怎么样?” “为什么是企鹅呢?” “你看你啊,一到冬天,路滑,你走路就老是摔跤,但是又摔不坏,”阿维那厮犯二的功力看来早就炉火纯青了,“这个,企鹅,在南极,也老是摔跤,也摔不坏,摔了还不起来,就干脆用肚皮贴着冰面滑行——” “我又没滑行!” “总之,跟你挺像的,你要是不当恐龙,就当企鹅算了。” “就是这样啦,所以我以后就管她叫‘企鹅’了。”阿维跟我继续讲,“后来,我跟她说,企鹅老用肚皮着地,又不疼,就是因为肚皮上有鳞片。她既然叫企鹅,那么肚皮上也应该有鳞片,我说要验证一下,摸摸她的鳞片,她不让我摸……” “你就是猪头啊,二死了!”听着阿维讲,我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只好捂着肚子笑着,捶了他两拳。 “这样,后来,我们才演化到把可爱又善良的女生叫做企鹅的。” 阿维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不过,”笑够了,我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这跟你平安夜那天晃点儿、跟李自成打江山什么的,还是没有关系啊!” “还差一点,你就明白了。”那厮抠了抠眼睛,慢吞吞地说,“因为,平安夜那天,最早被我称为‘企鹅’的那个人,突然出现了……” “哦,那我就明白了。”我点点头,“谁让你当初犯二的,说同时骗很多只企鹅,多骗一只就多一分危险,现在你危险了吧?” “所以,要消除危险,就得想办法啊!”阿维很笼络的表情,把手搭在我肩膀上,“你和澎澎都得帮帮我,小维姐姐平常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不过,一生起气来,唉。”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么时候,阿维晚上冒着大雨去买辣鸡翅,那也是和小维姐姐发生了矛盾以后。 惟企鹅与小人与热带鱼难养也!看来,古之人不余欺啊! 195 幸亏阿维的江山只是有一点点风吹草动,而没有碰上吴三桂那样开关投敌的大灾难。 小维姐姐看在阿维那厮那上就要考研的份上,终于决定既往不咎了。 “如果以前跟我好过的企鹅,突然跑来找我,你会有什么反应啊?”处理完了阿维的事情,为防万一,我决定试探性地问问澎澎。 “反应?那要看你有什么反应了。”澎澎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而后给了个含糊的回答。 看着女孩有点为难的样子,我责怪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来。 “放心吧,”我凑到女孩耳畔,轻声说着,“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然后,在寒冷的冬夜里,在狂欢的人群中间,在红色的天空底下,我们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好久,好久,直到新的一年钟声敲响,直到人群的欢呼淹没了灯火通明的都城。 那一刻,我知道我找到了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 我听着女孩的声音,感受着女孩的体温,当她的呼吸随着胸口的起落而传递给我,我感觉我正在被慢慢融化,轻飘飘的,随着响彻的钟声,飞上夜空;一起飞走的,还有长久以来始终挥之不去的疑虑、空虚、寂寞和忧伤。 女孩的唇温暖而柔软,轻触着我寒冷的皮肤。我终于知道了,水瓶座的本意并不是喜欢随风游荡,而是一直在找寻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小栈。 难以想象其他,所以我下定决心,绝对不会离开澎澎。 196 咴儿传来消息,当初拍的那部mtv终于获奖了。 虽说只是三等奖,但是在咴儿的运做下,宠物猫澎澎还有原来乐队的那一行人,竟然重新集结了起来,去录制了一个中央电视台的节目。 “人家的录音棚,设备那才叫好呢。”回来以后澎澎兴奋地说,“而且,那首歌分开录的嘛,先录吉他,然后鼓,然后键盘,然后是唱的。她们都是录了好几遍才录好,只有我,一遍就通过了,嘿嘿!” “这么说你还多少说得过去啊。”看着女孩的自豪,我没有忍心用犯二来打击她,“那,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考虑继续跟猫咪一起搞音乐算了啊!” “那是猫咪的追求,我只是玩玩自己高兴的。”看来澎澎还是挺明白的,“既然我当初自己挑的专业是广告,就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比较适合做广告的。” “我觉得,你似乎更适合犯二哦。” “你给我死到一边去啦!我在说正经的呢。”澎澎一拳打来,“我想,毕业以后先找个广告公司,熟悉一下业务什么的,然后,有机会的话,自己建一个广告工作室。” “好主意啊。”我捂着被澎澎袭击的胸口,“就算在广告界你发展不利,也可以去练习散打什么的,一定百战不殆。” 然后,我体验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我觉得,确实应该祝贺你们一下。”晚上,我给宠物猫打去电话。 “嗯,谢谢你了。说实话,能走到这一步,真的挺不容易的。” “这样,就是你一直追求的东西吗?” “可能吧,”宠物猫叹口气,“至少会越来越近的。咴儿现在正在跟一家唱片公司谈,顺利的话我们可能会跟公司签两首歌。” “听起来不错哦,越做越大了。以后混得好了,别忘了我们这群家伙啊。” “你说什么呢!我们哪会……” “后来,我一直在想,也许当时还是你对了。咴儿能做到的,恐怕我确实做不到,至少是很困难的。而现在,你的努力能有回报,真的,挺不错的。” 很好,我又对猫咪说了实话。 宠物猫又轻轻笑了起来,还是有掩饰的那种笑声。 而后我们还说了什么,已经记得不很清晰了,总之是,我们的路已经有了分歧,各自的领域,只能靠各自去游历,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些不经意间摩擦的火花,大概就像是夜空里的流星,瞬间的美丽,然而最终是要归于沉寂的吧! 这样也好。 第五节 同学 万恶的考研结束时,阿维请客吃饭,以示庆贺。 “其实,我真的觉得欠了你不少。”看着因为考研瘦掉三圈的阿维,我知道我确实心怀愧疚,“当时做课题,分明是你拉着我做的,可是最后等于你把成果给我了。闹得我保送,你要来考,还不知道究竟考得怎么样。” “傻猫,闭上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哼!” “哈哈,这事儿啊,真的没什么。”阿维喜笑颜开,沟回泛滥,“反正都这样了,这次考得,感觉挺好的,多半咱们以后还得一块跑野外呢,哈哈!”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良心不安啊。不如这样吧,这顿饭算我请你的。” 说完之后,在阿维和小维姐姐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我离开坐位,跑到前台结帐去了。 “早知道你要付帐,不如去吃鲍鱼的好。”那厮果真三句话不离犯二。 “阿维~”小维姐姐揪起阿维的领子,“跟你说了,没事不要那么二,你就是不听。” “这个,犯二好啊,犯二可以让你把各种各样的知识融会贯通,温故知新。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二者而从之,其不二者而改之。” 这次小维姐姐揪的不仅是阿维的衣领了,还有那厮的耳朵。 “你看,阿维现在也尘埃落定了,你打算怎么办啊?”不忍心看阿维被蹂躏,我侧过身,和澎澎说话。 “他不是刚考完么?还不知道考得怎么样,怎么能叫尘埃落定啊!” “现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他能做的都做了。”我抓着澎澎的双肩,让她正视着我,“你不要转换话题,告诉我,你打算要怎么办?” “我想……”女孩犹豫了片刻,低下头,决定坦白从宽,“我实习的那家广告公司,我觉得还不错,他们也说毕业以后可以让我去。” “那不是很好吗?” “问题是,他们说,刚去的一两年,可能会被外派的。当然,运气好的话,也有机会被派到国外短期学习什么的,但是,我还是不想离开北京……” 原来这才是女孩犹豫的原因。 “你听我说,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应该尽量把握的。道理你都明白,是吧?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要离开一年半载的,你觉得值得的话,我是全力支持你出去看一看的。又不是抓你去明教波斯总坛当教主一去不回了,是吧?” “嗯,谢谢你。”女孩笑了,抓紧我,不松开。 “先生您好。”就在我和阿维都忙于应付身边姑娘的时候,一个企鹅服务员出现了。 “你好,怎么?”我转过身回应,同时看见企鹅服务员手里拿着一张钞票。 “是这样的,刚才您结帐时所付的钞票是伪钞,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接收。” “啊?伪钞啊?”阿维听了立即来了精神,“在哪呢?我看看。” 企鹅服务员把伪钞递给了阿维。 那厮先是靠近到一个厘米,仔细看过三遍,然后又举起纸片对着灯光,反复琢磨,再然后,用手指弹着纸片,放在耳畔听声音,再然后,把鼻子凑过去,像做化学实验一样扇闻气味,再然后,就在那厮准备用舌头舔的时候,濒临暴走的小维姐姐把他喝止了。 “啊,这个吧——”阿维拿着伪钞,看着企鹅服务员,不置可否。 “先生,这个确实是伪钞,我们用验钞机验过的。” “伪钞吗?那这样吧,你给我换一张,换一张不是伪钞的,我不就能用了吗?是吧?” 此话一出口,那厮立即被以小维姐姐为首的我等三人打翻在地了。 198 冬意未褪的早春,我接下了新的课题,跑到野外两个星期。 而澎澎则是一边应付着学校的毕业论文,一边开始在那家广告公司里干活了。 “傻猫,你这个死猪头!你是故意不开手机的吗?”刚刚下了山,还没回到北京城里,澎澎的电话就打过来。 “这个,不能怪我啊,美女同志,山上没信号,你该怪中国点心那帮家伙。” “没信号你也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又牺牲在‘偷鸡沟’里了呢!” “好啦,我又不是黄鼠狼,干嘛每次都偷鸡!告诉你哦,再有两个小时我就回去了,是不是有善良的人要磨刀霍霍向猪羊为我接风洗尘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要是你再继续不打招呼造失踪,我就要摆‘全猫宴’了!” 然而车上的两个多小时,却显得格外漫长,直到我真切地走到我家门口,真切地见到了守候的澎澎,接触到女孩的身体,听到了女孩的声音,我才终于确定了难耐的短暂分离终于过去了。 199 收拾好东西,吃了晚餐,长途旅行的疲惫感觉就排山倒海地翻腾了上来。 “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澎澎从我的眼神中,猜出了我身体上的疲惫。 “还好吧,我——” “你听我的哦,该休息就休息,反正已经从山上回来了,还担心什么呢?你不会是要身体力行地验证‘晚上不睡、早上不企’吧?乖孩子听话,睡觉啦!” “那,好吧。”我还是听从了澎澎的劝告,准备早早休息,“不过,明天是星期六吧,你是不是不用去公司?没事的话我去找你,反正我这几天应该都很闲的。” “好呀。”女孩淡淡地笑了,“但是有一点你要听话哦,如果困了就睡懒觉不要起床,不然强打着精神的话,样子看着很难看的,知道吗?” 我明白女孩的用意,因此也跟着一起淡淡地笑了。 我们互道了晚安,女孩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屋子里忽然响起了《土拨鼠》的音乐声。 我的手机。 “业务繁多的傻猫先生,你很忙哦,刚下山来就有人追着找你,是不是欠了谁的钱没还啊?不然谁会那么积极?” “我怎么会欠钱呢?” “那,莫非,你欠的是情债?” “美女同志你就别损我了。” 冲着澎澎笑了笑,我接通手机。 200 “葭吗?你回来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哦,我是,听咴儿说的。” “那家伙,果然消息灵通啊。” “嗯,他还是挺好的。你也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得饱睡得着的,精神得不得了。你呢?” “我也……还好吧……” “这么说来,好像都有半年没联系过了,可是,你怎么说话那么没底气啊?” 对话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半年前的事情。 在一个郁闷的中午,似乎有个人在生物楼的楼下打过我的手机,然而当我下楼去,却发现刚刚那个电话亭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我真的,还好吧……” “对哦,我还想起一件事来呢。去年夏天,半年多了吧,有一天中午,是不是你打过我的手机,就在我们楼下?” “……” “喂?听不清吗?” “……” “喂?” 对方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然后,听筒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我只能怀疑,那种声音是女孩的哭声,再无其他。 “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 “你别这样嘛,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咔哒。 对方把电话挂掉了。 剩下我,对着手机,迷惑着,还有一点失落。 然而我忽略了,同样迷惑和失落的,还有在我身后的,澎澎。 201 “怎么了?谁啊?”澎澎警觉地问。 “唉,以前的朋友,同学。”我把手机扔在一边,叹着气,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什么人,这么怪异的对话。”澎澎不肯罢休地问。 我这才意识到,应该跟澎澎解释清楚才对的。 “你还记得以前我钱包里的照片吗?”让澎澎在我身边坐好,我开始解释,“你还拿出来玩过,所以你应该记得的,有印象吗?” “嗯,是三个人的那张。” “是啊,在咴儿的卧室墙上也有同样的照片。” “我见过的。” “那是我们三个人,当时关系很好的三个人。我,咴儿,还有刚才打电话来的女孩。” “你们?这个组合很怪异啊?”澎澎的直觉,还是很正确的,因为她马上就问到了关键所在,“难道你们三个人,只是简单的同学么?” “呵呵,这个啊——” “你的钱包里,还有咴儿的卧室里,都放着同一张照片,你不觉得只用简单的同学关系来解释,或者三剑客***什么的,有点牵强么?” 看着澎澎猜疑的神情,我决定,还不是要隐瞒了。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东西。 “屿冰和我和咴儿是同学,咴儿坐在我后面,屿冰坐我旁边,我们就是一个犯二的小团体。”我给澎澎讲着过去,“后来,没有理由的,总之就是,我偷偷喜欢屿冰,而屿冰则偷偷喜欢咴儿,就是这么回事。” “喂,有这种事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 “你也没有问过啊!何况都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还是很单纯的那种喜欢哎。” “现在不单纯了吗?那现在是什么?”澎澎抓住我的漏洞不放,“听你刚才电话里说得那么高兴的,你们不是一直都有联系的吗?” “我说美女同志,你别这么敏感好不好?有联系是不假,我和看自行车的大妈还有联系呢,我和老严在电话里也说得高兴着呢,这很正常的吧?” “你原来胃口这么大啊,连老严都不放过!” “女孩子说这种话不好吧?” “要你管我啊!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哼!” “好了啦,你别这个样子了,总生气对皮肤不好的,教过你很多次了,老是记不住。你用脑子想想啊,如果我和屿冰现在真的有什么,我干嘛还要跟你讲这么清楚?” “好啊,你还想‘真的有什么’不成?”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 “算了,人家都说水瓶座是花心大萝卜,看来真是这么回事!” “喂,我哪有啊!真是冤枉啊,冤死白毛女,错怪小白菜啊!” “你以为犯二能管用吗?” “那,什么能管用?不然你去问咴儿,反正我们之间的事他最清楚。要不然我说他每次都跟我抢企鹅呢,每次企鹅都是跟他好,不跟我玩。” “什么?每次?难道还有好多次么?你跟他抢过几次?” “唉,就算我说不过你,好吧?总之,你看看,我刚从山上回来,还没好好睡一觉呢,不要这么没有理由地猜来猜去了好不好?不是还约好了明天一起出去的吗?你想想去干什么比较好吧,我听你安排。” 我轻轻从背后,揽住了还在生气的澎澎。 第六节 天下大乱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我正在听从澎澎的指示充分睡眠中,吵闹的电话响了。 “不要这么早打电话嘛!有没有礼貌啊!影响别人休息多不好!”拿起听筒我劈头盖脸先嚷了两句,聊以泄恨。 “都七点了你还睡,别睡啦,起来!”听筒里,是老严的声音。 犯二没好报!昨天还在提老严这这老严那那,果然就在电话听筒里出现了! “怎么啦,这么早您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没有重要的事找你干嘛?我要是想耕地,找个水牛不就行了?”老严一如既往的二。 “什么事啊?您说。” “找你好几天了,都说你在野外,手机又没信号。”老严先抱怨了的两句,“我跟你说啊,当初你和阿维一起做的课题吧?考研他勉勉强强刚够咱们系的录取线,他的论文也被学术期刊退回来了,不过生态组有个老师还是对他挺感兴趣的。” “那好呀,这么说这小子还有戏。” “所以才找你嘛!人家老师说了,想从侧面了解一下阿维这孩子怎么样,你就辛苦辛苦,帮他写一份材料,签个名,我好给人家老师看,好吧。” “毛主席教导我们,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乱说话可是要被扣帽子的啊!”老严继续跟我交代,“找你好几天了,你都不在,人家老师要的挺急的,你就赶紧写了吧,然后送过来——不行,你还是现在就过来,过来以后再写,写完了直接我就给人家老师送去了。” “行!”我毫不迟疑,答应了下来,“那,我现在马上就去系里。” 注定睡不成懒觉了! 为阿维办事,就像不能蹲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出芽一样,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我象征性的梳洗一番,刨出了一件干净衣服套上,也顾不上颜色配比样式协调,乌龟排队——大概其(大盖齐),差不离,好,走了! 骑车在路上,我才想起跟澎澎约定。 203 澎澎的手机还在关机,说明她还没睡醒。 于是我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告诉她老严找我去学校有急事,事关阿维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只能马上过去,还有,就是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 抵达学校的时候,澎澎回复短信,说正好她们公司让她马上去取一份资料;于是我们约好,中午的时候,澎澎办完事情到学校来找我。 然后我开始在老严的指导下给阿维写材料。 完工之后才九点钟,想想澎澎应该正在公司吧,索性就先不打扰她,找个地方等她办完事情来找我就好了。 于是乎,我溜达到“古战场”。 咴儿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 204 “你不在北京,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能被咴儿说成“天下大乱”的事情,应该当真算是麻烦事了吧! “屿冰找过你吗?她说要找你来着。”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清楚!” “简单讲,呃,就是屿冰的男朋友找了群人,把屿冰打伤了,还说了一堆威胁的话。” “cow!那现在屿冰怎么样了?” “她还好,现在在我这里住着。只不过她一直害怕出门,也不和别的人说话,我看这件事情我最终解决的话,她这么紧张早晚要不行的。” “那……” “所以才找你啊。现在没人陪着她她就害怕,我想,你来替我陪她,我去找那个打人的混蛋!” 205 咴儿的小窝里,我见到了那个四年来未曾谋面的、然而却时常通电话的、总能轻易地察觉我的想法的、我曾经在乎过然而却最终错过的、那个女孩。 睡着的女孩,脸上带着不安的痛苦与无奈。 “那个混蛋第一次没理由就打人的时候,屿冰去你学校找过你的,她说,你有事,所以就没和你细说。”咴儿对我说,“后来越来越严重,屿冰忍不了了要分手,那个混蛋就找了一群人冲到宿舍里,把屿冰拉出来打伤了。” “那,你想怎么办?” “你陪着屿冰就好,我去找人,以暴制暴。” 我看看咴儿,又看看屿冰,然后看到了咴儿的房间里那张我们三人从前的合影,心里忽然涌出了莫名的担心。 206 就在咴儿出门去买午饭的时候,澎澎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不是说去学校吗?怎么实验室的老师说没见你来啊!” “你不要这么大声嘛,我是去找老严的,已经完事了,现在我在咴儿这里,出了点事情,要不然你也过来?” “你,你到底,为什么自从你回来以后,就变得这么怪异了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吗?” “唉,”我叹气,“没什么不能说清楚的,你听好,屿冰这儿出了点状况,找我和咴儿帮忙,所以我在咴儿这里陪着屿冰,明白了吗?你现在过来吧,我……” 澎澎把手机关掉了。 我再拨过去,得到的回复就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207 “澎澎生气了。”我跟咴儿说了发生的状况。 “呃,你想办法安慰她一下?不然我和她解释?” “不用吧,先把屿冰的事安顿好再说。我觉得澎澎不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况且我又没干什么缺德事儿,回头好好跟她说明白就行了。她不开机,所以我已经发了n多条短信,跟她大致解释相关情况了。” “呃,我觉得,及时把矛盾化解掉比较好。”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其实,我比较担心的是屿冰,就算你能以暴制暴,可是屿冰现在的状态,好像是有点心理阴影,不愿意和别人接触,变得很敏感很脆弱的,是不是,回头还要做一些心理治疗才好啊?” “那就看你了,你不是号称心理学研究得挺明白吗?况且你们学校的心理咨询啊什么的都办得挺好,这些我就帮不上忙了。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今天晚上就去收拾那个混蛋去。” “小心一点。” 我能给咴儿的唯一忠告。 第七节 屿冰的麻烦 晚上,咴儿在电话那端,混乱和嘈杂。 “葭吗?” “怎么了,行动得顺利么?” “还成。反正软硬兼施的,把这小子给搞住了。” “我就知道你有辙的,嘿嘿。”我夸了他一句,然后问,“那,现在怎么着?” “没事了,我找人收拾了这小子一顿,然后,现在拉着他在我们酒吧喝酒呢,扇个大嘴巴给块糖吃。大概就这样了,不会再有别的情况。对了,屿冰还好吧?这小子可能有话要跟屿冰说。” “他还能有什么屁话啊!” “别管怎么说,屿冰好像还是挺在乎这小子的。没事,你让屿冰来接电话吧。” 我把屿冰叫醒,把电话递给她。 然后,我退出了咴儿的住所,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女孩。 咴儿解决问题就是干净利落,远比我手段高明。想着,听着屋子里若隐若现的声音,女孩的语气渐渐从冷漠转到气愤,再转到委屈,后来就越来越柔软了,大概这件事情在咴儿的策划下应该能圆满解决吧!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也响起来,短信来了。 该解决我自己的问题了! “咴儿大概跟我说了说情况,也许是我太冲动了,也许我有误解你,但是我坚持认为这件事情我们双方都有责任。如果你要来解释什么的话,就晚上八点,到我们公司对面的快餐店,我临街坐,过时不候。” 从澎澎的语气里,可以看得出女孩显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209 我看看手表,pm八点四十分了。 该死的中国点心!是线路故障吗?还是咴儿的住所有屏蔽?或者我的手机终于不肯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了? 我拨澎澎的号码,关机的。 于是,我只好跑向路边,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相约的快餐店里,是属于别人的热闹。 我呆呆地离开,呆呆地站在快餐店门口;外面的风有一点凉,我打冷颤,手机掉在地上;我捡起来,里面还是千篇一律的声音,告诉我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迎着风走了两步,前所未有的失落突然排山倒海地涌上来,我知道我不能如此轻易地失去澎澎。 编织着短信,编织着最后的希望,也编织着我所有不曾说出口的依恋。 点击“发送”,显示的却是“短消息发送失败”。 这个时候,路边汽车的收音机里,隐约传来了什么声音。 卟——卟——卟——卟——嘟—— 刚才最后一响,北京时间,晚上十点整! 210 空白。 没有任何声音颜色过去未来语言动作的空白。 211 “你不要成天都是这个样子的嘛!”阿维嚼着花生米,含糊地说着,“都两个多月了,你一直就是这张脸,好歹也该换换新的了吧?天塌下来有乔木顶着,乔木顶不住有灌木,灌木顶不住有草本,草本顶不住还有蚯蚓呢,你可以躲到鼹鼠家里去,不至于这样吧!” “阿维~你再试也是一样的,犯二对葭已经没效果了。” “是吗?那好,我给你分析,”阿维换成了正经的面孔,“两个多月以前,那是一个气温变暖草木变绿企鹅身上的衣服越变越少的春天——” “喂,阿维!”小维姐姐气得狠狠踢了那厮屁股一脚。 “哎哟哎哟,可疼死我了。”阿维揉着屁股,继续废话,“就在那一天,你像往常一样睡着懒觉,突然被老严的电话吵醒了。老严让你来学校,替我写个材料,所以你才不顾和澎澎的约会,大义凛然地来到学校的——因此,这件事情,我是有责任的,对吧?” 我装死不理他。 “然后,后来你和那个叫什么冰的企鹅在一起,被澎澎误会了,那是咴儿叫你过去的,其实你一点便宜也没占到,都是在帮咴儿和冰企鹅办事——因此,这件事情,咴儿他们也是有责任的,对吧?” 小维姐姐开始四处寻找凶器了。 “最后,可怜的你和澎澎,都是因为手机短信凭白无故拖延了发送时间,所以你迟到了错过了向澎澎解释的机会。因此,这件事情,你的手机和中国点心也是有责任的,对吧?” 小维姐姐已经拎起了我的吉他,穷凶极恶地向阿维走了过来。 “所以,我们大家有义务,帮你解决和澎澎之间的误会啊!不然我们这么善良,一定会于心不忍的——啊——杀人啦——” 吉他和阿维的脑袋正碰,发出了一些纷乱的声音。 我知道咴儿和阿维一直在帮我。 我又何尝不是一直都在试图挽回呢? 然而澎澎换了手机号,天天在公司加班不回来,即使是咴儿和宠物猫一起去找她,她也只是借口要在毕业前把公司里一个项目处理完,而拒绝跟我再发生什么瓜葛。 “你要这么想:现在大家马上都要毕业了,也就是说,澎澎的项目要处理完了,你难道都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她想见我的话早就见了吧。” “所以说,我怀疑,就跟当初你一样,澎澎她是不是也受刺激了缺了两根筋,决定要以好好工作为己任,挣钱买磷虾,好吃好喝,逍遥自在,而再也不愿意纠缠在世俗尘缘之中了啊?” “什么叫跟我一样啊?我只是好好学习,我又没磷虾,我是‘卢二’。” “跟你一样,就是说,她要向你学习啊,比如,她可以当‘葭二’的。嗯,不错,澎澎其实本来就挺二的,‘葭二’,对啊,她要是再‘加二’,那不就变成‘四’了吗?” 出于爱惜吉他的角度考虑,我制止了小维姐姐的新一轮进攻。 212 咴儿也一直心怀愧疚。 “既然答应替你向澎澎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忙到底的。”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咴儿向我保证了,“何况,澎澎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听猫猫的解释吧?” “现在不是解释的问题呀,那天的事情澎澎早已经清楚了。” “倒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要赌气。” “我没赌气。既然她要忙,就忙她的;她不肯见我,我又不能强迫她。” “你这个态度,分明就是在赌气啊!”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按阿维的观点,赌气,气体,体温,温暖,暖和,和平,平等,等死,死罪,罪犯,犯二,二傻,傻缺,缺德,德国,国企,企鹅,所以赌气和企鹅是有联系的。 那么,赌气的企鹅呢? “但是,澎澎不应该这么斤斤计较吧?”咴儿问我,“或者你们之间,还有其他的事?” “没有。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觉得,”一直保持沉默的宠物猫开口说话了,“可能是因为——” “嗯,因为什么?”咴儿向猫咪点了点头。 “因为,当初澎澎和那个男生,叫雷杰的,不就是因为不信任而分手的吗?所以,可能澎澎心里总有阴影,既要做到自己无愧于心,也要别人对她坦城相待。” “所以,你是说,一旦她觉得葭在撒谎找借口,就无论如何不肯再信任葭了?” “或者,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以后,她开始痛恨自己对葭的怀疑,就像痛恨雷杰当初对她的怀疑一样。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葭……” 听着宠物猫的分析,我陷入沉思。 只是小小的一点风雨罢了,澎澎真的那么在意吗? “还有一点,我觉得没错的。”咴儿还在说着关于澎澎。 “什么,你说?”我从沉思里钻出来,听咴儿讲话。 “就是,无论什么原因,总之澎澎现在坚持不见你,也不愿意面对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一点是她一直坚持的。”咴儿的表情带着担忧,“这是比较麻烦的。她坚持的东西,别人就很难让她改变主意——就像当初,她就不听劝坚持到底,非要喜欢你不可,一样。” 那么现在呢?是喜欢我的力场比较强,还是逃避我的力场更强呢? 我开始后悔没有好好学**学物理!因为我连万有引力的公式都忘掉了。 小学时代,老师讲科学家的故事,讲到牛顿,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一种食品,类似于“炖牛”的。如此说来,我从小到大都在对不起古人啊! 第八节 毕业在即 录取通知发到我和阿维手里的时候,老严给了我另外一份红皮包裹的硬纸板。 我打开看,上面写着“葭同学的毕业论文被评为校优秀毕业论文”云云。 同时,由于之前在专业期刊上发表论文的缘故,在大学最后一次的奖学金瓜分时,我拿到了一个所谓“科研奖学金”的。 破天荒的,二百大元整。 像我们这种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家伙,成天除了犯二就是到处看企鹅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人觉得我们是好人,竟然在大四的末尾,和奖学金啊保送啊之类的产生了交集,虽说有阿维和老严等等等人的帮助,但还是让我唏嘘不已。 只是一段时间里的拼命,就能改变对于一个人的评价。 只是一件事情让我的思维转变,竟然改变了我关于未来的路。 看似如此轻易,感觉却是如此的虚幻不真实。 就像我们曾经一度张口闭口念叨的企鹅,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就最终走在了我身边;然而又是因为一个坦坦荡荡的误会,让她形同离我而去一样遥远。 也许所有的故事,都是在偶然中发生的,我们不能预见何时一定能邂逅企鹅,却可以计算邂逅企鹅的几率,然后在少得可怜的几率之外,期待着新一轮的偶然事件。 然而领到二百大元那天下午,我没能邂逅企鹅,碰到的是从前教我们无机化学的老头。 看着老头几乎全秃的明亮脑袋,我想起了大一的时候,有人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质问我们:薛定谔的猫,究竟死了吗?你们说,薛定谔猫死了吗? 那个曾经依偎在我怀里的企鹅,究竟原谅我了吗?你们说,她原谅我了吗? 214 最后告诉我关于卢可消息的人,是老严。 “他不是保送到中科院了吗?前两天,听你们一个在中科院的师兄说,保送过来的那个小孩,那个姓卢的,可真有意思。” 老严津津有味地吃着她梦寐以求的奶油炸糕,给我们讲卢可的故事。 那是卢可被中科院的老师任命去海滨做课题的时候发生的。 话说卢可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捕获了一只海胆,视之为奇珍异宝,于是乎小心翼翼地将海胆置于路之正中,笑眯眯乐颠颠,等待着海胆自然的风干。 然而不幸的是,就在海胆被安置于路中不久,即有一辆放着响屁狂妄不羁的拖拉机无情地从海胆柔弱的身躯上碾过,于是该海胆顷刻变成了柿饼状。卢可随即和开拖拉机的农民伯伯理论,然而拖拉机伯伯全然不顾卢可指天骂地哭爹喊娘指手画脚大呼小叫,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为什么啊,为什么大家都欺负我啊!” 面对无辜海胆的尸体,卢可的哀号不绝于耳。 “他怎么这么有意思啊!”听了老严讲的故事,阿维笑得沟回泛滥,“也难怪中科院的师兄说他有意思,啊哈哈!” “还有呢,”老严的奶油炸糕还没吃完,于是又讲了一段,“人家中科院的老师说了,你们推荐的这个学生,看着资料介绍应该挺好的,怎么过来一面试,就跟我们一通抒情散文啊!” “抒情散文?是不是——”阿维学着卢可的模样,高举双手,“我出生在一个环境优美、风景秀丽、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收获的金色秋天……” 老严也被那厮的表演逗笑了,奶油炸糕的颗粒喷了一地。 临走了,老严拉住我和阿维。 “对了,还有一件事,跟卢可有关的,现在你们该跟我老实说了吧?” “您指的是?” “那会儿卢可被体育系的学生打了,到底是不是你们干的?” “学校保卫处说,跟我们没关系,您觉得呢?”阿维咧着大嘴笑着,绕了个弯子,还是没给老严最后的答案。 “嘿,你这孩子,还不跟我说实话啊?”老严似乎在念叨着。 阿维已经拉着我离开了老严的办公室,一路唱着:“我是个大盗贼,什么也不怕;生活多自在,整天乐哈哈……” 215 拿走毕业证书的那天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下来,让我觉得全身发烫。 我和阿维一起,拿出了四年来复印的所有笔记,那是我们用舍不得吃排骨省下来的钱去复印的。我们把手中的东西奋力抛向天空,两秒钟后若干印满了字迹的纸张就四散飞扬。 它们飘向不同的方向,它们降落到不同的地方,它们曾经靠得那么近,而今却被一阵风吹得从此不再相见。这就是它们的命运吧,在事过境迁的电影剧情里,曾经的人物不会再重复上演同一幕场景。 我的莫名其妙辛酸伤感快乐甜蜜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骑着单车从一所中学门前经过,刚好里面涌出了大批的学生。他们像搬家的蚂蚁一样冲出了学校的铁门,勇往直前,义无返顾。于是我才想起,也许这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把自己映衬得格外鲜活和充满朝气;他们的脸上挂着对于未来的向往,以及一些不易察觉的坏坏的笑容;他们谈笑着,说着我已经听不大懂的新新语言;他们带着我们也曾经有过的梦想,向着未知的前途昂首阔步。 我想,他们当中的相当一部分,终于也会进入那种叫做“大学”的机构,开始把那些梦想打碎。他们也会因为考试而焦头烂额神经萎缩四肢麻痹眼圈深陷瞳孔放大,他们也会和周围的同学老师们为了一些小利小益斤斤计较争执不休,他们也会出口伤人满嘴污言秽语粗俗不堪聊以**,他们也会弹琴而歌妄想用音乐来留住轻易失落的纯真年代,他们也会摆弄文字记录下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最终把这些记录尘封于角落不再提起,他们也会为了一瓶啤酒的赌注而津津有味地研究一道烦琐的习题,他们也会走在街上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身边的企鹅恐龙,他们也会遇到倾心的姑娘和她走在一起或者终于分散,他们也会在熄灯后的宿舍里谈论谁和谁的小道消息,他们也会经历梦醒后撕心裂肺的寒冷和恐慌,他们也会追忆曾经可以仰面向着夜空数星星的天真童年,他们也会厌恶这个社会的嘈杂和肮脏然后飞身一跃容入其中,他们也会重新认识自己、认识大学生活、认识这个复杂多变的社会、认识这个难以预测的年代、认识到前面渺渺茫茫的漫长旅程。 我听见他们的爽朗笑声,觉得自己已经衰老了,然而我却还没有习惯于成长,还没能学会曾经想要学到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我看着我的影子,自己的手中,所能把握住的,只有岁月流逝的痕迹。 然而他们如此轻易地和我擦肩,没人在乎我的想法。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也许他们是幸福的一群。但愿他们是幸福的一群! 我拿着四年时光换来的毕业证书,游弋于大街小巷。 我走过宽阔喧闹的马路,我走过人头攒动的广场,我走过拥挤热闹的商城,我走过声色犬马的影院,我走过安祥宁静的楼群,我走过落叶满阶的小迳,我走过每一个曾经和澎澎一起走过的角落,却找不回身边温暖的感觉。 停在护城河岸,我发现对面的岸边,有一群被我们称作“企鹅”的。 看着她们淡淡的清纯的微笑,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种笑容究竟像我熟悉的什么人。我的记忆在哪里呢?我那些快乐的伤心的记忆在哪里呢?曾经以为刻骨铭心可以牢记一辈子的记忆,你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难道,那些记忆也随着她们漂向对岸而随风消逝了么? 我找不到答案,即使我拿着大学的毕业证书,也找不到答案。 这是一幅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别的风景: 遥远的对岸,那些被称为“企鹅”的漂亮姑娘的身影已经不再清晰;而河岸的这一端,那个叫做葭的孩子,低下头去看河里自己的倒影,却发现河水被一颗水珠扬起了微波,里面的影象,就这样轻易地被撕碎了,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就这么轻易地碎掉了,一如我们回首遥望才会发现曾是那么绚烂多彩然而却是一去不返的从前。 第九节 你坐在对岸 我在午夜十二点半惊醒。 电话铃在不停地叫嚣着,像是在嘲笑着我刚刚在梦里的潮湿感觉。 “喂,葭吗?”宠物猫的声音,“这么晚给你打电话,真是抱歉。” “没事的,我还没睡呢。”撒了个善意的谎,“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是啊,你听好。”宠物猫停顿了片刻,让我来做充足的心理准备。 “我听好了。” “嗯,那好,你知道澎澎现在在哪吗?” “在哪?” “她们公司的同事说,公司安排培训,她们现在去澳洲了。” “澳洲?” 公司的领导难道从小和蜣螂一起玩大的么?研究广告的话,去香港台湾韩国日本,或者欧罗巴美利坚,为什么偏偏去地广人稀羊多车少的澳洲呢? “澎澎的毕业证书还在我这儿,据说她已经正式和公司签了,然后就被派到澳洲的培训基地,主要是业务和英语的培训……” “怎么会去那么古怪的地方培训啊?不是说,前一段时间她要处理项目吗?” “那个项目也是她的毕业设计,做完以后她就和公司签了合同。”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么说来,她去培训也快半个月了,公司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可能根据公司的需要,会在各地派一些人联系业务的,就是说,培训结束以后也不留北京。” 宠物猫说的只是猜测吧! 然而仅仅猜测就已经够了,我的大脑已经被太多的想法搪塞,变得难于思考,难于视听,难于呼吸,难于保持水瓶座所应有的冷静。 本来,我们只需要打破一条心里的隔阂,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来扫除各自的疑惑,那时候,我们毕竟还在同一座城市中,晒着同样的阳光,淋着同样的雨;然而现在,只是一条深夜传来的消息,就把我一直挂念的女孩发配到了海的另一端,时间上,我们间隔了三个月又七天,空间上,我们则相差了地图上的两拳距离。 本来以为,等到毕业,等到我们手中的事情都做了结,也许就该轮到我们重新彼此面对;正是有这份期盼,我才愿意遵从澎澎的意愿,不去她的前后左右纠缠打扰,而是耐心地抵抗着一波波的寂寞,学着常胜将军赵子龙,在孤单失落中杀进杀出,不肯就义。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成了不确定。 我该用什么办法,来逾越那些时间空间呢? 217 “澳洲吗?没关系的,在澳洲有獾子可以罩着她。”阿维规劝我,“所以你一定要节哀顺便,保重龙体,化悲痛为力量,为共产主义事业发挥余热。” “打你的余热。”说是打他,可是被我喊得无精打采,失魂落魄。 “无论如何,都大学毕业了,你也该懂事了,所以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万一澎澎哪天回来找你,一看你的模样,支离破碎、面黄肌瘦——” “阿维~你有这么劝人的吗?”小维姐姐不满地瞪了那厮一眼。 “我?我怎么了?不就是说了个‘面黄肌瘦’么?” “面黄肌瘦?还狗盗‘肌’鸣呢!还鼠肚‘肌’肠呢!还首都‘肌’场呢!”小维姐姐竟然用如此这般的语言来回击阿维。 “哇哇,不得了,你犯二的功力也练得如此高深了啊!”阿维那厮作惊诧状,“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武松洗澡没热水,冷水浇个透心凉,夜里起来六七趟,提着裤子上茅房……” “不许犯二!”小维姐姐揪住了阿维的耳朵,“我是企鹅,企鹅犯二是可以容忍的;你不是企鹅,所以你不许犯二,知道吗?” 看着他们两个家伙的模样,我越发地想念澎澎。 “算了算了,”阿维捂着被揪红的耳朵,“我也不劝你了,所有的道理你都明白,比我明白。要不咱们这么的吧,要不咱们那么的吧,要不咱们哪们的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吧。”不忍心违背阿维的好意,所以我还是纵容那厮继续废话了。 “故事的名字,叫《已经疯了》。”阿维摇头晃脑地臭拽起来,“这个啊,话说在澳大利亚辽阔的茫茫草原上,有两只牛一边吃草一边聊天,一只牛说‘咱们要小心点儿,据说最近流行疯牛病’,另一只牛说‘那你着什么急,咱们是袋鼠啊’!” 小维姐姐已经笑得没力气揪阿维可怜的耳朵了。 “袋鼠吗?”我低下头,看着手机绿色屏幕幽幽的光,“为什么偏偏又是澳洲呢?” 218 你是我的美丽蝴蝶,你是我的宁静深秋,你是我琴弦里弹唱的幸福,你是我忧郁时泛起的哀愁,你是我的辗转反侧,你是我的破碎舞步,你是我的温暖泪痕,你是我的冰冷胸口,你是我的无尽守望,你是我的片刻回眸,你是我的晶莹雪片,你是我的飘摇孤舟,你是我不停追逐的梦幻,你是我唯一等待的理由。 我不在乎究竟打翻了多少缸醋酸。 只要在我下一个惊醒的瞬间,你会回到我的身边。 219 我也开始向着天王星祈祷了。 因为澎澎说,祈祷是有效的,所以我会在洗澡的时候顺便对天王星祈祷一下。 所以,受到了天神乌剌诺斯的眷顾,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里,在我促不及防的状态之下,澎澎忽然打来了电话。 “喂,傻猫,你还好吗?” 女孩的声音,这回真的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了。 一瞬间,我无限同情“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的古代人,也发自内心地热爱起了曾经被我深恶痛绝的中国点心。 “我,还好呀,你怎么样?生活还适应吧?鸟语听得懂吗?有没有工作太辛苦?有没有按时吃午饭?会不会水土不服?要不要我们给你特快专递什么东西?” 我竟然也能一口气对女孩子说这么多话?而且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我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明天我就去告诉阿维,我不要再当“恐龙猎手”,我已经有资格可以胜任更高的职位,比如“企鹅安抚使”之类。 “喂,你……”听着我的问话,女孩的声音变得哽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对了,话费会不会很贵?你把电话挂掉我打给你吧。” “你,你傻哦,手机打手机,反正都要收钱的。” “是吗?还真是这么回事。”我拍拍后脑,“那好吧,有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吗?去年在山上的时候,我好像答应过你,要专门给你写一首歌的。” “是、是啊……” “那,你现在想听吗?” 把手机挂在胸前的衣服上,我抱起了吉他,弹着简单的和弦,唱着简单的歌。 澎澎在电话的另一端,在遥远的未知的什么地方。 我确信她在认真地听着,虽然我无法从手机里感受到她的呼吸,但是,我确信。 因为,我的手机正挂在我胸前,我似乎能感受得到女孩喘息所吐出的温热空气;而此时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是专注地弹琴。 然后,伴着金属琴弦振动的声响,我轻轻地唱: 你坐在对岸任雨雪飘散夜风的思念吹动你的发辫 拨一根琴弦逃避着孤单为一段流年给一生期盼 我走过窗前你和我擦肩你沉默无言我藏起了脸 是春的短暂和秋的伤感落叶飞满天为白桦树的眼 街灯亮了童年忘了有人歌唱了对岸的你去哪儿流浪了 第十节 大结局 告别那个飞扬跋扈混沌初开花飞若梦思心徘徊的大学时代之前,我在自习室里一张曾经趴着睡觉流过口水的桌子上,刻下了这首叫做《坐在对岸》歌词。 后来和阿维一起故地重游,我特意找到了那张桌子,发现最后两行字的底下被画了波浪线,然后有一支箭头引了出来,在一片空旷的地方,箭头所指的方向上写着: “我只喜欢最后这两句,很傻,很美……” 221 把歌完整地唱完,我小心地放下吉他,重新拿起手机来。 “喂,澎澎?” 电波维系的另一端是夜的寂静,女孩的呼吸和着风声,轻轻柔柔掠过我耳畔,我能清晰地听得到,听到女孩在深深吸气,然后咽下了潮湿在口中的液体,然后像是在做什么准备一样、紧张地、装作平静地,对我说: “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很好的歌,很好听。” “喂,我说美女同志,有件事你要记住啊,当初可是说好了,我给你写歌你要付钱的,现在都讲究有偿服务,你没看我现在,每天夜里给人家抓老鼠,都不免费了。” 该死!我怎么又回到老路上去了呢?怎么又开始没来由地犯二了呢? “哦,这样啊……”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出了和我们当初在上山的时候、完全相同的对白,“那,我能不能用其他的方法来抵债啊?” “什么方法呢?” “这样吧,我请你来星空,好吗?” “星空?” “你拿着手机,别挂断,千万别挂断,现在出门,下楼去。北京现在应该是个很晴朗的天吧,我请你和我一起去看同一片星空,这样可以抵债吗?” 轮到我开始哽咽了。 北京确实是一个晴朗的夜。 透过污染的大气,天空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星星,闪烁着,和我一样的沉默。 “你下楼了吗?” “嗯。” “那好…你看啊…夏季星空里…最明显的是那个等腰三角形…织女…牛郎…还有天鹅座天津四…偏西一点是大角…南边红色的是天蝎…心宿二……” 这是我在山上说过的话,当初,我对阿维说的,就在澎澎负气下山的那一夜。 “看见了吗?” “嗯。”我像要证明什么,拼命点着头。 “可惜…可惜不是冬天…如果是圣诞夜…星空会好看许多的…”女孩的语气,就像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三颗星一排的…就是猎户座…是猎户的腰带…腰带所指的亮星是大犬座…是夜空里最亮的恒星…天狼…猎户旁边是金牛…有一等星毕宿五…还有昴星团…五边形…是御夫座…还有挨着的两颗亮星…就是双子座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放任那些含盐的液体在我脸颊恣意流淌。 模糊的视线之外,我仿佛看见不远处,同一片星空下,有一个女孩同样抬着头、仰望蓝黑色的夜空,同样紧紧握着手机、轻轻地说着心底的话,也同样的、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澎澎,”我闭上眼睛,擦着多余的液体,柔柔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就好像能看到你,在离我五十步远的地方……” 222 “傻猫!”澎澎的声音,比手机所能负荷的更响亮。 我惊醒,回过头,寻找着发出声音的来源。 模糊的视线渐渐凝结,聚集成一个真实的投影;就在离我五十米远的地方,女孩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放大音量,尽情地喊着: “以后不要吹嘘你的视力有多好啦——吃胡萝卜是有益健康的——” 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千呼万唤的、心冷如冰的、彻夜难眠的、柔幻似水的、百感交结的、触目惊心的、手掌冒汗的、声音颤抖的、惊讶无言的、全心相爱的、不愿失去的,那个女孩。 星空下。 我们紧紧相拥在一起,没有距离。 滚烫的泪,冰冷的唇,迷离的眼,纯真的脸,柔软的手,起伏的胸口,还有我们曾经想要躲避却又一直在心底期盼的,那句约定: 从今以后,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 ª?全文完§¨ 始于2000年5月29日夜11时54分 终于2003年9月18日凌晨5时06分 享年叁又叁佰陆拾伍分之壹佰壹拾贰岁尚飨 目录 目录 第一集阿维的古怪理论 第二集当阿维遇上小维姐姐 第三集我和宠物猫意外相识 第四集我的咴儿回来了 第五集企鹅何处不相逢 第六集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七集我和卢可的第一次战争 第八集我想和谁在一起 第九集就这样决定了吗 第十集糊了的鱼汤好喝吗? 第十一集不吃萝卜的兔子 第十二集向卢可发出挑战 第十三集重返秋季校园 第十四集福祸相依的老问题 第十五集真实版的宠物猫。 第十六集不需要企鹅的圣诞节 第十七集獾子的临别赠言 第十八集周期性郁闷 第十九集山中遇险 第二十集未完的结局 坐在对岸的企鹅(广播剧本) 风格阐述: 就象青春剧一定要有偶像明星加盟才有看头一样。一部以首都当代大学生为主视角讲述青春故事和青春活力的广播剧也一定要注入时尚与流行的元素。 广播剧与电视剧相比,存在没有具体画面的视觉的缺憾,只有充分发挥声音的想象优势,通过声音的表现来占领视觉的盲区。生动的音效很重要。 可以尝试通过加入丰富的民谣歌曲和音乐背景来烘托剧情,谁会拒绝音乐营造出的想象空间所独有的魅力? 用“我的内心独白”代替生硬的“旁白”来交待一些过场的剧情,增加情节, 并贯穿全剧始终,增强戏剧性。 一些说明: 《坐在对岸的企鹅》系列现已完成小说版和漫画版,均由中国青年出版社于2004年2月正式出版发行。 《坐在对岸的企鹅》策划人:林宇(漫画版、广播剧版主要编剧) 《坐在对岸的企鹅》小说版作者:王辰,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生物系一年级学生。 《坐在对岸的企鹅》漫画版主笔:宋洋,被媒体称为国内排名第一的漫画家 第一集 阿维的古怪理论 第一集阿维的古怪理论 人物:葭,本剧的主人公,北京人,碰到女孩时,性格有些内向,内心活动频繁, 喜欢思考(声音感觉:若有所思,有回味) 阿维:我的大学室友,北京人,同班同学。嘴上工夫了得。与我“情投意合”(声音感觉:成熟,快言快语,有点油腔滑调) 卢可:我的大学室友,外地人,同班同学,三好学生。(声音感觉,中规中矩,有心机) 主题歌声响起,渐弱 空旷的走廊上回荡脚步声,伴随我的独白: “今天是我大学生活的第一天,终于成为一名大学生了,真的很高兴。我喜欢大学的校园,喜欢这里的绿树成荫,还有风的味道,当然,还喜欢这里的漂亮女生,总之,我喜欢这里的一切。422,就是这里----我的宿舍,我的大学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 效果声:推门,从门内传出隐约的英文歌曲声 阿维:“不要,出去!”(极不耐烦的) 我:“可是……” 阿维:“出去,不是说了嘛!不要!” 我:“可是,我应该是住在这个宿舍才对啊!”(非常不解的) 效果:门拉开的声音,英文歌声稍大 我:你好,我…… 效果:盆掉落地的声响 我:哎呦 阿维:“抱歉抱歉,这是给别人准备的。” 我:“你好,我应该住这个宿舍,我叫葭。” 阿维:“刚才真的很抱歉,意外事故,意外!我叫阿维,也住这里,以后多关照 吧。还有,没有危险了,你可以不用一直捂着脑袋。” “刚才有个推销的,进来四次了,非让我买袜子口罩,” “我怎么说他都不干,非说一会儿再来卖给我,所以——。不过机关还是要设置 的。” 我:“袜子,和,口罩?”(疑惑+奇怪) 阿维:“或者是袜子和手套,总之差不多。” 效果:东西倒在桌子上。 阿维:“看来,你一定是大一新生。”(不屑) 我:“是啊,难道你不是——”(不解) 阿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新生。我是在验证‘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 我:“你说什么?”(疑惑+不解) 阿维:“同学,你已经是大学生了,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当然要看别人的行为就大致猜到别人的身份啊,这样才不会被别人当作幼稚的中学生笑话。” 我:“可是,你不用猜也知道我是大一新生啊……”(不以为是) 阿维:“这不一样的,比如说,一看你满脸无光,眼神犹犹豫豫,就知道你一定是大一新生。再比如,还是你吧,看你身上没有挂个小石头啊指环啊毛绒玩具啊之类的,就知道你没有企鹅缘。” 我:“企鹅?指南极的企鹅吗?”(求知) 阿维:“哦,企鹅啊——知道恐龙吧?”(大哥口吻) 我:“网络上把恐怖的女生叫恐龙啊……”(谦虚谨慎) 阿维:“所以,我们把可爱又善良的女生叫企鹅——” 我:“你怎么就断定我没有女生……对了,应该说是企鹅喜欢呢?”(纳闷) 阿维:“因为一般若有企鹅缘的话,总会有企鹅送你一点小玩艺的,而你通常会带在身上啊——我说的没错吧,莫非你有骗到企鹅?”(探询质疑) 我:“有、有啊!本来我有个网友,按你的话说,绝对是企鹅,结果我们才见了两面,她就病了,红斑狼疮,结果——” 阿维:“呵呵,同志,你又不是痞子蔡。” 我:“这个、其实,我碰上的企鹅,本来是我的好朋友的女朋友,结果我朋友死了,企鹅跟我好,可惜后来企鹅精神衰弱什么的,去一个深山里的医院疗养,我——” 阿维:“那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我:“再不然,等我学完潜水,去撒哈拉沙漠,跟企鹅一起——” 阿维:“那是三毛和荷西啊。” 我:“或者,我借了人别人的资本不还,于是人家想了个办法,说要把企鹅妹妹许给我,想匡我深入重地,逼我还债。可是我——” 阿维:“这是什么?” 我:“刘备占荆州、智娶孙夫人。三国演义现代改编版。”(得意) 阿维:“好蹩脚啊,你别无聊了,总之你没有企鹅缘就是了。”“不过你还是挺厉害的,这么能掰。”“好,战友。” 我:“你也很厉害啊,竟然知道我在瞎掰……”(赞许) 效果:敲门 阿维:谁呀 卢可:是442宿舍吧? 音效:拉门声、掉落盆的声音, 卢可:“哎呦。” 阿维“对不起!对不起!” 以上声响渐弱 口琴声淡入 我的独白: “阿维比我高大约7个公分,从拎包的动作来看身手还算矫健,说话时露出的牙齿也较比整洁,只是,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脸上浮现出了一些荡漾的水波。怎么看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像是人大脑里的沟回。 我本来想收敛起曾经的性格,再也不成天废话,再也不浪费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而命中注定我要住在442,注定我要碰上阿维——一个比我还能废话和思维怪异的家伙,所以也就注定了,我们要同流合污下去。 入学第一天,阿维成了我上大学的第一个好朋友,而“企鹅”则成了漂亮姑娘的带名词,被收入442辞典中。还有,最终阿维的机关还是得逞了,我们的宿舍从此不再受推销的困扰。” 歌声响起: 音乐淡入:轻快的口琴 我的独白: “我们的宿舍---442,住了四个学生物的新生-我,阿维,卢可,獾子;两只蜘蛛和若干蟑螂的一间宿舍,其中有我和阿维无休止地说着废话,天南地北,金木火水,古今中外,萝卜白菜。阿维说的没错,一间同时有我和阿维出现的屋子,一定是犯二的园地。记得刚刚入学的时候,我们就深入地探讨过关于“犯二”的话题。因为我和阿维因为同是北京人,同样的喜欢废话连篇,同样是因为能有很多次去外面游山玩水还美其名曰“实习”的机会而考进生物系来,所以一丘之貉一拍即合,马上成了犯二最佳搭档,每天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和行为来搅扰那个一心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卢可同学。于是可怜的卢可因为错住了442,成了为犯二牺牲的第一人。一天中午,獾子又一次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宿舍里我和阿维又开始了名为“犯二”的口腔运动,完全没有理会在一旁桌上学习的卢可。 音乐淡出 阿维:“嗯,什么叫‘犯二’呢?” 我:“就是——就是,耍贫嘴、说废话、满嘴里跑火车、指着东说西指着萝卜说鸡,明白?” 阿维:“明白啦!你现在就在‘犯二’呢,是吧?” 我:“是啊,可是我们被你的笤帚和脸盆砸的那天,你说什么什么‘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我就得出结论了,你是大有前途的,不如加入‘犯二青年团’吧!” 阿维:“过奖,过奖,那,照你的标准,我一定很有犯二的潜质啊!” 卢可:“喂,你们——我们的宿舍可以不用来‘犯二’吗?” 阿维:“卢可,你会习惯的。” 卢可:“你们为什么总喜欢犯二呢?” 阿维:没关系,我说过,你会习惯的,你会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好同志。 卢可:“我真的理解不了啊,你们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 阿维:“这个啊,犯二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看我,有志青年,就是高中犯二所打下的底子——那时候,我可是有不少恢弘业绩呢” 我:“比如?” 阿维:“比如,比如躺在草地上,偷看企鹅的裙子。” 我:“还成,还成。还有?” 阿维:“嗯,还有,在天安门广场搞活动的时候,拍一只不认识的企鹅的屁股,然后说‘同学你走错了,你们学校的人不在这边。” 我:“你…真够…还有么?” 阿维:“嗯,再有,那就是大半夜给企鹅打电话,贫了好几分钟了才知道,企鹅不在家,听电话的一直是企鹅她妈妈。” 效果:开门关门。 我:“哈哈,卢可受不了了,去教室了”。 阿维:“那咱们去食堂,我饿了”。 效果:食堂熙熙攘攘的人声。碗筷落桌的声响 我:“骗企鹅的功力我自然不如你,可是说起犯二,咱们俩就不必争了,若是真要分出谁更二的话,估计决战七天七夜也难分胜负的,大概最后只有猜拳或者扔钢蹦儿才行。” 阿维:“是吗?” 我:“你干嘛往外倒可乐啊?” 阿维:“倒数第一滴可乐,祭天!” 阿维:“倒数第二滴可乐再祭地。” 我:最后三滴…… 笑曰:“最后三滴……当然是祭你关二爷!”(恶作剧式的) 效果:邻座女生的笑声。 我:“好小子,当心我咬你,让我在女生面前丢脸。”(气愤) 阿维:“没关系的,人失败一次很容易,你不要从此灰心丧气,还有伟大的目标等着你去实现呢。”“我们的目标是?” 我:“将犯二进行到底。”我呼应。(迫不及待) 阿维:“错!” 效果:收拾起了桌子上的餐具 阿维:“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不庸质疑) 效果:更大声的女生的笑声 音乐淡入 音乐渐弱 我的独白: 犯二归犯二,有阿维这样的朋友在,我们一起上课下棋,一起在食堂偷看各种各样被我们称作“企鹅”的漂亮姑娘,一起和时时不忘读书的卢可同学作对,也一起用实际行动证明着北京孩子不服管教不守规矩的个性。 老实讲,最开始犯二是因为高兴。大家朋友在一起,都是想让别人也让自己开心。于是挖空心思调动脑子里的幽默细胞。兴致所至,幽默细胞也就格外活跃,好段子经典话语层出不穷。人高兴了,还很容易兴奋,于是脑袋进水思维短路,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然后,犯二是因为郁闷。心情不好的时候,几个人在一起并不想谈彼此的伤心往事,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犯二:有的乱七八糟瞎扯,想忘记;有的自己挖自己的伤口自嘲,想麻木;有的言不由衷欲说还休,是想逃避。犯二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在最初的苦楚上面掩盖了一层薄薄的糖衣。 后来,犯二就是因为无聊了。吃饭的时候,把萝卜说成鸡腿,把白菜说成十字花科植物,哈哈一笑,便能将食堂里的饭当作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吃下肚去;上课的时候,大声或小声接老师的下茬,哄堂大笑声把一群同学从睡梦中惊醒;平常的时候更可凭借犯二落下个“生活态度乐观,团结同学,积极活跃集体气氛”的好评语,如果说得好,还有可能被推荐到文艺部,让你说说相声什么的,何乐而不为。更有可能因为语出惊人而被企鹅看上,皆大欢喜。 有时候,犯二也可以变成武器,大概属于非暴力和合作运动的范畴。成心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能活活把人气死;或者做一些动作,再或者装傻充愣。在一个个人力量很渺小的世界里,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来表达不满,何尝不可呢? 最后,犯二就成为了习惯和所谓的思维定势,已经到了不由自主天人合一的境界:习惯美女不说美女偏要说企鹅,把邪恶变成张口就说的中性词;习惯把生活中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放到一起说,还振振有辞说事物是普遍联系的;习惯说话颠三倒四,不是脑筋有问题,而是根本没经过大脑;习惯了把犯二当成习惯,最爱被别人称赞“你真二”然后回答“是啊,企鹅姐姐都说我可二了”;习惯了不怕嘲笑,坚持将犯二进行到底。 主题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二集 当阿维遇上小维姐姐 第二集当阿维遇上小维姐姐 人物:葭、阿维、卢可、小维姐姐、连长 葭:本剧的主人公,北京人,碰到女孩时,性格有些内向,内心活动频繁,喜欢 思考(声音感觉:若有所思,有回味) 阿维:我的大学室友,同班同学,北京人。嘴上工夫了得。与我“情投意合”(声音感觉:成熟,快言快语,有点油腔滑调) 卢可:我的大学室友,同班同学,三好学生。(声音感觉,中规中矩,有心机) 小维姐姐:计算机系的系花,后来被阿维追到手,浙江人。(声音感觉:稍显成熟和温柔的) 连长:年轻、洪亮、严肃、男子气 我的独白: 企鹅,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鸟纲、企鹅总目的动物,生活在南半球,善游泳,不善飞翔,喜欢吃磷虾。还有,企鹅看起来挺可爱的。把可爱女生称为“企鹅”,是我们这些学生物的学生的丰富联想的结果。也和阿维的小维姐姐典故有关。 我;“哎,那个小维是恐龙吗? 阿维;“我姐姐啊?”(笑了笑) 我;“你二呀!”(边咀嚼边说)“没事找个女生就认姐姐。” 卢可;“是呀是呀!,是地域文化差异吧……” 阿维;“别废话,”(带着笑容)“我姐姐可好啦!姐姐问我,恐龙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你姐姐不上网啊,没看过《第一次亲密的接触》么?”(边说话边擦着嘴) 卢可;“恐龙,就是说长得特‘埋汰’是么?”‘哎,是像二号窗口卖饭的那个女生吗?”(悄声地) 阿维;“我跟我姐姐说,恐龙大概是坏人吧,我姐姐说了,那她就不是恐龙,她是可赛。” 卢可;“嘎嘎嘎,你姐姐,太~二了!”笑得很过分的样子。 阿维;“其实,我姐姐,是企鹅!”说着,廉价地笑着。 卢可;“什么是企鹅呀?” 阿维;“他们都管我姐姐叫企鹅,说她一到冬天,在冰上用肚皮贴着地面滑行。”“可是那次,我说她老用肚皮着地,又不疼,肯定肚皮上有鳞片。’ 我;“嘎嘎嘎,你真够二!”放肆地笑了起来。 我的独白: 从此,我们就把长相恐怖的女生称作了恐龙,而把恐龙的对立面称为了企鹅。就是这样。阿维和他的小维姐姐的相遇是在在劫难逃的军训时代。那时,我们军训的地方,有旷野,有白杨,还有从没阴霾过,始终艳阳高照的,晒得我们汗流浃背的一蓝如洗的天空。 (效果:口哨声;男女生喊口号声) 操场上,卢可始终面无表情地保持着跨立的姿势,两脚分开一步半与肩同宽,脚尖向前,双手置于背后腰带处,右手握拳拳眼向上,左手抓右手手腕,挺胸抬头,收腹收臀,两肩微向后张,两眼平视前方,可惜有一点点目光呆滞,否则小伙子倍儿精神肯定人见人爱身后跟着一群痴男怨女傻大姑娘。 今儿,阿维可以不必提心吊胆害怕---把向左转做成向右转,或者齐步走的时候走成一顺,因为今下午的队列会操没有我们班什么事,但是会操一会就是三四十分钟,就是跨立站着也会让人精神面临崩溃。 阿维:“看企鹅,看企鹅……”(小声说) 我:“你又看谁呢?” 阿维:“咦,这个姐姐是谁啊?被那阵风吹掉了难看无比的迷彩绿帽子,不长不短的头发随风飘扬,帅啊——当秋风吹动了你的长发在红红的夕阳肩上…默然回首,那人却在……天生丽质难自弃,回眸一笑百媚生…企鹅企鹅,我们的朋友你是我们的好朋友……”(自言自语,最后一句唱) 我:“喂!休息了,你瞪着眼发什么呆啊?” 阿维:“嗯……”“刚才那个姐姐,你看见了么?” 我:“你又犯二,哪有姐姐啊?”(猛灌水声) 阿维:“别都喝了,你给我留点水!” 我:“给你给你。”“你又看上哪只恐龙了啊?” 阿维:“不是恐龙,是企鹅!”(犯二)“就是那个,掉了帽子的姐姐。” 我:“噢,”(笑了笑)“就那个自以为是只企鹅,所以不把帽子戴好了后来被风吹掉了的那个呀,是企鹅吗?” 阿维:“哈哈哈哈,可好了,可好了……”(流着口水傻笑) 我:小心,她好象向我们这边走来了。 小维姐姐:“嗯,嗯,同学,你,看见这儿有个帽子了吗?” 阿维:“噢,好像地上有个帽子……” 小维姐姐:“在哪儿呢?刚才会操的时候一刮风给刮掉了……”(有一点着急) “其实,我的帽子上有记号的……” “我的帽子帽檐下面,写着我的名字呢。” 阿维:“写着什么?”(分明听得清楚明白真切,却还是装傻一样地问。) 小维姐姐:“就写着……写着一个‘维’字。” 阿维:“什…什么?哪个‘维’?”(声音有些激动得颤抖) 小维姐姐:“就是,‘维吾尔族’的‘维’。” 阿维:“噢,是这顶吧。” “刚才在那边看见的,有点脏了……” 小维姐姐:“嗯,是吧……”“谢谢你啊!” 阿维:“没事没事。”(装作憨憨的样子笑着) “是你的就拿走吧。”(小声地)“不是你的你也拿走吧。” 我的独白: 哈哈哈哈!bingo!呜哩吗嚓!真的得感谢那个叫做上帝的人安排的好戏,果真是上苍保佑遇见了企鹅的犯二们!如果说这样的事发生在那些泛滥成灾欺骗纯情小女生的言情小说里的话,还能让人相信三分,可是偏偏,现在是阿维当作了主角,还有对面活生生站着眨着眼睛散着头发一脸迷茫的企鹅姐姐,这么便宜的美事居然让阿维这种不折不扣的犯二摊上,连阿维自己也会觉得实在没有天理可言吧?。只是,事实确实如此,每个倒霉的人都是相同的,但是走运的人却各有各的好运气,所以阿维庆幸地把自己头上同样写着一个“维”字的帽子给了他的小维姐姐。 我:“你真把帽子给她啦?” 阿维:“是呀是呀,小维姐姐现在对我可好了。”(笑得rather灿烂) 我:“什么人哪,你就骗。还想抢走我的帽子!” 阿维:“小维姐姐,计算机系的,浙江来的,普通话说的比你都好……嗯,还跟我名字一样呢,哈哈哈哈,维姐姐……” 卢可:“噢,你刚才又去骗小维姐姐了?”“当心人家可能是有主的企鹅了,不调查清楚,你也敢骗?” 阿维:“我不管,她有主肯定也是特龌龊的主,跟我怎么比啊……” “可企啦,哈哈,小维姐姐可企啦!” 卢可:“什么意思啊?”“是说可像企鹅了吗?” 阿维:“笨啊,可企了是说漂亮啊。嘎嘎嘎,企鹅姐姐跟我可好啦!”“ 卢可:“你什么时候就跟小维姐姐‘可好了’?” 葭:“我知道。那次丢了帽子以后,有一天他骑着三轮车驮着水桶打水去,在路上把三轮车掉沟里了,就碰上他小维姐姐帮他把车拽出来的。” 阿维:“是啊是啊,今天又碰见我姐姐,做小值日的时候,我帮我姐姐刷盘子擦桌子,我姐姐送我一块巧克力呢,你们看——” 卢可:“哎,好好好,葭,咱们给分了吧!”(拍手号召) 阿维:“别动!”(忽然变得严肃) “你们谁也别动,要不然我跟你们急!” “我姐姐给我的!回家供着去。” 卢可:“小气劲儿,跟农民似的。” 阿维:“对了,还有,以后,你们不许再管外地人叫农民了,听见了没有?我姐姐就因为你们老说农民都快跟我急了,让我以后不许跟你们玩……” 我的独白: 阿维因为丢了帽子在全连晚点名的时候做了口头检讨,好在军训中途獾子胃出血吐得天昏地暗翻江倒海七荤八素死去活来,所以只好带着胜利的笑容打道回府,把帽子留给了阿维,才让阿维没有在又遇到小维的时候谎话穿帮——为此阿维对獾子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并答应回去以后替卢可偿还欠着我的一块冰砖和二两豆浆。 后来,当军训的结束终于来临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些触景生情了。那是最后一次的操场集合:阿维偷偷看连长那张因为刚刚训斥过他——没有请假就擅自和他的小维姐姐出营逛小商店——让他觉得很难看的脸,然后,阿维惊异地发现,连长的脸上,似乎挂着一些莫名的悲壮…和…伤感?!不会吧?阿维因为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所以向四周看了看,他看见,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和连长一样的一种时常在人们将要分别的时候出现的叫做伤感的东西。后来,连长的一段语重心长的话让阿维发现,自己的脸上也挂起了和别的同学一样的那种本来是表示脆弱的东西。 效果:空旷的回响 连长:“同学们,咱们军训马上就要结束了,同学们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说实话,明天你们汇报表演以后,就该回你们的学校了,今天的晚点名,是我最后一次有权力在这儿给你们讲话,过了今天,我再也没有权力给你们点名,你们也不愿意听我的了,也不必听……希望这些天的训练生活能给大家留下深刻的美好的回忆。谢谢大家。稍息,解散” 音乐响起 我的独白: 坐在车上进了城的阿维发现,北京已经从他们离开时的春季变成了十足的纯粹的夏季。刚刚下过雨的大街上湿漉漉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木挂着浓厚的绿色,拥挤的街道两侧新近竖立起来的广告牌上贴着阿维不认识的明星照片,还有一些从没听说过的网址。此外,大街小巷处处可见换了夏装的姑娘们——恐龙和企鹅,成长着,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指引着我们向前去。不过两个多星期而已,变化太大了!这种具有冲击力的感觉让阿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农民! 主题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三集 我和宠物猫意外相识 第三集我和宠物猫意外相识 人物:我、宠物猫、獾子、阿维 声音感觉:宠物猫-女声,文静的、安静的、隐隐伤心般 獾子-男声,调皮、撒欢式 主题歌声响起,渐弱 我的独白: 刚刚开学一个月的时候,一个大二的师哥——系里的宣传部长——把我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新生拉去排练合唱应付差事。我和阿维不满于那厮的猖獗蛮横,于是一起以罢排练罢演出来对抗。结果卢可带话回来说:要是我俩再不去排练,宣传部长据说就要给处分了。 我到不担心什么处分不处分的,我担心的是那厮手里掌管着新生入校以来第一场民谣演唱会的门票,我还没领到。其实,自以为多少有点小资情调的我就是喜欢听民谣,一个因为郁闷或者寂寞而废话连篇的家伙,在安静的时候听这种淡淡的有点忧伤的歌,应该正合适吧! 阿维曾经说我喜欢民谣,就好像猫喜欢月夜可以叫春。为了让我实现这种独特的叫春的愿望,阿维义气的把他的票让给了我,让我来听民谣,继续小资,继续叫春的欲望。 效果:礼堂嘈杂的人声; 调音响声; 女声报幕:“各位老师,同学:蓝色吉他民谣演唱会现在开始,请中文系代表队首先上场; 调话筒声; 女声歌曲响起:(掌声) 一段歌声落下; 效果:呼机的“卟卟卟卟卟卟——” 我的独白: 坐在我身旁位置上的那个姑娘,一双黑色的旅游鞋,已经洗得发白的仔裤,黑色的有点紧身的短袖上衣,灰白色的小挎包,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呼机。因为阿维一再教导我,“企鹅无罪,犯二有理。”无论何时何地,对企鹅总要忍让三分。我信任阿维,因为他是有企鹅缘的人。(心理暗语) 效果:呼机的“卟卟卟——” 我:“喂,同学,看演出的时候你应该关掉呼机!”(小声抱怨) 我的独白: 她躲在长发后面的眼神,有点落寞哀怨的眼神,就像台上歌手唱的忧伤的歌一样。我不知道该继续指责她,还是学阿维哈哈一笑什么的。不过,即使你是企鹅也好,恐龙也罢,即使你穿着打扮的颜色黑白分明、像荷兰乳牛或者别的什么,这样破坏演出气氛,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吧!虽然你看着呼机的模样,可怜兮兮,就像、就像——嗯,就像一只被人遗弃无家可归的宠物猫。(心理暗语) 宠物猫(女):“嗯……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了是吧?”(抱歉的不安的) 我:“没、没关系。”(心虚的) 效果:呼机的“卟卟卟——” 宠物猫:“不好意思……”(主动认错) 我:“没、没关系。”(不变的对白) 宠物猫:“这……”(欲言又止、压抑) 我:“有事吗?” 宠物猫:“你们学校这儿,有收费电话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发问) 我:“没、没有吧,大概。”(也很压抑) 宠物猫:“哦……”“那……可以,借你的电话卡用用么?” 我:“可以,当然,不过你得到那边。”(转头说话的感觉) 我的独白: 阿维说过,我没有企鹅缘的,然而面对着在民谣演出现场邂逅的企鹅,我有些怀疑:她是,骗子?专骗电话卡的?或者,逃犯?做事蛮诡异的!再或者,不正当行业…… 我宁可相信她什么也不是。按阿维“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来看,她只是个心不在焉的听众而已。所以她顺利地拿着我的电话卡。(阿q式) 台上隐约的歌声 宠物猫:“同学---谢谢你,还给你!”“你是这学校的吧?”(勉强笑了笑) 我:“嗯……”“我是学生物的,大一,我叫葭,草字头的,这个字不大好写,诗经里解释说是野猫。” 宠物猫:“嗯,真的谢谢你了。”(感激有点敷衍) 效果:音箱的啸叫声;拍手跺脚吹口哨扯着嗓子喊娘,各类嘈杂。 我:“呵呵,这次跟你的呼机无关,是这群野蛮人的事!”(慌忙解释) 宠物猫:“还成吧。”“刚才确实对不起啊,打扰你听歌——不过,听你这么说话,你是北京人?”(轻声说) 我:“是啊是啊,在北京不是北京人,难道我还是蓝田人或者元谋人么?”(开始犯二) (稍停)“或者,有可能是山顶洞人?(继续犯着二) 效果:远处依然嘈杂的音箱和人声 宠物猫:“嗯,谢谢你了,我先走了。”(不知道在给谁说) 我:“这……” 宠物猫:“再见。”(飘远了幽幽的声音) 我:再见。(回应的,犹豫的) 效果: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音响的痛苦声,渐弱。 音乐:轻快委婉的 我的独白: 今天是碰到宠物猫的第二天,天气真好。“我走在迈向422的道路上”(自编自唱小曲) 效果:边走跑跳;上楼梯; 本来我心情不错,听说獾子今天要回宿舍。话说獾子此人,也是北京人氏,按说该算442的一员,只不过从来不住校天天跑回家的。这家伙一如既往永远的一副企图装酷的模样,剃平头叼烟蒂斜着眼睛抠着军靴,张嘴就是尼古丁超标的气味,还极能废话,似乎天塌地陷无所不知的样子,碰到不明事理的人都会被他一知半解的渊博所吓倒。不过按阿维的评语来说:“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尽信书不如无书,阿弥陀佛! 獾子唯二的可取之处,一是很快融入到我们犯二的行列,大力支持,以身作则;二是这厮一直热衷于画漫画,画得不错,起码我能认出他画的到底是什么。 这家伙出现在442确实是件不大寻常的事情,平时只有隔三差五碰到他心情好了晃到学校来,我们才能凑在一起犯二什么的。怪不得从昨天晚上碰到宠物猫开始,我就觉得事事透着古怪,原来是獾子即将出现的前兆。” 音乐消失 獾子:“听阿维说你昨天晚上骗企鹅去了?” 我:“哇,有怪兽啊!谁把你放出来的?”(我指着獾子作惊诧状。) 獾子:“少犯二了,你昨天去骗企鹅,一定是铩羽而归喽?” 我:“嗯,岁星犯于心尾之间,地动,异兆陡现,于是你竟然就来了……” 獾子“别打岔,你又被企鹅——咔!”“被企鹅杀了吧?” 我:“曾子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獾子:“喂!”(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你问昨天啊,”(实在扯不过去,挠挠脑袋,装无辜) “昨天其实,是挺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儿。” 獾子:“嗯,给你看看这张画,”“刚在这儿画的,可好了,你看看。哈哈哈哈!” 笑声变成衬音 我的独白: 画上居然是一只企鹅背向着广大观众,左肩上扛一网兜,网中被缚一人却是笑脸,大有心甘情愿之意,其人面目依稀可辨,俨然就是那个叫葭的倒霉小子。画面背景一片漆黑,企鹅扛着葭渐渐远去。在画的底部,那只企鹅赫然露出了一条恐龙尾巴…… 獾子:“哈哈哈哈,你怎么能大晚上郁闷得去逗恐龙呢?”(远远的,继续笑着说) 我:“打你恐龙,阿维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效果:画往桌上拍 我:“早晚把你打包卖到乍得去!” 效果:追逐打闹,求饶声 我的独白: 其实,我是原原本本地跟阿维说了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的。演唱会结束后,我骑着那辆二八大车,直奔学校北门去,打算回家收拾收拾东西。 声响:口哨;自行车颠簸声 学校北门附近只有远处路口有盏路灯,昏暗的光把校门口一带照得恍恍惚惚,加上周围大树投射下来的阴影,总会让人在看完恐怖电影以后提心吊胆。我加紧蹬车,几乎以和汽车赛跑的速度冲出门去,猛地右拐过来,忽然——就在我面前一米五远处,一个站立不动的黑影忽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遮住了巷口路灯的光。我张大嘴巴,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平时培养的好习惯使我下意识地紧紧捏住了车闸。 声响:车轮和地面强烈的摩擦声;人影尖叫的声音; 我:“车,看着点!往哪站啊!”(差点摔下车;扯开嗓子就嚷) 宠物猫:“不好意思……”(惊慌的) 我:“啊,怎么会是你。(吃惊、意外、欣喜)“不会吧,你躲在这儿难道是看上了我的电话卡,想要谋财害命?” 宠物猫:“你、你好。”(礼貌性的笑了笑,回答) 我:“你可真的吓死我了,山顶洞人又胆小又贫穷,你要是抢了我的电话卡,我拿什么去扯二尺红头绳给喜儿啊!”(继续犯二) 宠物猫:“是吗?”(勉强地维持着微笑)“说了半天要谢谢你,电话卡也打掉了你不少钱,要不然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我的独白: 险些撞上宠物猫四十分钟以后,在北京三环路外的一片学生公寓通宵营业的食品店内,一张桌子的两端,我和宠物猫面对面坐好。 宠物猫:“谢谢你,陪我回来。”(还是幽幽的声音) 我:“不用客气了吧,反正是顺路的,又有可乐喝。”(很夸张地摇晃着可乐杯,试图打破沉闷) 宠物猫:“嗯,那也还是得谢谢你。”(宠物猫的视线似乎聚焦在无限远的什么地方,飘渺 恍惚)“其实,要不是差点撞上你……还有……我是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的……不过现在心里反而好一点了……” 我:“是吗?”(我早就察觉到了宠物猫的异样,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要是……嗯,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说……你知道吧,我是山顶洞人,没进化好呢,还是挺傻的……” 我的独白: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发展方向的。这只企鹅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却一点也猜不出来。沉默让我更加不知所措,难以决定该走该留该说什么做什么。终于,看着可乐杯发呆的宠物猫开口说话了。 宠物猫:“今天谢谢你陪我。我,挺好的了……”“我用你的电话卡,然后请你喝可乐,算是还了你人情吧。没事了,你要是觉得晚了就回去吧,我挺好的了。” 我:“是吗?我……”(椅子被推开站立声) 宠物猫:“挺感谢你的,真的。我也该回去了。”(宠物猫打断我的话,也站起了身) 我:那,再见。 宠物猫:再见。 歌声响起: 歌声渐弱 我的独白: 和这个神秘的宠物猫女孩的奇遇着实让我兴奋了几天,本来想对宿舍的这班兄弟保密的,可是一时没忍住,又给了阿维拿我打趣的机会。 阿维:“像你这么作恶多端的人,竟然也会碰上企鹅啊,没天理!”(摇头晃脑地叹息。) 我:“那怎样,连你都骗着企鹅了,还敢提‘天理’么?” 阿维:“这……也是啊……谢谢谢谢!”“你这么邪恶,都没问问她,用不用你陪她度过这寒冷寂寞的一夜?” 我:“你才邪恶呢!我可是善良的好孩子。” 阿维:“那最后,不就等于白瞎么?你也不认识人家,折腾半天就落着一杯可乐啊?” 我:“也不是。”(我挠挠脑袋,回答)“后来宠物猫给我发过一封e-mail。她说挺感谢我的,因为那天她刚跟男朋友分手。本来她搞到了两张在我们学校的演唱会的票——因为她的男朋友很喜欢民谣一类的歌。结果就在那天上午,她的男朋友说,其实他是欣赏她做的音乐——宠物猫自称玩吉他很好——而并不是在喜欢她本人,于是他们在决定那天分道扬镳。 阿维:“那,正好啊,兵法云,趁虚而入,你应该咬定青山不放松。” 我:“这个……我不是善良吗?这样会不会有点邪恶……” 阿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教导)“你不能放任自己的善良,不够邪恶是骗不到企鹅的。小伙子啊,这样的机会不好好把握,难道你以为你还年轻吗?” 我:可惜宠物猫在给我发完e-mail以后就把她发信的那个电子邮箱注销了,也就是说我再也没机会联系到她,不然真像你所说的,万一有机会来编一段葭和宠物猫的故事续集,或者外传,或者姊妹篇之类的,也好让我—— 阿维:“哪还有续集啊,你的名字能被打到字幕上就不错了。” 我:“我的名字,好歹在这段戏里也算男一号吧!” 阿维:“嗯,嗯,我觉得,如果把‘男’字去掉,勉强算你是‘一号’——厕所啊——可能还有点希望——” 我:去你的。 声响:欢笑与打闹 我的独白: 真的不知道宠物猫是否能再次出现,也许我不能否认,她的忧郁眼神曾经吸引了我…… 主题歌响起 剧情结束 第四集 我的咴儿回来了 第四集我的咴儿回来了 人物:我,咴儿 咴儿:葭的高中同学,北京人 主题歌声响起,渐弱 我的独白: 那些曾经的朋友们,曾经一度以为你们就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们,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一段最难忘的从孩子渐渐长大的这个时代的朋友们,他们都在远方,或者不在远方的,也都没有了联系,或者还有联系的,也都只是相互客气,或者不只是相互客气的,也不能再彼此倾心,或者可以倾心一谈的,也没有了曾经的那份坦然。 五月十九号,星期五,阴转小雨。我的高中同学--咴儿,从那个满世界蹦袋鼠的叫做澳大利亚的地方回来了!不知道咴儿的父母究竟是搞外交的还是去做生意或者只是想方设法地要移民,总之是,就在我们高考过后不久,咴儿说他要去澳大利亚,于是就走了。临行,咴儿把他那把古老的木吉他留给了我,被我放在屋子的一角直到落满了灰尘为止。突然怀念起曾经的那些日子,无忧无虑的,从没想过以后会如何,或许偶尔有一点淡淡的忧伤,现在知道那些也是假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现代版罢了。而那个时候,也并不是逮着什么事都犯二的,况且每次犯二都有前因后果犯得人心悦诚服,所以我们不叫它“犯二”而叫“较真儿”。似乎咴儿和我是天生的较真儿同伙,现在的咴儿会怎么样呢?今天下午我要去那间许久没有人住过的屋子,去看一个许久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 效果:门铃“丁冬”声;开门声 我:“早!” 咴儿:“你提前来了七分钟。”(笑了笑) 我:“那当然,我可是牺牲了一早上的大好时光赶过来的。” 咴儿:“房间挺乱的,你随便吧。” 我:“无所谓。你,怎么样,这一段?” 咴儿:“咱们先不说这个。” 我:“你干嘛呢!” 咴儿:“喝水。”(效果:倒水声) 我:“地上这么多酒瓶,喝几瓶了?” 咴儿:“就这些,你自己数吧。” 我:“虽然啤酒不是毒药,你一块儿喝二吨半也活不了啊!” 咴儿:“呵呵……没事。” 我:“你怎么了?” 咴儿:“真没事……就是,不想在那儿待着了,就跑回来了。” 我:“那,你在北京待到什么时候?” 咴儿:“不走了……反正我爸他们也不管我,你看,把铺盖都带着呢。” 我:“噢……嗯,你的电琴呢?好像你走的那会儿,死活非要带去来着吧?” 咴儿:“不玩了,现在。” 我:“不会吧,你?” 咴儿:“你知道么摇滚就是发泄,发泄完了——还是瞎掰!要不然管你要民谣来听呢。” 我:“都是瞎掰呢,骗女孩用的歌。” 咴儿:“够精辟!……嗯,外面下雨啦?” 我:“湿成这样还能是我去洗澡了?” 咴儿:“你,没准……冷吗?” 我:“怎么了?” 咴儿:“我找找有衣服给你换么……要不咱们这么的吧,剩不多了咱俩都喝了得了——噢,忘了你不喝这种液体是吧?” 我:“没事……” 音乐淡入 我的独白: 我知道我和咴儿都有一点反常,就像满月的时候犬科动物爬上山顶吹口哨一样,属于外界到达一定条件而具有极大发生概率的事情。打开窗户的外面,是越下越大的雨,有一点冷,又有一点温暖。 后来,我们开始听歌,听那些民谣,挺好听。 效果:民谣歌曲淡出 我:“咴儿,你教我弹琴吧。” 咴儿:“干什么呀?” 我:“你还记着那会儿咱们班的那个班长么?他说:你要是轰轰烈烈地恋爱一场,然后再轰轰烈烈地失恋一场,你就该学会弹吉他了。” 咴儿:“不是,你怎么了?是打算轰轰烈烈地去骗姑娘了么?” 我:“做做前期准备吧,”(笑了笑) “要不然,像我这样的棒槌,也没有骗企鹅的经验,不是扔哪儿死哪儿,就等着分解了融进土壤里变腐殖质了么?” 咴儿:“呵呵呵呵……”(也笑了起来) “那成,你就用当初我搁你家的那把破琴吧!” 我的独白: 于是我翻出了咴儿的那把居然没有断弦的琴。然后为了擦去落在上面的收集起来可以种花的尘土,我用手指和手纸一起接触了那几根金属制造的琴弦。然后,那件沉默了许久的乐器,终于再一次发出了声音。 (效果:吉他拨弦声) 为了学琴,我必须历尽千心万苦赶到位于北京四环外的咴儿的家里。说实话,我去咴儿那儿学琴,会有百分之四十五以上的时间浪费在路上,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时间和咴儿聊天,所以,每一次去找咴儿,大概消磨时间的因素更多一些,或者,背着那个看上去比我还魁梧威猛的琴套招摇过市,万一有哪只不开眼的企鹅多看了我两眼,岂不是百年不遇的好事?再万一,那只企鹅的心理防线是豆腐渣工程,经不住我猛烈冲击的话,嘎嘎嘎嘎…… 今天,把一个骑车嚣张的姑娘在宽敞明亮的平安大道上追丢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犯二,反正是很有些让人无精打采,以致于在咴儿的家里我也打不起精神,于是乎把琴扔在一边占据了咴儿的电脑找了个古老的三国游戏来玩! 咴儿:“你今儿怎么了,看着那么无聊啊?”(看着我对电脑怒发冲冠,乐呵呵地问) 我:“没事,他哥哥的,最近点儿背!” 咴儿:“是么。”(应了一句) 我:“不是跟你说的,今儿来的路上碰上只企鹅么?” 咴儿:“是呀,你不是说跟人家飙车来着么?怎么了,你又郁闷了,还是人家当着大庭广众笑话你来着,啊?” 我:“不是,我……算了,不说了” “那些民谣的带子,你能把谱给扒下来,再配上和弦么?” 咴儿:“能啊,不过,你哪儿跟哪儿啊?思维也太跳跃了吧?”(对于我的跳跃性思维表示出了迷惑) 我:“就是,想跟你学歌!” 咴儿:好吧,来试一试这首我新写的这首。 我:你唱给我听听。 效果:吉他伴奏声,男声二重浅声低唱 歌声渐弱 后来,为了省去路上的时间和辛苦,我想办法在宿舍里给咴儿安了一张借宿的床铺。结果咴儿在一星期后住进了442行李床的下铺,和阿维面对面的位置。 卢可一直在试图说服我们遵守校纪不许留宿外人,但是在咴儿带来国外的那一盒曲奇小甜饼和一条好烟之后,阿维和獾子首先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打牌也终于可以凑起来四个人,这是值得一致庆贺的。酒喝多了以后,我和咴儿就像是师傅领着徒弟现眼一样的拿出那把祖传的木吉他投入地弹着唱着。 歌声淡入 不管怎样我和咴儿又在一起了,我很高兴。 歌声渐起 剧情结束 第五集 企鹅何处不相逢 第五集企鹅何处不相逢 人物:我、澎澎、阿维、咴儿、带小孩的妇女、警察 声音感觉:澎澎-活泼、音高 主题歌声,渐弱 我的独白: 自从咴儿住进442以后,我的生活规律里又加入了两条:一是每天晚上十点等着咴儿回宿舍教我弹琴,另一条是每周五和阿维、獾子、咴儿一起打牌来庆贺又一次胜利地混过了五天郁闷的时光。 这个周五獾子不知道晃到哪个角落去了,于是阿维去陪他的小维姐姐,我和咴儿弹了一会儿琴,然后各自散伙。百无聊赖地背着把破吉他慢慢骑着车往家驶去,我边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边听着单车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异响动。 衬音:自行车行动的声音 效果:嘎啦!(一声粗犷而沉闷的摩擦声) 车子终于无可奈何地坏在了半路上。 修理单车的中轴是比较费劲的,索性我蹲在马路崖子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大街上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行人车辆,虚度这个太阳光金亮亮的大好下午吧。 效果:从远处传来叮咙哐啷!(撞车的声音) 看来这个太阳光金亮亮的下午我不会虚度了,前面一个骑车嚣张的企鹅撞上了带小孩的家庭妇女,好戏! 效果:人流的嘈杂声 带小孩妇女:“你怎么骑车的啊,倒是看着点啊!”(气势汹汹地诘问) 撞车的企鹅:“没事吧?摔着没有?”(走过去扶起了大声哭泣的摔在地上的孩子,轻声问) 带小孩妇女:“你少管!”(一把拉住企鹅的手臂)“孩子摔成这样,你得带孩子去医院做检查去。你可别想跑了!” 撞车的企鹅:“我凭什么啊?你违反交通规则,我管你干什么!”(轻蔑地哼了一声) 效果:隐约听见孩子无休止的哭声、妇女扯着嗓子的骂街声、还有企鹅偶尔的争辩。 撞车的企鹅:“你嘴里最好干净点!” 警察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小孩妇女:“警察同志啊,你说这孩子骑车也不看着点,撞了人了吧,年纪轻轻的,张嘴就是不好听的……” 撞车的企鹅“刚才是谁在骂街,嗯?”(冷冷地质问) 我:“警察同志啊,你说这孩子骑车也不看着点……”(我扯开嗓子喊着,挤进人群里) 撞车的企鹅:“你是谁啊?有你什么事啊?”(添烦) 我:“可是,我不明白啊——”(我假装没听见企鹅的话,继续装疯卖傻) “姑娘撞了大妈,大妈不干了,可是可是,这姑娘的前轱辘怎么撞上大妈的前轱辘了啊?” 家庭妇女:“你是谁啊?你有什么事啊?”(喊起来) 我:“我就是不明白啊!交通规则说了啊,说的明白啊,大妈学螃蟹,反着走,被姑娘撞上了,姑娘要带大妈的孩子去医院,是这么回事吧?大妈也没有骑车带人,大妈是把孩子装在包袱李抗着的。” 效果:人群哄笑声 警察:你,别在这捣乱了。离开这儿。(我的话说完了,所以理所当然的被轰走了) 吵闹声淡出 我的独白: 有意思啊,当企鹅陷入危难的时候,那个善良的正直的聪明的勇敢的叫做葭的好孩子挺身而出营救了可怜的企鹅!因为阿维教导我的:“爱护企鹅,人人有责!” 全仗我才思敏捷,yeah!带小孩的家庭妇女带人逆行在前,被企鹅撞在后,责任家庭妇女自负,企鹅无罪释放。我用简短而有力的几句话,说清楚了事情的关键所在,达到了爱护企鹅的目的,兵不血刃,一举夺魁,哈哈哈哈! 当我得意洋洋地回头仔细打量那个撞车的企鹅,才看清她穿了一件白得像八毛五一袋的鲜牛奶一样颜色的短袖衣服、一条蓝得发灰的仔裤以及一双有点像盗版名牌的旅游鞋、骑一辆银灰色半高不高的跑车。而后,我那专著打量的目光就和她的眼光撞在了一起,有一点盛气凌人的不满。 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之前,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三米远。她的动作连贯和谐伶俐流畅没有一点停顿——不,也许有一点,就是在她注意到我背的那把破琴时。利用这短暂的停顿间隙,我看见了她斜挎着的小挎包上,拴着一只小鲸鱼毛绒玩具钥匙链,随着双肩膀有节奏地上下晃动着,隐约挂一抹胜利的微笑。 效果:钥匙链晃动空旷的效果声 我:“哎-没事了,没事了。”(因为刚才太过放肆地盯着人家猛看,有一点心虚地没话找话) 撞车的企鹅:“哼……”(车骑走的效果声) 我:“哎-哎-,你还没谢我哪!真没礼貌!”(喊出这句话) 我的独白:这真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的下午。 歌曲: 歌声淡出 我的独白: 后来,阿维知道了我营救企鹅的逸事后,又告诉我两句名言:天涯何处没企鹅,企鹅何处不相逢。我一直以为,像阿维这样的人长这么大没有被雷劈死,足以证明犯二是不会遭天谴的,然而那句“企鹅何处不相逢”,竟然在第二个周五的晚上,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那天晚上,我叼着烤白薯,背着吉他,骑车回家。 效果:自行车的车轮声 直到我们家小区的院墙出现在视野之内为止,我都没有觉得今天还会再发生什么特殊事件,因而我学着阿维傻呼呼的模样用右手食指指向天空满脸沟回地傻笑了两声,(效果)然后蹬起的我单车准备回家好吃好喝了。 音乐:比较欢快和诡异的 澎澎:“哎,哎,你!”(黑漆漆的角落里,似乎有人说话) 我:“嗯?”(从单车上回过头去。疑惑地回答) 澎澎:“哎,你!帮帮忙!”(请求) 我:“怎么啦?是叫我吗?”(停下来,顺着声音搜寻过去。) 澎澎:“嗯,麻烦你……”(肯定的) “麻烦你,帮我把书包递进来好不好?” 我:“哦,这个呀,没问题。”(跳下单车来,拎起地上的那个书包——) 他哥哥,怎么这么沉啊!(自语) 澎澎:“有点重……”“装了好多水啊什么的……”(不好意思的) 我:“没事……”(气虚,逞能)(把真气聚集在胸,五气朝元,意守丹田,暗自说了声“起”,双手抱起那个沉甸甸的书包来。) 澎澎:“谢谢啊……”(姑娘说着,把手伸出栅栏门。) 钥匙链晃动空旷的效果声 我:你是不是,上星期骑车撞了一个带小孩的家庭妇女?”(揶揄地笑了笑,发问。) 澎澎:“嗯?你怎么知道的?”(惊诧地问。) 我:“我也不想知道啊,可是我看见了……你的钥匙链”(得意的) 澎澎;“是你啊!”(迷惑地盯着我看了两秒种,忽然叫了起来) 我;“你好。”(诡异的语气) 澎澎:“你、你好,”(迟疑了一下)“我就住这个小区的,请你帮我把书包弄进来好吗?” 我:“可是,怎么是你在里面书包在外面呢?”(跟她瞎扯。) 澎澎:“喂,你又不是搞侦察的,帮个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耐烦) 我:“你搞清楚哎,是你要我帮你。再说,我只是好奇,怎么你人在里面,而书包在外面,好奇,好奇有什么错吗?” 澎澎:“有什么好好奇的!我嫌绕过来太远,就从铁门上面翻过来了,把书包忘在外面了。忘了,难道不可以吗?少见过怪!” 我:“哎,我说大小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有本事翻进来就不能再翻出去取么?” 澎澎:“你!”(愣了两秒钟)“你就是这种态度和美女说话么?一点绅士风度都不讲!” 我:“我说,美女同志,是你先呛火的吧?我哪有不讲绅士风度啦?” 澎澎:“你,废了那么半天话,都不肯帮助一个受伤的人,你还好意思说?” 我:“谁啊,谁受伤啦?喂,受伤的人举手啊!”(犯起二) 澎澎:“你!过分了啊!我要是没受伤,难道不会自己出去取书包啊!”(委屈) 我:“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啊,待着别动。” 澎澎;“哎,你!”(有点急) 我:“别急。我不是逃跑,骑车给你送进去。” “怎么背这么重的书包,夸张了吧。(骑车声) 澎澎:“我们要野营,所以我出去买点水,回来懒得绕大圈,才翻过来的。”“结果,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地上扔了一个矿泉水瓶子,我一不留神落在瓶子上,才把脚崴了的。” 我:“受伤了还那么能说!”(假装怜惜) 澎澎:“谁让你那么多废话!”(她虽然脚已经瘸了,嘴却完好无缺,边跟我打嘴架,边要试图去背起那个大体重书包。) 我:“脚崴了还非要逞能啊!(书包放到车架上的效果声) “要我说,你老老实实等着我把你书包送回去,再找人来接你一下,这样比较好。对了,你住这小区?” 澎澎:“是啊,就那边那座楼,”“前两天刚搬过来的,哪有人来接啊!” 我:那我决定,你----扶着我的单车一蹿一蹦勉强踱回家,我背着破吉他推车。你同意吗?小姐? 澎澎:好吧。 效果:蹦跳声 我:“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还是不谢谢我吧?”(我笑了笑,问她。) 澎澎:“喂,有没有搞错啊,有个美女陪你这么半天,是你该谢我好不好?”(看见家门企鹅的脸上立刻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来,于是开始跟我扯皮。) 我:“哎,哎,你怎么——” 澎澎:“我怎么啊?你不是有本事吗?就那天,还说让我谢谢你,结果我等了半天,你都没能骑车追上我,呵呵呵呵。”(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开心地笑出声来。) 我:“喂,那天我的车坏了好不好?再说,我还没有这么不开眼吧,像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女生,我才懒得追!” 澎澎:“谁不讲道理!” 我:哎呦,你怎么打人啊,真是恩将仇报啊!(气愤的) 澎澎:“你!切!”(撇撇嘴)“当初在路上撞车,本来我自己能搞定的,是谁蹦出来不讲道理胡搅蛮缠撞傻充楞的啊?要不是警察叔叔来了,哼!还说我没礼貌,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白!” 我:“小白?”(不解) 澎澎:“小白痴!简称小白。” 我:“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 澎澎:“我可不能再跟你贫了,回去了。小白,晚安!”(打断了我的话,转个身一瘸一拐地准备开门进屋。) 效果:蹦跳声 我:“那,至少今天你也该谢谢我吧!”(不甘心) 澎澎:“就你!”“一看就不像好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呢!还背着把破吉他招摇过市,哼!赶明儿我们乐队排练的时候也让你去看看,好让你知道什么叫音乐,然后——你就自惭形秽吐口吐沫把自己淹死就得了,呵呵!” 我:“过了啊,说话有点过了啊!”(开始不悦) 澎澎:“呵呵,真生气了啊?”(笑得更灿烂了)“那好,赶明儿我们乐队排练,请你去看看,指点一下,可以了吧?” 我:“赶明儿?赶明儿是什么时候啊?” 澎澎:“猴年马月!”(笑着)“真不跟你贫了,赶明儿就赶明儿。” “呶,这是纸笔,你把什么呼机手机商务通的随便留个什么,赶明儿我们排练我找你。” 我:不会吧?(迟疑了一下) 澎澎:“怎么啦?我是美女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我;“认清楚了啊,”“我叫葭,不认识别瞎念,这个字,诗经里说是野猫。还有,我就住这个小区里,旁边那座楼……” 澎澎:“野猫啊?怪不得呢,还真是小白!”(又笑话了我一句)“好啦,我真的要回去了,我叫澎澎。” 我:“喂,你看过《狮子王》没有?还好意思笑话我?你的名字是野猪啊!”(得意般突然喊出)。 音乐:欢快的 (淡出) 我:“咴儿,要是真要去看澎澎她们乐队排练,你可得跟我一块儿去,护着我。” 咴儿:“去看她们乐队排练吗?倒是也可以。”“不过,你到底是为了乐队,还是为了骗姑娘?” 我:那么凶猛的动物,我躲着还来不及呢!”(不满的) 主题歌淡入 我的独白: 也许真的是上大学以来的郁闷和无聊所致的么?我怎么会闲到接二连三和不认识的姑娘沾上瓜葛呢?而且还缺了点底气。难道真像阿维所说的,这就是前腿着地、引吭高歌、大声疾呼“春——”的反应么? 明天,明天,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剧情结束 第六集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六集不是冤家不聚头 人物:我、咴儿、澎澎、宠物猫、女生甲、女生乙、阿维 主题歌声渐弱 音效:单调稚嫩的吉它声,反反复复着同一个和弦。 咴儿:“嘿,你小子,最近看你练琴练得够猛的,怎么都一个小时了还不撒手了?” 葭:“我喜欢不行吗?俗人!” 咴儿:“不对,有问题!说,吃什么药了?怎么就盯上琴不放手了?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葭:“没事,真没事” 咴儿(笑着威胁):“跟你师傅玩这一套?!快说!” 葭:“好了,好了,算你厉害……最近,认识了一奇怪的企鹅,邀请我去看她们乐队排练,我正犹豫去不去呢。” 咴儿:“女子乐队呀,这么酷,这么……有这种好事你都不赶紧地来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葭:“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咴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快点介绍她们给我认识,美女们,酷哥咴儿我来了!” 我的独白: 我想,当一个男生遇到一个好斗嘴的女生时,头疼之余,不可否认的是,那个过程还是有那么些诱人的东西,吸引着像我欲罢不能地头疼下去。所以,不管表面我装作怎样的不情不愿,内心深处还是很好奇这个澎澎还有她们感觉很神秘的乐队的。就算,没有咴儿的怂恿,我也理所当然地会参观澎澎的排练,虽然冒着被她痛贬地可能。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决定后来会对我的大学生活产生重大的影响。 歌声淡出 澎澎;“喂喂,傻猫,你还敢来啊?” 我:“你搞清楚好不好,爬墙受伤的美女同志,谁是傻猫啊?” 澎澎:“你啊,不可以吗? 我:“我可以说你瘸腿蹦的样子像残疾老鼠吗?” 澎澎:“你!”“喂,迟到了还跟人家废话的傻猫先生,请问,你是来看我们乐队排练的还是来气我的?” 我:“不许我叫你残疾老鼠的喜欢踢人的美女同志,现在这儿没有人迟到吧?” 澎澎:“明明是你晚了二十分钟,知道吗?让一个美女等你二十分钟,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我:“你搞清楚好不好,你说的是九点钟见面吧?现在才八点五十。” 澎澎:“是啊,虽然我们约的是八点半碰头的。我猜既然是美女盛情邀请,你一定会提前半个小时就来的,可是你只提前了十分钟,难道这样算不是你晚了二十分钟吗?” 我“喂,话是这么说,但是前提是有‘美女盛情邀请’啊!美女在哪呢?喂~美女啊,听到了请举手!”(向着路口作仰天长啸状。) 澎澎:“你!” 咴儿:“原来你在外面这么二啊。” 澎澎:“这位是?” 我:“有暴力倾向的美女同志,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急忙的),“我的高中同学,咴儿,他教我吉他的。” 咴儿:“你好。”装出酷酷的样子点点头。 澎澎:“哦,你好。”(笑笑)“那你的水平一定比这个傻猫强啦?” 我:“那当然了,你要是想拜他为师,就得认我当大师兄了,怎么样?” 澎澎:“谁要啊!” 我:“喂,不好意思拜我为师兄的美女同志,你打也打够了吧,我们是来看乐队排练的哎!” 澎澎:“傻猫,谁让你不提前半个小时就来的?所以现在你要先请我吃冰激凌。” 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分明是你跟我说的九点钟……” 澎澎:“其实你请我吃圆筒就好。” 我:“谁说要请你啊?你自己先搞清楚……” 澎澎:“马路对面拐角就有一家麦当劳,你过马路去一个来回只要不到十分钟就够了。” 我:“喂,做傻梦的美女同志,我为什么要请你啊!” 澎澎:“因为我和同学打赌,如果你在八点半以前来了的话就请她,如果在八点半以后才来就请我,总之你要请客。明白?” 我:没道理。(无辜的)‘ 音乐转场; 排练厅里各种乐器的声音; 澎澎:“大家请安静,下面隆重推出我们今天的特邀嘉宾——咴儿!”(站在乐队排练室的门口,扯着嗓子喊。) 我:“喂,还有我哪!” 澎澎:“你?本来就应该你请我吃冰激凌,结果是人家咴儿掏钱请客的,所以——”“所以,今天没你的事了,你还是洗洗睡吧!” 咴儿:哈哈(忍不住,再也不管装酷之类的事情,低头笑了起来。) 我:“成,你,笑。”(我回身给了咴儿一拳)“高粱涨红了脸,水稻笑弯了腰,你还成。” 女声甲:“你们好,我叫漠崎,乐队主音吉他。” 女声乙:“我是菲菲,键盘。” 我:“你们好,我叫葭,这是我同学,咴儿。其实来看你们乐队排练,挺奇怪的,这事儿不能怪别人,全都是澎澎弄的……”(突然变得不怎么会说话起来) 女生甲:“噢,久仰,有耳闻,没少听澎澎说你。” 我:“原来如彼。”(咬牙切齿地)“我怎么觉得都是些不太好的耳闻啊!” 咴儿:“对了,”(及时地插话进来)“澎澎,你在乐队做什么工作啊?” 澎澎:“我啊?嘿嘿,打鼓。”(笑笑) 咴儿:“可是,你们乐队难道没有主唱吗?”(自顾自地坐下来问漠崎) 女生甲:“有啊,你们稍微等等就好。” 效果:敲门声 澎澎:“来啦!”(停下来跑去开门) 澎澎:“猫咪,这两位是葭和咴儿。” 宠物猫:“你们好,猫咪,乐队主唱。” 我的独白: 原来是她,尽管宠物猫不再是当天一身黑白分明的打扮,也没有那天的有点神秘的忧伤的眼神,甚至,曾经一直遮住脸的头发也被一顶棒球帽扣住老老实实地顺在了脑袋后面,但是,还是那种被人遗弃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宠物猫的样子,一点没变,只不过现在被伪装得更完善一些罢了。 效果:(衬乐----吉他调弦;女声浅浅的歌声;) 整个一个上午的排练,我都坐在角落里看着:宠物猫没说什么话,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脸,专注地弹琴唱歌,挺好听;澎澎打鼓的时候不再有废话,只是偶尔冲我看两眼,一副得意的样子;乐队其余的企鹅们都在认真地排练;而咴儿则在她们每一曲结束后,提一点意见,有一次还拿过琴来弹。 只有我和乐队似乎并没什么瓜葛,我在回想与宠物猫和澎澎相识的前前后后。 歌曲: 澎澎:“傻猫,我们排练的时候你坐那儿发什么呆啊?” 我:“没什么啊,一直在欣赏加休息呢。” 宠物猫:“咴儿,还有葭,你们原来搞过乐队吗?” 咴:“一段时间吧。” 宠物猫:“哦,知道了。看你对这方面挺了解的。” 咴:“一些建议而已,其实你们乐队按大学生的标准来说,还算不错了。” “你们建乐队是想怎么样呢?自己玩玩,或者是?” 澎澎:“哈哈哈哈,这你得问我啊!”(冲着咴儿)“当时我和猫咪一屋嘛,她教漠崎弹吉他的时候我也想学,可是吧,我手指头长得跟你们不一样,学不了,可我就是想学。后来我们一商量,算了,不学吉他了,我就拉着菲菲一块儿,我学鼓,她学键盘,我们就组乐队了……喂,你在听吗?” 宠物猫:“一种追求吧,大学都不是给自己上的,总得在上大学期间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咴儿:“哦,明白了,追求,挺好的。”“那,你们想做到什么程度呢?” 宠物猫:“尽量做好。”(声音不够宏伟壮丽,却很坚定。) 咴儿:“其实,乐队的话,最难的不是水平不够,水平可以练的;也不是没有歌可唱,唱别人的或者自己写都可以;乐器什么的也可以慢慢升级;最难的,是人。” “也许一开始大家热情都很高,可是到后来,没做出什么结果的话,大家都会觉得没意思,做出一点成就大家各自想继续发展的想法就会不一样,而且你们时间本来就不多,以后就业、出国、继续读书,或者谁急着忙着谈恋爱什么的,乐队的事情就很难再上心了。” 宠物猫:“你什么意思?”(警觉地) 咴儿:“没有,预防一下而已。希望你们越做越大,不过万一的话,也别灰心。”“因为一般情况,都是这样收场的。” 宠物猫:“收什么?” 咴儿:“没有。不过,真的还是要祝你们有所作为,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尽管说,反正我又不像葭那么忙着上课,琴也好,配器也好,或者需要原创都行。” 宠物猫:“嗯,谢谢你。” 我的独白: 后来,澎澎让我多学着点咴儿的深沉,同时她也很奇怪,咴儿怎么会那么深沉?而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我以为咴儿肯定是因为住在我们师范院校的宿舍里,天天耳濡目染受了正气感化,被园丁以我一身脏换来万家净的精神所感动,才变得说出话来都那么有教育意义了——就是这么回事。 我:“咴儿,你想想,连澎澎都说,你今天怪怪的。”“你好像没以前二了,按澎澎的话说,你现在挺深沉的。” 咴儿“有吗?说了一点忠告给她们乐队嘛。” 阿维:“什么啊?怎么啦?你们说详细一点好不好?谁被恐龙吃了?还是企鹅?”(探过脑袋来问。) 我:“也还好,不过他挺奇怪的就是了,在企鹅面前装酷啊。” 咴儿:“没有吧。就看你和澎澎打得挺热闹的。”(没有怎么反驳,转移了话题。) 阿维:“还打啊?”(坏笑)“哈哈哈哈,她多半就是看上你了!” 我:“看上你个猪头三啊!那么凶猛的动物,我可不能学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要击溃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突破长江天险,解放全中国!” 阿维:“听咴儿说,你跟那帮搞乐队的企鹅在一块儿的时候特别二?” 我:“没有吧,我可是个好孩子。那厮没跟你说么,我见着不认识的企鹅连说话都结巴。” 阿维:“是啊,可是听说,你和那个‘爱你的猪头三’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简直威风八面啊!” 我:“瞎掰呢!我……” 阿维:“所以,你有问题——你们都有问题,不然你们俩为什么自从上次看她们排练以后,每天就加紧练琴了?” 我:“澎澎她们乐队需要原创的歌。你看,我写歌词,咴儿写曲子,这搭配,天衣无缝啊!你不觉得现在该请我们签名好好收藏起来吗?” 阿维:“哈哈,谢谢谢谢,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得了。” 我:“我当然自以为想得很清楚:上大学期间能做这么一两件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也算没有浪费最后的自由时光,否则万一毕业以后倒卖土豆什么的,总不能一边和家庭妇女讨价还价一边诗词歌赋唱不停吧?所以我决定要好好学琴,也要好好写歌,为了怀念那个传说中九十年代初的大学里白衣胜雪花谢花飞的年代,也为了填补我们颠三倒四忙忙碌碌莫名所以不知所终的无聊的现在吧……” 阿维:“stop!stop!我决定了。” 我:“决定什么?” 阿维:“决定从今天起对你刮目相看了,兄弟你也有了和咴儿一样深沉的时候了,可喜可贺,为这请兄弟们出去戳一顿庆祝一下吧!” 葭:“你才知道!成,请你吃烤白薯。” 咴儿:“就烤白薯啊?这规格也太赛酸点了吧?” 葭:“去不去啊?再废话烤白薯也不请了。” 阿维:“去去去,唉,总是吃不饱呀吃不饱……” 主题歌声响起/剧情结束 第七集 我和卢可的第一次战争 第七集我和卢可的第一次战争 人物:我,卢可,獾子,阿维 主题歌声响起,渐弱 我的独白: 外面的天空一片阴郁,坐在高一点的方位看我们的校园。 深灰色的云层铺满了头顶上的每一个角落,时而有闷热的风吹过,轻轻掠动着谁贴在额前的头发,然后看着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悄然无声。 茂密的树木高举着一团一团黯淡的绿色,没有想法地那样挺立着,看着树下谁和谁低声说话。草地上有一些金属制成的古怪东西,向四周喷着越来越宝贵的一种叫做水的液体,却再也没有谁坐在这里抱把吉他唱着那只属于经历过这段经历的人才能体会的略带伤感的歌。 四周被强大得挖掘机刨得一塌糊涂的道路上,经过了许许多多的人,走路,或者骑车,大都面无表情。肥硕的麻雀从食堂的窗口飞出来,摇摇晃晃地落在树枝上,梳理着羽毛。 操场上,谁在流着汗,打球,还有谁,在旁边看着,喝彩;几扇落了灰的玻璃窗子,外面,是一些憋闷的空气,里面,有人在看书,写作业,趴着睡觉,往桌上墙上写字,拆信封,听音乐,无所事事地发呆。树木掩映的空场上,或者叫花园什么的,几条长椅,坐着谁,说话。在这里就像我一样的---无所顾忌,不管从前,也不顾未来的生活着,却自以为是空前绝后的幸福。 另一段歌声响起 音乐淡出 效果:教室三三两两的人声 阿维:“你们觉不觉得咱们宿舍的獾子病愈后突然变活泼了!” 葭:“是啊是啊!”(笑着)“从军训那会儿,就不一样了。” 卢可:“夏天天热的!”“所以,就活泼了!” 阿维:“早都过惊蛰了……不对,你把他比喻成什么动物啦? 卢可:“说了你也不知道,看吧?这就是上课不好好学习的结果,哈哈” 我:“卢可,不会开玩笑别乱开,显你学习好吗?獾子已经是校庆的服务志愿者了。” 阿维:“我也去——给钱么?”(傻笑着问) 卢可:“志愿,你说给钱么?” 阿维:“那——有企鹅么?”(依旧在傻笑) 我:“阿维,你都有小维姐姐了,还惦记着别的企鹅啊?是暑假的时候义务服务去,你爱去就去吧。” 阿维:“啊?那,那我不去了!”“那,獾子他呢?” 我:“北京人就他一个去的。” 獾子:“怎么啦怎么啦?”(扯着嗓子问) 卢可:“瞌睡醒啦?葭说你有病。去志愿服务去。” 我:“本来就有病!没事干了放假在学校耗着。” 獾子:“我觉得挺好了!可以和班里的企鹅多多接触,你们觉得不好吗?” 阿维:“嗯,就是,刚才,好多姐姐都看着你呢!” 我:“是吗,都有谁呀?” 阿维:“嗯,给你数啊!有恐龙a,恐龙b,恐龙c,恐龙d,还有恐龙e,有恐龙f么,记不住了,反正有恐龙g……” 獾子:“打你恐龙g,咱们班有这么多恐龙么?” 阿维:“反正,看着你的有好多恐龙。”(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獾子:“去你的恐龙都看我!”(面带笑容) 我:“嗯,你真龌龊!” 獾子:“嗯,恐龙就喜欢,龌龊的。你不知道啊。哈哈哈哈!” 我的独白: 校园生活有时侯虽然单调,但我们宿舍的这几个犯二同盟却能苦中作乐。不过,风平浪静的生活总是要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插曲搅得让人不得安宁。有时候想想那句”年轻气盛”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音乐淡出 效果:蛐蛐的叫声 卢可;“哎,大中午的,你又犯什么二哪!” 我:“怎…么…了……是到点了么……现在几点?” 卢可:“噢,一点一刻,还没到点呢。” 我:“那…干嘛…叫我…啊?” 卢可:“噢,刚才看你睁着眼,以为你没睡呢。” “嗯,你刚才,还大声嚷嚷来着。” 我:“嚷嚷什么?” 卢可:“你,叫你姐姐的名字,还说什么‘不要啦’,好像还唱歌了吧,听不清楚。嘎嘎嘎,是不是你姐姐不要你啦?” 我:“不知道…好像是做梦了吧…挺乱的……” 效果:风扇开足马力 沉默 我:“我说,咱们原来那《啤酒簿》上谁欠谁的都没还吧?咱们今天下午还清了怎么样?” 卢可:“睡觉,这家伙又犯二呢,别理他别理他!”(咂吧着嘴说着) 我:“不是,阿维,咱们不是打赌,说你要是今年年底能骗着别的姐姐,我输你半箱啤酒么,是吧……啊!” 阿维:“干…嘛…呀?” 我:“输你的半箱啤酒,咱下午给喝了吧。” 阿维:“别犯二,我要学习,下午。” 我:“不信!你学习,没天理了。” 阿维:“怎么不行啊,现在先不喝了……” 我:“不是……”(提高了一点音量) 獾子:“你老老实实睡会儿好不好啊,就惦记着酗酒!” 我:“你丫我乐意,cow!你们这帮人,就是一堆垃圾、掰人……” 卢可:“不许说脏话。” 效果:沉默,蛐蛐声 我:“几点了?阿维。你要出去啊?又骗你小维姐姐去啊?” 阿维:“是啊是啊,我姐姐跟我可好了!” 我:“哎,獾子,今儿下午你还打牌吗?” 卢可:“对了,我们决定,以后不许在宿舍里打牌了。” 我:“谁说的?” 卢可:“这是大家决定的,全体通过了。” 我:“瞎掰呢!骗人!” 卢可:“真的,不信你问……” 我:“起码,獾子肯定没说同意。” 卢可:“獾子不算咱们宿舍的。他在咱们宿舍住了,可是老头登记的地方没有他,所以他只能算名誉舍员,投票的时候不算他的。” 我:“那也肯定不是全体通过。起码,我还没同意呢。” 卢可:“不管你,反正不许打,我们把牌都给扔了。” 我:“是你的牌吗,你凭什么瞎扔啊!” 卢可:“反正,不许在宿舍打牌,要不然后果自负。” 我:“看你那样,你肯定失恋了,是不是全体女生都不要你,你跑这儿犯二来了。” 卢可:“不跟你说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要是你再打牌,我们说,就把你开除舍籍。” 我:“成啊,那你得给我房费。” 卢可:“嗯,你要再打牌,就把你被子扔下去!” 我:“成,这话你说的!你把牌找回来弄干净了放好了,咱们什么事没有!” 卢可:“嗯,不管,谁让你找人打牌来的。” 我:“废话,我打牌碍你什么事了,你!” 卢可:“你一打牌,影响大家休息。而且,你打完了弄得特乱,也不收拾。” …… 效果:激烈的吵架声渐弱 我的独白: 后来,当我带了一帮打牌的人再一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果真发现我的床铺上空空荡荡。那帮人当然感觉不好说一句“那以后再打”就一个个转身该干嘛干嘛去了,剩下我,脑袋里面比獾子的那一大包脏衣服还乱。 然后,破旧的门在我身后被撞上,声音很响亮。 然后,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很不礼貌地指着卢可的动辄就爱没有缘由地流鼻血的鼻子。 我想,如果在这个不太正常的日子里,两副扑克牌还不足以使我们翻脸的话,那么两副牌再加上一床被子,大概翻翻脸也未尝不可吧! 再后来,獾子给我看他画的当时我和卢可短兵相接的场面:画上只有我一个人,作咆哮愤怒状,头发竖起变浅色如超级赛亚人,双目如蛋,血口大张,獠牙参差,吐火不止,两爪乱刨,两脚乱蹬,耀武扬威,头重脚轻。 我问獾子,“至于吗?”。獾子说,“绝对无过之而有不及。”说我跟卢可嚷嚷那会儿可可怕了。 也许这就是学哥们常说的男生宿舍郁闷综合症的前兆吧。我知道这郁闷还要继续下去,夹杂着时而让人心情兴奋的事情再次发生,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吃一个半生不熟的青果子。也许大学生活的味道就是这样的吧。 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八集 我想和谁在一起 第八集我想和谁在一起 人物:我、澎澎、阿维、宠物猫、中年妇女 主题歌声,渐弱 我的独白: 和宠物猫第二次不期而遇,是在去看澎澎她们乐队排练的时候,宠物猫竟然是乐队的主音吉他和主唱。虽然是第二次遇见,但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话可说,谁也没看出来我们曾经是有过交往的,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一丝震撼还有一些象是迷茫的我也说不清的东西。今天澎澎要来给我和咴儿送东西,吃一堑长一智,为了吸取上次迟到30分钟的教训,我权衡再三,决定十点整就去学校东门口等着。 效果:车流、人流、小贩叫卖烤白薯声; 手表指针转动的声音; 十点过了三分钟,我猜澎澎这家伙不会为了三分钟又硬要吃冰激凌吧?四处看看,连过路的企鹅都没有,把车停在路旁,一边看着卖烤白薯的大叔一边等她吧。 手表指针转动的声音 十点三十七分了,阿维教导过,企鹅这东西,早点晚点没谱的。白薯已经烤得热气腾腾了,我只好无聊地数着过街天桥台阶的数目,继续等。 指针转动的声音 十一点整,我后悔来等澎澎之前没带点花来,不然一定能等到花儿也谢了。买白薯的人都多了起来,我开始怀疑是我的手表出了问题。 我:“请问,现在几点了?” 中年妇女:“十一点四十。” 我:“您确信您的手表准吗?比如,其实应该是十点四十?”(不依不饶地追问) 中年妇女:“有病!” 我的独白: 从这个回答看来,出问题的不是谁的手表,而是我的脑袋。就在我刚想截住下一个人,来证明究竟是手表还是脑袋出了问题的时候,过街天桥上有人匆匆跑了过来。一张流汗的脸,匆忙的眼神,有点凌乱的头发,随着急促的喘息上下起伏的胸口。是澎澎! 我:“我说,来得不早不晚恰倒好处的美女同志,据说有人要请我吃冰激凌是吗?” 澎澎:“唉……唉……你别废话……你……” 我:“不着急,你先歇着吧,掏钱请客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体力的,你休息一下才能保证能顺利完成跑到马路对面买冰激凌的任务。” 澎澎:“你!” 我:“哇哇,不得了,传说中的七伤拳啊!一练七伤,七者皆伤!冰激凌我不要也罢,你别杀人灭口嘛!” 澎澎:“喂,你这人,知不知道好歹啊!”(大喝一声) 我:“好啦好啦,迟到的美女同志,我等你等到白薯都糊了。” 澎澎:“我和猫咪去办事,十一点多了才办完,人家还要请我们吃中午饭……我们一商量,怕你傻乎乎的一直等着,所以猫咪留下和人家吃饭,我就赶紧赶过来了……刚才追汽车还被司机骂,过天桥差点撞上卖兔子的……你说你,竟然!懂不懂啊,当你面对一个累得气喘吁吁的美女的时候,该怎么照顾……你!” 我:“好啦好啦,累得气喘吁吁的美女的同志,您真是辛苦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放纵杨玉寰的任性,让您急上加急跑了这么多路去买水果,回头还被姓牧的酸文人嘲讽说什么‘无人知是荔枝来’……” 澎澎:“你有够没有啊,傻猫!早知道就该让你等到死,等到地球毁灭,哼!” 我:“好了,不犯二了可以吧?我已经等了一小时四十七分钟了,还要等多久才到死啊?” 澎澎:“哼……嗯?现在才不到十一点五十啊,你怎么会等那么久?” 我:“我,以为跟上次一样,你说十点半,一定是让我十点就到的,所以……” 澎澎:“哦。”“还算你善良,我们走吧。” 效果:推自行车声 歌声:描写校园的…… 我:我带你吧,坐好了,别一淘气掉下来。 澎澎:“想想现在,猫咪一定在吃大餐啊,有人请客,多好!”(感慨) 我:“我们学校骑车的时候要小心,行人是从来不知道躲单车的……” 澎澎:“中午的时候看着大家,都是着急要去吃饭的表情,呵呵。” 我:“你看这座楼,这么宏伟壮丽,如果想不开要跳楼的话……” 澎澎:“这么说来,也许别人看我们,也觉得我们要去吃饭呢,是吧?” 我:“绿化搞得好是我们学校的特色,这还得说我们学生物的人在做贡献……” 澎澎:“你!怎么光打叉啊?你难道不觉得边骑车边说这些废话很消耗能量吗?” 我:“好吧,你想说什么就痛快说吧。” 澎澎:“傻猫,你该请我吃中午饭!” 我:“就让我尽一次地主之谊吧。嗯,这个,地主,你可以当地主的对立面农民,也可以当取代地主的先进阶级……” 澎澎:“这是食堂哎!你难道都在食堂打发美女吗?人家猫咪在吃大餐,傻猫!我为了赶来找你,结果——” 我:“结果,你可以体验我们的生活了,食堂里的麻雀都肥得可怕,可见我们的食堂伙食之好,竟然能养活得了肥硕无鹏的麻雀……” 澎澎:“你难道不觉得在食堂请美女吃饭有点不妥?” 我:“确实,我知错了,我不应该带你来食堂,用这里花哨的伙食来诱惑美女同志增加体重。” 澎澎:“你!” 我:好了,别闹了,快看,那边,我的犯二同盟。(急忙扯开嗓子高喊)“嘿,阿维! 歌声淡出 澎澎:“这是?” 我:“哦,这是阿维,我们屋的,跟你说过的,犯二无双。” 阿维:“她就是你说的企鹅?”(一脸坏兮兮的样子) 澎澎:“企鹅?”(不解) 我:“美女的意思,安心吃你的饭吧,自以为沉石落叶的美女同志。” 澎澎:“你说什么?” 我:“沉石落叶,石头在水里自然会沉,叶子到秋天自然会落,所以……” 澎澎:“怎样?” 我:“所以你比沉鱼落雁更胜一筹啊,你沉的和落的东西,都是天经地义的,没人怀疑你是美女。”幸好我反应够机敏,躲过一劫。 阿维:“你还成。看来咴儿说的没错,确实够二。”(效果:狠狠拍了拍我肩膀) “努力,小伙子!” 音乐淡入 我的独白: 在澎澎的一再要求之下,我只好逃了下午的课,骑车带着她满学校瞎转。似乎一路上我都一直和谁争斗不休来着,不过直到澎澎提出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在满意地笑着,一脸的阳光灿烂。 澎澎:“这是猫咪要带给咴儿的东西。”(接牛皮纸袋声) 我:“猫咪……给咴儿?”(慢慢的重复着) 澎澎:“对呀,不是说我们的样带和歌谱吗?怎么了?” 我:“哦,没事。”“既然组织上决定由我来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我一定尽全力争取圆满完成任务!” 澎澎:“得了吧你!这叫什么来着?犯二?” 我:“子曰,孺子可教也!” 澎澎:“你给我死到一边去!” 我:好了,好了,别闹了,车要来了。 澎澎:“对了,还有,跟你说,怎么说我都觉得挺奇怪的。”(正经的语气) 我:“怎么了?还有比你更奇怪的么?” 澎澎:“别废话!我跟你说,猫咪以前对男生,那简直就是——冷啊!” “当时我说你要来看我们乐队排练,一开始她都挺不高兴的。” 我:“后来不是还好吗?” 澎澎“是啊,问题是,你们来的当天,她竟然跟你、我、还有咴儿一起,练完以后又聊了半天。嗯,她以前对不认识的男生,可从没这么宽容过。所以——”(故意把声音拖长) 我:“所以没什么所以。我要是告诉你我以前认识猫咪,你信吗?” 澎澎:“真的假的?怎么回事?那咴儿也认识她吗?” 我:“小孩子,别问这么多为什么的,听话,啊?”我后退三步,逃离澎澎的攻击范围,继续,“看,司机叔叔开的大汽车来了,乖乖上车吧,回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好啦,不犯二啦,赶紧。 效果:车到站,报站声 澎澎“傻猫,你也回去吧。骑车小心点,躲躲你们学校的行人。” 效果:骑车离站 音乐淡入 我的独白: 汽车已经扬长而去,留下了我一个人坐在单车上,还在琢磨着刚刚澎澎说的关于宠物猫对于男生的态度的问题。想到咴儿的时候,总觉得翻来覆去似乎能琢磨出一点眉目,于是乎,我打开了澎澎带来的牛皮纸口袋。 里面除了一盘磁带、一些歌谱以外,还有一张手绘的16开小型海报,上面是一些关于乐队情况的文字,和一张乐队四个成员的合影照片。我得承认,猫咪的那一丝的神秘感还有淡淡的忧伤对我是有杀伤力的。印痕就在范着春波的心底荡漾开来。第一次,问自己,我想和谁在一起? 每个周末澎澎和宠物猫她们乐队都会有排练,于是渐渐我的习惯又增加了一项,就是周末和咴儿一起去宠物猫她们学校,排练完之后又顺路和澎澎回家去。 我的琴技和临近夏季的气温一起与日俱增,而和咴儿一起写的歌也越来越自我感觉良好;关于咴儿这厮,则依然是白天时常不知去向,晚上照例教我弹琴、一起写歌,周五和獾子阿维凑起来打牌,周末去乐队排练的时候认真地充当场外指导的角色。 咴儿是认真的,凭我对他的了解可以断定。我不知道这厮什么时候对乐队的这这那那如此了解,反正他给的建议往往一语中的,而他给乐队的歌做的编曲也常常得到宠物猫之流的赞许,我知道每晚直到夜里熄灯这厮都在不停琢磨,有时小声哼歌的声音会引来无法入睡的卢可的抱怨。 主题歌声响起/剧情结束 第九集 就这样决定了吗 第九集就这样决定了吗 人物:我,阿维,咴儿,澎澎,宠物猫,老板(低沉男声) 音乐淡入 我的独白: 他们说,水瓶座的人通常是怀抱自由的理想主义者,崇尚——先成为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再日久生情的爱情观,但常会把感情与友情混为一谈。 他们还说,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 说上面那段话的人不是天使就一定是魔鬼,因为他们想用条条框框逻辑公式之类的东西去左右懵懂青年的彷徨的内心。 音乐淡出 我:“阿维啊,你说吧,我觉得……这么说吧,我问你啊,你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骗个企鹅怎么样?” 阿维:“你有手机吗?”(忽然不着边际地问) 我:“没有啊,如何?” 阿维:“为什么不买一个呢?” 我:“好像你原来就问过这件事啊。买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买了以后电话费太多。” 阿维:“对呀!你不是挺明白的吗?” 我:“这跟骗企鹅有关系吗?” 阿维:“唉,唉,白夸你了。其实这事儿是这么回事,这个企鹅吧,骗倒是可以,关键是骗到以后——这个,买手机可以,关键是买了以后,电话费,是吧?” 我的独白: 阿维,这个进了大学最先和我混熟一起到处招企鹅玩的家伙,这个似乎早早独立挺会算计挺会过日子的家伙,这个骗到了小维姐姐却开始从一而终整天腻在一起如连体婴儿的家伙,如今在不远的床上对着我一脸不正经的傻笑着。上大学以来,阿维这个整日罩着我亲密无间的伙伴,犯起二来得心应手天下无双,语出惊人给你个出其不意让你咽口水都能呛着。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对他逐磨不透的感觉,看似不经意的古怪话到了他的嘴里,旁征博引中总能透露着那么一丝哲理。今天,在我终于想在鱼和熊掌之间做个决定的时候,却又怕从阿维的嘴里不小心道出什么箴言,乱了我刚刚打定的主意。 阿维:“傻小子,发什么呆哪?反正,你要说骗,我也不拦着。你想骗哪只啊?”我:“说了你也不认识……咱说点别的吧” 阿维:“哦……我猜猜……不会是你们常说的猫咪是吧?” 我:“算是吧,有这个想法。”(阿维的精明让我无奈地招供) 阿维:那个澎澎呢……好象你和她一直都在争斗不休。 我:老实说,认识澎澎以来,我也不知道是把她当企鹅看待多一些,还是当对手看待更多一些。 阿维:你是水瓶座的人,想要骗的姑娘,应该是和你关系不错的朋友中的一个。 我:这样来看,按你的逻辑,我和宠物猫充其量只是认识,而和澎澎应该更熟一些才对?可是,我觉得猫咪挺让人看不透的,很想去了解一下。如果非要找一个要骗宠物猫的理由,大概就是她给人的感觉是陌生。(我想了很久,回答阿维) 阿维:“谢谢谢谢,你自己想清楚就得了。”(阿维还是不正经的模样) 效果:打闹 我:“嘿,你!”“我说正经的呢!” 阿维:“啊,好拳法,肥猪拱门十三式!”“好,说正经的。”“不是我说你,给我的感觉你是什么啊……” 我:“什么啊?说!咱俩你随便说,打归打,我是信你才找你说的。” 阿维:“我觉得,你吧,其实……”(有点吞吞吐吐)“其实是,有点郁闷的表现。” 我:“骗企鹅就是郁闷么?我才不是……”(急着争辩) 阿维:“动物课,你记着吧?讲水螅出芽生殖的时候说,做实验,光照充足了,水温合 适了,食物丰富了,这水螅就没事干了啊,一想,反正也没事,那就出芽吧!就是这么回事。” 我:“喂,我像这么无聊吗?” 阿维:“我觉得差不多。你动机本来就不对,哪有说让人看不透你就想骗的?看不透的多了,况且不是我小看你,这样的姑娘你罩不住。” 我:“是吗……”(反反复复琢磨着阿维说的话) 阿维:“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我该说的你都明白了。” 我:“关键是——”“我还是想试试看。后来能再碰上她,说明我们之间,至少不一般,是吧?” 阿维:“这就叫,天涯何处不相逢,哼,哼,学习,contribution,嗯,controversy……” 我的独白: 阿维忽然住口不说了,点到为止,或许正是他的聪明之处吧。我自己也不清楚,怎么跟阿维说起我要骗宠物猫的事情来,我现在开始相信了阿维以前说过的话,也许吧,只是压抑和郁闷的缘故,我只是想向着月亮、前腿着地、引吭高歌、大声疾呼:“春——春——” 我真的是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么?我真的是因为郁闷所以才会这这那那么?还有,从前都是这样……从前。 记忆的片段像夏天关灯睡觉以后的蚊子,你知道它就在你的前后左右,可是伸出手去又抓不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钻出来,爬过指尖,有点酸有点麻木,就好像用蟾蜍的分泌物涂抹在了皮肤上…… 阿维:“又想什么哪,这么半天眼都不眨。” 我:“我在想,为了证明我不是因为郁闷的缘故,我要好好骗企鹅给你们看。” 阿维:“知道项羽为什么不肯过江吗?说无颜见江东父老,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唉,唉!所以说,没办法……” 我:“我跟项羽有什么关系吗?” 阿维:“有啊,你们的状态很相似,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我:“喂!” 阿维:“骗企鹅不是为了证明你不郁闷,也不是骗给我们看的。你自己想好了,谢谢谢谢!” 我的独白: 我真的决定了吗?不管怎样,思来想去我得承认澎澎和宠物猫之间,宠物猫的吸引力似乎更大一点,也许是因为她的神秘吧。我真的决定了吗?对着那个镜子看了看,我开始觉着自己一脑门子不自信,脸上的慷慨比不上谭嗣同,勇敢比不上刘胡兰,悲壮比不上邱少云,镇定比不上克林顿。管它呢,就这么着吧,大学里的爱情,骗了再说吧! 晚上,咴儿回来,照例在练琴;卢可念叨着好好学习一类的话翻身上床去;阿维和他的小维姐姐在电话里犯二不止;我把眼睛睁大,盯着墙壁上的裂痕,想来想去,继续为自己找着骗宠物猫的理由,然而也许阿维说的对,至少在没有试试之前,我绝不能掉头回江东去。 效果:拨电话声 我的独白: 上次和卢可闹翻了以后,我就当他是透明人不存在,只是关于这家伙的各种消息还会时不时地钻到我耳朵里。自打追求一位同班的女生被拒绝以后,这厮与我们这群爱玩爱闹的北京孩子成了鲜明的对比,整天抱着课本泡在教室里,被人称做卢院士,居然坦然接受,整天把“学习跟我可好了”挂在嘴上,分明是受了刺激。卢可不在,宿舍成了我、阿维、咴儿、獾子的自由天地,只是没想到今天班会上班主任老严居然任命卢可当了班长,这件消息砸过来,我们几个促不及防,差点内伤呕血。回到宿舍,想起卢可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只动物除非有吃不完的食物才有这种笑容。越想就让人有气。这个时候,阿维回来了。 声音效果,开门声,鞋子踢落在地上的声音。 阿维:哈哈,我刚才碰到老严,说起卢可的事情来着,你猜他怎么说? 葭:哼,还能怎么说,说这孩子学习好,懂礼貌,爱劳动,堪当全体北京孩子的表率。 阿维:“老严说,‘我告诉你们啊,卢可乖,你让他干嘛他干嘛,不给你捣乱。’老严还说,‘你们可别欺负卢可啊,你们也明白,他就知道好好学习,以后有什么工作还指着你们帮着他呢。’” 葭:“帮他?算了吧?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了,这家伙和我有仇,怎么看都不顺眼。” 声音效果:拿起电话,拨号的声音 我:“喂,您好…请呼100610…嗯,我叫葭,留言内容是周六排练后出去玩吧我有安排,我叫上咴儿,麻烦你跟猫咪说好…嗯,有事联系…对,没有了…好,谢谢。” 阿维:“在呼谁?”(懒懒地问) 我:“澎澎。” 阿维:“我以为你会直接约猫咪。” 我:“你知道吧……这个,我和澎澎比较熟……而,澎澎和猫咪比较熟……想当初,抗美援朝的时候,美国为什么打朝鲜……所以说,施夷长技以自强,澎澎就是我的朝鲜……” 阿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个,曲线救国。” 效果:拨电话声 我:“喂,您好,请问?” 宠物猫:“葭吗?什么事?” 我:“哦,猫咪同学,你好。那个什么,就是,澎澎跟你说了吗?” 宠物猫:“说什么?” 我:“哦,那看来还没说。就是那个什么,这周六排练完以后,下午你们应该都没什么安排吧?” 宠物猫:“没有啊,怎样?” 我:“其实吧,这事儿是这么回事,我们同学这儿给了我几张招待券,咱们去玩怎么样?”宠物猫:“哦,这样啊。什么安排?” 我:“嗯,是,陶艺的招待券。玩过陶吗?其实挺好的,我觉得,你们要是没事,就一块去得了。我叫上咴儿了,本来是想让澎澎通知你的,结果怕那什么,还是打了个电话来。” 宠物猫:“听起来还不错哦。那好吧,暂时这么定。” 我:“真的?那好,就——” 宠物猫:“哦,对不起,稍等,我去开门。” 效果:听筒那边放下电话的声音,脚步声,开门声,还有什么人在说话。 澎澎:“喂,傻猫,你比我的呼机还快啊!” 我:“不是,你,本来是说怕你那什么……” 澎澎:“你想说什么?到底干嘛去?” 我:“你,我跟猫咪说过了……” 澎澎:“那好,我问猫咪去了,你没事了吧?挂了拜拜!” 效果;挂断电话 阿维:“约好了?” 我:“嗯。” 阿维:“你说话为什么会语无伦次啊?” 我:“我哪有语无伦次了?” 阿维:“可是你分明在紧张。” 我:“我……” 阿维:“听我的,”“你要是这种表现的话,是无论如何骗不到企鹅的。” 我的独白: 阿维的劝告是金玉良言,这家伙如此慷慨,把黄金翠玉全都送给了我,因而我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期望,要为企鹅奋战到底。 周六中午排练结束,我理理衣领、扶扶帽檐、照例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里的汗水,然后装出轻松的样子说:“那,咱们是先吃点东西,还是直接去陶吧?” 澎澎不在屋里,没有响应;咴儿抬头看了看我,又看看宠物猫,然后重新低下头去;宠物猫则迎着咴儿的视线,甩了甩遮在眼前的头发,转过身冲我一笑。 是-----抱歉的一笑。 宠物猫:“真是对不起,本来都答应你们了,可是昨天晚上说的,突然有点事必须去办。你和咴儿还有澎澎你们三个人去吧。” 我:“哦,这样啊……”我深吸了一口气,呼气,再吸气,“那,你忙你的,反正是玩的事,别耽误正经事情就好。” 宠物猫:“嗯,那好,”“挺急的,我就不等你们,先走了。” 宠物猫:“真的很抱歉,下次吧,”(经过我的身边,转过头来小声对我说)“祝你们玩好。” 我:“嗯……”(点点头,尽力地笑着) 澎澎:“我回来了。喂,傻猫,”“你不是说要出去玩的吗?喂,你发烧了?脸很红啊,还出了很多汗。” 我:“天气热不可以吗?何况从来没有人说关羽关老爷是因为发烧所以脸很红的。”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吧,只不过少了一个人而已。 效果:转动的土坯声 我的独白: 一双染成黄褐色的手,精细雕琢的每一道纹路,专注的眼神,然而也是失落的眼神。如果宠物猫来了的话,会不会欣赏这件作品呢? 看着基本上完工的土坯,我用沾着泥巴的手擦了擦汗水,呆呆地凝视着远处,自问。 澎澎:“喂,傻猫,你发什么呆啊?你的痰盂做好了么?” “你让我看看,”“哦?你做的痰盂,还是挺不错的嘛。小看你了,怪不得拉我们来玩陶,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我:“喂,水瓶座的人可是杂七杂八什么都会的啊,我只是比较会做陶而已,很正常的。(强打起了精神)“再说,谁告诉你这是痰盂呀?” 咴儿:“呵呵,我说的吧,看来是我赢了。”(话音未落,已经笑出了声来) 澎澎:“死猫,傻猫,臭猫,你发呆发到下世纪吧!你气死我了!” 我:“喂,你干嘛呀!”(皱起眉头,一把抓住澎澎打将过来的拳头) 澎澎:“你,谁让你!”(有点不满意地嘟起了嘴来) “我刚才跟咴儿说,今天看你不大精神,估计打雷打闪的受什么刺激了,没事发呆。咴儿就跟我打赌,说只要我跟你挑衅,十句之内你一定会开口说话,哼,结果!就是你——” 我:“我说闲得无聊的美女同志,这是陶吧,你就不能受点艺术熏陶吗?” 澎澎:“你,真是的!人家看你没事郁闷的,才!”(狠狠地跺了跺脚,喊了起来) 咴儿:“你们还玩真的啊,算了算了。” “还不是我闲的才跟澎澎打赌吗,算了吧,继续。” 澎澎:“哼,咱们走吧!” 咴儿:“你也是,干嘛呀?” “确实觉得你挺郁闷的。还有,你去看一眼澎澎刚刚做的罐子,我觉得挺不错的。” 我:“这个时候看有用吗?要生气她早就气跑了。”(叹了口气) 咴儿:“唉,你也真是。”“走么?” 我:“嗯。老板,麻烦您,这个瓶子给烧一下好吗?“哦,还有这个,也给烧成陶。 老板:“请您一周后来取。” ” 我的独白: 一路上澎澎向我学习,也是一反常态的不说一句话。 效果:自行车声 澎澎:“傻猫,你可以因为我击中了你n拳而不满,但是别以为你是什么水瓶座了就可以看不起人,知道吗?” “再说,今天你本来就很郁闷的样子。”“我回去了。” 效果:锁车声 我:“说实话,”“你的罐子确实做的不错。我让老板给你烧成陶了,一周以后去取,小票在我这儿,记着回头找我要。” 澎澎:“哼,说你是傻猫嘛。”(轻哼了一声,听得出是愉快的声音) “我回去了,你没事别闲得郁闷,又不好看,知道吧?” 我的独白: 转过头去看楼道的时候,澎澎已经上楼去了。也许澎澎说的是对的,这个下午我把不满和郁闷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甚至还差点莫名其妙地冲澎澎发火。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不过就是宠物猫临时改变主意而已,我不应该这样。或许都是因为水瓶座的天性吧,书上说水瓶座的人天性,就有一种“你让做这件事,我偏做那件事”的特点。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个性,我才会一再回避主动而热情的澎澎,反而与神秘暖昧的宠物猫一直纠缠不清。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讨若吃来着? 歌声淡入 效果:电话响起来,就像大街上呼啸的警车喇叭一样,吵得人心烦意乱。 我:“喂?谁?” 宠物猫:“葭吗,是我。” “嗯,今天临时有事,真的很抱歉,本来确实挺想去的,可是没办法,实在对不起啊。” 我:“没关系吧,反正也是玩的事,没关系的。” 谈话声淡出 我的独白: 宠物猫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说着些客气的话。宠物猫的话让我为下午没来由的烦躁觉得有些愧疚,或许她是真的有事吧。我在关着灯的屋子里,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半。 主题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十集:糊了的鱼汤好喝吗? 第十集:糊了的鱼汤好喝吗? 人物:我,咴儿,澎澎,宠物猫 歌声淡入 我的独白: 我知道,企鹅是生长在南极的鸟类,擅长游泳,喜欢吃磷虾。所以,要骗企鹅,就得好好准备磷虾。然而我真的没有磷虾,而身边的企鹅们,东挑西拣口味多样,需要的也不仅仅是磷虾吧。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我高考我上大学,我听课我复习我考试我混学分,我弹琴我犯二我打牌我看着企鹅郁闷,然而我终究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脱离给我经济援助的父母。我又能拿什么去承诺,又能给可爱的企鹅们一个怎样的未来呢?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前。 总是想得很明白,这是水瓶座的通病。 音乐淡出 阿维:“据说你被企鹅封杀了?” 我:“没有,那天猫咪她真的是有事,不是故意找借口。” 阿维:“那咴儿说你一个下午都挺郁闷的,难道不是企鹅杀你,还能是你杀企鹅么?” 我:“可是,那天晚上猫咪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来,澄清了事实。” 阿维:“哈哈哈哈,人之将死,好好伺候。你的企鹅还算善良,至少给你个临终关怀。” 我:“打你的关怀!后来,我们打电话一聊聊到半夜去呢,至少三个小时不止。” 阿维:“是吗?”(想了想,认认真真的问) “你觉得,那个叫宠物猫或者叫猫咪的企鹅,你真能骗得了她么?” 我:“试试看嘛,如果有希望能骗到手的话。要不怎么才能说服自己这颗蠢蠢欲动的心呢?” 阿维:“可是,难道你真以为她也想跟你好啊?你敢确信不是一相情愿?” 我:“是啊,那天晚上,没事我们俩电话里谈人生来着。说上大学的郁闷啊,说以后的出路啊,说弹琴的事,还有别的,反正,挺好的。” 阿维:“原来如彼,我明白了。原来不是你骗企鹅,而是企鹅骗你啊!” 我:“也不算吧,不过,反正跟我挺好的,谢谢谢谢。” 阿维:“好吧,那就好好准备你的磷虾吧。” 我:“我还是先好好的练我的琴吧。” 阿维:“看你现在潜心练琴,骗企鹅的事肯定是有眉目了” 我:“练琴和骗企鹅有必然联系吗?” 阿维:“再告诉你一个道理:在南极,雄企鹅向雌企鹅示爱的时候,会送雌企鹅一条鱼的。”“所以,哈哈——” 我:“所以什么?” 阿维:“所以,你现在,”“一定是在苦练抓鱼的本领吧?” 我:“被你说对了,过瘾了吧。” 音乐淡入 我的独白: 被阿维猜到的,也许不仅仅是我的心事。 宠物猫和澎澎她们的乐队也混出了点眉目。她们决定参加一个网站举办的校园原创音乐比赛。于是,乐队加紧练习,而我和咴儿则没事就忙于写歌和弹琴。 我确实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让宠物猫她们也看看,那个叫葭的小子不只是看上去的摸样:小个儿一米七五,二十岁左右,头发是卷的,嘴唇上面有淡淡的黑色胡须;极随意的t恤和过膝的大短裤,看起来是学生模样;时常歪着嘴手插兜作冷笑状,一眼看上去似乎比同龄人更奸诈一些。我想让她们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踩着大厚底的旅游鞋以后目测的结果。 天气也渐渐的热起了,除了树上的蛐蛐,一切都显得不安分起来…… 效果:电话铃声 宠物猫:“葭,参赛的三首歌我们选好了。” 我:“是吗?快告诉我是哪几首?”(兴奋地) 宠物猫:“嗯,有我们的两首,还有……还有一首咴儿的歌……” 短暂的沉默…… 宠物猫:“嗯,我知道你和咴儿一直都很努力的在写歌,可是……” 我:“哦,知道了。”(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的。” 宠物猫:“嗯。”(电话那边喘气的声音有一点重,听得很清晰) 我:“因为,你们总是要找最好的歌才对嘛……” 宠物猫:“刚刚澎澎说,让我委婉一点告诉你,她说你一直很想写出好歌的,这次我们参赛,没有用你的歌,她说怕你受打击。” 我:“她还说怕我割脉服毒投河跳井上吊触电偷吃安眠药小片片什么的吧?” 宠物猫:“呵,你没事就好。不过这一段时间,你的琴练的挺不错的了,真的。只是——”(犹豫了一下)“只是,你和咴儿合作的歌,感觉上毕竟不如一个人写出来的和谐。你可以试着自己写写曲子,我觉得你的歌词写的都很民谣的。” 我:“那是因为我喜欢,有钱难买愿意不是。” 宠物猫:“嗯,你喜欢就好了。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其实挺好的。” 我:“真的吗?可是我……” 宠物猫:“给我的感觉,其实你一直挺压抑的,顾虑太多了。水瓶座的人是不应该这样的啊,你的本性应该比现在更放得开才对。” 我:“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水瓶座的呢?” 宠物猫:“呵呵,你说呢?”(笑起来,淡淡的声音) 谈话声淡出 我的独白: 越来越多的时候,能在电话里听见宠物猫的笑声;越来越远的,感觉澎澎所描述的那个冷若冰砖的猫咪变得模糊不清了。宠物猫继续地笑着,那是不同于阿维的廉价笑容,她的笑似乎是那种能把蚊虫吸引过去的十里香。 参赛作品的排练中的一天,澎澎伙同乐队的其他企鹅还有我和咴儿,来到一度作为乐队排练室的小屋子里,搬来一堆锅碗瓢盆,开炉生火,做起饭来,美其名曰战前准备会。其中一个企鹅妹妹向我咨询起关于水瓶座的诸多问题,自然是我的长项岂有回避之理。 澎澎:“喂,傻猫,你不要自以为是水瓶座所以就洋洋得意好不好?”“没事就吹,水瓶座这个水瓶座那个的,小心说漏了嘴,又不能自圆其说,等着丢人吧!” 我:“我说,美女同志,我哪有洋洋得意啊!我一直是谦虚谨慎永远革命、做一个毛主席的好学生的。我只是说,水瓶座的人是什么东西都喜欢拿来试试的,觉得有意思就研究一下,没意思就不再碰一下,拿我做比较,现在恰好觉得烹饪比较有意思,所以就研究一下’——你凭什么就说我洋洋得意什么的啊?” 澎澎:“还说你没——哎呦” 我:“是…是你自己把盆碰翻的…我又没把面粉洒你一身…你…你放下叉子和水果刀好不好?” 澎澎:“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会证明你做的菜根本和我澎澎做的不是一个档次,哼!” 我:“对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是菜又不是用眼睛来吃的。” 澎澎:“喂,你除了犯二到底还会干什么啊!” “有本事一会儿让大家评评,咱俩到底谁做的菜好吃,敢吗?” “不敢吧?反正猫咪马上就会知道你是在跟她吹牛的,呵呵!” “嘿!莫非你自惭形秽得发呆啦?怎么不说话了啊?” “真变傻猫啦?说话呀?” 我:比就比,谁怕谁? 我的独白: 放在锅里煮着的鱼,酱油、醋、料酒、糖和盐调好的汁,切成细丝的青椒和红椒——我一样一样地巡视过一遍,然后用筷子捅了捅煮成白色的鱼块儿,估算着时间。 澎澎:“看你的样子还挺像回事的——不过大概只有架子比较像吧,”澎澎边做着手里的东西边向我挑衅,“就跟你这个人一样,不张嘴说话看起来还说得过去。” 我:“喂,美女同志,你就不怕你再多说两句把口水都喷到菜上啊!” 澎澎:“要你管!我要下锅炸了,你赶快出门去闪闪,免得溅你一身热油。” 我:“你还会这么善良啊?”我后退两步,“可以了吗?” 澎澎:“再远一点,你最好出门去等一等。”“你两分钟后再回来吧,我这一开始的时候总是比较激烈的,万一误伤了你,你说我不正当竞争怎么办?” 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单纯的心地善良的。”说完,我还是转身出门去,留给了澎澎一句,“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我的独白: 刚一出门就传来热油迸裂的声音,我撇撇嘴笑了笑,抬头迎接外面清新的空气。我不知道,我怎么又没来由地跟澎澎纠缠不清了呢?看着她还在喋喋不休的没完没了地痴人说梦的样子,忽然觉的有些对不起她。不过是为了一心在宠物猫面前证明一下我有捕捉磷虾喂企鹅的潜在能力而已,结果怎么连累了这个无知的家伙。 宠物猫她们应该在一拐弯的花坛旁边等着的吧?我走过去,边走边设计着一会儿怎么跟宠物猫吹一吹做菜的经过。走到拐弯的位置,花坛的方向上传来了清清淡淡的吉他声,以及两个人的对话。 效果:吉他声 宠物猫:“你弹吉它的感觉很好啊。” 咴儿:“嘿嘿,毕竟弹了很多年了嘛。” 宠物猫:“嗯,咴儿,你不是特喜欢民谣么?” 咴儿:“民谣?”“还成,从那哪儿回来以后吧,跟着葭听的,觉着还成。” 宠物猫:“从哪?” 咴儿:“葭没跟你说过?”“就是从——算了,不想说了。” 宠物猫:“呵呵,不至于吧。” “本来你不想说就算了,可是谁让你都开了个头呢,是吧?” 咴儿:“就从,那个,澳大利亚那儿。”(叹了口气) 宠物猫:“你去澳大利亚来着?” 咴儿:“不又回来了么?”“那儿袋鼠还成,蹦起来节奏感挺强的。” “就在海那边。” 宠物猫:“好了,我没兴趣听男生凄婉绝伦的青春故事,不说算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咴儿:“似乎,马上承认失败的一段历史对我有点困难吧。” (沉默……) 我的独白: 我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看,宠物猫正和咴儿聊着什么,兴致勃勃,而咴儿在手里随意地拨着琴弦,很清爽的背景音效。仿佛优美的音乐衬托的正是合适的人儿。 停了停脚步,终于我还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拐角,目光在远处石头桌上的那盘水果沙拉和弹琴聊天的宠物猫,咴儿之间游离不定。走到离花坛五步远的地方,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天空,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葭:“饭快做好了,同志们,准备吃食吧。” 宠物猫;“嗯。”(轻轻一笑)“你没问题的吧,刚刚咴儿还说你做的菜好吃呢。” 咴儿:“说的是事实啊。” 我:“这样以为的啊,那我尽量做好一点喽。”“那我先去帮澎澎端菜了。” 我的独白: 说完,我转过身,沿着刚刚走过来的路线,转身走回了拐角后面。 原本设计的那些吹嘘的话,看来只好上菜的时候再说出来了——看着宠物猫淡淡的笑,说那些犯二的废话出来,实在是破坏气氛的。而我也终于发现自己是块没用的料,面对宠物猫的时候嘴笨不说,连大脑也反应迟钝了。然而我的脚步却停在了拐角这一侧。咴儿的琴声和宠物猫隐约的愉快话语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宠物猫:“我总觉得,你对乐队的东西了解的很多。” 咴儿:“只是一些经验吧,因为我以前搞过一阵乐队。” 宠物猫:“嗯?是跟葭一起吗?” 咴儿:“没有,是高考以后那段,我没跟葭提过。高考之前,我爸要去澳洲,所以给我办手续让我也过去了,我不想去,最后还是参加高考了,不过考得不好……”。 宠物猫:“其实,去澳洲也没不好吧。”。 咴儿:“我不想多说了,就是不想去,当时”。 宠物猫:“对不起,我……”。 咴儿:“我有个初中同学考到沈阳,我曾经去那儿跟他一起搞了个乐队,一边自己玩,一边演出挣点钱……不过,后来还是散了,当时我爸催的又紧,所以我还是去了我爸那边。没呆多久,我又回北京来找葭了,就这样”。 宠物猫:“这样啊……后来就回北京来……就是那个时候,葭跟你说过吗------关于我?” 咴儿:“说过一点。”。 宠物猫:“我以前的男朋友是学广告的,是我同学的朋友;我练琴有一段时间压力挺大的——家里、学校、而且弹得总没长进,那一段跟他挺好的,他一直帮着我鼓励我。不过后来,他说,他只是欣赏我做的音乐……”。 我的独白: 有点清凉的风吹着我面向蓝天的面容,也清晰地传递着咴儿和宠物猫正在说着的故事。我又何苦憋在乌烟瘴气的屋子里和澎澎争斗着,去做那一锅想用来让宠物猫另眼相看自己的饭菜。于是我就那么靠在墙上,看着蓝天,听着风里的声音。嗓子眼里猛得钻上来一团什么东西咽也咽不下去,尽然憋的眼泪快要留下来,最后变成了一阵猛烈的干咳。那滋味让我想起,也许自己没捞着什么鳞虾,反到不小心呛了一口水 后来,澎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应该已经从自己做得那一锅难吃的鱼,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什么又聪明又善良什么都会干一点的水瓶座,她对所有的人说,就让我对着那锅鱼大彻大悟去吧。” 也许澎澎是无心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我承认这一次她说对了。 澎澎:“喂,傻猫,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无精打采的?就算是你失手没有做好鱼糨糊,我这么宽宏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你不会受打击了真傻了吧?” 葭:“既然跟你比做菜,是我输了,你想怎样?” 宠物猫:“我觉得这个鱼汤味道也很好啊。” 咴儿(使坏地):“是啊,不少妹妹夸过葭做菜好吃哪” 澎澎:“哇哇!你们,你们,竟然,竟然!那个汤!”(惊讶状)。“既然猫咪说挺好的,那就算你挺好的吧——听见没有?你的鱼糨糊汤也挺好的,你还郁闷什么啊?” 音效,用餐的声音。 咴儿“今天就到这儿吧,葭你送美女们回宿舍,我得把这些从家里搬来的锅碗瓢盆在老妈发飚之前搬回去。” 我的独白: 我看了看宠物猫和萌萌,伸手从咴儿车上抢过一些物件放到自己车上 我:“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吧。几步路就可以到宿舍了,美女们应该够安全吧?” 宠物猫:“这样也好” 澎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劳善良了?” 声效:十字路口,人流声,汽车刹车的声音。 我:“咴儿啊,其实,我觉得,那什么,你和猫咪,是吧?”(企图装出轻松一点语气。) 咴儿:“怎么了?” 我:“你们,你和猫咪,到底,怎么样?” 咴儿看着葭:“也没有怎么样啊,聊了聊。” 葭:“那,你和她,到底?”我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下面半句话,“到底,现在算什么关系?” 咴儿(言不由衷地):“哦,大概是经历和处事方法都有些相似的朋友。” 我:“那么长的定语?” 咴儿:“嗯,有些地方,我们很像。” 我:“朋友?” 咴儿“朋友。”(成熟体谅地) 我:“仅仅是朋友?”(不相信地重复)。 “仅仅是朋友。”咴儿重复。 我的独白: 身旁的车队开始向前涌动了,可是葭的眼前有一个大大的红灯定格在那里 咴儿和猫猫,可能吗? 主题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十一集 不吃萝卜的兔子 第十一集不吃萝卜的兔子 人物:我,阿维,澎澎 我的独白: 周六的上午,宿舍凌乱依旧,同屋的人只有我和阿维留在房间里,其余人各找各的节目去了。阿维终于完成了给小维姐姐的检讨信,把信放在一袋kfc辣鸡翅的下面 阿维(自言自语):“有这一整袋她最爱的辣鸡翅垫底,小维姐姐不会昨天因为踢球忘了约会的事情翻脸了吧?哀兵必胜围魏救赵曲线救国美食诱惑,哈哈,我是天才啊!” 音效:电视机被关小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转播球赛。 我:阿维,别急着走,陪我聊会儿! 阿维:聊会儿?小维姐姐还等着我哪,这次我要是再迟到……哎,你小子怎么啦?自打上次从乐队回来看你就不对劲啊! 我:我发现了,咴儿和猫咪挺好的,是我自己脑子里有屎。 阿维:这个,这个,哎,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是怕你受打击一直没说,年轻人嘛,不受点挫折是不能成长地 我:喂,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这个时候你还数落我? 阿维:别怒,别怒,等我安抚一下小维姐姐就回来陪你喝酒。 声效,电话铃声 阿维:“你好!哪位?找葭啊?他在,在!”“乖,葭,快过来接电话,有美女找” 澎澎:“嘿,你还活着啊,最近你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我:“是吗?我没觉得,有什么事吗?(敷衍的口气) 澎澎:“人家想对你表示一下关心不行吗? 我:“你又想干什么?不要吓人玩。“ 澎澎:“不是的。那……你今天能来我们家吧……”(语气怪怪的) 我:去你们家? 澎澎:我电脑坏了,你能来帮我修理一下吗? 咴儿(抢着说话):没问题,没问题,葭刚好今天闲着哪 我:(不满地)快走吧你,当心小维姐姐给人拐跑了。 咴儿:嘿嘿,不会的,你和澎澎玩开心点啊,bye 我:“好吧,就知道你找我没啥好事?还有什么精灵古怪的事情要让我办吗?” 澎澎:“嗯……举手之劳嘛。那,你十点半过来吧……” 我:“成。我要去看体育新闻了。” 澎澎:“嗯……我得跟你说好了啊,我爸我妈都在……” 我:“成。这北京队的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澎澎:“那……一言为定了” 我:“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等会儿!你骗我吧?” 澎澎:“没有啊……” 我:“你不说你们家今天一堆人么?” 澎澎:“是啊,你真聪明。他们今天放假嘛!” 我:“别开玩笑了,那还叫我去,我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吗?” 澎澎:“反正你都答应我了,就这么着吧,再见!” 效果:挂断电话声;持续“嘟嘟声 我的独白: 对着发出有规律的“嘟”声的听筒,我的脸上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澎澎的邀请。对着镜子看了看,里面的那个人整个一个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脏脏十指黑,就这,还去澎澎家?估计非得被她骂成玉容寂寞泪阑干、菜花一枝春带雨不可,咬牙想了想臧天朔那胖大叔说过:不能忘记咱们的雷锋叔叔,还有董存瑞黄继光……帮忙修电脑嘛,修完了就走,我给自己打了打气,从电视机前面跳了起来,脱掉毛巾,拎起外衣,冲进浴室,猛放热水。 十点半,我准时到了澎澎家。在她家待着的时候,真是一百二十个不自在,既不能像在家里盘腿上炕,又不能歪七扭八狂按电视,真真是做立不安、度日如年,难受得如万蚁噬身、百爪挠心。澎澎歪着个小脑袋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面带微笑就是不说话,任由我颠三倒四翻云覆雨七荤八素一塌糊涂,总之没了人样。 而且她们家的电脑,根本就没什么毛病,偏偏澎澎像什么都不懂一样一一地问我,又装作痴傻呆捏的样子非得我手把手一遍一遍地教。所以,本来半个小时结束的事居然拖到了中午。再然后,尽管我一再声明我放假一天就吃两顿饭十点刚吃过的,最后还是被澎澎给按在了饭桌前面。诚惶诚恐地吃完午饭,不知道又待了多久干了点什么,我只记得: 片段一,给澎澎弄电脑的时候,澎澎老爸过来看,我急忙起身把椅子让给他老人家,起立了我才发现,自己坐的是一个歪七扭八不成体统的小板凳。只好又尴尬地自己坐下去。 片段二,澎澎的老娘站在澎澎屋子的门口微笑着看着,我告诉澎澎电脑没问题了,澎澎说你帮我关了吧,我歪头的时候看见澎澎老娘的笑脸,心里发毛,居然伸手直接拔了电源。弄的澎澎妈一个劲地问,关机是不是有一定的步骤。 片段三,拼命说着不吃东西不喝水,还是让澎澎老娘塞给我一个橘子,我用右手拿橘子,用左右那皮和籽,边吃边回答澎澎老娘的问话,一不留神,把左手的橘子皮送进了嘴里,满口酸涩,痛苦不堪。只好接受老人家善意地询问,是不是牙疼了。 片段四,午饭时间,澎澎老娘给我夹菜,我连忙客气几句表示最远处的我也够得着,于是伸手去够用以证明,孰曾想我的袖子于是乎泡在了汤里。于是乎善良的澎澎灵机一动大叫汤里盐多了,迅速将其撤回厨房,留下二老一头雾水的样子甚是具有戏剧性。 片段五,急急忙忙吃完,企图把碗拿走刷掉,被澎澎遏制,于是只好继续坐着,无所事事,正好身后有电视节目,于是我回头观看,少倾,则脖子酸痛,此时方听澎澎老娘笑曰:你要看就把椅子转过去吧,这么歪着多难受啊!结果,凳子是转过去了,又要不停地回过头来应付澎澎的问话,脖子的酸痛只是换了个方向而已。 片段六,急忙逃离澎澎家,几乎出门才发现没有把拖鞋换掉。另绅士形象大打折扣。 真真是不堪回首,惨不忍睹,威风扫地,颜面尽失,可悲可叹,呜呼哀哉! 后来也许是我那倒霉样终于让澎澎大发善心,我的借口也终于得到了批准,于是惶惶如漏网之狗,逃离了澎澎家。 澎澎在我身后也追了出来,临街的快餐店门口,看着我一脸官司的样子她笑得前仰后合。 澎澎:“你别不说话好不好?”(一边笑着一边说) 我:“你不用解释了,反正我还活着,就已经得感谢你了。” 澎澎:“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咯咯咯咯!”(想尽量忍住,却还是笑的不停) “哎,看什么呢,那位同志,干什么哪? 我:“找美女呢,一会儿我只要一看见企鹅,就出去问她跟不跟我回家……”(没好气地说) 澎澎:“你呀!” 我:“我算服了你了。” 澎澎:“不错了,呵呵!” 我:“什么跟什么啊!” 澎澎:“呵呵,我妈说,这孩子,看着还挺好的,就是太老实了……”(模仿着她老娘的语气说着) 我:“就这句话还算对得起我。” 澎澎:“瞎掰呢!就你,我当时就跟我妈说了,别看他现在这样,其实一熟了,比谁都折腾。” 我:“你以为我也跟你似的啊?” 澎澎:“算了算了,今天就不再打击你了,咖啡算我请的,好不好?你还想吃什么?都我掏钱,行了吧?” 我:“精神赔偿费是吧?也真够便宜你的了……那我去拿了啊” 澎澎:“你不是中午在我们家吃了吗?干吗要这么多东西,报复也不能拿粮食出气吧”(带着疑惑问) 我:“能吃饱吗?你也不想想,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澎澎:“噢!应该是我服了你才对……” 我:“废话,又。”“我老人家神机妙算,算出今天中午有饭辙,而且下午还有一顿,所以我特意三天三夜绝食绝水,免得错过了机会……” 澎澎:“唉,你也真……嘿嘿,不好意思,我刚才出来急,钱包没带……” 我:“你——” 我的独白: 现在想想:怪不得澎澎笑话我逊呢,笑得我也无可辩驳。好在澎澎老爸沉默寡言,估计不会逢人就说那个叫做葭的傻小子如何如何,而澎澎老娘看来似乎通情达理,所以该对我所犯的错误有所理解,想来也就不再深纠;还有,我当然是不会没事满世界抖搂有损我光辉形象的事情;可是,我担心,澎澎这孩子,动不动就拿这说事,万一再让咴儿啊宠物猫啊什么的人知道了,我就真的在大家面前永无抬头之日,估计只有一脑袋撞死算了…… 澎澎:“让你一脑袋撞死?我才不这么便宜你呢!” 我:“那你……”(胆颤心惊地问) 澎澎:“为了不让你一脑袋撞死而便宜了你,所以你今天在我们家犯二的故事我就暂时先不公之于众了吧!”(一脸正经地高声宣布) 我:“嗯嗯嗯嗯……”(把脑袋趴了胳膊上,装作痛哭流涕的样子) 澎澎:“好了好了,知道感谢我就好了,乖孩子,不哭,啊?” 我:“我真是爱死你了!”(正儿八经地说) 澎澎:“此话当真,小心我有录音啊。” 我:(笑了两声) 我:澎澎,为什么要设计圈套让我去你家里,不知道要出人命吗?” 澎澎:“你知道吗?原来我看过一篇东西,叫《不吃萝卜的兔子》。” 我:“嗯?” 澎澎:“就是说,一只追求完美——也不能说完美,反正就那意思——的兔子,不吃萝卜,光吃鸡肝,后来好像是因为吃的太好了得了高血压还是别的什么病,可是还是非吃鸡肝不可,最后被鸡肝噎死了……” 我:“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澎澎:“还有这么一句,说:我是不吃萝卜的兔子,我被鸡肝噎死在天堂。” 我:“啊……”“兔子,怎么了?” 澎澎:“就是说,我不会随随便便地吃萝卜的,我宁愿被鸡肝噎死在天堂啊!” 我:“那跟骗我去你们家有什么关系啊?” 澎澎:“唉,可怜的笨孩子啊,自己领悟去吧!” 独白: 其实我终究是想问澎澎,难道她不会随随便便地吃萝卜,是说她不会随随便便和男孩子交往,而偏偏被猪油蒙了眼睛看上了我么?我不敢自以为怎么样,所以没有问她。我在猜,估计她说她就是那只兔子,而,难道,我是鸡肝么?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我是鸡肝,我又怎么会让她噎死什么的呢?真是稀奇古怪,莫名其妙。怪不得有人要唱:女孩的心思你千万别猜呢…… 哎,今天我真实身心疲惫如落水的死狗,早些歇息吧。 主题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十二集 向卢可发出挑战 第十二集向卢可发出挑战 本回出场人物:葭、阿维.獾子.卢可.老严.宠物猫、澎澎.咴儿 我的独白: 清晨的阳光从宿舍的窗子照进来,照在课本上,课本后面是一个名叫葭的倒霉孩子整个人躺在床上看书,脸上写着三个字:“看不懂!”“又快期末考试了,时间怎么这样快啊!肯定我这次考试要完完蛋!” 我承认最近自己的情绪一直没有在状态上,我以为没有谁会注意到我那有点倒霉的样子。这让我忽然想起高三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是这个状态,那时候没有那么复杂的想法,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考试,也有人说过,那个时候的我也是一副倒霉的样子。也许和现在有些相似。所以日子越发过的混混顿顿的,无所欲也无所为。捧着书本时的样子像书呆,拿着饭盆的样子像白痴。 阿维:“他每天都这样魂不守舍的复习……肯定会被挂的。可是我帮不了他了!”獾子:“你说……他时不时地发呆,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影响啊!” 我:“你们怎么当着我的面前说我坏话啊?赶快消失——” 音效:开门的声音。皮鞋走路的声音,念书的声音。 卢可幸灾乐祸地:今天都在啊?怎么不玩了? 阿维:“去去去,卢可,你要是都学好了就一边呆着去。” 卢可:“哈哈,用三两天的时间,来学会一个学期的东西。可能吗?” 獾子:“少爷我天资聪明,就看一晚上的习题和讲义,你看我过不过得了!” 卢可:“嘿嘿,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你要想考好,就得靠平时好好学习!” 我冲着卢可说:“放屁!” 卢可: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去自习室。 音效,开门关门,卢可离开 阿维:“葭,从今天起,我要开始发奋图强了,不能让卢可这厮嚣张太久” 音效,翻书的声音 獾子“见了咴儿替哥们儿说一声,等考完以后,咱们四个打一整天牌,好吧?” 阿维:“对啊,葭,你知道现在咴儿忙什么吗?”“这些天都没看见他跟你弹琴了。” 葭:“他啊,我也不清楚……” 獾子,“打电话约约他吧,这个周末考完以后一起玩牌” 葭:好吧 音效葭给咴儿打电话 我;“刚才大家还说你呢,这些天你早出晚归的,忙什么啊?莫非,你在外面开始饲养企鹅了?” 咴儿“没有,我在学校南门外的一家网络公司,给他们做点音乐设计什么的。” 我:“一直到这么晚?”(在追问) 咴儿:“哦,你说晚上啊,猫猫介绍我去一个朋友那儿弹琴的。” 我(大惊失色):“什么?” 咴儿“去一个开酒吧的朋友那儿弹琴。” 我:“这句话之前是什么?” 咴儿:“学计算机。怎么啦?” 我:“这两句中间?” 咴儿:“猫猫介绍我去……” 我:“猫猫?” 咴儿:“哦,猫咪。” 咴儿:找我有事吗?最近忙,没空回去,倒有点想你了呢 葭:没。。。没事,兄弟们让我问候问候你。 音效:放下电话 獾子:约好了?哪天啊? 我(气冲冲地):打什么牌?好好学习! 我的独白: 面对传说中郁闷又恐怖的期末考试,这些天我一直在逃避,即使我曾经试着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去看一会儿书,然而事实证明与看书相比,我更喜欢午饭后趴在宿舍里睡觉。我安慰自己说,也许前世我就是一只喜欢吃饱了肚子窝在阳光底下眯着眼睛打盹的野猫,像澎澎描述的那样,呼噜声四起,不管身边乱世风云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治疗追求宠物猫失败所造成的创伤。 其实,除了卢可以外,我们几个当初都是因为一些错觉才选择生物专业的。阿维抱怨自己是听说生物系实习要去大山里玩,所以才报的这个系;早知道学生物也要学这些什么统计啊物理啊分析啊之类的,打死也不来。獾子好象在说生物系出国比较容易,那是因为国外都喜欢招亚洲学生去做危险的实验什么的。 可是,看到卢可的嚣张和趾高气扬,我开始反省了。 这个晚上,我决定采纳阿维的合理化建议,不再多想关于宠物猫或者澎澎什么的,就让企鹅的归企鹅、南极的归南极、犯二的归犯二、考试的归考试,总之是,先硬着头皮把这一役惨烈的战争拿下,顺利骗到学分,再说其他吧。 五点十分,我和阿维一起钻进拥挤不堪的食堂。 五点半,我们在自习室里,边嚼着拼死抢来的大饼,边一头雾水地看书。 九点钟,小维姐姐来给阿维送咖啡,而我发现自己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十点半,自习室关门。 十点四十五分,我发现通宵自习室爆满,阿维去找小维姐姐给他占的坐位。 十一点整,我独自离开学校。 十一点二十五分,我坐在麦当劳里,喝着冰水,继续啃食分析化学。 凌晨两点,麦当劳也打烊了,送走了我这位最后的客人。 凌晨两点半,期末非常时期,宿舍不关楼门,我回到了442,发现屋子里破天慌空无一人。 用凉水洗过脸,我开始强记一道怪异题目的解法。 脑子乱到一团的时候,电话响起来。 +效果 我:“谁呀!” 澎澎:“葭吗?” 我“干嘛?我正看书呢,明天就考,要命了!” 澎澎:“是吗?听咴儿说了,说你们现在正为考试发愁啊。慰问慰问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要命了!看不完了!有什么事赶紧!” 澎澎:“那你平时怎么不学一点?” 我:“有用吗这破课?学了也是瞎掰的!”“当初我又不知道学生物还要上什么化学啊物理啊之类的破东西!你到底想说什么?” 澎澎:“我想说,既然平时你都在弹琴啊乐队啊什么的,到考试的时候紧张就不要抱怨别人。” 我:“我哪有抱怨别人啦!再说,乐队还不是你拉我参加的?” 澎澎:“那你说话态度这么不好!” 我:“我……我真的快要疯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没事了吧?我要赶紧看书去了。” 澎澎:“去吧去吧,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无缘无故迁怒于别人知道吗?我只是来问候你一下,你不要让别人陪着你一起着急一起郁闷。” 我:“姑奶奶,对、对不起。再约时间批评教育吧” 澎澎:“赶快看书去吧,我们后天才考也在看书呢。祝你考好。” 我的独白: 挂了澎澎的电话,我有些发闷,她都说了些什么,用意何在啊? 凌晨三点差七分,我继续看书,负隅顽抗。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咴儿回宿舍来,把趴在床上的我叫醒了。 五点十分,我把书整个看过一遍,自以为无论如何都是没戏,于是拎起琴来猛弹一气。 五点半,我带上复印的讲义,坐在了生物楼的门口,等着开门。那样子有点风烛残年的味道。 六点整,生物楼开门。 六点二十分,阿维带来了一些油饼,我们边吃着边诅咒考试的这这那那的。 七点整,獾子来学校,我们谈论着一些微末的细节,同样睡眼惺忪,同样不知所措。 七点三十分,考场教室被打开,主考老师安慰了我们几句。 八点整,考试开始。 +表声 十点差十七分钟,我提前交了考卷,离开考场。 阿维坐在外面台阶上吹着风,像是卸甲的战士背影苍凉。 阿维:“下次,咱别这么冒险了。”阿维说着,让出地方给我坐下。 我:“嗯。” 阿维:“咱偶尔也好好学习一下?” 我:“嗯。” 阿维:“不过,可别像卢可似的,成天念叨‘学习跟我可好啦——’” 我:“‘好得都不要我啦!’”我和阿维同时说出了下半句,笑了。 阿维:“还记得咱的考试宗旨吗?” 异口同声地:“不占一帅,便占一快;宁占一怪,莫占一菜” 阿维:“是啊,咱们现在是无论如何没法像卢可学习那么好了,这‘帅’是绝对没戏;现在开始用功,咱们也没卢可‘快’;这个,所以,我们要占一个‘怪’字,出奇兵,取荆州,而后入川,占据天府,势成鼎足,我们就可以和曹操——啊,不,和卢可——分庭抗礼了。” 我:“哦?,你有啥好主意吗?” 阿维:“吃花生,哈哈。”阿维说完,得意地抓了一大把花生嚼起来,“咱们应该找个喜欢的科目,动物啊花草啊都行,好歹学好一门,将来也好有个吃饭的手段。” 我:“这个,主意是不错,明天咱们就去找老师看看。”我点头,表示认可,“不过照你说的,我想搞的科目,比较难啊。” 阿维“你想搞什么?” 我:“企鹅。” 阿维:“真、真邪恶!” 我:“不然,搞磷虾也可以——企鹅喜欢吃磷虾。” 我的独白: 关于考试时的尽心竭力,关于夜里电话中说过的话,还有夜归的咴儿和我自己胡乱猜测的许多不确定的想法,让我真的有点累了。我站起来,看着阿维依旧笑得满脸沟回。风还在吹着,抬起头去看,是不怎么纯粹的蓝色的天空,还有许多耀眼的阳光。阳光真温暖,而我心里忽然想到四个字:恍若隔世。 歌声淡入淡出 结束 第十三集 重返秋季校园 第十三集重返秋季校园 人物:我、澎澎、阿维、獾子咴儿小维姐姐,大妈 主题歌声淡入 独白: 暑假就快要过去了,我开始不愿意思考任何事情,关于别人,或者自己,包括所有正经的和不正经的事,包括从前和以后,包括让人快乐和不快乐的,所有的,都想把它们抛在脑后。我想我是在逃避一个现实,至于要逃到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从六岁开始上小学,从四岁开始学文化,到现在将近二十岁,依然找不到明确的答案,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对自己的。所以有些彻底的沮丧了。 去图书批发市场,我从一个吃着方便面的外地男青年手里买了一本叫做《晃晃悠悠》的书,一边看一边体会书里的那种生活状态,于是乎觉得我现在似乎比那个作者更飘乎不定。我想,我一直在逃亡。我想,也许我自暴自弃了。我想,我是失去了关于什么东西的信心。 就这样,北京的天空偶尔已经会泛起蓝色,入夜的风已经开始变凉了。 重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除了久违的亲切敢,竟然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叫我们师哥了,这又让我们义无反顾地想起了刚入校时背着行李还唱着兴奋的小曲的自己。为了这个新发现,442众人决定打一天牌以示庆贺。 快餐店里,阿维、獾子、小维姐姐、我、还有咴儿和澎澎按六丁六甲的阵势坐好。 我:“我说,阿维同学,暑假过得幸福吧?” 阿维:“还成,还成,去了趟大连,还去了烟台、济南,登了泰山,饱览伟大祖国的大好河山来着。” 小维姐姐:“别听他瞎吹了,这个笨家伙,一路上尽出状况了,丢了身份证,被骗了钱,坐闷的要死的火车,坐船他还晕得吐了一路。” 獾子:“说漏嘴了吧?赶情是两个人一路去的啊!阿维,偶像啊!给我们带啥好吃的没有?” 我:“对对对,就当是闭口费了,有好吃的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个事情。” 阿维:“咳咳,本来是带了,后来在火车上都被我给吃了。” 獾子:“你不是把小维姐姐买给我的份儿也给吃了吧?” 我:“别臭美了,小维姐姐有好吃的也是买给我的。” 咴儿:“你们两个别争了,等下让阿维请客赎罪好了。” 阿维:“不是说好了谁打牌输了谁请吗?” 澎澎:“你们别闹了,小维姐姐都脸红了。” 我:“美女同志,你怎么也来了?” 澎澎:“不行啊?刚才咴儿去找猫咪,正好我在场,听说你们要打牌,反正我没事,所以就来了。来看看你是如何惨败的。” 我:“喂,说大话不腰疼的美女同志,还不知道谁要输呢。” 澎澎:“那就等着瞧吧。” 我的独白: 阿维用不解的延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澎澎,把洗好的牌整整齐齐摆在了桌子上。于是乎,开战。六个人换了几套打法,最后大家通过了阿维给出的邪恶提议。 我们开始玩一种叫“拱猪”的,一局一罚制,每轮输了的人挨罚——罚的内容,是大家各自想出来的阴损毒辣的招数,写成纸条装在塑料袋里的,到时候抽出哪张算哪张。 +人声,哄闹声 獾子最先牺牲的,抽到的纸条上写着:到收款台前做俯卧撑。 獾子:“这……这是谁出的主意啊!” 小维姐姐:“是我……” 我的独白: 獾子无奈地撇撇嘴,去前台做俯卧撑去了。此所谓“恶有恶报”。接下来,小维姐姐输了一局,抽到的纸条是:去外面截一辆出租车,问司机几点了。 阿维:“我去吧,好吧?”“这个吧,万一这司机有问题,是吧?我替你吧。” 小维姐姐:“没关系啦,大家一起玩的嘛。” 我的独白: 最后小维姐姐自己推门出去,寻觅出租车去也。 后来是阿维和獾子牌风不顺,接连输了几把。 阿维最惨的一回,是打开纸条看了半天,一直愣住不动。 我抢过纸条来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竟然写的是:去外面天桥上指着天空喊“看啊,多么蓝的月亮啊”。 我:“哈哈哈哈,这,也太损了吧,谁出的主意啊?” 阿维:“哈,哈哈,这是我自己出的主意。” 我的独白: 到大家开始算计谁还没被罚过的时候,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在众人齐心协力顽强不懈地努力之后,我只好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粗粗地出了口气,出门去,等待过路的老大妈。 我要做的,是向过路的老大妈问问哪边是北。 +车流声 我:“大妈您好,麻烦您,问、问一下,” “问一下您,您知道哪边是北么?” 大妈:“噢,北啊,就是那边,那边。” 澎澎:“喂,找不着北的傻猫先生,看人家大妈多慈祥啊,便宜你了。” 我:“幸灾乐祸的美女同志,别得意,下一个就是你的。” 音效外面忽然响起的雷声 我:“看吧,马上要下雨了,上天都承认我说的没错,下一个就该你受罚了。唉,你想想吧,外面下雨了,到处都湿乎乎的,万一你抽到的纸条上让你出门去怎么样怎么样,那就要淋湿了啊,可怜,可怜……” 澎澎:“喂,抓牌好不好!” 我的独白: 这一局牌澎澎玩的小心翼翼,因此时间拖得格外长,一直打到外面真的开始掉起了雨点,才分出胜败输赢。运气好得无以复加的一把牌,不由得我不把澎澎送到塑料袋前,抽纸条。 澎澎:“傻猫,你别美!”“我向来运气好,一定能抽一张好签的。” 我:“你是想说傻人有傻福气?”(格外的幸灾乐祸) “你傻是不假,福气就算了。” 澎澎:“喂,是不是我好久没‘踢’你了?” 我的独白: 恐吓完毕,澎澎伸手去,轻轻捏出一张纸条来,小心地展开,阅读。 瞪我一眼时的倔强,就这么轻易地从她脸上流走了。 阿维:“出现了……”“葭,我坦白,这一张是我写的。”(小声的) 小维姐姐:“阿维!”“你怎么知道这张纸条上写什么了?” 阿维:“这、这么邪恶的,写着玩的,我以为抽不到呢。”(开始装无辜) 獾子:(朗读纸条上写的内容):“和上一轮,挨罚的人,到外面天桥上,拥抱在一起。” 我:“喂喂!” 阿维:(大声疾呼):“哇,救命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认错……” 咴儿:“这,要不然……” 澎澎:“去就去!” +效果(转身拉开快餐店的大门,走进了雨里) 我:“喂,这是不是……” 阿维:“还不快去,你让人家在雨里淋着等你啊?没人性!” 独白:(+雨声效果) 我犹豫了片刻,从桌子边走到快餐店大门,十步的路走了至少一分钟。 终于明白了《孔雀东南飞》的开篇为什么就要说什么“五里一徘徊”来形容步履的艰难迈出! 天桥上,澎澎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湿的衣服,勾画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女孩站得很直,却稍稍地低着头,看着脚下,不看我。 我迟疑了片刻。 雨中,扬起了脸来,淋得湿湿的眼睛。 她抱住了我。其间我听见她说: 澎澎:“喂,傻猫,你不冷是不是?” 我:“没有啊……” 澎澎:“那你喜欢淋着?这么磨蹭,快、配合、一下吧。” 我的独白: 下午回到宿舍,阿维还在狡辩他不是故意写那几张纸条的,都是他们以前玩的时候比较经典的,谁能预料啊!他说,既然’爱上你的猪头三’都没意见,我就不必还像是吃了多大亏似的。他拜托我搞清楚玩游戏归玩游戏,不要看那么重好不好。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猫咪知道这件事,因为下午咴儿和澎澎都在场。 当晚给宠物猫电话中,我没有问猫眯对于下午淋浴的事到底了解多少,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她还说,看起来我们几个打牌打得不错,有机会放松一下,其实挺好的,下次我们几个也玩吧。我想只是自己在杞人忧天,而别人谁都知道那是纯粹的娱乐,和感情无关。 打牌之后澎澎出现的几率似乎变小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则都和从前一样。 唯一明显的变化是,咴儿不再继续跟网络公司有瓜葛,于是作息时间彻底变成了昼伏夜出的,经常夜不归宿,然后到我们中午回宿舍才能看到他抱着枕头睡成一副死猪的样子。 还有一点不同,就是我们开始上专业课了,生物学的专业课。 让我和阿维大为不爽的是卢可的成绩越来越好,老师们也越来越喜欢他,于是乎,那厮有时也开始在宿舍里大谈起“好好学习”和“集体利益”,阿维则以不变应万变,专门和卢可对着干,这种抵触的结果,一直延续到课堂上。 比如,植物课,老师讲种子休眠,问到“你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休眠”,卢可回答“古莲”,阿维马上也跟着开口,说:“火山!” 动物课,老师讲系统分类,问到“见到一个动物、你们第一想知道关于这个动物的什么”,卢可回答“看看这个动物的器官分化程度”,阿维马上也跟着开口,说: “看看这个动物好不好吃!” 为了早日完成挑战卢可的计划,我和阿维开始去找那些教宏观生物学的老师们。因为企鹅是鸟类,所以我们先找到搞鸟类学的老师。“想找点工作做啊?这样吧,我们现在在做一个鸟类环志的工作,你们想做的话,就去卢可联系一下吧。”我们赶紧说了再见逃出来。 我:“怎么会这样?” 阿维:“去别的地方看看情况。” 然而,其他的情况竟然好不到哪去。主管昆虫学的给的答案是:“你们可以先去整理一下标本室的东西。标本室的钥匙就在你们班卢可那儿,你们去找他吧。”而在教动物生理的老师那儿就更惨:“以你们现在的实验能力,还不能参与什么项目,要是能像那个——也是你们级的那和——卢可,能像他那样的话,应该还算可以。”说到这儿还没有惨透,惨的是那个老师忽然问我:“你上过我的实验课吗?是不是你就是那个没去上实验的?” 我:“我不干了!” 阿维:“别别别,”“你要是真有劲没处使,就去拆了咱们那座破宿舍楼去。” 我:“你说,怎么卢可跟‘矛盾’似的,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啊!” 阿维:“什么‘矛盾’?” 我:“马克思主义哲学里说的那个,矛盾。” 阿维:“矛盾?”“对,矛盾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所以,你要坚信,卢可肯定会跟谁有矛盾。咱们不着急,是吧,看看哪有机会。” 我:“可是,我们何苦呢?”(怀疑地) 阿维:“有用,绝对有用。”阿维抠着下巴,给我打气,“你要骗企鹅,就得有磷虾;你要抓磷虾,有得有本事。如果你现在能像咴儿一样,弹琴就能换回磷虾来,那也就罢了,但是你已经上大学了,所以,你只能在生物这疙瘩里想办法了。” 主题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十四集 福祸相依的老问题 第十四集福祸相依的老问题 人物:我,澎澎,宠物猫,阿维 主题歌声渐弱 独白: 曾经有人说,得知企鹅的生日就好比得到了一次机会。马上就到澎澎的生日,她大呼小叫地很早就给我下了通知令,让我给她准备一个既能让她厌恶又让她吃惊的礼物。对于这样的举动我有些吃不准。 我:“阿维,你说澎澎那厮,到底在想什么呢!” 阿维:“怎么了?难道你身边的企鹅全变成恐龙了么?” 我:“没……” 阿维:“这样啊,如果澎澎和猫咪让你选一个,你有什么想法?” 我:“这……” 阿维:“有台名曰铜雀,其赋者云——” 我:“什么?“ 阿维:“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插入独白: 于是,阿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轰炸,战后,满床狼藉,笤帚、袜子、水杯、字典、闹钟、电话卡、饭盒盖、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下午下课后,我呼澎澎,澎澎回电说,他们都在“章鱼饭店”门口的汽车站,等我赶快过去。 我:澎澎,什么‘章鱼饭店’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澎澎:就是平安大街上的那个,你赶紧过来吧,赶快!我们等你三十分钟。 插入独白: 结果,我骑车,走遍平安大街也没看见有叫“章鱼饭店”的地方。 我:请问,您知道这条街上有个叫‘章鱼饭店’的吗?” 老大爷:不知道,你去西边看看,西边有个鱼市,可能离得不远。 插入独白: 按老大爷的指点我跑了18分钟,仅仅发现了一个花鸟鱼虫市场。 大妈:那边有个卖鱼头的饭馆,不知道是不是。 插入独白: 21分钟之后,我得到饭馆答复,别说章鱼了、连墨斗鱼都没有。我急得像闹肚子却找不到厕所一样浑身冒汗。 澎澎:喂,你到底在干嘛啊! 我:我找了一个多小时你说的‘章鱼饭店’也没找到。你们在哪呢? 澎澎:说你是傻猫你还真傻啊?你赶紧过我们学校这边来吧,我们已经到了,真是的! 插入独白: 无奈,我钻出电话亭,翻身上单车,拐把掉头,右脚用力,启动加速,横穿马路,闪过行人,转弯猛拐,直冲胡同—— 眼前,白色的车皮,还有白色的天空。(+撞车效果)刺耳的声音,然后有点疼。 晚上。被阿维扛上四层楼回到宿舍时,我觉得,我的牙咬得很紧,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阿维:“你到底干嘛去了啊!(喘口气)你不是和咴儿都要去给那个‘爱上你的猪头三’庆祝生日的吗?“ 我:“你说澎澎?” 阿维:“是啊,那个很生猛的企鹅——可是,你怎么挂着彩就回来了?” 我:“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伤其体肤,而后赐其企鹅,以成霸业……” 阿维:“少说两句吧你。你到底干什么邪恶的事了?” 我:“我——唉,文学修养啊,你怎么理解不了呢?(叹口气)简单说吧,就是:我着急,所以猛拐进胡同里,前面有辆白色小面,跟我撞上了” 阿维:“早说啊!都这样了还犯二,还文学修养!把你撞到远南运动会去,看下半辈子谁养你。” 我:“哥儿们骑了这么多年车,从来是我撞别人,今天总算来了回新鲜的。” 阿维:“还废话。我问你,你就这么血丝呼啦的自己走回来的?” 我:“应该是吧。撞上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后来觉得挺疼的,我想大概我是够戗了,学校从此失去一名英才,祖国从此失去一个栋梁,世界上的企鹅们都要伤心不已了……” 阿维:“你,你,你还是去校医院看看吧。让我难以想象的是,你脚肿得跟猪头一样了,怎么竟然能推着自行车走回来!” 我:“你说什么?快把电话给我用一下,澎澎他们还等着呢!” 效果:电话铃声 阿维:“找葭是吗?” 我:“喂,你给我!不要欺负伤残人士!” 阿维:“他啊…没什么大事…嗯…就是撞了车…右腿可能骨折了…没有…正准备送急诊了…不会不会…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你不要有良心上的愧疚…他说他可以去唱水手和星星点灯…或者去和段正明争夺大理皇位……” 我;喂!我还活得好着呢!(扯开嗓子喊起来)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插入独白: 后来我还是被阿维、咴儿还有赶过来的澎澎一起护送到了医院,从校医院回来的路上,阿维和咴儿用单车推着我。 (+自行车轮转动声) 我:澎澎,你在这儿等一等好吗?阿维你帮我上楼去取一下书包。我们楼11点半关门,现在还没关门,所以还是今天,来得及的,给你,生日快乐! 澎澎:嗯…… 我:打开看看——你不是说送你一个让你既喜欢又讨厌的礼物吗?” 澎澎:喂,你送我礼物我就喜欢啊,但是你被撞成这样本身就很讨厌,你……” 我:还记得咱们第二次见面,那次是我看着你把脚崴了,现在轮到我的脚,咱俩扯平了!” 插入独白: 澎澎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说话,默默地拆礼物。路灯下,她的脸反射着点点晶莹的光。 澎澎:这是?” 我:独家秘方特制红豆饼,烤起来好费劲的,没见过吧?知道你谗,肯定喜欢吃。 澎澎:还有夹层?是什么啊?(+拆包装的声响) 我:你看看就知道了嘛。 澎澎:啊——(尖锐的叫声划破云天) 插入独白: 后来,澎澎因为我送她的那个夹层里放一只蟾蜍的礼物而又一次踢伤了我的左腿,于是我开始威胁阿维要他全权负责我的起居,谁让他给出的那个馊主意。 那个周五,宠物猫特地打来电话慰问一番,让我感激不已;她说这周末不排练了,一起出去玩玩,大家陪着我养伤。这我有点后悔没有早点被撞伤。 下午,澎澎到我们学校来,用她的单车载我的包袱和琴,送我回家去。一路上澎澎都在抱怨。 澎澎:你还不坐车回家就得了,什么毛病! 我:我希望周日或者周一会好一点,这样的话就可以骑车了。你不知道,习惯骑车的人总是车不离人的,就像古代的将军和战马、剑客和宝剑的关系——嗯,也可以说,就像我和企鹅,哈哈! 澎澎:喂,瘸了腿还在做傻梦的傻猫先生,你少臭美了好不好,我想吐哎。 我:没关系你吐吧,我会原谅你的。 澎澎: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会原谅你的!”(我放大音量,冲着澎澎的耳朵喊) 澎澎:真的呀?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啊,你说你会原谅我的。 我:怎么? 澎澎:那天——我生日那天,我不是让你来平安大街找我们吗? 我:是啊,要不是那个破‘章鱼饭店’,估计我也不至于被撞成这样。 澎澎:这个,你知道吧,其实。后来,我专门去看了看那个地方。当时我告诉你‘章鱼饭店’的时候,饭店的招牌被房子挡住了一半,我只看见了那几个字的上半部分——” 我:什么你说? 澎澎:其实,那个饭店,确实不叫‘章鱼饭店’——但是只看上半部分的话,很容易想到‘章鱼’这两个字的——那个饭店,应该是‘齐鲁饭店’。 +音乐 插入独白: 我的右腿渐渐渐渐地好起来,养伤的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宠物猫的关心是经常会在午夜打来电话,淡淡的问候,了解一下我的恢复情况然后随便聊一些什么,缓解掉一整天的压抑和郁闷;周末的时候,她也常会取消排练,拉上澎澎和咴儿,我们四人一起去唱歌看话剧之类,挥霍大好光阴。 而澎澎则始终跟我唇枪舌剑争斗不休,说急了依旧动手,可怜我空有一身上乘的轻功身法却难以施展,只好任由澎澎摆布,苦不堪言。但是每到周五下午,澎澎总会按时出现在我们楼下,号称护送我回去,免得路上再撞上猪马牛羊、伤上加伤。 当关爱成双倍增长的时候,温暖自是不言而喻。 阿维:看来,你很有希望啊!(揶揄地笑着) 我:希望什么? 阿维:揽‘二乔’于东南兮啊!” 我:“你敢藐视东吴吗?我文有张昭张纮之精练,武有黄盖韩当之威猛,你嚣张个啥子嘛!” 阿维:“可是,这两只企鹅最近都跟你很好啊!” 我:“这个,你知道吧,非常时期,不算数的。” 阿维:“呜呼呀!这么深奥的道理你也能看破,你又进步了哦,不简单!” 我:“非常时期啊,这有什么可看破的?” 阿维:“你明白就好,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你睿智的思想。革命远不止当前这么简单,不要犯乐观主义的错误,小伙子。” 插入独白: 阿维说的没错——在骗企鹅的相关事项中,这厮总能比我更提前和准确地估计形势。 我的右腿越来越能活动自如了,而乐队的排练也渐渐正常起来。后来几次我想单独约宠物猫出来,却都被她巧妙地回绝了,或者是改成了一群人一起的活动。猫咪又回到了那个冷若冰砖的猫咪,至少是冷若冰水,虽然咴儿曾经对我说,他和宠物猫只是经历和处事方法都有些相似的朋友。仅仅只是朋友而已。当我问完咴儿那些问题之后,就感觉出了自己的底细已经暴露无疑。 而我和宠物猫的那次谈话还尤在耳边: 我:“没事,说实话,其实,就是,觉得吧,反正觉着你,还成。” 宠物猫:“嗯,你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就是,最开始,在我们学校碰上你那会儿,觉着你就挺奇怪一人,说实话,那天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也就是碰上我了,反正——” 宠物猫:“嗯,然后呢?” 我:“后来听澎澎说跟你一学校,我就估计她认识你,谁知道还一块儿弄乐队啊!” 宠物猫:“呵呵,其实我弹琴也就那么回事,可能还没咴儿好呢。” 我:“再然后,不是刚看你们乐队排练那会儿么,我以为你是双子座的呢,后来有一点熟了又觉着不太像。一开始是觉着你挺能掌握局面的,不好接近那感觉,后来觉着还可以。” 宠物猫:“呵呵,是因为我老跟澎澎在一块儿,你爱屋及乌了吧。” 我:“有一次咴儿跟我说——” 宠物猫:“说什么了?”(开始紧张) 我:“就说你吧,反正是,说你其实跟表面上看上去的不太一样,说以前可能有些误解。可能因为刚开始我说觉着你特强,咴儿说不是,咴儿说你吧,其实也挺需要别人来理解来照顾的——” 宠物猫:“原来是说这个。呵呵,是吗?然后怎么了?” 我:“然后,有一回你唱那唱《时光流转》,我就特感动——” 宠物猫:“噢,是吗?” 我:“嗯!(肯定地回答)第一次碰上你那会我觉得你不是很关心民谣呢,再说大概有六年了,我跟谁说这首歌谁都不知道——” 宠物猫:“呵呵,有一件事你说我告诉你吗?” 我:“什么事?” 宠物猫:“还是不说好吧?” 我:“成了,你赶紧说吧别抻着,你要本来不想说你就别提起来了。” 宠物猫:“呵呵,我怎么觉着有暴露的感觉啊?” 我:“什么事啊,到底?” 宠物猫:“看你现在惨兮兮的,还是告诉你吧!”(宠物猫笑了两声) “你不是说《时光流转》吗?” 我:“对啊” 宠物猫:“其实,是澎澎说想让我试试民谣的,我就管咴儿借的带子,据说是你的带子。而且,你是不是跟别人提过特喜欢这首歌?” 我:“我有提过吗?” 宠物猫:“不知道,反正是,澎澎说你特别喜欢这首歌的。(沉默)澎澎说,老是说不准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是吗?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了,不说了,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宠物猫:“等会儿,你说澎澎是不是挺好的?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 我的独白: 虽然宠物猫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我却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世界人口总数字,在一天天的变大。好象不能挽回…… 唉,我的腿伤好了,宠物猫又回复成理性又疏离的样子,那些若有若无的一些感觉都是我一个人的梦吗? 校园民谣在高校兴起的年代里,我还是在初中做着傻梦的小孩子。真正让我关注的民谣的恰巧就是《时光流转》这首歌。“忘记了吹灭生日蜡烛时的祈求/相爱的人还没打招呼就溜走/那痴心不改的少年我再没遇见/灯红酒绿说笑着我们流泪的昨天”或者每个人的青春都会发生类似的故事吧,当时懵懂的心灵隐隐有一种触动,而真正触动我的是什么,到了现在才开始明白。 我曾经为了歌里听到过许多的校园爱情,疯狂地收听广播,追寻那些属于别人的故事,以至于此后的一段时间,曾疯狂地收集各类民谣的磁带。起先因为看到收录了《冬季校园》而买下、后来被放在角落里从未听过的《青春无悔》被重新刨了出来;在北京一个即将拆迁的音像店地柜里找到的《恋恋风尘》;从同学的邻居的朋友处借来翻录的《校园歌谣》;因为一个不确定的信息就义无返顾地跑到保定买到的《这么多年以来》;当然还有,幸运地被我发现的全北京最后一套的(我以为)三盘《校园民谣》。 “这城市已摊开它孤独的地图/我怎么能找到你等我的地方/我像每个恋爱的孩子一样/在大街上琴弦上寂寞成长……”对于弹琴高歌的幻想,一如当时对于爱情的态度,因为虚幻,所以美丽,因为美丽,所以追逐。我们都曾经民谣过,直到有一天长大了,开始试着写属于自己的歌。 主题歌声响起 剧情结束 第十五集 真实版的宠物猫 第十五集真实版的宠物猫 人物:我、澎澎、咴儿、宠物猫 主题歌声渐弱 我的独白: 比赛的日子近了,为了即将到来的演出,乐队一直加班排练,每个人都很努力。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窗外天阴阴的,象是要下雨的样子,这样的天气是睡午觉的好时候,本来很安静的宿舍,因为阿维的一句话热闹起来。 阿维:“葭,你趴在床上写什么呢?一声不响地,连中饭也不去吃?” 我:“别急,就快完成了。” 獾子:“这还用问吗?八成是情书。” 我:“终于搞定了。象我这么聪明的人,岂只是会写情书那么幼稚的把戏啊,听听吧,葭的旷世大作,超级无敌霹雳情歌。” 獾子:情歌吗?唱来听听。 阿维:来,给你吉它。 我:“哈!哈!这样动人的歌词上天也会感动的。企鹅们更不在话下了。” 音效:打雷的声音。 獾子:“不是真能感动上天吧?都打雷了……” 我弹唱:你坐在对岸,任雨雪飘散;夜风的思念吹动你的发辫;拨一根琴弦,逃避着孤单;为一段流年,给一生期盼;我走过窗前,你和我擦肩;你沉默无言,我藏起了脸;是春的短暂,和秋的伤感;落叶飞满天,为白桦树的眼 獾子:你的歌词是不错,不过,你曲子的好难听啊!”(后一句大喊) 我:“阿维,我弹的很难听吗?” 阿维、獾子:“错了!是非常难听。” 我:“为什么啊!难道是我的悟性不高,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咴儿吗?” 獾子和卢可感觉有些不对劲。(冒冷汗) 我(看手中的吉他,表情极度失望,)(愤怒)道:“既然我没有这个本事,还要吉他它干什么!?” 卢可和獾子连忙喊道:“住手!葭……我们是在开玩笑的” 我的独白: 就在我快要发狂的时候,宿舍的门开了,宠物猫拿着雨伞走了进来。上前一把,把吉他夺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宠物猫:“你在干什么!”“听着。” 我的独白: 猫把雨伞放一旁,拿起桌子上的歌词看了一眼,抱着葭的吉他独自弹了起来,从猫白皙的手指尖波动吉他的琴弦动听的音乐在空气中响起,她流畅娴熟地弹奏了一曲。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都被猫的音乐所吸引。 宠物猫:“自己玩得不好就不要怨别人!不过,歌词真的写得不错,借我们用用吧?” 獾子:“看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猫咪小姐了吧!” 宠物猫:“客气客气,你还是叫我宠物猫吧。” 獾子:为什么美女总是追着葭?……而忘记也是个帅哥的我呢…… 阿维:还用问?人品问题啊,好好努力吧。 獾子:乱说,我咬你啊! 我的独白: 猫咪精彩的琴技还有酷酷的性格一瞬间就征服了獾子和阿维,尤其是从来不碰吉它的獾子居然缠着猫咪当他的吉它老师,好在阿维知情达礼地硬将獾子拉出了宿舍,给了我和猫咪独处的时间。我像木头桩子一样愣在那里,像圣斗士里那个五老峰老师一样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好久。 我:你……怎么来了? 宠物猫:不欢迎吗? 我:坐,那个是咴儿的床。 宠物猫:我还是坐你的吧,怎么这么乱啊? 我:猫咪,你不是和咴儿吵架了吧? 宠物猫:今天不想提他,葭,你要是没事,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的独白: 下雨过后的大街湿漉漉的,我被宠物猫拉出了宿舍,猫咪忽然沉默起来,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 葭连忙说:“我们要去哪?” 猫(停下来收起雨伞,用伞尖指着葭)说:“真罗嗦。陪我走走,你不愿意?” 葭(停下来)“谁说的啊!爱护企鹅!人人有责。” 猫:“这么快就有力气贫了,看来心情变好了吧?” 我:“其实想通了也没什么,我早就知道自己是比不上咴儿的。” 猫:“其实也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你和咴儿有什么区别吗?弹琴这东西,最难的不是水平不够,水平可以练的;最难的,是人自己的意志力够不够坚强。葭,你很聪明,可是好多事上,都不够努力” 我:“是吗?这些我都没有想过。”“你和咴儿到底怎么了?” 猫:一点小事而已,我要他今天陪我去见一个人,可是这家伙说是晚上要加班没空。 我:咦?你怎么拉我到医院来了? 猫:等下再告诉你,跟我来吧。 我的独白: 进了医院,鼻子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这让我想起了动物课的实验,生物学里碰到过的种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想起阿维一直盼望着解剖兔子以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想起目前为止做过的一系列恶心的材料诸如绦虫蛔虫蚯蚓之类,想起了阿维千叮咛万嘱咐要把鸽子羽毛和兔子尾巴留下做成书签和钥匙链送企鹅。。宠物猫对这里轻车熟路的样子,七拐八拐地带我走进了一病房。在靠窗的位置,一个消瘦的中间男人,对着窗口吸烟,看到宠物猫进了,赶紧把烟捏掉,有些尴尬地笑着。 猫:“又不听医生的话。” 猫的叔叔(点头):“猫啊!你来了!我不是说不用来吗?” 猫:“我不放心。” 猫的叔叔(笑):“我这老骨头你还放心不下吗?……不打算给叔叔介绍一下吗?”用手指了一下葭。 葭愣了(满脸茫然)。 猫(看)葭说:“葭,我同学!” 我:……你好…… 猫的叔叔:“快坐,猫儿的脾气不大好,平时没少麻烦你吧?” 我:“哪儿的话。猫!你的父母怎么和你一起没有来看你叔叔啊!”猫(瞪)葭:“你不说话没有把你当哑巴卖了!” 猫叔叔(笑):“孩子!怎么这样对你同学说话!还让人家给你道歉。” 猫:“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我一直和叔叔生活在一起。” 我:“你……父母……去世?!” 猫的叔叔(叹气):“猫是我一手抚养大的,我知道这孩子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藏总想一个人承担。虽然不愿意跟别人交流,但却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所以你可不要欺负她啊!” 葭只好傻笑点头说:“当然,她是我的朋友怎么会欺负猫呢?”“叔叔您不知道正应了那句话:因为口渴,上帝创造了水:因为黑暗,上帝创造了火;因为我需要朋友,所以上帝让猫儿来到我身边,从而上帝失去了盛饭的桶。” 猫:葭,你这家伙,居然说我是——饭桶! 猫叔叔(笑然后转成咳嗽:咳咳 猫:“叔叔!自己心脏不好还笑什么啊!” 猫叔叔:“没有关系!我还死不了的……” 猫:“还有心思说笑?要不是不注意身体。您也住不了医院啊!” 护士进来(手拿着记录本):“医院不允许喧哗,而且这个病人需要休息,请过几天再来探视吧!” 猫说:“猫……你们等一下!”“小伙子,今天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以后猫儿就靠你多照顾了” 猫把头转了回去:“叔叔,你别乱说,您的身体会好起来的。明天再来看你。叔叔,你多保重。” 我的独白: 回去的路上和来的时候一样,压抑的气氛让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对话。公共汽车的颠簸使得宠物猫额前垂下的头发轻轻摇晃,从侧面的视角看去,那副模样刚好配她落寞的神情——就像最初碰到她的那一天,在演出现场,在电话亭边,在路灯下,那个我一直看看看却看不透的女孩。 汽车到站的时候一个急刹车,我们一起前倾,我听见宠物猫回头问我: 猫:“晚上着急吗?” 我:“不。” 宠物猫:“那好,来我们学校,我请你吃晚饭。” +独白:这是将近两个小时里,我们说过的字数最多的对话。 +(餐厅效果) 宠物猫:“跟我关系最亲近的人是我叔叔…到上大学以前…我都是住在叔叔家的…我学琴也好…弄音乐也好…叔叔都能理解和支持我…不像爸妈…每次回来都说我不务正业……”“上大学以后…我搬到学校的公寓里…以为可以不再给叔叔添更多麻烦了…可是…没多久…叔叔就生病了…所以就一直病到现在…越来越严重起来…” +独白: 在我开始诅咒这家餐厅为什么贩卖啤酒的时候,宠物猫的脸已经开始发红了。从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样子,就能猜到出了什么问题。 我是学生物的,我知道人的胃是酒精吸收的主要场所,所以通常空腹喝酒很容易醉成烂猪。但是当我想起来用科学的手段解释眼前的现象时,似乎为时以晚了。 餐厅外面的夜已经黑了起来,北京深秋的夜风变得很有点凉。我回头看看宠物猫,不知道是因为说了那个关于她的故事,还是因为风吹得潮湿,她的眼睛里,有液体转来转去——就像最初碰到她的那一天,在演出现场,在电话亭边,在路灯下,那个竭力掩饰忧伤的女孩。 她凌乱的头发,她泛红的脸,她蹒跚的脚步,她模糊的眼睛。走在夜色里,她紧紧抓住我。 其实,即使我是一棵大树,我相信宠物猫也会紧紧抓住不放的,否则她根本迈不开脚步,根本回不了公寓去。 她们善良的公寓允许我进去,却不够周到得能让我找到茶水。无奈,我把两瓶矿泉水放在桌子上,把宠物猫放在靠窗的有一把吉他的床上,然后搬过门口的椅子坐下,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个场景。 继续**。 +歌曲 我:“喂,猫咪,你还好吧?”(凑过去,轻声问) +独白: 她闭着眼睛,任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不回答。我想起以前语文课上犯二说过的一句蹩脚的歇后语:从来不去五金店——不知所措(锁挫)。原来这样的犯二也会有报应! 我想要给咴儿打个电话,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才想起不知道咴儿的手机号;于是我打回442,想找阿维紧急咨询,电话响了两声我才想起,阿维一定在上那个无聊的选修课。放下电话,我又把目光转回到宠物猫身上,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任何变化。我小心地把手在宠物猫眼前晃着,企图能换回她的一点点反应。 +我:“喂,你行吗?” 半分钟后,屋子里开始出现了一种脆弱的声音。猫咪在哭。从她哭的声音,和枕头的湿润程度来看,这个有酒精和凉风搀杂的混乱不堪的夜里,她的不清晰的意识里,应该很伤心。她的脸,红得像火烧,或者,红得像火烧云。 抬头的时候,看见床边挂着深蓝色的毛巾,拿起深蓝色的毛巾,我转身向前冲;在房门内右手处,有洗手间的门。 打开灯,寻找龙头,利用放水的空闲我看了一下洗手间的装饰布置,然后想起我们那座早该作古的破宿舍楼,还有饲养了大批蟑螂和蜘蛛的442。 嗯,现在不是感叹贫富差距的时候! 半跪在床边,我小心地把湿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和脸颊上。 宠物猫:“咴儿……”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轮到我的脑袋和脸颊发热。 宠物猫的头发散在两旁,露出了一张完整的有着凹凸轮廓的脸。刚刚被湿毛巾遮住了额头和两侧的脸。还没来得及收回摆放毛巾的手并且起身的时候,宠物猫抓住了我没能及时收回的手。 这一次,我知道,无论我是一棵大树也好,是一片森林也罢,除非我是那个叫做咴儿的人,否则,我都不会是宠物猫想要抓紧的对象。 她抓紧我,我离她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猫眯一直在床上,湿的毛巾一直在企鹅头上,而我,一直坐在桌子旁边。这时候,我希望自己是另外的一个人。那个应该正在演出的人。因为我能做的只有——继续**。 猫眯第三次翻身的时候,我从**中惊醒。屋子里已经飘起了刺鼻的酒精味道,在床边,吐了一地的狼藉。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我忙于清理地板、寻找面巾纸和清洗深蓝色毛巾。而后,宠物猫醒了过来。 宠物猫:“真的…谢谢你……” 我:“呃…嗯…其实…不用…没关系的……”。 宠物猫:“可是…真的很抱歉……” 宠物猫:“本来…叔叔的病情时好时坏…上次我去…他问我是不是在跟男孩子交往…你知道…什么事情我都不瞒着叔叔的…后来叔叔说…下次去医院的时候…让我把那个男孩子也带去…可是…今天…后来…你就都清楚了……”“葭…其实…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很善良的人…可是你知道吗…从最开始…你们学校的电话亭外面…我就知道…我们绝对不是一路人的……” 我:“是吗……”“不是,又如何呢?” 宠物猫:“所以…我只能说…真的很抱歉……” 我:“猫猫…既然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我们…看看以后会怎样…只是…我希望……” +效果:屋子的门忽然打开了! 不仅是打开,而且门是撞在墙上的,铿然作响。 澎澎:“傻猫,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是,猫咪她,有点不舒服,喝了太多乙醇,你,知道吧?” 澎澎**了将近一分钟,然后看了看乱糟糟的屋子、看了看地板上的痕迹、看了看桌子上那块深蓝色的毛巾、看了看我看了看宠物猫,再然后开口问我。再再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愣在那里。 夜风,继续肆无忌惮地吹进来。 我起身离开,什么也没有多说。身后是一片寂静。 主题歌声 剧情结束 第十六集 不需要企鹅的圣诞节 第十六集不需要企鹅的圣诞节 人物:葭、澎澎、宠物猫、阿维、獾子 我的独白: 天空的西侧,飞马座的四颗正方形正要下落,而东侧,狮子座的梯形正要升起来,在西东之间,有猎户、大犬、金牛、双子、御夫,正是最最璀璨的冬夜星空。 我从双手的指缝之间,贪婪地窥视着冬夜星空的绚丽,却不能压抑心里乱糟糟的情绪,像烧开的水一样不停冒泡的情绪。 指缝之间有一点凉,我让那些液体藏在了星光的影子里。 圣诞节的晚上,远处教室里传来阵阵的歌声笑声,而我只想要一个人逃开这一切,逃开那些被我称为澎澎和宠物猫的女孩,此刻的她们象是在另外一个集合里出现的事物。我的周围充斥着犯二和拼命学习的味道,在他或者她们的生活里满是对未来的向往,而我却感觉无所适从。 和企鹅的相识,也许只是一个偶然,也许就象是路过地球的慧星,终究不会和地球相撞的,一点点摩擦,只会留下夜空里淡淡的流星痕迹,仅此而已吧。 在这样一个圣诞节的晚上,我开始回想我混乱的大学生活,象是另外一个人冷眼看着曾发生的一切。慢慢的,我开始有些了解了这个被称作葭的整天郁闷的孩子。他的生活洋溢着幸福快乐,有的吃,有的喝,有地方住,有姑娘骗,家庭和睦,前途光明,则他就会表现出各种各样的症状比如郁闷啊压抑啊烦躁啊空虚啊来证明他想改变这种生活状态。好像必须是支离破碎凄婉哀伤孤形只影漂泊动荡的日子,他才会觉得舒服。他们说这个年龄的孩子不懂得爱情,因为不懂,所以渴望。我知道葭不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所以不能幸免。 澎澎:“喂……傻猫……你……你在这儿啊……”“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我:“坐着。” 澎澎:“你这个傻猫,是不是最近没人‘踢’你,所以你难受啊!你到底,在这儿干嘛?” 我:“看星星。” 澎澎:“今天,你怎么感觉这么怪怪的啊,出什么事了?” 我:“看星星。” 澎澎:“喂,人家问你话哪!” 我:“看星星,你别捣乱!” 我的独白: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错了——入夜的操场,远离教学区和学生公寓,所以很安静,而我的声音,大到能吓坏天上的乌鸦。 所以,理所当然的,也能吓到澎澎。 女孩在我的旁边,愣愣地站着;我把看着星空的目光,一点一点慢慢地转向女孩的脸。 澎澎:“你……对一个跑了半天到处找你的女生……都是什么说话吗……” 我:“对不起……”耗了好久,我低下头,说着。 澎澎:“算了。”澎澎叹口气,坐在我旁边,“你还看星星吗?” 我:“看。” 澎澎:“能好好说话吗?” 我:“能。” 澎澎:“真的?” 我:“真的。” 澎澎:“那好,你告诉我,”澎澎很用力,一字一顿地说,“我刚到操场来的时候,你着急着往裤子上擦干的是什么?” 我:“那好,我告诉你,那是:大——鼻——涕——泡——” 我斜过眼去,神情凝重地看着身边的女孩;两分钟后,或者更长时间,,操场的上空,传来了划破寂静的凄厉惨叫。澎澎这个猪头三,下手难到不能轻一点吗?之后我们都安静下来,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星空。 我:“你看…那里三颗星一排的…就是猎户座…是猎户的腰带…腰带所指的亮星是大犬座…那是夜空里最亮的恒星…天狼…猎户旁边是金牛…能看出一等星毕宿五…还有昴星团…那边的五边形…是御夫座…那头挨着的两颗亮星…就是你的邪恶星座双子座……” 澎澎:“喂,傻猫,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东西的?” 我:“我不是说了吗,水瓶座的人,所学博杂,涉猎宽广,什么都喜欢试试的。” 我的独白: 正在此时,远处教学区的报时钟开始敲了起来。于是我们都停下来,听钟声,等着自己冷静。 澎澎:“十二点了,呵呵,傻猫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十二点了?要说的?”我挠挠脑袋,“哦,时间不早了,美女同志,你赶快 洗洗睡吧。” 澎澎:“你去死!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你打算现在离开,只留一只水晶鞋?放心,你变成南瓜我也不会惊诧的。” 澎澎:“喂!你怎么什么多废话啊!” 我:“难道,你要我说‘刚才最后一响、北京时间、零点整’?” 澎澎:“你是真傻了啊?笨死!”澎澎气得蹦了两下,然后停住,站直,慢慢转过来,面对着我,换成了很认真很柔软的语气,说,“十二点了,圣诞快乐。” 我的独白: 面对着女孩伸出的手,以及手里紧握的铃铛,我有点不知所措。 澎澎:“发什么呆啊,拿着,送你的圣诞礼物。” 我:“可是……” 澎澎:“什么可是啊,你不是傻猫吗?猫都是要挂铃铛的。” 我的独白: 我接过了铃铛,操场的另一端,有人询问。“澎澎吗?找到葭了吗?”操场的另一端,有人询问。我从小跟兔子一起吃胡萝卜长大的,夜里视力好得一塌糊涂,因此远远的一眼,我就认出了问话的人。那个被我称作宠物猫的。 宠物猫:“你们都在这儿啊。”宠物猫也看到了我。 我刚想回应两句什么,却发现了她的身边,还有另外的人。 闭着眼睛猜猜,我也知道,那是咴儿。 我起身离开,什么也没有多说。 走出了操场20米远,我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紧握在手里的铃铛,随着我的步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我停住,回身,看着澎澎就在离开操场的路口,我的身后。 我打赌,她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追过来。 所以我咬咬牙,拔腿就跑,跑得远远的,远远的远,远远。 把圣诞的钟声、许下的愿望、天上的星空、还有犹豫不决的女孩、以及宠物猫和咴儿,统统留在了那个寂静如水的操场上。 我的独白:回到宿舍,阿维刚好放下电话迎了上来。 阿维:“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又玩到很晚,哈哈。” 我(情绪不高地):“你聪明啊。” 阿维:“你看,卢可今天又不在。” 我:“怎么?” 阿维:“那孩子又上通宵自习去了。啊,期末就是好,晚上宿舍楼不关门、不熄灯、还没有卢可天天念叨‘好好学习’。” 我:“也许吧。” 阿维(嘻皮笑脸地):被企鹅们抓到了吧? 我:“什么企鹅?” 阿维:“宏物猫和澎澎啊,不是一直在找你吗?。” 我脱下外套,然后躺回床上。 我:“阿维,你是我兄弟不是?” 阿维用手摸葭的头:你脑袋坏掉了还是受刺激太大了,这还用问吗? 我:“是我兄弟的话,以后这间屋子里不许提企鹅两个字” 阿维:“喂,你老实告诉我,怎么一回来就没精打采的啊?到底发生什么邪恶的事了?” 葭终于还是禁不起阿维软磨硬泡的审问功夫,讲诉了当晚发生的事情。 阿维:“好吧,”“通过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你从这些现象背后看出了什么本质吗?” 我:“猫咪跟咴儿挺好的,是我自己的脑袋有屎。” 阿维:“唉,小伙子还是挺明白事儿的嘛。话虽然不好听,但是还是蛮实用的……哇,我错了,暖壶不是用来打人的啊!” 我竟然会有这样的兄弟! 阿维:“等一等!” 就在阿维被我逼退到墙角,我已经双手举暖壶过头顶的时候,那厮大叫。 我:“还有什么遗言,说!” 阿维:“等一等啊,”说着,阿维把脑袋凑到我的右手手腕附近,“在我死之前,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铃铛。” 阿维:“铃铛?莫非是传说中‘爱上你的猪头三’送你的铃铛?” 我:“是又怎样?” 阿维:“我还以为她送你的真是给猫挂脖子上的大铃铛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右手手腕,那是一串银白色的小铃铛,用我最喜欢的深蓝色线绳编织的手链穿在一起,会时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的,铃铛。 我:“你的遗言说完了?”既而我想起了还举在头顶的暖壶。 阿维:“没有,没有,你接着听我说。” 我:“说!” 阿维:“你不是逃跑回来的吗?为什么要戴着‘爱上你的猪头三’送的铃铛啊?” 我:“因为……” 阿维: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教你的定理吗? 我:你的定理多了,哪个? 阿维:看行为猜身份顺竿爬定理 我:怎么了?, 阿维:小伙子,我要改口了,现在你是有企鹅缘的人。 我的独白: 以后的日子,是一如既往的为期末考试而拼命。幸好每次都有丧尽天良的考试相威胁,在我因为宠物猫的事而失意落寞的时候。 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我和阿维、獾子、小维姐姐一起,在家属区里一片早已经枯黄的草地上打着牌,聊着乱七八糟的心情。 獾子:“葭,你的企鹅到底骗得怎么样了?” 我:“没怎么样。阿维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阿维:“我是告诉他了,可是他不信。”阿维双手一摊,装无辜。 我:“他说的是真的,高太尉被梁山那伙草寇打得落荒而逃,海鳅船都被那个叫阮小七的山野村夫给凿漏了。”我深情地拍了拍獾子的肩膀,一副悲伤无助的表情。 阿维:“这你都知道,你是罗贯中什么人?”阿维在一边插嘴。 獾子:“cow,水许是施耐庵写的!”獾子捶了阿维一拳,继续问我,“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那,就是你的不对了。骗企鹅哪有你这么骗的啊?你要知道投入和回报的相互关系,当然,可能投入了不见得有回报,但是不投入是永远也不会有回报的。” 我:“我有不投入吗?” 獾子:“不是我说你,那点小把戏现在中学生都不用了。” 我:“那中学生用什么?用磷虾拴在鱼钩上直接去南极钓么?” 獾子:“你别犯二。总之像你这么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猴年马月也骗不到企鹅。” 我:“你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你到现在也还是没企鹅呢?”我顶了獾子一句,“反正,水瓶座的人就这样,不喜欢被别人缠着,也不喜欢缠着别人。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我就喜欢这么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 阿维:“嗯,瞎掰呢,”阿维还在搀和,“谁说你不喜欢被缠着了?” 我:“我说的啊。” 阿维:“那,你右手手腕上缠的是什么? 澎澎送我的铃铛。 第十七集,獾子的临别赠言 第十七集,獾子的临别赠言 人物:獾子、葭、阿维、澎澎、雷杰 我的独白: 和阿维商量好要和卢可竞争以后,我们终于把发表论文当成保送读研的战略方向,一有时间我和阿维就会出现在植物组里一起干活,整理标本,同时看看植物组的藏书。我是真的想要好好学习么?也许我只是用学习让自己忙碌起来,不想面对和澎澎和宠物猫她们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獾子找到我和阿维的时候,我正在吹嘘那天认出了瓶子上的拉丁文。 獾子:“你们就在这种破地方干活啊?” 我:“凑合吧,咱又不象你是温室里的花朵,风吹雨打的习惯了。” 獾子:“别废话,那么伟大你去非洲解救难民去。” 阿维:“得了得了,一见面就比较犯二的功力啊,你们?”,“獾子,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的,跑到学校找我们啊?” 獾子:“也没什么事,就找你们喝点酒,聊聊天,”那厮略微停顿了一下,“哥儿们有点郁闷,失恋了。” 我以为他在说我,用的手法名称暗合一种暗器,叫含沙射影的。 我:“失恋?你倒是想啊,前提是有人喜欢过你啊。” 阿维:“他好像,已经喝多了,你就别招他了。”(小声地) 我:“喝多了他就能招我啊?” 獾子:“你——” 獾子刚想说什么,只往前迈了两步,就蹲在了地上。呕吐。 夜风有一点冷,灯光明媚的立交桥上,獾子蹲在马路崖子上,双脚并拢,两膝微微张开,手臂托在膝盖上,任由双手无力地下垂着,脑袋则埋在两臂之间,看不到脸,也听不到声音。 我:“我再也不要看一个成心打算喝醉的人喝酒了。”我小声对阿维说。 阿维:“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再折腾的劲头。” 獾子醒来,发现我们正把他往单车的后坐上搬,于是笑了起来。 獾子:“哈哈,真邪恶,看醉鬼发疯有意思吧?” 阿维:“歇着吧你。”阿维拍了他一掌,推起了自行车。 音效:自行车车轮转动的声音 獾子:“真没劲,我自己没看成醉鬼,不好。嗯,阿维啊,你跟你小维姐姐关系还不错么?那我岂不是没机会看你喝醉了?”(酒醉后说胡话。) 阿维:“没机会了,谢谢谢谢。”阿维没回头,专心推着车,应付着。 獾子:“那你呢?葭,什么时候把企鹅骗到手啊?我觉得,澎澎那个姑娘不错啊,可惜你看不上人家,哈哈,真邪恶。” 我皱了皱眉头,没理他。 獾子:“我不怎么了解你们说的猫咪,不过显然嘛,人家根本不跟你玩。要我说,你也是有病,跟我一样,放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姑娘不骗,哈哈。” 我:“省省吧你,少说两句废话。”我冲獾子说着,(不满,而且烦躁。) 獾子:“我说的是事实啊!”那厮借酒撒疯,不肯停下,“你说你,你不练刀,不练枪,偏练剑(贱);你不练上剑,不练中剑,偏练下剑(下贱);你不练金剑,不练铜剑……” 獾子又开始咳嗽,然后呕吐,只吐出了一些胃液,酸酸的。 我:“叫你少说两句的,哼哼。” 獾子:“反正,你自己后悔去吧!澎澎对你不错,你偏偏,哈哈!”獾子擦着嘴角的污迹,扯着嗓子大声说。 我就讨厌魔羯座这个德性!虽说獾子是比较怪异的魔羯座。 阿维连使眼色,让我别理他。 我的独白: 一天,阿维从植物组拿了一些复印的资料来。植物组的老师给予了我们肯定,并且希望我们能考虑在植物组做课题。这是阿维计划中的一个步骤,然而我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 我:“你真打算这么干下去?” 阿维:“随便干干,哈哈,”阿维笑起来,似乎没说实话,“我倒是觉得,反正你也心灰意冷不打算骗企鹅了,不如立志于科研事业,这样死心塌地的,倒有可能和卢可一决高下啊。” 我:“谁说我心灰意冷了?古人说的好,外表冷漠,内心狂热,那就是我。” 阿维:“还古人,少犯二了,你最近不是连琴都不弹了么?” 我:“我是陪着你折腾这点植物忙的哎,同志!不过,前两天,猫猫和咴儿已经从厦门回来了,听说她们乐队的演出反响不错,可能有机会继续发展吧。” 阿维:“你还对你的猫念念不忘么?我打赌你不会狠下心来和咴儿抢女孩的。” 我:“算你狠,被你猜到了。” 阿维:“因为,你有自知之明,抢不过啊!”说完,阿维远离了我几步,然后笑起来,“那澎澎呢,你也能狠下心来不顾她的死活么?” 我:“我又不是慈善机构,哪顾得过来这这那那的人的死活啊!” 阿维:“别废话,澎澎不一样的吧,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她拒绝见我啊,估计真的生气了。” 阿维:“你难道,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阿维把“又”和“对不起”几个字读得很重,拖得很长。 我:“想知道吗?”我眼露凶光,磨刀霍霍,秣马厉兵,龇牙咧嘴。 我的独白: 两个多月没见澎澎,似乎对于格斗的技巧,已经陌生得像上个世纪遥远的年代了。 即使阿维不说起澎澎,我也不会浑到“狠下心来不顾她的死活”的。问题是,这一次,澎澎真的不想见我。电话不接,家里没人,宿舍没人,猫咪都不知道她在哪,就像人间蒸发。 路上,独自骑车,听歌,四处乱看,寻找企鹅。 随身听里,朴树正肆无忌惮地唱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冷的,是被歌词勾起的,我心里的感受。 雪压冬云白絮飞。 我连续做着深呼吸,努力不去想她们。 就当我没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演唱会上碰到过宠物猫吧,就当澎澎在路上撞车是我遇到的一起简单交通事故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几个企鹅组成的乐队吧,就当我们楼搬来了一个陌生的新邻居吧…… 也许,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又怎么能谈得上失去呢? 我又这么嚣张地骑车了。就在这时,身边有人快速地超越了我;在超越的瞬间,似乎我的车把被碰到,导致了整个单车强烈的左右摆动,于是,我不得不用右脚撑了撑地,来保持平衡。那个骑车超越我的家伙,竟然是一只企鹅!打扮得有点怪异的企鹅——不怎么长的头发,用一个超级大发夹全部别向一侧;短到相当程度的衣裤,导致四肢的皮肤袒露在空气中,充分接受着阳光的照射,还有路人的目击;黑色厚底的高要皮靴,左脚的那只侧面拉链松开,取而代之以挂了饰物的区别针;右手的手臂上,勒住肱二投肌的,像是一条水蓝色的丝巾。有点过暴,不过只有对自己身材信心十足的企鹅才会如此这般吧! 在红灯的帮助下,我终于追上了超车的企鹅。她正落落大方地梳理着头发,抬头看了看依旧红艳艳的交通信号灯,然后,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或者是在找谁——她就那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和我短暂地接触,一秒钟,或者更短。居然是澎澎。 等到我恢复了意识,企鹅回头寻找的人已经出现了。从背影看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骑着跟企鹅所骑的型号一模一样的跑车。 绿灯亮了,骑车的人们纷纷启动了,男孩向前骑了一米远,发现企鹅仍旧迟疑着,待在原地不动,于是,男孩回头喊了一声。 男孩:“想什么呢?走吧,小澎。” 我确实吃惊。所以我保持着张着嘴睁大眼睛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说了一个字。 我说:“喂……” 女孩随着声音寻找过来,把有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音效:跳下单车的声音。 澎澎:“真是你啊?” 我:“澎澎,你……” 澎澎:“我怎么啦?见到我不认识了?你看我换的新形象还好吧?” 我:“不是啊,你看着有些怪异啊。” 澎澎:“为什么老是说我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瘦了好几圈,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还戴个墨镜,什么怪异的打扮嘛,看着跟阿丙似的,不如不要弹吉他,改拉二胡算了。” 男孩:“怎么了,小澎?熟人么?” 澎澎:“是啊,我来给你介绍,”“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葭啊!我常跟你说的,什么‘犯二’啊、‘企鹅’啊,这些东西你不明白就直接问他好了。” 男孩:“你好。” 澎澎:“你还是这么傻哦,打招呼都不会。”“这位是雷杰,我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和男孩握手的。 我承认,碰到澎澎和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情对我有很大的冲击。我想过彻底不再去打扰澎澎的生活,不再去打听关于她的一切,毕竟是我曾经放弃,水瓶座的人应该奉行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政策,但是,我确实做不到。 平静的生活里另一个突发事件,是獾子突然说要走。 我:“走?你要去哪儿?” 獾子:“还能去哪儿?哪儿要我我就去哪儿。” 我:“那到底哪儿要你啊?” 獾子:“新西兰。” 我:“喂,你没开玩笑吧?今天离四月一号可远着呢!你是要去新西兰数绵羊是么?那还不如去新疆种苜蓿去比较好哎。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 獾子:“不是突然,只是时机比较合适了。” 我:“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獾子:“后天晚上的飞机。” 于是我们聚在一起,吃散伙饭,连同咴儿和澎澎也被叫来。 獾子:“咱们学校…我早就说了…根本不适合我…你看我没事不去上课…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的…当初考师大…是和一个女孩约好的…结果我考上了她却念了别的学校…还交了新的男朋友……你们说,这世上的事情有准儿吗?” 阿维:“好了好了,你的胃不是还没好利落吗?少喝一点就得了。” 獾子:“阿维你就是管得太多…你…我到新西兰去…想找人喝谁理我啊…你以为你管得这么多…是帮助别人…你像大哥…你是好人…可是你替别人做的决定…别人就一定愿意吗…你问问葭…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可是你不能让他一直按你的想法做事吧…还有小维姐姐…她回家了没来…我正好问你…你知道她对于毕业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阿维:“好啦,你说的对啊!我们都知道你说的对,你歇一会儿吧,晚上还要坐飞机走,是吧?” 獾子:“你要觉得我说的对…你就让我说…咱们这帮人…都是太压抑自己的想法…结果…好多东西…就都憋着憋着憋没了…就像葭…不是我说你…你天天嚷嚷骗企鹅…你为什么要骗企鹅…你想骗的企鹅哪一点好了…我就是不理解…还有澎澎…当初你要上山来…我帮你…可是有些话你为什么憋着不说…现在弄得…你们…到底谁跟谁……” 獾子:“你们跟人家卢可打架…其实…他才真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东西的…为了那种追求…能不惜一切代价…用任何手段…在现在这年头…这种人才会成功…你们虽然现在…似乎占了点小便宜…以后就知道了…都是小打小闹的…雕虫小技…这一点咴儿应该最清楚吧…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这帮人里…我就佩服你一个……” 獾子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了机场巴士上面。机场里,是呕吐、匆忙、繁琐和分离。没有我想象中的紧紧拥抱和痛哭流涕,我们平静地挥手道别。 飞机在夜空里消失成一个闪烁的亮点。 我的手里,拿着獾子留下的一摞手稿,名叫《442犯二集》的漫画。 留下的,还有獾子最后说的一句话。 他说:“其实,我真的喜欢画画。” 一向有点被我瞧不起的獾子,竟然是比我们看得更清楚的人。 我品味着獾子的话,不禁悄悄问自己,我真的喜欢犯二吗?我真的喜欢弹琴吗?我真的喜欢企鹅吗?我真的喜欢好好学习吗?我真的喜欢植物学论文吗?我真的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吗? 阿维叫了我若干声,我才意识到该走了。 阿维:“想什么呢?”那厮把獾子的手稿装进背包里,问我。 我:“没有答案的一些事情。”我回答。 阿维:“那就不要想了,做着做着总会有答案的。”“没关系,答案会有的,企鹅也会有的。” 咴儿赶着回去演出,打车走了;阿维则是搭咴儿的顺风车;剩下我和澎澎两个人,坐着长途公交车,颠簸着、崎岖着、震颤着,艰难前行。 澎澎:“傻猫啊,你说点什么吧,不然实在太冷了。”澎澎凑在我耳边,喃喃地说。 我:“冷吗?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尽量控制住上下打架的牙齿,讲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去看狮子座流星雨的时候,天气也是这么冷,我和咴儿,还有几个朋友,裹着军大衣,躺在地上,看着,可漂亮了。但是天气实在太冷,冷得不行的时候,忽然有人问,向流星许的愿望能实现吗,我说,能,心诚则灵,于是就听见那个人大喊起来。你猜他喊的什么?” 澎澎:“我要企鹅。” 我:“呵呵,倒是还没那么邪恶。听见他喊,我们全笑了——他喊的是:我要火炕!”“你想要火炕吗?”我继续逗女孩说话。 澎澎:“不,我想回家。” 我:“那,你想坐到温暖的发动机上去吗?” 澎澎:“不,我就想这么待着,一动不动。” 女孩说完,更用力地贴紧了我的羽绒衣,然后用一只毛线手套,抓住了我的领口。 我:“千万别睡着,好吗?实在困的话,拿出手机玩‘贪吃蛇’。” 澎澎:“嗯。” 澎澎顺从地掏出手机来,打开电源。 我惊异于她的手机在这之前为什么一直关机的。然后,还没来得及进入“贪吃蛇”的界面,手机就强烈地振动起来。短信,还是短信,许多条短信。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然后开始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全部看完以后,只是叹了口气,对着手机的显示屏,发呆。 音效:连续不断的短信的声音 我:“怎么了?”(傻傻地问。) 澎澎:“我没告诉雷杰我出来干什么,他生气了。” 我:“没事吧?” 澎澎:“他总觉得我在骗他。我说一个朋友出国,我去送,他就以为是我要去找你而编的借口。” 音效:手机响了 澎澎:“喂?”“没有啊…就是没开机嘛…不是告诉你了么…去机场了…一个朋友…你不认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朋友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哪有不诚实啦…这跟葭有什么关系…我们俩都认识的朋友不行吗…那猫咪我们俩还都认识呢…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在车上啊…回来的路上…你听好…我们俩都认识的朋友要出国…我们当然都要去机场送…我们俩的家离得很近…坐一趟车有什么奇怪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什么叫特地安排的…对啊…他就在我旁边…那又怎么样…难道我非得躲他远远的吗…真是的……” 我:“没关系吧?”我问。 澎澎:“你听见他说什么了么?”女孩反问我。 我:“没有。” 澎澎:“他说,再也不相信我了。” 我:“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啊——” 澎澎:“他还说,”女孩打断我的话,固执地继续,“他最后说的,别再骗他、也别再理他,让我干脆嫁给葭算了……” 而后我们又恢复了蜷缩和沉默的状态,把自己堆积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不再有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自然气氛;女孩依旧隔着羽绒衣,靠着我,而我则一直想着女孩刚刚和她男朋友之间的对话。 汽车就这么开下去。 据说《倚天屠龙记》第四集里,张无忌抱着赵敏走来走去,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同理可证,痞子蔡的成名之作里,男主角也是带着那个叫轻舞飞扬的企鹅,骑着摩托车,绕来绕去希望永远也找不到停车的车位。 如今我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我希望这辆车永远也开不到终点站,而我和身边的女孩,就可以永远不用去面对那些必然的纠缠,就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隔着两件厚厚的羽绒衣的距离。 第十八集,周期性郁闷 第十八集,周期性郁闷 人物:葭.咴儿、阿维、宠物猫、澎澎 我的独白: 发现咴儿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我睡觉的时候,是一个逃了英语课的下午,太阳正好。 咴儿:“阿维说你常常这么干?”看我醒了,咴儿问。 我:“逃课?是啊。我就是讨厌鸟语课!中国话都说不利落呢,我就不信英语老师的《长恨歌》能比我背的熟!” 咴儿:“你从寒假开始,就说要好好学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怪怪的。” 我:“水瓶座的人,就是怪嘛,又不是我的错。” 咴儿:“你想跟我说说吗?” 我眯起眼睛,学着阿维的模样边抠着下巴,边打量着咴儿。虽说我们确实很久没正经聊过了,但是我确信,在猫咪的问题上,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在利益分配上达成统一,因此,我总是不能和咴儿好好谈谈,一味逃避。 我:“说什么?”我谨慎地看着他,问。 咴儿:“说说猫咪。” 我:“我不想。” 咴儿:“澎澎呢?” 我:“我也不想。” 咴儿:“那,乐队?” 我:“还是不想。” 咴儿:“那,你和乐队的关系?” 我:“不用说明的。” 咴儿:“那,我们做一点避免成天无聊的事情?” 我:“你想做什么?” 我的独白: 结果,咴儿那厮还是得逞了,他轻易把话题引到了和乐队和猫咪和澎澎有关的地方。 乐队要参加一个网站的活动,打算拍自己的mtv去参赛;咴儿他们商议,觉得在文字方面还是我比较强,所以打算让我编写mtv的剧本。 一个雨下得很大的夜晚,我决定让阿维帮我决策一下。 音效:窗外雨声 我:“上次我给乐队写的mtv剧本,现在他们打算开始拍了。” 阿维:“好事啊,这个,有前途,是吧?” 我:“可是,你说,我该不该去跟他们一起拍呢——你知道吧,当初我说,不再参加乐队活动了,不过,咴儿说的,剧本是我写的,所以希望让我和他一起导演。刚才猫咪还给我来过电话,她说,知道我当初说不参加乐队活动,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她说,还是希望我跟他们一起去拍mtv的。” 阿维:“那你还犹豫什么啊!广告说的好,要干脆,别犹豫!既然你的企鹅都说让你去——” 我:“可是我还是觉得,当初话说出口了,现在又反悔,岂不是很没面子?” 阿维:“哈哈,能跟企鹅一起玩,你还要面子干什么呀。你知道吧,这个,面子,面条,面铺,面口袋,面面俱到,都不是最重要的,没关系。” 我:“等等啊,这个,你知道吧,还有个问题,这,是吧。”(吞吞吐吐地) 阿维:“怎么?难道你欠哪个企鹅的钱没还么?” 我:“不是啦!是,那个什么,我寒假的时候,没事招澎澎来着。” 阿维:“怎么‘招’法?” 我:“怎么‘招’?荀子云:登高而招。” 阿维:“还‘不打不招’呢!你自己说的,说正经事不犯二。” 我:“反正,当时我觉得,我是把她气得够不够的了,这梁子一结上,你说,跟着乐队去拍mtv,难道我没有生命危险么?” 阿维:“危险你个猪头三啊!那个叫澎澎的,明明就是喜欢你,怎么看都是跟你好,你还怕什么?” 我:“喂!” 阿维:“相信我,没错的。我说她喜欢你,她就是喜欢你。” 我:“你哪只眼睛看见的?”(语气不善地) 阿维:“两只眼睛啊!” 我:“你和我一样有眼无珠啊”伤心地扶在阿维肩上,“她另有喜欢的男生了” 阿维:“兄弟,别哭。不可能吧?” 我:“不信,你问猫啊” 终于,我和咴儿,还有乐队的企鹅们一起,聚在一起讨论拍mvt的事情。 宠物猫也好,咴儿也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感觉——至少表面上看去,大家依旧有说有笑,不哭不闹。唯一不同的,是澎澎。女孩一直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不跟我说话。 快餐店里,大家一起讨论剧本和一些拍摄细节之余,宠物猫问我: 宠物猫:“你跟澎澎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宠物猫:“她可是说,你欺负她呀。所以她再也不理你了。” 我:“我欺负她?她骗我还差不多。” 宠物猫:“你小子有良心没有啊?澎澎对你那么好?你应该好好珍惜啊”宏物猫正色地。 我:“你还敢说呢,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澎澎另有男朋友了,据说还是你鼓励她的呢。” 宠物猫:“你是说这个事啊,还不是因为看到澎澎整天被你欺负太可怜了,才让她试着和别人交往的。不过,她和雷杰已经分手了,没和你说吗?” 我:“她们爱好不好和我说什么啊?” 宠物猫:“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遇到澎澎这么好的女孩也不珍惜,结果雷杰一直怀疑澎澎经常吵架,前几天正式分手了。” 我傻掉了,怎么会这样呢? 宠物猫:“你好好想想吧。这些我们就帮不上了,自己想办法吧。” 结果,宠物猫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买吃的去,洗手去,续水去,打电话去,总之是突然集体消失了,只剩下我和萌萌。 看了看手表,过了五分钟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我就知道已经落入了他们的阴谋之中,看来如果我不把澎澎的问题解决掉,他们就能忍着一直人间蒸发的。 我:“喂,他们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我试着逗澎澎说话。 澎澎:“……” 我:“就算有事,他们也不应该集体失踪吧?” 澎澎:“……” 我:“喂,你难道就不为他们担心吗?” 澎澎:“你担心你去找啊!”(语气不善地)。 我:“呼!”(长出了口气),“我以为你永远不说话了呢。” 澎澎:“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有啊,当然有了!首先,我是要谢你的,生日那天在楼下堆的那个和我一样高的雪人——” 澎澎:“什么雪人?”(冷冷地把我的话打断。) 我:“呃,雪人嘛,这个,就是——雪人,在我年轻的时候,是一种雪糕的名字,有奶油有巧克力,五毛钱一根;这个,在一本叫《世界49大谜》的书里,雪人,是一种神秘生物,出没于雪线之上;还有,《雪人》,是那个叫范什么萱的唱过的一首歌。” 犯了一通二,我停下来偷看澎澎。 澎澎:“怎么停了?你再继续掰啊。”不冷不热的语气。 我:“这个,我忽然意识到了,再掰,这个棒子也是掰一个掉一个,是吧?”说着我做了狗熊掰棒子的动作出来。 澎澎:“哼,从来没正经的!”澎澎似乎不为我的废话所动,斜着眼,高傲的表情。 我:“唉,算了,我就犯二这么个优点,你还说我‘没正经的’,我要哭死了……”说着我继续,双手掩面,装哭。 装哭装了三五秒钟的时间,澎澎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澎澎:“别在这儿现眼啦,把你掰棒子的熊掌给我伸出来!” 我知道,她说出隐含着犯二功力的话来,说明——按阿维的话说,这叫“进屋子不用走窗户——有门儿”。 女孩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我的手腕。 澎澎:“你怎么又把铃铛戴上了?” 我:“我、我喜欢,行吗?” 澎澎:“哼,像你这种臭男生,死不认错的,真没劲!” 我:“喂,你是不是要我满脸泪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捶胸顿足求你原谅你才满意啊?” 澎澎:“可以呀,你来试试捶胸什么足的。” 我:“还‘可以’,还‘呀’。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小米就下蛋。” 澎澎:“嘿,我说傻猫,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向我道歉吗?” 我:“觉得怎样?不觉得怎样?” 澎澎:“你知道当初你的话你的行为,对一个女生来说是多么过分吗?” 我:“有多过分?” 澎澎:“你还好意思问!” 咬咬牙,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五毛钱的硬币来。 我:“好,我这儿有个硬币,咱们来猜正反面,如果你猜错了,那你就宽宏大量一点既往不咎了,这样总可以吧?” 澎澎:“就你事多!连硬币都是屎黄色的!” 我:“是啊是啊,就我事多,你要哪一面?” 澎澎:“哼,国徽。” 学着足球裁判的模样,我把硬币高高弹起。 看着金黄色的硬币在空中翻滚着,反射着闪亮的光辉,我怀疑自己还是露出了一点点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自信的笑。 我:“你要的是国徽,是吧?”,“如果是国徽,我就真的捶胸什么足求你原谅;如果不是,你就看在柴达木盆地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好吧?” 澎澎:“果然就你事多!肯定是国徽。” 我:“让我们来看看吧,一、二、三,当当当当!”说着,我一点一点移开了拍在硬币上的右手。 金黄色的硬币上,赫然印着“五角”! 我:“这可是天意,说好的,你就既往不咎了吧,乖,听话,啊?”我揉了揉眼睛,对澎澎说着。 澎澎:“哼,傻人傻命傻造化!”澎澎抓住头发,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不过,你得先给我解释清楚一件事。” 我:“什么?” 澎澎:“你告诉我,什么叫‘看在柴达木盆地的面子上’。” 我:“这个啊……柴达木盆地,你知道吧,这个盆地,它面积大啊,所以我估计,面积大,面子也应该大吧。” 澎澎:“那,你应该说看在太平洋的面子上才对。” 我:“对对对,你说的很对!看在太平洋的面子上,你就既往不咎放我一马吧!” 澎澎:“哼,这种态度还差不多。谁让今天我心情好呢?饶你不死,戴罪立功,去买——” 我:“你又要吃圆筒啊?” 澎澎:“好啊,你未卜先知,深得朕心。既知我意,快去快回吧。” 我偷着笑了笑,起身,走了两步路,转头回来,一本正经地冲着澎澎说:“教主文承武德,寿与天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澎澎:“去死啦,傻猫,你才是魔教的老怪物呢!” 我的独白: 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摆平了澎澎的事情,我和咴儿又起了冲突。事情的起因是在mtv剧本的处理上。我把mtv剧本写得像是有剧情的故事,于是坚持要体现出故事的完整性;咴儿说既然是为了配合音乐的,首先要突出的应该是音乐本身,因而提出了剧本的修改方案。 我:“既然你自己有这么大主意,为什么当初还要剧本?!” 咴儿:“……” 我:“大家都说你有本事把mtv拍好,你干脆自己承包了算了,没事拉着我干什么?!” 咴儿:“……” 我:“要用就别想改,不用就拉倒!” 咴儿:“……!” 咴儿一直没说话,看着我的任性。直到我摔门离开,咴儿都没有争论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用一种说不清楚的眼神。 快餐店外,我一个人靠在墙脚抽烟一路悲哀地想着:咴儿比我强,无论是有关于乐队的什么事情,都是咴儿压在我的上面。宠物猫、写歌、排练、演唱会、mtv,诸如此类。那就把乐队啊、mtv啊、还有宠物猫,都让给他管理好了!咴儿老仙,法力无边! 宠物猫:“喂,你真的跟咴儿闹别扭了?” 我:“哦,你都知道了?”我整理着思绪,装出平静的语气,“我就是想跟你们说,我觉得自己的水平太低,跟你们搀和也对你们没什么帮助,我这个人天生又懒,懒得刻苦努力,所以水平就一直高不了,所以——” 宠物猫:“喂,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觉得——” 我:“所以——”(自顾自地),“所以,我以后还是不参与你们乐队的活动了吧。咴儿能力挺强的,mtv有他在一定能拍得好。” 宠物猫:“喂,葭,你听我说,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经过好好考虑的吗?” 我:“是的。” 宠物猫:“我觉得不是。” 我:“就是!” 宠物猫:“我知道你和咴儿闹别扭了,为了剧本的事。可是,你知道吗,这是个人的观点不同而已,跟谁的水平高低是没有关系的。咴儿接触的音乐比较多元化,而你比较偏重于民谣,所以才会有这种差异——” 我:“你别说了,总之他比我强,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你又何苦给我戴什么帽子呢?” 宠物猫:“所以我说你还是在闹情绪。单从民谣而言,有人说咴儿比你强吗?更何况,你是澎澎的朋友,是我的朋友,是我们乐队的朋友,这都是和咴儿一样的,我们跟你们一起,难道就是为了能对我们乐队有帮助么?” 我:“好吧,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是小人,可以了吧?” 宠物猫:“唉,看来你又在周期性郁闷了。” 我:“所以啊,我离你们远一点,免得把郁闷传染给你们。” 宠物猫:“你知道为什么mtv的剧本咴儿要去找你来写吗?”宠物猫不管我在说什么,突然这 咴儿:“因为他把自己入选的一首歌换成了你的歌交上去了” 澎澎:“猫咪说得对!葭,你很聪明,可是有时候偶尔也要认真懂事一点,不能总是靠犯二或者任性来逃避”澎澎忽然出现了。 澎澎:“以后不许你再象一只鸵鸟一样,总把头藏起来,以为这样可以把事情处理掉。” 猫和萌两个人各一手拎着葭的衣领把他拖进来。她们手松开葭倒地。葭用手摸着自己头上的大包。身后传来笑声。 宠物猫和澎澎:“嘿嘿,以后你再不乖,我们就用这种方式请你。” 呜呼哀哉,秀才遇见兵,有礼说不清,何况我既没礼又碰到的是这么凶猛的企鹅呢?改吧! 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我还是个年轻人呢。 第十九集 山中遇险 第十九集山中遇险 人物:葭、阿维、小维姐姐、澎澎、老严、林场师傅 我的独白: 因为前几天被企鹅澎澎狠宰了一刀,结果我不但钱包里的零花钱尽失,还被澎澎发现了我藏在钱包里的两面一样的魔术硬币而大发雌威,无奈之余,只好破财免灾任其宰割了一回。这不,最近没日没夜地为一个地理练习册做校对也好有些营收,正饥肠辘辘的时候,被阿维叫到了班主任老严的办公室。 老严:“近来看你的精神面貌好多了,碰到什么好事啦?” 我:“报告老师,我们在植物组做的课题,马上就要交立项申请了,不过其实,因为前期工作做了很多,我觉得,批准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小维姐姐:“严老师,您别听他的哦,” 跟着阿维一起来的小维姐姐冲老严笑了笑 小维姐姐:“他呀,气色好,是因为高兴啊!前两天,他喜欢的女生,刚刚经历了一场分手。” 我:“喂……”(无奈地) 小维姐姐:“不过——”(故意把尾音拉长),“不过啊,是和她的前任男朋友分手,不是葭啦。就是这样的,所以葭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嘛。” 阿维:“教你多少遍了,不许乱说话。趴下!” 老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哈哈。”“你说的课题立项,是马上就要审批了,不过你和阿维,只能有一个人当作申请人,做出成果来,比如论文什么的,也只能有一个第一作者。这件事你们俩协商好了——” 阿维:“这事儿好办呀,植物组的课题,本来就是葭一直在忙活的,他当申请人,我协助,就得了。” 我:“这怎么成呢?阿维,你不是也需要完成项目的吗?不然你怎么办?” 阿维:“我?谢谢谢谢,我跟着生态组准备另外一个课题了,没关系的。” 我的独白: 这是一项本科生参与的科研项目。 在毕业论文之前的科研实践项目,申报课题获批,学校就给一些科研经费,以此鼓励本科生参与自主性研究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论文做的好,能在专业期刊上发表,有就个可能被保送留校继续读研。无疑能完成项目对我和阿维的前途至关重要。只是,没想到一向对我照顾有佳的阿维关键时刻再次地让着我。 我:“阿维,你不是想留校吗?怎么可以把机会让给我?你那么用心去做?难道只是为了给卢可打击吗?这个项目是咱们俩的啊……” 阿维:“年轻人,你听好啊。你,还有我,咱俩,顶多就是混毕业了找个工作完事的。但是这年头,既然选择了上大学这条路,那么学历还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当然越高越好——” 我:“我知道啊,可是研究生入学考试好难的,咱们又不是考试的料。” 阿维:“所以啊!我们要另辟蹊径、出奇制胜。”(两眼放光,手舞足蹈)“我们要争取被保送读研!” 我:“……” 阿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要你在植物组干活、申请课题、争取发表论文的原因。” 我:“可是现在项目要批下来了,你却说让给我,你怎么办呢?小维姐姐不是希望你毕业后和她一起留在北京吗?” 阿维:“毕业还早,到时候再说吧。本来,做植物当初也是为了陪你,我的强项是在生态方面啊。” 老严:“你们协调好了那最好,”“一般搞科研比较好的学生,不一定是考试成绩好的。像你们俩这么爱惹事的,说不准思维灵活呢。” 阿维:“协调好了。葭做植物组的项目,我做生态组的。您说得很对,我们也这么想的” 老严:“不过,你们可得注意,科研归科研,要是这一段时间再惹什么事,万一闹大了,就什么都白瞎了。” 我的独白: 很快,我们就为了各自己的研究项目结伴上山了。 我在调查山地植被类型和典型群落的分布,而阿维则是研究典型植物群落里的昆虫。每天凌晨就起床,出山,在外面一整天,晚上回来,整理数据。小维姐姐和澎澎非要一起跟来。小维姐姐善良地做着后勤保障工作,而澎澎则一直试图逗我们开心。 织女…牛郎…天津四…三颗星…奇妙的三角形…相互依存…相互牵制…谁也不靠近…谁也不远离…几百年…几千年…或者…算了…反正我们又不是星星。 澎澎:“你又看星星了啊。”澎澎悄悄来到我身后,轻声问。 我:“嗯。”我简单地回答。 澎澎:“星星,挺好的。”女孩叹口气,“你也,挺好的。” 我:“嗯。” 澎澎:“所以,你和星星相等,你可以上树去了,‘猩猩’乖。”说完,澎澎笑了起来。 我:“喂!”我撇撇嘴,回过头,“犯二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看看我和阿维的德性。” 澎澎:“我知道啊,可是,不犯二的话,你就老是耷拉着脸,真是的。” 我:“我又不是沙皮狗,为什么老耷拉着脸啊!” 澎澎:“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我只不过是在努力工作,耷拉着脸是专注的表示,明白了吗?” 澎澎:“这样啊。嗯,那你告诉我——” 我:“什么?” 澎澎:“那首歌,是你专门写给猫咪的吗?” 我知道我的脸又像沙皮狗一样了。 我:“是、是吧。” 澎澎:“唉!”澎澎继续叹气,“有时候,我觉得,猫咪也挺幸福的。” 我:“怎么?” 澎澎:“都有人专门给她写歌啊。” 我:“这就叫幸福吗?我说美女同志,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歌又不能当饭吃,不然让多明戈叔叔一路唱遍非洲,难民就春暖花开了。” 澎澎:“哼,还说不犯二的。” 我:“我是在比喻,这不能叫犯二。” 澎澎:“反正,我觉得有人专门给她写歌,所以猫咪很幸福。” 我:“是吗?猫咪真的很幸福吗?她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宣布要和咴儿在一起么?或者,只是用感情当作筹码,去换取她那点虚无的追求呢?” 澎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猫咪呢?” 我:“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你们女生,往往总是重视这些细枝末节。”(自嘲地笑了)“比如你抬头看,一定会先去注意那几颗最亮的星星,而不是先去看由暗星所组成的银河。” 澎澎:“哼,这跟银河有关系吗?反正我就喜欢细枝什么节,反正你又不会也给我写歌。” 我:“拜托美女同志,你就别无聊了,你给钱的话我就给你写,好不好?” 澎澎:“那就说好了,你一定要给我写。不过,钱我能不能先欠着啊?”“你答应我的,不许赖帐啊!” 我的独白: 我们干着活,犯着二,猜测着彼此的心情,就这样看似相安无事地,在山上过了三天。 阿维:“哈哈,今天就是第四天干活了。这个,四这个数字吧,既是二个二相加,又是二个二相乘,还是二的二次方,所以今天一定很二。” 我:“只要有你在,什么时候都很二。” 阿维:“哎哟,你别踢我啊。” 为了证明第四天“一定很二”,一路之上阿维那厮都犯二不止。 艰难地爬上一座山脊,我喝着水,大口喘着气,脸上流淌的汗水滴落在了那厮的手上。 阿维:“哇,甘露啊!赶快收集一下。这个,甘露,和童子尿一样,都是上天的特别恩赐,一定要收好的。” 我:“打你的甘露,你就不怕在山顶上犯二遭雷劈吗?” 阿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早看东南,晚看西北,现在东南西北都是乌云密布,我猜,如果不是猪八戒过境的话,那就是雨在眉睫了。” 我皱皱眉头,闻着空气的潮湿味道。 我:“你不觉得,咱们应该赶快收工了吗?天气确实不大好。” 阿维:“年轻人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甘露是上天特别的恩赐,就像童子尿……”不对,这个童子似乎尿急啊!” 我:“你还废话!” 我的独白: 在山里做野外工作,最怕的天灾,莫过于雷劈、塌方、泥石流。 所以听到了雨云中轰鸣的雷声,阿维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陡峭而泥泞的山坡,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段。 我:“阿维,我们是不是可以等雨停了再走啊?坡这么陡,感觉太危险了。” 阿维:“这个雨,你看,四周不见透亮,说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这样在山上待着,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就像如果你同时骗很多只企鹅,多骗一只就多一分危险……” 我:“不要犯二啦!” 阿维:“好,不犯二,我是说,无论如何,咱们应该下去。下雨以后路滑就更不好走了。”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阿维从坡上滑了下去,在半途抓住一棵小树,勉强停了下来,一身的泥泞,狼狈不堪。 我犹豫了一下,开始往下滑。 脚下,鞋底变得很光滑,站不稳,臀部和土地的正碰,摩擦,屁股和腿全湿了,有点疼,恐怖的加速度,越来越快,阿维在前面不远处,抓住他,他的手,抓住了,很大的惯性,那厮怎么搞的,一起下落。 当我意识到阿维没能拉住我、反而变成了我们两个个人一起下滑的时候,强烈的恐慌扑面而来。从陡坡上滑下去,无疑,是危险的,而越来越快的速度,正在证明着危险的潜力。 阿维:“抓住周围的树,或者草。”(焦急地) 于是我开始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乱抓,树枝,草叶,灌木,石头,很疼。 突然从阿维的手臂上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力,我的肩膀像是被狠狠拉了一下,终于停住了。 阿维的一只脚卡在了路旁的石头缝里。 陡坡的一侧,能够用来避雨的大石头下面,低矮的洞穴,容我们暂时安身。 我:“真够悬的了,让你不要犯二的吧?这回真的遭报应了。” 阿维:“路实在是难走……要下去还有多远?你觉得有戏吗?”(满头冷汗地) 我:“什么有戏吗?咱们是必须下去吧。我还好,一点擦伤,你怎么样?有事没事?” 阿维:“我啊,问题,不大。不过,稍微缓缓。”“刚才我乱蹬乱踹的时候,右脚突然踹到了一块石头,这个疼啊!不过,全靠我反应机敏,既然踹的感觉很疼,那么石头应该挺结实的,所以我就用右脚拼命勾着石头不放,就这样喽。” 而后,我花了三十分钟的时间,休息,证明阿维的脚已经废掉,然后说服那厮在石头下面等着我,我下山去想办法,找人来扛他下去。 阿维:“我可以自己滚下去的。” 我:“你去死啦!这么滚下去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石头上来得痛快。老老实实待着,等着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很快回来。” 阿维:“你小心一点吧,年轻人,还没有品尝过企鹅的味道,这么呜呼了很可惜的。” 阿维:“你不要像泰什么泥克的沉船一样,被饥饿和寒冷折磨得呜呼了就好。” 我们犯着二,相互鼓励着,道别。 我知道,现在轮到我想办法拯救阿维了。 所以面对着依旧泥泞的陡坡,我迟疑了一下,毅然决绝地滑了下去。 很多的灌木…很多的草…很多的树枝…还有…越来越快的速度…鞋底似乎已经到了摩擦的极限…开始发热…可能已经漏掉了…裤子的洞也越破越大…还好保持着脚冲前的姿势…希望没有什么迎面而来的石头…加速…加速…可以了…怎么停止呢…… 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偏离了航向,一头扎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除了眯起眼睛、咬紧牙齿、徒劳地挣扎之外,我什么都不能做到。 最后一次强烈的冲击,从脚掌,到腿部,到脊柱,到全身,全身疏散的骨头,还有紧缩的肌肉,依旧感觉温暖,一道道血痕,给我温暖,我偏离了航向,不在泥泞的陡坡上,那么,我停在哪儿了呢? 努力睁开眼睛去看,这是我们爬山坡之前所到过的沟谷。 好的,阿维,你不用等太久。 远远看见驻地的时候,我的腿部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我坐在地上,全身都是泥水和血迹,那个模样一定难看之极。有人跑来了,两个女孩,小维姐姐,还有澎澎。我想,我一定能胜利完成任务的。 澎澎:“喂,傻猫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我:“下雨啊,坡陡啊,路滑啊,打滚啊,活着啊。” 澎澎:“到现在你还犯二!看你都快变成死猫了,哼!” 小维姐姐:“葭,阿维呢?” 我:“叫上几个林场的师傅,去接阿维一下。他的脚肿了。” 林场师傅:“小伙子啊,你们上到什么地方啦?” 我:“我们?这个,那地方有个陡坡,能到山顶的,也不是山顶,就是能上去,您知道吧?” 澎澎:“傻猫,那地方有名字吗?” 我:“有啊,叫‘偷鸡沟’,从沟的最深处往坡上爬。”(小声的,只让澎澎听清。) 澎澎:“那你跟人家师傅说出沟的名字来,不就成了?” 我:“我,带您几位去吧。” 澎澎:“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能带路?为什么说名字不成啊?” 我:“这个名字,‘偷鸡沟’,是我和阿维给起的——那条沟里的植物,有‘黄’堇,‘鼠’尾草,‘狼’尾花,所以,我们说,叫‘黄鼠狼’沟吧;后来又说,黄鼠狼喜欢‘偷鸡’,就叫‘偷鸡沟’吧。” 澎澎:“你!都这副德性了,还犯二!走吧,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凭借着破碎的记忆,我终于找到了“偷鸡沟”。 小维姐姐:“阿维——”(喊)。 澎澎:“阿维——” 音效:女孩的喊声,还有雨中不清晰的回音,在山谷中碰撞着,回旋。 阿维:“哎——还活——没事——” 最后我看见的,是已经爬上坡去的林场师傅们,还有澎澎焦急的脸。接着是黑色,无尽的黑色。可以休息了,真好! 第二十集:未完的结局 第二十集:未完的结局 人物:我、澎澎、阿维、小维姐姐、卢可、老严、某老师 我的独白: 和黑色降临之前一样,我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澎澎焦急的脸。 我:“阿维呢?” 澎澎:“没事了,他现在很好的,你继续休息吧。渴吗?要不要喝水?还是吃一点东西?” 我的独白: 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在驻地里躺着了。 耳边时而有嘈杂的声音,时而只是雨水滴落,时而是谁和谁的对话,时而是谁独自呼吸;光线似乎也有明暗的变化,有人影地来来去去;而周围的温度,却一直像浸泡在雨中的冷,让人无处躲藏的冷,冷得就像企鹅们喜欢的南极。 我放任自己躺着,睡着,不愿起来。 后来,雨停,下山,去医院,打点滴,退烧,休息,一直都有澎澎和阿维陪着我。 然后,休养了一个星期,为了那些可怜而又重要的野外数据,我坚持要和阿维一起,再度出山,继续干活。 澎澎:“傻猫,你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澎澎穷凶极恶地反对。) 我:“我不是命大吗?这次都能活过来。” 澎澎:“那是我们大家废寝忘食地照顾你,才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的。所以,你的命是我们大家救的,即使你不珍惜,也要经过我们大家的同意。” 我:“阿维他们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意见?何况如果数据不够的话,我——” 澎澎:“好啦,这都第二百遍听你的光辉历程了!数据不够,你做不了论文;发不了论文,你没有保送的资本;保送不了研究生,你只好混个文凭毕业;拿着本科的文凭能干啥呀?一张文凭三块五,不如二斤烤白薯——” 我:“嗯,好,不错,不错。你真的应该拜我为师,学习犯二学。” 到了在山上,阿维和小维姐姐却强力反对,不让我再到危险的野外去。 我:“那,你们让我上来干嘛啊!我不是已经都好了吗?” 阿维:“这事儿是这么回事,找你一起上来,我白天带回来的数据正好你晚上分析,出了问题好及时纠正,你明白吧?人家医生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要借你一双慧眼。” 无论我如何软硬兼施,阿维总有办法伙同澎澎和小维姐姐,把我强行留在营地里。甚至有一次,那厮竟然说服了林场的师傅,帮忙拉住我,不放我出山。 阿维:“数据基本上采集得差不多了,再有一天,至多两天,就够了,你说你干嘛还非要出去啊!这几天,数据这么多,好好整理,是吧?” 那厮笑得满脸沟回,我却压抑得一身怨气。 我:“我是来跑野外的哎!你搞清楚,不然是个人坐在实验室里都能做论文了,反正有人帮忙采集数据。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我现在精神得不得了,你们不让我出林场,我会憋出疯牛病来的!” 阿维:“古人云,善始善终,就是说,你一开始没有出去,到最后也不要出去。” 澎澎:“傻猫,你怎么天天跟阿维吵架啊?你明明知道阿维是为了你好的。反正我们大家统一思想,不会放你在最后两天出去的。不如,有这份精力,多处理一些数据吧,回去以后还能轻松一点。” 我:“数据数据数据!我又不是处理废品的!两条腿的大活人,凭什么不让出去啊!” 我的独白: 我把那一摞整理了一天的数据狠狠摔在床上,大声嚷着,夺门而出。 黄昏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我任凭自己站在雨里,让冰凉的感觉,一点一点冷却心里的浮躁,也一点一点侵吞压抑着难以爆发的纷乱情绪。 头顶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雨伞。 澎澎:“你又来淋雨,不怕感冒么?” 我:“反正,感不感冒也无所谓,都不能出去。”。 澎澎:“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如果你是什么聪明的水瓶座,难道就不明白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你好么?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阿维身体还没康复,你会让他出去么?” 我:“你也换个角度想想吧,美女同志,如果你天天被憋在营地,你会高兴么?” 澎澎:“我会为有这样一群关心的我朋友而自豪的。” 我:“别忘了,水瓶座可是不折不扣的风相星座,你知道水瓶座最怕失去什么吗?水瓶座最怕的,就是失去自由!” 澎澎:“那,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我:“你怕退化变成恐龙。” 澎澎:“你又犯二……当时,你在雨里跑回来,全身又是血又是泥;后来你在‘偷鸡沟’,喊了阿维几声,然后就摔在路边了;再后来回了营地,你开始发烧,满嘴胡话——那些时候,我最怕你出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我:“绕来绕去,你还是在说不要让我出去啊!不觉得有点无聊吗?何苦兜那么大圈子呢?你是来帮阿维作说客的吧?”(不耐烦地) 澎澎:“你说什么?” 澎澎:“不是吗?那你一直在说,不要让我出去这这,不要让我出去那那。你说你是怕我出什么事情,好啊,你能给我一个充分的证明,证明你真的在担心么?” 澎澎:“唉,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些东西不是用来证明的,也不是轻易能够被证明的……” 我:“澎澎你在说什么啊?” 澎澎:“你真的想要证明的话,”(咬着牙认真说着每一个字)“那么,就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我的右手,发烧下山去以后,重新戴上了澎澎送我的那串铃铛。 澎澎:“这么长时间了,你注意看过手链吗?” 我:“什么?” 澎澎:“如果你把手链对着光线,仔细地看一看,你就能找到你要的证明了。” 女孩的声音幽幽的,而我则迫不及待地摘下了那串铃铛来。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想想去看手链呢?看来水瓶座的聪明真的是白瞎的,不如改叫“水鳖座”算了!如果能早一点发现这个秘密,我又何苦一直在进退之间徘徊呢?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吗?不足以让我鼓起勇气做一个决定吗?我所追寻的,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吗?难道这一次,我还能轻易放手让所有的机会错过吗? 没错。 手链内侧,每一个两条线绳交叉的凹陷里,都轻巧地写着两个小字,两个小到几乎要贴近眼睛才能看清的字,微小,却是那么的真切。 两个字:爱你。 在大三那个象征性的期末考试之前,我把论文投向了专业期刊。 在大三那个象征性的期末考试之后,我又开始参加各种各样夏令营的工作。 因为接下来,就是我需要证明的,一个实实在在的,充满了磷虾的未来。 几个音乐网站相继登出了猫咪的介绍,有咴儿帮她制作的两首歌,还有我们一起拍摄的mtv,我想,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证明;阿维关于昆虫生境的论文做得很辛苦,勉强投了出去,然后就带着小维姐姐去四川一带游山玩水及时行乐去了,我想,这是那个家伙的证明;獾子打了国际长途过来,询问着我和澎澎的事情,也说着他自己的状况,这是他所不得不走的路。 暑假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一次我和阿维去找老严,却意外地碰到了卢可。 那厮正在老严的办公室里,哭得玉容寂寞泪阑干、菜花一枝春带雨。 卢可:“我,我哪点做得不好了?要学习,我一直都好好学习的,成绩都那么高;要工作,我这么勤勤恳恳的,任劳任怨;要人际关系,我从来,不招谁,不惹谁。凭什么把我刷下来啊……” 我和阿维的身后,老严办公室对面的墙上,贴着十佳大学生的评选结果,里面没有卢可的名字。 大家,都不再是刚刚上大学的时候,那些肆无忌惮的孩子们了。 无聊的,现实主义的大四。 烦躁、骚动、恐慌和敏感的秋天里,申请保送读研的斗争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老严:“你们俩到底行不行啊?参加科研活动,确实可以在综合测评里加分,但是你们平时的学习成绩太差了,估计怎么加也加不上来。” 我:“那,您的意思不就是,我们俩怎么着都没戏了么?” 老严:“我可没说,这是你说的。你们的论文都投出去了吧?要是论文能在专业期刊上发表的话,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不然,我觉得你们俩就是——” 我:“什么?” 老严:“按你们的话说,是就连接圆上两点的线段——悬(弦)。” 阿维:“这个吧,严老师,您的语文成绩,哈哈,哈哈!那个字发音是‘弦’啊,咸菜的‘咸’……” 老严:“去,别废话了!赶紧自己想辙去!还有,好好准备面试。” 卢可刚刚走进了面试的小屋,我和阿维就趴在钥匙孔上偷看。 澎澎:“你们俩真无聊!” 赶来助威的澎澎踢了我们一人一脚。 小维姐姐:“根本不用偷看吧,跟我学,听得可清楚了。” 小维姐姐正把一只耳朵紧贴在墙壁上。 阿维命令小维姐姐“趴下”的时候,卢可的发言已经开始了。 卢可:“我出生在一个环境优美、风景秀丽、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收获的金色秋天,所以我从小学习就专心刻苦、废寝忘食、兢兢业业、敏而好学,对于生物的热爱更是满腔热情、全心全意、拥抱自然、回归自然……” 我:“喂,不会吧,他面试也敢犯二?” 我笑得实在撑不住了,只好自己躲到墙角去,用拳头捶着墙壁,让自己安静下来。 小维姐姐:“他好像十佳大学生评选的时候,自我介绍也是这么说的。我听我们屋的同学说嘛,生物系的那个孩子,发言太有意思了。” 阿维:“怪不得他被刷下来了,哈哈,应该的,应该的。从卢可的事例中,我们能总结出什么经验教训吗?” 我:“犯二者,过犹不及也。郭靖为什么能在武林立足?朴实点儿,朴实点儿,谢谢谢谢。” 轮到我面试了,鞠躬问好之后,我拼命地在裤子上蹭着手掌,努力保持镇静。 我:“各位老师都已经看过我的资料和简介了,我只想再说一说这一段我所做的科研工作,以及我申请保送的理由……” 好歹把准备好的发言讲完了,我像练了一套高深的内功一样,全身发紧,满头是汗。 某老师:“哦,那你能说一说,既然你这么热爱生物学,也做了不少工作,为什么你的学习成绩这么低呢?” 音效,全场的老师都笑了起来。 我:“我觉得,在高中时代,要求我们每一门课的成绩都要很好;而到了大学,已经有了专业的区分;到研究生阶段,所关注的范围就更小一些,也更深一些。在这个趋势下,我觉得,全才当然是受欢迎的,但是某一方面比较突出的、能取得成就、而其他方面相对弱一些的,这样的人同样能成为人才……” 再次鞠躬,致谢,然后退出来。 某老师:“下一个,阿维!” 我和阿维擦肩而过的时候,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而那厮的手,跟我紧紧握了握。 澎澎:“你好棒哦!”澎澎守候在门口,用面巾纸擦掉了我满脸的汗水,“我觉得你刚才的那个回答,真的很漂亮!” 凭借着面试的出色发挥,我和阿维的综合测评积分才勉强挤进了大名单里。 “没有论文,咱们还是没戏啊!” 我们两个家伙坐在“古战场”的草地上,看着天空,发愁。 我:“这个,你明白了吧,这就叫,而今尽识愁滋味,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阿维:“什么?” 我:“就是说,其实每一届的学生,到了保送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小维姐姐:“要不然,你们没事也去看看书,万一保送不成,就去参加考试嘛,没准能考得上呢。” 我:“我不,我有考试恐惧症。不能保送就算了。” 阿维和我:“哈哈,这个,保送,送礼,礼物,物品,品位,位子,子弹,弹弓,弓箭,箭头,头顶,顶牛,牛蛙,蛙跳,跳高,高考,考试。所以——” 我早就熟悉了阿维的手段,因此开口和他一起说了出来: 我:“所以,保送和考试是存在联系的,咿呼呀呼儿嘿!” 小维姐姐无奈了。 澎澎:“傻猫啊!我问你,要是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你该怎么谢我啊?” 阿维:“嗯,那就,让他以身相许呗。”阿维抠着嘴角,废话。 我:“打你的以身相许!什么好消息啊,你说说看先。” 澎澎:“不干!我要你请我们大家吃晚饭,我要吃磷虾的。” 我:“你自己去南极捉吧。” 澎澎:“好啦,动不动就不高兴的傻猫先生,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澎澎递过了一个信封。专业期刊的来信,里面是一张论文被接收的证明,有盖章的。 澎澎:“看着你们每天郁闷,我想,还不如想想办法呢,”澎澎得意洋洋地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所以我没事就给人家编辑部打电话啊,那天正好打通了,我问人家,人家说论文基本上决定接收,但是要在年底才发表。我说,这件事关系到生死存亡,能不能给开个接收证明啊,人家善良,结果——” 小维姐姐:“傻猫呀,你真的该请客哦。” 阿维:“走吧,我们吃磷虾去。有志青年,好好干,这个,细雨更兼梧桐,前途无限光明。 我被那张接收证明上的红色公章,刺得睁不开眼睛。 所以,我不敢正视澎澎的笑脸。 万恶的考研结束时,阿维请客吃饭,以示庆贺。 我:“其实,我真的觉得欠了你不少。” 看着因为考研瘦掉三圈的阿维,我知道我确实心怀愧疚。 我:“当时做课题,分明是你拉着我做的,可是最后等于你把成果给我了。闹得我保送,你要来考,还不知道究竟考得怎么样。” 澎澎:“傻猫,闭上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哼!” 阿维:“哈哈,这事儿啊,真的没什么。”阿维喜笑颜开,沟回泛滥,“反正都这样了,这次考得,感觉挺好的,多半咱们以后还得一块跑野外呢,哈哈!” 我:“澎澎,阿维现在也尘埃落定了,你打算怎么办啊?”不忍心看阿维被蹂躏,我侧过身,和澎澎说话。 澎澎:“他不是刚考完么?还不知道考得怎么样,怎么能叫尘埃落定啊!” 我:“现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他能做的都做了。”“你不要转换话题,告诉我,你打算要怎么办?” 澎澎:“我想……”女孩犹豫了片刻,低下头,决定坦白从宽,“我实习的那家广告公司,我觉得还不错,他们也说毕业以后可以让我去。” 我:“那不是很好吗?” 我:“问题是,他们说,刚去的一两年,可能会被外派的。当然,运气好的话,也有机会被派到国外短期学习什么的,但是,我还是不想离开北京……” 原来这才是女孩犹豫的原因。 澎澎:“你听我说,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应该尽量把握的。道理你都明白,是吧?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要离开一年半载的,你觉得值得的话,我是全力支持你出去看一看的。又不是抓你去明教波斯总坛当教主一去不回了,是吧?” 我的独白: 拿走毕业证书的那天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下来,让我觉得全身发烫。 我和阿维一起,拿出了四年来复印的所有笔记,那是我们用舍不得吃排骨省下来的钱去复印的。我们把手中的东西奋力抛向天空,两秒钟后若干印满了字迹的纸张就四散飞扬。 它们飘向不同的方向,它们降落到不同的地方,它们曾经靠得那么近,而今却被一阵风吹得从此不再相见。这就是它们的命运吧,在事过境迁的电影剧情里,曾经的人物不会再重复上演同一幕场景。 我的莫名其妙辛酸伤感快乐甜蜜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骑着单车从一所中学门前经过,刚好里面涌出了大批的学生。他们像搬家的蚂蚁一样冲出了学校的铁门,勇往直前,义无返顾。于是我才想起,也许这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把自己映衬得格外鲜活和充满朝气;他们的脸上挂着对于未来的向往,以及一些不易察觉的坏坏的笑容;他们谈笑着,说着我已经听不大懂的新新语言;他们带着我们也曾经有过的梦想,向着未知的前途昂首阔步。 我想,他们当中的相当一部分,终于也会进入那种叫做“大学”的机构,开始把那些梦想打碎。他们也会因为考试而焦头烂额神经萎缩四肢麻痹眼圈深陷瞳孔放大,他们也会弹琴而歌妄想用音乐来留住轻易失落的纯真年代,他们也会摆弄文字记录下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最终把这些记录尘封于角落不再提起,他们也会遇到倾心的姑娘和她走在一起或者终于分散,他们也会重新认识自己、认识大学生活、认识这个复杂多变的社会、认识这个难以预测的年代、认识到前面渺渺茫茫的漫长旅程。 我听见他们的爽朗笑声,觉得自己已经衰老了,然而我却还没有习惯于成长,还没能学会曾经想要学到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我看着我的影子,自己的手中,所能把握住的,只有岁月流逝的痕迹。 我拿着四年时光换来的毕业证书,游弋于大街小巷。 我走过宽阔喧闹的马路,我走过人头攒动的广场,我走过拥挤热闹的商城,我走过声色犬马的影院,我走过安祥宁静的楼群,我走过落叶满阶的小迳,我走过每一个曾经和澎澎一起走过的角落,却找不回身边温暖的感觉。 停在护城河岸,我发现对面的岸边,有一群被我们称作“企鹅”的。 看着她们淡淡的清纯的微笑,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种笑容究竟像我熟悉的什么人。我的记忆在哪里呢?我那些快乐的伤心的记忆在哪里呢?曾经以为刻骨铭心可以牢记一辈子的记忆,你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难道,那些记忆也随着她们漂向对岸而随风消逝了么? 我找不到答案,即使我拿着大学的毕业证书,也找不到答案。 这是一幅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别的风景: 遥远的对岸,那些被称为“企鹅”的漂亮姑娘的身影已经不再清晰;而河岸的这一端,那个叫做葭的孩子,低下头去看河里自己的倒影,却发现河水被一颗水珠扬起了微波,里面的影象,就这样轻易地被撕碎了,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就这么轻易地碎掉了,一如我们回首遥望才会发现曾是那么绚烂多彩然而却是一去不返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