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爱》 第1节 ━━━━━━━━━━━━━━━━━━━━━━━━━━━━━━━ 本文内容由【妮拉拉】整理,海棠书屋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困兽之爱》 作者:海之湄 ☆、第一章 在相识七年、分手七天的晚上,我再一次做了关于成颂的梦。 是我们初相识的时候。 成颂是比我高一年级的学长。我在高中入学以前便听说了这个名字,之后借着可能的机会打听,希望知道关于名字的主人更多的事。然而直到一个月后,我才在人群里第一次看见那个张扬的存在。 虽然站在几个男生中,但我一眼就认出了成颂。他穿着藏青色的制服,双手差在口袋里,头微微歪着,似乎在听旁边的人说话,嘴角带着十分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有点冷漠的味道。 我感慨地想,果然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欠揍啊。 之后的事证实了我的想法。 我很少看见这个年纪的男生用手帕,可是成颂会。上学的时候,他随身携带着那条米色的方帕,天热的时候会用来擦汗。我好几次从他身边经过,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很低调的那种,和他霸道的形象南辕北辙。 成颂也打篮球,球场上有着秒杀全场的范儿。可是和他无人匹敌的人气不符的是,每到中场休息的时候,队友们长得再寒碜都有小学妹表示慰问,惟独他周围寸草不生。 有次我问同学,为什么他被冷落得这么厉害? 我发誓,我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带着点同情的。 同学却幽幽道,“因为他太恶劣了。” 我承认后来给他送水是我手贱,他大概转头就不记得我这个菜鸟,可我却永远记得他打量我时轻蔑的神情。我被他看得发慌,支支吾吾地说,“学长,喝水吧。” 他没说话,接过我手里的水,打开,然后用里面的水洗起手来。 最后,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他一边用那条米色的方帕擦手,一边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对我说,“谢谢。” 我想,可能,也许,大概,成颂对这些,都不太记得了。 后来还有一次交手,彻底抹杀了我对他的幻想。 事情发生在老师办公室里,我被老师拉来做苦力,让帮忙改平时小测的试卷。成颂就坐在我旁边的格子间,在认真地看着什么。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了动静,回过头一看,发现他的校园卡落在了桌子上。 我想也没想便拿起他的校园卡追上他,走到他面前时,迎着他凌厉的眼神,瞬间话都卡到了嗓子眼。 我觉得自己真是逊毙了,明明做的是助人为乐的好事,表情却猥琐得像是欠了人家巨款。 成颂看见我挡了他的路,眉头立竿见影地皱了起来,“什么事。” “成颂学长……”我试图缓了口气,“你的校园卡。” 大概是我心里太紧张,他手伸过来的瞬间,我的手一抖,便碰上了他的指尖。 我心脏瞬间失拍,却见他十分自然地掏出手帕,先是擦了擦手指被我碰过的地方,再擦了擦校园卡。 我竟可耻地脸红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被气的! 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成颂有洁癖这事。 后来我听人说,成颂的课桌是特别订制的,成颂在餐厅有专门的位置,成颂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再好的哥们也不行。 我一边听一边想,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悖论。我说,“那都是装的吧,他不是还打篮球吗?球那么多人碰过,还脏兮兮的……” 结果那人没等我说完就把我给打断了,“你不知道吗,他每次打完球要洗澡洗一小时,不然你以为我们训练馆里为什么会特意建了个澡堂?” 我真是彻底服了,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同情地想,这以后要是谈恋爱怎么办,女朋友难道每次约会前都要去净身? 我和印小柔下楼梯的时候,我很欢快地说出这个想法。印小柔听到“净身”两个字的时候笑了,可耻的是,不声不响走在后排、成颂身边的哥们儿也笑了。 回头的时候,我恰好遇上了成颂漆黑的目光,那里面深邃得像是一个小小的宇宙。 也不知道怎么,我突然就有些害怕,匆匆拉着印小柔离开了。 之后发生的事,恍然如梦。 联系起这前前后后的事想一想,我都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应该。 不应该和成颂亲近。 不应该忍受他的威逼利诱。 不应该喜欢上他,然后又被他一次一次伤害。 那天梦里的最后,浮现了那个让成颂彻底记住我的地方。 背景的仓库显得有些模糊,我被那些人绑住了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个人窝在墙角哭。 这时,成颂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看到他的瞬间,我绝望的心里燃起了些火苗,可他却用那恨不得让我去死的表情,将一大叠纸据拍在我脸上,质问我,是不是他父亲的私生女。 我止住喉咙里的呜咽,告诉他,我不是。 他笑了,凑近的脸带着股寒意。他说,“你不承认也可以。今天我在这里把你杀了,要是他不伤心,就证明你不是。” 我在梦里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已经是早晨。 窗外是灰色的天空,东方晨曦微露,暗沉的空气里被几道阳光点破。我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得更开一点,只希望阳光能够更多一些。 少了谁,生活都得继续,不是么。 打开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来自成颂的消息。 想起十天前和同学吃饭时,那个男人喝醉了,还不顾别人震惊的眼神拉着对方的手说,“你不知道,我真的好爱苏珊。”转眼整个人却像消失了一般,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直到前天我和印小柔逛街,看见商场里他和另一个高挑明艳的身影走在一起,我仔细琢磨着他身旁那张美丽熟悉的脸,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们去海边,为了让成颂玩的尽兴,我恶作剧地在他身上抹满了泥。成颂气急败坏,拉着我一起倒进沙堆里,两人笑作一团。 都是往事了。 后来,他的洁癖不再,他可以轻易地牵起任何人的手,然后将玫瑰刺插进我心里最深的地方。这个世界分手的方式有千千万万,成颂选择的,永远都是最残忍的一种。 还好我习惯了。 周日晚上,消失的成颂突然重现人间。 看见他的未接来电,我迟疑了一会儿,关掉了手机。后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我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好,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来。 成颂站在门口,有些生气地问我,“怎么不接电话?” 我笑了笑。 他换了双鞋,又道,“我得先洗个澡。” 我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浴室,没过多久,又出来问我,“我的毛巾呢?” “扔了。”我说。 他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乌黑的眼眸里泛起了寒意,一步一步向我走近,“什么意思?” 曾经的我是那么害怕这样的表情,可这一刻却迎着他逼人的视线,反问他,“不是已经分手了?” 他皱了皱眉头,“我没有说过这话。” 我只觉得讽刺,“那好,以前每次分手都是你说的。这最后一次分手让我来提,我们分手。” 话音还没落下,我便感觉到冷冽的气场逼近。成颂朝我欺上来,两人距离很近,我几乎能感觉他温热的吐息。 他看着我,“你敢再说一次?” 我笑了,“你是想听‘我们分手’还是 ‘最后一次让我来提’?” “苏珊!”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我看他脸已经黑了下来,想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于是撂下了句“懒得理你”,便转身走进卧室躺下了。 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睡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成颂进来的动静。他走到床边,兀自躺在我身旁,那双结实的手臂伸过来,轻轻圈在我身上。 黑暗里,我看见那双手掌模糊的轮廓。 我从十六岁起,便开始熟悉这双手。 它给我买过早点,削过铅笔,帮我推过自行车,送过情人节玫瑰;在寒冷的时候紧紧地包裹着我的手给我温暖,亲吻的时候抚摩我的脸颊给我安慰。但我也没有忘记,也正是这样的手,在分手的时候按下我的号码宣布判决,然后自然地牵起别人的手。 手便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向人递出爱与温柔的橄榄枝,也可以将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半夜的时候,我是给热醒来的。 成颂从后面抱着我,两人的汗水就这样混在一起,粘粘的肌肤之亲。我试图推开他压在我腰上的手臂,谁知道他力道更加重了一点,牢牢地将我箍在身边。 正是盛夏时节,晚间的风晃得外面树影来回晃动,斑驳的月光落在室内的墙上。耳边是成颂低沉的呼吸,气息轻轻吐在我的脖子上,有微微挠人的力道。 空调遥控器就放在床头柜上,我伸手想去拿,无奈够不着,只好往前一点点挪动着。不得不说成颂压在我身上的力道真大,估计是把我直接给当抱枕了,区区十来厘米的距离,我花了好半天的功夫。待我终于拿到遥控器,成颂却突然醒了。 他懒懒地换了个姿势压我,半梦半醒似的低低问,“怎么了。” “热。”我说,然后把空调调到26度。 他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睡了,微微悬起的心终于安定下来,随即觉得自己有些窝囊。之前还在商量着分手的男人,此时竟如此安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看向窗外的月光,轻轻地叹气。 “下个星期陪我去趟巴黎。”成颂突然说。 我回头时他依旧闭着眼,他睫毛很长,鼻子高挺,月光这样投射下来,冷冷清清的,有些动人。 第2节 大概是我的沉默让他不安,他又道,“我在那里开个会,大概两天时间,然后我带你去瑞士。” 我微微笑了起来,轻声说,“让vivian陪你去吧。” 接着感觉到手臂上一疼,成颂死死抓着我,他的呼吸有些慌乱。 我不打算向他低头,只是倔强地看着他。突然感觉他朝我逼近,几乎野蛮的力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我一把将他推开。 空气里不安的因子慢慢地发酵,我摸索着将灯打开,跪坐在床上,低头看着他。 我说,“成颂,我们还是分手吧,永远都不要再复合了。” 借着暗黄的灯光,我看见成颂的眼睛一点一点冷下去。 他沉默一会儿,也坐了起来,然后对我咬牙切齿道,“要分手可以,你现在就给我滚。” 我愣愣的,心里的悲伤突然像条小河般蔓延开来。 很早的时候,我从心底觉得便我和成颂某天会分开。或许是在我们彼此看透红尘、厌倦世事之后,又或者在我们感情到达某个顶峰突然产生无法言明的误会时。我甚至觉得我会有一番荡气回肠的分手赠言,却从没想过,我们的分手是这样——在深夜,床上,我被他赶出去。 我笑了笑,心里有些凄凉又觉得解脱,却只是倔强地说,“滚就滚。” ☆、第一章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好端端待在自己屋子里,却在半夜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赶了出去。 其实那层公寓本来就是成颂的,我只是暂住。 于是凌晨三点,我拉着我所有的家当——行李箱、身份证、两张银行卡、五百块现金在大街上流浪。从公寓出来拐了个歪,又走了大概一条街的距离,发现整条路都安静的厉害。白天里热热闹闹的商店晚上门都关得严严实实,路上除了我没有别的行人,偶尔一辆车疾驰而过,然后街道又归于沉寂。 本来昨晚就有些失眠,现在这种状态我明显体力不足。我困得厉害,又觉得有些害怕。想着半夜打扰朋友不太方便,终于下定决心再走两条街,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避难。 可我都还没有力气走到麦当劳呢,就累的不行了。 我把行李箱一放,本来想着靠着旁边的路灯稍微休息休息,结果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就睡过去了。 那个晚上,我在梦里看到了海洋。 梦境里有沉重的回声,我听见海浪拍打在大船的甲板上,几只海鸥从上边掠过。大片的海水淹没而来,我能感觉海水轻柔地拍打着我的身体,冰凉的触感深入骨髓。 我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淡淡的蓝,模模糊糊地透着些飘渺的影子。我悬浮在一望无际的浩淼里,看不见海底,也望不到水面。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大白天。路上经过的几个行人往这边看了又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丢人行径,马上拉起行李箱意图和刚才路灯撇清关系。走了几步,我打电话给印小柔,那边慵懒声音传来,“我说大小姐,怎么这么早。” 我迟疑了一会儿,说,“求收留。我和成颂又分手了。” 那边传来提气声,我估计她会说奚落我的话,根本就不给她插嘴的机会,“我和他真分手了。昨天晚上半夜三点被他从公寓里赶了出来,后半夜在大街上靠着根路灯杆子睡的,别提多丢人了。” 印小柔没接话,估计是被情节给震撼了。 “这段时间我还不知道该待哪儿,住学校宿舍也还得等开学了办手续才行。你那儿能不能让我先待几天?”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回答说,“没问题没问题。” 我躺在印小柔的床上睡了一大觉,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被晚霞染成明艳的紫红色。迷迷糊糊打开手机,一轱辘全是短信的提示音。我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八个未接来电,打电话的人不是成颂,而是vivian。 对了,vivian这个人我忘了解释,她和成颂、和我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上次成颂和我分手纠缠不清时,貌似和她有过一段暧昧。最后成颂和我复合,就没怎么理过她,结果她跑来找我,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主动勾引成颂的第三者。 你说我冤不冤。 vivian发来短信问我,“成颂昨晚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和她多做纠缠,于是心一横,回到,“成颂是谁,不认识,你好像发错了。” 那边安静了下来,我觉得有些无聊,开始随便翻着手机,看到自己手机里有一个组,叫“女友组”。 千万别误会,我性向正常,思想端正,这些女友都不是我的。我和成颂从开始到现在,分分合合多少次连我自己都忘了,每次分手他都会交一两个女朋友。最后和好了这些人的火力便开向我,手机轰炸是方式之一。为了从容应敌,我特地为她们建了个组,每个人的称呼都记了下来,特别一点的还加了备注,方便自己记忆。 就为这事,印小柔还说我这人其实挺变态的,我姑且当是夸奖好了。 过了会儿,手机嘀嘀嘀响了起来,vivian又发了短信过来,“我知道你是苏珊。” 事实上,我对vivian和成颂现在的关系还不太清楚,只知道vivian是他的前前女友,依照以往的规律,似乎成颂每次新交的女友都不带重复的。可是前些日子,就在我被成颂冷落的那几天,我看见他们在商场里闲逛着,大概是有了点旧情复燃的苗头。 也不知道这个vivian会不会最终感化他,让他回到正道上来。 我突然觉得,人家这样准备好好发展,我这个前女友突然插/进去,真是第三者干的事。 琢磨了一会儿,我打算再对vivian说些什么,算是前女友经验。刚准备打字,那边又发来消息。 她的话言简意赅,“苏珊,我想和你出来谈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出来和她见一面,大概是想到晚上要去帮实习银行经理的儿子家教,能路过我们约好的地方,所以顺道了。 见面的时候。我预料到了她会狠狠打扮一番,从气势上压倒我;却没有预料到她会在我面前拿出一张支票,上面赫然写着三十万人民币的数额。 那个时候,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是……” 我吞吞吐吐的话音还没落下,便被她恳切地握住了手。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一边说,“既然已经分手,就是没可能了。你和成颂在一起这么久,也算是最美好的年华都蹉跎在他身上了,我这点钱只是希望能够对你有所补偿。”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见成颂。你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娇艳的嘴唇吐出那些低柔的句子,我只觉得她的唇彩耀眼得恍惚。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她一笑起来,脸庞两个深深的酒窝,还真是好看。 事情顺了她的意,接下来善后工作也一气呵成,她十分周到地让司机送我,直到下车那一刻,我还对今晚发生的事没回过神来。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下自己。 在经历了如此离奇的事后,我竟然能淡定地去经理家,认认真真地给他正读初三的儿子补习英语,给那个毛头小子讲解语法中的虚拟语气。 回来的时候,印小柔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把今晚的经历说给她听,她几乎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过了许久,她才问我,“多少?” 我比划出那个数额。 她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苏珊,你发财了啊。” “不义之财。”我说。 她冷静地想了想,又告诉我说,“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值,你卖身又卖心,才换了这么点儿?” 我愕然,没想到平时温柔与世无争的小柔关键时刻胃口如此之大,不禁让人刮目相看。我认真地问她,“你觉得少了?那你说我这身价值多少。” “怎么说都得把成颂拐回家做压寨相公才值。” 我满脸不屑,“一边去。” 有些事情是我无法理解的。 比如说,在我对我和成颂的感情大不看好的情况下,印小柔偏偏觉得他是二十一世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对于这点,我不能理解,我非常不能理解。 或者只能说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成颂有些事情我一想起来真能让我咬牙切齿。他脾气不好,有些事情不顺意就喜欢发脾气。他冷血无情,半夜三点还把我赶到大马路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总之这个人非常霸道,非常可恶,非常让人讨厌。 至于那些和我分手后拈花惹草的事,我就不想提了。 我和成颂的关系,简单说来,可以用数学的方法概括: 我的初恋,第二恋,第三恋……第n恋都是他。 他一共谈过2n次恋爱,其中我占有里面的奇数次。 他可能还想和我有2n+1次,但我已经不想和他有第n+1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翻出手机,找到了成颂的号码,这个号码我很熟悉,熟悉到我几乎顺着背倒着背都能非常流利。可是在我心里还是必须完成某个告别的仪式,我看着这个号码几秒,然后按下了删除。 心里有种酸涩像是滴入水中的墨迹一般,融化,弥散开,直到消失不见。只余下莫名的怅惘。 ☆、第一章 和成颂分手后的半个月里,我开始做噩梦,有时候是刚入睡,有时候是早上。 有一次,我在梦境里听到了各种声音,男男女女尖锐的笑声,哭喊声,孩子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让我从心底升起慌乱。我想要捂住耳朵,却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都逐渐沉淀下来了,模模糊糊里背景里有一种力量变得强大。我感觉到了海浪拍打的声音。 突然间天地里安静得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只看见面前大片蔚蓝色铺展开来,海和天连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原来我在海上。 我不知道我飘荡了多久,感觉到时间都快走到尽头了。我口很渴,心里又绝望。太阳毒辣地照下来,身上有皮开肉绽的疼痛。 然后,我看见自己一点一点在阳光下融化。 我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才五点不到,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白。身边的印小柔睡得很熟,我轻轻地翻了身,怕吵醒她。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很大。 隔天逛超市的时候,想起vivian的那张支票正好带着,可以顺便把里面的钱转到自己的户头上。然而,等我到银行里拿着这张支票要求兑现的时候,里面那个收银员告诉我这张支票是无效的。 我一时没明白,又让对方确认了一遍。 他拿过支票,再瞄了一眼户头,说“这位欧小姐已经冻结了这个户头的支出。” 走出银行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事情有了我不知道的变化。 当初用钱安抚这事既然是vivian提出来的,如果真要除我这后患没道理事做了一半才反悔。我正思前想后不得要领,最后脑袋一灵光,跳出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不是成颂和她这事吹了吧? 这几天我觉得自己运气挺差的,让vivian开了空头支票就不说了吧。隔天我下班走出银行时,又正好碰到据说是顺路到隔壁证券公司有事的成颂。 约莫六点的光景,太阳依旧明晃晃的。马路旁的停车位张扬地停着他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我认得他的车,当时也想着可能他人就在附近,还想着得快点离开,真碰见就尴尬了。谁知道刚擦过他车身准备过马路,旁边的车门就“砰”地一声打开,他从里面钻了出来,吓了我好大跳。 第3节 这么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也无法忽视不是,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朝他点头笑了笑,谁知他就给我撂下句“上车”,转头就坐进车里去了。 我没理他,转头打算继续朝前走几步,绕过他的车过马路,没想到他竟然对我耍流氓。车跟着发动,随着我的步子前进,俨然一副我走多远他拦我多远的架势。 我不干了,大不了不在这儿过马路。可是一想到不在这儿过还得走个两三百米的距离在十字路口走天桥再绕回来,又觉得堵得慌。 其实我对他意见也挺大的,走了十几米的距离,看他还是这么依依不舍,我又退开,站在人行道里瞪着他。他也干脆把车停下,悠哉悠哉地把车窗摇了下来。 我用口型骂他,“流氓——”“混蛋——”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很果断的起身,开门。 我承认我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一看到他出来我又怕了,想着得快点走。我马上往回跑,想在他过来之前冲过刚才错过的人行横道,一边跑我一边骂自己是个大草包。 结果,不出三两步还是被他给逮到了。 他还是那么霸道,握着我的手力道特别大,也不管我疼不疼。我想到光天化日下,他的淫威不足惧,便有些生气地瞪他,“你想干嘛。” 他微微一抿嘴,有些耍流氓地问,“你跑什么?” 我反问,“你追什么?” “难道你刚才不是在对我说,来追我?” “哈。”我笑了,“成先生你的幽默感真是越来越强了。” “还有更有幽默的。”说完,他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拉着我朝他的车走去。“你一定有兴趣的。” 虽然经历了一番挣扎,但最后我还是气喘吁吁地坐在他的车上。看他准备发车,我想趁他分神赶快打开车门溜出去。手还刚抬起呢,他的眼神就杀了过来,深黑的眼眸带着浓郁的寒气。 “不要玩得太过分。”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还在心里嘀咕,谁有心思和你玩呢,一边对他这种急转的态度表示不屑。心里到底有些害怕他,想了想后自觉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安安分分地坐着。 车开了一小段,我也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一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敌不动我不动。以前很多次我们冷战,他都是这样安静地候着,妄图以强大的气场逼我先开口。这次我偏偏不开口,急死他。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貌似很随意问了句,“你觉得vivian这人怎么样?” 我总觉得这个问题不太正常,支吾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回答,“很漂亮,看起来挺有气质的。” 从后视镜上,我看见他微微一笑,又问我,“你喜欢她?” “谈不上喜欢吧,也不讨厌。你交过的女朋友里她算是不错的,起码脾气好,修养好,和你也挺般配。”我实话实说,一边想着:vivian,我在成颂面前说了你这么多好话,你以后可得好好报答我。 他没有表情,顿了半晌,点燃了一根烟,仰头吐了个烟圈。我不是特别习惯烟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又问我,“那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分开,我得给她多少分手费?” 这话一问,我终于意识到所有的对话不对劲儿在哪儿。 我愣愣地看向他,一边想着,难道他连vivian给我分手费的事都知道了,虽然错不在我,但让他知道这事终究会让我处于下风,于是开始想着怎么给掩饰过去。 我笑,“开什么玩笑,你们怎么会分开呢,我看你们就挺好的。” 这时,他靠路边突然一个刹车,我来不及反应,头差点磕在前面的玻璃上。等我定下神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不敢正视他。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掰过我的下巴,让我的脸对着他。我的下巴给他捏得生疼,看我不打算说话,他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疼得厉害,又不想向他投降,只是在心里愤懑:了不起你打我啊。 他终于松开了些力道,脸上泛起一丝冷酷的笑,一边轻轻拍拍我的脸,“你挺有本事的啊。” 我别开脸,不去看他。 只听他悠悠开口,“vivian给了你一笔钱的事,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其实被他这么一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我告诉她,你不值这个价。” “所以,vivian的账户我已经让她自己给冻结了,那张支票现在是无效的。” 我心里的不爽大概是那时候爆发的。我想,你干的就你干的呗,还和我说干嘛,故意气我不是。我也懒得再和他说下去,转头对他毕恭毕敬道,“谢谢你啊。我最近想了想,觉得这么做是不太合适,多亏你让我悬崖勒马。” 他被我这话一噎,先是愣了愣,然后危险地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知道他又想用眼神给我施压,我才不理他。我说,“这车快开吧,我得早点回去,小柔还等着我吃饭呢。” ☆、第二章 不得不说,这半个月我过得很不好。 还是会做噩梦,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而每一个梦境,都是与海有关。 有一次,在梦里我驾着一艘白色的小帆船。不知道自己漂泊了多久,只是又累又渴,太阳晒得我几乎流下泪来。我又寂寞又难受,想着如果有一个人陪陪我也好呀。就这么想着,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朝前方一望,竟模模糊糊地看到那里有一艘船的影子。 我像是发现宝藏似的高兴,朝那艘小船大喊大叫。那边没有动静,而且离我越来越远,我急了,知道船上的人肯定没听见,就想着自己划过去,结果这才发现,自己坐的这艘小船根本没有桨。 终于有一次,我的梦里出现了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人。 我梦见自己终于赶上了前头那条小船,远远地看去,船上似乎有个少年,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模样。一开始他背对着我,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将他镀了一层绒绒的光。我大声地喊,“喂——”他听到了,回过头来看我,朝我笑了笑。 我承认我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比成颂好看,学校里那些杂七杂八的花花草草就更不能和他比了。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是一种很浅的栗色,微微眯着,深邃而平静,温柔地仿佛可以溢出水来。他看着我的目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一般。 等我的船靠近了,他站起来,对我作出迎接的手势。我心里挺乐的,心想这么一帅哥在欢迎我呢,立马一蹦一跳朝他奔去。可是我刚上他的船,都还没站稳。他拉过我的手,突然将我的身体用力像后一推,我毫无防备地落在了水里。 在水里挣扎的时候,他带着温和的笑容低头看着我。阳光的阴影里,他嘴角的笑意逐渐转化为残忍。 我看着他,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我应该是认识他的—— 没过几天,我“好朋友”来了。可能是最近精神太差导致身体也很虚弱的缘故,这一次肚子痛得厉害。第一天我浑身都没力气,躺在床上浑身发冷,大热天硬是弄了个热水袋捂着肚子。 印小柔和她的前男友陈子墨出去了,家里就剩我一人。到中午的时候我吃不下一点东西,小肚子胀胀的有些难受,想了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顶着炎炎烈日我跑到家附近的药方去拿点止痛片。 药店的对面是一家大酒店,我准备过马路,这时看见从酒店店里面走出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很有排场的样子。我也是无心往那边多看了一眼,突然捕捉到一个身影。 感觉很陌生,但又很微妙。我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那双温柔而深邃的眼睛仿佛也看向我这里。脸庞温润的线条像极了梦境里的少年,只是更添冷峻与成熟。他微微笑着,明明很温和,却让人感觉到残忍。 我愣了愣,连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直到意识他仿佛也看见了我,我心里一惊。然后在这大热天,在肚子痛得我无法忍受的情况下,我竟然害怕地、不管不顾地疯狂跑了起来。 我是跑到自家楼下时才敢回头,确定身后一片祥和平静后,我上楼回到家,马上喝了点热水服了药,便趴在床上倒头睡去。 这一觉睡到凌晨三点。 醒来时意识模模糊糊的,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又觉得可能只是个梦。随手摸了摸床边,才发现印小柔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我翻了个身,盯着窗外树的影子发呆,然后叹了口气。 早上出门的时候,印小柔才回来。我们两那时就站在门边,她来不及脱鞋,我来不及穿鞋。她眼眶红红的,有点发肿,我看着她,只觉得心疼。 她嘴一瘪,几乎带着哭腔和我说,“他要结婚了。” 印小柔很少哭,以前我看到过一次,那是高一我们才坐同桌那会儿。有一次一个男同学说了她失踪的父亲的事,她很难过,一个人偷偷趴在座位上哭。我知道事情始末,有些看不惯她这受委屈的小媳妇样,便在旁边冷不丁冒了句,“没有爸爸算什么。” 她抽泣声停了下来,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我。 那天放学,我拉着她干了件很严重的坏事。我们翻了那个男同学的抽屉,找到第二天要上交的数学练习册。看他老师布置的内容他已经做完了,我们偷偷在前一页夹上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周维君,你还有a片没,上次你给我看的那个太恶心了。听说你有苍井空全集,你现在不看吧?” 那个男生早晨把练习册交了上去。后来听说老师把他邀请进了办公室促膝长谈,至于谈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晚上我们两个失意女人在超市买来一打啤酒,打算一醉方休。印小柔那孩子平时就不怎么能喝,才几杯下肚就开始说胡话了,对着电视里的帅哥主播一个劲儿地叫“陈子墨,陈子墨”,我看着挺心酸的,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到最后喝得有些难过了,我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就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的场景似曾相识。 是在楼顶的餐厅。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错落有致的楼阁。隐隐飘来的水声,带动着海的脉搏。空气里充斥着咸涩的味道。 我的对面,成颂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样子,波澜不惊地地将视线从窗外楼阁收回,落在面前的牛排上,然后将它们切成很小的块,放进他旁边的盘子里。 对了,他的身边,还坐了一个女生。 我在梦里试图看清那个女生的脸,却发现怎样都很模糊。只记得她有披肩的长发,穿了件浅灰色的雪纺裙,大概是很漂亮的样子,漂亮到只需要想起这个轮廓,我内心的不安就泛滥开来。 我故意不看成颂,只是低着头问,“你们想怎么样呢。” 成颂和那个女生都不说话。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思绪万千,想起上一次分手的时候,成颂留下的那些绝情的话,结果伤疤还没好,我就忘了疼。 我笑了,看向那个女生,“你确定你要和他在一起?”说完,我指了指成颂。 女生只是张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记得那双眼,晶莹光亮,好像随时都可以溢出水来,惹人怜爱。 “在你之前,已经有过两个了。” “每次他都像现在这样和我说分手,然后没过多久又来向我示好”我顿了顿,“况且他就算和我分开了,你能保证下次不这样对你?做第三者这种事,其实很败人品的。” 大概是我提到“第三者”的时候,触怒了她。就在那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她抬起手来,我连动作都没看清,就感觉到了耳边刮过的风和脸颊上火热的痛。 然后,她哭了。 被打的明明是我,痛的却好像是她。我想不到有着这样无辜眼神的女生,某个瞬间也会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就像我想不到在一起时恨不得把我装在口袋里的成颂,分手时竟然有这样的决绝和魄力。 成颂揽过女生的肩膀,试图安慰她,一边道,“不要和她计较,不值得。” 然后,他抬起眼睛看向我,是那种淡漠的、带着些责怪与厌恶的眼光。 梦境的最后,他们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嚎啕大哭。 时间以龟速前行着,终于到了周一。我陪印小柔去参加老朋友陈子墨的婚礼。 婚礼到场的人不少,排场很大,毕竟两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红地毯从外面的草坪铺进来,两旁堆满了百合,连空气里似乎都溢满了香味。外面阳光很好,天是纯净的湛蓝。光线就这么透过教堂屋顶的玻璃,投射在我们身上。 我和印小柔坐在教堂最角落的位置。 她神色冷峻,整个过程里,她都虔诚地看着那个最惹人注目的位置,嘴角微微弯成一个弧度,冷静得出人意料。 当新郎为美丽的新娘戴上戒指时,她也跟着所有人一起轻轻地鼓掌。 我看得心里有些难受。 印小柔和陈子墨的故事说起来有点俗气,陈子墨是大学里大我和小柔两届的学长,两人在社团里认识的,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这事被陈子墨家里知道了,陈子墨家里有些来头,看不起印小柔这样出身单亲家庭的女孩,想办法阻拦。两人抵抗不住压力,原来的浓情蜜意渐渐变成无休止的争吵。一年前他们分了手,没过多久陈子墨就认识了现在这位。 印小柔特别为感情伤心的那段时间,我一直看在眼里。但从潜意识里来说,我的心里是认可“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两个人以后在一起,不仅仅身体的结合,更是性格、观念、处事方式的磨合。就像我,只需要有一个平凡的男人,我看他顺眼,他看我顺眼,我们在一起快乐,这就够了。 第4节 所以,我既没有告诉她要为爱情勇敢争取,也没有让她马上放弃,只是在故事落幕的时候,陪她来看了这场婚礼。 新娘子真的很漂亮,笑得特别甜。我一边看着,一边yy起成颂和别的女人结婚的场景。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估计成颂那时肯定烦死了,搞不还好会吼司仪一顿。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笑。 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去,我和印小柔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她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只是定定地,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刚才陈子墨说“我愿意”的地方。 我们沉默着。 突然,空旷的教堂里响起了脚步声。 陈子墨从前门进来,似乎在第一排座位那找了找什么东西,再抬头的时候,目光正好落了过来,看见了我和印小柔。 他愣了愣,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看见小柔手死死地握成拳头,直到指尖发白。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我起身,和陈子墨打了招呼,然后说“我去外面抽个烟”,转身离开了。 留给他们最后的二人世界。 印小柔在里面停留了约莫十来分钟。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坐在外面草地上数蚂蚁。印小柔从后面拍我背的时候,她眼睛有些红,看见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质问我,“我说苏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啊?” 我朝她摆了摆手,道,“当时也没想到别的借口呀,总不能在那样有感觉的时候,突然说我去上个厕所吧,多煞风景啊。” 印小柔看着我咯咯地笑,我看自己把她给逗乐了,也挺高兴的。 我们接着在外面晃荡了一下午,我陪她去血拼,陪她去吃胡吃海喝。总的来说,一整天还是逛得挺开心,印小柔似乎也决定一扫阴霾的心情,在我的感化下重新做人。 ☆、第二章 晚上回到家我已是筋疲力尽,刚准备换上睡衣,却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放在耳边,“您好。” 那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您好,是苏小姐吧。我是成先生的秘书。” 我愣了愣。 对方听见我沉默,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为了避免误会,他又解释,“我说的成先生是成一卓先生。” 成叔叔? 我有些意外,迟疑了会儿,问,“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最后他说了别的什么我也记不清,脑海里只剩下我忙乱的呼吸,和那句 “成先生心肌梗塞,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他说他想见见你。”我刚等他说完,便匆匆挂上电话,对着浴室里的小柔喊了句“我有急事要出去,可能今晚不回来了”,然后胡乱套上了件衣服,出了门。 到医院的时候,成叔叔因为再度呼吸衰竭正在手术室抢救。 他的秘书林茂看见我,很有礼貌地对我抱歉,“本来他还在等你过来,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让你这么白走了一趟。时间也不早了,不如现在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我朝他摆摆手,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吧,现在回去也不心安。” 林秘书看我坚持,不再说话,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我在手术室外边走廊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对面坐着林秘书,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在一本黑皮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助理。 走廊上冷冷清清,只有稀疏的人声。头顶惨白的灯光落下,映得我的影子有些孤单。 成颂是后来才赶到的,和vivian一起。两人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心里尴尬。vivian看了我几眼,神色狐疑。 成颂转头问林秘书,“我爸怎么样了?” 林秘书向他解释了一下刚才的状况,成颂听了抿了抿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我。 此时此刻,我,前男友,前男友的女友,我们三个人坐在前男友父亲做手术的手术室外面。我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努力忽略掉某种怪异的感觉。 事实上,我和成一卓先生的关系,并不止“前男友的父亲”这样简单的定义,甚至连我和成颂的相识,都要归结于他。 那一年我才十五岁,从身份落定到学校入学,无不受到成叔叔照顾。我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成叔叔也许是同情我,在生活上也对我很是关照。当时他安排我在成颂就读的学校,我是听他提起过成颂后,才对这个名字有了前所未有的好奇。我们打了那么多次照面,成颂却一直没有记住我的脸。直到有一天,我被几个不认识的人拉上了一辆车,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竟看到了成颂。 是成颂让那些人截下我。我至今都记得他当时拿出一叠照片和一大份单据,恶狠狠地扔在我面前,质问我是不是成叔叔私生女的场景。 很有戏剧性不是。 而也是后来我也才知道,成颂和成叔叔的父子关系并不好。成叔叔一年到头忙于外面的事务,鲜少回家,对成颂更是疏于管理。成颂的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丈夫的疏离积郁成疾,在成颂十七岁那年便去世了。母亲的死去让成颂更加憎恨成叔叔,他一直固执地以为,自己的父亲在别的地方,一定还有别的生活。 所以出身孤儿院、备受成先生关照的我的出现完全吻合了成颂这样的猜想,并不惜花大价钱找侦探社跟踪我,寻找证据。 那个时候,成颂真是恨透了我。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靠椅旁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并没有睡着。成颂和vivian一直在对面,偶尔我看过去,发现成颂不是闭着眼,便是神色冷清地看着我。 直到凌晨四点,成叔叔才脱离危险。从手术里出来便立马转入特护病房,我只是在这个过程里匆忙看了他一眼,因为疾病的折磨,他看起来老了很多,脸上有种难以言说的沧桑。 之后,我一直坐在外面等他醒来。 大概是因为整夜没睡好的缘故,早上八点的时候我坐在位置上又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vivian已经走了,成颂站在我面前,表情冷淡地对我道,“你先回去休息,他醒了我联系你。”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往里面望了望,又坐了下来。 “我还是在这等儿吧。”我说。 成叔叔下午才醒来,人感觉很虚弱,看见我的时候,朝我笑了笑。我终于感到安定。 回来的时候快晚上了,印小柔看到我衣衫不整、疲惫不堪的样子怪声怪气地叫,“你这是上哪儿打游击去了?” 我进屋脱了鞋,整个人便倒在了沙发里。“别说了,可累坏我了。需要后方支援。” “怎么个支援法?”印小柔看着我。 我朝她勾了勾手指,说,“来,给姐姐过来捶捶背揉揉肩。” 印小柔当即一拳过来,“美的你!” 我只是笑。 后面印小柔和我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还是醒来的时候听她形容,之后的我——两眼一闭,两手一摊,身子一直,立马就打起了呼噜。 第二次去探望成叔叔是隔天下午,我还带上了煲好的鸡汤。第一次做这东西,没什么经验,从网上找来的菜谱,还放了几种据说对心血管疾病恢复有利的中药材,足足折腾了我一下午,一边做一边后悔,想着下次应该让印小柔帮忙,她对煲汤什么的,特别有心得。 成品出来的时候,我心情忐忑地尝了一口,味道竟然不错。处女作竟然有这种成绩,看来我对烹饪还是挺有天分的说。 我乐滋滋地上路了。到医院的时候,成颂在外面的走廊上接电话,看见我,本来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立马就沉了下来,然后走开了。我心里想,我看见你还不高兴呢,有什么可拽的。 成叔叔在病床上躺着,门是开着的,我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他看见我,道,“苏珊,你过来了。” “成叔叔,看您气色像是恢复了些。” 成叔叔只是叹气,“到底是老了,身体比不上以前了。” “哪有啊,”我说,走在他床头坐下,“您现在挺精神的,我不骗你,真的。” 成叔叔只是乐呵呵地笑。 我又说,“不信我给您拿镜子看看啊。” 这时候,门口一声轻咳,我循声望去,看见成颂站在那里。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他就这样出现,我还是有些尴尬。 成颂声音低低地唤了声“爸”,成叔叔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看得出他还是高兴的。 我稍稍迟疑,叫了声,“成颂哥哥。” 成颂朝这边走过来,眼睛深深地看着我,那种冰冷的眼神看得我直发慌。末了,他的嘴角蔓延开一丝笑意,在我看来,却似乎有着不动声色的嘲讽。 他没有应声,走过来也不坐下,只是站在我身边。他本来就很高,阳光照过来,影子就这么落在我身上,我感到无形的压力。 事实上,成叔叔并不知道我和成颂的关系。他把我当做半个女儿来对待,而成颂,则是那个不太亲近的哥哥。 成叔叔心情挺不错的,他看着我,说,“记得上次成颂高考完,我带你们去西藏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儿大。时间过得真快,现在连你都快大学毕业了。”他说着,看了看成颂,“这一两年你们有联系没,苏珊就在你读的那所大学,算是你的学妹。” 成颂皱着眉头,道,“我知道,后来有一次你生日她还来过。” 我在一旁说,“成颂哥哥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呢。那会儿大一我还在校学生会的时候,好多同年级女生都特花痴他。”这我可没说谎,就成颂那小霸王的性格,那呼风唤雨的劲儿,真是我所见过的天下无敌。 成叔叔说,“他啊,恃才傲物。” “这倒是真的。”我点头。 成颂沉默着,我不敢看他,估计他就差没掐我了。 成叔叔又把话题转向了我,“苏珊,现在有男朋友没。” 我也没有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微微一愣,随即道,“没有没有。我现在以学业为重。” 成叔叔笑,“有了要带给成叔叔看一看。再怎么说,叔叔经历的事比你多,看人的眼光会准些。” 我说,“那是必须的。我结婚的时候还得靠您把我领到新郎手上呢。” 聊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想起自己做了鸡汤,便问他,“您现在吃东西有什么忌讳的吗?我给您做了点鸡汤,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喝。” 成叔叔刚要答话,便被成颂冷冷的声音打断,“医生给他开了营养餐。其它的东西吃了对身体的恢复不好。” “哦,那我下次有机会再做给您。” 我心里有些失落。 这时成颂看了看手表,成叔叔问他是不是有事,成颂道,“等会儿vivian会过来看你。” 气氛不知道怎么就沉默了。 我一想到vivian要来,那会是何等尴尬何等危险的局面啊。本能的反应是马上得走,我随便搭了些话,便和成叔叔说还有些事得赶着回去,下次再来探望他。成叔叔让成颂送我,我连忙推脱。倒是成颂,二话不说便走在我前面。看我有些迟疑,他挺不耐烦地回过头来,皱着眉看着我问,“到底走不走?” 我最终安分地跟在他的身后。 路上,成颂开着车,突然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老头子知道你曾经和我在一起过,还瞒了他这么久,他会怎么看你?” 我一听有些着急,转过头瞪他。“都过去了,你别告诉他。” 他只是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从始至终,我和成颂的事情,我都特别害怕让成叔叔知道。 在我心里,很清楚一件事情。成先生施恩于我,对我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惠。我没钱没背景,以后真的和成颂在一起,我不但对成家什么帮助都没有,反而很可能成为累赘。成叔叔待我好,但并不意味这种好没有限度,他已经给了我这么多,如果我还要更多,那便是我贪心、不知好歹。 我清楚自己在他面前所处的位置,不想等到将来有一天,他以为我勾引过他儿子,为当年帮助过我而感到后悔。 第5节 ☆、第三章 有关我和成颂的那段爱恨情仇,其实要认真扯起来,也是能扯很远的。 不过为了不让我这文写上百来万字,我还是简单点说,挑重点说。 高中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学校,说起来我是典型的灰姑娘角色,一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将来长大了做一个有用的人,也不枉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活下来。他是典型的白马王子角色,和白雪公主的绯闻偶尔也会有些传到我耳朵里。其实灰姑娘和白马王子扯万儿八千里也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不过从一开始他就看我不顺眼,还喜欢偶尔跑到我面前来给我的生活制造点小刺激,还好我心脏坚强,能够幸存至今。 后来他开始慢慢对我好,我也是俗人一名,看到有皮相有气场的男人哪有不动容的道理,不小心春心萌动了,这才意识他那没有原因的态度转变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高二那年他说要和我在一起,我开始有些担心他是要整我。后来当知道我是他初恋、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后,我着实惊讶了一番。 事实上,我和成颂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我高考后。 那是我得到录取通知书的晚上,我们在他一个人住的公寓里,灯光迷醉,他开了红酒帮我庆祝。我没有喝太多,但脸特别烫,想必那时一定脸颊绯红。他则喝了不少,神色冷静,淡黄色的灯光下,他侧过身来,轻轻地吻住我的唇。 他对我轻声说,“喜欢你。” 对女人来说,这几个字总是那么轻易地将理智融化。我当时才十八岁,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觉得心微微一动,忍不住轻柔地抱住他,回应他。 我从他的动作里感觉到他的热情正一点一点被唤起。他吻我的动作更加狂热,舌头窜进了我的嘴里与我交/缠。我对当下的情景似乎有些了解,又有些害怕,我有些想要推开他,却换来他更加缠人的力道。 也不知道我们吻了多久,他终于放开我,附在我耳边,轻柔地对我哈气,“我想要你。” 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张着眼睛看着他。我心里有些紧张,明明知道应该拒绝,可是又有些想要了解这个男人的味道。 我当时是那么喜欢他。 他没有来得及等到我做出回应,便一把拦腰将我抱起,朝楼上的主卧走去。 那一晚,夜有些凉,卧室的落地窗开着,风就那样鼓鼓地吹进来,窗帘飞舞成很柔美的弧度。我被成颂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床上时,借着月光看着这个年轻男人英俊的脸,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好和浪漫。他盘踞在上方,阴影笼罩着我,我看见他动作迅速却很有条理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月光照在他健硕而精美的身体上,黑暗里,我甚至可以闻到一股很强烈的男人气息。 然后他俯身看着我,嘴角带着微笑,像是拆开礼物一样,小心为我褪去衣衫。 他的吻轻轻落了下来,先是落在我的额头,再是鼻尖,脸颊,最后才落在嘴唇上,温柔的,如蜻蜓点水般,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我本来以为会有深吻,却没想到他的唇并没有在我的唇上停留多久,而是顺着光滑的曲线,沿着我的脖子,一路下滑。我有些想要呻/吟,却又羞于启齿。他似乎感到了我的压抑,竟然加重了折磨我的力道。 “嗯……”我忍不住嘤咛出声。 他偷笑,然后更放肆地吻我。 那一夜,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我异常地紧张,他似乎感知到了我这样的情绪,有点高兴,也有些迟疑。他慢慢地,轻柔地给我欢愉。整个过程他是那么小心翼翼,直到最后认为时机成熟,他才准备进入正题。 黑暗里,他看向我的眼睛突然变得深沉而悠远。他本是小心地,一点一点地进行这最后一步,动作轻柔至极,似乎怕伤害到我。然而,整个过程里,他却没有等到他期待的,我的痛楚。 过程很顺利,我由害怕变为享受,意识在成颂的进攻下一点一点转化为空白。却明显感受到他的动作用柔缓变为猛烈,就好像一场绵绵细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变成大作的狂风暴雨。放肆的激情里,我似乎隐约感受到了某种不安。 风暴直到许久后才平息,我们一同达到高/潮,最忘情的那一刻,他紧紧地抱着我,我在最深刻的欢愉里,只感觉通体的温暖。 而下一秒,他却突然放开我。 黑暗里,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觉得遥远而陌生,这种感觉有些类似我们初见的时候,他看着我的,那种凶狠又轻蔑的目光。 他从我的身体里退出来,毫不温柔。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把灯打开来,丝毫不顾忌我们彼此狼狈的模样。我有些害羞,又有些害怕,灯光刺过来的那一刻,我用手微微遮住眼睛。 他只是盯着我下/体。床单上没有血迹。 我有些生气了,想要躲开他的目光,双腿却被他按住。再看向他时,他的眼神已经冷漠到令我心惊。 他冷冰冰的声音问我,“你不是第一次?” 我被他这样的问题给问住了,刚才还是那样的柔情,这一瞬间便有了即使杀死你也不足惜的残忍,我觉得有些心凉。 我没有说话。 他轻蔑地笑,“我早该想到,像你这种连来历都不清楚的女生,本来就能玩玩,不该认真对待。” 他那样说,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可是我的自尊心是那么强,不想在一个满是轻蔑的男人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我坐起来,强烈压抑着声音的哽咽,故意挑衅地看着,“对我这种从孤儿院出来的女生,你早该有心理准备。现在觉得自己吃亏了,不能怪我,只怪你自己太大意。” 那一瞬间我太难受了,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潜意识里想要保护自己,想要挽救自己那一点点不值钱的尊严。 成颂的表情越来越沉凝,像是会有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我倔强地看着他,受着他那充满愤怒与轻蔑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凌迟。 最后,他说了两个字。 他说,“真脏。” 声音不大,然而每个字都重重地叩击在我的心上,钻心的疼。 之后,便是我和成颂的第一次分手。 说起来其实很讽刺,和男朋友初次做/爱,最后对方送了两个不堪入耳的字,还被人甩了,我想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比我更惨的女朋友了。那时我也算是情窦初开吧,特别特别喜欢成颂,就因为那件事,这种喜欢被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我几乎无力承担的悲伤。 我落寞了一个暑假,那会儿还是印小柔常常跑到我租的房子来陪我。直到大一开学,我和成颂一点联系都没有,后来混进了学生会才知道,成颂已经和英语系的系花在一起了。 ☆、第三章 英语系系花也是个高调分子,有了这个全校女生都艳羡的男朋友后,常常两人无双入对出入在公共场合。那时候系花是我们学生会副主席,我做一个活动的时候,她就那样携带眷侣进来视察工作。当时我心里是很不爽的,偏偏成颂还会装作有意无意指出我们工作的不足。我的那些同僚们,一个个把成颂当神来对待,对他的一字一句恨不得用笔马上记下来,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嫉恶如仇的心情。 最后系花直到视察工作满意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我特小心眼儿,还差点因爱生恨来着。不过转念一想,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十五岁,而那几年身边除了他几乎没有别的男人,他因为我不是第一次而对我产生看法,也是正常的。 可等我想通了这一点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或许是物极必反的道理,总之,分手两个月以后,我的心态就特别好,成天想着反正还有一片森林等着我呢。那时候有几个男生在追我,其中有一个是学工商管理的学长,人挺不错,又高又帅,看起来就挺阳光。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一笑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我对自己说,苏珊啊,你的美好新生活真正开始啦,千万不要错过啊。 后来学长约我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我觉得这是个意义重大的日子,说不定咱俩以后的纪念日就是今天了。我特高兴地赶过去,进ktv包厢的时候发现学长正坐那儿给人点歌,旁边一群人在闹,坐在中间的便是和人说笑的英语系花。成颂竟然也来了,这倒是出乎我意料,相比于身边笑闹的人,他显得很低调,只是坐在系花身边安静地抽烟,不说话。 我进去的时候,一群人就开始起哄,坐定后竟然有人让我和学长对唱情歌。我有些不好意思,学长也推却着,有人却不肯放过我们,说给我们已经点好了歌了。我们俩硬着头皮上阵,竟看到点的歌是《好心分手》。 我倒。 学长有些尴尬,看了看我,对那边选歌的人说,“这首我不太熟,换个吧。” “那你们说唱什么?”那人问。 我和学长对视一眼,俩人都似乎有些懵。我平时唱歌少,一时间更是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和男同胞一起唱的。 选歌的人看我们半天不吭声,说,“那我随便给你们点了,《今天你要嫁给我》怎么样。” 我们都没来得及答话呢,坐在下边的人就起哄了,“好啊好啊”地怪叫起来,丝毫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 我平时很少在人前放开嗓子,刚开始唱时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唱完女生那段,然后期待地看着学长。学长平时很爽快的一人,拿着话筒的样子竟有些拘谨,亏我还觉得他那样可爱,一开口才知道,十个音符有六个没落在点上。唱了一半,他说,“这歌调子熟,但我不太会。” 我估计他接下来是想切歌的,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旁边的声音打断,“让我来。” 我看到旁边的成颂把手伸了过去,学长稍稍一愣才反应过来,把话筒递给了他。 整个过程成颂理直气壮,本来有些不妥都被他这副天经地义的模样给敷衍了过去。如果有人看到他这举动觉得有些诡异,下一秒肯定都会觉得不是他这动作有问题,而是自己的思想有问题。 包厢里就我一个明白人,和成颂唱着“手牵手,和你一起走,过着幸福的生活”的时候,开始还只是尴尬,到后面便有些气愤了,凭什么啊,谁要跟他唱啊。想着想着,我就故意唱跑了调,然后放下话筒对旁边的人抱歉地笑,“对不起啊,这里我不太会。” 成颂还在唱,看过来的时候,我也朝他抱歉的笑,他像是没看见一样转过头去。 倒是系花等不及了,一边起身,一边对点歌的哥们儿说,“快点切歌,我要和成颂唱下一首。” 我如释重负。 没过多久那群男生要喝酒,学长也挺狡猾的,趁着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那边时,说是要照顾我,从里面全身而退,陪着我在一旁聊天。另外几个美眉则在另一边唱歌,整个包厢好不和谐。 男生边玩骰子边喝,兴致很高的模样,叫来的两箱啤酒都干完了,又叫了几瓶劲头比较足的芝华士。喝到最后有几个男生已经醉了,我和学长两人还在一边说笑呢,也没想到那边突然一阵喧闹,我们俩同时看向那边,却看到成颂站在人群堆里,眼神深深地看着这边。 他突然伸手,指着这边,道,“你,过来!” 旁边有男生轻声起哄,“哇,醉了醉了,千载难逢。” 还有人附和,“我就根本没看到他醉过。” “你也不想想他今天喝了多少,刚才那两瓶芝华士,至少一半是他干掉的。” 坐在这边的我俩沉默着。学长看了看他,又转过头来朝我笑了笑,轻声道,“我过去对付他们,马上回来。” 学长说着,刚起身准备走过去。却听到成颂朝我们喊,“不是让你过来。”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我。 借着朦胧的灯光,我看见成颂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我身上,他指着我,又重复道,“过来。” 我看了看学长,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长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然后朝他走过去。 这个忽视的举动似乎将成颂彻底惹怒了,他朝这边走过来,步子非常稳健,却带来了一股很重的酒气。 学长拦在我面前,没想到竟被成颂一把推开。 然后他看着我,在我面前特大声地说,“我说你呢,不是处女给我装什么纯!” 那个时候,旁边唱歌的女生正好点的是一首特安静特低调的《单人房双人床》,淡淡的伴奏在包厢里回荡着,没有歌声。成颂那张扬的声音,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等我反应过来时,只是无措地看着学长,他的表情有些惊讶,似乎对状况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可是他站得离我远远的,似乎并不打算过来说些什么。 我当即觉得脸一热,酸楚从鼻尖泛滥到眼睛里。我吸了吸鼻子,拿起我的手提包,说,“学长我先走了啊。” 刚迈开步子,成颂便过来拉我,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匆匆逃离。 直到我离开的时候,身后依旧一片安静。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耳畔回响着成颂刚才的话,不知道怎么的,滚烫的眼泪就这么冒了出来。我很少哭,一哭就变得难以控制,只好不停地用衣袖抹着眼泪,直到擦得脸生疼。 第6节 我是真的决定不要再理成颂了。 那晚后来我干了特疯狂的一件事,我从唱歌的ktv徒步走到了寝室楼下。当时就觉得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想着寝室门关了大不了就在外面等一夜。可我也没想到寝室楼有那么远啊,走到的时候已经近凌晨两点了。天空漆黑漆黑的,有很多星星。借着昏暗的路灯,我看见有个身影坐在我们寝室楼前的台阶上。 四周静得可怕,那个人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显得有些疲惫。我知道那是成颂,虽然没看见他的脸,可是我认得他。 迟疑了一会儿,我又转身往回走去。 ☆、第三章 学校很快便产生了各种各样我和成颂的传闻,比如我和成颂有着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比如我因为英语系花插足而惨遭抛弃,比如我没有拒绝学长的追求是因为要报复成颂。各种猜测已经超过了我想象力的极限,但最让我觉得劲爆的,还是这个说法:我其实是成颂爸爸的私生女,成颂在伦理与爱情之间难以抉择,企图用和英语系花的感情麻痹自己,忘掉这段错误的往事。 那阵子寝室的人每天都可以给我带来新鲜的八卦。而我呢,经过一晚上凉风的洗礼,我成功地感冒了,并学会了躺在床上享受着各种娱乐新闻的洗礼,充分体会着自己作为主角的乐趣。 生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每天睡到天昏地暗也不必对生活充满负罪感,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接下来的十一,本来我们有两个女生寝室和班里的男生准备一起去趟泰山,我却因为感冒必须得放弃这次旅行。寝室里其她人有些不放心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直到我跟她们说天塌下来还有印小柔帮我撑着,她们才安心上路。 十月一号那天,我感到特别难受,浑身都没有力气,整个上午都在床上赖着,吃不下一点东西。下午的时候我头痛得受不了,终于给印小柔打去电话。 那死丫头响了好几声才接我,一开口便特兴奋地说,“丫头,你猜我现在在哪!” 我有气无力地配合着问,“在哪啊。” “我和同学在西湖边上呢!” 我泪奔。 “那你好好玩啊,没事我挂了。” 她顿了顿,似乎意识到我的语气有点问题,接着问了句,“我说你怎么了,听你语气像是不太对劲似的。” 我说,“没什么,今天好像有点发烧,本来还想让你给我买点退烧药过来呢。” 她一听,变得有些激动,“啊,你先在寝室等着,我给你去搬救兵!”然后,还没等我说话,就飞快地把电话给挂了。 印小柔的话我也没当真,当时脑袋沉沉的,只想着先睡一觉,等醒来了精神好一点再去校医室拿点药。还没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我支起身子去开门,心里想着不会真是印小柔说的救兵吧。在看到成颂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的瞬间,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门关上。 结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他立马推着门试着阻止我。我一个病号加弱女子哪敌得过他呀,几秒都没坚持到他就又把门撑开了。他走进来打量着我,竟然像是很高兴似的。 “我说你还挺有力气的。”顿了顿,他又道,“你别误会,刚才要不是印小柔和我说你一个人重病在床,求着我让我来看看你,我才懒得管你。” 我没想到印小柔那个没出息的孩子说的救兵竟然是他,摊了摊手,“那真是委屈您了,要么您先回去吧,您看啊,我力气还这么大,暂时也死不了不是。” 他站那也不动,估计是被我话里那一连串的“您”给噎着了,我也不再理他,转身准备爬楼梯上床,爬到一半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和他说,“对了,我要先睡了,你要坐就坐会儿,等下走的时候关门轻点就成。” 怕是我这句话完全激怒了他,然后还没等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就像小鸡一样被他拎了起来。他不顾我的挣扎,横抱着我放在下铺某同志的床上,然后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朝他抗议,“你手那么冰,干嘛随便放人家脸上乱摸,你想占便宜是不是,小心我告你骚扰啊。” 没想到,他竟然朝我吼了回来,“你白痴啊你!” 总之,那一天对我来说,是很神奇的一天。成颂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背着我一路狂奔校医院,测了测体温才知道,原来我烧到四十度五了。 后来的事有些麻烦。烧退不下来,医生怕发展成肺炎,让我住院几天。在医院打吊瓶的时候,成颂一直坐在旁边,我俩都不说话。我就躺那胡思乱想着,想到自己没有朋友孤身一人在医院,想着前段日子经历的委屈,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竟然在一个星期内哭了两次,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背对着成颂,打算不动声色地把眼泪擦干净,结果刚抹掉又流了出来。成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把我脑袋掰了过来,让我的脸对着他。 当时我真是难受死了,我平时最讨厌哭的时候被人看见,可那个时候,他这个罪魁祸首就在咫尺的距离,安静地看着我。我又狼狈又委屈,被他这么看着,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我忍不住朝他发脾气,“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来,轻轻地吻我脸上的泪水。 我想推开他,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用我那微不足道的力气踢他、抓他、挠他,各种办法我都试过了,对他竟没有任何影响。直到他亲的满意了,才微微起身,在我耳边用很轻很轻的语气对我说了声,“对不起。” 再后来的事情让我很汗颜。 我让护士把成颂赶走,结果人家直接把我们当成斗气的小两口了,只撂下一句“在医院还是注意点影响”。成颂奸计得逞,一连四天都赖在我病房里,每天还定时给我买来好吃的。我本来是坚决不要这个人给我的好处的,但是你想啊,我一个女生,孤孤单单的,有人对我好,我哪能完全视而不见,半推半就也就接受了他的好。 后来偶尔会有同学或者是学生会里认识的人过来看我,成颂一直都在,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势。大家综合了那段时间学校里我和成颂的传闻,一想似乎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临出院那会儿有人过来看我,竟然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就直接叫我“大嫂”。 问题是我还在生成颂的气呢。 就这样和他消磨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对他爱理不理,他似乎也不太在乎我什么态度,很顽强地阴魂不散着,时不时表达一下亲切的关怀和慰问。半个月下来,我们学院的人都知道我和成颂的事了,女生们暗地里还会不服气地对我指指点点,大概意思就是那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喜欢我,我还摆架子,真是不知好歹。 我只觉得冤枉。 无奈那时是无知小女子一名,后来在成颂的温柔攻势和舆论的巨大压力之下,我们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和好了。我心里还是喜欢他,那时候也没多想,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他可能和我分手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后来每次分手的理由不痛不痒,凭着成颂那股霸道的劲儿和我对他的那点喜欢,和好起来又是理所当然。 只是,我对他的喜欢,就是在这样一次一次的分手中,被渐渐消磨掉了。 记得很久以后的一天,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背对着我,问我,第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一般男人都在意这事,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把话明白地问出来。也不太愿意细谈,只想敷衍敷衍他说“我不记得了”,下一秒便意识到这样所根本就会死得更惨,于是想了想,答道,“是孤儿院的一个男孩子。” 他在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在黑暗里低下头,抚摩着我的脸,深深地、用力地吻我。 ☆、第四章 眼看暑假过去了一大半,我的很多同学都忙碌了起来。印小柔一个学会计的,为了下半年找工作的时候证件厚一点,学人家报了计算机二级。据说是开学就要考,她这几天抱着个书死啃着,没什么空搭理我。 未来怎么打算我还没有细想过,我学的是金融,觉得读不读研也无所谓。大学才进去的正常想法是毕业后找工作,找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嫁人,生孩子。 可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那是暑假接近尾声的时候,眼看我的实习都快结束了,却在这最后一段日子里因为一桩大生意,疯狂地忙了起来。我们几个实习生晚上被拉着一起加班,没日没夜地核对报表统计数据。同居密友印小柔一连几天都抱怨我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天我问对桌的同校师姐怎么回事儿,师姐特别神秘地告诉我,公司有个大客户,想和我们合作做一个有关金融方面的业务。 什么业务上面这么重视啊。 师姐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因为涉及的资金数额之大,很多细节上面还没有透露,我们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一天到晚陀螺似的跟着转。最后好不容易捱到我们实习结束,也是那个项目初步工作完成的日子。经理说公司为了表示对初步胜利的庆祝,同时欢送我们这些即将离去的实习生,决定在洛河酒店的超级豪华vip游泳池开水上party。 此消息一出,几个年轻美眉兴奋不已。洛河酒店vip泳池是神秘的会员制,此前我们都没去过。我虽然也很兴奋吧,但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第一,我不会游泳;第二,我特别怕水。 party那天我是硬着头皮上的,心里早已经笃定了信念——死都不下水,从头到尾都做一只光荣的旱鸭子。 泳衣是大学上游泳课的时候买的,纯黑色的连衣四角裤。走在路上碰见了我们经理,经理近三十岁,依旧是男人如狼似虎的年纪,他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说,“小苏,你有一点保守啊。”说完,朝我示意了一下泳池那边。我放眼望去,十几个正当青春的美眉,人手一套性感比基尼,那火辣身材热情奔放,我都不好意思往那边看了。 我还纳闷呢,好好的不办普通party,非得讲究创意弄个水上party,也不想想这都谁做决定的,都是银行的高层啊。高层都是男人,男性本色嘛。 我感叹着世风日下,一边走到泳池边的餐桌上拿饮料,顺便在旁边有着小太阳伞遮盖的躺椅上安顿了下来。有美眉过来问我,怎么不下水。我说天气太热了,忘记涂防晒霜了。 我要坚定做旱鸭子的梦想。 后来有男同胞过来找我,我以为他们又要邀请我过去玩水,正想着拒绝的话。结果听他们说,原来几个人打了赌谁游的快,看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想让我过去给他们做裁判。 我不知道哪来的童心,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顶着炎炎烈日,拿着个好几年都没碰过的计时器,在深水池边朝里面的男士们发号施令,“准备了啊——” 正要发令,突然听见背后一群美眉的喧闹。 原谅我这个不专业且爱看热闹的裁判吧。当时纯粹只是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转身,几个穿着西装不和谐的身影出现了,我一眼就认出了常在公司大会上号召的头儿,旁边站了一个男人,因为是背对着我,没看到正脸,只是感觉有些陌生。 我心里想着,好家伙,让我们开泳装派对,自己倒是西装革履过来纯占便宜了。 这时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了没有,你倒是快点啊!” 声音很大,我还来不及回头,那几个高层的目光便不经意飘了过来。背对着我的那个男人也回过了头。阳光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栗色的眼睛游离了一会儿,终于落在了我身上,眼神很温柔,脸上俊朗的线条和我无数个梦境里的少年极其相似,我似乎看到他在那一刻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阳光瞬间照得我有些恍惚。 这时,不知道谁恶作剧,趁我不注意从后面一把将我拖入了水里。 水很深,近两米。我开始往下沉的时候,水从各个方向灌进来。我感觉很痛苦,甚至忘记了挣扎。耳边剩下血管的搏动声和浑厚的水声,与我在无数个夜里经历的梦境如出一辙。 有些事,也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 当时所有的人看我不动声色,还以为我是游泳高手在玩潜水。那个和ceo站在一起的男子,突然很快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从泳池边一跃进入水里,朝着我在的方向拼命游去。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沉入了水底,没过多久抱着没有意识的我浮出了水面。 我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有温热的感觉覆盖在我的唇上,接着一股强烈的气息从我的喉咙经过。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感觉,我不能呼吸,那股气流就那样堵在喉口。 温热的感觉离去,又降临。接着又是气流带来的痛苦,如此往复,直到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才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那个刚才那个阳光下朝我微笑的男子的脸俯视着我,那双眼睛极其温柔,里面却有着刀刃一样的锋芒。 他的全身都湿了,阳光的照射下,竟折射出异常的光芒,显得特别美丽。嘴唇上还残留着他刚才人工呼吸带来的余温,而我只感到彻骨的寒意。 然后,他低下头来,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好久不见,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最亲爱的,妹妹。” 听印小柔说,从银行party回来的晚上我做噩梦做得特别厉害,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还不停地唤着什么,神色紧张。而事后我竟然对那个梦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我问她我说了什么梦话的时候,她只是说自己也没太听清楚,不过印象很深的是,我嘴里重复次数最多的便是四个字,“爸爸妈妈”。其次是,“哥哥”,“不要”。 末了,她开我玩笑,“你这个梦看来很重口味啊。” 我不太想说话,没有搭理她。她也似乎才发现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觉得有些尴尬,便收拾碗筷自己去厨房洗碗去了。 就这样,我从未来的贤良主妇变成一准备出国的有志青年,还好托福gmat什么的我前几年就考了,成绩不错,申请个好点的学校应该不难。纠结的是,大学里大大小小的获奖证书我都放在以前住的屋子里,当初和成颂分手时忘记带上了,一想到为了拿这些东西还得去找他,我又是头疼。 ☆、第四章 那天我给成颂打电话,说有些东西落在他那儿了,本以为他又要为难我一番,没想到他竟然很爽快地答应让我去取,说他正在公司,等会路过这边的时候就顺道来接我。 约莫下午两点的光景,太阳火辣辣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成颂的车停在楼前面,我小跑着过去,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万年不变的拽样。 车里的空气异常冷清,眼看车就要驶出小区,他低沉声音突然飘过来,问我,“你吃过饭没有?” 第7节 我愣了愣,随即答道,“吃过了。” 他听着,没有了下文。我为了礼尚往来地关心他一下,就问,“你吃过了吗?” “早上公司里出了点事,一直忙到刚才。现在觉得有点饿了。”他说。 我看着他,正想着顺着他的意思说。结果倒是他自己先把话接上了,“先陪我去吃个饭吧。”然后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就直接把车往吃饭的地方开去。 去的是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老板是成颂的朋友。到那儿的时候他正在那忙着招呼,看见我的时候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朝成颂道,“好久不见,你家姑娘倒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成颂笑了笑,也没解释我是前女友之类的事实,便由着服务员带去了包间。 包间不大,四周是鲜黄色的墙壁,屋里中间摆着白色的圆桌,有温馨的感觉。我和成颂面对面坐着,看着菜单上稀奇古怪的名字,完全出于新鲜地点了个“香煎橙汁果酱排骨”。 成颂说,“再点一些。” 我摇摇头,说,“我够了。”他没有接话,拿过菜单又添了两道菜,“枫塘煎烧鱼”和“虾干烤苋菜”,虽然听起来有些稀奇,不过鱼和苋菜倒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菜端来后,我也就夹了些尝尝鲜,肚子本来就是饱的,所以没有多吃。成颂看我没怎么动筷子,便往我碗里夹菜。 我受宠若惊是其次,更多的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于是一边踟蹰着,一边拿起筷子把他夹的菜往嘴里送去。 过了好一会儿,听他说,“上次不是挺有骨气地把东西都带走吗?”声音冷冷清清的。 我一愣,随即笑了笑,“那天走得太匆忙,有一些获奖证书忘记拿了。你也知道,现在不是要毕业了吗,考学校找工作都得用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以前的东西我还没有清理,应该就放在原来的地方。” “嗯。”我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又问,“毕业有什么打算呢?” “还不太清楚呢。”我说,“你知道的,我本来不打算读研。不过最近听说就业不太好,想想还是得继续学点东西。” 他笑,“那打算考哪?” 我不太喜欢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可那一瞬间,迎着他那真诚的目光,我就那么直白地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说,“可能会出国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我有些纳闷,却见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似乎对我这个想法表示赞许,然后低下头吃饭,没再看我。 之后我像个小跟班似的,默默地跟着他吃完饭结了帐上车。看着他那一路上冷着的脸,我还觉得奇怪:刚才还好好的,这男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呀。 好不容易熬到他公寓楼下,我还想着自己终于熬到头了。可当我们站在他公寓面前正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却告诉我忘拿钥匙了。 以前我和成颂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没忘记带过什么东西,今天我们都约好了,在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来个大反转,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我问他能不能现在回去拿,他说等会儿还有个会,可能赶不及。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他又是来接我又是带我吃饭,说半天就只有一个目的,他就是要故意折腾我,害我白浪费大半天的功夫。我也有些急了,便把话挑明了说,“我刚才也不知道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现在向你道歉好吗,你就别这样了。” 成颂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深黑的眼里闪现着暗沉的光,顿了顿,他两手一摊,“我真是没带。” “我知道你肯定带了,你就是成心折腾我,和我过不去。”我一生气,倒是和他杠上了,也忘了和他硬碰硬没好结果这道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成颂说着,似乎不打算和我争辩下去,转身便准备下楼。 “喂!”我从后面叫住他,“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他回头,给了我一个淡漠的眼神,“你想多了。” 然后,我极其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成颂的车。或许是奸计得逞了,回去的路上他心情恢复了些,偶尔还会说说话。分开的时候,他告诉我,有时间再联系我。 我没有理他,气呼呼地下了车,摔上门就走了。 晚上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印小柔从外面回来,看我没精打采的样子,问了句,“今天去干嘛了?” 于是我把怎么约成颂出来取东西半路又上反转的事情和她吐槽了一遍,她在一边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印小柔和我来往这么久,对成颂这个人也算是了解,她也同意我的看法,答应好了却又忘记带钥匙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最后我气愤地说,“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混蛋,他是打算把那些东西都扣着留作分手纪念吗,有本事就一辈子都不给我啊。” 她想了一会儿,道,“他……是故意的吧……” “当然是故意的了,”我光是想起来,就觉得生气,“你不知道他后来送我回来时,看到我没拿到东西,脸上那个得意。”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着她,那是什么意思? “你想啊,你们这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你突然再说去拿东西,换做是我,我也以为你是想找机会和我旧情复燃之类的。”印小柔说着说着,似乎自顾自high了起来,俨然已经进入了话剧内心旁边之类的角色,用起了抒情体,“可惜啊,结果却发现你找他,真的只是为了拿东西。然后他伤心欲绝,内心不愿意和你断了这最后一点可能的联系,可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又让他不愿意放下面子挽留你,于是只能无耻地反悔来扳回一局……”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枕头拍了过去。 “你脑袋里装了这么多狗血,怎么不去芒果台当编剧?” 她只是嘿嘿地笑。 ☆、第四章 日子就这么拖着,我趁着在家闲暇的时间写写申请的材料,后来听很多班里其他立志出国的同学说他们都是找的中介,我也试着联系了一下,惊悚地发现中介费都是以万字为单位的,更别提申请到奖学金还要提成的事儿了。 我咬了咬牙,想想自己本来就干瘪的腰包,还是决定自力更生。 开学前一个星期,成叔叔秘书已经把学费连同我这半年的生活费打在了卡上。这些年他给的钱都被我记在一个小账本里,我知道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还,可这么大一个人情欠着,觉得自己心里总得有个底。 我随便算了算,发现钱已经积累到了相当巨额的一个数字。 记得我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成叔叔过来看我,我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他对我的好,我将来一定会双倍报答他。 他只是慈祥地看着我,笑道,“傻丫头,和我计较这些干什么,那个时候我和你爸一起去美国的时候,两人没钱了,一起睡在地铁站,吃一个汉堡。就凭着这交情,她女儿的事我能不管?” 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他太好了,还是想起了我爸,我眼泪就这么稀里哗啦往下掉。 学校开始办新一年的住宿手续,我琢磨着从印小柔这儿搬出去,这是她舅舅的房子,她舅舅已经移民瑞士,知道她在这边上大学,特意让她住在这边顺便帮忙看家。在这儿打扰了她这么久,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我和她说起搬走的事,她不同意。看我扭捏的样子,竟然有些鄙视地看着我,道,“苏珊,跟我装什么客气啊。” 搬家的事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搁浅了下来。 大四开学课很少,我偶尔也会去看看成叔叔,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因为养病营养好的原因,似乎胖了那么一些。 我炖的汤终于让成叔叔喝上了,还被夸奖了一番。成颂也在,他尝了之后,说了很违心的诋毁我厨艺的话,我当然不乐意了。成叔叔看我们闹别扭,竟然很高兴似的,他说,“要是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就像你们这样,老了时不时来看看我,我人生就圆满了。” 我乐呵呵的,“成叔叔,我以后慢慢孝敬你啊。” 成颂对我用这样献殷勤逗老人家开心很看不上,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那天下午,我们在后面的院子里下棋。一开始是我和成叔叔在对战。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地上是光线穿过树叶缝隙留下的斑驳阴影,酷暑已经褪去,微风一阵一阵吹来,应和着四周低低的虫鸣,只让人觉得生活美好而安宁。 其实我的国际象棋玩得真的不怎么样,即使成叔叔有些让着我,也并不能改变我处于下风的局势。 成颂难得有清闲的时间,他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边看我们下棋,偶尔看看手机。 后来我挪了一个骑士,便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你这么走,是准备自杀吗?” 我抬头望着他 他却直起身来,朝我靠近,从我手中拿过那枚还没落下的棋子,“应该放在这里。” 见他带着点鄙视和嚣张的表情,我在成叔叔面前不好发作,只好用“关你屁事”的目光瞄了他一眼。 他也不为所动,微笑着看了看我,然后转过头期待着成叔叔下一步的动静。 于是后来的战局变成了我是傀儡国王,成颂成了我的军师,大概玩了很久吧,我们算是一起勉强战胜了成叔叔。虽然赢了,我对成颂可没有一点感激之情。成叔叔见我们不大对付的样子,只是笑了笑,“到底是年纪大了,用了一会儿脑子就想休息,这一局你们两来吧。” 我心想,我这种菜鸟和成颂对战,那不是明摆着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吗 成颂似乎也对我这个对手有些看不上,“我和她下?” 成叔叔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苏珊,她脑子不错。你爸我是下了二三十年棋的人,她还是个初学者就能偶尔赢我几次,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们认认真真下起来,你未必能很轻松赢她。” 成颂嗤笑了一声,似乎对此有些不屑一顾,“就她?” 被他这么鄙视,我的面子也是有些挂不住的,“怎么,怕和我玩输了没脸见人啊?” 他一笑,然后就坐在了和我对弈的另一头。 一边摆棋子的时候,他一边和我道,“光这么玩没什么意思,要么来点赌注吧。” 我抬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敢?” 对于越来越复杂的态势,成叔叔似乎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坐在一旁,一边火上添油,“不错,有赌注才更有意思,苏珊,这局你来定,赌注是什么?” 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陷入了很奇妙的事,想了想,“要么赌一百块?” “俗气。”成颂道。 那我也不知道该赌些什么了。 然后便听成颂幽幽道,“要么……如果我赢了,你就帮我做一件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正盯着棋盘,语气不紧不慢,可我总觉得这样的赌不太合适,说不定又让我做什么坑人坑己的事呢。刚想说什么,成叔叔便在一旁发话了,“有意思,那行。如果苏珊你赢了,他也得答应你一件事,就这么办。” 成叔叔都说好,我更没法反驳,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这个赌局。 我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着,心里抱着那一丝侥幸的希望可以赢过他。前半局我没占一点优势,我一边下,一边想,这“一件事”的便宜估计是让他占定了,也没料到后半局的时候,形势突然来了个大逆转。 不过这个逆转不是来自于我灵魂的突然开窍,而是在一旁观战的成叔叔实在看不下去我们悬殊的实力,开始加入战局,站在我这一边。 在成叔叔第五次提醒我走错了棋子后,成颂坐不住了,“爸,观棋不语真君子。” 成叔叔一笑,“我从来都没说自己是君子。” “你这样帮她,最后赢了不算。” “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也没规定不可以请外援。”成叔叔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说是不是,苏珊?” 我觉得成叔叔说得太对了,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成颂没再说话,继续摆弄了手上的棋子。 玩了也不知道多久,我和成叔叔一起步步为营,成颂显然面对了不小的压力。最后我们险胜时,他黑着个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一个人匆匆地往宅子里走去,把我和成叔叔撇在了后面。 成叔叔拍拍我肩膀,“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听说那小子没少欺负你。怎么样,给你一个好好教训他的机会。” 我一愣,随即笑了笑。 第8节 有时候我也想,如果能有这样的父亲和哥哥,在某个有阳光的午后,大家一起去花园里晒太阳,聊聊天或者拌拌嘴,应该也是不错的。撇开成颂那坏脾气和骄傲的个性不谈,生活中他还算细心,有时候还挺会照顾人。 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在成颂面前的定位,如果当初不是我不懂事、没弄清立场,和他有了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了。 后来成颂开车送我回去,进车后,他也没马上发动汽车,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说吧,要我为你做什么?” 看他提起这个,我有些惊讶,想想觉得也没什么特别需要他大张旗鼓去做的事情,于是摇摇头,“刚才都是开玩笑的,而且我也胜之不武,还是算了。” 却没想到他竟然坚持,“我说话算话。” “那……”我斟酌着,“要么你带我去之前的公寓,把我的获奖证书取了吧?” 他转过头来,眼神幽幽地打量我。 “就这个?” 我点点头。 明明是很宽容很仁慈的条件,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惹得他有些不高兴起来。最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发动了汽车道,“那现在就去吧。” 和成颂在一起的时候,成颂这个人就是我生活中最不稳定的部分;现在我们分开了,我的生活突然变得安定了。偶尔我会想起暑假在游泳池遇到的那个人,那次见面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他的消息,以至于我几乎以为,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在梦里发生的事情。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了他,在我们学校的新闻网上。 新闻的标题是,“我校十月十一日‘巅峰论坛’,温燃、秦思茵高手论剑”。 “巅峰论坛”是我们学校每年都会举行的活动,会请某个领域中比较有发言权的人做讲座。我点开新闻,里面大致介绍了活动主讲人,末尾还附有两张照片。 左边的是秦思茵,我高中的时候看了很多娱乐杂志,对这张脸并不陌生。秦思茵是首富的女儿,在社交圈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不过自从我读大学后,她突然有点收起玩心的意思,开始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凭着父亲的支援和自己的能耐还取得了不小的成就,逐渐从一名娱乐杂志名人转变成财经杂志名人。 右边的照片里是温燃,他坐在办公室里,朝着镜头淡淡地笑着,温柔而坚毅的模样,眼睛深沉如水,恐怕世界上没有人能轻易看透那里面藏有的玄机。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慌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心慌不是毫无道理的。 本来我想着巅峰论坛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那天学校管礼仪队的陈老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巅峰论坛的时候咱们礼仪队得上,刚从学院礼仪队里过来的那批人我不放心,还是你们几个老队员去,这活动很大,千万不能搞砸了。” 我忙想着话拒绝,“陈老师,我那天不方便,可能……” “怎么不方便了。”一听我似乎想推掉,那边语气又严肃了几分。 这谎话倒是让我编的有些为难,这老师对我知根知底,我哪天有课,哪天可能在学校有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我最后无奈之下,撒了个谎,“那几天正好是我来那个的日子……” “那个是什么?” 我硬着头皮说,“我大姨妈……我每次肚子都疼得不行。” 陈老师竟然立刻就洞穿了我,“苏珊,我本来是不勉强你们的,但上面对这个活动很重视,恰好教育部来人也是那个时间,礼仪队人手有些不够。这样吧,我还是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如果你那天有什么状况,我们再临时换人,好吗?” 老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方便再作推拒,只好暂时答应了下来,打算等活动的那几天再看情况。 我只能说,加入礼仪队是我人生大错特错的决定。 活动那天我本来连学校都不打算去的,没想到最后学工部的老师打来电话,说我奖学金的申请材料有点问题,因为下午要把所有的材料交上去,我中午还得跑一趟。悲剧的是,在学工部竟然遇到了陈老师,她看我气色那么好,一点也不像身体有毛病的人,等我办完事,二话没说就拉着我向会场奔去。 ☆、第四章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天的情况,我只想到了四个字,“乱七八糟”。 到会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在陈老师的色令言辞下,我火速地化好妆。转眼就到了三点多,正式活动是四点半开始,其它一些工作人员都在会场忙着布置,学校创新创业协会那群人忙得焦头烂额的,就连管音箱的小伙子都因为闲着被拉去做苦力。 倒是我们几个礼仪队的女生因为穿着旗袍不方便,学生会的人也就没怎么使唤我们。大家都忙得不行的时候,一群人躲在休息室里,优哉游哉地三三两两拉起了家常。 坐在我旁边的女生是信息院的,叫陈微微,我们差不多同时进的礼仪队,可谓革命感情相当深厚。她拿了个psp,我就坐在她旁边看她玩,偶尔一起讨论怎么战胜boss。 这时也不知道谁起了个话头,“温燃这人什么来头?按理说来能和秦思茵坐一块,应该有点身家背景的。” 旁边的阿vi笑了笑,“听过ada集团不?” 看着众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阿vi觉得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接着说,“温燃是人家集团的老板,很低调的。” 学工管的夏湘忍不住激动了,“低调还来大学做讲座啊。” 想来我当初大三的时候还是有些八卦气质的,对她们这种激动有些能够理解。后来陈微微也来了兴致,和她们一起海侃起来。约莫半个小时里,大家一边对秦思茵花花肠子情场无敌表示不屑一顾,一边对温燃为人低调洁身自好表示赞不绝口。 秦思茵情场的那些风月往事我听过不少。高中那阵她和明星舒迟的爱恨纠葛闹得满城风雨。想到这里,我觉得这女人还是挺狠心的,当时舒迟为她不该说的说了不该干的干了,这女人竟然当着记者的面,说和舒迟的感情是个误会,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懂事。之后她也陆陆续续和一些社交名人、贵公子交往过,没听说过她感情的事受过什么挫折,只有她给别人制造挫折的份儿,男人们对秦思茵这个名字是又爱又怕。 温燃究竟怎么样我倒是不了解。不过想想啊,既然人家做事都那么低调了,真四处留情还能让你知道? 这些人果然还是小女生。 四点的时候,外面的负责人招呼着我们出去迎宾。 会场很大,得剩下六个人在场内,讲座的时候还得有人留在主席台旁边,负责端茶倒水。看着这事明显是苦力,分任务时我躲进了去迎宾的队伍中,却被负责人拎了出来。 他说,“苏珊,你等下去主席台那边。”看着我幽怨的眼神,又补充到,“你比较有经验,哦,对了,还有那个陈微微,你和她一起去。” 于是,悲剧的我和陈微微就这样被发配到场内了。 这次讲座学校里领导也来了不少,场内的其他几个同志负责把领导领入贵宾席,接着就是我和陈微微的事了。我们刚招呼好领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负责人就跑了过来,对我们说,“等会儿讲座完了之后,你们上去给嘉宾献个花,花在后台。” 然后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他就飞一般地跑到会场另一边去了。 四点二十左右嘉宾来了,跟了几个不认识的面孔。活动的负责老师领着温燃和秦思茵走到我和陈微微面前,我们礼貌地行礼,道,“请走这边。” 整个过程我紧张得要死,甚至不敢往温燃的方向看一眼。 领着这群人到后台后,负责老师在那儿对嘉宾说着些什么。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脑子有些恍惚,心跳得厉害。 等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只见温燃站在人群中间,显得尤为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那双眼睛里带着些浅褐色的光亮,手指轻轻托着下巴,像在认真思考着。 不期然地,他那双眼眸突然抬起,和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我只感到一阵心慌,马上转移了视线。 讲座开始后,我和陈微微领着嘉宾上台,他在台上坐下的时候,很客气地看着我,对我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不清楚他这样的态度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活动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最后我和陈微微上去献花。我负责献给秦思茵。走近才发现,她真是一个耐看的女人,微微笑的时候,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动人。她把话筒放到一边,接过我手里的花,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头低声问温燃,“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温燃笑了笑,说,“我刚才在这里见到一个熟人,等会儿得和他聚一聚。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 秦思茵听到被拒绝,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 活动结束后,我和陈微微一起去化妆室卸妆,一路上她特兴奋,“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j□j?刚才还约着出去吃饭来着,就在台上问,也不怕其他人听见。” 我一边应着她的话,“有j□j也挺好的,两人多般配啊,金童玉女的。” “不般配不般配。”陈微微摇头,“秦思茵太不纯洁了。” 我放下梳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纯洁的男人和不纯洁的女人,这才虐恋情深呢。” 我俩折腾完已经快六点半,陈微微因为老师找她有事先走了,会场还要收拾什么的挺麻烦,我留下帮了会儿忙。等离开的时候已经七点,我感慨着这神奇的一天终于过去,不禁长叹一口气。 那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我看到前面不远停了辆车,从车型判断大概价值不菲。我觉得稀奇,路过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车门突然打开了。 温燃从里面走了出来。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让人窒息。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拔腿就跑的,可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我立在那儿,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走近,任由那张熟悉的脸在黑暗里从模糊变得清晰。 直到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才听他轻声开口。 他叫我,“苏心。” 其实我一直觉得吧,这世界的事有点奇奇怪怪的,比如说,有的人明明你已经忘记很久了,连带与他有关的记忆也忘得一点都不剩下。但某个时刻只要再看到那张脸,听到他的声音,或者知道关于他的什么消息,所有的记忆,愉快的、不愉快的就会通通汹涌而来,排山倒海。 看到这个人我明明应该是害怕的,可突然就觉得眼睛酸酸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什么模糊了,我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然后我仰起头,对他笑了笑,“你认错人了。” 他站在我面前什么都没说,我不敢再看他,低着头下意识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有微微的风吹来,夹杂着淡淡香根草的味道。 时隔多年,这种味道依然让人感觉熟悉。 还没走开几步,手便被他拉住了。我回过头来,看见他的脸逆着身后的灯火,明明是温和的表情,却有不动声色的冷漠。 他道,“你还想去哪里?” 我最后上了他的车。 天已经全黑了,车缓缓驶出了学校。他转动着方向盘,一边道,“这七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为了躲我,把名字都改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逃不了的,我还是找到了你。” 夜色深沉,汽车穿行在城市迷乱的光影里时,我隐约感知到了,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第五章 我也不知道温燃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心里隐约有些忐忑。车子在城市里晃荡了大半个小时,出学校的路似乎又绕了一圈,我这才知道他也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这才有些放下心来。 我从六岁起认识温燃,一起相处过九年的岁月,我见过他各种面具,温柔的、谦和的、阳光的、残暴的,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比如说现在吧,明明是阔别六年的重逢,他却像是已经相处了很久一般地随意问,“我在你们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已经装修好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我踟蹰着,想了很久后,道,“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我看你也挺好的,要么我们就这样……”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我,“到底是翅膀硬了,打算抛下我这个监护人?不行,我还指望你养老呢。” 话里明明是玩笑的意味,却让我心里有些发慌。 第9节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冷峻的脸上散发着极致的英俊,深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眼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说到“监护人”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牵扯出一丝很难受的情绪。有一个瞬间我挺想质问他一些事情。但稍微冷静过后,我还是决定不要触怒他。 我转过脸,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影,许久后轻轻地叫他,“哥……” 他没有说话。 我问他,“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他转过脸,看了我一眼,反问我,“什么叫过得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那个时候你就那么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能过得好?”沉稳的语气里有隐忍的愠怒。 我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你别生气。” 他笑了笑,“知道不能惹我生气,从现在开始,你就得乖乖听话。”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俩再没有说话,我靠在座椅上,冷冷地看着周围车来车往,突然间心里浮现了一种恐慌。害怕占据满我的心,那是只有这个人才能带给我的恐慌,我在想,会不会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阴影? 许久后,我说,“哥,这几年我经常做梦,梦到爸爸和妈妈。有时候是在我们以前的家,有时候是在海边。” 他转过头,不经意似的地问,“那有没有梦见过我?” “嗯。”我点头,“有一次梦到自己在海上,就我们两个人。” 他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 “看到你的时候,我特别高兴。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过去拉你的手,你就突然把我推到海里。我也不会游泳,在梦里感觉真的像是窒息了似的,难受得快死了。”我又说。 他只是听着,眼睛淡漠地看着前方。 “我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我都不太敢跟男生说话,有时候单独和男生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害怕。一开始班主任是个男老师,每次找我谈话我脑袋里都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紧张得要死。后来学校的心理老师帮我做辅导,才稍微好一点……” 他终于不耐烦,突然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看着我,“别和我绕弯子,直接点吧,说你想说的。“ 我看着他,踟蹰了一会儿,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你……能不能当我六年前就死了?” 感觉时间似乎静止了瞬间,他暗沉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安静地打量着我,然后轻轻地笑了。 他说,“不行。” 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我有些难受,又有些生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抬起手来,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脸,“不要说些有的没的,爸妈不在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能当你死了?” 他的指尖划过,留在皮肤上有冰凉的触感,我只觉得鼻尖有些泛酸,“哥,你能不能看在爸妈的份上……” “看在爸妈的份上,我更应该好好照顾你。”他说。 然后,我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沾湿了他的手指。 “别哭。”他靠近,轻轻把我抱在怀里。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只是眼泪掉得更厉害了。那一瞬间,害怕和委屈难受地交织在一起,在心里变成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他身上的体香漫开来,异常熟悉的味道。小的时候,我经常让他背着我,然后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偷偷闻这种味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味道让我恐惧,恐惧到有种自然的警觉。 他似乎想和我开玩笑,“别哭了,再掉眼泪我就要亲你了。” 我试着让眼泪停下来,可情绪这种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脸上*一片,突然之间,就感觉一片柔软覆盖了过来。 我有些惊慌,试着推开他,却发现被他抱得死死的。 他也不顾我的害怕,一点一点地吻着我的脸,从脸颊到额头,最后落在唇上,接触的瞬间我竟一阵战栗,然后他松开我,眼里带着笑意看着我,说,“感觉好像是做梦一样。” 我只觉得脑海一片昏暗。 之后温燃说要送我回去,我也没敢真告诉他住在哪里,在附近一个小区的时候便下了车。他要送我到家门口,我说还有一个女生同住不太方便,他也没再坚持。分开的时候,他很平静地和我说,“苏心,和你在一起有一种特殊的乐趣,你的小聪明有点挑战性,所以每次赢了你,会觉得有点意思。” 我还没有吃透他话里的意思,便见他转身走进车里,他打开车窗,似乎心情很好地说,“早点回去,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我似乎明白了,因为撒谎被拆除有些脸红了起来。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发动了车离开。 后来整个晚上我都有些神色恍然,一路吹着凉风想着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走到楼底下的时候已经近十点半了。 一进家就看到印小柔,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表达我的伤感呢,她就一副特激动地样子质问我,“你去哪儿了,我给打这么多电话也不知道回条短信,急死我了。” 我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十来个未接电话,其中有三个是成颂的。我当下也没心思管他为什么找我,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女人。按理说来我晚上十一点半回来也不算太稀奇,难道她今天和我心有灵犀,知道我遭遇大劫? 她刚洗完头,头上还包了毛巾,看上去鼓鼓的很滑稽。我有些想笑,硬是把笑意憋回去了,只是问,“怎么了?” “还说呢。”她道,“这几天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个人在跟踪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变态。小区的治安怎么突然这样了。” 她正说着,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我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的信息,里面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到家了么?” 虽然没有名字,我也大概知道发短讯的是谁。想来我明明没有告诉他号码,也不知道他哪来得这般神通广大,再联系起其他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突然有种无力感。 顿了顿,我回复了过去,“恩。” ☆、第五章 这些日子学校来了一些用人单位,准备找工作的同学早就蠢蠢欲动。印小柔自从九月考完计算机后还没喘口气,便马不停蹄得准备着打找工作这一仗。我因为受了温燃的刺激,突然变得有动力了,更加努力地准备申请材料。 那天我正在准备推荐信的时候,突然接到vivian的一条短信,“苏珊,最近好吗?” 这女人很长时间没在我眼前蹦跶过,记忆有些模糊了,以至于她突然发这么一条嘘寒问暖的短信过来,让我几乎怀疑曾经我对我们的关系有过什么不好的误会。 我手上有事,也没心情和她磨叽,就问,“恩,挺好的,有什么事?” 她回得挺快,“想找你出来聊聊,有空吗?” 看到这话,我心里有诧异,直觉不会有好事。只是我和成颂都分手分得这么干净了,离我被他从公寓赶出来已经有三个多月,按理说来对她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我说,“有什么话就短信说吧,我现在有点事,在忙呢。” 她回复过来,“短信里说不清楚。那我等你忙完。今晚有没有空?” 我问她,“说什么,和成颂有关?”虽然心里猜了个*不离十,还是忍不住确认。 她说,“恩。” 然后我没再理她。 晚上我在自习室里看了一会儿书,其间vivian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快八点的时候,我从自习室里下楼出来,没想到看见了等在楼下的成颂。 教学楼比较偏僻,出来有一条不太宽敞的小道,成颂的车停在那里,占了路的一大半宽度。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树,他靠在车旁边,一边抽着烟,似乎在想些什么。昏黄的路灯就那么从上面投射下来,描绘出他面容的轮廓。 我看着他怔了一会儿,下一秒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打算从他身边走过去,却听到他突然叫我,“苏珊。” 声音不大,有些低沉。 我想了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一时间,他似乎也找不出说话的句子,把烟头掐灭了,向我走近几步,问我,“那天给你电话怎么没接?” 我努力做出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 安静地对峙了好一段时间,我怕就这么一直耗着,想了想,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了,先走了啊。” 转身的瞬间,似乎看到成颂嘴唇动了动,打算说什么来着,却没有说出口。我总觉得他不太正常,按照他以往的作风,要被我这么无视肯定得抓狂,然后拉着我上车对我咆哮一通。现在这么安静,开始还在楼下一边抽烟一边卖帅装忧郁,说不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一想到今天下午vivian给我的短信,我对这事隐约有了点似懂非懂的领悟。 可我也没再理他,继续往前走着,拐了个弯取了自行车,一路自在地蹬着小车朝家奔去。 回想起今天的事,还觉得有些懵懵懂懂的。正要出学校大门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是印小柔打来的。 我以为她让顺便带夜宵之类的,接起电话,却听到她在那边问我,“苏珊,你有个哥哥?” 我愣了愣,听见心里“咯噔”一声。 平静了一会儿,我试图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平稳,然后问她,“怎么这么问?” “刚才有个人过来,说你是他妹妹。”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听见心呼应着耳边的风一声一声地跳着。 “我觉得怪怪的,想打电话问问你。”她说。 我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认认真真地和她讲起电话,“他走了没?” “没呢,他说等你回来,现在在下面汽车里坐着。”说这,她想了想,又问我,“他到底是不是你哥哥?” 这事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解释不清楚,我只是说,“我回来再和你说,你先别让他进来。” “恩,知道。刚我还犹豫着要不要让他进来,他自己就说在楼下等你了。”刚说完正经事,下一秒她就暴露出她的本性,“长得好正啊。” 我没心思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转眼要挂电话,却又听她那边说,“对了,他说来帮你搬家的,你什么时候打算搬走的,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好像有一千只蚊子在飞来飞去。 挂上电话,我坐在旁边的栅栏上,乱七八糟地想着最近的事,想了半天没个思绪。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我以为又是印小柔的电话,打开一看,却发现是成颂。 我呆呆地握着手机,周围有些黑,看见屏幕上他的名字一闪一闪,过了一会儿,我接起拿到耳边。 电话那头很安静,大概十来秒的时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很有耐心得陪他耗着,并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那边先开了口:“你……现在在哪?” “到东大门这块儿了。” 他没有说话。 我抬头看了看周围,路上的行人已经渐渐稀少了,风微微的,从领口灌进来有些凉。看着漆黑的天空,我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低落。 然后,我听见自己说,“成颂,你身上带了钱么,能不能借我点?” 不出一刻钟,成颂的车便出现在视野里,两道亮黄的光照过来,刺得人有些晃眼。我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车窗,他把车窗摇下来从里面看着我。 他说,“先上车再说吧。” 我指了指我的自行车。 成颂朝旁边看了看,示意路边专门停自行车的空地,“就停那儿,我送你回去。” 第10节 我本来是不打算今晚回印小柔那儿去的,想了想,反正自行车这么带着也是个累赘。于是我说,“那你等等。” 等停好自行车,我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他看着前方,眼神专注而冷静,我以为他正聚精会神观察路况,正琢磨着借钱的话怎么开口,就听见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要多少钱?” 我想了想,说了个保险一点的数字,“大概五六百吧,你有吗?”看他神色凝重,我稍微解释了一下,“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带钱包,过几天就还你。” 车子沿着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一直向前走,他没有开口。我都怀疑没希望了,突然听见他问,“这么晚了,借钱干什么?” 我说,“印小柔家里来了几个亲戚到这边办事,不太方便,我就先搬出来几天。” “怎么不让她亲戚住外面?” 这么问倒是比较符合成颂霸道的作风,我愣了愣,“本来就是白吃白住,还让人家客人到外面去,多不好意思呀。” 说完,我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反应力。 “那你打算去哪儿,酒店?” “嗯。”我点点头。 “这么晚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看着前面,眉头似乎微微皱起。 我琢磨着他的话,觉得他是认认真真地在关心我这个前女友,就说,“那就找安全一点的酒店吧。” 车沿着主干道往左边拐了过去,走向了通往靠市中心的路。我探询地看了看他的表情,下一秒听他道,“我倒是挺想帮你,可惜现在我也没带钱。” 我懵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面前的男人将了一军。 上次是钥匙,这次是钱,还是相同的手段,这个男人真是把我当傻子对待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五章 我懵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面前的男人将了一军。 上次是钥匙,这次是钱,还是相同的手段,这个男人真是把我当傻子对待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正要表达一下我的愤怒,却听见他的声音像是轻飘飘地传来,“对了,以前的那座公寓一直空着,我让人经常打扫的,应该可以住。” 于是我内心经历了一个小*之后,又自动平静了。 不带这么说话说一半的。 公寓离我们学校不远,我途中给印小柔发了条短信,说今晚不回来了,让她早睡。那丫头问我等在楼下的人怎么办。我说让他等着,他自己会走的。 到成颂公寓楼下,我特意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些生活用品。十来点的光景,店老板七岁的大儿子和大黄狗在店里跑来跑去,后面追着抓孩子睡觉的老板。老板娘一边坐在柜台旁看电视,手里抱着正在睡觉的小儿子,一派温馨而又美好的画面。她认得我和成颂,见我们进来,对我说,“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我只看到你老公,还想着你这是到哪儿去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囧了,转眼看了看成颂,他把视线投在别处,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我想着勤劳朴实的老板娘大概不能接受大学生未婚同居附加小三劈腿的情节,便没解释,笑了笑,要了牙刷和毛巾。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还要一只牙膏。” 成颂这时打断我,“牙膏家里还有。” “哦,那不要了。”我说。 老板娘看着我们会心一笑,我心里感觉怪怪的,转念一想,觉得我们这样还真是暧昧。 公寓的摆设几乎没变,到底是在这里住过两年,只要看一看就能感觉到熟悉的味道。 我等着成颂走了好去洗澡,没想他竟然在沙发上坐下来看起了手机,过了一会似乎也没走的打算。我踟蹰着说,“已经很晚了,你看你要不要早点回去,晚了怕不安全。”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手表,“是很晚了。” 我饱含期待地看着他,却听他接着说,“这个时候我爸他们应该睡了,这里过去得四十多分钟,恐怕得一点才到家。” 我一时不能体会他话里的意思。 “我也有点累了,要么就在这里住一晚吧。”看着我的脸,他微微笑着补充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的脾气有点上来了,皱着眉看着他,说,“你这人怎么老这样啊?” “我怎么了?”成颂理直气壮地看着我。 “明明说这房子空着让我来住,现在又要留下来,”我都快气急败坏了,“你、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你?” 他带着欠揍的表情,笑着看我,“我都说了,你睡床,我睡沙发。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 我说不过他,把手上的毛巾往沙发上一扔,气冲冲地就走到厕所里去了。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只剩下陈凯歌的名言——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等我洗完澡出来,成颂仍然窝在沙发上看手机,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准备睡觉的架势。临进卧室的时候,我想想毕竟住在人家这儿,还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谁知,他却很诚恳地叫了声我的名字,“苏珊。” 我转过头来看他。 “我饿了。” 据说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可以靠两句话来节省,一个是“关你屁事”,一个是“关我屁事”。如果我说出了后面这句话,这晚上大概后面我什么破事都没有。但问题的关键是,面前这个一边努力维持严肃状、眼神里却透着股禁欲的撒娇味的人是成颂,于是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了一点。 我想了想,还是咬牙说了句,“关我屁事。”然后关上房门进了卧室。 后来我关上灯,在床上坐着纠结了会儿,想起进门时成颂看我的目光,心里到底是有些过意不去,斟酌了一下还是摸着黑下了床。 开门的时候,客厅的灯还亮着,成颂侧躺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叫他,“喂,你说你饿了?” 他看我穿着睡衣出来了,露出了个笑容,“真的挺饿的,今天没吃晚饭。” 我瞪了他一眼,不早说。 “那怎么办呢。”我看了看手表,这时候楼下的便利店大概已经关门了。 他道,“要么这时候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常常夜里我们心情好也会突然兴起去外面兜兜风散散步,然后在两条街区开外的一个夜市摊坐下来吃些东西。一到晚上那里格外热闹,白天安安静静的街道被一个挨一个的小棚占满了空间,灯火通明的。 我看了看我这身,想想自己已经洗了澡,这样折腾一圈回来也不知道要多久。 “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吗?” 他只是摇摇头。 我没吭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视察了一番,发现冰箱里和我还在这里住时比起来,空空如也,完全是另一副光景。我翻箱倒柜了好一阵儿,终于找到当初我留在这里的一袋泡面和一根火腿。 我拿着泡面和火腿扔在他面前,“还有这个。” 他却没打算接手的样子。 是的,据我对他的了解,成颂这个有洁癖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生平最厌恶的地方就是厨房,几乎从来都没有干过家务,连泡面这种简单的事情都懒得自己来。 我心一横,拿着泡面和火腿转身去了厨房,就当是忍他这最后一次好了。 做好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成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起了电视,坐在那里有的没的看起来,我看他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感叹着看来大少爷今晚是不打算睡了,一边把煮好的泡面放在他面前。 泡面是用锅煮的,这样面条会煮得比较软也比较劲道。火腿一片一片切好了码在一边,另外还在冰箱里发现了个鸡蛋,煎成了浑圆金黄的荷包蛋盖在面上。我虽然不会做饭,但包装的艺术还是懂的。这碗面虽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光从外形上来讲,满分十分至少可以打九分以上。 成颂看着我,脸上有笑意,说了句,“很香。” 我不满地看着他,“少爷,知道该怎么吃吗?” 面对我的冷嘲热讽,他大概是因为有吃的心情好,也不生气,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吃?” 我气呼呼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笑着打量了我一会儿,就低下头吃了起来。 我又说,“我先去睡了,等会儿你稍微收拾一下。” 听他应了一声,我转身便朝卧室走去。 大概是我累得太厉害,刚回卧室躺下便睡着了。 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我睡得有些浅,朦胧间梦见自己睡在了电热毯上,背上暖烘烘的,很舒服。我往后蹭了蹭,这才发现不太对劲——我明明是侧睡呀,为什么后背会这么暖和呢? 这么一想,我竟然醒过来了,发现自己的腰上搭了一只大手。身后有个人紧紧地靠着我,四周很安静,几乎能听见耳边的呼吸声。 我那会儿意识也不是很清醒,只觉得有人干扰到我睡觉了,下意识推开放在我腰间的手,喃喃道,“走开。” 手刚被拉开,就又覆了上来。 成颂在我身旁轻声道,“我不碰你,就抱抱。” 我还在想,这话逻辑上有问题啊,你抱我的时候就得碰我呀,不碰我又抱着我,这怎么能做到呢? 我没理他,又把他的手推开。 成颂这次手没有再覆上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可能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问我,“苏珊,你醒着吗?” 我继续闭着眼睛。 “那天我爸突然问我,是不是和你分手了。”他顿了顿,“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 “嗯。” 朦胧中,我翻了身,试图离他这个干扰我睡觉的因子远一点。 他竟然又靠近了一些,重复道,“我爸一直都知道我们的事。” 我模模糊糊地想,他爸?他爸是谁,他姓成,那他爸也应该姓成,成……成叔叔? 我突然间全醒了。 ☆、第五章 黑暗里,我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他的表情在黑暗里并不看得太清楚,只是那双眼睛,似乎闪烁着微微的光,忽明忽暗。 那个瞬间我的心莫名地有些紧张,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怎么回事。” 隔着那么近的距离,我甚至能感受到成颂轻轻地吐息,他低低的声音在黑暗里溶化开来。“那天我和爸商量公司的事后,他突然问我和vivian是认真的吗。” 这个话头倒是情理之中,“那后来呢,怎么牵扯上我了?” 第11节 成颂有些无奈,他伸手揉了揉我头发,很随意的动作, “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愣了愣,有些语塞。 他见我没回答,觉得讨了没趣,就接着说,“我告诉他顺其自然。他没说什么,又问我你怎么办。当时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很久以前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该郁闷还是高兴。郁闷的是我那点花花肠子见不得光的事老早就被知道了,高兴的是成叔叔这些年对我挺好的,似乎没有因为我干的事而讨厌我。 但说来说去,郁闷的成分还是大于高兴的,我说,“咱们在他面前都这么低调了,怎么会知道呢。” 他笑,“你的段数哪里能和他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说完,他伸手过来抱我。 我当时分神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不安分的手,只是一个劲儿的想着以后的事。既然和成颂已经分手了,那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样相处起来至少少了尴尬,毕竟谎言这种东西,不论是什么样的,被识破了都不是太好的事。 成颂又凑近了一些。他的身体非常暖和,天气冷一点直接能当保暖用品使。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冬天睡觉我非常喜欢贴着他睡。可夏天,在他周身半米的距离内就能感觉到热气,我习惯性离他远远的,可我手脚都很冰,大概是有些贫血的缘故,他睡觉的时候就喜欢用他火热火热的身体贴着我,美其名曰:阴阳调和。 现在的姿势让我觉得很不妥,于是推了推他的手,说,“事情说完了么,说完了回你的沙发吧。” “还有一件事。”他不紧不慢的。 我倒是有些急了,“嗯,那什么,说事没关系,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移开,咱俩好好说?” 他安静着,手并没有挪开。思考了一阵后,特认真地问我,“苏珊,我认识你那年你才十五岁。这些年我们在一起,你从来没提过以前的事。那些时候,我没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在哪里,干些什么?” 问了一个让我语塞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向身边任何一个人提过我的过去,包括印小柔。 十五岁对我来说真是一个大转折,让我知道人生还可以这样变幻无常,风云莫测。即使那些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只要一想起,还是让人从心底觉得难受。 我敷衍他,“我忘了。” 他听见我这个答案,想了想,说,“那天我爸说起你的时候,他只是告诉我,你以前受了很多苦。” 他问我,“是什么样的苦?” 我继续敷衍他,“我真不记得了。” 他见我似乎不肯松口,就抬起手掰着我的下巴正对着他,作势要吻我。 我试图着反抗,无奈他力气太大。我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推他的手根本没什么力气。直到他稍微松开,我才有机会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那个时候我真的生气了,我下了床,回头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样算什么,你不尊重我就算了,我也早就知道你怎么看我。可你的那些女朋友们呢,你放浪不羁也得顾及她们的感受吧。” “苏珊。”他轻声叫我的名字。 “是我错了,我今晚就不应该找你帮忙。床还给你,我去睡沙发。” 说着,我就拿着外套走了出去,然后把卧室的门关上了。 这天晚上我和成颂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后来躺在客厅里的时候,黑暗中我眼睛愣愣地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脑子里突然过了很多事情。我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我第一次在成叔叔公司外面拦下他车的场景。那天太阳很大,距离我从家里跑出来已经快一个星期,走时带的钱差不多花完了,我又累又饿,在公司外面的小广场连续蹲点了五天之后,我终于有了和成叔叔照面的机会。 当时车正在转弯,速度降了下来,我看见车窗里露出了成叔叔的脸,凭着在父亲那里看过照片的印象,走上前轻轻敲了敲车窗的玻璃。 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这么单刀直入地打招呼方式,成叔叔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和蔼地看着我,问我,“小姑娘,什么事?” 我突然觉得自己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喉咙哽咽着,好半天发不出声音。 见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成叔叔好脾气地笑着。这时候旁边的司机大概看我有些蓬头垢面的模样,说了句,“老板,估计是要饭的,我们和林总约的三点,就快迟到了,还是快点赶路吧。”话音落下,又嘟囔了句,“年纪轻轻的干些什么不好。” 成叔叔看我没说话,一边拿出钱包,掏出了一张二十的递到我面前,见我迟迟地没有接下,又叫了我一声,“小姑娘?” 我酝酿了好半天,几乎是带着哭腔问他,“成叔叔,你还记得苏永山吗?” 听到我提起这个名字,他的表情露出了惊讶。 我顿了顿,试图平复激动的情绪,“他是我父亲。” 那天的后来,成叔叔让我坐上了他的车。和别人谈生意时,我在办公室外面的沙发上等他,他的一个助理也在坐旁边,不动声色地用复杂的目光打量了我许久。我有些不自在,却也只能假装镇定地东张西望。 谈完生意出来,成叔叔带我去吃了一顿大餐,面对阔别已久的各种美食,我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着。他大概是看我吃得太急,一边嘱咐着,“慢点吃,今天等你吃饱我们再走。” 吃得差不多了,他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待我把我经历的那些狗血事件来龙去脉和他理了一遍后,他感叹了一声,“真是造孽啊。” 后来他想办法帮我搞定了身份问题,又辗转让我进了成颂那家高中,每个月都来探望我一次。其实之前无数次,我都有想要轻生的念头,可在见到成叔叔后,那些念头不知不觉都消散了。看到成叔叔慈祥的笑容,我只觉得世界精彩,生命美好,一切的苦难都会过去的。 说是成叔叔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真是毫不夸张。 我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又想起成颂说成叔叔已经知道了我们交往的事,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第二天大早上成颂从外面买了早餐回来。一起吃的时候,他欲言又止的,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就多住几天,我把钥匙给你。” 我那时正认真地喝着牛奶,他见我没应声,又补充了一句,“我今晚就不过来了。” 我对他说,“还是不麻烦你了。我等下回去看看,说不定印小柔的亲戚已经走了。” 成颂手上动作似乎微微顿了顿,也没接话。 吃完早餐的时候,我收拾了东西打算走,成颂要送我一程,我没有拒绝。一路上他开着车,没怎么说话,自从昨晚上他吻了我之后,那种疏远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现在。好一会儿,他应该也是觉得不自在,打开了音箱,似乎想让这种气氛缓和一下。 电台里放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齐秦版的。很老的一首歌,男人沧桑而深情的声音传来,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我别过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他“啪”地一声把音箱按掉了。 我知道他此时心情不好,也不打算招惹他,安安分分地坐着,心里祈祷着快点到家,好摆脱这种内心的折磨。 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活的惊喜总是无处不在。 当车开到印小柔家楼下、我和成颂道别后下了车,刚走没几步,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车里走下了一个人,是温燃。 早晨的风有些凉意,他走近,几乎是附在我耳边说,“昨晚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却看见你从另一个人的车上下来。来,苏心,告诉我,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语气温柔而沉静,却藏着冰冷的刺。 见我没说话,他又抬起手,亲昵地捧起我的脸,“到底是长大了。夜不归宿可不是好习惯,看来我还得好好管教你。” 成颂的车停的不远,我回头,看见那边他的车门正打开。温燃也往那边看了过去,当看到成颂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更明显。 我从心底升起寒意。 或许当人害怕到了极致会有一种莫名的勇气,我挣开他的手,退了几步便转身往成颂的方向跑去。刚从车里出来的成颂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道,“带我离开这儿。” 成颂在车那头愣了几秒,才上了车。 温燃并没有追上来,我们开车经过他身边时,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眼神很深,却又带了点笑意,冷冰冰的。 直到我们的车离开了小区,坐在旁边一直沉默的成颂才皱了皱眉头,问我,“那人是谁?” “我哥哥。” 听到这个答案,成颂颇为惊讶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或许是太多的事一下子全涌进了脑海里,我觉得难受的厉害,突然间特别想有个人倾诉。 于是,我接着说,“十五岁的时候,我被他强/暴过。” ☆、第六章 我和温燃这段往事,要认认真真地说起来,也是长篇连续剧,什么《创世纪》,什么《看了又看》,根本不在话下,只有那未完结的《名侦探柯南》还有望超越。 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在地球上一个叫中国的国家,有一个非常慈祥非常温和的父亲。当年他的妻子因为难产去世,唯独留下小女儿与他相依为命,他非常疼爱这个小女儿,几乎给了她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你们没猜错,这个小女儿就是姑娘我。 15岁以前,我生活在c城。 记忆中的c城是个阳光明媚的城市,那里的春天绵长而湿润。自记事起我家便住在城北的一个小区,在那里有一大群和我同龄的孩子,我四五岁恰好是父亲生意最忙的时候,家里请来的阿姨又管不了我,我每天便趁着睡午觉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和那帮野孩子会和,爬树钻洞捣鸟窝,真是无恶不作。 玩的那群孩子里,除了容非的妹妹容微,就我一个女生。我留着短短的头发,穿着短裤衩儿,就差没像其他男生那样光膀子了。阿姨和我父亲说女孩子家这样成天和男生混在一块儿,性子越来越野。父亲舍不得体罚教训我,就和我好好地讲道理。我听的时候嗯嗯啊啊应着,转过头来不该干嘛还是干嘛去了,一点记性也没长。 放养助长了我性格中带了点儿霸道的小姐脾气。 但霸道归霸道,什么时候该讨人喜欢我还是不怎么含糊的。那时候祖母还在世,有一次来我们家,正好碰见了我从外面灰头土脸的回来。吃饭的时候她和我爸讲,“你这样一个人,什么时候也该找个伴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苏心考虑,她这个时候,正需要有人好好引导她。” 我爸皱着眉头,放下了筷子,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见了,费力地伸长了手,将面前的虾夹了一个放在爸的碗里,奶声奶气道,“爸爸,苏心听话,苏心给您夹大虾吃。” 看着我傻乎乎的样子,祖母在一旁都笑了。 爸爸也怕我再这么野下去会被耽误,早早地把我送到了学校。 就在我的身体和心里的小恶魔以同样速度生长的时候,温燃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我大概永远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那天放学我走进院子里,感觉到了家里那种比往常更热闹的气氛。父亲的车已经停在外边,旁边还有另一辆宝石蓝的车。我非常喜欢这个颜色的车,无数次幻想了自己长大后开着它有多威风,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在车头来回摸了摸。 也没想到手碰了几下,车的警报就响了,把我吓得不轻。我转头看见前边不远处站了一个少年,看上去比我长上几岁。他目光落在这边,安静而悠远。 那个时候的我懵懵懂懂的,对男孩子好看不好看并没有太多的概念。可是当看到那个少年,我感觉自己紧张了起来。少年的半张脸浸润在阳光下,睫毛上好像泛起了绒绒的光,一双栗色的眼睛平静地像是没有风的湖面。我愣愣地看着他,直到耳边的警报声平息下去。 少年看了我一会儿便朝外面走去,我那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就这样让他走掉,我朝他大喊,“喂,你干嘛随随便便进别人家里,你是谁呀?”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和美少年搭讪失败,我心里难免有点小沮丧。可是当后来爸爸把我带到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前时,我还是挺高兴的。爸爸说,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妈妈,我们生活在一起,苏心,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我在那里一个劲儿猛点头。 我从小就不认生,这个阿姨这么好看,又不像是坏人。后来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我就问她,“阿姨,那辆蓝色的车是你的么,真好看。” “是吗?”她笑着回应我。 “你以后能让我坐坐么。”我又问。 “当然了。” “可以带我去兜兜风么,去海边。我最喜欢海了。” 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傻孩子。” 我是真高兴,觉得自己有个妈了,她还那么和蔼可亲地答应我的要求。以后吃饭也不再是我和爸冷冷清清的两个人,真是一想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可没想到的是,原来除了妈妈之外,我还多了个哥哥。 第12节 第二天早上看到昨天的美少年站在我面前,父亲向我介绍说,“苏心,这是温燃哥哥。”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心情一时激动得有点难以形容。 爸爸又说,“哥哥很优秀,你以后要多向他学习,知道吗?” 我还是点头,然后听见自己在心里说,哦也。 头天晚上我悄悄潜进了温燃的房间。他正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离他手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本书。亮黄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他的脸上气色很好。我爬上床,凑近他的脸仔细看了看,试着叫了他几声,“哥哥?” 他没有应声。 “哥哥?” 他似乎已经完全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放下心来,明目张胆的坐在他面前,先是拨弄拨弄他的头发,然后又用手捏捏他的脸蛋。直到他皱了皱眉头,我有些害怕,慌慌张张从他的床上爬下去离开。 多出个哥哥来的喜悦之情真是让我难以言表。以前看见玩在一起的好朋友容微和容非就觉得有个哥哥真是好,不仅在家不会无聊,有人欺负还可以把哥哥摆出来。何况温燃长得好看,人又高,学习成绩也好,可以当玩伴,可以当挡箭牌,学习上不懂的还可以请教他。当然,最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一说起来就觉得特别拉风,真是全能啊。 温燃脾气很好,对人也有礼貌,有时候和我在一起也会对我笑笑,但总是那种浅浅的笑意,进不了眼睛里。 当然,这些我可不管。 那时候我想,就算他不喜欢我,他也是我哥哥。这种念头里,颇有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味道。 我们没什么机会在一起。他得学习,我也得赶老师布置的作业。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睡到十点多的时候会醒一次。我睡意少了一半,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也睡不着,然后会偷偷爬起来,去他房里看看。 他大多时候已经睡了,手边放着一本书,灯没关。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先是在他床上看看他,然后在他房里东看看西摸摸,看看他平时都看什么书,看看他写的字。直到看得满意了,才关上灯悄悄回房去。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才七岁,还真是不一般地变态啊。 ☆、第六章 我一直以为,自己每天这样偷偷去看他是极其隐秘的事,他大概对我的猥琐举动也没机会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坐在他的书桌前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十万个为什么》,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也忘了自己这是在别人房间里。后来听到背后一阵骚动,我想他会醒,脑子一时迷糊,便就近躲进了他的衣柜里。 我想他大概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沉下心来留心起外面的动静,打算趁着他离开的空当溜掉。谁知,等了好半天也没听见脚步声,待我轻轻开了一条小缝往外看去,发现他这时已经坐起来了,拿起刚才一直放在手边的书又看了起来。 看着他悠哉的样子,我有些急了,可也没别的办法,只有乖乖等他再睡着的时候。 到后面我实在困得不行,只是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便是早晨了。看见窗外的阳光,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柜子里,而是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周围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我觉得有些奇怪,脑子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吃饭的时候,爸妈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问了问最近学校的事。我想着昨晚的事他们应该不知道,再偷偷看了几眼坐在身边的温燃,他很平静地吃着东西,在我愣愣地看着他时,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帮我把那边的梅干菜递过来。” 就这么一句话,我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再将盛着梅干菜的碗放在他面前时,他低声说了句“谢谢”,没有再看我。 司机送我们上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后排,他戴着耳机看外面,整个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敢和他说。 趁着别人睡觉潜入他房间里这事,我潜意识里觉得是不对的,那件事也让我羞愧了好一阵子,以至于我在后来一段时间里和温燃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可我是谁呀,我是那个霸道蛮横无法无天的野孩子苏心,除了霸道蛮横无法无天外,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便是脸皮厚。 等羞愧的情绪稍微好那么一点儿,我又开始躁动了。每天晚上醒来就想着,温燃哥哥自己在他的房间里还睡的好么,天气这么冷,他会不会把被子踢掉,他是不是还有睡觉前看书的习惯呢?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还是爬了起来,披上我的大棉袄,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门口。 可等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石化了。我的哥哥温燃,正很精神地坐在床上,他看见我进来,冷淡的脸上也带了点儿笑意,看着我,叫我名字:“苏心。” 我语塞了,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了句,“哥,你还没睡啊。” 他把手上的书放在一边,“恩,过一会儿再睡。有什么事?” 这可真是为难我了,我说,“就是有道题不会,想来问问你。” 他似乎打量了我一眼,没带笔没带纸,还穿着厚厚的睡衣,俨然一副已经钻进被窝的样子。我看见他的迟疑,连忙解释道,“题我记在脑子里了,就是想着它,想得连觉都睡不着,才这个时候来找你。”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别扭,不自觉地脸便开始发烫,再看他正笑盈盈地看着我,打趣我道,“看不出你这么爱学习。来,说说什么题?” 我脑子里完全没准备,到底是年纪小,道行浅。被他这么近打量着就完全乱了阵脚,一紧张竟然说,“啊,突然想不起来了。” 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回头躺床上,我后悔了老半天,我想他肯定知道我居心不良这事,搞不好还会以为我是j□j狂,然后告诉爸妈,让爸妈来教训我。 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他不仅没有揭发我,还非常慷慨地把他那些有趣的书借给我看。这种纵容和默许直接导致了我更加明目张胆地亲近他,我晚上常常会拿着我的书跑到他房间里,和他挤在一张书桌前写作业。我身子骨很小,并没有占去太多的空间,并排坐着的时候,之间保持着一个不大的距离,我几乎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 亮黄色的灯光下,他的影子随着手上握笔的节奏晃动,我算题的时候会看看身边认真思考的少年,不知不觉就神游天外去了。 温燃那时候对我是极为纵容的,我在他面前耍赖,缠着他让他为难,他也不会严辞令色地教训我,大多数时候只是无奈地揉揉我的头发,说,“你这个小丫头。” 而懵懵懂懂的我,对于温燃又是喜欢又是崇拜,他那么好,对我还有耐性,我想,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好的哥哥吗? 我对他的好感直接导致后来我在他面前出了一次大丑。 那是温燃上初二的时候,他代表班里的球队参加学校的足球赛,我和爸妈一起去看他比赛。温燃那天表现非常好,比赛才开始十五分钟便为班里进了一球,队友簇拥在他身边欢呼的时候,他透过人群朝我们这边挥了挥手。我就像自己进了球似的高兴,用细细的声音朝球场喊了句“哥哥加油”,他听到后笑了笑跑开。 我以为那天温燃肯定会出尽风头,没想到的是,临近下半场结束的时候,他和对方一个结实的球员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儿,倒地后又不小心被对方踩了过去。我坐在观众席前排,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立马就吓傻了,也没意识到正在比赛,就从观众席里跑了出来,直到跑到他身边,看见他头上全是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温燃听到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是我,还安慰我,“别哭了,我没事。” 他的确没有大事,可是我呢,我直到温燃在医院清理完伤口还在被爸妈取笑。 我爸一边开着车,一边回过头对坐在后面的温燃说,“当时苏心苦着一张脸跑过去,我也没反应过来要拦她。” 妈妈说:“裁判都没吹哨呢,突然这么一个小姑娘跑了进来,球员都傻眼了。” 旁边的温燃倒没有说什么,可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郁闷得一个劲儿看着窗外,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那时的温燃对我来说,是强大而无所不能的哥哥,也是温柔体贴的伙伴。 没过多久爸妈一起去外地出差了,家里就留下了我和他。爸妈临出发的时候特意请了一位来帮忙做家务的阿姨,还交代温燃,让他好好看着我。 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家里做起了小主人,我的兴奋之情真是难以言表啊。头一天我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了十点,剧情正看到令人激动的地方,突然温燃出现了。他看看手表,然后让我立马去睡觉。 “哥哥,再看一会儿吧?” 他只是看着我。 “就看一小会儿。”我向他撒娇道,“好吧好吧?” “你这时候该睡了。” “可是明天又不用上学。”我嘟哝着,“而且电视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如果没看下文,晚上想着这事儿估计睡都睡不着。” 他听到我这话,轻轻笑了,“那你还要看多久。” “再看半个小时吧。” “五分钟。”温燃一副没有余地的语气。 “五分钟太少了,十分钟吧。” “好。” 我还为争取到的小小权益乐呵着,根本没意识到在讨价还价上让温燃占了大便宜。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温燃在商业上的天赋已经开始有些头绪了。 后来我想着,总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趁爸妈不在家放纵一下。既然不能晚睡,那我吃东西总管不了吧。于是那天我偷偷地往房里运了好几盒冰激凌,平时爸妈规定我一天最多只能吃一盒。虽然走的时候妈妈还告诉我,回来的时候会对冰箱里的冰激凌计数,但是要蒙混过关还不简单,就告诉她容非容微过来玩了几次,分了他们一些。到时候只要和他们打个招呼,口供很容易就窜上了。 因此我还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了一阵子,那天一边看着新买的漫画书,一边吃着冰激凌,只觉得惬意极了。平时各种我最爱的口味都尝了一遍,香草味开心果味意大利奶糖味,整个晚上吃下来幸福感十足。 但很快我就乐极生悲了。 九点多准备睡觉的时候,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只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想着大概睡一觉就好了。结果后来躺在床上小肚子传来的痛感却越来越明显,我尽量忍着,终于在快十一点的时候因为痛得太厉害而敲了温燃的房门。 温燃似乎早就睡了,开门的时候睡眼惺忪的,问我什么事。 “哥,我肚子突然好痛。”我苦着个脸。 他只是问我,“哪里痛?” 我指了指我小腹偏右的地方,见他皱了皱眉头、神色里也带了些担忧。 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着家里备了一个急救箱,于是问他,“你知不知道爸妈有没有什么治肚子痛的药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请来的阿姨那天晚上家里有事,正好回去了,只剩下我和温燃。最后他大半夜硬着头皮背着我,从家里走到车道旁。我伏在他的背上,两只手紧紧地扒着他的肩膀,头轻轻靠着。他有些清瘦,脸贴上去能很轻易感受到后背硬硬的骨头,虽然触感并不太好,可迎着他起伏的呼吸,只觉得温暖,似乎肚子也没有那么痛了。 伴着他背部有些急促的起伏,我大概是太累了,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模糊间感觉到他把我运上了出租车,车开往医院后又是一阵折腾,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着打上吊瓶了。 温燃就坐在我旁边,他支着下巴,一边闭着眼。我看了他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听查房的医生说得的是急性阑尾炎,不太严重的那种,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两天,如果有需要可能随时得做手术。 中午温燃给我去取午饭的空隙,容非容微他们过来了。两个小伙伴围在床边叽叽喳喳地聊开来。 他们问我怎么回事,我把昨晚怎么吃坏了东西,然后莫名其妙连累了阑尾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容微听了安慰我,“阑尾炎只是小事啦,很快就会好的。” 我一脸郁闷,“医生说情况不好的话可能会把它切掉呢。” 容非在一旁发话了,“切阑尾没什么关系,隔壁班那个张卓雅不是五年级的时候就把阑尾切了吗,到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我还是想不开,“可是没有了阑尾之后,我就是不完整的女人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温燃站在门口了,他大概是听到了我刚才的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容非和容微看到他进来,一时气氛变得复杂起来。温燃比容非大三岁,大概是平时总摆着正儿八经的模样,看起来不怒自威。虽然两人之间没发生过什么恶劣的事儿,可容非心里对他总是有点敬畏;容微却恰恰相反,和所有的花痴少女一样,一见到温燃就化身为柔软的棉花糖,眼睛都变成了心形。对了,上次容微悄悄和我怎么说的来着,说温燃就是他的偶像,他的欧巴,他的男神。 大概容非觉得有些不自在,没聊多久就拉着容微走了,也没管她乐不乐意。后来温燃便陪着我,直到晚上爸妈急匆匆从外地赶了过来。一看到家人都在身边,我突然心里充满了安全感,觉得即使要把阑尾切掉也没那么可怕了。 一直吊了三天盐水,肚子奇妙地渐渐不痛了,那天早上听医生说不用做手术可以直接出院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地快要飞起来了。 “多亏了来得及时,要是第二天白天再送医院,可就说不好什么时候恢复了。” 听医生说着这话,我看了温燃一眼,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后来回家时,我和温燃两人并排走在后面,温燃低低和我开了句玩笑,“你看,你还是完整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红了脸。 ☆、第六章 第13节 等再长大一点,我考上了温燃在的中学,我初一,他高二。我们的教学楼整整隔了一个操场,但这也没有妨碍温燃在我们班名气很大。不止因为他是我哥,更因为谁都注意到了每周升旗班站在前排那个穿着制服又高又帅的少年。温燃在篮球场上很活跃,每次比赛我们班那群女生都和我说,“苏心,你哥今天打球,我们一起去为他加油吧。” 我心里对她们这样花痴的行为是很看不上的,在赛场上却化身为她们中活跃的一份子。有时候到兴头上了,旁边陪着我和容微来看球的容非会好心提醒我,“哎,你们女孩子还是要注意点形象。” 温燃也会注意到我,那时他会稍稍停下来,然后朝我笑着挥挥手。那笑意浅浅的,十足的温柔,映着金色的阳光还真是好看。 我想,这个人是我哥哥,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是多么幸福啊。 后来有次爸爸朋友生日宴会,邀请了我们一家人。本来是说好放学后我和温燃一起打车过去的,那时候温燃已经进入了高二下学期,学习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常常课上完了之后,班主任会留着他们自习到六点。 我五点多就放学了,觉得有些无聊,就在教室里写作业,其间一边和教室后头出黑板报的同学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六点,于是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温燃教室外面等他,可刚站起来就觉得屁股上湿乎乎的。那时候已经快进入夏天了,温度不低,我心想着着出汗也没这么夸张吧,没作多想就手往裤子上一抹。 可等我看见满手的献血时,我惊叫了一声。 后面出板报的同学纷纷朝我这边望了过来,其中还有三个男生,有一个问我,“苏心,怎么了?” 我愣在那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了想,结合了平时从容微那里耳濡目染的知识才意识到,等了十三年,这是我的大姨妈第一次来看我了。 那个年纪关于生理上的问题,还是女生难以启齿的秘密。我稍作镇定,对后面的人说了句,“没什么事。” 想着这个形象大概是不能到处走动了,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过了多久,同学们也准备收工,临走的时候问我,“还不回去啊?” 我只道,“在等我哥哥。” 他们走后,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就我一个人,夕阳的余晖照过来,课桌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我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对于突然到访的大姨妈,觉得又陌生又恐慌,正暗自纠结时,温燃走了进来。 他看着我,温和地对我说,“走吧。” 我只是坐着,为难地看着他,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怎么了?” 我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哥……我那个来了……” 一想到温燃是第一个知道我来月经初潮这事的人,我就觉得难为情。 那时的温燃也涉世未深,反应了好一阵子,才知道我说的“那个”是什么。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好一会儿,把运动衫脱下来给我,道,“如果需要的话,用这个挡一下吧。” 我把他的运动衫在腰间系好,确定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遮住了才站起来。 后来我们一起走着,气氛十分尴尬,再加上腿上总是黏糊糊的感觉,我十分不舒服,路过一个公用洗手间时,我问他,“哥,你带纸了吗?” “没有,怎么?” “那里有点不舒服。” 他想了想,问我,“很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 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和我说了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就小步跑开来。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想着他那样神通广大,应该是找外援去了吧。我百无聊赖地等着,没多久就看见他小跑着回来了,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包卫生巾。 把东西递到我手上时,他第一次红了脸。 我愣愣地接着,一边疑惑地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也没多说,只道,“那边有个小卖部。” 说来那天也算是很神奇的一天,我和温燃都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我第一次因为月经来潮有了少女的觉悟,而温燃则是第一次去商店买了卫生巾。 因为形象太过窘迫,那天温燃只好先陪我回家换衣服再去生日会。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们一句话也没说,他时不时东张西望着,脸上是难得的不淡定。 我挺不好意思的,可想来想去,还是轻轻对他说了句,“哥,谢谢你。” 也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将我对温燃的崇拜之情推到了极致。 在仰慕温燃这个问题上,我和容微的战线空前一致。容非一直对我们这种情怀不太看得上,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拿些莫须有的校园八卦在我们面前诋毁温燃,扬言如果早生几年自己的光芒一定会狠狠地盖过他。我和容微很理所当然地把这种表现当成是嫉妒,并没怎么搭理他。 后来为了成全好朋友的偶像情结,我时不时邀请容微来我家玩,一般都挑温燃在家的时候。 那天我在楼上找东西,容微坐在客厅里时,温燃下楼经过时和她聊了两句,回过头来她激动不已,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两人单独相处,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只是幽幽道,“你气场这么弱,以后怎么做我的嫂子。” 虽然是句玩笑话,可容微听到“嫂子”这两个字时,眼睛都放出了光来。 “嫂子……”她一边贼笑,一边重复着。 “是呀,嫂子。”我又说了一遍。 她又自顾自地幻想起来,“也是,比起其他人来,你嫂子这个位置我有绝对的优势,至少我先搞定了你这个小姑子呀。” 我看她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一时懒得接话。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不错的提议呢,以后我是你嫂子,你也是我嫂子,我们就是传说中的亲上加亲组合。” 我听着这话,反应了一会儿她想把我和容非拉到一块儿,于是道,“一边去。” 少女的心思大约是从那时候开始,便不知不觉地萌动了起来。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温燃的世界太强大太遥远了,对于容微能不能搞定他,我抱着十万分怀疑的态度。 后来有天晚上爸妈不在家,我和温燃两个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灯光从头顶上照来,映出暖黄的晕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温燃侧躺着睡着了。我知道他这段时间学习压力很大,于是轻声轻气地给他盖上了毯子,又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些。 周围的空气很安静,我蹲在他面前,细细打量着他睡着的脸。距离上一次这样看他睡觉,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温燃的脸少了些稚气,生出了更加刚毅的曲线,英俊得简直不像话。 也许是白天和容微一起看了韩剧的影响,脑子里总是浮现着女主角和男主角深情拥吻的画面。那一刻我脑子里不知道中了什么魔怔,对男女接吻的好奇空前强大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么一个绝佳的试验品,心里觉得异常躁动。 仔细一想,温燃也算是完美的初吻对象了,以后怎么回忆都不觉得丢人。一时鬼迷心窍,我便低下头,准备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眼看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轻轻喷薄在脸上的温热气息,我心跳变得十分疯狂,因为紧张,人也变得草木皆兵了起来。突然电视里传来了整点报时的声音,慌乱之下,我原本的节奏被打乱了。 我退开了一些,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的是什么破事。 最后想来想去,我没有吻上他的唇,只是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梦里的温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温暖。 可一直以来,我自私地享受着温燃的纵容,并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对于他是同样最亲密的存在。从来没有想过,他是怎样看我,他有着什么心事,或者,他有没有自己爱慕的人。 知道有那么个女生的存在,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球赛中场休息,我给温燃送水,却看见另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坐在他旁边,温燃正仰头喝水,然后和她说了句什么,那个女生轻轻笑了起来。他认真地看着她,笑意漫进了眼睛里。 那样的笑和跟我在一起时浅浅的笑不一样,我从心底感到不安。 高年级的那些传言渐渐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知道温燃早恋了,和那次我见到的女生,叫路安宁。我在校园里见过她几次,脸有些清瘦,也更显得眼睛大。笑容甜甜的,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头发很长,大概是很多男生喜欢的类型。我身边很多以前花痴温燃的女孩子知道是她,都彻底死心了。 那天放学我等温燃一起放学回家,却看见他和路安宁一起走出教室,我跑过去拉着温燃的手,说,“哥,我今天请你吃东西,学校外面开了家蛋糕店听说很不错呢。” 温燃对我的出现感到意外,转过头向身边有些疑惑的人解释到,“这是我妹妹。” 路安宁笑了笑,向对待小孩那样摸了摸我脸蛋,说,“你好呀,小妹妹。” 我可不满意了,心想才不接受你这样的套近乎,可还是笑着叫了声姐姐,然后转过头来朝温燃眨眨眼睛,“哥,这个姐姐真漂亮。” 温燃微微一愣,才敲了敲我的脑袋,道,“你这个小丫头。” 路安宁走在旁边,微笑着没有说话。 我们一起去蛋糕店,我和温燃要了芒果味的提拉米苏,路安宁要了巧克力味的。我正吃的津津有味,却听见她说,“这个巧克力好苦。” 温燃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很自然地用自己勺在她的蛋糕上挖了一小块。还没等我对他们这亲密的动作回过神来,就看他皱了皱眉头,说,“你吃我这份吧,芒果味的还不错。”说着,就拿过她的那份,把自己的推了过去。 我看着这动作,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温燃再怎么对我好,也从来不吃我吃过的东西,可为了面前这个人,他不仅不嫌弃人家口水,还吃自己一直讨厌的巧克力。我一时脑筋没转过弯来,想着我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怎么能对别的女生比我对还好呢。 然后,嫉妒之火在小心脏里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们先送路安宁到她家小区门口,才折了回来往家的方向走。路上我只要一想到道别时路安宁腼腆而羞涩的笑容,就觉得心里难受。我发挥了自己那多年看电视剧培养的想象力,想着:如果没有我,大概他们会抱在一起,然后温燃亲亲她道别,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哭着说:“不要走……不要走……” 越想我就越难受,然后便没头没脑地问温燃,“哥,你真的喜欢路安宁么?” 天有些黑了,昏黄的路灯从头顶照下来,我们的身体映在路面上是两个被拉长的影子,平行着缓缓地移动。天气很冷,我一直把手放在他暖和的口袋里。 他似乎想了一会儿,说,“傻丫头,你懂什么是喜欢?”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认真回答我,又觉得有些沮丧,闷闷道,“像我和你这样?”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我,说,“苏心,我们这样是喜欢,可和那种喜欢不同。有些东西,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 他微微笑着看我,他对我谆谆善诱,说白了,就是想告诉我,你还是个小孩子,你什么都不懂。 我心里真是不服气,经过这么一刺激,有了些较劲的味道。我想啊,你不就是比我大点么,你怎么能这么变相说我幼稚呢,你怎么能在最亲近的我面前对别人这么好呢,你怎么能仗着比我年长就做那些我不能做的事,重要的是,还在我面前显摆? 凭什么。 一整个晚上我就胡思乱想着,我心里沉睡的那个小恶魔苏醒了。 说我卑鄙也好,说我坏心眼也罢,总之,我把温燃谈恋爱的事告诉了我妈。别的想法没有,目的就只有一个,我要拆散他们。 那时候早恋是件很严重的事,尤其对于温燃这样的高中生。再过一年便要高考,他成绩那么好,爸妈和老师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妈一知道这事,晚上便去了温燃的房间里和他谈心。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从她出来时的脸色看来,结果应该是不太好的。第二天吃早餐,我爸似乎也知道了,拐弯抹角地问起了温燃。 温燃脸色冷冷清清的,只有从他暗沉的眼色里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他看了我一眼,平静的眼神,却让我从心底感到凉意。 后来的事情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本以为爸妈知道后,温燃会顺从他们的意思专心学习。我从未想过温和理智如他,会那么固执地反抗起他们的意思。 虽然最终他和路安宁并没有在一起,这个过程却是有些残忍的。 爸妈联系了学校老师,让老师做温燃和路安宁的思想工作,两人并没有妥协;后来老师找到路安宁的家长,家长大概给她压力很大。到底是女生,心容易动摇,最后她受不了这种轮流轰炸,和温燃分了手。 转了这么大一圈,费了这么多力气,他们才分开。而这一切,我是始作俑者。 那个时候温燃肯定恨死我了。 我们依旧一起上学放学,气氛尴尬。有时候看着他冷冷清清的脸,我想安慰他,又觉得自己是那个最没资格说话的人。后来他又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对我,我自私又任性地想,他是我的哥哥,即使我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他总会原谅我。 然而不久以后,我便知道了温燃对我温柔纵容的真相。 ☆、第六章 在温燃和路安宁分手的第三个周末,我在客厅的转角处,听见他问妈妈,“您累不累?” 妈妈大概是对他的话有些意外,沉默着没有回答,温燃却接着说,“从和你一起住过来开始,我知道您在乎这个家,每时每刻都想着做一个好妻子,做一个好母亲。爸工作忙,苏心不懂事,您一直很辛苦,我知道。我想尽力配合您,让您能够轻松一点。” “我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做一个宽容的哥哥,我要让他们喜欢我。可是,日子久了,我就觉得累,觉得这不是真正的自己。” 第14节 “傻孩子,”妈妈的语气有些惊讶,“你在说什么呢?” 温燃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几年,我每时每刻都在试着来讨好那些原本和我没有关系的人。虽然觉得反感,可我觉得那样也是值得的,因为您会开心。” “你怎么能这样想,你爸对你不好吗,他从来也没把你当做外人,还有苏心,她那么喜欢你,你们……” “不。”温燃打断她,“妈妈,那全是因为您。您希望我和他们好好相处,我就尽力做到。” 我站在角落里,只喉咙像被什么梗住了似的难受。我从未想过一直那么依赖的人,原来是这样看我。 我脑海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我怎么这么傻呢。 那天晚上我一时冲动跑到温燃房间里,当着他面做了一番发言。 我对他说:“别以为我这样粘着你是喜欢你,我就是看没人陪你玩太可怜了,才想照顾你的。也不要以为教我做题像是帮了我多大的忙似的,那些题就算你不告诉我也有办法知道。容非你知道吧,他成绩特别好,上次他数学还在全国竞赛获了奖呢。还有啊,他象棋围棋啊什么的都会,比你玩得还好,我才不稀罕你教我的那些。” 我说了很多,话里就一个意思:我苏心就算没有你这个哥哥的引导,也能够茁壮成长节节高升硕果累累。 温燃从来没见过我这样,倒是噎得一句话也没说。 我直到觉得让自己挽回了那么点儿面子,才做总结性地发言,“所以啊,你别以为和我在一起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只是没有说出来。我不稀罕。” 本来是颇有气势的一番话,照温燃那愣愣的表情来看,效果应该是不错的。 如果最后我没有不争气地流下泪来。 我想他那样逻辑严谨思维致密的人,怎么也会抓住这个空子反驳我,扳回一城。可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站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装不出什么气势来,二话没说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里。 因为赌气,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和温燃主动说过话。他要备战高考,更是没有精力和我折腾。 不得不说我挺没心没肺的,后来大半年的时间都和容微容非混在一起,玩得昏天暗地。转眼伤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好少年。 当年我亲妈在世的时候,据说和容非的妈妈是非常好的朋友,大概也像我们这样,从小一起长大。怀孕时,大家都说我亲妈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她自己也深信不疑,还和容非的妈妈说,要是她生个儿子,两家就做亲家。 大概没人想到,容非的妈妈生下的是龙凤胎。 小时候去容非家玩,他们家的人开我们玩笑,说我以后是他的媳妇,让他好好照顾我。那时容非和我差不多高,一到冬天因为感冒时不时鼻子下还挂着两条鼻涕,别提有多难看。我把大人的话当真了,心里带着点儿怨气地想,妈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我的未来交给这样的人呢。 等容非长大了,渐渐比我高出一个多头,一笑起来还有那么点儿帅气的味道。初中我们在一个班,却没人再记得那些玩笑。 直到初三的某一天,我们一起出板报出到很晚,他送我到家门口。分别的时候,我朝他挥挥手道别,没想到容非那小子突然拉过我的手,然后脸朝我凑过来要亲我。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却没有反抗。 那时候我想,这么神奇的事情,试试总归是好的,何况我不是对容非没有好感。 可在他嘴唇快贴近我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我怎么都想不到,我们会碰见回家取东西的温燃。 温燃那时已经读大一。平时住在学校里,只有周末偶尔回来。高考后我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离开,可他却选择了本市的大学,颇让人意外。 我被温燃揪到爸妈面前承认错误时,一直在想,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因为我当初害他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要来报复我。 审问我的时候,爸爸是主审,妈妈和温燃是陪审团。 爸爸问了问情况,又问了我那个男生是谁,我都如实招了。 我以为他会威胁我和容非分开,连回答的话的想好了。我要诚恳地认错,并保证自己和容非以后就做好朋友,绝对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要他们信不过我,我还能写保证书,签字画押什么的。我才不会像温燃当初那样傻。大人嘛,有得是办法对付我们小孩子,和他们较劲没好结果。 我很容易想开。 以前我爸就说了,我这随和的个性,随我亲妈。 可我爸却说了让我大跌眼镜的话,他说,“你们小孩子谈恋爱,并不是大人就必须反对。当年你哥的事,我和你妈到现在还在后悔,那个女孩子挺不错的,如果能和你哥一直走下去,未来大概是别人羡慕都来不及的幸福。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就犯下了那样的错误” 我愣愣地听着。 他继续说,“容非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家和我们家的交情也不一般,算是知根知底。那孩子人品我信得过,和你在一起,对你也有帮助。至少能把你往好的方向引导。” 我思考着,好半晌才不确定地问,“爸,您这是……不反对我们的事儿了?” 妈妈在旁边说,“你现在年纪还很小,应该要知道分寸,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算谈恋爱,学习还是第一任务,你们都要为自己的将来负责。” 我实在是有些意外,又问了次,“爸妈,你们真的不反对吗?” “谁说是不反对?”我爸明明是那个意思,却突然又口风一转,“我们还得看看,看你这次毕业考成绩怎么样。” 我的心情那个奇妙啊。虽然我和容非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但为了不辜负爸妈的好意,我倒是乐于尝试一下。 正想得高兴呢,转眼就看到温燃那张冷冰冰的脸。 受到了不公的待遇,他苦闷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一块儿上楼的时候,他嘲讽我,“你挺有本事,才多大就谈恋爱。”我也没和他计较,朝他吐了吐舌头就欢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第七章 容非晚上打来电话,问了问我这边的情况。 我把我爸妈的话大概跟他说了,他在那头有些意外,“你是说……只要你毕业会考成绩好,他们就不反对我们的事?” “好像是这个意思。”我说。 他语气突然变得很高兴,“那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应着,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唉……我爸妈这么说,可不是我的态度啊。我和你什么事呀?什么事都没有。” “你别闹别扭了,刚才亲你的时候,你都没有拒绝来着。” “那时候是没有拒绝呀,你动作那么快,我能反应过来么。”我说,“况且这事就不能后悔?我回头我仔细想想,觉得我们这样不行,我们不适合,你不够高不够帅不够聪明。你有什么意见呀?” 他听我这么说,竟然笑了,“苏心你这个白痴。” 其实我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心底怄着的那口气。我想啊,为什么就得我来提心吊胆地受爸妈审问,而这个人就心安理得地坐享劳动成果呢。 因为我爸那句话,我整个学期差不多都在容非的高压之下。那小子平时和我嬉皮笑脸,逼我自习的时候颇有点翻脸不认人的味道。临考那个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明明学校是五点放学,他却非让我自习到六点才回去。我和爸妈抱怨,妈说,“学校热,你也可以让容非来家里学习。”爸爸在一边没说话,我想这也算是默许了。 我无意中和容非说起这事,容非立马就说,“那咱就去呀,有空调吹干嘛不去?爸妈都同意了。” 还没说完,拉着我的手就走。 我力气没他大,反抗不了,只能在嘴上找茬,“喂,什么爸妈,你可别乱叫啊。” 就这样,容非在我家蹭了大半个月免费的空调。期间他也想让我去他家来着,被我拒绝了。容非的家人多,除了爸妈妹妹外,还有两个小屁孩,是叔叔的孩子。他叔叔在国外,孩子这几年一直都由容非爸妈带着,和我玩过几回,闹得不得了。要是去他家,我就别想好好学习了。 可在我家也有弊端。 温燃周末偶尔也会回来,容非在的时候碰见过几次,他叫温燃“哥哥”,温燃只是点点头,表情冷漠。容非还觉得有些受打击,我让他别介意,说,“你不明白,我哥这是心理不平衡呢。” 在容非的严格督促下,我成绩在短短半年之内有了质的飞跃。毕业考的成绩出来,我进了全市前一百。我爸一高兴,说要带着我出去玩一趟,地方由我定。 我那天晚上一边琢磨着世界地图,一边在电话里和容非探讨了一个晚上。我比较倾向于烧钱的马尔代夫,但容非说那里这时候天气不好,最后便选了另一个靠海的地方,印度尼西亚。 说是全家旅行,温燃却以学校暑假有事情为由给推辞了。 我们到达印尼的那天,天气很好,住的地方靠海,从落地窗上能看到海上日落。我想起温燃那拽拽的样子,一个激动就给他打了个国际长途过去,“哥,我们到了。” “我知道,妈已经和我打过电话了。” 我又说,“我们住在靠海的酒店,外面就是海。你不来真是太可惜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我补充到。 “你们好好玩,什么时候回来和我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们。”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一想到他在那边的模样,心情真是愉快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不那么自私任性,或者,我对温燃再好一点儿,老天是不是会看在这份上,更加仁慈些。 我初中地理没学好。 那时候的我对板块理论不太清楚,不知道环太平洋火山带,也不懂海洋地理。初中毕业会考,地理我勉勉强强考了七十几,拉了好大一截后腿。 我不知道印度尼西亚处于环太平洋火山带附近,不知道这里的板块很脆弱,不知道在海里可以发生地壳的运动,进而引起一种叫做海啸的东西。 海啸是在第三天的半夜袭来的,几乎毫无征兆。 我听见远方传来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正准备披上衣服出去看看。就感觉到了海浪的冲击。整个房间瞬间灌进了好多水,墙围发出脆弱的声音,摇摇欲坠。 大浪再拍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脑子一沉。过了会儿,我发现自己整个身子像是在洗衣机里搅拌一样,瞬间天旋地转。 我晕了过去。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醒来,在当地的医院。 旁边的护士看到我睁开眼睛,微微笑了起来,正准备和我说话,却见我突然变得很激动,朝她不停地说着什么。 我问她:爸爸妈妈呢,你们有没有看见他们? 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试着用手比划,她只是用那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我又尝试着说英文。 她说着什么,我没懂,只听清了她最后说的那个单词,“calm down”。 然后,我愣愣地流下泪来。 警察确认我身份后的第二天,温燃来了。 他显得异常冷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依靠,抱着他在他怀里就那么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苏永山和温悉的名字最后出现在了失踪人口的部分。虽然说是失踪,可我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和温燃在救援工作结束后的第五天回了国。 回来以后,我就病了。 从来都不知道感冒可以来得这么凶猛,本来只是普通的流鼻涕,到第三天的时候,便头晕得下不了床。体温也不稳定,夜晚会烧到三十九度,吃了退烧药第二天白天会降下来一些,可到晚上又是难受。医生说这是普通的重感,只是开了些药让我按时吃,也不见明显的好转。 那段日子我成天躺在床上,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脑子迷迷糊糊的,很容易入睡。一闭上眼睛便仿佛回到了那个印度尼西亚的海滩,和爸爸妈妈一起光着脚在海滩上走。突然间海浪铺天盖地地袭来,我被水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再看看周围,明明他们刚才就在附近,转眼就没了影子。我用力地叫他们的名字,四周却只有空旷而辽远的回声。 我总是哭着醒过来。 我无数次地想,如果我们没有去那个海滩,没有选印度尼西亚,或者没有去旅游,那么,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第15节 可是,这世界上却没有一种叫做后悔药的东西。 生病的这段日子,容非来看过我几次。他每次都会带些好吃的过来,兴致勃勃地和我没话找话,企图调动我的情绪,我嗯嗯啊啊没精打采地应着。这个状态的我,大概是没有心思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 有时候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我也会胡乱地想,如果不是毕业考成绩这么好,爸也不会突发奇想带我出去,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回来后温燃一直在忙,家里和父亲的公司有很多事要处理。他才满十八岁,刚成年这些事情便毫无准备地落下来,砸在他肩上。即使我生病的这段时间,他也只来见过我几面,有一次是说我的监护权的事。大致意思是,从今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他是我的监护人。 偶尔我也会感觉心情复杂。我曾经那么霸道地占有他的时光,破坏了他想要小心维护的初恋,现在,又害他再也见不到最亲近的人。他却因为责任,不得不照顾这个讨厌的我。 ☆、第七章 那天晚上,他用冰冷的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然后微微对我笑笑,“没有再发烧了。”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我说,“哥,对不起。” 他竟然低低笑了出来,“怎么说对不起呢?” 虽然是笑着的,那双栗色的眼眸却满是寒意。 “我应该感谢你,不是吗?”他又说,“如果没有你,我的隐忍怎么能发挥到这种程度?我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在被人冒犯后维持风度,不会有机会尝试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苦。你这样丰富我的人生经历,让我尝到别人一辈子都没法有的体会。你哪里有对不起我?” 他看着我,眼睛深不见底。 因为他的话,我整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三天后,容非的妈妈李阿姨来看望我。李阿姨问了问最近的状况,让我们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去找她。温燃和容非他们家极少打交道,坐了好一会儿算是完成了待客的礼数,便道,“李阿姨,我有些文件没看完。要么苏心陪您聊着,我先上去了。” 正准备起身,却听李阿姨说,“温燃,你先别急。其实阿姨今天,是有件事想跟你和苏心商量。”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是这样。”她笑了笑,对温燃说,“我和容非他爸也商量过。现在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你虽然说成年了,但年纪还是比较小。在学校里有学业,另外还有你爸公司的事,那些股东眼看这么大一个钻空子的机会,你更要提着神。苏心这孩子吧,虽然说不需要太操心,但你带着她,总是多个负担。” 温燃愣了愣,许久后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阿姨,您的意思是……” “我们家和老苏也这么多年交情了,当年苏心妈妈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现在苏心又和我们家容非关系好。反正孩子多一个也是养,容非的叔叔,这几年在国外,孩子不也是让我们带着?苏心马上也要读高中了,算是关键的几年,要是她跟我们在一起,还和容非容微有个伴。你觉得怎么样?” 温燃听着,没有说话,栗色的眼眸带着一层朦胧的雾。 李阿姨又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她的话我大概听明白了,却一时间也来不及消化。我看看她,又看看温燃。他终于从沉思中走出来,朝李阿姨淡淡地笑了笑,说:“阿姨,这事是大事,我也一时决定不了。要么我和苏心好好商量一下再给您答复,行么?” 温燃下午并没有来找我。 夜里我一直躺在床上,想着李阿姨说的话,心情有些复杂。她说得有道理,可是,我真要留下温燃一个人? 我能么? 温燃终于在睡觉前敲了我的房门。 他逆着光走进来的时候,没有说话。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影子落在床上,有些暗沉。就在那样一个瞬间,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叫压迫感的东西。 我摸索着开了灯,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叫了他一声,“哥。”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灯光投射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满温和的脸此时呈现出了些残忍。栗色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时间让我有些害怕起来。 直到快走到床边的时候,我才闻到了他隐约带来的酒气。 “哥,你喝酒了?”我问。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脸凑近了一些。 猝不及防的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低着声音问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懵懂地看着他。 他的手很是用力,钻心的疼传来的瞬间,我几乎想掉眼泪。我说,“哥,你松手,好痛。” 他却朝我冷笑,“苏心,一直以来我都低估了你。” 我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就感觉他的身体压了下来。咫尺的距离,他看着我,眼睛里带了点儿疯狂的味道。我几乎能闻到他火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钳制住。 他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说,“苏心,你的本事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不过只是对你说了那些话,没几天你就找来救兵,想一走了之。或者,你早就计划好了,把所有的事留给我一个人,你就可以重新开始过你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不是。” 我终于明白他愤怒的缘由,想向他解释,“没有,真的没有。李阿姨她……” 话音几乎带着哽咽,却被他硬生生打断,“没有?你今天那样看我,不就是希望我立马答应下来?不过我告诉你,你休想。” 空气中燥热加重,他的脸离我很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遇见的那个美少年。眼泪突然变得无法控制,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枕头湿了好一大片。 他看我哭的这么厉害,用拇指轻轻揩了我的泪,然后用舌尖舔了舔上面沾着的泪水。 看着他的疯狂,我身体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我试图着反抗,“哥,我很困,想先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睡觉?”他笑了笑,“现在还早。”说着,他低下头来,吻我的嘴唇。 我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他的嘴唇离开,我的意识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处境。 唇上还留着濡湿的味道。 他的手摸索上我的胸前,解开我的睡衣。我惊恐地挣扎,可手被他轻易地控制住了。 我哭着叫他的名字,我说,“温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前我对你不好都是因为我不懂事。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怎样都行,拜托你,不要这样。” 他只是凑到我的耳边,很亲昵地对我说,“苏心,我说过,你没有错,我该感谢你。” 记忆中的那晚,我躺在床上,从一开始的乞求到挣扎反抗,身上的人都无动于衷。他的吻重重的落下来,带着惩戒的味道。直到最后,我哭得累了,嗓子干得已经发不出声音,心里只觉得绝望。 我直愣愣地躺在那里,看着头顶的床灯。明晃晃的光线照下来,刺得我眼睛疼得厉害,眼睛一直不停地流。我在想,这大概是个梦。 可是,如果是梦,最后的痛应该不会那么清晰。 事实上那时的我对男女之事只有模糊的概念,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的瞬间,我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灯光下,他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任何怜惜。我脸上的痛苦似乎让他有些满意,他轻轻凑近我的耳边,对我说,“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我只觉得昏天暗地。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都没有见到温燃。 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觉得羞耻,有时候甚至在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不敢报警,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样的事散播是一种耻辱。 再见他的时候是某天早上,家里新请来的阿姨让我去楼下用餐,说是温燃有事要和我说。 我走进餐厅时,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餐桌的另一头,他看着报纸,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进来。我小心翼翼地选了一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等阿姨给我拿来早餐,他终于抬起头来,目光落向我这边。 “李阿姨那边,我已经回绝了。”他神闲气定道,“你最近身体不太好,在家多休息一下,马上就开学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点点头,认真地喝着牛奶,不敢抬头看他。 他又说,“现在公司有很多事,开学后我可能会搬回家住,学校寄宿有些不方便。” 我依旧只是点头。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熬日子。我那么怕他,随着时间越长,那种恐惧日益加重。我总认为,就算他恨我讨厌我,那样的事也算是应验了我的惩罚。我们已经互不相欠。 所以,我很心安理得地和他提高中我要寄宿的事。 他一边喝着汤,一边听我说着我事先想好的一大串试图说服他的理由。等我说完,好一阵他都没有接话。我的心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很久后,他终于抬起他浅色的眼眸,淡淡地看着我,说,“这事我得想想。” 就在那天晚上,他来到我的房间,再次对我做了那样的事。 事后他躺在我床上,安稳而平静地呼吸。我根本不敢看他,紧紧地用毯子将j□j的身体给包裹住。虽然这样,可我还是觉得冷。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发抖,因为害怕。 虽然同样的事还发生过几次,不过,后来我离家出走,却是别的原因。 学校开学后,我心情好上了一点,却再很少和班里的男同学来往。碰上开朗的男生,看我躲闪的样子,还会开开我玩笑,他们都以为我在害羞。容非也来找过我,我和他这样保持距离,他心里大概不好受。可是我告诉他,我要好好学习,我们的事还是先放一边吧。他好几次见我都是一个态度,便没再来过。 我成天就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看书做题,偶尔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想着:时间如果能快快地过去,等到我长大,一切便好了。 如果不是后来学校有个学姐出了怀孕的丑闻,我大概也没能意识到自己的“好朋友”两个月没来这事。 我结合自己近一周来食欲减退、干呕反酸水的情况,心里有了不太妙的感觉。犹豫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跑到离家很远很远的药店买来了验孕棒。我按照说明书上的做,小心翼翼地等待结果,一边祈祷着,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等了很久,没有看到那条横线,我悬着的心终于降落到地面。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离开,这事一秒都不能耽误。 我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容非家虽然交情好,可我终究还是有顾虑。后来想起爸爸以前常和我说的成叔叔,当年他们一起在美国留学打拼。回国后分开在不同的城市,两个人还时常会抽空聚一聚。十几年的友情,又是那么铁的关系,我找他帮忙,他大概会管我。 我也没具体想过面前道路的艰难险阻,只凭着自己一时的意气,揣着在家里能找到的钱,踏上了火车。后来找到了成叔叔,见他人这么好,我一股脑把那些事说了出来,他听着,好一会儿后才叹了口气说,能理解我这么做。 再后来的事,就是这样了。 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着,这一晃,便是七年。 现在的我,依旧坐在成颂的车里,旁边是面色暗沉的他。窗外的风景模糊地闪过,我闻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成颂一路都在沉默。 此时已经是深秋,路旁的法国梧桐灰白的枝干上,树冠已经有些稀疏了,放眼看去,浅色的金黄从眼前铺展开来,流向远端。 大概很久以后,旁边的人突然问我,“你……刚才说什么?”低哑的声音暗藏着极大的隐忍。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眶突然间湿润了。 成颂握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目光深沉。他侧过头来,问我,“刚才那个男人?” 此时的他,脸上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森冷,声音也变得激动,“开什么玩笑?十五岁?” 汽车陡然转了个弯,仿佛带着主人的戾气,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走去。我强烈地感受到他的不冷静,试着叫他名字,“成颂?” 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模糊,风鼓鼓地吹进来,有些冷,我问,“这是去哪里?” “找他算账。”他淡淡地说。 第16节 我心里一抽,有说不出的痛蔓延开来。 “你别这样。”我说。 车里一直沉默着。 直到听到我在旁边低弱的抽泣声,成颂暗黑的眼眸才像破冰般,渐渐柔软了下来。 晚上我们回到了他的公寓,一起躺在床上,说着那些过往发生的事。讲完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 我背对着成颂,察觉到旁边的人已经许久不再说话,才意识到他可能睡着了。我翻了个身,没想到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睛。那双我所熟悉的眼睛,在黑暗里带着晶亮的光看着我。 然后,我听见他低低地,像是在梦呓一般地附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 ☆、第八章 早上回到印小柔那儿,理所当然地迎来了她的怒骂,“丫头,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还在外面一待待两天,想死是不是?” 我浑身疲软地倒在沙发里,没力气和她争辩,只是道,“我这两天和成颂在一起。” 此话一出,那边的她立马禁了声。 然后她带着充满求知的眼神看着我,摆明了一副想套我八卦的表情。 我将她那张离我越来越近的大脸推开。 我说,“别这么看着我,没心情。” 她也没看出我现在一副蔫样儿,依旧嬉皮笑脸的,“我说,难道你现在是纠结于两美男之间,不知道二者究竟舍谁取谁?” 我也没意识到她会把话引到这里,眨了眨眼睛,带着些怨气看着她。 印小柔又说,“那天晚上来找你的大帅哥,喏,就是自称是你哥哥的那位。头天在下面一直等你,我凌晨去睡觉的时候看他那辆大奔还在,就跑下去和他说让他别等了,也不知道他后来走没有,反正昨晚是又来了。” 我愣了愣地听着,惊讶过后,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印小柔阴阳怪气的,“姑娘,让这么一个美人儿等你,你忍心么。” 我靠在沙发上,想了好半天也没个头绪。过了一会儿,拍了拍旁边印小柔的脑袋,“哎,我说你今天情绪高涨啊。” 她笑笑,“最近发生了喜事。” 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找工作的事么?那天和同学一起向al投了简历,本来就想着试一试,没想到他们给我发面试通知了。” 这消息倒是让我振奋了一下,al公司我听过,做电子产品的,在国内也算是巨头,这几年在海外市场的发展也很不错。公司品牌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在业内早就传闻公司的福利待遇好得让人望尘莫及,这也是它留住人才的手段之一。 我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句加油,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事成之后记得请我吃饭啊。” 印小柔这次是动了真格,和我没说上几句话便进屋准备面试的资料了。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觉得终究是不太舒服,又跑去床上小睡了一觉。说是小睡,可醒来的时候都快下午三点了。大概是之前太累,即使醒来也没觉得精力怎么恢复过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我无聊地看起了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经典老剧《蓝猫淘气三千问》,我愣愣地盯着屏幕发呆,一直在想,温燃今晚还会来么。 接下来的晚上我过得有些惶恐。 印小柔依旧在书房里忙,整个客厅安安静静的。我把电脑放在茶几上,一边浏览着国外大学的官网。看了好一会儿,又觉得头疼,起身打算去泡杯咖啡的时候,还不忘记走到窗边看看楼下。 下面一片安静,周围黑森森的树影映照在地上,空旷的停车场回荡着低低的风声。 我站在那儿发了会儿呆,才把窗户关上,窗帘拉好,回到沙发上。 温燃没有再过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有些失眠,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事,还是白天睡得太多。印小柔也失眠了,大概是兴奋地睡不着,大半夜跑到我床上来,说要和我聊天。 我们胡乱地聊着。过了很久,两人都有些疲乏,印小柔不再说话,我听见她深沉的呼吸。以为她睡了,却听到她低声问我,“对了,苏珊,你要搬出去?”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你哥哥不是过来,说帮你搬家,你要过去和他一起?”她又说。 “虽然说是哥哥,可是感觉真的很奇怪。”印小柔闭着眼睛,用细柔的声线说着,“那天晚上你不回来,是为了躲他?” 我有些想回避,沉默了好半晌没说话,旁边的印小柔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苏珊,你睡了吗?” 我索性没有回答,装作已经睡去。 第二天没有课,我煲了些汤,原本打算给成叔叔送去。结果一打林秘书的电话,才知道成叔叔最近在医院疗养。 我腾腾地跑过去时,成颂也在那里。成叔叔招呼我,“苏珊,你来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脑子里突然想起成颂的那句“我爸知道了我们的事”,觉得有些尴尬,没来由地脸开始发起烫来。 我把炖好的汤放在床旁边的柜子上。 成叔叔温和地看着我,问,“苏珊,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面对他的目光,我终究有些怯怯的,低声说,“给您做了山药炖排骨,听说这个比较补,对您身体有好处。” 成叔叔从床上缓缓坐起来,说,“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饿了,正好给我盛一晚,我尝尝味道。” 喝汤的时候,我和成颂在一边和他有的没的搭话,这时候护士走进来,说成叔叔预约的人工疗养时间到了。 我看这状况,对他说,“要么我先走吧,下次再来看您。” 成叔叔还没来得及点头,旁边的成颂便打断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走。” 直到专业按摩师过来,成颂对她交代了几句才离开病房。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在安静的氛围里,留下旷远的脚步回声。 我问成颂,“成叔叔最近身体好吗,” “恢复得比较稳定。”他说,“现在公司不需要他操心,我让他到这里来,想让他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大概是中午的关系,这个时候医院的人不多。我和成颂走着,绕过一条不长的走道,来到了二楼的大厅。可我们谁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温燃。 看到他时,我的脚步不自觉顿了顿。 他侧身立在那里,同面前的护士说着话,微微蹙着的眉头显得有些严肃。一身深色的西装,把人衬托得很精神。午后强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有暖和的味道。 大概是察觉到我表情的异样,成颂下意识地朝我目光的方向看去。他记得这张脸,几秒之后,表情便那样沉凝了下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拉了拉成颂的衣袖,轻声说,“我们走吧。” 成颂没有说话。而这个时候,那边的护士正好走开,温燃转了个身,步子向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一抬眼,目光便落向我们在这边。 刚才还微微蹙着的眉头突然间舒展开来,嘴角弯曲成一个浅浅的弧度,温燃走到我身边,说,“苏心。” 我看着他,沉默着。 他看我怯生生的样子,竟笑了起来,“你为了躲我,几天不回家,至于吗?我就让你这么害怕。” 成颂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对他说,“你认错人了,她是苏珊。我们还有事要忙,希望你不要挡路。” 温燃听了成颂的话,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他看了看面前面色沉凝的人,说,“这是收养你家的哥哥?”顿了顿,他道,“你每次都喜欢把兄妹之情搞得这么混乱,真让我失望。” 他这句话里影射的意思,仿佛硬生生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正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却没想到成颂突然朝他扑了上去,用力地给他脸上一拳。 成颂身体很结实,这一拳下手不轻,温燃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下脚步。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站稳,成颂便走上前来,提起他胸前的衣服,凶狠的拳头朝他身上落去。 “混账。”两个字从成颂的齿缝里蹦出来,几乎是在低声怒吼。 温燃靠在墙上,身体有些疲软,脸上却是冷漠而傲然的表情。他身材与成颂相当,只是比成颂略显清瘦,整个过程里却丝毫没有还手,任由成颂的拳头落下来。 我那时候大概也是被突然其来的变化给吓蒙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温燃带着寒气的眼睛越过成颂,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我。 这样的眼神让我一惊,而我也终于明白得上前去拉开成颂。 我握住成颂的左手,说,“行了,别这样。” 温燃靠在墙上,不经意般扫了眼我握着成颂的手,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鲜红地血迹从他的嘴角渗出,衬托着他好看的脸,有种触目惊心的味道。 成颂终于喘着粗气放开温燃,后退了几步。 “温先生。”成颂说,“这只是见面礼,如果你继续这样,我不介意送你一份大礼。” 温燃嘴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事后我坐在成颂的车里时,仍然觉得惊魂未定。 虽然以前就知道成颂这个人蛮横霸道不讲理,可从来没见过他打架的模样。刚才他看着温燃的眼神又凶狠又残忍,我以前还以为他只会这么看我,第一次看到那种严重n倍的眼神,心里突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朝他发脾气,“你这人怎么这么暴力啊。” 成颂看着窗外,沉默了许久,才转过头来,“苏珊。” 他突然把头靠在我肩上,异常疲惫的表情,那些责备的话通通被我回了肚子里。“哎,我说你……刚才干嘛要那样,那种人不理就好了。” “你不知道。”成颂的声音低低传来,“一想起你那天晚上告诉我的事,我连觉都睡不好。” “……我连杀他的心都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微微一疼。 ☆、第八章 没想到五天后,温燃竟主动约我出来。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厅,我见他坐在靠角落的位置里,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走到他跟前时,我有些拘谨,直到留意到了他左脸上的淤青,我问,“好点了么?” 他笑了笑,搅动着咖啡,一边道,“那个人身手不错,被他动过的地方到现在还在疼。” 我低声道说了句,“对不起。” 第17节 “你不用道歉。”他说着,似乎想了一会儿又看过来。“我倒是比较想知道,他那样为你出手,是以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音顿了顿,“是哥哥,还是……男朋友?” 那样的语气让我觉得不愉快,“这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九年,关心一下你,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温燃一双栗色的眼睛泛出晶亮的光,嘴角浅浅的笑意柔软而温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似乎他永远都是温和的、疏远的、礼貌的。也正因为这样,一想到那深藏不露的残忍,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我看着落地窗外过往的行人,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温燃,我不太明白,你想怎么样。” 他没有看我,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不经意般轻轻抚着咖啡杯的边缘绕圈。 “曾经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你讨厌我,我无话可说。我知道年纪小不是我推脱责任的借口。”我抬起头,看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可就算我有错,你也给过我教训了,我不欠你什么。” 温燃笑了笑,握住我的手。“手心怎么这么湿?” “害怕我?”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有什么深意。 “你小的时候,可是霸道又任性。”他顿了顿,“怎么现在成了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我看着他脸上风淡云轻的神色,内心压抑的痛楚让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我暗暗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 这时,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说,“你以前很喜欢破坏我的好事。凭你小时候那劲儿,我以为你会和我折腾到底。后来经历了那些事,我满心的苦闷正打算找人发泄,你又临阵逃脱了,真是让我失望。” “我找了很多地方,甚至想过你会不会已经死了。”他说着,语气平静,“前段时间浏览网页,无意中看到你们学校的新闻照片里有个礼仪小姐有些眼熟,我顺着这个线索让人去查,才找到你。” “苏心,找你真的很不容易。”他说着,语气温柔而低缓,“才失踪的那段日子,我经常在想,如果能够找到你,一定要好好给你教训。让你父亲看看,他的乖女儿被我管教成什么样子。”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晕开浅浅的光晕,将他的脸衬托得极致的英俊。 我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 许久之后,我问他,“为什么?” 他抬眼看着我。 “请你讲点道理好吗?”我说,“你不觉得你对我的敌意很莫名其妙吗。我是破坏你的初恋,我承认那是我不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你这么优秀,肯定也遇见了更好的人;我也知道爸妈那事和我有关,如果你觉得这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他只是冷冷地打量着我,没有说话。 “可是,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你应该知道,你对我做的事情,有多么残忍。” 我说这话的时候,想起那昏暗的场景,仿佛还能够听到当时内心美好轰然倒塌的声音。 “那时我才十五岁,”我说到这里时,有点哽咽,“你知道吗,我的人生差点毁了……” 他依旧不动声色。 “现在的你什么都有了,就当做你同情一个弱者也好,顾及到以前那一点儿不值钱的亲情也好,放下过去的事,给彼此一个出路吧。” 温燃低下头,搅动着手边的咖啡,过了许久才笑了笑,道,“你说你的人生差点毁了,那不是还没毁吗。”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害怕地望着他。 他只是温和地看着我,“那就让它被毁得彻底一点,怎么样?” 接下来我提心吊胆了几天。之前电视剧看过不少,对折磨人的招数也有过浅薄的认识,什么杀人嫁祸、陷害栽赃。不过那些又高深又有技术难度的活儿,估计和我搭不上边。我苏珊一穷二白,也没拖家带口的好连累,想到这里,又安心多了。 不得不提的是,在这段日子还是有好事发生,比如印小柔通过了al的面试,比如我的申请材料终于准备好,满怀希望地投递了出去 我打算好好休息一阵,再准备接下来的面试。 那天刚从教室出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是成颂打来的,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起了电话。里面的他撂下句,我在教学楼外面等你,便挂断了。 我以为他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直到上了车,才看他有阴谋似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礼盒,递在我手上,一边道,“生日快乐。” 我没怎么惊讶,端详着手里亮蓝色的礼盒,过了一会儿,听成颂又补充到,“别那么紧张,放心,不是戒指。” 我白了他一眼。将礼盒拆开,发现里面是一条银白色的项链,坠着一朵盛开的花,花蕾镶嵌着蓝色的宝石,光芒绚丽而夺目。 我怔怔地看向成颂。 他似乎察觉到我神色里的犹豫,“就算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送你生日礼物也不算过分,是不是。” 直到在第三个路口转了弯,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他带到不太熟悉的地方,问,“这是要去哪儿呀?” 他笑了笑,悠悠地说,“既然礼物你收下了,怎么说,也应该请我吃顿饭吧。” 成颂把车停在闹市区的时候,我心里有些不高兴,他看见我有些生气,愉悦地拍了拍我的肩,“下车。” 我坐在那儿没动,说,“不带你这样的,那礼物我不要了行不。” 成颂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又道,“刚才你给我,我也没来得及好好考虑不是。按理说来像咱们这样的关系,礼物什么的都是敏感话题。还有,谁像你啊,送个礼物还要逼着人家请吃饭,真没道理。” 我也没想到这番话不小心让成颂怒了,他朝我爆发了,“苏珊,让你请吃个饭会死啊?” 空气静默了几秒,我看着他面前带着怒气的脸,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的惊讶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时候,伸手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直到将他的头发弄得乱蓬蓬的才停手,也算是为自己出了口气。 约莫六点钟的光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一片绚烂的霓虹。我和成颂并排走在大街上,我一边留心着周围有没有吃饭的地方,一边转过头没好气地对他说,“可是你说让我请吃饭的,别后悔啊。” 成颂没说话,脸上带着笑意看向我,城市的霓虹映照在他的眼睛里,有微微的温暖。 我找了家便宜的麻辣烫。店很小,因为年岁的关系,墙壁已经变成浅浅的灰色。意外的是,像成颂那样有轻微洁癖的人,竟然毫无怨言地坐了下来。我很大方地对他说,“别客气啊,随便点。” 他颇为认真地研究了会儿锅里的食物,然后说,“我以前没吃过,你吃什么,给我也来一份吧。” 吃东西的成颂很安分,偶尔觉得什么特别好吃,也会给我夹一些。走出店门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有些犯困,正打算回家好好睡上一觉,成颂却二话没说地拉起我的手,一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挣扎了几下,看他紧握着没放开,也随他去了。我问,“这又是要去哪?” 他道,“去看场电影吧,我好久都没看电影了。”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感应到了我的不悦,他回过头来好心情地看着我,“最近不是上映《变形金刚》吗,正好去看看。” 我说,“我只说了请吃饭,可没说还要请你看电影啊。” 他也没管我语气里的不情愿,拉着我的手便大步走开,“谁说让你请了?刚才你请我吃饭,看电影算是我回请。” 看电影的时候,我和成颂坐在靠中间的位置。周围很安静,所有的人都张大着眼睛看着荧幕。成颂看得很入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 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我坐在位置上,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心就莫名其妙地躁动了起来。旁边有情侣在接吻,我就在想,他会不会也像旁边的人那样吻我呢,那个时候我是应该接受还是拒绝呢。一场戏就在这种纠结的小心思里度过了,成颂一直端坐着,眼睛出神地望向大屏幕。直到电影落幕,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看明白电影说了些什么。 后来我们再去看电影,看得是斯皮尔伯格导演的《逍遥法外》。我淡定多了,一门心思地想着剧情,看到坐在飞机上的弗兰克听说自己父亲死去的消息时,竟然忍不住流下了泪。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成颂还取笑我,“苏珊啊,整个电影院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人哭了。” 我瞪着他。 他突然凑近,转移了话题,很认真地对我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的电影么?” 我有些疑惑。 “那部电影讲了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他顿了顿,小心隐藏起此刻的紧张,“因为,那个时候,我一直就想这样。” 说完,他便靠近轻轻吻了我。 这么一回想,我突然觉得自己虽然和他的感情乱七八糟,但总还是有些美好的时刻。 ☆、第八章 成颂送我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向他道别后准备下车,突然感觉手上温暖的力道,转过头一看,他的手掌紧紧地将我的手握在里面。 外面月光清冷,一片安静。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空气里生出朦胧的暧昧。 成颂凑上前,要来吻我。 那一刻光从侧面投在他的脸上,交汇出俊朗的曲线,深黑的眼睛闪着淡淡的光亮。我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唇快碰到到我的,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的瞬间,我反射性地别开脸,柔软的触感轻轻擦过唇角。 成颂眼里的光暗了暗。 之后的气氛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苏珊,我认识你已经六年多了。” 我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认识了六年,也喜欢了六年。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爸的私生女,恨不得让你消失掉。即使后来事情清楚了,我对你还是有成见。”他顿了顿,“从小到大,我爸一直都在忙。三天两头就出差,有时候一连几天夜不归宿。我妈有时候忍不住问他几句,被他一句在公司就敷衍了。在我上高中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关于父亲的印象。” “他不管我,我也不怪他,可是我妈生病的那段日子,他也没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妈去世那天,他在美国,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的时候,成颂的声音有一些艰涩。 记得很早以前,成颂给我看过他和他母亲的合照。那是个温柔而美丽的女子,有着恬静的笑容。照片里,七八岁的成颂从身后抱着母亲,笑得很开心。 他接着说,“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亲生父亲,怎么可以对一个没有关系的人比对我还要在意?” 我打断他,“不是这样。成叔叔对你也好。只是你是男孩子,方式不一样。” 他笑了笑,“我后来长大一点,才明白他的想法。这几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心里感谢他。一直以来他都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了我,包括你。” 听到这话,我有些惊讶。 可随即,我的思绪沉淀了下来,心里浮现了些复杂的情绪。我想起我遇到他那年,我十五岁,他十七岁,正是青春热血的年纪。从一开始的厌恶到不知道何时萌生的吸引,就像不可抗拒的磁石,懵懵懂懂地谈了人生的第一场恋爱。 那个时候几乎什么都不懂,恋爱宝典没有畅销,论坛文化没有普及。身边也有恋爱的朋友,大多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时间也不算长久。我以前就不是什么很有毅力的人,成颂脾气又是那么火爆,却也没想到这场恋爱能维持下去。后来回头看看,想到能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那么一个人,一起走过那么漫长的岁月,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而面前的他正恳切地看着我,“苏珊,我们在一起六年,又是初恋。我不想放弃。” 他顿了顿,问我:“你呢?” 我愣住了。 在他这样炙热又仿佛带了点请求的眼神里,我的心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我说,“你错了。” 他目光疑惑。 第18节 “你弄错了,我们没有在一起六年。确切点来说,是五年零三个月,我们分手的时候不能算在里面。” “苏珊。”他叫我名字。 我继续道,“每次分手都是你提出来的,理由莫名其妙,有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理由,好像随你高兴,想要踢开我的时候就可以踢开我。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还觉得痛苦得不行呢,一转眼你就找上别人了,弄得我真是难堪。” 虽然感受到了成颂逐渐冷下来的眼神,可我还是没忍住继续控诉,“vivian、霏霏、宋蓝玉,名字多得我数都数不过来。她们是富家小姐,我连个可以依靠的亲人都没有,我和你和好,她们不是用语言羞辱我,就是用钱来砸我,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呢。” 成颂俨然愣住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就是觉得累,看别人谈恋爱也没这么累啊,我们都还没闹生死离别呢。” 话一说完,我们便陷入了一场安静里。 成颂看着我,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你也不用道歉。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况且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你嫌我脏,可遇见你以前我就成这样了,这个我们都改变不了。” “我是介意,介意得不行。那时候只要一想到你在我之前,还有过别人,就觉得浑身难受。” 听他第一次坦白,我忍不住笑了,“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被那么多女人染指过的男人,谁稀罕啊。”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从来就没有别人。” 我疑惑地看向他。 顿了顿,他转而道,“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的我们吵架的那个晚上,我让你出去。那时候我真是被你气得不轻,我本来也是希望,你能向我示弱……谁知道你想都没想就开始收拾东西。” 听见旧事重提,我有些意外。 “那时候都快三点了,我知道你怕黑,所以故意那样。没想到你真能走,听到你走时摔门的声音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可气归气,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安,我换衣服,起床。出门的时候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追上你,我急了,打你电话,里面说无法接通。凌晨的街上一个人没有,我站在那里,突然就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个时候,我很怕。” 每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让我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我承认,我有过认真地想要放下你,也想过干些什么让自己心里平衡点,可是没有办法。”他说,“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总会不停地想,如果这时候是和你在一起,会是什么样。” 四周很安静,远处有一只黑猫跑过,快得看不清踪影。 我想了想,转过头认真地看他,“可是你说的这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听我这么一说,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怎么会没有关系。” 我沉默了一会儿,“那行,既然都是我的错,我就祈祷在你生活中出现一个干干净净、纯洁美丽的小处女,让她感化你的灵魂,放下屠刀,重新做人。” “苏珊!”他急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再说下去有意思吗?” 大概被我说得有些晕,他愣了一会儿。趁着这时候,我继续说,“你说你喜欢我,放不下,这些我都相信。可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以后的事。万一哪天你一个不高兴,又把我甩了怎么办。” 成颂嘴角微微勾搭,靠近来轻柔地抱住我,“我不会了,我保证。” 我看他手脚又不安分,心里还是有气的,“哎,你这人怎么老是趁着别人不注意占便宜啊。” 几乎能感觉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苏珊,这次分手我一直在后悔。后来看到你的哥哥,知道了你的那些事,我的感觉……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靠在他肩膀上,心竟在他这样的低语里安静了下来。 最后他说,“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我看见成颂的眼睛里的认真,突然之间有些动容。 “这事我得想想。”我说。 本来我说考虑好后联系他,让他这段时间不要来打扰我。他非认为这是缓兵之计,没问我同没同意就将时限定为两天。我看他霸道的劲儿又上来了,有些生气,撂下一句“你根本没诚意”便下了车。 下车没走几步,后面便听到脚步声,然后只感觉手被力道一扯,便撞进一个怀里。 “我怎么没诚意了?”他质问我。 我没答话,其实是不太想搭理他。 结果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凑近我的唇,亲了又亲。 一个晚上被他突袭了两次,我真是恼火,可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他道,“我的诚意。” “色狼。”我用手努力地擦了擦嘴。 他竟微微笑了起来,“这算是预支。” 我愤恨地看着他,“我们还不一定和好呢。” “要是不服气,你再吻我吻回来?”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抑制住自己想要踢他一脚的冲动,转过身朝楼梯口走去,身后却响起了他低低的笑声。 回到家的时候,印小柔正在做面膜。我正纠结着要不要把和成颂的事说出来让她参谋参谋,却听她特激动地说,“刚才你回来的时候看,在楼下看到你哥没?” 我愣住了。 她从我表情里知道了答案,又说,“你哥老早来了,等了大半个晚上。看来他应该是也没看见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走到窗前,隔着夜色,只见一辆车刚驶出停车场,往小路上走去。虽然有些模糊,但我能分辨出不是成颂那辆。 ☆、第九章 大概是我心软的毛病又犯了,或者是对成颂依旧余情未了,总之,在和他那番交流之后,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灵魂在此时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乐观的我,一个是悲观的我。 乐观的我对悲观的我说,成颂以前虽然作恶多端,但现在是诚心要改邪归正的,错过了他,上哪儿找和他一样好的人去?悲观的我反驳说:先不提成颂那倔脾气,就凭着他以前甩了咱那么多次,还招惹了些花花草草,就不能原谅。况且他的保证只是一句话而已,空口无凭,就算哪天不高兴又把我给飞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我实在想不出个头绪,就跑去问印小柔的意见。 那姑娘正坐在沙发上悠哉地看电视,我窝在她身边,把事情经过稍微说了说,她反应倒是很激动,“和好,当然要和好。” 我看她这么坚定的语气,差点都快被感染了,却听她继续说,“就冲着成颂请我吃了那么多次饭,我也要支持他。” 她那向着电视机的脑袋被我掰了过来,在触到我带着些怨气的目光时,有些讶然。 我说,“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在问你呢。” “我也是认真的。”她说。 已经是和成颂道别后的第二天,我的心依旧是乱麻状态。 晚上我坐在床上看杂志,脑海里一边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刚接通的时候,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有点疑惑,“喂”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只听得见里面有微微的嘈杂,像是汽车驶过的声音。 我对那头说,“再不说话我挂了啊。” 里面依然没有声音,我几乎以为是别人不小心按错了,正要挂断时,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苏心,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间仿佛突然放慢了脚步,连周围的空气都沉淀了下来。我能清楚地听到墙上时钟走动的声音。电话那头微微低哑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沉稳,我稍稍犹豫,才问,“温燃……哥哥?” 那头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顿了一两秒,继续道:“我只问你,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变得有些激动的声音,带着暗涌的愤怒。我不能想象,他平时总是温和的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 我握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那边风擦过话筒的声音,不远处有柔软的女声在说,“你这样不能开车。”温燃的声音稍稍远离话筒,对那个人回道,“别管我。” 然后他凑近话筒,“说啊。” “你喝酒了?”我轻声问。 那边没有说话。 “喝酒了的话,还是别开车吧,让旁边的人来。”我又说。 他在那边竟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的妹妹在关心我?” 带着冷漠和嘲讽的声音,让我心中有些不快,我并不想接话,然后听到他继续道,“还是……因为怕我,所以试图讨好我?” 我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不是你想的这样。” “苏心,一直都是我低估了你。”他在那边说,“比如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离开的这六年,过得竟然这么精彩。” 我听得有些不明白。 “你和那个人在一起,应该不单单是因为爱他。我说的对吗?” 他的声音夹杂着背景的嘈杂传来,“或者说,你根本不爱他,你是因为他是成家的独子和他在一起。你只是想攀附上成家这颗大树,让自己更好地在他们家立足,是不是这样?”他顿了顿,“从一开始,就是你勾引他,就像……就像你当初纠缠我一样。” 隔着话筒,我听见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沉重,“可是,你不要以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可以摆脱我。” 我心里堵着难受,低声道,“哥,你错了。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我愿意,和别的事没有关系。” 那边似乎有些错愕,“你对他……是真的喜欢?” 我没有说话。 “可是,他让人很不愉快,这要怎么办呢。” 他低低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凉薄的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心里有些不高兴。我自嘲道,“大概只要和我有关系的人,在你眼里都是这样。” 他嗤笑了一声,我有些疑惑,然后听见他说,“你倒是护着他。” 我还来不及回应,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温燃这通电话,让我心里堵了一阵。晚上在床上辗转反则,琢磨他那通电话的深意。最后想起他应该是喝酒了,索性把这句话归类为他醉酒后的胡话。 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忘记了,他上一次喝醉后,发生过多么严重的事情。 我心里本来对成颂还是有些芥蒂的,经过温燃一点拨,突然开了点窍:成颂这个人虽然不好,可以后要是温燃找麻烦上门的时候,也好歹有个靠山呀。如果我现在接受了他,并不代表我是没长记性,而是从长远的角度考虑,从大局出发。 喜欢不喜欢什么的都是浮云。 为自己找了烂借口一大堆,我总算做了决定。我也想好了,要是成颂来找我,姿态肯定是得做的。首先得为难他个百八十回,然后再循序渐进地改善态度,这样才算挽回了面子。 想起自己有机会把从他那儿吃的亏扳回一成,我心里就忍不住乐滋滋的。 第19节 可是,直到第二天凌晨,他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我见他把我这样放在一边不管不顾,心里有些怒火,某些时刻甚至有冲动去质问。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主动,不就是让他占上风了。我忍住了,告诉自己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冷静。 上周末的时候美国p大学校给我发来了面试通知,成颂那边没消息我也没管,后来一门心思在准备这事儿。面试的当天,预约的时间从晚上九点半一直到十点,由于进行地很顺利,提前五分钟结束了。 关上skype后,我坐在凳子上调节呼吸,印小柔跑过来,问我怎么样。 我对她说,“要是没大差错,应该算半只脚迈进美帝国主义门槛了。” 她拍了拍我,“行啊你。” 晚上我一个人在书桌前坐了很久,身体疲软陷进椅子里,仰着头看天花板的时候,成颂的名字就钻了进来,我的心也跟着郁闷起来。 我在想,他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我不太能记得,那个晚上自己是怎样心情复杂地去洗的澡,又是怎样心情复杂地陪印小柔吃了夜宵。准备睡觉的时候,还觉得肚子胀鼓鼓的,胃撑得有些难受。印小柔有些累了,便先回房睡去,留下我一个人在沙发上等待消化。 电视转了好几轮,也没找到什么可看的节目,我便开始玩手机里的游戏。大概玩到近十一点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的来点显示闪动着“林秘书”三个字。 他平时鲜少找我,突然打电话过来,而且是深夜,让我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珊。” 我有些疑惑着,“成叔叔?” 那边素来沉稳的声音有些许波动,“是这样的,成颂昨天晚上出了车祸,到现在一直没渡过危险期。”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最后只是艰难地对我说,“你来看看他吧。” ☆、第九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赶到医院的。 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只觉得风刮在脸上凉得厉害,隐约有冰凉的气息在流动,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走到病房门口,林秘书等在外面,大概是看见我此时的失态,他脸上有些沉重。 他说,“成先生到隔壁的房间休息去了,从昨天出事到现在,就一直没合过眼。” 我点点头,“他身体不好,这么长时间,恐怕吃不消。” 后来,我透过特护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望去。成颂安静地躺在床上,表情平静,呼吸机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左脸和额头上都有触目惊心的瘀伤。看到平时那样生动的一个人,此时就安静地躺在里面,面色苍白,全身上下只剩下几缕微弱的生气,我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流。 “还没有渡过危险期?”我问。 “是,”林秘书道,“医生说,没有醒过来前,都不算真正脱离危险。” 我心里又往下沉了沉,却听他继续说到,“出事那天刚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心脏一度停止跳动。若不是成先生给医院施压,大概他们全都放弃了。” 他叹了口气,“医生们本都不报希望,只是为了照顾成先生的情绪,才继续实施抢救。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给救了过来,算来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个小时,想必他们都没有料到,他可以支撑这么久。” 我听着他的话,愣愣地看着里面,突然就觉得世事无常。前几天和我开玩笑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精力旺盛面目可憎,一转眼,他便安静地躺在这里,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可以抽离。 林秘书在一旁,并没有走开,“成先生这么晚把你叫过来,也请你谅解。最开始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来告知你这件事;今天晚上医生让他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才作决定要让你知道,毕竟你和成颂也算半个兄妹。” 听到林秘书这么说,我的心里更加难受的厉害。 他又说,“其实……他可能更多的是希望,你过来,会对成颂的恢复有所帮助。” 我张口想说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抽泣。 他看我的模样有些不忍,拍了拍我的肩,“成颂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有一次和成先生坐游艇,也不知道怎么就掉到了海里。那时还不会游泳,救生衣也没穿,最后带上岸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可还是救了过来。相信这次,他也不会有事。” 我心里清楚他似乎在试图安抚我激动的情绪,一直都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怔怔地看向里面沉睡的成颂。 许久后,我问,“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大半夜的,值班的护士让我换上了无菌服,叮嘱了一些事情,才让我进去。里面一片安静,只有连接在成颂身上的仪器,发出有节律的声响。 我坐在他身边,用手抚了抚他似乎皱着的眉心,一边说,“哎,我说你,不是等我给答复吗,你是不是怕我啊你,后悔了,就借着这事想耍赖啊?” 我自言自语着,“这可不行,你别想就这样跑掉,醒来装作失忆什么的、不认识我了也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明明我们约好的是两天,还是你说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呢,真不会挑时候。” 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默默淌进他的血管。那双眼睛紧紧闭着,也不知道怎么,我的视线被泪水浸润地有些模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努力地撑起身子,在他的头发上亲亲了。 “你要快快地醒过来,过期不候的啊。” 出去的时候,成叔叔已经坐在了外面。等我换下无菌服,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 身旁的人已经五十几的年纪,六年的时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很重的痕迹,当初那个头发乌黑,神采奕奕的叔叔,如今已经有些苍老。 他问我,“苏珊,整晚不睡,你累不累。要是累的话,旁边有个床位,你可以去那里休息,或者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摇摇头,“我没事,倒是您。听林秘书说您连夜没睡了,刚才也不过躺了几个小时。” 他摇摇头,“虽然年纪大了,也点夜还是能熬的。” 夜有些深了,走廊里变得格外安静,偶尔一两个护士经过,脚步声在狭长的空间里扩散开来,带着重重的回声。我端坐在椅子上,大概是刚才情绪过于激动,只觉得室内空气温暖得让人犯困。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车祸呢?” 我问。 “开车的时候和一辆货车撞了。”成叔叔语气平静,“成颂这孩子,开车一直很稳,以前小纰漏都没出过,结果一出事就成了这样。听货车司机说,当时旁边有人违章超车,成颂为了躲开,撞了上去。大概是太突然,他都没来得及刹车。” 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艰难,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成叔叔坐着,蓦地叹了口气,“成颂啊,脾气不好,以前还多亏了你包容他。”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成叔叔这话里的意思,想起他已经知道的那些事,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对我的试探。 我低着头,轻声道,“成叔叔,对不起,我……” “不用和我道歉。”他摆摆手,“成颂这几年的变化,我是看在眼里的。他那样的个性,需要有人磨磨,不然以后是怎样无法无天都不知道。” 我依旧看着地板没应声。成叔叔又拍了拍我的肩。我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那是一个长辈真诚的眼神。 他说,“我和你爸当年患难与共,后来你家出了那样的事,我却只能出些微薄之力。这些年我没有照顾好你,只想着你以后能找到个好归宿。如果成颂这次没有事,我希望,你以后能继续包容他。” 我听着,成叔叔的意思那样明显,不是反对,不是责怪,倒让我意外。 我说,“成叔叔,不是我包容成颂,而是您一直在包容我。” 他倒是笑了,“傻姑娘。” “我和他开始都不懂事,只觉得相互喜欢、有感觉就行了。您这么照顾我,我却没有顾及您的感受。” 成叔叔见我一副小媳妇般谦卑的样子,大概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苏珊,这些年我是把你当女儿来看待的。只想着,以后你要是嫁人了,少个人作伴总会寂寞些。要是你能和成颂一起陪我,倒不是坏事。” 他看着我愣愣的表情,笑了笑,“现在这样很好,你不要想太多。” 成叔叔后来又去休息了一会儿,我则一直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等着,直到天亮了,周围渐渐有了更多的人声,成颂却依然没有醒来。 我回家睡了一小会儿,并不十分安稳。醒来看时间,才一点不到,印小柔在客厅茶几上玩电脑,看见我出卧室随口问了句昨晚怎么不回来。我告诉了她成颂出车祸的事,她坐在那里听着我的描述,愣是好半天没回过神。 下午再去医院的时候,她说要和我一起。 走在医院那条通往病房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这个时候过去看见成颂已经醒来了,即使不和我说话,甚至连笑脸都不愿意给我,也是好的。 可是,他还是那样安静地躺着,像是在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我在他身旁坐了一下午,后来有些累,不小心趴在床边上睡着了。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后来是被周围的脚步声吵醒来。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惊慌,看着周围医生护士忙做一团,心里的恐惧突然前所未有地扩大,几乎条件反射地问,“怎么了?” 一个在弄吊瓶的护士指了指成颂,说,“他醒了。” ☆、第九章 我感觉周围的嘈杂像是飘絮一样沉淀了下来。成颂躺在那里,眼睛是睁开的,黑色的眼睛闪着微亮的光。他看着我,嘴角有微微的弧度。虽然看上去异常虚弱,但我能知道他在朝我笑。 他努力朝我抬抬手,似乎想握住我的手。我紧紧地抓着他,就像抓住他那丝微弱的生气,仿佛只要稍稍松开,它就会跑掉一样。 成颂脱离了危险,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两天没睡觉,我的精神非常疲乏。洗了个澡正准备睡去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温燃。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我大概以为,事情就在这里告一段落了。 电话那头的他语气轻松,有着我很少知道的愉快,“成颂怎么样了?” 我也没想到温燃会突然关心起他,有些意外,如实回答到,“已经醒了过来,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本对他打电话问成颂的事觉得奇怪,知道他不怀好意后反而释然,“让你失望了。” “我的意思是,”温燃顿了顿,“你知道,这次车祸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他命这么大。”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激动,“你……说什么?” 他低低笑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 我试着拨通温燃的电话,那边一直在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直到拨通第五遍,电话才终于被接起。 温燃悠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从来不知道,你找起人来和躲人一样有毅力。” “温燃,你刚才说什么?” 他笑,“为了那个人,生气到对我直呼大名了?” 我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液体都沸腾了起来,一边试图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温燃。” 他说,“要听我说刚才的话,或者听别的内容,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找个地方见面说。” 末了,他补充到,“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第20节 我们来到了深夜的海边。月亮很圆,从车窗里向外看去又大又明亮。海浪温柔抚摸着沙滩,一声一声的节拍,应和着从周围传来的鸟叫声,安静到令人窒息。 温燃侧过头来看着我,温和俊朗的脸上有着不相称的轻浮,“你这么和我出来,也不怕我再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我说,“随便你。” “真没意思。”他摇摇头。 “记得你上次说要教训我,你想做什么,冲着我来就好,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空气似乎沉默了一会儿。 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攀附在我的身体上,本能有些反感地想要抗拒,却生生压抑住了这样的冲动。 他离我很近,几乎是附在我耳边道,“他怎么是别人?” 我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他那双深沉锐利的眼睛。 “他是我妹妹相恋六年的恋人,高中校园里的模范情侣,要是他知道你一直把他当‘别人’,心里大概不怎么好受。”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生出一种沉静的力量。“苏心,我真是羡慕你,能遇见这么好的人。” 我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打算把话摊开,“哥,你想说什么?” 他笑了笑,“我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第一次看到你们,就觉得你们站在一起很晃眼。和他接触了几次,才知道他和你以前那劲儿真有得一拼。你们是天生一对。” 我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可惜,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破坏天生一对。” 我的心慌了一下,等恢复过来的时候,我问他,“你还在怪我当初破坏你和路安宁,对不对?” 他微笑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难受。”我低着头。“你恨我,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你不该那样对成颂……”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用手死死捏住我的下巴,强烈的痛楚传来,我疼得快流眼泪。却见他那张本来微笑的脸已经覆上了冰冷,他凑近我,呼出的热气轻轻扑在我脸上。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苏心。”他道,“这次的事不是因为你。我说过,他让我很不舒服,一想到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就觉得不愉快。” 大概是我脸上的惊恐让他的表情稍稍纾解,“还有,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我讨厌你说他的名字。” 温燃送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近十二点了,临下车的时候,我转过头对他说,“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报警么?” 他无所谓地看了我一眼,“随意。” 那样风淡云轻的样子,真让我猜不透到底是他笃定我不会报警,还是已经将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根本毫无畏惧。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一个念头,我说,“不对。其实车祸根本不是你安排的,你只是利用这个在吓我,是不是?” 听到我这句话,他看着前方的视线终于转了过来,落在我脸上。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的焦虑,说,“如果你对我的话有怀疑,那我不介意再提前透露一点。没过多久,成颂的公司会出大事。” 看着我一副愣住的表情,他微笑着补充,“结果,没等到他送的大礼,倒是我先送了份大礼给他。” 我呆在那里,看着面前人波澜不惊的脸,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许久后,我第二次问他,“为什么?” 他视线透过车窗,穿入浓浓的夜色里。 “说真的,哥,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他没接话,我继续,“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该痛苦的也痛苦过了,何必抓着那些无法改变的事不放呢?” 他听了我这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苏心。”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自私。”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你总是强调你走了之后过得有多么不好,却从来没有想想,那以后我过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那……你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第九章 成颂醒了过来,终归是好事。 白天我呆在医院里陪他,直到很晚才回去。因为脑部受到了震荡,他清醒的时间不长,很容易就疲惫,且一昏睡就是好几个小时。最开始几天,即使醒着也大多是医生护士在绕着他忙,两个人真正独处的时间并不多。 剩下我俩的时候,一般是我在说话。他的声带受了伤,一段时间不能发声。偶尔我们也会神交,他想喝水,想吃东西了,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过来。 有天我和他说着话,空气突然陷入静默,我看面前的他用极度恳切的目光看着我,脸上苍白而白皙的皮肤显得虚弱,我很少看见他这样纯良无害的样子,更觉得好欺负,便凑上前说,“你想对我说话?” 他缓缓点了点头。 我也点头,“你说。” 他停了下来,用那被磨掉了杀伤力的眼神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做了个“笔”的口型。 我翻了会儿手提包,发现没有带笔,便把手伸了过去,“就用手指写在我手上吧。” 他轻轻地拉过我的手,然后低下头,很认真地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一边感受着他的力道,一边念,“你——考——虑——好——了——” 写完,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觉得他那样乖巧的样子真是好欺负,又想着错过了这机会不知道何时能再让他任我蹂躏了。我眨了眨眼睛,作出不懂的表情。 他应该是知道了我的心思,皱起眉头瞪我。 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那事啊,我知道了。”顿了顿,我很正经地说,“你千万别误会啊,我现在在这里,是替成叔叔照顾你,和你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 看着他眉头越皱越深,我又说,“还有啊,你这病怏怏的样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真是逊毙了。” 他眼睛里露了那么点儿杀气,毫不含糊地拉过我的手,在手心里写着,“你小心,等我好了——” 面对我愕然的表情,他非常郑重其事地用食指在上面戳了六个点。 白天他睡觉的时候,我便回到家里研究各种粥的做法,偶尔也熬熬汤。 第一次送过去,成颂还一脸嫌弃的表情,我把碗挪开,说,“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呢。”他深黑的眼睛看看我,绕过我的手就拿走了盛汤的碗,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我看着他,总觉得他虚弱到随时都可以把碗掉下来。于是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勺一勺地把汤吹凉了些,再喂到他嘴里。 喂了好几口,一抬头,发现他正不怀好意地笑着看我。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主意,右手腾出空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幼儿园阿姨一样亲切地叫他,“成颂小朋友。” 偶尔成颂只是躺在那里,脸色很虚弱,看上去真的挺让人心疼的。那天我在他身旁坐了一晚上,偶尔和他说不句不咸不淡的话。他清醒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听我絮絮叨叨。 过了很久,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我只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笑得出来。”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我被他这种笑笑得莫名其妙,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只道,“不准笑。” 他似乎更开心了。 看见伤得这么重的人还这么嚣张,我忍不住威胁他,“你要是再笑,我就把你这样子发到微博上去,明天大早上让你的粉丝掉光。” 我这话听起来,对他而言就像是挠痒痒,他也丝毫没有畏惧我,慢慢摸索着从我的旁边拿过手机,对我拍了张照。我还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就看他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满意,又缓缓抬起手机拍了张。 “喂,你在干嘛?” 他没说话,艰难地按着手机键,过了一会儿把屏幕摊着我面前,上面显示着最新一条微博是我的照片,背景是病房,就是刚刚拍的那一张。说明那栏是空白。 我真是无语了,出了车祸刚醒来几天还有心情发微博,这和那些上个厕所就要拍三十二张照片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正琢磨着要把那条微博删掉,却看见突然弹出了消息提示,似乎是个大学的学弟回复他了,简单的四个字,“嫂子威武!” 我看着,用他的账号没好气地写道,“不是嫂子。” 过了会儿成颂拿去手机,把我写的回复删了,又重新写道,“也不看看她男人是谁。” 写完之后,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看他是病人,不打算和他计较,只是道,“行了,再睡一会儿吧。” 没多久交警那边就出了结果,把成颂这事鉴定为意外事故。我想起温燃的那些让人不安的话,便对成叔叔道,“成颂这事,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听您说出车祸的缘由,好像太巧合了一点,像是警匪片里杀人嫁祸似的。” 成叔叔到底是纵横了这么多年,一听便知道了我话里的意思,他笑了笑,“这商场上的事情,大家都是冲着利益二字而来,有时候为了利得罪人是难免。我也派人查过,要是有人故意做的,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即便查下去也不会有进展。只希望这是意外,而不是成颂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对手。” 之后,他接了个电话,稍稍走开了一会儿。我坐在原地,直到成叔叔接了电话回来,才犹豫着告诉他,“成叔叔,我哥前段日子找了我。” 面前的长辈动作一滞,却马上恢复了他惯有的平和。“有没有为难你?” 我顿了顿,只是说,“他变了很多,感觉就像个陌生人。” 他低声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听说ada集团有意向在本地发展,我只是觉得,如果在业务上有什么冲突和竞争,还希望您要多多小心。” 他愣了愣,才笑着拍拍我的肩,“傻姑娘,什么时候轮到你担心起我来了?” “我……” 他打断我的话,“好,不用多说,我明白的。” 这时林秘书走了过来,说公司开会的时候快到了。成叔叔和我道了别,和他一起走向了电梯间。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还在想温燃的话,在想他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吓唬我。 成颂渐渐地恢复了起来。白天已经不会再无缘无故的昏迷,只是每天睡得比一般人要多些。我则随手带本课本,眼看考试周快来了,虽说大四的考试都是应付,总归还是得看几眼。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话说累了便看书,他在一边要么休息,要么捣乱,时不时摸摸我的脸,弄弄我头发。 我大部分时间都容忍他,但也有烦的时候。我瞪他,他就笑着看我,我看这么一病号,说话都说不顺畅,欺负起来也没意思,也不打算和他计较,把凳子挪开了点,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他的腿骨折了,下不了床,看着我在远处安详地坐着,只能干瞪眼。 一连在医院待了三四天,那天从学校考试完直奔医院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成叔叔这段时间一直没来过。 我打电话给林秘书,那边只是告诉我,这几天公司很忙,他可能要等过段时间才能空闲下来,才能去探望成颂。 可是,我没等来成叔叔,第二天却等来了他因为心脏病再度入院的消息。 林秘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成颂已经睡了,我把他摇醒,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稍稍犹豫后,对他说,“成颂,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成叔叔心脏病又犯了,现在正在外科楼三楼抢救。” 成颂最初的意识还有些朦胧,然后那双逐渐清澈的眼眸,浮现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痛苦。 我的心也跟着狠狠地痛了一下。 成颂是坐着轮椅来到的手术室外面,看见站在门口来回踱步的林秘书,他试图问他什么,嗓子艰难地发声,好半天只出来一个沙哑的音调,“他……” 林秘书倒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几天公司有很多的事要处理,因为工作时间长,压力又大,成先生心脏的毛病又犯了。” 第21节 我看了眼成颂,他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空间的某一点,莫名其妙就有种悲凉。我这才想起自从上次成叔叔住院后,公司的事一直是成颂在管着,因为自己的伤而让身体不好的父亲再度挑起重担,他大概有些自责。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抬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他感觉到了,没有回过头,只是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我特意为他准备的纸和笔,在上面写到,“让周立纯他们明天来医院找我。”递给了林秘书。 周立纯是成颂的下属。 林秘书接过纸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才说到,“你还没有恢复,这是想……” 成颂点点头,然后一个人陷入沉思。 林秘书还想说话,看见成颂的样子,却生生地止住了话音。 手术近十一点做完的,成颂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才安心地让我送回病房。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有些落寞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安慰他,只是捧起他的脸,脑袋轻抵着他额头道,“发生了这事,你更要快点好起来,知不知道?”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徐徐地点点头。 我又说,“所以啊,现在你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 他又点头。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本打算让他躺下,谁知他微微压低身子,把脸埋在我颈窝里便不再起来,我试着推开他,他却不动声色地抱住了我。 我说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背,“你得睡了。” 他“嗯”了声,再没有动静。 大概折腾了几十分钟,最后被我好说歹说劝着躺了下来,我守在床边,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看他睡着了,才安心离开。 从成颂病房里出来,已经近凌晨。我沿着医院静谧的走廊向着成叔叔的病房走去,心里隐隐地感到不安。 病房门口,林秘书正在打电话。我向他打了招呼,正准备走进去,却被他叫住,“苏珊,我有话要跟你说。” 然后他向电话里的人交代了几句,挂上了电话。 我们站在走廊上,明明室内有暖气,我却莫名地感觉到冷。 “林叔叔,什么事?” 他面色沉凝,稍稍迟疑才道,“有些事情,虽然成先生反对,但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他严肃的模样让我莫名地有些紧张,“您说。” 他那双通透的眼睛透着锐利的光,“你大概还不了解,成先生公司面临的状况。”话音在这里顿了顿,“上个星期成颂出事后,成先生一直在忙,直到后来操劳过度倒在办公室里被送了过来。” “公司最近有几件棘手的事。”他接着说,“都是陈年旧账了。去年还是成先生负责的时候,为了做成一个项目,我们花了点心思,打通了上级官员。对于那个项目,我们是竞标的几个企业中实力最强的,接手后也一直很顺利,到今年年底就可以完成。眼看合作就要收尾,最开始支持我们的官员却被爆出受贿的丑闻,我们公司也被牵连了进去,被同行指控不正当竞争。” 我听着,心隐约有些不安。 他平静地说着,幽深的目光穿过旁边的窗看向无尽的夜色里,“因为贿赂的事情被曝光,成先生和我奔走了几天,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一直合作的al公司却突然宣布终止与我们合作的项目,态度坚决,我们几乎毫无准备。没过多久,就有媒体报导说al这样做是为了抵制不正当竞争,并且大肆渲染。” 他的话音沉沉的,就像深夜的钟声敲在我心上。原本脑海里的迷雾好像逐渐消散,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些事情,让我感觉很奇怪,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局,等着我们落入陷阱。”他无奈地笑了起来,“al公司这事过后,其它一些长期合作的伙伴也要求撤资,我们公司突然成了众矢之的。” 我脑海里一时之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刚才离开时成颂安静睡着的脸,想起了成叔叔从手术室里出来面色的苍白,心里突然难受得厉害。“那……要怎么办?” 林秘书看着我,似乎微微地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ada集团的老板,是al的大股东。” 也不知道是他一时英文缩写说得太多还是别的原因,突然之间我的脑子有些许混乱。 “您是说……”我讷讷地问。 “和成先生在一起工作这么久,苏小姐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他叫我“苏小姐”,几乎是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被面前的人疏远了开来。“听说,你和ada的老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愣愣地看着他。 “有些话,我也不便多说。但我想中国有句古话还是很对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成先生当初大概也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局面……” 听着,只觉的面前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好像突然多出了一个洞,有冷风吹过的声音。 沉默了好一会,我看着面前的人那双深黑的眼睛,道,“林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您放心。” 那一晚我的思绪非常混乱。 回去的时候,我透过计程车车窗看着飞闪而过的霓虹,脑海里反复地浮现着林秘书的话,他那句“成先生当初大概也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局面”。直到很久以后,感官慢慢开始恢复,我才觉得心里像是开了一个口子,被羞耻、委屈的情绪腐蚀着,钻心地疼。 作者有话要说:我依旧是存稿箱~~嘿嘿 ☆、第十章 我在半路上让司机停了车。 已经是一月初,深夜里冷风刮在脸上有冰刀般的触感。我茫然地看着对面高楼变幻的彩灯,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我不太记得,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打通了温燃的手机。 那边背景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低沉的男声问,“找我有事?” 我说,“温燃,我要见你。现在。”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我没空。” “那我来找你。” 然后我听见他的笑声透过电话传来,声音并不大,却奇异地让那头背景里的嘈杂平息了下来。 我也没心思琢磨他的意思,“你在哪,我来找你。” 温燃最后告诉了我地址,是一家娱乐会所。 走到包厢门口时,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打量着我,脸上带着蓄谋已久的笑容。我心里的怒气翻涌着,最后却只是无奈地转归于平静。我心里明白,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是要有耐性与他消磨。 “你想怎么样?” 英俊的脸上泛起几乎不易察觉的笑意,暗黄的灯光落下,在他脸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霜。他靠近我。明明是温暖的气息传来,我却感到从背后升起的凉意。 他摇摇头,难得的直接,“苏心,成家好心收留你,你却让他们陷入这样的困境,真是不应该。” 他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得意,冰冷的眼眸不带温度。 “成一卓大概怎么都想不到,当初帮你会引来这么多麻烦。如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后悔?”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难过,我瞬间就红了眼眶,却拼命地忍住眼泪没让它流出来。我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人是一心要对付我的,如果我哭了,就是顺了他的意。 温燃看着我情绪的波动,笑意更明显了一些。他打量着我的脸,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眼角,“难受吗?” 我没说话。 他凑到我耳边,温柔地低语着,“我做这些,只是想告诉你,那个人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可以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更有能力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面前这张温和的脸突然让我觉得又陌生又可怕,沉默了一会儿,我用尽了力气,在他耳边低声恳求着,“拜托你,不要这样。” 他面色平静,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然后拉过我的手,迈开步子向身后的房间走去,“先陪我进去喝几杯。” 在包厢强大的背景音乐里,我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里面场面有些混乱,对面沙发上有一对人在激吻,我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想往门外退去,手却被温燃紧紧地拉住。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刚出这么几分钟,就有小姑娘上手了?”说话的人仰着头打量着我,眼镜镜片后细长的眼睛像鹰隼一样森然,长相并不出众,却莫名地让人有种敬畏。 温燃看了他一眼,并不作答。 另一个叼着烟的男人轻佻地打量了我一眼,凑近旁边的人,“夏危,我就说他深藏不露,是传说中的闷骚。”顿了顿,指了指我示意温燃,“看起来这么清纯,小心玩不起。” 温燃带着我在一边的空位上坐下,才向他们道,“找了个人帮忙挡酒。” 旁边一团人听到这话几乎炸开。 “有没有搞错啊,温大少。”旁边一个穿着火辣的女生有些激动,“你不避嫌带了个人来就算了,竟然让人家挡酒,小心两边都给得罪了。” 这话我有些不明白,再看看叼烟的男人,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向那边一个靠角落的位置,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女人坐在那里,很安静地微笑着,虽然不是惊心动魄的美,但也属于难以忘记的面容。在这样的地方,她的气质带了点儿空谷幽兰的味道,让人无法抗拒。 温燃没多说什么,只是一一向我介绍,眼镜男叫夏危,抽烟的叫陈书明,火辣的女人叫陈蔚然,说了好几个名字,我一时也没有全记住,却留意到了他单单没有向我介绍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人。 末了,他低声对我说,“你要乖乖听话。” 陈书明知道我给温燃挡酒这事后很是兴奋,踌躇着向我发动攻势。可惜我酒量真不怎么样,几杯下肚便觉得肚子撑得厉害。没想到后来他竟然变着法子整我,说要和温燃玩骰子,输的人喝酒,温燃那份自然是由我顶罪。 旁边的人听了跟着起哄,温燃也没有反对。 玩的时候我坐在他旁边,心里虽然不好受,却想至少得让他开心了,等会儿有话才好商量。几局骰子玩下来,虽然温燃输得不多,可我脑子已有些混沌。 我跑到洗手间吐过一次,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想哭。出来的时候看见温燃在走廊上等我,看到我一副狼狈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走吧。” 坐在他车上的时候,我意识朦朦胧胧的,只是喃喃地问他,“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轻轻地笑了,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怎么你才能满意。”我闭眼靠在座位上,浑身软得厉害,仿佛酒精剥夺了我所有的力气。“要么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他沉默地看着前方。 我又说,“该做些什么,能让你不那么讨厌我。能不能……不要这样对他们?” 看我低声下气,温燃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你在为那个男人求我?”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上微妙的动静,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我所陌生的情绪,所有的光亮顷刻在里面沦陷。 “是。”我低声说。 他眉头皱起,眼里闪现了些许不悦。我感到周身的空气突然间冷却了下来。 “你真出息。”声音透着嘲讽。 我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企图以此来纾解内心的紧张。 “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淡淡地说,“我很不高兴。” 我低着头,看着被握到泛白的指尖。几乎毫无预兆地,他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温热的触感传来的瞬间,我便看见他凑近的脸。 他的唇在我的鼻尖上轻轻啄了啄,再落在唇上。温和而亲昵的动作,我却生生感觉到冷。 然后他轻声说,“你得让我高兴。”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他重复到,“想让我停手可以,你得让我高兴。” 那天晚上温燃送我回印小柔那儿的路上,我脑子混乱得厉害。大概是酒精作祟的缘故,我一会儿想起林秘书说的话,想起他话音里隐含的责怪;然后又想起温燃对我说的“你得让我高兴”,冷冷清清的语气,不带任何温度。 到最后,我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了,便看到了成颂的脸。那张本来英俊而充满朝气的脸有些苍白,对我温柔地笑着,遥远而陌生。心里的难过仿佛瞬间找到了出口,也不清楚自己在哪,就那样痛哭了出来。 第22节 所有的感觉异常真实,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梦里,泪水不停地往下流着,有温热的触感。 朦朦胧胧的,有双手抚在我的脸上,轻轻为我擦去泪水。 我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叫着那个名字,“成颂,成颂……” 手的动作微微一滞。 我只是握得更紧。 空气像是瞬间凝结了一般,很久以后,我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苏心,我要你和他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存稿箱~~ 在这里,我得剧透一下下:&gt;&lt;,温燃就是传说中的变态……然后,他还是传说中滴男主…… ☆、第十章 温燃第二天陪我去医院时,我有些恍惚。走在通往成颂病房的走廊上,脚步的回声在狭长的空间里回荡着,心里跟着也觉得空荡。 送我进病房的时候,这个如同魔鬼般的男人凑在我耳边,亲昵地对我道,“苏心,你要听话。”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成颂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看见我进来,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笑意。他张了张口,似乎想叫我名字,却只是艰难地道出一个“珊”。 我走到床边,将摆放在他腿上的文件合上放在一旁,一边道,“你现在这个病怏怏的样子,还只顾着工作,身体怎么能恢复得好呢?” 他的前额被细碎的刘海遮住,显得干净又英俊,眼眸清澈而明亮,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才来?” 我点点头,拿起放在床头的苹果,给他削了起来。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大概意识到了今天的我有些不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安。许久后,他又道,“说话。” 这个时候的他,嗓子还没有回复完全,每说出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凌迟。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却仿佛带了些恳求,我一时间心绪凌乱而复杂,那些一开始想好的话,被心里融化的柔软封住了出口。 见我没有反应,他抬起手像往常那样顺了顺我的头发。 我怔怔地看着面前已经削好的苹果,试图清理自己的思绪。然后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告诉他,“成颂,以后我不会来看你了。” 他表情里浮现了怔忪,一时间没有完全消化我的意思。 我只觉得心里泛疼,把削好的苹果放在他手里,一边别开视线。“上次你和我说的事情,我想好了。我们折腾了这么久,我以前是很喜欢你,可是时间一久,这种感觉变平淡了。后来我想了很久,我们再这样下去,大概也就是像以前那样,分分合合,然后等到有一天折腾到累的不行后放手,白白消磨这么多年的时间,又是何必呢?” 说着这些违心的话时,我鼻尖有些泛酸,却努力让语气保持平静。 他听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双眼睛死死地看着我,里面的质疑、愤怒、痛苦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让我的心也狠狠地揪了起来。 我轻轻笑了笑,看着他,“如果不是你出了这样的事,这些话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们这么多年,那些理由不过都是借口。性格在那里,改变不了,就算和好了,如果以后有了别的事,我们还得折腾。” 我看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反驳,只是打断,“我心里也舍不得,相信你也一样。可是这已经不是喜欢了,你知道吗?” 他眼睛里汹涌的情绪排山倒海,那样强烈的气息迎面而来,让我有些紧张。 他只是道,“不是。” 他握紧我的手,力道有些大,我感到有些疼。 “我,可以改。”话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语调有些不自然,却很是坚定。 我摇摇头,将手抽出来。 他目光瞬间变得凶狠,暗沉的眼眸里,能看到里面翻腾的怒气。他死死握住我的手,试图叫我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一时间竟用力地咳了起来。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有些手足无措。 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却一个字没说,目光灼热地看向我。我一阵心虚,觉得眼睛涩涩的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其实当年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为喜欢你。那时候就觉得你对我好,和你在一起后,自己也有了依靠。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个自私的想法,会有后面那么多波折,就算后面为你伤心,也是我活该。” 他憋了好半天,只是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些纷繁的情绪在成颂的眼里疯狂地生长,我的心乱得厉害,不敢看他眼睛里此时汹涌的情愫。 本以为会僵持一段时间,突然一阵轻微的开门声传来,成颂抬眼看去,暗涌的情绪在闪过一丝惊讶后,像熄灭的火焰般平静了下来。 我转头的时候,温燃已经走近。 他看见躺在床上的成颂,礼貌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过头问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见我默不作声,他淡定地转过身,带着些歉意地看着成颂。 成颂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平静的神色里所有的激动都消失殆尽,漆黑的眼眸就像一汪死水。 那样的眼神里,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悲凉。 温燃道,“有些话,想必她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她,这些是我和苏心的一点心意,也算是报答。” 说完,他将一张支票放在了成颂的床边。 至始至终,成颂都再没有反应,空洞的眼睛地落在我身上,又好像透过我看着很遥远的地方。我心里难受得厉害,默默地别开了视线。 温燃沉默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我们走吧。”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医院的,印象里只有倾城的暴雨,连同连绵不断的泪水,浸湿了这个城市晦涩的冬日。 那天后来的事混混沌沌,只记得自己一回去便睡了一觉,正是下午三点,外面的暴雨一直在下,城市的喧嚣淹没在泛滥的雨声里。醒来已经是晚上,印小柔回来了,看我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感应到了什么,问我怎么了。我摆了摆手,不太想说话,转头又回卧室的被窝里埋着。 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我一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能想。 九点多的时候,突然觉得口渴。我想大概是哭多了,失水厉害的缘故。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爬了起来,踩着拖鞋跑去客厅倒水。 印小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看得入迷,见了我随便搭句话便没了声息。我喝完水准备回卧室的时候,恰好门铃响了,我想起印小柔说晚上有个同学要给她送一些资料过来,以为是她的客人,没看猫眼便打开了门。 看到成颂站在外面的时候,我竟有种呼吸被抽离的感觉。 外面的雨还在下,水滴撞击在窗台上发出嘈杂的声响,铺陈了黯淡的背景。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印刻出深邃的棱角,他头发全湿了,雨滴沿着发梢从脸上滑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浸润开来。 他倚靠在一路支撑着过来的拐杖上喘着粗气,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湿透。深夜的凉风一阵阵刮过,我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你疯了。”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认真而沉凝。 我想起他骨折还没恢复过来,平时在医院下床都是困难,看到旁边的拐杖,道,“你就一个人过来的?” 他抿抿嘴,想说话,却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大概问话也是白搭。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我只觉得心烦意乱,语气也变得不好,“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样跑出来有人知道吗,还穿个病号服,外面多冷知不知道,你想死是不是?” 大概看我的语气带着点关心,他的表情有些缓和,我莫名地有些退缩,转身想往屋里退去,却被他的手紧紧抓住。 “你放手。”我试图挣脱开来。 这时里面传来印小柔的声音,“苏珊,谁啊?” 我只是道,“一个朋友。” 回过头来,成颂正安静地看着我,表情变得有些柔和。暗黄的灯光下,他凑了过来要来亲我,我心里一慌,反射性地别开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心里难受,却也不知所措。 他失落地放开我,顿了顿,从兜里拿出一张纸。纸的边缘已经被雨浸湿,中间还是干净的,里面写了几行字,“我知道你白天说的是假话,你不想和我分开。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告诉我。” 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观察我的神色。大概是冷的缘故,那张脸格外苍白,生气浅薄得像一层纸。 我心蓦然疼得厉害,一阵软热的情愫涌了上来,几乎不能自己。下一个瞬间却想起温燃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陡然生出的害怕逐渐将那柔软的感情覆没。 “我没有说谎。”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艰难而沙哑地说到,“不可能。” 我抬起头,勇敢地看进他的眼睛里,“我早就厌倦了,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白天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我依靠你和成叔叔,当然希望有更牢固的关系。当初和你在一起,也只是找个依靠。事情拖了这么久,回想起来,只是为了满足一些私心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真是让人反感。” 我拼命地再脑海里找着那些伤人的话,那些让自己显得不堪的话,“我一直在故意讨好成叔叔,你也应该发觉了,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死死地看着我,手猛然地握住我的肩膀,力气很大,握得我骨头疼。 我继续说,“你家现在出的那些事,你是知道的。说我见风使舵也好,说我没有良心也好,像我这样的情况,最重要的还是找个稳定的依靠。” 我脑袋嗡嗡的,不能思考每个字里所代表的意思。为了让他死心,我已经口不择言了。 他只是看着我,张了张嘴没再发声。 我将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推开,一边道,“我给kathrina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 kathrina是他的秘书。 他摇摇头,没再看我,转身准备离开。 楼道里的风很大,他湿透的衣角轻轻地摆动,背影有些沉重。直到那一刻,我才回过神来似的,理清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眼眶一热,差点又要哭了出来。 我狠心将心里的苦涩压下去,正准备关上门,却听到走廊上一阵声响,回头看时成颂已经倒在了地上。 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匆匆跑过去的时候,只见成颂躺在那里,胸部急促地起伏着,意识仿佛陷入了混沌状态。大概是冷的缘故,他的身子缩成一团,苍白的脸色上带着游离的生气。嘴里不时地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却听不清楚。 我尝试着扶起他,手却被他避开。 他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没有睁开眼,安然地潜伏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嗫嚅着,好像在低声倾诉的孩子。我又觉得心里一阵抽痛,手抚上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烫的厉害。 我从屋里找来毯子,又找来印小柔帮忙,想把他送到医院去。 印小柔出来看到这情况时很是震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帮我把成颂扶起来。我脱下了他上身的湿衣服,用毛毯严严实实地裹好。 后来多亏印小柔找来保安,我们才顺利地把他送上了出租车。 车里,我坐在后座负责照顾成颂。我的手抱在他身上,让毛毯捂得严实一点。过了一会儿腾出一只手,给林秘书打了个电话过去,向他稍微说了下情况。 夜有些深了,城市夜生活奢靡的雾气渐渐消散,雨声里残留着纸醉金迷后的安谧。黄色的路灯在雨里模糊,扩散出柔软的光晕。 从来没有一条路,像现在这么长。 我不敢多想,只觉得又紧张又害怕。成颂一开始有些抗拒我的碰触,后来大概他真是冷得厉害,不知不觉间已经靠在我身旁取暖。时不时嘴里还微弱地发出声音,模糊不清。 我心里拧成了一团,只是轻声地说到,“你这个傻瓜。”希望他听见。 他眉头皱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随着呼吸轻轻开合。许久后,我仿佛听见他在叫,“妈妈。” 低沉地语音里带着难过的腔调,梦呓一般,就像是孩子本能地寻求安慰。 我不再看他,拼命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去医院的时候林秘书和医生已经等在那里,他们把成颂送上了推床,便向着走廊深处走去。临走的时候,林秘书回头看了我一眼,深沉的眼神意味深长。 那天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我,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四周是亮白的光,成颂从走廊的尽头向我一步步走过来,脸上是我熟悉的骄傲和不可一世,焕发的光彩让他的英俊更甚。蓦然之间,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我们都还青涩的时候。 第23节 他走近,绅士般的对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不知不觉间便红了脸,只想着岔开话题,“你……没事了吗?” 他偏着脸看我,有些疑惑。 我指了指他的腿,“你的脚……还有,你昨天发烧发得那么厉害。” 他恍然大悟地一笑,亲昵地摸了摸我头发,道,“傻丫头,那都是我生前的事了啊。” 我几乎是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没等自己完全清新过来,就在床头摸索出手机,打通了林秘书的电话,那边没有人接。过了好一会儿回过来一条短信。“我在开会,成颂没事。”言简意赅。 我依旧觉得不安,从床上爬起来,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去了医院。 大概是下了整整一天雨的缘故,老天已经筋疲力尽,今天索性放了晴。出门已经是中午了,阳光泛着柔软的金黄,清新而温暖。 到医院的时候,路上碰到一个熟悉的护士,便问了问成颂的情况。确定他没事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本打算就这样离开的,临别护士却补充了一句,“成颂正在后面的花园里晒太阳。”我心里似有根弦微微一动,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改了方向。 花园不大,我没多久就在草坪上看到了成颂,他坐在轮椅上,微微仰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在发呆。旁边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闹,追打在一团,不时传来欢笑声,倒显得他有些落寞的安静。 我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近。 接下来的几天,心情一直阴阴沉沉的,所幸收到了美国p大的offer,那边愿意提供半额奖学金,让我一度抑郁的心情稍微缓解。 可再后来想起了留学保证金的事,又觉得有些为难。 虽然这些年稍稍存了些钱,以备不时之需,数额还是远远不够。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是一颗重达2.01克拉的鸽血红宝石。这是当年我爸结婚时送给我妈的,据说价值连城。她不在后,这颗宝石留给了我。离家出走那年,我对宝石的价值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只是觉得它是爸妈的结婚礼物,意义重大,便带在了身上,后来无意中知道它是无价之宝,倒有些愕然。 我联系了一个家里做珠宝生意的朋友,看他能不能帮忙联系买主。朋友只是问了问鉴定书的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约好改天有空让他亲自看看宝石。 卖掉珍视的东西固然不舍,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时候的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到没有那个人的土地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鸟,哇咔咔 ☆、第十一章 天气越来越冷,除夕的头一天竟然下起了小雪。雪花的碎屑轻飘飘地旋转着落下,为地上铺上了一层浅白。大清早的,印小柔赖在床上还没起,以前每年她都会回家陪家长,今年她妈年前去了瑞士的舅舅家,结果和我一样落了单。我从家里出来,想到附近超市买些吃的在家里屯着,想着年三十的晚上好歹也算有酒有肉有美人,就凑合着和印小柔共度良宵得了。 路过小区门口的报刊亭,我本意是想找一本时尚杂志,无意中看到摆放在一旁的报纸。是一家本地的报社出的,上面有小标题写着一行字,大意是al和成颂家公司重修旧好。从来不买报纸的我,买时尚杂志的时候,顺手拿了一份。 通往超市的路上,我低着头一边看着文章的内容。 作者写了几千字分析al在拆台和重建关系之间所玩的权谋,我关心的只有它们重新建立合作关系的事。看完后,我抬起头不禁叹了口气,想起文章里说的成氏集团所受的重创,地位不保,心里感觉复杂。 自从半个月前那次见面,我一直就没有再见过成颂。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想必他已经恢复了。我间接害成家陷入那样的境地,又对成颂说过那样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成叔叔。这段时间一直不敢再去医院,只有私下里给林秘书发条短信,好知道他们安康。 温燃半个月前的某天突然约我出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然地吃了个饭。我足足紧张了一个晚上,后来临别的时候听到他说要去美国的事,心里沉重的气氛突然间消散,整个灵魂都轻松了起来。虽然只是在那边谈项目,时间长短未定,但也足以让我松了口气。 他一直没有回来,只是每隔一两天,晚上便给我打通电话,问问这问问那。 我从超市出来,提着手里的大袋小袋,抬眼看看面前纷纷飘落的飞絮,想起这大概会是最冷清的一个新年。 以往三十的下午,我就会赶去成颂家里。我、成颂、成叔叔,加上在家里常年做工的阿姨,围着一桌吃饭,倒也算热闹。那时候我和成颂的事是瞒着成叔叔的,总觉得考验演技,偏偏成颂又喜欢趁人不注意逗逗我,有次还被那个阿姨看到了,幸亏她没说什么。后来每次吃饭的时候,我就坐得离成颂远远。 一路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楼下。手里的东西很沉,我进了楼道的时候,看着还有那么长的楼梯要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想先喘口气。低头看,手已经被塑料袋勒得发红。 “很重?”旁边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传来,我转过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温燃正从我手边接过塑料袋,心里惊讶地一时忘记了动作。 他一手拿起袋子踏上楼梯,回过头的时候见我还愣愣的,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走吧。” 上楼梯的时候,我不太习惯和温燃并排的感觉,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在稍稍靠后的位置。自从成颂的事后,我便有些恨他,也突然生出了点大无畏的精神,有时候他来找茬,我倒有勇气对他爱答不理了,只是还没勇敢到能正面冲撞他。转念想想,他现在也再不能拿我怎么样,索性就保持着这种不稳定的平衡,等到哪天时机成熟了,我拍拍屁股跑到国外去,气死他。 楼梯有些空荡,沉沉的脚步声回荡在其间,更显出气氛的尴尬。于是我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不久。”他点到为止,没打算继续说下去,转而说,“明天是除夕。” 说这话的时候,他黑森森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些许亮光,我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打算表示什么。 “恩,是啊,一年就过去了。”我装模作样地感叹。 也不知道我这样怎么就让他乐了,他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凑近我,继续说,“我很久都没正经地吃过年夜饭了,今年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庆祝我们重逢?” 我内心是很沉重的,想要白他一眼的冲动硬生生被压住,然后道,“印小柔今年也一个人,本来说好和她一起过的。” 他也没再多说,深邃的眸子里波澜不惊,只有微微一撇的嘴角显出有些许不悦。 临送到门口时,我礼貌性地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也没想到他会应下来。一进门的时候印小柔肿着个眼睛睡眼朦胧地从洗手间出来,我和她说我哥来了,她懵懵懂懂地看着我,然后“呀”地一声,手忙脚乱地跑回了卧室。 我让温燃进来,给他倒了杯热茶。他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四周。 印小柔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洁了,换上了她自以为完美妩媚的笑容,一边作贤惠状问,“苏珊,你哥吃过早饭了没。” 我看向温燃,他微微笑着摇摇头,我说,“你吃饺子吗,我给你弄饺子。” 温燃还没来得及点头,印小柔那恬不知耻的声音就响起了,“苏珊,你顺便给我弄一份啊。” 回头我在厨房下饺子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这逆来顺受的模样,又有点憋得慌。心里虽然知道不能惹他,可又觉得有口气难以下咽。 端出去的时候,印小柔正和温燃聊天,我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很方便,她随时搬走都没有问题。”等到我走近的时候想问问,印小柔刚要说话便被温燃打断,“之前还不觉得饿,一看到吃的就忍不住了。” 然后他接过我手里的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吃完东西,他没坐多久便打算走,我出去送他时,关上门的瞬间他突然将我逼到墙角,那颇有压力的气场传来,让我很不自在。 我想推开他,胡诌着,“别离那么近,你刚才才吃了饺子,我看了,是大葱馅儿的。” 他却没有动作,暗涌的眼睛盯在我的脸上,似乎对我这怯生生的模样有些恶趣味。 然后他又凑近来,故意对我轻轻吹了一口气,戏弄似的地问我,“有吗?” 那瞬间有一种淡淡的清新的香传来,很温柔的感觉。我没作多想,故意用手捂住嘴,想以此和他的脸隔开。他低低笑了笑,将我的手拨开,就那么吻了上来。 整个吻湿湿润润的,我也不敢反抗,想着印小柔就在这门里面,万一看到了我和传说中的哥哥接吻,应该是多么震惊的场面,一时大气都不敢出。等到他放开我,眼睛里有着不动声色的愉快。 “苏心,除夕那天和我吃饭。”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还想说什么,却听他又说,“不要让我不高兴。” 回头我一直在生气,也不知道温燃在我面前那股理所当然的底气是来自哪里,好像吃定我不敢反抗他,我也真是窝囊,就那样被欺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小心脏纠结着,想了n久才作出决定:不管他了。 除夕那天,我和印小柔在超市里买了菜,在家折腾了一下午。近四点的时候,印小柔正在忙她的可乐鸡翅,胡乱地指挥着我打下手,我看她一副没经验的样子,心里不禁鄙视。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我看到屏幕上闪着温燃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手机不依不饶,很久之后我终于心一横接起。 那边温燃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语气太过直接,以至于我一时愣住了。 他又说,“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心里第一个反应本来是跑到窗边看看,却小心抑制了这冲动。我走出厨房,离油锅的声音远远的,纠结了一会儿,那边听我没声音,又低声地“嗯?”了句。 我顿了顿,很有底气地对他说,“我不去。” 也不知道是脑子紧张过度不太清楚,还是长期害怕压抑导致物极必反,总之,我又说,“我没有答应你。” 温燃沉默着,隔着话筒,我似乎听到他低缓的呼吸声。 我顿了顿,把电话挂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哥哥要充分暴露他滴本性啦 ☆、第十一章 沉重的气氛在心里徘徊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嘲笑印小柔的厨艺,烦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到吃饭的时候,就把这些事都抛到脑后了,关于这点,印小柔一直说我有点没心没肺。晚上看春晚,我们坐在那里有一阵没一阵的聊着,看了一会儿觉得疲了,又把电脑搬出来,她在网上看小说,我玩斗地主。 快十二点的时候,外面轰鸣的礼花声响起,黑夜的天空被烟火渲染成淡淡的红色,我转头看看旁边的人,印小柔已经靠在我身边的位置睡着了。 印小柔是初五回的老家,临走前她嘟哝着要去讨伐她那不靠谱的老妈,指责其丢下女儿一个人到国外逍遥快活,实在不像话。我给她送上了火车,回来的路上,想着未来一段日子只有我一个人,心里突然有些空荡。 温燃元宵那天再次约我出来,我到底为除夕的事有些愧疚,便没有拒绝。 我们坐在餐厅的包厢里,外面的嘈杂被墙隔在了外面。入座的时候,他很绅士地为我抽开了椅子,我愣了愣,心里有些诧异,却并不是受宠若惊的感觉。 后来服务生点菜后,我们一度沉默了许久。对我来说,和他并没有话好说。还是他先打的话头,“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我低头夹着菜,然后说,“还行。”抬眼看他看着我,又补充到,“印小柔后来回老家了,就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他笑了笑,不语。 我又问,“你呢?” 温燃一边把鸡翅放在我碗里,一边道,“初一那天去了法兰克福,后来又回了c城一趟。” 我有些惊讶,迟疑着问,“去法兰克福过年?” “工作的事。”他平静地说。 我看了看他,在那冷静深邃的外表之下,似乎真透露着那么点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劲儿。想了想,也不打算深究,便又问,“回c城看到了以前的朋友么?” “没有。”他说,“在那边有个合同。” 我对这个答案有些吃不消,“别人过年都不放假吗。” “对方是个法国人,工作狂,他们不过春节。”他低低笑了笑。 我有些怔然,再看看他脸上的笑容,风淡云轻的神色里,有着我看不透的情绪。 后来我问了问他c城的事。听他的描述里,我们以前读的中学,原来的老校区做了高中部,初中部搬到了新校区。老房子还在那里,小区的变化不大。我想起以前的朋友,问他容家那对兄妹现在在哪里。不知道怎么,他脸上突然变得有些不悦,只是敷衍我,不太清楚。 吃完饭后,我坐在他车里,以为要回家了,却听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愣愣的,心里闪过了些惶恐,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发动了汽车,往这和回去的路相反的方向开去了。 一路上,我看着变化的风景,问他,“去哪?” 他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去了你就知道。” 车是向着我学校的方向开去的,一时间没有头绪,直到很久以后,车缓缓驶进了学校附近的别墅区,停在一个院子前。 他转头对我道,“下车。” 第24节 我只觉得迷糊,想问他,却见他已经迈开步子向里面走去,我小跑几步才跟上。偌大的院子很昏暗,灯光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我有些害怕,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脚步顿了顿。 他似乎意识到了我的迟疑,对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没动,有些恐慌地看着他。 他低低地笑了笑,有些戏谑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温燃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然后又道,“我保证,至少今晚不会。” 他打开门,瞬间有淡而好闻的香飘了过来。屋子亮起来的瞬间,我看清了屋内的结构。厅中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四周米白色的墙壁铺上了一次淡淡的黄,一条长长的楼梯蜿蜒向二楼,玻璃围栏以黑色木质材料作为扶手,显得温暖而有情调。我心里是有些惊叹的,下一个瞬间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他笑而不言,然后拉着我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我们来到了二楼的卧室,里面的房间粉刷了淡淡的浅蓝色,床头是精致的白色欧式雕花,上面铺上了海蓝色的被套。另一边是宽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窗帘透着优雅的蕾丝边,为房里铺上了淡淡的梦幻。他看着我愣愣的表情,低头凑在我耳边,道,“以后这是你的卧室。”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道让我陷在了柔软的床上。他几乎是将我压在身下,咫尺的距离,身上淡淡的味道铺面而来。 我心跳一时间加快了,眼神丝毫不掩饰恐惧。 他看到我这表情有些愉快,更存心逗我,“你说……以后,你就在这张床上,我们就这样……”说着,他的手掌已经落在了我腰间。 这样的话很是□,我一时间红了脸,想要推开他。他也没再继续,利落地起了身,颇有兴味地打量我的表情。 我觉得生气又难堪,一挣开马上向外头走去,“我得回去了。” 他笑了笑,没反驳便跟了上来。 回去的路上,从车窗里灌进来的风让我有些清醒。我问他,“刚才那是你上次说的房子?” “恩,离你学校很近,很方便。”他说着,眼里的余光看了我一眼。 “我都快毕业了。”我想了想,说,“下学期没什么课。” 他听我这话,平静的眼里闪过笑意,“那等你定下来,我们再换个地方。” 我看着他坚决的神情,犹豫着。他似乎意识到我满腹心事,又说,“不要再拒绝我。” 话音的力度敲在我心上,好像一道坚硬的墙。可我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哥。我不想搬家。” 他没有说话,我瞬间感觉空气就冷了下来。 “我和印小柔在一起那么久,已经习惯了。”我说,“而且你这么忙,我怕耽误你工作。” 温燃应该知道我这是借口,可凝固的嘴角还是泛起了笑容,“这个不用你担心。” 车停在家楼下的时候,他凑近我,说,“过几天就搬过来。” 我摇了摇头。 “苏心,你要听话。”他说着,语气温和。 我说,“我不要。” 他要来抚摸我的脸,我竟然条件反射地挥手挡开。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拒绝他,脸上闪过瞬间惊讶,然后便冷得可以结冰。 我看着他温和的脸上隐约透着的怒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明白,哥。我们近十年的兄妹感情,你非要这样吗?你做这些有什么想法,要么直接告诉我,不用你费那么多周折。” 他沉静的脸上像是破冰般绽出了笑意,一边抚摸着我额前细细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如果我说,想和你上床呢?” 我瞬间怔住了。 他手指顺着我的脸颊落下,抚摸着唇,一边暧昧地道,“你愿意吗?” 羞辱的感觉在心里逐渐在心里浮现,我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觉得陌生得厉害。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却听他道,“不过,就算你愿意,我也不喜欢。” 我还来不及缓口气呢,他又说,“当年对你做的事,让我感觉很不好,听你的口气,是我亏欠了你。”他迟疑着,“我不喜欢这样。你说,如果以后你求我上你,是不是我强迫你这事……就不成立?” 他这话,我琢磨了一会儿才生生觉得冷。我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在揣摩一个来自外星的生物,惊恐又疑惑。 “我不止想让你心甘情愿,我要让你求我。”他一边说着,指腹在我脸上轻柔地摩挲。 等他再次靠近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推开他头也没回,转身便下了车。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直到走开好几步,发现自己胸口起伏得厉害,连手心都渗出了粘粘的汗迹,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紧张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恩恩,那些让我虐成颂的朋友们,乃们等待滴时刻终于快来了.. ☆、第十一章 印小柔直到一周后才回来,学校已经没课。录取她的那家公司因为紧缺人手,让她提前开始试用期。于是年后的第二个周一,她风风火火地上班去了。 那天我直到中午才醒过来,看着外面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来,心里就突然感叹了起来:时间过得真是快。 在后来很长一段相对而言比较平静的日子里,我见了一次成颂。 这是自我对他说了那些话后,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见面。三月的天气还渗透着些凉意,我用风衣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边瑟缩着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大概是天性的敏锐,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我一抬眼便看见了从对面大楼里走出来的他。在几个精英的锦簇中,他神色严肃而凝重,明明阳光并不刺眼,那双深邃的眼却是微微眯着。即便深色西装笔挺,领结一丝不苟也无法掩盖他脸上透出的疲惫。 那张脸有些瘦削,带着大病初愈的惨白,却是无敌的好看。 他当然没有看见我。 那样一眼,成就了清晰的印象,我的心突然疼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他脸上的病容,还是他看着远处坚定而淡漠的眼神。 温燃再找我,感觉就像是过了一个轮回般长久,那时候美国的学校已经定了下来,正在忙签证的事。印小柔天天忙着去公司,俨然提前步入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我隐隐能感到生活在这个时候是飞速变化着的,偶尔去这家迟迟散伙饭,和以前的朋友聚聚会。不久后大家就各奔东西,再见都不知道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那天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礼仪队的朋友们k歌,附带了n个曾经在学生会里混的饿狼们。大家一群人太high,我手机的铃声就直接被淹没了。等我回头看手机的时候,发现有五个未接来电,均来自同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 在充满着喧闹的包厢里,看着身边的男男女女嬉闹,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那晚温燃对我说的话,想起他平静的眼睛里,那不动声色的疯狂。明明是热闹的气氛,却让我硬生生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背后窜进骨髓里。对我而言,他便是那个不稳定的存在,随时准备在我的世界里掀起滔天波澜,他飘忽不定,却又让人感觉无处不在。 我本是考虑要不要回个电话过去,正准备拿着手机走出包厢,身边的老战友陈微微有些喝高了,一把走过来抓着我的手不放,说要和我唱《知心爱人》。 后面大概是玩得太高兴,我也喝了点酒,意识懵懵懂懂的,把电话的事完全抛到了脑后。直到快深夜了,两个男同学送我和另一个女生回家的路上,一个电话把迷迷糊糊的我闹得有些清醒。我拿起手机,看到温燃的名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旁边的人看到我这动作,揶揄我,“深夜查岗呢?” 我本来有些焦躁,听了他带着嘲笑的句子,不禁拿话噎他们,“查你个头。” 转过头来,我拿着手机,想了想后按了挂机键。 可还没等我把手机放回包里,手机又躁动了起来,那边的男生低低的笑声传到我耳朵里,我一时意气高涨,拿起听筒对里面的人说,“你烦不烦啊?” 明明周围的笑声愈发明显,可我却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安谧。电话那头沉静了下来,只有呼吸起伏的声音。 过了许久,温燃说,“你喝酒了?在哪,我过来接你。” “我不需要。”我说着,语音里有了些倔强的滋味。“我没有醉,我脑袋不知道有多清楚呢,不用你假好心。我不想见到你,平时也不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特别特别不想见到你,特别特别特别……” 我对“特别”两个字好像上了瘾,一直摇头晃脑地说着,仿佛说的次数越多,越能表达我心里强烈的感情。 那边的人大概是被我酒后吐真言给震撼到了,一时没了声音。我喝酒后的大脑有些短路,丝毫没有意识到平时在他面前的小心翼翼,可能因为这些个“特别”毁于一旦。一时间也没力气思考那沉默背后的意味,直到他突然轻声嗤笑,才将我的理智拉回来少许。 “你、你笑什么。”我说。 “苏心,”他语气淡淡,“你又不乖了。” 平和的语气,好像有着绵长的回音一般荡漾在我脑子里。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想都没想就挂了电话。 旁边的男生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一边说,“苏珊啊,你还是喝醉了比较可爱。” 我特别愤恨地白了他一眼,“一边去。” 那天回家后迷迷糊糊地也就睡下了,温燃没再来骚扰过,整个晚上觉得格外清静。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模模糊糊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不由心中大惊。一直以来我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和他之间的那层面纱,希望能够平安稳定地度过这段申请留学的岁月。可温燃那天的话,溃破了我心底最后的防线,如今我又说了不想见他,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相处。 我想,大概再维持平静表象,做到让他顺意是没有用了。 我后来的举动可以用“破罐子破摔”五个字形容。 他打我电话,我没有接过。直到三天后,他的车直接停到印小柔家楼下,我想了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心一横,视死如归地找他去谈判了。 见面时他正在抽烟,暗红的火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脚步,将烟拿下在前面的烟灰缸里掐灭,然后转过头看向我。 车里还有淡淡的烟味。我只能没话找话,“原来你抽烟?” “很少。”他说,然后转了话题,“我们去哪说?” “就在这里吧。” 空气似乎顿了半晌。最后,他开口,“苏珊,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黑暗里,我似乎看见他的眼眸有流光在闪动。 我静默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说的理所当然。 我朦朦胧胧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着一个我所熟悉的,却又遥远的世界,正在被黑暗一点一点地吞噬。 “可是,我不喜欢,那要怎么办呢?”我说。 我隐约看见他皱起的眉头,表情里闪过了些不悦。然后他凑近来,唇几乎要落在我的脸上,被我稍稍躲开。 他没有再动作,凝重的空气里,我脑子里又回荡着上次他说的话,“我不止想让你心甘情愿,我要让你求我。” 安静了好一会儿,我蓦然问他,“哥,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大四岁?” 他只是皱着眉看着我,没有说话。 “都二十五六的年纪,也是时候找个女朋友谈婚论嫁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你看,要是带上我这个妹妹当拖油瓶,多掉价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确定内容是否被他完全消化。到后面,他不仅是皱着眉头了,连眼睛也眯了起来。 我看到他这表情的时候有些慌乱,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完。“我们分开了那么多年,彼此都过得好好的。你现在什么也不缺,大概就缺个人陪在身边,如果没有合适的,我可以帮你物色物色。”我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或者,你要是还放不下当初的路安宁,我帮你找,找到她为止,这样行吗?” 他怔怔地看着我,表情像是融化的冰一样,渐渐柔软。我想毕竟曾经是亲人的缘故,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无法避免地怅然。 “你一直对过去的事放不下,爸妈知道了也不会放心。” 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魔法,他眼里的迷茫刹那消散开来,然后带着一种深刻的沉凝看着我。“不是爸妈,是你爸我妈。” 这下归我震惊了。 他淡淡地补充,“还是分清楚比较好。” 虽然知道他的厌恶和排斥,可将这种情绪直接地表达出来,却是第一次。 在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以后。 我觉得难过,他讨厌我也就罢了,可是父亲当年可是江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因为喜欢他,在某些地方对他的关照更是甚于我。现在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心里不好受是其次,更多的是为父亲不值。 第25节 我低低地笑了,带着浓浓的苦涩意味,“你凭什么。” 他已经别开了视线,淡淡地看向远处路灯散发出的光。 我吸了吸鼻子,压抑着声音里的难过,说,“我不会搬家,你不用再来找我。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就在前一个瞬间,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柔软,此时却已完整地被另一副冰冷的面具代替,那些怅然的情绪烟消云散,飘渺到甚至让人怀疑那是否发生过。 “真的不考虑?”他问我。 我摇摇头,“不用了。” 沉默良久,他只是低低道,“你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来吐槽的…… 我碰见了渣男,哎,也不算渣,就是默默唧唧优柔寡断的那种……下次要开个文,我打算写个汇总,名字就叫《我的烂桃花》。 以上。 ☆、第十二章 温燃说“你别后悔”的时候,并没有看我,深黑的眼色透过朦胧而潮湿的雾气,看进无边的夜色里。他周身沉静地可怕,仿佛要与夜融为一体。 我一时没琢磨出这四个字的意思。 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印小柔依旧在al工作着,飞快的节奏让她的步伐一快再快。说起来al的福利好真是名不虚传,给印小柔这个非正式的员工良好的薪水待遇不说,就连这段时间的工作量,都算在了三个月的试用期里。头次领到月薪的印小柔异常激动,虽然和正式员工的数额还相差一段距离,但也足够两个女生把很多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都yy一遍。 最后印小柔豪迈地对我挥挥手,要请我吃饭。 我当然不客气,想了会儿,挑了某酒店的海鲜自助,原因除了种类多,口味好,最重要的是无限量供应。 以前听说,第一次和恋人出去吃饭的地方,与今后两人的恋爱质量有着很重要的关系。去咖啡厅表示浪漫而精致,去自助餐厅表示自由而随性,像我和成颂这样的,第一次吃饭的地方是中学食堂,周围人声鼎沸,座位拥挤。当时书里并没有给出这种选择的解释,我想,即使有的话,那样的恋情也不过四个字概括,马马虎虎。 那次两个人占了四个人的位置。周围有一个容纳着我们的小小空间,他的餐盘里的菜多得跟一座座小山似的,我还来不及诧异,就看他拿起筷子,也不着急吃,而是将豆角里的辣椒先选出来,再夹到我饭盒里。 一路走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那些模糊的往事,突然觉得最近心情很微妙。平时对成颂并无思念,可是只要看到一些让人触动的情境,就忍不住联系到他。 我们到达自助餐厅的时候人不多,稀稀落落地坐着。服务生给我们上了培根,接过盘子的时候,我不经意看到靠左边的位置有个女生的脸转了过来,瞬即愣了愣。等到服务生离开后,印小柔也将目光转了过去,忍不住感叹,“美女啊。” 女生的桌子离我们不远,细节都看得很清楚。明亮的灯光下,她长而柔软的黑发很随意地披散在后面,皮肤显得晶莹剔透,脸上化了淡妆,显得清秀而惹人怜爱。虽然围着深黑色的披肩,却依稀能看到她修长而挺拔的线条,像是纯洁而芬芳的百合。 她的脸让我觉得异常熟悉,努力想了想,回忆起几个月前去找温燃的时候,在娱乐会所包厢里确实见过。她当时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与周围的喧闹浮躁格格不入。温燃将所有的人都介绍了一圈,唯独遗漏了她,还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点好奇。 中途几次取食物的时候,我碰见她几次,她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大概是她身边那位少妇带来的。她见了我后先是愣了愣,然后莞尔一笑。在我漫长的人生岁月里,碰到的美女不计其数,这么有杀伤力的倒是第一次,就是那个笑容,让我这个女生心都酥了,要我是男人,还指不定有什么后果呢。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朝她点点头。 这时候,她身边的少妇用生涩的方言叫了她一句,后面两个字勉强分辨出是医生,头一个字像是刘,又觉得有些牵强。她听到话后已经转过身去,我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女人不仅容貌气质兼修,而且是传说中的白衣天使啊。 直到走出自助餐厅,我还有有种飘渺的感觉,印小柔说,我这是被美女电到了。 临毕业的时候,散伙饭也是吃一顿少一顿。某次和同学聚餐,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喝酒顺便还聊起了八卦,说起了往届学校风云人物的现状。我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也贡献出一些自己知道的。后来说起了一位老熟人,就是当年和成颂谈恋爱的那位英语系系花。据说人家当年凭着第二专业考入了美国某知名商校,找了个abc未婚夫,明年等她把该忙的忙完了便准备结婚。 话题都扯到这儿来了,所以之后有人提起成颂便显得顺理成章。 当时我正在小口地饮水,突然听到旁边一个人特大嗓门地说,“成颂和人订婚了,这事是真的吗?”我差点没被噎着。 等我顺口气下来,目光向着声源搜寻。那人这才意识到我在场,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以形容。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后,大家又热络了起来,慌忙转移了话题,聊上工作留学保研等等正统话题。 玩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已没有了心思,脑袋里一直回荡着刚才那位仁兄说的“订婚”两个字。我这才和他分开多久啊,转眼他就要和别人结婚,一想到这事,我就觉得心里堵着难受。可是转念一想,分开也是我提出来的,那些伤人的话也说了,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管人家呢? 我的心陷入了一团乱麻的纠结里。 大概是我低调得有些过头,一姑娘看不过去,趁着包厢里那边一团人闹得不亦乐乎时,轻轻凑近我,说,“我说你,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的,就为成颂学长订婚的事?” 话倒是问得直接,我心里听到“成颂订婚”四个字,有点难受,“这事你们都知道了?” 这姑娘看得出来是个好人,似乎在考虑怎样尽可能照顾我情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这事我也是听说,我姐姐的大学同学,叫宋蓝玉,你认识吗?” 我愣了愣,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想起成颂的女朋友里,确实有一位叫这名字。 她只是一笑,“前段时间学长遭了变故,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也需要支持。据说宋蓝玉喜欢成颂很多年了,家世背景雄厚,应该能拉学长一把。所以两人就这么……” 姑娘看着我逐渐呆掉的表情,似乎想要安慰我,“哎,我说你也别郁闷了,感情这种事啊,分分合合,都是家常便饭。想开点。” 我对她说了声谢谢,看着她愣住的表情,又补充到,“安啦,这点郁闷算什么,我早就习惯了。”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参与到面前的杀人游戏中。 直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才觉得寂寞得厉害。都已经快五月了,风刮在脸上还是凉飕飕的,沿着楼梯走上去,一片漆黑,我也没有开灯,安静地听着鞋踏在楼板上发出的回声。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发现里面没有动静,印小柔还没回来。我打开灯一看,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点了。 我没走几步就瘫软在沙发里,只觉得自己累,眼睛里酸酸涩涩的,好像有难受的情绪疯狂地挣扎着从那里冒出来。我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就给印小柔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最后却是被那边掐断了。我有些疑惑,没过多久那边边发来短信,“我今天加班,现在在公司。” 早些时候我就知道印小柔的工作强度,也没有多想,调侃了句,“你这么拼命,老板得给你发个年度最辛苦员工奖才行。” 那边没有回音。 整个晚上,我脑子里疲倦和混乱的情绪交织着,朦胧中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心里那股隐隐的难受挥之不去。我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海域,我的小木船摇摇晃晃,前面一个又一个的大浪扑过来,把我淋得像只落汤鸡。 早晨醒来,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挂着了。印小柔没有回来过的迹象,我觉得有些疑惑,给那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变成了关机。 我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想了想打算找到她部门的号码问问。待我刚翻开她的那本通讯录,手机的铃声便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你是苏珊吧?”那边问。 “我是,怎么?”我道。 “是这样的。”那边的男声顿了顿,“印小柔她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更新极其不稳定的作者…… ☆、第十二章 打电话的男人叫萧志,后来我匆匆忙忙出来与他见面,才听说事情的始末。原来al集团有个高层因为经济问题,账目不明,最近在接受公司调查。却连带牵连出一些不明账目,其中有些就是印小柔做的。我觉得不悦,印小柔这个傻丫头,工作没几天,干嘛就蹚人家的浑水。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帐也和那个高层没有关系,可报表上签得都是印小柔的名字,总共有三百多万的金额。 我听到这个数额就慌了,下意识地问了句,是人民币吗? 萧志愣了愣,才点点头。 印小柔这个时候人已经在了拘留所里,我费了些周章,才得以见到。她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一直低着脑袋,脸显得有些苍白,没有生气。平时老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时眼角微微地下垂。我们面对面地坐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抬起头看我。 前几天和我一起边吃薯片边看肥皂剧的闺蜜,现在因为作假帐涉嫌诈骗而被拘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我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虽然他们这个行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但一些基本规则我还是知道的。我将手覆在着她冰凉的手上,试图安慰她,“你一个试用期的小会计,又没有实权。怎么可能挪用那么多钱,别人用脚趾头都想得到的。” 印小柔没吭声,也不知道我的话她听进去了没有。我又说,“你别这样,我们想想办法。” 她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我听见她带着哽咽的声音,“那些报表、发票上签的是我的名字,没有办法的……他们要告我。”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我的心好像也体会到了那苦涩的咸味。沉默了好半晌,我问她,“你没有做过,是不是?” 她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抬眼看了我好半晌,才点点头。 “是别人做的就会有漏洞。” 此时,她却没再看我,只是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眼睛里透着点茫然。 看得出来她状态很不好,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她都没听进去,直到最后我问她,你妈知道这事了么。她的眼神突然就变得锐利了起来,近乎激动地对我说,“不要告诉她。” 她哭了出来,“我不要让她担心。” 我站了起来,想伸手抱抱她,才刚刚碰触到,却被警察告知时间到了。 出来的时候萧志联系了我,说他正在为印小柔联系律师,约好下午见面。中午回去的空当里,我在网上查了查有关诈骗罪的量刑,看到是这么写的:“第二百六十六条,诈骗公私财物,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我心里凉了好大一截。 下午一直是萧志在跟律师交涉,说了好半天现在的情况后,律师斟酌着告诉我们,情况有些棘手,要完全洗脱罪名几乎不可能,只有从情理的角度争取为印小柔减刑。我只觉得异常沮丧,回家后搜索脑海里的人脉,突然想起在银行实习的时候,认识一个在al高层工作的朋友,只有几面之缘,幸而我存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电话打通后,那个朋友说记得我。当我提起印小柔这事,他想了想,说财务部门的事他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是ada和al之间的一些资金流动频繁的时期,印小柔的问题可能出在这一块。末了,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继续找他。 我挂上电话,依然觉得毫无头绪。 事后,我躺在床上,觉得疲乏得厉害,眼皮沉沉的,特别想好好睡上一觉。可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印小柔那张苍白的脸,毫无生气的眼睛里透着黯淡的光彩。我几乎能想象,在那封闭而窒息的空间里,她是怎样一个人发呆,怔怔地流着眼泪。 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让我觉得自己的身后像是涨满了刺。我拿起手机,想着要不要打电话让印小柔的妈知道,毕竟她妈的社会经验更足,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可印小柔当时如此激动,说得那样坚决,“我宁愿我死,也不要让她担心。” 印小柔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她期盼着自己能够真正独立,可以有资格和能力好好照顾母亲。一直以来,她的梦想便是做那个让母亲骄傲的女儿,所以,更害怕梦想的反面可能给母亲带来的失望。 这些我都能理解。 可是,我真的要按她说的做么? 我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里面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后来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 那个晚上,我又陆陆续续联系了一些可能帮上忙的朋友,得到了一些想要的答案。可是将萧志告诉我的所有事情,连同我后来打听到的信息整合在一起,还是让我有种不得要领的感觉。 睡觉前我一直躺在床上想这事,想了很久以后,突然之间,白天al那位朋友的话就窜进我脑海里,记得他说:当时是ada和al之间的一些资金流动频繁的时期,印小柔的问题可能出在这一块。我联系着这里面关键的字眼,心里好像突然有种通透的感觉。又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越来越觉得诡异,到最后,只觉得心凉凉的,手即使是放在被窝里,都觉得冷得厉害。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我就不自觉得发抖。 印象里,那个人是ada的老板,是al的大股东。 我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耳边是时钟走动的声音,空气的安静里衍生出的恐惧几乎将我吞噬。我伸手开了壁灯,头顶上橘黄色的光亮照下来的瞬间,世界在我眼里又变得清晰分明,可心里的害怕却丝毫没有减少。四周的悄然无声让我觉得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哽塞在喉咙里的那股难受让我恨不得哭出来。 我真是害怕得想哭。 这样的情绪很久都没有平静下来,我坐在床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想着那个人温和而冰冷的脸,想着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别后悔。” 这种可能性让我的心情很是波动了一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理智才恢复过来。我安慰自己,事情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明天还是先联系了印小柔她妈,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26节 大概是这一天突然其来太多事情,我只觉得身心具疲,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便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打印小柔她妈的电话,那边依旧是无法接通。后来萧志联系了我一起去印小柔公司的法务部门交涉,了解了进一步的情况。那边的人原本认识萧志,说话也比较客气。最后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他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公司内部财务问题的事,要么和公司高层联系进行私了,用钱用人脉关系都行,只要公司撤诉了,问题就不大。 走出al的时候,萧志一脸沉默,似乎在琢磨刚才那个人说的话。我侧头看这个高大的男人,看起来比我和印小柔都要年长,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托显了几分沉稳。虽然不算帅气,倒是干净耐看。 昨天太过紧张,以至于我连对方的来历都没弄清楚,就跟着像个陀螺似的转。一开始以为是公司里专门负责调查的同事,直到后来在律师那儿才发觉这事应该不是他的责任,因为心情低沉,也忘了和他搭搭话。刚才在al法务部门,惊悚地发现他连al的员工都不是。我想了想,问他话,“你在哪里工作?” 他还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眼看着我,我又重复了一遍。 “看我,一忙起来就忘了。”他微微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昨天和你说过了。我在al写字楼旁边工作,每天中午去隔壁餐厅吃饭,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小柔。” 他口里吐出“小柔”两个字,十分流畅。 我这才领悟过来,一脸明白地打量他,想着印小柔那个死丫头,这次竟然对我瞒得滴水不漏。 萧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顿了顿,又补充到,“是我单方面,还没来得及说。” 看着面前这个大男人难为情的样子,我几乎想笑出来。 而他,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沉着而坚定,几乎能让人闻到阳光的味道。 我在那个瞬间才想来,其实印小柔一直欣赏的男人,就是这样。 下午萧志和al有关负责的高层交涉了一番,结果不是很乐观。那边的态度很强硬,几乎摆出了杀一儆百的架势。我们试图和对方谈条件,却被很直接地拒绝了,话里连余地都不留。萧志打电话和我说了这情况,末了还安慰我,说他再想想,看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只是这时候,我们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正如那个律师所说,最好的情况,也是从情理的角度出发请求法官给印小柔轻判。 我心情有些沉重,晚上没吃饭,一个人绕着小区外面的花园走了几圈。最近的事情一下子浮现了起来,突然想起那天同学聚会里提到的成颂订婚的事。大概是昨天发生的事太严重,以至于我将这种失意的感觉屏蔽掉了。现在又想起来,也不过是笑笑,无奈又无力的感觉。 天快黑的时候,我坐在走道旁的木椅上,看着天边的晚霞,金灿灿的,染红了一大片天际,心里突然有种意外的沉静。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温燃的号码。 温燃接我电话时,并没有多言。我说想和他见一面,接着听见里面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声音不大,却因为带着嘲讽和奚落而显得有些刺痛。我试图忽略那里面丰富的感情,又问了一遍,“你有空吗?” 他终究还是见了我。 我们站在海滩上,听着潮汐涌动的声音。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光洁的月亮倒映在暗沉的海面上,影子随着波涛有节律地起伏着。温燃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双鹰隼般的眼看着远方,深沉而迷离,风很大,轻轻地扬起他的衬衫。 我立在他身旁不远,一心斟酌着怎样和这个男人谈判。 平时的他,在我们沉默的时候总是会说些什么,打趣我也好,试探我也罢,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到没有声息。或许他早已知道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只等着我被动地开口。 “哥,有件事,我想找你帮忙。”很久以后,我说。 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依旧眺望着海面。 “我一个朋友出了事情,你也见过的,就是和我住在一起的女生。”我说,“她在al工作,因为不小心,现在被公司起诉诈骗。事情有些棘手,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 他安静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锐利的眼神看着我,“这是很严重的事,我听说了。”顿了顿,他又说,“既然她犯了错误,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温燃这样排斥的态度,我事先没有想到,听他的话音,觉得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 可一想到他可能是唯一的出路,我只好硬着头皮,又道,“al没有必要为难她这个小人物,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 我的声音很低,带着些惧怕。他听了后,竟微微笑了起来,走近我的时候用手抬起我的下巴,那双深黑的眼睛凑到我的面前,声音里带着讽刺,“怎么,平时躲我这个哥哥都来不及,一有事情就立马想到我了?” 见我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又道,“上次你对我的态度可是相当不好。” “对不起。”我喃喃地说。 “对不起还不够。”他凑在我耳边,低声道,略带沙哑的嗓音有些让人意乱情迷的诱惑。 我愣愣地立在那里。 他决定不再逗我,神色里的挑逗退去,恢复了些认真,对我说,“你朋友的事,要我出手,不是不可以。” 我看向他。 他嘴唇一勾,流露出浅浅的笑意,略带挑逗地凑近我唇边,对我说,“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 我想起了他那句“我要让你求我”,顿时心里一冷。 迎着他闪动的目光,只觉得心里的难过又开始泛滥。一边是自尊和羞耻,一边是印小柔的境况,死死地咬着嘴唇,无法开口。 他低头看着我,“如果我没记错,你朋友至少会判十年。董事会上他们也同意我的意见,这种事情不能姑息,得给后面的人留点警示,你说呢?” 这些冰冷的话从他口里说出,像是刀片一样凌迟在我的心上。僵持了好一会儿,我心里的防线终于溃不成军。 我避开了他的视线,道,“如果你希望的话,那我说,我求你。” 这句话让他稍稍满意,眼底也不再冰凉,有笑意蔓延开来,“求我什么?” “求你做你想做的事。” 他突然手插进我的头发里,紧紧地抓在靠近发根的部位,我一阵吃痛,头借着他的力道向前,脸紧紧地贴着他,我们的鼻尖几乎碰到。 温燃似乎没打算让我好过,他又问我,“什么事?” 那一瞬间,他眼底闪过的疯狂与残暴,与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如出一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才道,“求你,……和我上床。” 话说出口的瞬间,我感觉时间停止了,心也跟着完全冷掉。 他终于满意,手上的力道轻了些,头皮传来的痛觉缓解。可睁开眼却迎来了他冷漠而带着嘲笑的目光,“你可真是贱。” 我只觉得眼睛酸楚得发痛,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又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我会满足你的。”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直呆呆地靠在窗边。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我突然问他,“哥,印小柔这次出的事,是你做的?”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我说不是,你信吗?” ☆、第十二章 这次的事情是我大意了。上次成颂出事,便是他一个不乐意造成的。本以为撇开了和成家的关系,自己再无把柄在他手上,却忘记了他是那样神通广大,那样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埋在身边的伏线,此时牵一发而动,竟将我多年来惺惺相惜的朋友连累了进去。 大概,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忤逆他。如果保持小心翼翼,放下侥幸的心理,顺从他的意思,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了。 黑暗里,我躺在床上,浅浅的呼吸,心里难受渐渐消散,只留下冰凉的感觉。我在某一个刹那,忘记了印小柔,忘记了温燃,只想起成颂的那双眼睛,倔强里带着点温柔的目光。 温燃并没有马上处理印小柔的事,这样拖延多少有点给我教训的意思。那晚逼我说了难堪的话后,他也没实质性冒犯的举动,只是隔天让我陪他参加一个宴会,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却也丝毫不敢忤逆,只有乖顺地答应下来。 下午他来接我,带来了宴会穿的礼服,纯白色,裙摆很长,是轻纱般的质感。如果有风吹过,裙摆一层层撩起,复杂的层次好像微微绽放的花骨朵儿。我将衣服换上,走到温燃面前,他黑色的眼睛里顿了顿,像是有忽明忽暗的光。 突然间,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让我跌坐在沙发上,从后面抱住我。肩上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火燎一般发烫。 我紧张得厉害,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身体里的僵硬,停下了动作,凑到我耳边,低声暧昧道,“别害怕。对我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一边试图压制心里的惊恐。 他笑了笑,“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宴会在城东的喜来登举行,去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西边的天空一片耀眼的金黄。我坐在车里一直忐忑不安,总感觉事情里有着微微的怪异。直到来到会场,那些奇怪的感觉才找到由来。当看到宴会入场的贺词,我转头看了眼温燃,他浅浅地笑了,似乎很满意我现在的反应。 而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成颂订婚的事是真的。 原来,这是成颂和宋蓝玉的订婚宴。 一直以来心里的梦魇成为现实,我只觉得心里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那些美好的东西,在沉静的暗涌之下,一一瓦解。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顺从地挽着温燃的手臂,随他穿梭于宴会之间,与不同的人见面,点头微笑,适当的时候说一两句得体的话。大概是我的表现让他满意,他看我的眼里开始带了点自然的笑意。中间我有些累了,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他让服务生过来,给我换上一杯度数更低的酒。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觉得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好像一点都不知道。 走了一圈下来,我喝了点酒,脑子里一开始被压抑的感情就像受月亮吸引的潮汐,渐渐汹涌了起来。看着在宴会里穿梭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喜欢的人和别人的订婚宴上。如果成颂看到了我,他会有什么想法,还有成叔叔呢,他会不会也觉得我已经面目可憎? 我的想法没过多久就有了答案。 宣布订婚消息的时候,只有女方的家长在。宋家的掌门人在台上致辞的时候,成颂正拉着准新娘的手站在不远处。那双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看向会场里的人群,微抿的唇角托显出坚毅。长时间的疏离,此刻再见到他,他脸上的淡漠已经让我觉得陌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那样细细打量他每个神情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掠过了我,微微停滞。 我的手此时正挽着温燃,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匆匆地转移开视线。 直到订婚的契约正式缔结,我也只觉得自己的心稍稍抽痛了一下,再无波澜。 温燃看我沉默的样子,大概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温和的气息愈发彰显。之后他出去接一个电话,我一个人在会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也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很久未见的熟人。 vivian身着一套黑色的晚礼服,左手端着马提尼杯,正向着成颂在的不远处眺望,侧影优雅。对于她来到这里,我有些意外,却更多感觉到尴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侧头看见了我。 她转过身来,和我打招呼,“苏心。” 我也点头,“好久不见,vivian。” 她轻轻笑了笑,映着透亮的红酒,甜美而妖娆。 “成颂要结婚了,对方是财团的大小姐。”她顿了顿,“你看,这就是社会规律,虽然我不知道孤儿院的野种该和什么人相配,但我知道,插足别人的感情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她的话太过刺耳,我一时间愣住了,突然想起曾经她说过要找我谈谈,也不知道故事在另一面,又是怎样的版本。 我只是回她,“说到插足别人的感情,我不如你,你应该算前辈。” 我没有想到,她手中马提尼杯的酒,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向我泼过来。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头顶上只感觉一阵凉意袭来,辛辣的液体顺着脸流下,将白色的礼服浸染出一道道浅红的印迹。 发梢也湿了,水一滴一滴地溅落,我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正在用一种嘲笑的表情看着我,周围的目光大概也被我的狼狈吸引了过来,我就像一座孤岛,站在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孤独而卑微。 那一刻,时间都静止了。 身边没有其他认识的人,vivian那肆意的、嘲笑的、轻蔑的表情在我眼前被放大。有低低议论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似乎有满含厌恶的声音在说,“她怎么会来。”“她怎么还有脸在这里。” 一切就像被慢放的镜头,心里那种空虚的情绪也随之延长。 我愣愣地看向成颂所在的方向,他站在几个人之中,目光也落在这边。我还未来得及查探他那双冷漠的眼里所蕴藏的情绪,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 温燃看到我这样,皱了皱眉头。还好,他的眼睛里没有厌恶。 他低咒了句,“怎么弄成这样。”没等我说话,拉着我的手便往会场外走去。 走出会场的瞬间,空气一下子沉淀下来,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温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平静的脸上有些不悦。我低下头,避免触碰到他试探的眼神。 我在想,现在的他虽然神色安定,但看到我这样狼狈,心里应该是嘲讽的。 他朝我走近一步,近到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然后,他松开握着我的手,拿出手帕替我擦脸。 第27节 动作算不上轻柔,却很仔细。丝质的手帕摩挲在脸上的触感细腻,一点一点,从额头,到鼻梁,再到被浸湿的面颊。直到他觉得干净了些,手才抚上我的左脸,用拇指腹细细地摩挲。 我抬眼迎向他的目光,那栗色的眼眸里,有着沉凝的暗涌。 许久后,他低声对我道,“算了,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恍恍惚惚,看着明黄的街灯,压抑的情绪像是破了一个小火山口,慢慢流淌着释放。也许是刚才喝了酒的关系,脑子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面上却是意外的平静,死寂得可怕。 温燃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我的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车停在上次他带我看的别墅前。临下车的时候,他用手捧着我的脸,说,“别做出这种表情。” 我慢慢地抬起眼睛,看他。那一刻,大概酒意有些上来了,眼神也变得直接而放肆。我微微笑了起来,“你想看我什么表情。” “你想要什么表情,我就做给你看,只要你想。”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我摇摇头,挑衅似的继续道,“要羞辱我也羞辱了,今晚的戏,您还满意么?” 他沉默着,一边打量着我的眼睛,一边在思考。 我又说,“要是满意的话,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朋友。” 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直到最后,隐忍就像是一根弦,猝然断裂。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明明很用力,可我也不觉得疼,只是眼睛酸的厉害。虽然酒精让我意识有些迷乱,可当下的状况却还是清楚的,我想啊,我的尊严是被这个男人踩在脚下的,如果我还哭,就算完败。 所以我拼命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大概是表情里的倔强透露了些信息,他突然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笑意。 然后,我听见他说,“戏还没有演完,你朋友的事,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我们路过上次他带我去的房间,走进别墅的主卧里,他脱下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让我先洗个澡。 洗澡的时候我没有开热水,冰冷的水从头顶冲下,想让自己清醒些,哪知道连这也无法催生内心更多的触感。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过是行尸走肉,连同看周围的食物,都是虚浮的。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电影拉长的镜头,那么不真实。 水顺着我的背流下,我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大概麻木才是避免更深痛苦的最好办法。 我自嘲地笑了笑。 时间过得粘稠而漫长。 浴缸边的架子上放着崭新的浴袍,白色的,质地柔软,我擦干身体后换上,又在里面仔细地吹干了头发。出来的时候,温燃坐在床边,他穿着回来时的衬衫,额前的头发微微湿润,看起来应该是刚才清洗过。 他抬头看我,嘴角勾起轻微的笑意,然后轻声叫我的名字,“苏心。” 我只是看着他,平静地、毫无表情地。没有害怕,没有逃避。 他向我伸出手,捧着我的脸,又说,“你得让我高兴。” 我淡淡地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碰触到我眼神的时候,他笑了笑,“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没有胃口。不是求我吗,那就拿出点诚意。” 看着我愣住的模样,他又补充到,“来,勾引我。” 虽然早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可听到那令人感到羞耻的三个字时,我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微微僵硬。再看他眼睛里疯狂的光芒,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又渐渐平息。 我解开了浴袍上的腰带,白色的柔丝顺着躯体的轮廓滑落在地上。 我□地站在他面前,淡黄色的灯光铺下来,将一切都照得格外清楚。我没有心思也没有勇气去想别的事,只是认真地观察温燃的表情,像是在经历一场血淋淋的暗战,敌人的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他眼眸里的光闪了闪,神色却依旧安静。 我向他走近,手搭在他肩上。这个时候的我,是有些无措的。我不知道怎样在一个男人的面前表现得风情万种,只有笨拙地依照直觉,小心翼翼地试探。 手滑到他的衬衫前,解开他胸前的纽扣。 猝不及防的是,手腕一把被他握住。直到他开口,才暴露出呼吸里轻微的紊乱。 他几乎是命令地对我说,“吻我。” 我一愣,然后手环上了他的肩,低下头,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唇顺着鼻梁一路下滑,落到他的唇上。 接吻这种事我很少主动,除了以前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我会亲亲成颂。我恍惚地想着,不知不觉间,他的舌头窜了进来,主动的地位逆转过来,变成了我对他被动地回应。这一吻吻得昏天暗地,还来不及细想,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力道欺上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缠绵了好一阵,我才感觉到他的唇离开。他俯视着我,波澜暗涌的表情只让我死寂的心有些慌乱。 我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下一秒,他的手却抚上了我的脸,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说,“看着我。” 见我没有动静,他又补充到,“苏心,听话。” 这应该是多么亲切的字眼,可从他口里说出来,却总让人感到寒冷。我不再反抗他,转过视线,对上了他沉静的眼睛。脑子里有些迷糊,大概是睡意和酒精一起作祟,那双眼睛里炙热的疯狂蓦然让我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在自己哥哥的身下无力地哭着。 我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心里觉得难过而无奈,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一边轻抚着我的脸,一边问,“你笑什么。” 我摇了摇头,“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想对你说三个字。” 他听了,挑了挑眉,“哦?” 见我脸上浮现的是酒后欣快的表情,又问,“哪三个字?” “你变态。”我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说清楚。 他也笑了起来,低下头吻了吻我的脸,喃喃低语,“你喝醉了。” 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温燃吻我的时候,皮肤上留下了炙热的温度。这样的温暖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倔强而霸道,经常让人难过伤心,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情绪;可就是他,在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周到地照顾我,虽然自尊心强得要死却会低声下气向我示弱,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那种深深的、纯粹的喜欢。 迷茫里,他的脸一直出现,生动而活跃,让我有种自己是在他怀里的错觉。 直到最后,低沉的男声传来,对我说,“苏心,你准备好了吗。” 没等我回应,炙热的触感便紧紧地包围了我。我恍然惊醒了过来,睁开眼,面前是那张陌生的脸。英俊到极致的五官因为兴奋,带着那么点让人害怕的情绪,眼睛眯着打量我,深邃而沉静。在那一瞬间,十五岁的梦魇,仿佛又重复了一遍。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怔怔地落下泪来。 ☆、第十三章 早晨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被窝里的温度已经冷了下去。窗帘将落地窗封得严实,房间里很暗,看不出已经几点的光景。 大概昨晚喝了酒的关系,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我从被窝里爬起,伸手摸索着床头,上面有温燃的衬衫,带着淡淡的香味,是昨晚我在他身上闻到的那种。 我踩着拖鞋跑到客厅时,温燃正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咖啡杯。早晨金色的阳光铺洒进来,他迎着阳光,微眯着眼。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下一秒转过头来,看着我有些狼狈的模样,嘴角微微扯动,淡淡的笑意漫开。 我没来由觉得有些慌乱,别开视线,一边低声问他,“我的衣服呢?” 他笑了笑,“我看有点脏,就让阿姨拿去洗了。” 我觉得他的笑意里有着不怀好意的成分,心里有着没来由的害怕,低声嘟哝了句,“我得回去了。” 温燃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来,定定地打量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去,我同意了?”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逆着阳光,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感觉他对我做了个手势,“苏心,你过来。” 见我没有动静,他又用手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 经过那么多事情后,我心里对他有种敬畏,下意识地变得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愣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揽过我的肩将我抱在怀里,凑近我脸的时候,我几乎能感觉他鼻尖的碰触。 “我同意你走了吗?”他喃喃道,有些暧昧。 “昨天我们不是说好……”我声音低了下来,“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 他轻轻一笑,“可是还不够,怎么办?” 说着,他却低下头,轻轻吻了我的眉心,“苏心,你昨天来这里,就应该有所觉悟。你的好朋友现在只能依靠你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他表情风轻云淡,我却感觉到心头一紧。 下午温燃叫了几个人陪我去印小柔的房子收拾东西。我的行李不多,这样的阵容反而有种兴师动众的感觉。车从印小柔家楼下开走的时候,我站在一边,看在他们风风火火忙着,突然有种恍惚。想来与那个男人的抗争,从十五岁开始,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最终的结果还是逃不过。 搬来的第一天,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觉得空荡。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外面冷冷清清的灯火,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屋子里,下意识地希望能听到些人声,却又害怕那个人回来。 我从冰箱里拿了些爱吃的水果,然后将电视的音量调大,怔怔地看着屏幕,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成颂订婚了,印小柔出事了,而我企图以妥协的方式,同那个人得到暂时的和平共处。 这么多事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清通往未来的方向。 快十一点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那头的温燃语气平静,告诉我今晚有应酬,不打算回来。周围似乎有隐隐的嘈杂,隐约中旁边有温柔的女声叫他的名字,他声音微微一顿,却又风淡云轻地掩饰了过去,低声告诉我,“你先睡,明天我再来看你。” 睡觉的时候,我在床上翻腾了好一会儿,一直想着过去温燃对我说的那些话。他要对我不好,却又以这样莫名的温柔来掩饰,到底是顾及多年的兄妹情分,还是在这样平和的外表之下,隐藏了更锋利的祸心。 对于这个男人的心思,我已经不敢再多揣摩,只想着等我拿到了签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那天醒来的时候,手机里有两条短讯。一条是温燃发来的,说印小柔的事他今天去解决,后天人就可以出来。另一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里面写着:“苏小姐,你好。我是成颂的未婚妻宋蓝玉,不知道有没有空一起出来喝杯咖啡。” 我心里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删掉了,那边也再没有发来消息。下午坐在沙发里玩电脑,蓦地又想起“未婚妻”三个字,想起那天和成颂站在一起的女子,美丽平静,淡然优雅,和他站在一起,真是一副和谐的画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后来去了趟超市,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别人。我顺手打开电视,把买来的零食一一放在冰箱里,又从网上搜索了一下有关排骨和蘑菇的搭配,研究了一会儿,到厨房里忙活去了。折腾了一两个小时后,我将煲汤的锅一打开,浓浓的香味迎面扑来。尝了尝味道,还算清淡,正准备拿到餐厅里去享用,却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大概是温燃回来了。 渐渐地,脚步从门口传来。厨房的门被推开,他右手撑着门框探进头来,“你在。” 英俊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笑意,栗色的眸子落在我面前放着的砂锅上。然后直起身子,朝我走了过来,“在这里干什么?” “做了些汤。”我问他,“喝么?” 他没有回答。我转身去后面的橱柜里拿出碗和勺,给他盛了一碗。见他拿着勺要往嘴里送,下意识地说了句,“刚做好的,还有点烫。” 温燃又将勺放回碗里,微微搅动里面的食材,问我,“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上大学以后,搬出来一个人住了,才开始研究这些。不过一直做得不太好。” 他低低笑了笑,“还真是意外。” 我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便没再搭腔,低下头对着汤勺里的热汤吹了吹,喝了几口。这时旁边响起了他的声音,“味道还不错。” 温燃吃饱喝足后准备去洗澡,进浴室前像是想起什么,对我说,“对了,你现在闲着也没什么事,有空就做做饭,中午可以给我送到公司里去。也顺便走动走动,不然一天到晚都闷在家里。” 语气虽然平和,却让人分不清是建议还是命令。 温燃整个晚上都留在楼上的书房里工作,我洗完澡后坐在楼下的沙发里看电视。约莫十点的时候,我窝在枕头上,盖着空调被觉得困得厉害。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异常熟悉的气息拥着上楼。安顿在自己的卧室后,人一直晕晕乎乎的,只想着他大概是一直躺在我旁边。 半夜有点冷,他身体温暖,我会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蹭蹭。 第二天我想到了温燃让送汤的话,觉得这个时候让他高兴点儿还是有必要的,便在厨房里忙了起来。汤做好送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公司里人不多。温燃也不在,我把东西交给了他秘书便准备回去。 走出大厦的时候,恰好看见温燃站在一辆黑色的车旁,一个女子从另一边走下来,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因为有些距离,女子的脸并不是看得十分清楚。 第28节 我踟蹰了一会儿,没有上前打招呼,转而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准备去接印小柔。 印小柔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很憔悴,人瘦了不少。我和她说话,她也有的没的答了几句问。问她用不用吃点东西,她说不用,她现在只想回家。 在车上的时候,她一直转头看着窗外,我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泛疼。 直到进了屋,她看到房间的变化,才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我。我稍稍犹豫对她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搬走了。” 她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试图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笑了笑道“不是和你说我有个哥么,我搬他那儿去了。” 她看了我一会儿,目光又悄无声息地转移开。 我想对她解释,却又不知道事情从何说起。她从卧室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问我,“什么时候搬走的?” “就是几天前。” 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脖子上,顿了顿走近,用手指轻触着我的皮肤,问,“这是什么?” 我疑惑着。 她手指顺着滑到我胸口,“这里也有……还有这里……被人吻的?看起来像是吻痕。”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印小柔抬起脸,认真地看着我,“你哥吻你?” 我心里的委屈瞬间被触发了,难受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我哽咽了。 我渐渐开始习惯搬家后的日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清爽柔和。盖着薄薄的丝绒棉被,醒来时外面已经一片明亮。温燃并不是每天都回来。有时候他半夜突然赶来,也并不会像最初那样叫醒我,只是轻轻地帮我把窗户关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楼上有一间特意准备的钢琴房。黑色的钢琴摆放在米色的落地窗旁,有些怀旧的味道。我回忆起小学的时候,温燃一直在学钢琴,因为崇拜他,我也跟风学了好几年。直到后来和他闹僵,才觉得这样跟风有些可耻,毅然放弃了。 随着时间流逝,最初喜欢的感觉又渐渐回来,却很难有机会再重温当年的感觉。 我坐下来,打开钢琴,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琴键,心也跟着活跃了起来。 连着一个星期温燃没有过来,晚上看电视觉得无聊了,便待在钢琴房里,弹着琴谱上的曲子,不知不觉间时间总能耗去大半。弹得多了,生疏的感觉渐渐退去,心里那种对音乐的熟悉又找了回来。 有天晚上我正沉浸在曲调里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温燃已经站在身后了。我下意识地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准备起身,却被他按住。他俯□来,手指触碰到琴键,随意地按动着,短而流畅的旋律流泻而出。 我有些疑惑,却看他已经在我右边坐下,左手揽过我的腰,落在琴键上,然后缓缓地娴熟地动了起来,轻轻的音乐响起。 好一会儿,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我,问,“还记得《卡农》么。”见我点点头,又道,“你弹低音部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低下头,专注地敲击着手下的黑白键。我怔了几秒才跟上他的节奏,知道他是要和我四手联弹。 读小学的时候,我因为看见温燃在钢琴边飞扬的神采和眼睛里涌现的专注,第一次对音乐产生了好奇。爸以为我只是一时兴起,对让我学琴这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抵不过我强烈的要求。学了一两年,我手艺有所长进,十岁那年妈妈过生日的时候,我和温燃四手联弹了这首卡农作为生日礼物。爸爸看了我们的表现,高兴得不得了,直说当年没让我白学。 而此时,身边的人那张早已褪去青涩的脸,神色里是从容与平静。栗色的眼睛时而落在琴键上,时而望向面前的黑暗里,若有所思。坚毅的面容里透着我看不透的情绪。这样的侧脸与角度,与当年的情景如出一辙。 他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转过视线。我被他眼里的炙热一惊,下一秒听见他的手重重落在钢琴上发出的声音,我愣了愣,房间里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他抱紧了我,滚烫的吻落在我肩上。 四周格外安静,我心里有着意外的平和。他的唇在我身上流连的时候,我只是呆呆地看向窗外。 过了好一会儿,我低声问他,“哥,你说,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他抱着我的力道松了松,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意外。 我说,“你讨厌我,我们现在却这样。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夜里的风轻轻吹动的窗帘,我听到窗外的树木发出的沙沙声。 他低声笑了出来,然后低下头,唇轻轻落在我的侧脸上。 “想知道答案?” 我看着他微闭的眼,以及在黑暗里浮现的英俊却冰冷的轮廓。 “我想想再告诉你。”他说。 ☆、第十三章 隔天他约莫五点就回来了,比平时早了近一个小时,他匆匆上楼,给我撂下一句,“换件衣服,要正式点的。等会儿和我出去吃个饭。” 我看着他上楼的背影,乖乖地跟着回到自己的房里。对于他的决定,我从来都无需反抗,因为没有意义。 去饭店的路上,我有些拘谨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想了想问他,“和谁吃饭?” “我朋友。”他眼睛看着前面熙攘的车流,淡淡答道。 我自然地想起了上次在娱乐城包厢里见到那群人,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些什么背景,但打心眼里有着莫名的畏惧。 饭店的包厢里冷气很足,我们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坐定了。我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包括上次见过的夏危和周书明。温燃扫了周围一圈,问还有没有人没来。旁边一个女生答道,“就差路安宁了。” 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恍惚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身边表情平静的温燃。 他应该也能猜到我此刻的反应,只是眉头微微蹙着,让人猜不透心绪。然后掏出手机,给另一边打过去电话,似乎接通了,问,“你什么时候过来。”“嗯,好。” 挂上电话后,我侧头问他,“路安宁,我认识的那个?”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菜单推到我面前,问我,“想吃什么?” 点菜后,一群人在里面聊得热闹。上次看到的那个火辣美女陈蔚然似乎对我很有兴趣,时不时问问这问问那,最后倒是温燃按捺不住,用话堵她,“先管好你自己的事。”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声道,“你们都到了。” 我抬起头,看见进来的就是上次在包厢里那位温和恬静的女子,素净而美丽的脸上是淡淡地笑意,灵动的目光扫了在座的人一圈,在经过我和温燃的时候,微微一顿。正怔怔地想着,陈蔚然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安宁。” 我不自觉想起上次在自助餐厅里,有人用方言叫她“刘医生”,原来是“路医生”。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开始仔细端详她的脸,大概是年岁太久的缘故,记忆里那张脸已经有些模糊。印象里只记得她清秀动人,却也没想到美丽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至于很久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将她与那位故人联系在一起。 温燃一直很低调,偶尔在众人讨论的时候插上几句。相比包厢里的其他人,他和路安宁都显得沉静。直到吃饭的末尾,路安宁才和他搭话,“终于舍得带出来见人了?” 温燃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知道路安宁话里指的是我,想到自己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饭后,一群人本来打算继续下面的活动,温燃提出要先送我回去,路安宁也说晚上要加班先走。其他人直呼两人扫兴,也有好事者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们,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温燃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到路安宁前面,道,“这个时候过去不方便,要么我送你。” 路安宁顿了顿才说,“也好。” 我木木地立在那里,没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幸而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地不再关注这边,让我心里少了些压力。 上车的时候,不知道是早年在成颂那里练就的悟性,还是对温燃发自内心的敬畏,我下意识地没坐在了后排的座位。路安宁在外面踟蹰了一会儿,也进来坐在我的旁边。 温燃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似乎打量着我们,然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一路上气氛很是诡异,我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许是中途太尴尬,路安宁试图和温燃搭话,温燃也只是敷衍。到最后,索性大家一起沉默。 将路安宁送到医院的时候,温燃下车对她说了些什么,车窗是关着的,我什么都听不见,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 好一会儿,我看老盯着他们也没意思,身子窝在软软的座位里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突然很大一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睛,见温燃走了进来,坐在驾驶的位置上。 空气沉静得厉害,车里的冷气低低轰鸣着,我下意识想大概在刚才发生了什么,委屈得不敢吱声,只顾低着头看手指发呆。 “坐前面来。”温燃的沉沉的话音响起。 我抬起头,有些茫然。等体味到他命令的语气,终于意识到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在他身边坐定的时候,我觉得压抑得透不过气,不敢乱动,只好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蓦然听他笑了出来,声音里有些不好的情绪,我心里升起了不安,不敢转过头看他。 “苏心。”他说,“你还记得刚才那个人,是吗?” 我也不知道他这么问有什么深意,只是微微咬着嘴唇。 “说话。”他语气加重了一些,凑近我的时候,手指用力死死地捏住了我的下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现了些冷漠而残忍的光,我努力别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意思?” 沉稳的声音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我有些难过,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他却笑了,“这是第几次对我说的对不起了?” “对不起。”我只是喃喃重复着。 温燃冷冷地看着我,“我有时候会想,当年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坐在那里,小声地说着,“不是……不是还有机会么……” 他看我畏惧的样子,淡淡地笑了,逼视着我,“明明做了那么多让人憎恶的事,却还要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苏心,你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温燃低着头,指尖轻轻地在我脸颊摩挲着,认真的模样。“我真恨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有些想哭,却还是忍住了眼泪。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附在我耳边,道,“上次你不是问我,我们这样算什么?” 我看了眼他脸上的疯狂,沉默不语。 “在我碰到合适的人之前,你就在身边陪着我,怎么样?” 这不是一个问句,只是在陈述他的定位而已。 天已经黑了,外面似乎刮起了风,街边的树被吹得狰狞,叶子张狂地飞舞。远处好像有灯光亮了起来,模糊的光线穿透雾气而来,在空气里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特别想更新…… ☆、第十四章 第29节 有时候,我能感受命运那种深邃而强大的力量是确实存在的。越是承受过磨难,越是经历了年岁,这样的感触也越加强烈。 我甚至会怀疑,从一开始便计划好的逃离,能否将这种命运画上终结的句点。 温燃和我依旧以诡异的模式相处着。大部分淡漠得彼此仿佛只是陌生人,偶尔却也有不期然的温柔。他高兴的时候会对我耳鬓厮磨,大概是已经习惯的缘故,我这样的亲近不再恐惧,却也谈不上依赖和兴奋。 有一次他对我说,我欠他的始终是要还,不如这样一点一点偿还干净。 在那样的时刻,心里对身体的厌恶会陡然升到无法忍受的程度。可是除了一忍再忍,我什么也不能做。 次日温燃走的很早,离开前他会顺便帮我把头晚熬好的粥热一热。这样没来由的温情,只让人觉得心情复杂。 温燃有胃病,听说是这几年生活不规律造成的。有次应酬回来他喝了酒,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他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里,满脸疲态,那双打量我的眼睛少了平时锐利的光。 我问怎么了,他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深夜的时候,他以少有的安分躺在我身边,我疑惑地伸手碰了碰他,这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 那时候的他,整个人以近乎痉挛的姿态地蜷缩在那里,脸色惨白,只有那张脸以平时不变的冷静看着我。我问他药在哪里,他只说自己没事。看着脸上透出的倔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自尊心多么强的男人,即使在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的时候,也不肯向我示弱。 胃痛到底有多痛,只有痛过的人才知道。 等我好说歹说终于把他劝上了救护车的时候,他已经呈现出意识不清的状态。医生后来说他是十二指肠穿孔,药物只是辅助,最重要的是注意饮食调养。 听了医生的说辞温燃很平静,似乎没有将医生的话听进去,醒来的第二天便要求出院。我看着半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脑子里不自觉想到那个曾经老是在我生病时候陪着我的少年,心一下子也柔软了下来,低声试着劝了几句,他便那样安静了下来。 住院的时候,温燃一直是我照顾。闲下来的时候,我在网上找了些关于调理肠胃的食谱,开始认真研究起了做菜。 即使生病的时候,吃着我往他口里送的粥,他依旧满脸冷静地对我说,“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我看他一个病号,也不想和他计较,只说,“那也等你好了再算账,哥哥。” 在这个时候,他不是讨厌我破坏他好事的复仇者,不是当年□我的混蛋,而是那个从小就一直在照顾我,虽然假惺惺却也给我留下美好回忆的哥哥。 我对温燃的感觉真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看到他不好我会觉得不忍心;可等他有力气对付我,我又会陷入一种激发状态准备与之对抗。 当然,这种状态是潜伏状态。 不得不说,他真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超人。 离开医院的第三天,他为了一个合约马不停蹄地奔去法国。我一个人在家里突然无事可做,趁着这个时候去帝都办了赴美留学的签证。 如果说温燃生病的样子让他对我做过的事得到暂时的谅解,那么当看到他从机场出口容光焕发的样子时,之前所有称之为同情的东西都被抹杀掉了。 我想大概是从机场回去的路上,他坐在车里一边握紧我的手,一边给路安宁打电话的那一刻,我下定了永远离开的决心。 本来打算在这边毕业答辩完后,领过毕业证便直接飞往美利坚。之前的时间里,美国那边的房子已经联系好了,一切已经安排就绪,只感觉新生活在地球另一头召唤我。 一想起未来的事,便觉得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温燃从巴黎回来,给我带了瓶香奈儿的“邂逅”,清清淡淡的香味,透着点点甜蜜柔情的味道,倒是让人喜欢。晚上睡觉前我在身上擦了些。进卧室的时候,他正靠在背后的枕头上看着报纸,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把手上的报纸放在一边。 我看着他栗色的眼睛,走近坐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他的手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肩,灼热的气息渐渐变得靠近,我刚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有凉凉的触感。低头一看,温燃正试图将一根银白色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我有些诧异,回过头正好看见他低着头,眼睛专注地看着手里细长的链子。 项链的坠子是月牙形的浅蓝色宝石,外面镶着银色的边框。映着灯光,白色的水晶折射出缤纷的色彩,煞是好看。 温燃在一边道,“看到这条链子好看,就顺便买了回来。” 我只是愣愣回到,“谢谢。” 他作势抱住我,唇落下来的瞬间,动作却停顿了下来,然后凑在我颈边,轻轻闻了闻。 “用了我买的香水?”声音很低,透着些沙哑的性感。 我点点头。 他紧紧地将我抱着,窝在被子里。 我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却发现他手臂的力量渐渐消退,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打算。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一直很安静,终于我忍不住好奇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睛闭着,吐纳轻柔,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向外挪了挪,试图和他拉开了距离,谁知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一边道,“别动。” 他的脸埋在我的肩上,喃喃道,“好香。” 我听到他这样轻柔的声音,竟真的不再动了。 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我的思绪便飘向了很辽远的地方,好像看到了多年之前,我们还小的时候。他安静地在他的大床上睡觉,我却鬼鬼祟祟地跑到他房间里,偷偷捣蛋。 大概是心绪有些柔软,我轻轻笑了。 “笑什么。”他问。 “我想起我们以前。” “嗯?”他的声音有难得的慵懒。 我踟蹰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小的时候趁你睡着了,我还偷偷跑到你房间里,你都知道么?” 他也笑了。 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我意料,他接着道,“有一次你在我衣柜里睡着了。” “都知道啊……”我心里有些失落。 他不语。 “那次醒来的时候看自己躺在床上,真是吓坏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发现么?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衣柜外面有双鞋。”他继续道,“我那时想逗逗你,故意不睡。后来看你过了很久也没出来,担心有什么事,打开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我的鞋在外面?”我这才回过神来。 身后传来他的闷笑。 我觉得脸有些发烫,觉得自己当时真是笨得可以。“那后来呢,你怎么一直都不揭穿我。”话音里显然没了底气。 他说,“你不觉得那种傻气……很有意思么?” ☆、第十四章 那天晚上,我朦胧间做了一个美梦,梦里爸爸妈妈、温燃和我一家人在海边晒太阳。大概是我搬来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早上我醒来,温燃竟然还没有起床,他安然地闭着眼睛,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脸上竟是近乎让人迷惑的温柔。 我认真地煎着荷包蛋的时候,想起我和温燃的事,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忘了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忘了路安宁,忘了那场海啸。心里带着期许,想着或许我们可以这样慢慢地原路退回去,回到最初的时候,回到我们相亲相爱的模样。 渐渐地,温燃让我直呼他名字。 我疑惑不解,他只是解释,我叫他哥,总让他感觉有照顾我的义务。毕竟我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存在,他已经不再亏欠我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淡而平静,我心里那一点温暖起来的火光,又渐渐熄灭了下去。 虽然温燃反感我继续称他为哥,但这种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我一时难以纠正。只有在两人缠绵至尽情的时候,他会尽力地折磨我,纠缠着让我叫他的名字。往往那时意识迷乱,我会迷迷糊糊地答应,直到他满足地放开我。 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定义。 温燃渐渐让我进入他的圈子,带我见他的朋友,切切实实符合一个情人的待遇。直到有一天,他问我想不想工作。我来了兴致,想着他这么神通广大,有好的机会去见识也不错。可我还来不及表达意见呢,他又改口了,说我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妥当。 我心里有不满,看他那样强硬的态度却不敢多言,一个人生着闷气。 没有想到某天晚上一番温存后,温燃躺在我身边,突然问我是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不高兴。我顺势问,“不高兴你就会让我去么?” 他竟然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光,我还以为有希望,差点就高兴了起来。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说出两个字,“不行。” 几天后温燃让我做好午饭给他送去。我心里对他颇指使气的语气有些不满,却又不敢拒绝。送去的时候,他正从繁复的工作里抽出身来,看着我手里拿着东西,眼睛里似乎有熹微的光亮。 我给他盛上一碗,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 好一会儿,我觉得有些无聊,一个人走到窗边。从五十层往下望去,街头的行人小如蝼蚁,来往的车流如同滚动的川流,心里顿时有种渺小的感觉。 不知道温燃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那双坚实的手圈住我的瞬间,温暖的气息袭来。我回头看到他那张平静到毫无表情的脸,感受到了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场,可身体的温度却是暖和的。 这样的差异,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 他把头靠在我肩头,问,“看什么?” “就随便看看。”我说,“你这里视野真好。” 他笑了,“你喜欢可以常来。”末了,又问我,“你以前去实习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把以前的工作稍微交代了一下。他沉思着,领我到他的办公桌前指着面前两大叠纸,让我帮他整理文件。说完他便坐了下来,心定神闲地看起合同。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权当他看不得我也闲着,搬了个舒服的椅子,坐在他身边,帮他做起了工作。 整个下午我们坐在一起各自干着手上的事情,偶尔说会儿话。我发现整理文件还算有趣,温燃对我不避嫌,里面不少的资料让我开了些眼界。 约莫四点的时候,我手上的事情已经弄完了,支着下巴观察起他的办公室来。 待他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盯着桌上的水晶相框看了许久。里面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酷似温燃小时候的孩子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男人穿着飞行员的衣服,英姿飒爽。 突然他低声问我,“都做完了?” 我点点头,想问他这张照片的事,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温燃也没再管我,说了句帮我磨杯咖啡,就继续低头看文件了。 等我把咖啡端来回到他身边,见他似乎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打扰他,继续低头观察他的东西。 很安静的时候,他突然道,“那是我父亲。” 我愣愣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看放在桌上的相框,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的生父。 我心里有疑问,想问些什么。不过看温燃一副冷着脸的架势,怕是我问了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下班后,我和温燃一起下电梯时,碰见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状人物。他们看见我和温燃在一起,只是礼貌地朝我们笑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当我和温燃从停车场走过的时候竟然能碰见成颂。只有存在那么一个想见不能见的故人时,才明白这个世界真是小到足够狭路相逢。 太阳的颜色隐去了,风里带着凉意。成颂迎面走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朦胧中能感受到空气骤然有些发冷。温燃走在我身边,突然伸手搂过我的腰,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低下头作势和我亲近。 我有了些不愉快,想要避开。抵触的动作大概触怒了温燃,他固执地拉近我,目光清冷。 第30节 下一秒耳边却响起了成颂的声音。“温先生好久不见了。过几天王董请客,听说你也来。” 温燃握着我的手这才稍微松开,笑了笑,“王董的面子不能不给啊。”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成颂站在咫尺的距离,我却不敢看他,心里觉得恍恍惚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暗含着愠怒的温燃粗暴地拉着坐在车上了。 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我隐约能感觉身边人的怒气。 后来在家里抱着我的时候,他一边用言语刺激我,一双手在我身上游走着,“刚才在他面前装矜持,你看看,现在的你又是什么样子?” 我一想起刚才成颂的脸,就难受得说不出话。直到温燃走后,房间里空荡荡的,外面天已经黑了,我只觉得浑身累的像快散架一般。 那场传说中王董的请客,温燃带我去了。并不算很正式的聚会,大约是一群有钱人一边谈事情一边寻欢作乐的消遣,其中有几个中年的老板带着和他们女儿同龄的少女赴约,成颂没有带上宋蓝玉,让我更加清楚了这场请客的定位,也更清楚了我之于温燃的定位。 大家喝了点酒,本来有些*的气氛变得让人想入非非。也不知道温燃是真醉了还是来了兴致,旁边一个姓陈的老板大方地把自己小蜜让出来的时候,他只是打量了几眼,便转过头来将目标转向了我。 当时每个人周围都有美女相伴,成颂也不例外,而他始终盯着房间中央的电视屏幕,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温燃已经把我逼到了沙发的角落,那双沉凝的眼睛此时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他俯□来,炙热的吻一边从我的脸颊一路下滑,落到我胸前,一边手指灵活地解开我的衣服。我看到了旁边有人查探的目光,觉得羞耻又难堪,想要推开他,双手却被他牢牢禁锢住。 那个时候,我真是快哭了。 成颂就坐在不远的地方,我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此刻冷冷地审视着我此刻遭受的侮辱,真让我恨不得在这一刻死去。 温燃宽阔的手掌覆在我的胸前,吻的力道变得更加强势。我觉得我所有的尊严大概就会丢失在这里,脑子里有些乱,想着要真这样了,那自己就去死好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包厢门重重关上的声音,温燃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往成颂坐的方向看去,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我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和温燃说话,后来去浴室洗澡想让自己清醒些,一时忘了把门打上反锁。温燃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浴缸里发呆,他看了我一眼,不声不响地坐到我身边,抱着我。 两个人之间一时只剩下绵长的沉默,我觉得太难熬了,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大。 温燃一声不响地看着我,我懒得理他,装模作样地转过头看着电视。 他却以命令似的口吻对我道,“说话。” 我沉默着。 他见我这态度,有些没有耐性,低下头碎碎地亲吻着我的脸。本是很温柔的动作,可那一刻我真是生气,一把推开他,带着些嫌恶的语气对他说,“别碰我。” 看到他愣住的表情,我又补充道,“我脏。” 他只是打量着我,没有说话。 我想当时真是怒极攻心,连他是谁都给忘了。他是那个吃我连骨头都不吐,想让我哭我就得哭想让我笑我就得笑的变态哥哥。下一秒我被他压到水下的时候,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水花拍打着我的脸颊,我本来还是有些挣扎的,后来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了结了也好,索性不再动弹,只是听着水声充斥于耳边,和那逐渐强大的脉搏声一声一声跳动着。 猝不及防地,他把我从水里捞了起来。我被水呛着了,不住地咳嗽,肺里的水大概都没全咳出来,就被他死死地吻住。 那时候,心里的屈辱感到了空前的地步,肺里因为进了水微微发疼,我就觉得难受,想要反抗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体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在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的时候,只觉得他悄无声息地将身体挪进了我的双腿之间,然后便被侵占了。 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半夜,我被折腾地快不醒人事。只觉得身下一片暖绵绵的感觉,大约是被他放在床上。然后头被一个力道捧起,耳边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暖暖的风吹在我脸颊,我累得厉害,费力地睁开眼睛,见他摆弄着我的头发一边道,“头发得吹干,不然会感冒。”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又朦胧中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他折腾来折腾去,动作不算轻柔,直到很久以后,梦里耳边好像还在响着吹风机隆隆的杂音。 ☆、第十四章 我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和我较真的时候,自己只有吃亏的份。 无论对我做过什么,温燃总能自然地恢复他谦谦君子的伪善表象。临近答辩的日子,他工作变得清闲了起来,还向我许诺待我忙完学校的事情,就带我去澳大利亚旅游。 答辩那天他来学校接了我。 当他出现在我们答辩的会场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不少学生当年去了巅峰论剑的讲座,对他还有些印象,一时之间会场里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前面一位答辩的同学已经快提问了,我正准备下一个上台,却被他突然的出现扰乱了心绪。 轮到我时,他微微仰着头安静地坐在后排的位置,视线因为被墨镜挡住,看不清眼睛的方向。却能感觉那道灼热的目光,透过黑色的玻璃传来。待我答辩完,手心里已经有了涔涔的汗迹。 散场后,温燃在会场外等着我,其间我们遭受了无数路人的视线。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我的手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开车的时候,他突然说,“没想到你穿上正装,还有点气质。” 我嘟哝了句,“以前还是礼仪队的呢。” 他不语,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 温燃还真正儿八经地操心起旅游的事,机票也订好了,就在我订的去美利坚航班的第二天。在空闲的时间里,我将国内的事情置办好,只静静地等待着时间。 那天去超市买吃的东西,结账的时候碰到了路安宁,她站在我前面的位置。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她便回头看到了我,轻轻朝我笑了笑,唇红齿白的,我的心当即就荡漾了。 路安宁开了车来,见我一个人拿着大包小包,便提议送我回去。 我没有拒绝。 我们一起坐在车里,一边有的没的聊天。封闭的车窗把所有的嘈杂隔绝在外,微凉的空气里,我闻到了一种从路安宁身上散发出来的,淡而温柔的香味。 我道,“你用香奈儿的邂逅?” 路安宁愣了愣,这才反应我说的是香水,点了点头,“是啊,用了好多年了。” “很香,很有女人味。”我说。 她轻轻笑了。 我想到了温燃,他送了我邂逅的香水,他迷恋这种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 有好几次我想问她和温燃的事,却压抑住了冲动。细细回想起温燃和路安宁,真心觉得我才是那个作恶多端的人,温燃是受害者,是我对不起他。 于是我决定在走之前,为温燃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偶尔给他送午餐,顺便留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下班。往往他在看文件,我则窝在旁边的沙发里,一边吹着冷气一边随意地翻看着他办公室里的书刊。 他的书大多很有深度,我能接受一点的,也就《曾国藩家书》之类。那天忍不住和他抱怨了一下,第二天竟然发现书柜最下面一层空着的一层,多出了几本女性小说。 我把那本《人淡如菊》拿出来翻了翻,一边问他,“这书要是被下属看到了,会影响你形象么?” 他只是笑。 晚上他说他脖子酸,我学着从电视上看来的手法,尝试着给他做颈部按摩。他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表情。我低着头正专注着手上的力道,猝不及防他突然翻了个身,一把将我压在下面。 我心里的惊讶未平定下来,就见他抚摸着我的脸,凑到我耳边亲昵地呢喃,“苏心,要是你一直都这样,这样听话,就好了。” 我看着他眼神里透出的落寞,一时忘了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头狼,只觉得有些心疼,稍稍仰起脸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沉默着,闭上眼睛紧紧抱着我。 我想,我对他的感情终究有一种面目全非的亲情在作祟。 在准备离开的那周周五,我约了路安宁出来见面。温燃和她的纠葛是因我而起的,那么临走之前,我也应该成为那个让他们重修旧好的契机。 我们约在路安宁医院附近的公园。两个人坐在长椅上说话,我这才知道路安宁这几年的生活。原来大学的时候她和温燃在同一所学校的不同学院,毕业后出国留学,然后到了现在这个城市最有名的精神科成了一名心理医生,相当顺利的人生旅途。 聊了好一会儿,我始终想问她对温燃的想法,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头,直到后面终于按捺不住,直接问道,“你知道吗,温燃一直为当初我害你们分开而怪我。” 她听后,美丽的脸上显出刹那的惊讶,却又渐渐转归于平静。“是吗?” “他大概还喜欢你。” 路安宁笑了,摇了摇头。“我和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感情早就变了。” 看她脸上风淡云轻、一副似乎已经放下了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儿,我问,“你变了吗?” 她愣了愣,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没有出声。 “应该是没有变吧?”我轻轻笑了。 “我……”她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大概只有和你在一起,他才可能感觉到真正的快乐。” 身边的人仿佛陷入了思索。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让他幸福一点。” 路安宁到最后也没有将她的心思明确地告诉我,只是临别的时候道,“如果这是他的心意的话,我更想听他亲口对我说。” 晚风里,她的头发轻轻扬起,脸上带着甜美而灿烂的笑容,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充满了希望。 那时的我以为,我和温燃之间的事,正在慢慢变好。 温燃晚上回来的比往常晚,从那神采熠熠的眼睛里能大致猜到此刻的他心情不错。后来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告诉我今天见了路安宁。 我没说话,猜想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便听他道,“她说你去找了她,为我的事。” 看着我愣住的表情,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以轻柔的口吻对我说,“你不要想太多。”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我们肩并肩坐着。他侧头看着我,那双好看的栗色眼睛里泛着淡淡的光亮,仿佛有满溢的柔情。棱角分明的脸上是难得的温柔,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宁静而暧昧。 我突然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我下意识想要逃避这样的氛围,于是起身说准备洗澡。他大概也发现了我的窘迫,并没有刁难,任由我进浴室去了。 我在浴室里还有些心绪未定,想着刚才他暧昧而专注的表情,只觉得对自己的心情琢磨不透。中途他在外面敲了敲门,说要清理去澳洲的东西,问我证件放在哪里。听到他的声音,我又脸红了,随口敷衍了句,直到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心才完全安定下来。 我走进客厅的时候,温燃并不在里面。想起他大约还在卧室里清理,我也没有在意,在沙发上坐下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着某综艺节目,主持人说着恶俗的冷笑话。我看觉得有些无聊,再看时间,发现温燃已经在卧室待了半个小时,不免有些奇怪。 我关上了电视,准备上楼去找他。 房间里,温燃坐在我床边,手里拿着什么仔细地端详着。床头柜是打开的,床上零乱地散落着一些东西。他表情很认真,大概是太专注了,我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我低低叫了声,“哥?” 他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我。我看不清他手里拿着什么,还觉得有些奇怪。再看他俨然沉凝的脸,心里生出些不安。 他便一边低着头,一边对我招手,“苏心,你过来。”声音寒冷而不带感情。 我的脚步顿了顿,踟蹰着。 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你过来。” 直到我走到他身边,才看清在他手里躺着的,是一个小本。那是我去美国留学的签证。 空气瞬间变得死寂。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问,“这是什么?” 第31节 我的心是空前的慌乱,什么也不敢说,只是看着他的脸。 “这是什么。”接着他又问了一遍,那样凶狠的表情,让我觉得又陌生又恐惧。 我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见他将签证狠狠地撕碎,我心里一惊,还来不及阻止,便看到那个一直以来寄予希望的东西变成了碎片。 我忍不住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能这样?”将签证毁了后,他的声音恢复了些沉静,用力掰过我的脸,让我对着他那双盛满怒气的眼睛,“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要不声不响地走掉,留学?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他说着,连尾音都带了寒气。 我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感觉他朝我压了下来,肆意地吻我。我的头发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那一刻大概心里觉得委屈,下意识地推拒他,一边说,“你放开。” 他只是冷冷地笑着,“苏心,大概以前是我对你太好了。” 我张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疯狂,只觉得有些惊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挣扎着,“你别碰我。” 他没再说话。 灼热的吻落下来,滚烫的温度像是烙在我心上一般,微微泛疼。 也许是我的反抗挑起了他的战斗欲,他狠狠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也没见怒气消退的趋势。对我来说,从来没有哪次像这般痛苦,到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低下声来求他,让他放过我。 他见我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凑近我的脸,问我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我迷迷糊糊的,心里觉得难受,没有说话。 等他终于尽了兴,两人都安静下来,空气里浮动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黑暗里,我感觉到他从后面伸出双手抱住了我。 我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带着阴寒,“从今天起,你哪里都不要去了。” ☆、第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温燃那句话的意思。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阳光灿烂,我还想着去见见印小柔,却发现一楼的大门打不开,心里觉得奇怪,用力拍了拍门,外面似乎传来了隐隐的人声。 我跑到二楼阳台上,看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保安。他们见我,朝我挥手打了个招呼。我指了指一楼的门,问他们能不能从外面帮我打开。他们又朝我摆摆手,走开了。 我想向外面求救,直到发现电话网络都断掉的时候,才隐约察觉到是怎么回事。 我无聊地在电视前坐了一上午,一边想着对付的办法,最后忍不住跑到二楼的阳台上研究着能不能爬下去。当看到阳台连一楼最近的安全网都够不着,我气急败坏了,站在阳台上大喊救命。 温燃这时候正好回来,向保安们打过招呼后,径直朝我的方向走过来,大概是看我这样觉得有趣,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我见他站在下面津津有味地打量我,还被逗乐了,心里不是滋味,停止了眼下的举动,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躺下。 过了没过久,我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身,从被窝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他嘴角的弧度昭示着好心情,“当然有。” 我埋着头没再理他,感觉身边的床微微下陷。他躺了下来,一只手支着脑袋,一边用手指在我发梢绕圈。 憋了好半晌,我还是觉得不服气,抬起头怒视着他,“你这样算是非法拘禁,我可以告你。” 他低低笑着,有些无耻,“你当然可以告我。你不止可以告我非法拘禁,还可以告我□,如果你还能想到什么罪名,尽管说,我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坐实。” 我没再说话。 他又笑了,“你看,当年可以告我,你没有,都怪你太心软了。现在后悔了吗?” 我作势捂住耳朵,身子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一边道,“吵死了,我要睡觉了。” “我不想睡。”他翻了个身抱住我,那张脸凑近了我的脸。我知道他大概又想做些什么,趁他没防备的时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边踩上拖鞋道,“口渴了,想去喝水。” 他慵懒地斜躺在床上看着我,嘴角带着颇有深意的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窝在房间里,手机不知道被温燃弄哪里去了,连网也不能上。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印小柔,她会不会担心,那天好说歹说才让温燃帮我带句话给她,就报个平安,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那个男人才答应下来。 大概是为了弥补空虚寂寞,温燃每天给我带来不少书和有意思的东西,我提不起兴致。不是没有试过逃走,只是每次一有翻越窗台的举动,保安都会及时发现。而他们每次发现情况,第一时间阻止我后便给温燃打电话,再由温燃折腾我,给我教训。 几次下来,我对翻窗台的举动已经有了后怕。 我以为自己会对这种生活变得麻木,可预定航班起飞的那天,我坐在阳台上,耳旁好像听到了飞机从头顶经过的声音,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我不知道这一切会持续多久,但心里隐约还有期盼,这样的生活总会有个尽头。 大概是在房间里憋得太久,我身体有些不适应,常常没有食欲。那晚我在照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脸,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和温燃在一起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其间我们从未做过任何措施,他对我更是兴致来了就行动。一想到某些可能,我心里不禁慌乱。 我向温燃抗议,谁知他摸了摸我的小腹,眼里含着笑意说,“都到育龄了,要真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我养得起。” 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不安。 日子捱到了最热的八月。中午太阳刺眼的时候,保安们大多会一起躲在门口的空调房里,偶尔打上一个小盹,那也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我盘算许久,终于在某天趁着温燃开会,偷偷实行了我的计划。 本来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形式。 我企图顺着床单从二楼的阳台爬下,无奈自己的力气太小。手一个没抓稳,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双腿承受的力道很大,自己重重地坐在了地上。接触地面的部分撞得有些发疼,我闷哼了一声,不敢让人听见。 保安这个时候还在小房子里安稳地吹着空调,我心里窃喜,准备起身逃跑,却发现完全没了力气。接着觉得小腹里一阵强烈的剧痛,我低头看了看,有鲜血从两腿之间流了出来,这才知道,事情再一次超乎了我的预料。 我被送到医院的路上,一度痛得晕死了过去。 朦胧间,我听见不同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焦急的、慌张的、冷漠的。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的那个海岸,海浪一个接一个扑打在我身上,让我找不到方向。 醒来的时候是晚上。 小腹里一阵阵绞痛,连脊背都觉得有寒意。手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掌握住,我努力看了看,这才发现黑暗里,有个人一直坐在我床边。从异常熟悉的轮廓中,我认出了那是温燃。 他大概是看到了我的动静,问我,“醒了?” 我肚子痛得厉害,没有力气说话。挣扎了半天,问了句,“我怎么了。” 他顿了顿道,“医生说,你小产了。” 我心里一惊,随即平静了下来,联想到之前的遭遇,心里隐约地也有过觉悟。 月光不太明亮,照在他左边的侧脸上,只有模糊的影子。沉默了许久,他突然问我,“疼吗?” 我咬着嘴唇,轻轻嗯了声。 “你也会疼?”声音里带着轻蔑和冷漠。 我这才体会到他语意里的怒气,一时没有吱声。 他倾□来,轻柔地抚着我额前的头发,一边道,“你看,你又杀了我最亲的人。” “不是……”我要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手伸进我的被子里,温暖的手掌摩挲着我的小腹,柔和的力道让我觉得舒服。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星芒,“这里疼?” “嗯。”我轻轻点头。 没有想到的是,他却渐渐开始用力,向下压着本有些肿胀的小腹。强烈的闷痛传来,我想挥开他的手,却没有力气。 “痛……好痛,你松手。”我的话音里带着恳求。 “你是不是不想生孩子?”他低低笑了声,并没有打算放过我,“那就永远都不要生,你觉得怎么样?” 话音里的疯狂让我空前害怕了起来,我带着哭腔求他,“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看见我这样,终于松开了手。力道离开的瞬间,小腹的痛缓缓地散开。因为还能感受到他指尖的碰触,我害怕那样的痛苦再一次袭来,连神经都不自觉地紧绷着。 大概发现了我的心思,他默默地将手从被窝里撤离,沉默了很久,只对我道,“算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飘忽不定滴作者&gt;&lt; 不知道这次更新滴量还满意不。 不过因为这文要出版,后面还有几万字可能就不能放上来啦~谢谢各位一路滴支持~~ ☆、第十五章 自从住院后,温燃给我换了两个专业的看护。头几天我躺在床上,心情很低落,胃口也差得出奇,温燃总以命令的口气恐吓我吃饭,如果我拒绝,便亲自喂我。我怕他,多少能吃一点。 我看他平时也挺忙,突然之间天天这样频繁地过来,让人很不习惯。有一天忍不住问他,“公司的事都不用管么。” 他那时正坐在旁边给我盛汤,听到我这话,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说,“你这样了,就不要再想着乱跑的事。都说流产后要坐小月子,不好好养身体会落下病根。” 温燃晚上也不走,在我的病床旁边安了个小床陪着我。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在床边。第三天晚上我有些失眠,黑暗里只听着他低低的呼吸,思绪突然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来问我,“在想什么?” “就是……感觉有些奇怪。”我一边用手抚摩着小腹,一边道,“没想到,这里以前有个生命,可是我都还没知道他存在,他就死了。” 他沉默了许久。 我想大概是我的话题沉重了,正考虑着说些别的。却听他的声音传来,“其实,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反感我,你也讨厌我的孩子,所以残忍到把他杀死。”他说着,“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更恨你。” “我……”我张口,有些说不出话,那些辩解卡在喉咙里,此时突然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命。”他说着,“你欠我的,别想摆脱我,除非有一天你死了,或者我死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扑面而来,隐约让人觉得温暖和希望。温燃已经离开了,床头放着一束洁白的百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白天我大多坐在床上发呆。看护的阿姨说这个时候特别注意保养,不能看书也不能看电视。我整天无所事事,直到身体好到能出去走动了,偶尔也让阿姨陪着在楼下医院的草坪散散步。 出门的时候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大热天的穿了两件长袖。可是我并不觉得热,坐在花园里感觉着微风轻轻吹在脸上,很舒服。 直到走廊的另一头响起了脚步声,我转头一看,发现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成颂。 我心里一慌,想着自己现在狼狈的厉害,不希望让他看见,让阿姨带着我快点离开。才走没多远,后面就有脚步声跟上来,下一秒熟悉的身影已经挡在我面前。成颂那张遥远又亲切的脸有些惊讶,问我,“苏珊,你怎么在这里。” 温暖的声音仿佛穿透了迷蒙的白雾,投映在我的心上。 第32节 刹那间,我的眼睛不自觉湿润了。 看护的阿姨走开了,留下我和成颂坐在花园的长椅上。 他问我生了什么病,我当然不肯告诉他,只说是小病。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成颂还愿意在这样痛苦的时候坐在身边,我就已经心存感激。如果把我刚失去温燃一个孩子的事告诉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怎么看我。 我转移开话题,问道,“你……和宋蓝玉结婚了吗?” 他没有说话。 “结了?”我又问,竟有点不死心的味道。 他沉沉吐了一口气,这才说,“没有。” 我细细打量面前的人,从十五岁认识到现在,他总是在不断地趋于成熟。双眼里透出的情绪已经深沉到让人陌生,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想想自己的身份,觉得再问他关于感情的问题终究不合适,我转而问道,“你来这……” “我爸又病了。”他的话简明扼要。 成颂最后没陪我坐多久便离去了,临别我和他约好隔天去探望成叔叔。 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在他们身边,大概老人家也会对我有些看法。只希望去看他的时候能让他知道,我一直记得他对我的恩情,这就够了。 回病房的路上我眼睛有些发红,恳求着看护的阿姨不要告诉温燃今天遇见成颂的事。阿姨是个好人,大概同情我这么年轻就为有钱人失去了孩子,一路上只是不停地说,“你刚小产,不能哭的啊。哭了对眼睛不好。” 温燃觉得我这几天过得有些抑郁,晚上拿了些有意思的书来,坐在床边给我读。他的声音低低的,很有穿透力。 我看着他在面前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这样,让我觉得年轻了二十几岁啊。” 他笑了,伸手理了理我额头前的碎发。 到后面有些困意了,耳边的声音有些模糊,我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眼前好像就浮现了白天的光景,想起成颂给我那种遥远的感觉,让人真是想哭都流不出泪。 我不知道后来成颂是怎么得知了我的情况。 某天在花园的走廊上,他出现在我面前,带着极强的不耻,压低了声音质问我,“苏珊,你就这么糟蹋自己?” 我愣住了,仰头看着他盛怒的面容。 “当初你离开,我无话可说。可是你看你现在都干了什么,你嫌当年他侮辱你侮辱得不够,非要送上门给他作践?” 我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一时间只听见耳边有轻轻的风声,阳光很绚烂,几乎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远处几个孩子在草坪上嬉戏着,隐隐的笑声传来。 许久以后我才低声问,“你……知道了什么?” 当成颂说着他是怎样托人查看我的病历时,我只是不停地哭,觉得心里有天大的委屈。 隔天我和成颂去看了成叔叔。 进门的时候,老人家躺在床上正闭着眼睛。成颂走到他身旁,轻轻地叫了几句,他这才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我想起一年前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不自觉心里开始难受。 成叔叔看到我,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低哑着开口道,“我……是不是有幻觉了?” 成颂只是走近他,握住他的手,道,“是苏珊,她来看您了。” 他转过脸来,细细打量着我,“丫头,这么长的时间,都到哪儿去了。” 我哽咽了,一时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他朝我招了招手,握住了我的手,“难过什么。” “成叔叔,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您好了我再给您做好吃的。” 他笑了笑,“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这脸惨白的。成颂说你找到男朋友了,那个人……对你好不好?” 我又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成叔叔因为过于虚弱,说了一会儿话便没了精神。成颂提议我们离开时,老人虚弱地睁着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我说,以后有空再来看他。 走廊上,成颂走在我前头,突然转过头问我,“你非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我怔怔地看着他。 “就算他曾经那样对你,就算他现在……不珍惜你。”他的声音轻轻的。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会看不起我么?” 他没说话。 看着他脸上的淡漠,我的心就像是被绞住了般难受,又问,“觉得我这样是活该?” 他的目光落到了窗外,似乎低低叹了口气。 “我也觉得我这样是活该啊。”我无谓地笑了笑。 我们这样走着,空荡的走廊仿佛没有了尽头。很久以后,直到成颂回头看见我满脸的泪水,平静的脸上有了些慌乱。 他欲言又止,走近我的时候,抬手想擦我脸上的泪,手却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 见我不说话,他又问,“为了什么。” “如果这么难受,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空气里有不知名的压抑在蛰伏。 我眼泪不停地流着,稍微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艰难地开口,“成颂。” 看见我郑重其事地叫他名字,成颂目光深深地落进我眼睛里。 “成颂,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提出要求。 “帮我离开。”我说。 我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在成颂的帮助下,才成功去了美国。 证件和机票是成颂办妥的。事情搞定的那天,我好不容易把看护的阿姨支开,上了成颂安排好的车。我们一起在机场坐到晚上,两个人偶尔说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我猛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种沉重浮现,悲伤又苍凉的感觉。 我在临上机的前半个小时,在机场的公用电话上打出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给印小柔的。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边听到我的声音,立马就忍不住暴躁了,“死丫头,你这几个月死哪去了,连我都敢不联系。” 听见她的声音,我觉得心安,“我最近都在闭关修行呢。你呢,工作还顺利么?” “姐这种女强人,处理什么不是有模有样的。” 我笑了,“那萧志呢,有发展么。” “正在旁边吃东西,”她的声音兴致勃勃的,“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出来逛个街?那天约好的,你竟然放我鸽子。” 我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道,“我要走了,出国。” 那边惊讶了好半天,才问,“那你什么时候走?能不能走之前见一面。” “我马上就要登机了。”我说。 “用不用这么行动派啊,”那边又怒了,“临上机了才告诉我一声,你想死啊。” 我只是笑。 和印小柔说了好一会儿,我才挂上电话。心里有种淡淡的惆怅,想了想,还是按下了第二个号码。 是温燃的电话。 电话才响了一声便被接起。我一开始不敢出声,静默了好一会儿,只听那边带着微微焦急的声音传来,“苏心?” “说话,是苏心吗?” “你这个蠢女人,还在做月子就到处乱跑,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暴躁的声音,莫名的觉得心情很舒畅。 听他朝我吼了一通后,我才低声开口,叫他的名字。“温燃。” 那边所有的情绪突然平息了。 沉默了好几秒,我说,“我要走了。” “你在哪儿,你现在哪都别去,就待在那儿。我马上过来找你。”他一边说着,一边似乎低声在向旁边的人交代什么。 “我是认真的。”我说。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我说,“我挂电话了。” “你要走了你试试,要是让我找到了你……让我找到了你……” 我低低笑了,“对不起。我要挂电话了。” “你敢。” “对不起。” 挂上电话的那一瞬间,我想我是同某些东西做了诀别。 飞往美国的十二个小时里,成颂一直坐在我身边。我想向他倾诉,可是心里也清楚,他现在有了宋蓝玉,就算我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诉了他,也没有意义。 成颂像个讲义气的老朋友般,一直将我在我申请的大学安置好,才准备离开。 临别那天,小镇的阳光很好,大路两边的树郁郁葱葱的。我陪他在我以后的校园里走了一大圈,风轻轻地吹着,阳光照在他那张让我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脸上。他仰着头,闭了会儿眼睛,然后对我说,“以前,我常常想和你像现在这样,一起走在异国他乡,看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走了这么多路,看过其他人所谓的景色,可是每次看的时候,心情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我怔怔地看着他,阳光在他脸上跳跃着,像是恬淡的音符。 “直到有一天,我和你分手后。我走在从来没走过的地方,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重要的永远不是风景,而是那个陪我看风景的人。” 他的声音低低的,和着四周清脆的鸟鸣,唯美的像是夏日午后里播放的某场怀旧电影。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不知不觉间,眼睛有些湿润。 他又说,“苏珊,我无数次想过和你一起走不一样的路。却没想到,最后实现了,却是在我们要分别的时候。” 成颂最终没有让我送他去机场。 我们就在我住处门口的那条小路道别,路上有鲜嫩的青草和盛放的玫瑰,每一朵都呈现出妖娆的火红色,在阳光下铺展开来,延伸向远方。临上车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问我,“以后还会回国么?” 我微微笑着,没有犹豫便摇了摇头。 “永远都不回去了。” 我还是微笑。“如果可以。” 第33节 没想到,他突然直起身来,大步走到我面前,紧紧拥住了我。一时间紧张的力道传来,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我听见他低哑的声音里有些动容,“苏珊,你听着,虽然你曾经让我难受过,我也让你难受过,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两清了。” “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并没有资格和你说什么。但是……但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嗯”了声。 “我……也一定不会忘记你。”他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我想,那必然是我此生经历的最漫长的下午。贯穿了我整个青春最美好时光的少年,站在楼下,拥抱着和我道别。 绚烂的阳光照在我们脸上,恍惚成梦里的轮廓。朦胧间,我脑海里想起多年前看到的一句话—— 此去经年,浮生已过千山路。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那里还没有出版的消息,所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嘿嘿,和编辑商量了下同意可以继续更新,不过因为要等到出版了才能放结局,&gt;&lt;放出来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满足大家滴胃口呀~ 不过那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啦…… 问题的关键是……童鞋们,你们还记得123言情河边滴海之湄吗……t t ☆、第十六章 时间真是很神奇的东西,那些以为永远好不了的伤,永远忘不掉的人,就这样在光阴的浸润中模糊了轮廓。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留给我时间,从头到脚将心情整理一番。 成颂在头一年里来看过我三次。我们穿行在小城各个角落,平静地交谈,或者像多年相识的旧友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闲聊,享受着午后慵懒的阳光。 一直以来,我对当年背弃的真正缘由只字不提。他的中指已经戴上了银白色的订婚戒指,无论是否举行过仪式,某些界域是我不能再踏入的地方。 在彼此经过那样的疏远之后,看着他英俊的脸,我还是难免心动。 在美国的日子里,和印小柔一直有着断断续续的联系,直到她后来和萧志结婚,两人跑到洛杉矶度蜜月,又辗转来到小镇看我。那已经是我到美国后一年半的事情,印小柔比印象中的样子胖了一点点,皮肤显得比以前更白,气色不错,大概是因为心情好的关系,整个脸上洋溢着幸福女人特有的光泽。 我们坐在街头的露天咖啡厅里聊天,萧志始终握着她的手。看着他们平和的幸福,我心里有无法言喻的温暖。 我们聊了聊自己的事,说着彼此今后的打算。一交谈起来,过往有关的那些就一件一件铺陈开来。很多已经被记忆尘封的名字又被再次提起,随之而来的,是那些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故事。 聊到后半段的时候,印小柔突然提起温燃。 我是从心底有些畏惧这个名字,可还是忍不住好奇。 她微笑着道,“去年你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的第二天,他来找过我,问我你的去向。多亏你当时没来得及告诉我具体的情况,不然看他那个样子,我说不定一时冲动,就告诉他了。” 我想起当年温燃做过的事,还有后怕,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怎么说呢?”她低下头,认真地用勺搅拌着咖啡,一边道,“我以前听你的描述,一直想他是那种特别恐怖特别彪悍的男人,他那么欺负你,我心里有气。他找我,我猜到他是为你的事来的,下定决心怎么都不透露半个字。谁知道他直接就开口向我砸钱。”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被震撼到了,觉得砸钱这种鲁莽的举动,不符合温燃的作风。 “后来呢。”我问。 “我当然真心实意告诉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解释了好半天,他可能觉得我不松口,脸就冷了下来。我以为他要使用暴力,结果他软下声来恳求我。” 印小柔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我看着她,想到她刚才说的“恳求”两个字,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开玩笑,“你夸不夸张啊,还恳求。” “我可没骗你。”她说,“当时我被吓到了,以为他以退为进或者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和他谈了很久,说了很多话,怎么说呢……那时候的态度,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我听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来找的我。”她说,“我后来还想,这真的是你说的那个变态哥哥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 印小柔大概发现了我情绪里的低落,拍了拍我手背,“别想了。哎,早知道就不和你说他的事了。” 听了印小柔说了这番话下来,我的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像是原本干净的天空突然飘来了一片乌云,阴霾地让人有些压抑。我问又她,后来还有没有温燃的消息,她告诉我,“之后一个月就没再见过温燃,也没听人提起过他。不过ada还运转得有条不紊,证明他应该还活着。” 因为行程安排的原因,印小柔只能在这里待两天,下午就要乘飞机离开。再次送朋友离开,本以为自己心情已经足够平静,谁知道到机场的时候,我和印小柔还是忍不住拥抱着哭了出来。 印小柔埋怨我,“死丫头,你真是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啊。” 我点点头,“不回去才好,你孩子以后到美国留学我还能帮忙,多方便。” “稀罕。”她恨恨地嘟哝着。“要是回国了,一定要来找我啊。” “一定。” 两个月以后,从国内新来的学妹anne听说了有关于成颂和宋蓝玉的一些消息。学妹家里是小富,和宋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对业界的动向和八卦掌握得十分精准。当听到她提起成颂和宋蓝玉解除婚约的消息时,我有些接受不能。可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又告诉我们,出了这事没几天,宋家现在的掌门人,也就是宋蓝玉的爸爸,企图从宋氏集团三十六层的大厦跳下来,自杀未遂。 旁边有好事者问,“那前未婚夫对女生家里的危机有什么表示?” anne耸了耸肩,“现在传的很厉害的是,宋家这次出事,就是未婚夫在背后做了手脚。你看宋氏的股价一跌,就被人家捡取那么大的便宜。没有鬼才怪。” “那宋蓝玉怎么办?” “已经被送出国了,被未婚夫伤得不轻。” 我听了这些消息,脑子里乱轰轰的,第一个反应是向成颂求证,结果电话响了好几声也没有人接。那天晚上我想起学妹说的话,众人听说整个来龙去脉后的不耻,想起成颂那双冷静而又陌生的眼睛,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联系上成颂已经是三天后的事,面对我的疑惑,他的声音透着淡淡地疲劳,避开了锋芒,只是平静地回应我,“这个周末我去那边看你。” 我还想问,却听他说手边有重要的事,只好作罢。 周六早上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收拾一番,准备去导师那里一趟谈论文的事,刚下楼却看见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迎着阳光,微微闭着眼睛,脸上是温和从容的恬淡。我有些惊讶,走到他面前,“成颂?” 他睁开眼睛,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不是说明天早上到,怎么提前了一天?” “嗯。”他低低应声,然后站了起来,“早订了一天的机票。”又看看我有些疑惑的脸,终于嘴角绽开淡淡的笑。 我告诉他,自己已经和导师约好,得去学校一趟,大概耽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看了看时间还早,打算找家可以坐下来休息的餐厅,把他安置好。他却拒绝道,“不用,我就在楼下等你。” 一路上,我们交谈地很少。我想起那天在一起的时候,好几个朋友在谈论宋家和成颂的事情时用了非常难听的字眼,印象里那些词句和我所认识的成颂从未有半分关联。或许这个走在我近旁的人,他心底早就发生了我不知道的变化。 很多事情想问,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因为知道他在等,和导师交谈得非常简洁。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成颂就那样坐在草坪上,低头认真看着什么。我远远打量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这安静的样子,让人有说不出的感慨。 我们去了河滨公园,中午太阳并不是很大,风吹来带着暖意,非常舒服。我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聊了起来。我因为心事重重,说话的时候偶尔会走神,直到酝酿了很久,才认真地问他,“上次听人说你和宋蓝玉的订婚取消了,是真的?” 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看着前方,“你知道了。” 语气清清淡淡的,几乎称得上是冷漠的反应。 “这件事你们……”我张口还想问,却被他颇为不耐烦地打断,“不关你的事。”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想到他会这样激动。 下一秒,他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不妥,又低声补充了句,“这和你没有关系。” 经过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现在的自己早已没有资格再关心他的私事。可看到他拒绝的态度,心情难免有些低落。顿了顿我才道,“恩,对不起,我不问了。” 我们之间静默了很长时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我听着耳边的风声,和着树叶的沙沙声,觉得空气里似乎暗藏了某种暗涌的情绪。 突然,他叫我名字,“苏珊。” 我抬头,看着他一脸沉凝的认真,有些惊讶。 “有的事情,我做了,就不会后悔。”他说。 他深黑的眼里突然有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与沉重。我怔了怔,才微微一笑,“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仔细想想,只要他过得好,其他的也不能再多苛求。 成颂却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他说,“因为,我经历过更让我后悔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温boss暂时还在休息~ ☆、第十六章 成颂却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他说,“因为,我经历过更让我后悔的事。”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那样认真的表情,让我的心也随之变得凝重。然后我听他说,“有些事情你不说,不代表我不会知道。” 这句话,就像是雨滴落在心上。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他,“什么事?” “送你来美国的半年后,我想起当初出车祸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找人帮忙调查了这件事。”说到这里,他嘴角浮现了一丝苦笑,“找出了一些线索,都指向了当时的ada,我想了想,我们家出事,也就他们获益最大。” “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并没有冷静下来。当初我爸进了医院,你也离开了我,我只觉得恨,恨ada,也恨你。” 我听着,问他,“既然恨我,为什么要帮我来美国。”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然后又笑了笑,抚着额头道,“大概是犯贱吧。” 我心里一疼。 “我常常试图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等我冷静点的时候,才觉得奇怪。”他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你当初那么怕你哥,后来因为我们家出事了,再回头找他,似乎不合逻辑。” 我静静地听着。 “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他说,“半年多以前印小柔结婚,婚礼上她告诉了我实情。原来你是为了求温燃放过我,才回头去找他。” 我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杉树,轻飘飘地问了句,“她……都告诉你了?” “说了很多,包括你后来的经历。”他说着,眼睛看向远方,“我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时候,像那样恨过自己。” 我只觉得心里有浓浓的涩味,渐渐泛开。 “如果不是我无能,你怎么会受那样的委屈。” 他伸手将我搂在怀里,顶着我的额头,一边喃喃道,“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念你。” “我们和好吧。”他说,“回国去,不用再怕任何人。我现在可以照顾你了。”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有个瞬间我真是觉得无比的温暖。可等这样的感情稍微平复下来,我的心又变得有些不安。 下一秒,我推开他来,试图笑着拒绝他,“还是算了吧。” 第34节 虽然我心底对成颂还保留有那份悸动,可之间阻隔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人和事,在某些时候,他已经变得让我陌生。 不知为什么,我内心隐隐有种直觉,我和他,最后并不能走到一起。 对于我的拒绝,成颂没有多说什么。临别的那天,他只是道,“我还会再来的。” 我并没有等到他再来。 那时候的我已经获得专业的硕士学历,辗转到另一个城市某金融公司实习,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实习公司工作,薪水不菲。隔绝了过往的纠葛,日子对于我来说,反而简单而惬意。 我是打算真正重新开始了。 我换了地址,换了手机号,只保留了原来的邮箱。成颂给我发过很多次邮件。从一开始质问我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到后来问我换住处的事。看他的语气应该是去过我住的地方几次。我回过邮件,让他不用再来找我,告诉他我过的很好。 终于在两个月之后,他通过我p大的同学联系上我,打通了我的电话。 那边的他质问我,“你觉得这样躲着我有意思?” 我说,“你觉得这样骚扰我有意思?” 他突然噤了声。 我想了想,“你真的别这样了。” 看他不说话,我继续说,“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大概真是永远都没法修成正果的那种。虽然当初我离开你的时候说了谎,但有些话我却是真心的,我们再消磨下去,只怕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所以,还是算了吧。” 他那边一直没有回音,我顿了顿,挂了电话。 后来我怔怔地坐在那里,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过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可回想起我们消磨掉的时光,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觉得真是有些累。 许久后,他给我发来信息,“我等你。” 我没有回复他。 工作了之后,变得忙了很多。有次公司举行party,认识了同行的john。john为人不错,只是听说以前有过不少女朋友。被他追求的时候,我有些犹豫,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快25的年纪,放在国内再过一两年就是剩女级别的人物,心里也产生了些危机感。 某天晚上john送我到门口,临别的时候,他想亲吻我的脸,我下意识地躲开了。后来他说,“susan,我喜欢你,可是我需要你给我肯定和动力。”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于是告诉他,还要再想想。 在john对我一如既往殷勤的日子里,成颂断断续续地给我发着邮件,说着最近的事情。我没有予以回音,只想着等一段时间过后,某些感情自动会消散。 半个月后,成颂突然打电话告诉我,成叔叔快不行了。 那时候窗外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混合着电话里成颂有些低哑的声音,让人觉得心情和天气一样沉重。 我在第二天坐上了回国的航班。下飞机的时候是晚上,成颂因为一直守在医院离不开,让手下的人过来接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十一点,我看见成颂坐在门口,脸埋在胳膊里,身影有些落寞。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见了我,“来了?” 我点点头,问,“成叔叔睡了吗?” “嗯。”他站起来,灯光从他身后投射过来,影子被拉得很长,“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让人送你去酒店,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他。” “你一直留在这里?”我问。 他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吧。” 晚上,我和成颂就守在成叔叔的旁边,之前我什么都没问他,也觉得很多东西无从说起。两人沉默地坐到深夜,他让我在旁边的小床上趟一会儿,我拒绝了。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中途醒过来,发现他也趴下了,自己的手则被紧紧地握着。 他闭着眼睛的模样让人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眉宇间透着疲态、面色有些苍白的男人让人心疼的厉害,不自觉伸出手,抚摸了他的头发。 这时,床上的人有了些动静。 我稍稍起身,发现成叔叔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见我,艰难地问,“是苏珊吗……” “成叔叔。”我叫他。 “终于见到你了。”他说着,“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他笑了笑,“来了就好,我大概也不行了……” “没有的事。”我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他眼睛闭了闭,又道,“我这样走了,心里放不下的就是成颂,现在回想起来,他没长大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好好陪过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老了还让他这么费心……”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低到几乎要凑得很近才能听见。 我抬手,本来想摇醒成颂,却被成叔叔阻止了。 “让他睡吧,我也还想再睡睡。”他又说。 我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微微地笑了,“这孩子对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看在眼里。苏珊啊……如果我不在了,你要答应我,帮我照顾成颂,和他好好的……” 我没有说话。 看出了我的犹豫,老人极瘦的手握着我。“听到没有……” “我答应你。”我说着,将他的手放进被窝里,掖好被子,“您先休息吧,我们明天早上再说。” 等老人安详地睡下了,我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空气里散布着阳光明黄色的温暖,然而成叔叔再也没有醒来。 举行葬礼的那天,众人一袭肃穆的黑色来到陵园为成叔叔送行。来的人除了成颂的朋友,大多是曾经商界的一些合作伙伴。我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的位置,不发一言。 牧师站在前头念着悼词,旁边的成颂极其安静,整个过程里他没有表现出一丝难过的情绪。此时的他更像是冰冷的金属,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保护得周全,可内心是怎样的涌动,怕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了最后那个和成叔叔交谈的人。想起那天晚上和老人的对话,只觉得唏嘘不已。 因为心情沉重的关系,一直没有留意周围的人。葬礼快结束的时候,我准备过去找成颂问些事情,没走几步,心里蓦然生出了奇怪的感觉。我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感觉到冰冷锐利的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落在我身上。 温燃站在另一头,一脸淡然地打量着我。看到我脸上露出的惊讶,他不管不顾旁边人诧异的表情,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 时间瞬间停顿了,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交流~ ☆、第十六章 和成颂回去的路上,想起刚才的事还觉得心有余悸。没想到成叔叔的葬礼他也会过来。所幸的是,做出那样诡异的举动后,他并没有特意找我麻烦,让我稍有心安。 成叔叔走后,成颂的情绪一度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是因为成叔叔走前的那些话,还是内心里对成颂残留的恻隐之心,我并没有马上离开,只希望能够作为一个妹妹、一个旧友,陪伴成颂度过这一段难熬的日子。 那天晚上吃完晚饭,成颂突然带我回到了当初我们一起住过的小公寓。 时间已经有些久远了,虽然很多事情都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概念,但再次触碰的时候,还是记忆犹新。门口的树似乎比之前又高了一些,正是一年盛夏时节,植物们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七八点的光景,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旁边的走道上,有来来往往散步的人群,小孩子在草坪上嬉笑打闹,温馨又动人的场景。 当初的那家便利店依旧还在,成颂说有些口渴,于是进去买了两瓶水。 便利店老板娘正坐在靠椅上看挂在墙边的电视,几年不见,只是脸上某几处添了几缕皱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听见我们进门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忘了我们一眼,脸上突然有些惊讶。 成颂很熟悉自然地和她笑了笑。 老板娘怔了怔,才道,“又过来了。” “嗯。”成颂只是点点头。 老板娘看了看我,似乎有欲言又止的感觉。 成颂到另一边拿水的时候,我站在柜台旁边,看着旁边老板娘五岁的小儿子写家庭作业,小孩子圆圆的脑袋几乎贴在了桌面上,费力地握着手中的笔,铅笔在白纸上划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记得上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才刚学会说话不久,老板娘那天似乎很高兴,见我进来,让孩子学叫姐姐。我觉得不好意思,说,“哪还是姐姐,应该叫阿姨了。” 时间过得真快。 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他抬起头来,乌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微微俯□子,微笑着看他,“凑太近了对眼睛不好哦。” 他“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身子挺了挺。 见老板娘在旁边看着,我道,“孩子长得真快。” “是啊,小时候像他爸,现在越长越像我了。” 我笑,“都说男孩子像妈妈才好。” 她笑着摇摇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我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愣。 她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拿完水后又逗起门口那条大黄狗的成颂,“你可得好好对他。” 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知道吗,还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我看他那段时间天天来我店里,整个人也不怎么好的样子,想着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你了,我就问他你人呢。结果他好一阵子都没说话,最后特别可怜地告诉我说,‘她不要我了’。” 老板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苦着个脸,似乎想模仿成颂当时的表情。我只是愣愣地听着,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后来成颂过来结完账后,我们一起走上楼去。 顺着楼道走的时候,发现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物是人非,触景生情。 想起刚才老板娘的话,我只觉得唏嘘。成颂那么一个自尊心强的人,即使是我,也只见他软弱过那么几次。他自大、任性、不可一世,可他的尊严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所有不适合的情绪挡在里面,在别人面前呈现出来的永远是严谨和一丝不苟的样子。 所以,和不太熟悉的老板娘说出那样的话的他,应该内心是有着非常强烈的波动吧。 我们开门进到了屋子里,灯亮起来的瞬间,有些刺眼。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摆设,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味,一切都是我离开时的模样。 成颂看到我眼里的疑惑,解释道,“这几年我在这里住得比较多,离公司近,平时开车比较方便。” 我点点头。 坐下来后,他用刚买的矿泉水给我倒了杯水,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我,“这几年的时候,有没有怀念过这里?” 我拿着杯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措手不及。 见我没有说话,他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一时间也没什么事做,他打开了电视,我们一人占据了一个沙发,开始一边聊、一边有的没的看起电视来。 他和我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住我那里。” 我看向他。 第35节 “我们家你是去过的,空房间很多。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在那里也挺没意思的。” 见我没有应声,他又道,“或者你要是介意,也可以住到这间屋子来。住酒店感觉好不到哪里去。像我经常东奔西跑,最讨厌的就是酒店,不管什么档次,总感觉冷冰冰的,少了点人情味。” “这怎么好意思。”我笑着摇摇头。 他看着我,漆黑的目光深不见底。 我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了。” 促不及防的,是他突然欺上前来。那时电视里正播放着某青春剧,女主角正在对男主角一边哭诉一边真情流露,我看着成颂近在咫尺的脸,配合着背景里苦情的声音,只觉得分外诡异。 他的手臂撑在我两旁的沙发上,整个人笼罩在我的上方,周围都是他强烈的气息。突然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在我的脸上。 “苏珊,”他顿了顿,“我讨厌你的客气。”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喃喃道,“对不起。”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低下头来。 感受着他靠近的鼻息,我是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在他的脸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紧张的别开脸。大概是看到我的排斥,他的唇最终也没有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欠我很多。” “嗯,我知道。”我说,“如果不是成叔叔帮我,我也不可能好好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那个人的缘故,可能你也不会经历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是说这个。”他冷冷地打断我。 我看着他。 “你欠我的,是情债。” 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在那个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飞速地回放了从相识到一路走来的种种。从最开始的相爱到一次一次被他伤害,直到今天,其实我已经释然了。像我这种有着曲折狗血人生的人,遇到成颂这样的个性,后面种种事情的发生,不是偶然,是必然。 “对不起。”我又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他竟然低□来,轻轻抱住了我,声音中低柔带着些沙哑,“爸爸走后,我就剩下你了。” 这话让我心头一窒。 “所以,不要走了,好吗?” 我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走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我沉默一会儿,意识到这是一个人在伤痛时对安慰的渴求,想了想,现在的成颂除了我,大概真的没有着更深联系的人了。一想到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犹豫地抚上了他的背,回应他的拥抱。 “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打算找完印小柔再和以前高中大学的朋友聚一聚。第二天去印小柔家,那丫头兴奋地告诉我她怀孕了,萧志宝贝得她跟什么似的,家务统统都包了下来。怀孕刚两个月,他们便大张旗鼓地让我参观他们准备好的婴儿房。看见房间里浅色的窗帘映着暖融融的阳光,这几天我那一直阴霾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印小柔留我吃晚饭,菜是萧志做的。其间我夸他手艺不错,印小柔反复向我强调全靠她一手调教出来,弄得男主人在一旁哭笑不得。 想着这丫头曾经和我一样走了那么多弯路,如今终于找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回去的时候不太晚,我在离酒店约莫一条街的距离下了车,打算一个人散步回去。 酒店处于市中心的位置,外面那条街曾是我和朋友无数次走过的地方。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是当初熟悉的样子。看见那条曾经和成颂吃过的麻辣烫店,心里生出了些怀念。 晚上的气温有些低,虽然穿上了风衣,冷风吹来刮在脸上还是有些冷。暗黄的街灯下,吐出的热气在夜里凝成白色的雾。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店楼下,我顿了顿,看时间不过才八点。 就在我踟蹰的时候,从后来突然伸出来一双手,将我的脸捂住。我第一反应是有人和自己开玩笑,伸手想掰开,可对方力气太大,束缚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等自己被拉着向身后的一辆车走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我张口想呼救,却只能不清不楚地发出呜咽声。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我能够冷静下来理清自己的思绪,已经被人塞到了旁边一辆黑色的车里。 门重重地被关上了,我企图逃出去,下一秒驾驶旁边的门便被打开,上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苏心。”进来的人对我微笑道。 两年的时光,温燃的脸并无太多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漠和英俊。 我感觉自己的思绪都要停滞下来,又怕透露自己此时的恐惧,只好端坐着,看着他那双琢磨不透的栗色眼睛,希望不要在气场上输掉。 “你没怎么变。”他一边打量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我说,你要出场,能不能找个正常点的方式?”我心里有怒气,想着刚才那一出,差点以为是遇到了歹徒。 他很淡定地看着我,饶有兴味地欣赏我的表情。 虽然以前怕他,这几年有过与他相关的担忧,可这个人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却平静了。回想起来,当初他交锋的是年轻时候的我。这些年我在国外一个人生活,也算见过了不少风浪,从底气上而言自己并不占弱势。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坐了好一会儿,我见他也没有行动的架势,于是道,“没什么事我下车了。” 他坐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我,栗色的眼睛闪着微弱的光亮。我给他看得不自在,不禁皱眉,“开门,我要下车。” 话音刚落,突然间他朝我扑了过来。我根本没来的及反应,他的唇就落在了我的脸上,带着肆意的占有。最后唇落在我的唇上,舌头以不容拒绝的力道侵了进来。 我愣了愣才意识着要反抗,伸出手试图推开他。从力气而言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用了半天劲他毫无反应,而且似乎因为我的反抗吻得更加忘情。强势的力道折磨得我嘴唇有些发疼,我身子往后缩了缩,却被死死地逼在了角落里。 我没有办法,想用爪子挠他,双手却被很轻易地固定住了。 此时我们处于一种很暧昧的姿势。他左手禁锢着我,右手深深插在我头发里。我被他折腾得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任凭他厮磨着,希望他什么时候尽兴了,能快点放开。 最后他的唇齿有微微撤退的动作,我刚松一口气,接着感觉到下唇猛然传来痛感。嘴唇被他狠狠咬了一口,等他带着餍足的表情离开的时候,我摸了摸疼的地方,不禁痛得“嘶”了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他看着我,脸上带着淡笑。 唇上的疼痛还没有消散,被咬的地方火辣辣的,让我内心有说不出的怨气。 他看了我一会儿,又凑了近来,拿开我的手,仔细看了看被咬的地方,低头轻轻亲吻着,像是抚慰般道,“不痛了。” “当初就那么一个电话走了,去哪里也不知道,我真是被你气得不轻。” 我愣愣地看着他,那双深邃里的情绪似乎又遥远了些。 正想着,刚才被攻击的地方又被他咬了一下,我一个没忍住,疼得眼泪都差点冒了出来。 看我红了眼,他笑了笑,“脆弱这一点倒是没变。” 说着他的吻渐渐下滑,从我的耳根滑向了脖子,车里的空气变得有些灼热。我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喃喃道,“我真是恨啊,恨不得就在这里把你吃掉。可是我舍不得。” “说,这几年去哪里了?”他想了想,又笑道,“有没有因为我再改一个名字?” 我沉默着不说话。 温燃低头在我的胸前重重一吻,嘴唇离开的时候,原本洁白的皮肤上留下了紫红色的印记。 “也没关系,反正已经回来了。”他抬头,目光突然定定地看进我的眼睛里,“苏心,记不记得我告诉你,你摆脱不了我,除非你死了,或者我死了?” 在那一个瞬间,我恍惚看到了他眼里的疯狂,像是燎原的火焰,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我觉得心里一紧。 “我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了。”他最后说。 作者有话要说:唉,no zuo no die。 好好的竟然选在上榜的日子修文,好的,接下来,可以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疯狂的更新。 思前想后还是把后面这段也贴了上来,你们的鲜花在哪里~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挥舞的手! ☆、第十六章 那天晚上他开车带着我在市里转了很久,开始我心里有些担心,要求着下车,直到听他笃定地对我说,“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保证。” 我心里仍然有不安。 察觉了我的怀疑,他笑着转过头来打量我,“或者你以为,我会因为地点不合适就有所顾忌?你再这样看我,我倒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在闹市区玩车震是什么感觉。” 我果然不敢再说话了,心里清楚,虽然面前的男人一副淡然的模样,可要把他逼急了,他还真能说到做到。 温燃深夜才送我回酒店,大街上已经冷冷清清没什么行人。临下车的时候,他没经我同意便拿过我的钱包。我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便没管他,转身按了按门把手,发现车门还锁着。回过头来正想抱怨,却见他端详着里面的证件和护照。 我伸手试图抢过来,被他轻易避开了。 我真是又急又气,说,“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他笑了笑,也没搭理我,细细看着我放在里面的工作证,“原来你在芝加哥?” 我并没有说话。 “投资分析人?这可不轻松。” 我静默了一会儿,伸出手,道,“把东西还给我。” 看见我一副较真的表情,他捏了捏我的脸,“生气了?我先送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我话音还没落下,他便已经打开车门,下车后又绕到我这边,替我开门,一边道,“你出去一趟,别的长进没有,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我用带着怨气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 “别这么看我,东西等会儿会还给你。” 温燃送我上楼的时候,我心里盘算着后面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怎么说这也是酒店,如果有什么不妙,我还可以呼救。这么一想,心里的害怕减轻了一些。 到了房间门口,温燃并没有走的打算。我一边掏房卡,一边让他把东西给我,他只是敷衍着,“房卡都拿出来了,不开门请我进去喝口水?” 我回头生气地看他,却又听他道,“这表情真的让人很有征服欲。”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他压在门上狠狠地吻了起来。手中的房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了过去,忙乱之中门被打开,我在他强劲的力道里被拉进了房间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只觉得视线里的空间变得有些凌乱,想推开他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气。直到最后被他扔在床上,后脑勺传来轻微的痛觉。我想张口说话反抗,下一秒却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的唇流连在我的唇间,有些凶狠的味道。我脑子里有了对当下状况不好的预感,只觉得一种陌生感觉浮现,夹杂着温燃强劲的力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后来,他终于稍稍松开我。 我当时真是又生气又难堪,几乎本能地伸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力道不大,却声音清亮。 皮肉接触的声响让室内的意乱情迷戛然而止,时间仿佛顿了下来,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和温燃同时怔了半晌,还是他先反应过来,松开了禁锢在我身上的力道,一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打量我,“真是变野了。” 第36节 我躺在床上,满是不甘和怒气。 “不过我喜欢。”他又说。 我稍微平复了气息,十分严肃地说,“你要再碰我,我就告你。” 他嘴角浮现了淡淡的哂笑。 “我是认真的。” 谁知道,他竟然低下头来,在我的额头啄了啄,“我喜欢你认真的样子。” 好在温燃后来没有过多纠缠便离开了,而我的心却久久的不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他那冷漠而又自负的笑容,心里陌生的恐惧再次浮现,只希望他在和我开玩笑,不要再来打扰我。 后来大学常混一个圈子的朋友知道我回来了,组织过一次聚会,聚会走的是很典型的先吃饭再ktv路线,那天我是和成颂一起参加的,很多老熟人来了,包括当初在礼仪队混一块儿的陈微微。另外当初成颂交往过的英语系花也出现了,倒是颇让人意外。 系花当初嫁了个abc后,一直定居在美国,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回来了,找了一份外企高层的工作,似乎没有再回美国的打算。私下里有人八卦起这背后的门道来,据说是系花和美国老公关系经历了热恋冷淡的起伏后,还在闹分居的状态,便认识了中国这边另一位abc外企金领,两人现在正打得火热。大家背后笑称英语系花为,abc专业户。 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有人突然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问我,“苏珊,在美国怎么样,像你这样的,在那边应该追的人不少吧。” 我笑了笑,一边夹菜,“哪里,根本没人追。” “怎么可能,”旁边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以前不是传闻黄种女性在国外特受欢迎吗,当时还有人说是谣言来着。不过后来我一个朋友去了美国那边读生物医学相关的phd。听他说,在他们那儿的医学院,很多大老板的老板娘都是黄种人。黄种女性确实是挺吃香的。” 其实类似的情况我倒是见过不少,于是我告诉他,“不过很多和当地白人结婚的亚洲女人,一般都是从小就送去美国受教育的,当地华人圈子里俗称移民1.5代。她们其实和白人沟通起来,几乎没有文化背景的差异。很多台湾和韩国的有钱人喜欢在子女很小的时候送过去,像这样的人,长大了都是典型的白富美,放哪儿都受欢迎。” “白富美?”那边的人笑了笑。 我继续道,“是啊,所以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 “白富美是没有国界的。” 听我说完这话,成颂低声笑了出来,然后一边往我碗里夹了块我喜欢的牛肉。几个同样在国外混了几年的同学纷纷表示于我心有戚戚焉,另外还有心思细腻的同学察觉到了成颂和我暧昧的小细节,于是开起了我们的玩笑。 “成颂学长,这次人都回来了,打不打算把人留下来啊?”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话里说的“人”指的是我。换作以往飞扬跋扈的成颂,对于这种探虚实八卦的问题通常是理都不带理的,也许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人变得温和了,他只是笑道,“那要看人愿不愿意了。” 吃完饭我们直奔ktv,订的是一个大包厢,大家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游戏的玩游戏,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肆无忌惮的大学时代。我和陈微微坐在一边,聊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她这几年也过得相当不错,现在是某知名企业的一个主管,而且已经有了下半年就准备完婚的未婚夫。 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和我感叹,“没想到,你和成颂兜兜转转,还是碰到了一起。” 我见她突然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候看他订婚,还以为你们会就这么错过了。” 是啊,回想起来,距离成颂悔婚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似乎人们已经将这段往事当作某则成功人士人生必经的桃色新闻一样淡却了。 我又把我的那套理论搬了出来,“我和他分分合合这么多年,大概就是最后也成不了的那种。” 陈微微笑着摇摇头,“这个问题得看你怎么理解,分分合合多年,换个角度看,不也正说明你们分不开吗。” 听着这话,我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正在和人玩色子给人灌酒的成颂,那一刻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恰好往我这边看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了几秒的时间,我匆匆移开了视线。 后来大家玩high了,又玩起来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没有节操、老生常谈的游戏。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看出了什么端倪,只要赢家和输家任何一方牵扯到了我和成颂,一群人就开始瞎起哄。大概才玩了十来轮的功夫,我已经被逼无奈地躺在地上让成颂在上方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接着又准备让我用嘴对嘴的方式给他喂三颗葡萄,不能碰嘴唇的那种。按照这态势发展下去,我估计自己是招架不住的,于是借口去上洗手间想暂时避避风头。 在洗手间洗手时,旁边有两个女生一直往我这边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那张脸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其中长发中分的女生突然走上前问我,“是苏心吗?” 我一愣,对于这个很久之前就没用的名字突然被人提起,有些意外。于是点点头,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女生,不知道她是哪一位故人。 结果那女生一笑,二话没说就拉着我往外走,旁边的人也突然过来打帮手。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们只道,“你跟着我们来就是了。” 于是我懵懵懂懂地被她们架着,连拖带拽地进了洗手间附近的一个包厢,等我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想要呼救的时候,包厢的门已经关上了。 里面一大群人看我们仨突然闯进来,一时间动作纷纷停了下来。 突然有个男声朝这边道,“陈蔚然,你刚刚去那么久,到底是去拉屎还是吃/屎啊?” 陈蔚然这名字我只觉得有些耳熟,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女声低咒着骂了句脏话,一边道,“也不看看我刚才干了什么。” 然后她话音一转,对着包厢的另一边大喊,“温燃!” 我一惊。 她继续道,“温燃,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第十七章 借着暗黄朦胧的灯光,我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温燃,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当下的状况。我想起在出国以前,温燃带着我和他这群朋友聚过几次,当时他和我一一细数过这里面人的背景,哪一个都是我这种平民惹不起的。 另一个男生端着盛了三分之一红酒的马提尼杯,靠在门边,一边笑道,“看来有好戏看了。” 我还在打量着当下的状况,猝不及防就被刚才叫做陈蔚然的女生拉扯着往温燃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我挣扎了几下也是徒然,只好踉踉跄跄被她拉扯着走到了温燃面前。、 他坐在那里,似乎微微皱着眉头,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烟。 印象着的温燃除了社交应酬的需要,几乎是烟酒不沾的,即使他对我百般不好,但我从未否认他洁身自好的人品。而这一刻,身处在声色犬马的环境里,他那样颓废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陈蔚然笑了笑,邀功般地对温燃扬了扬下巴,“怎么样,今晚玩出了事算我的。” 温燃只是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想要我怎么玩?” 她只是笑,“当然是越限制级越好了。” “哦?” 单单一个带着扬声的“哦”字,已经让我心一沉,我看拉着我的陈蔚然有些松懈,第一反应就是趁机离开,也没想到刚转身迈开步子,手就被一个力道拉了一把。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重重地甩到沙发上,温燃向我俯□,气息强大地盘踞在我的上方。 我紧张又害怕地看着他,他一脸冷漠地打量着我,看不出情绪。然后低下头来,带着侵犯意味地吻我。 他的嘴唇火热地游离在我的唇上,亲得我晕晕乎乎,我试图推开他,却无从下手。模糊间感觉到他的手准备撩起我的上衣,手伸了进来,碰触到他冰冷指尖的瞬间,我的身体本能地缩了缩。 他察觉到了这个细节,动作微微停顿了几秒。 在他的唇齿离开的空隙,我喘着粗气,害怕又愤怒地看着他,“在这?你疯了吗?” 他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早就疯了。” 背景里ktv嘈杂的歌声和周围人变态而放肆的欢呼变得有些模糊,我愣愣地躺在那里,只觉得想哭都流不出泪来。后来感觉他把我一把抱了起来往包厢里自带的洗手间走去,我下意识要逃,却全身都被他禁锢地死死的。终于进入了那个小而封闭的空间,所有的嘈杂和目光一瞬间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等温燃把我压在墙角想要再次吻我的时候,似乎是因为发现我哭了的缘故,他的动作迟疑了几秒。 我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感觉冰冷的泪水不停地顺着眼角往下流,一边狠狠地抽泣着,也不知道因为伤心,还是害怕。 然后,他的唇又凶猛地附了上来。 似乎因为难过,我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打算再强/暴我一次么?” 他顿了顿,然后笑道,“是。” 一边吻着我,似乎想了想,他又道,“上次就那么放过你,我真是后悔了好几天。” 我仰着头,看着洗手间里泛白的灯光,只觉得脑子里也空荡荡的。 “这次是你自己乖乖送上门来的,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好端端的为什么挑今天来这里。” 不知不觉间,上衣已经被他褪下来一半,我的手被他抓着,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朦胧间我听见自己用麻木的声音问他,“很久以前……你不是说要让我心甘情愿吗?” 他像是听到了某个有趣的话题般笑了笑,只道,“可是,人是会变的。” 一边吻着,他一边道,“现在突然觉得,不是心甘情愿的,好像也不错。” 温燃吻我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觉,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飞闪而过过去的林林种种,只觉得有些感情复杂得让人难过。直到感觉到自己的裤子被拉开,我的脑子轰地一声。 那时候我想,大概今晚我就这样毁在这里了。 直到外面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嘈杂。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察觉到包厢里状况的变化,温燃警觉地停下来了一会儿,可没过几秒,他的手又继续往下探去。 最后他是在听到极其刺耳的砸门声时,才真正停下了动作。我的意识因为这刺激恢复了一些,趁着他回头的空隙里,想要夺门而逃,却被他再次按在墙上,不管不顾地亲吻了起来。 猝不及防地,门突然重重地被砸开。 我睁开眼睛,看见迎着头顶明亮的白炽灯光、气喘吁吁的成颂。 温燃被成颂拉开的时候,挨了成颂一拳。温燃没有还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坐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的我。事实上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看到过温燃薇为什么事大打出手,他总是那个冷静的、不相信暴力的王者,非常懂得怎样在幕后用更一招毙命的招数打败对手。 成颂向我这边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给我整理好上衣,一边替我擦着脸上的泪痕。他抱着我出门的时候,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温燃那些同僚们的拦截。 “成公子,你这样不打招呼来我们这里抢人,似乎不太合规矩吧?”说话的是陈蔚然。 成颂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成颂没有带我回原来的包间,而是抱着我去了停车场,打算直接回家。在汽车里坐定的时候,我为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浑身不自觉颤抖得厉害。 他低沉的声音飘来,“刚才听学弟说你被人拉去了另一个包厢,我看你那么久都没有回来,觉得有点不对劲,才出来找的你。” 我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只觉得什么都听不进去。 “苏珊,你……好点没有?”他抬起手,擦了擦我眼角的泪。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儿了。”我喃喃自语,因为害怕而声音抖得厉害,“我明天就要回美国,不,我现在就要回去。” “苏珊。”他轻轻地叫了声我的名字。 “开车去机场吧,”我似乎人陷入了某种魔怔,“哦,不对,护照还在酒店,得先去酒店拿护照,拜托你了。” 他只是难受地看着我。 “拜托你好不好。”我几乎带着哭腔,“我真的好怕……”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我,轻轻地抚着我的背,道,“苏珊,不怕,有我在。” “我真的好怕……”我模糊地重复着。 他不停地安慰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第37节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脑子里什么也不愿意去想,渐渐地情绪也平复了一些。却听他突然问我,“苏珊,我们报警好不好?” 报警? “凭他对你做的这些,我们报警。” 我愣了愣,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他。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报警,这个无数次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念头,却无数次莫名其妙无疾而终。 “可是……”我的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 “可是什么?” “可是……他是我哥。” 成颂没有再说话,只是再次把我揽入怀里,轻轻地抱着我。 那晚最后,成颂没有送我去酒店,而是带我回了成家的主宅。 房间似乎是一早就预备好了的,床单是棉质的浅绿色,浴室里放了我平时习惯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等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当时我只围了条浴巾,于是将门微微开了条缝隙,看见成颂站在外面,瞬间有些尴尬。 “刚才看到你腿上和手上有淤青,我给你拿了这个过来。”说着,伸手从门缝里提来了一个圆形的瓶子,是跌打损伤膏药。 “嗯,谢谢。” 我准备关上门,却见他手伸进来一挡。 “背上还在出血吗?” “没怎么流了。” 伤口是和温燃在包厢洗手间里留下的,大概我靠在墙上挣扎着,被门上的挂钩伤到了。当时脑海里一片混乱,对这微不足道的痛觉根本没有察觉。直到回来的路上被成颂注意到裙子有一个破口,周围微微被浸红了一块儿,才感觉到那地方的皮肤火辣辣地烧起来。 “要不要看医生?” “不用了,只是小事。” “伤的深不深?” “……应该……应该不深吧。” 在洗澡之前,我只从镜子里匆匆看过一眼,伤口在蝴蝶谷的下方,从脊柱延伸了长长一道洪痕,触目惊心。因为位置过于别扭,并没有仔细查探。 眼下这么尴尬的状况,我又是一副不太好的形象,被这样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着急,于是道,“时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谁知道他一个使力就把门推开来,我站在那里愣着,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只见他皱着眉问我,“什么叫应该?” 我被成颂硬生生扒下浴巾的时候,还挣扎了好几下,他先是好言好语和我说保证不会对我做什么,见我还是一副执拗抵抗的态度,便有些没好气,“你身上哪个地方没被我看过,多看一次少看一次有什么区别?” 最后我拿着浴巾挡住了重要的部位,只露出背部在他的视野里。对面恰好是一面全身镜,成颂俯身仔细检查我的伤口时,镜子里的我愣愣地坐在那里,脖子和肩上布满了刚才温燃留下的大大小小青紫吻痕,看上去可笑而狼狈。 他似乎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还好,不是很深。” “嗯。”我准备拿起一旁的衣服将后背盖上。 “等一下。” 他说着,匆匆地往门外走去,没过多久再次推开门进来时,手上拿了瓶药水。 我知道他的意思,刚想转过身来告诉他我自己来就好了,却被他命令了一声,“不要动。” 他用棉签沾了些深黄色的液体抹在我背上,小心翼翼的样子,“伤口不小,还是消消毒,不然感染了就麻烦。” 即使动作已经十分轻柔,可那道口子被碰到的时候,还是刺激着泛疼。成颂似乎感觉到了我身体的颤抖,安慰道,“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最后,他给我敷上了纱布才算了事。 我看他整个过程一副专业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不错嘛,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他也笑了笑,然后抬起腰来。我以为他准备起身,却看他并没有离开床的意思,反而跪坐在床上,更凑近了一些,从后面轻轻搂住我。 镜子里的场景有些暧昧,浑身都是所谓欢愉痕迹的我,真是形容为残花败柳也不为过。他却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似乎害怕稍微一个用力,就会惊动什么。 指尖来回摩挲着左肩上的一个吻痕。 许久后,他把脸埋进我的头发里,喃喃道,“我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一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这篇文已经写了这么多,能够看到这里的同志,一定是和作者口味一样重的好同志,大家惺惺相惜一下,来点精神上的交流吧。 温燃这么变态,女主这么弱,你们都没有要吐槽的吗! ☆、第十七章 后来我一边一心一意地躲避着温燃,一边暗自盘算着回美国的时间。那时的我关于离开这个话题还是有些犹豫的,一是考虑着成叔叔临走前让我和成颂好好的,二是想着我走了以后,成颂大概就真的是一个人了。一想到他孤零零地生活在这地方,我的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凭我对成颂的了解,他表面上看起来是那种特别飞扬跋扈特别虚张声势的人,可内心却比谁都害怕孤单。回国当晚最后的交谈里,听成叔叔话音,大有把成颂交给我的意思。那时候我只是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下来,可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妥当。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资格可以给成颂带来幸福呢。 我是在那时候,内心的天平再次偏向了离开。然而还没等我细细考量,我就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因为生病了,重感。 自从上次发生了ktv那件事之后,除了有其他重要的事,成颂几乎每天工作忙完都会过来和我待着。那天他约我出来吃饭,我以有些累拒绝了,他多问了几句,见我连怎么累、忙了什么都有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察觉到我话里逻辑有些混乱,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往我住的酒店奔了过来。 开门的时候见了是成颂,我只觉得有些头疼,琢磨着怎么快点打发他离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察觉出了端倪,找了个机会趁我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摸了摸我的额头。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之前一系列的疑惑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然后也没管我乐意不乐意,就揪着我往外奔去。 “喂,你要干嘛?” “带你去看医生。” “一个感冒而已,有这么夸张吗?” 事实上,我去了美国之后的头半年,有一次因为感冒差点发展成了肺炎。最开始去看医生的时候,国外的医生只是嘱咐多喝热水,连对症处理的药都没给开。后来越来越严重也没给我抗生素,直到咳嗽不止,我和医生好说歹说自己从小就吃抗生素过来的,没有的话真是熬不住,医生才勉强给我开了盒阿莫西林。 从那以后,我也意识到锻炼身体的重要性,大概是托街头巷尾每三四个月就风靡一阵的“flu alert”的福,我健身的积极性一直很高。从不穿秋裤到大冬天下着雪也学当地白人穿着个过膝运动裤绕着校园跑,身体也渐渐硬朗了起来,平时有个流鼻涕打喷嚏,只要在感冒刚起来的时候多休息多喝热水,总能挺过去。 见他不答话,我又道,“只要多喝热水就好了。” “你以为热水包治百病吗?”他只是冷冷地接到。 后来他也没和我多废话,直接拉着我去了市中心的医院,医生给我量了个体温,还问了问症状,然后就开始奋笔疾书地写起处方来。 那些字迹乱七八糟地我也看不懂,只是说,“医生,就给我开点润喉片就可以了。” 医生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旁边的成颂便插话,“医生,别理她。” 老医生笑了笑,“已经烧到三十九度,可不能随便开点润喉片就了事。” 从药房拿完药出来,成颂也没怎么给我好脸色,刚坐上车没多久,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又下车往路的另一头走去,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装奶茶的大纸杯递到我手上,里面装着冒热气的温水。 他也没多说什么,“先把药给吃了。” 我愣了愣,根本没领会他的意思。 “我说先把药吃了。” 我本来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拉来看医生,心里就有怨气,一时竟然和他扛上了,“现在没心情,等会儿我回酒店自己吃。” “就现在,在我面前吃。” 医生顺着他意去看了,连什么时候吃药也要管吗。 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偏不。” “那好,车我先停这儿,等你吃了我们再走。” 这什么人哪。 我愤愤地看着他,把刚刚医生开的药盒一个个打开,从里面拿出药丸,凑在手上有三四颗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又从装着药的袋子里拿出抗生素的盒子,剥出胶囊放在我手上,“还有这个。” “我不吃这个。” “苏珊,抗生素在这里都用滥了,美国人来这里感冒了都得用头孢三代你知不知道?” 我依然摇摇头,“我如果现在吃了,那等我回美国后没抗生素的话,感冒了要怎么办?” 等话音落下来,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我明显感觉到周身的气压低了好几个等级。之前虽然是言辞色令,但总有些和我玩笑的成分在里面,而现在的他沉着个脸,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吃了。” 我想了想,懒得和他硬碰硬,心一横把手上的药丸统统吞了下去。 他见了我这动作,才缓缓发动汽车。 后来一路上我们的交谈少得可怜。眼看汽车开的方向不太对劲,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说,“刚刚应该往左边拐的。” 结果他道,“我们不回酒店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去我家。” “我不去。”我想都没想便道。 “你现在感冒了,需要人照顾。”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你们家里那几个负责家务的阿姨我都不太熟。昨天看你带我回去,总觉得眼神怪怪的。我才不要。” 最后成颂带我去的是当初我们一起住过的小公寓。 临下车了看我一副不乐意的表情,他难得耐心地劝我,“你自己不是都说感冒了得靠养着吗,你住在酒店,要什么什么没有,怎么养得好。” 见我没吭声,他继续道,“你现在这样,需要有人照顾。” 照顾?他吗? “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我嘟哝着。 他看了我一眼,终于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一副懒得和我计较的表情下了车。 大概是犹豫感冒的缘故,整个人犯困的厉害,成颂让我回房间睡了一会儿,躺着的时候他问我酒店的房卡放在哪里,说是去帮我取放在那里的行李。当时我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指了指放在书桌上的钱包,然后又听他低低附在我耳边问我想不想吃什么,我喃喃道“想喝汤”,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38节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想着成颂应该是还没回来,一时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完全懒得动。 正当我睁着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客厅的光漏了一些进来,投照在成颂的侧脸上。他轻声轻气地走了进来,似乎怕惊醒我,直到看见我睁着眼睛,才低声道,“苏珊,起来吃点东西。” 我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是嘤咛了一声,动了动腿又歇下了。 他走到床头边坐着,俯□来,光线有些暗,我看不清他的脸。 “还困吗?”他的声音很轻,混合着难得的温柔,“先吃东西再睡吧。”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进了客厅,瞬间闻到了充斥在房间里一股食物的香味。循着那气味往厨房走去,我看到成颂正站在灶台前,面前是一个不大的汤锅。他脸上满是嫌弃又不乐意的样子,却仔仔细细地用汤勺搅拌着里面的东西,然后舀了一些尝起来。 大概味道是真的不错,他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舒展开来。 而我站在那里,满是震惊。 以前那个煮泡面都懒得动手、无论我做什么都一副嫌弃至极的成颂,竟然会主动下厨? 成颂似乎察觉到我的出现,他朝我一笑,“刚听你说想喝汤,一时间也没想到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就去超市买了点食材回来自己做了。” 我没接话,走近看了看,锅里是排骨和新鲜的草菇,还有些虫草花浮在上面。 “什么时候会做饭了?”我一般觉得稀奇,一边惊叹。 “这几年住在这边,有时候在家里办公,懒得出门就会做一些简单的东西。” 那眼前这么高端洋气的搭配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在哪里学的?” “之前在车上查了菜谱。”他道。 后来他给我盛了一碗,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我大概是回国以后也没正儿八经吃过正宗的家常菜了,一口气喝了三碗汤。 待我放下碗时,他问我,“味道怎么样?” 我很诚恳很热切地点点头。 “还要吃饭吗?” 我又摇摇头。 对于他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我是有些不习惯的,也想着这个有洁癖的怪胎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洗碗这种事,于是主动提出要做收尾清扫工作。他只说让我去躺着,明天让小时工阿姨过来收拾,便打发我回床上去了。 黑暗里我迷迷糊糊的,大概是因为没有精神,很快便来了睡意。朦胧中成颂又进来了,他坐在床头边的地上,上身微微倚在我枕头旁。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他开始有的没的和我说话,有的我听进去了,有的又像是没听进去,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 直到他突然低声问我,“苏珊,你还是决定要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接下来这两章都很甜,让你们见识下,哼哼,我小海也不止会写虐文好吗。 ☆、第十七章 月光照了今天,将房间笼罩了一层浅白色。我看着窗外斑驳晃动的树影,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浮现出几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和成颂最后一次分手的场景,心里的涩意突然泛滥了起来。 过去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我想那次即使没有分开地坚决,也改变不了什么。 最终我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穿过黑暗飘到我耳边,“苏珊,你知道吗?” “嗯?” “我爱你。” 第二天大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感觉似乎好了一些,脸颊没有了昨天那样的热度。我想翻个身,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了。侧身一看,成颂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他俯卧在床边,灰色的衬衫被压得皱巴巴的,头占了我枕头的一角,睡容平静。 其实睡着的时候,脸上没有那些酷炫狂战*炸天的表情,他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他皮肤很白,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一层浅浅的影子。此时嘴微微张着,一副让人安心的样子。 我笑了笑,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脸。 他只是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 外面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我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他,然后拉上窗帘、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 早餐我随意地煲了些粥,又把昨天成颂做的汤热了热,然后无所事事地看起了电视来。成颂是约莫九点的样子醒来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头发也乱糟糟的,和他傲慢霸道的个性南辕北辙。 他大概是看到了我打趣的笑,有些不好意思,走了过来敲了敲我的额头,“笑什么笑。” “真是的,笑也要管。” “当然要管,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一边说着一边往洗漱间走去。 我又叫他,“对了,厨房里有热好的粥。” “嗯。” 等他吃完饭回过神来,又开始了逼我吃药的程序。然后也没管我需不需要,就自己给自己放了半天假,留在家里陪我。 为了避免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我把我笔记本拿了出来,处理一些请假前公司残留的文件问题,成颂也端个笔记本坐在旁边敲敲打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有些犯困了,伸了个懒腰。成颂见状提议我们打一会儿电玩,于是又像当年我们一起住在这里的周末一样,两人对着电视机对打起来。 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输了是要受惩罚的,我因为涉猎电玩界晚于成颂,所以他赢的时间还是多过我,而他最常用对付我的手段就是晚上洗澡时给他搓背,睡觉前帮他按摩。 房间里充斥着游戏人物厮杀的声音,窗外却是安静的虫鸣鸟叫,我坐在那里的时候有过瞬间的恍惚。 时间走的真快。 大概还是感冒未痊愈的缘故,玩了没多久我就有些累了。成颂让我躺回床上休息,我还没睡着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趴了一会儿,我们有的没的聊着。 他突然和我提起他这几年经历的事。 “苏珊,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不是你的人订婚。” 我对于他提起这个有些意外,之前我们的话题总是对这部分有着刻意的回避,我以为有些事情,他是不愿意再次触及的。 “那时候我家那个状况,你又和我说了那些话,我的理智全没了。我当时也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静静地听着。 “后来宋伯父找到我,想要和我们合作。当时ada入侵了新领域,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我们家和宋家,他是想让我们联手一起抗衡ada的。”成颂顿了顿,“按照当时的状况,如果我们成家垮了,凭他们自己的力量肯定争不过ada。当时公司的股价急速下跌,最后是他提议让我和他家商业联姻,以此来缓冲之前的丑闻带来的冲击。” “我答应他了。”他继续道,“他对我有恩,这几年我也在尽力地报答他,为他争利益。很多时候我甚至在想就这么过也不错,可你知道后来为什么我会突然悔婚吗?” 我没有说话,想起曾经听他人口中所说的“过河拆桥”四个字,虽然知道事实未必如此,却是一阵心酸。 他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动悔婚的念头是一年以前,宋伯父的身体还很好,宋家的事业也算是如日中天。可我当时还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为什么?”我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因为有一次出差,我去了你的家乡。” 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走了以后,我向我爸打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那次本来是不用去的,后来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和我们的项目经理一块儿赶了过去。事情处理完后,那边的合作人请我们参加他们的家宴,你知道有多巧吗,他家正好住在你以前住的地方附近。去的时候车半路抛锚了,我们就下车走了一段路,当时路过了一栋房子,是那种红屋顶、白色墙的两层楼房,门前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我记得我在你的东西里看过类似的照片,当时我就在想,那应该是你的家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在院子门口站了很久,后来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告诉我那里面很久都没有住人了。”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特别想你。” 他的声音像是潺潺流水一般,让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许久后,我才喃喃道,“有时候,真希望这些年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啊。” 后来身体好了一些,我也没有再搬回酒店。成颂依旧每天都过来,不过一看我恢复起来,大少爷本性立马就露出来了,除了生病的前后三天给我做了几顿大餐,之后不是外卖就是等着家里的保姆给送过来。不过看到了这样的他,我心里更安定了一些——这才是我认识的成颂嘛。 周末的时候据说有一个商业舞会,成颂让我同他一块儿去,做他的女伴。我本来是不怎么感兴趣的,结果中国这边的分公司也向我发出了邀请函,据说届时这边的总裁及一系列高层也都会出席。为了这事,那天下午成颂特意陪我挑了件晚礼服,然后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就拉着我兴致勃勃地往舞会场地出发了。 好在出发之前,我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成颂这样一个在九个月前才向年轻貌美未婚妻悔婚的青年,在普通人的眼里,就是一典型的渣男。挽着渣男手臂出现的我,自然也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虽然表面上大家一派祥和,但隐约还是能感受到偶尔从四面传来的不善目光。刚去自助餐区域切牛排的时候,旁边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女生还对着我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 我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看着成颂衣冠禽兽状的模样,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苏小姐,请注意你的形象。” “我的形象已经被你的节操毁了。” 他只是笑。 我又道,“都怪你,说了不要和你一起来的。本来还想着趁机会多认识认识人,以后有机会回来拓展中国市场,现在倒好,因为你这个拖油瓶,个个都看我不顺眼。什么叫输在起跑线上,这就是。” 他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拖油瓶’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意思差不多了。” 于是为了和成颂划清界限,我很果断地趁着成颂和某位大老板谈话的时候,自己溜到了一边。期间也和一些人打了照面,聊了几句、交换了名片便算是认识。走了一圈下来,我觉得有些疲乏,便拿了杯红酒靠在窗户边上,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地里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人群。 不远处有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在聊天,穿着奢华而性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大概是因为在角落的关系,周围相对比较安静,即使那边的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内容却还是落入了我的耳朵里。 “刚才看见他了没?”其中一个穿黑色小短裙的女生道。 “谁啊。” “我男神啊。” “那个ada的老板?” 黑色小短裙点了点头。 旁边一头性感大波浪卷发的女生一脸不屑,“他是你男神?” “姐,你那是什么语气?” “别说姐没劝过你,如果是他,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大波浪妩媚一笑,似乎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是说……他……那方面不行。”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别不相信,我们圈子里可不止一个人证实过了。” 黑色小短裙被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然,这股惊讶的余波也顺便波及到了就站在三米开外的我。 第39节 我一边听着,一边试图理自己的思绪,刚才他们提到过ada的老板,不出意外的话,说的便应该是温燃了。 问题的关键是,温燃不行? 我正思考的当儿,又听那女生接着道,“我有个姐妹说,有一次她和他们一起参加一个私人聚会,当时大家玩得很high,都有点醉了。我那姐妹是很欣赏他的,觉得即使没有长久关系,来一场鱼水之欢也不亏。那姐们可算是阅人无数、精通此道的,男方因为酒精的原因,有些迷迷糊糊。她想着自己主动效果也是一样的,结果后来摸了半天,发现人家根本硬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你们被这章雷到了吗~~ 另外,如果说此文入v,嗯,对手指,可能就下下章的事吧,到时候有三更~留言都会送积分的~ ☆、第十七章 我被这一连串的对话内容震惊了好半天,后来那位性感大波浪又说了一些,大致意思是,圈子里传言温燃表面上看上去是无懈可击的单身钻石男,但实际上,似乎有着很严重的身心缺陷。 一边小品着红酒,我一边琢磨着这一席话。 要说心理缺陷,我十分赞同;可关于生理缺陷这个问题,虽然有些东西不愿意回想,但至少在我的印象里,温燃是十分正常的。 不知不觉间,宴厅里优雅的奏乐响起,大厅中央有人开始跳起了交谊舞。 我正想得出神,突然看到不远处略熟悉的身影。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正往这边走过来,隔着老远的距离,他冲我一笑,我也朝他点点头,“张总。” 当初美国总公司召开年度会议的时候,张总作为中国地区的执行总裁曾亲自跑了一趟,前前后后一个星期的时候,我带他玩过几个地方,打了不少的照面,算是认识。 “susan,你回国这事儿也不早点说一声,当初在美国你是我导游,这次回来,按理说,应该是我来为你接风洗尘啊。” “张总,您客气了,这次主要是因为一些私事。”我笑道,“像您这么重要的人物,没有天大地大的事儿,怎么好意思劳烦您呢。” 他“哈哈”笑了几声,“这么说就生分了。” 之后我们扯了些别的话题。期间他说了说中国市场的情况,又问我有没有回国发展的意向。正聊得高兴,他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人,低声对我说,“susan,来,正好,我给你介绍我们新交上的大客户。”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然后看到了穿着深蓝色正装、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过来的温燃。 因为逆着光,看不清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感觉整个宴会的背景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衬托得那挺拔修长的身影十分美好。等到稍微凑近了一些,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渐渐浮现,我才一惊,恍然间想起不久前那个晚上在ktv包厢里发生的事,第一个反应便是要不要马上离开。 再看正往那边望着、脸上满是笑意的张总,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沉住了气。 而这个时候,温燃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 张总笑眯眯地拍了拍温燃的手臂,一边道,“来,温总,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美国总公司的susan,苏小姐。” “susan,这是ada的老板温燃、温总。” 温燃那双冰若寒潭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不禁让我心里发怵。也不知道是为了缓和此时的尴尬,还是说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我像是初次见面一般,尽量大方得体地朝他微笑着点点头,“您好。” 谁知他却装腔作势地伸出手,一副要和我握手的架势。 虽然不情愿,顾及到张总站在旁边,我还是和他握了一下。手掌交会的瞬间,我感觉到他趁机轻柔地捏了捏我的小指,满是*的意味,脸上却毫无表情,一副不动声色的泰然。 张总在旁边道,“温总在我们a城的商圈里,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成了行业领头人,十分不容易。” “哪里,张总,您过奖了,”温燃微微一笑,“要说行业领头人,只要您在,我们谁都担不起起这名头。” 张总摇摇头,“术业有专攻啊,我从业二十多年,看着中国金融圈这些年的大风大浪,虽然经验比你们年轻人多,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自己是真的老了。”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看看我,“susan,这位温总可是啃了好久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就在上个星期才被我们的让利计划打动,签了第一个风投项目。” 温燃也开起了玩笑,“骨头是好骨头,只要炖出来的汤够香。别说第一个项目了,就是第五个、第十个项目,再硬的骨头也让您拿下。” 张总笑了几声,又道,“对了,susan这几年可是美国总公司的红人,以后你们也有机会打交道。说起来,你们年龄差不多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天大家算好好认识一下,说不定以后有更深远的合作。” 温燃听了这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姐,本来就是我的荣幸。” 我有些尴尬,“能认识温总也是我的荣幸。” 结果张总竟然在旁边起哄,“说起来,你们都是单身吧,是得好好认识一下。”话里的重音似乎特地放在了“好好”两个字上面,语气暧昧。 温燃一笑,“张总都发话了,当然要和这位苏小姐好好‘认识’一下,susan,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一起跳支舞?”说着,微微弯下腰,伸手向我作出了邀请的手势。 我也没想到温燃会提出这事,笑容已经僵在脸上,转过头看着身边张总一脸期待的表情,脑子里挣扎了三秒钟,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刚才好不容易维持的“一派祥和”功亏一篑。我暗自咬了咬牙,伸出手搭在温燃邀请的右手上,挤出一个微笑,“当然。” 温燃牵着我的手往舞池走去的时候,并没有和我说话。看着面前这个气场诡异的男人,我紧张得忍不住手心冒汗。转念又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这也是上流宴会,他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想到这里,心里倒轻松了一些。 准备迈开舞步的时候,他像专业的表演者般笔直站定,一双幽深的眼睛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望向我。那双有力的手扶上我腰时,我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察觉了这反应,轻轻一笑,“苏心,你这个胆小鬼。” 然后带着我迈开了步子。 即使在跳舞这事上,温燃也是绝对强势的主导者。 他拉着我的手在舞池里旋转,脚步有些不按常理出牌,我有时候只能等他前一个步子准备迈开,才紧紧地跟上。他从始至终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似乎享受着我的亦步亦趋。 突然,他的动作随着音乐渐渐缓和下来,整个身体凑近了一些,嘴唇靠在我耳边,“今晚你真美。” 嗓音里的低哑让我愣了愣,却又听他继续道,“让人真想在这里将你‘就地正法’……” 我的脊背突然生出一股寒意,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看看你这样子,我逗你呢。” 我只是道,“哥……我们都是文明人,请不要再说这种没下限的话好吗?” “文明人?”他挑了挑眉,“当初你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可够原始的,一点也不文明。” 我的忍耐在那一刻达到了崩溃的边缘,觉得这支舞无论如何是跳不下去了,当即就想挣开他的手。他似乎感受到我的抗拒,手上的力道一紧,朝角落的方向望去,“你们的张总还在那边看着呢,你这表现,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我回过头,果然看见张总正一边和人聊天,一边笑盈盈地往我们这边望过来。目光交汇的瞬间,他朝我举起酒杯,点了点头致意。 我也努力朝他笑了笑。 温燃看我一副放弃了挣扎的样子,手上的力道才渐渐松开。 “苏心,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他突然微微一叹。 我只是抬眼瞪着他。 “这次不许回美国了,听到没有。”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就算你走了,我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 我没有说话。 “听到没有?”他的手在我腰上捏了捏。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哥,刚才我旁边站了几个小姑娘,你知道人家是怎么形容你吗?” “怎么说的?” “她们说你有身心缺陷。” 他一笑,不置可否。 “你该检讨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人这么误会。” 他似乎完全没有被我这番话触怒,只是温和道,“没有误会,本来就有缺陷。”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他却没再往下说。 大概是第二支舞跳到快要完结的时候,我在舞池里看到了正和另一个女生跳舞的成颂。他们晃到我们身边时我根本没有察觉,直到成颂突然拿开温燃握着我的手,一边指着他舞伴道,“温先生,这位小姐想要和你跳支舞,我们交换舞伴。” 然后没等温燃回应,就拉着我往舞池的另一头走去。 直到走了一段距离,他才低声问我,“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 我把来龙去脉稍微说了一下,他听了,只是一阵沉默,然后看了看手表道,“有些晚了,我们回家吧。” 让我意外的是,我们走到宴会的出口处时,刚才和成颂一起跳舞的女生却突然追了出来,她看见成颂和我一起离开,脸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情绪,酝酿了一阵,低声问,“成颂哥哥,你要走了?” “嗯。”成颂只是简单地回应。 她又看看我。 这一刻,我才来得及好好打量她,女生长得很漂亮,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良好的气质让人感觉纯洁而高贵。我见她目光复杂,想了想,不忍心地解释了句,“不要误会,我是他妹妹。” 听了这话,她似乎松了口气。 可成颂这家伙却瞪了我一眼,很不给面子地说,“什么妹妹不妹妹,我没有妹妹。”然后转头看着她,拉了拉我的手,一边道,“她是我女人。” 女生一愣,似乎对成颂这席话措手不及,却马上又很有风度地笑了,“成颂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死心,我不会放弃的。”然后又对我说了句豪言壮语,“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把成颂哥哥让给你,是我先遇见他的。” 我没有接话。 女生走后,我们坐进了车里,这时成颂才向我稍微解释了刚才的事,“对方是欧鹿电器老板的独女,半年前我们在宴会上认识的。当时介绍我们认识的人知道我刚恢复单身,极力想要撮合,后来阴差阳错地叫我们一起出来过几次,真是荒唐。” 我笑,“我就觉得那女生挺好的。温柔漂亮有气质,家世又好,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嫩嫩的,肯定是你梦想中纯洁无暇的小处/女。” 本来是开玩笑的语气,也没想到成颂突然脸一沉,特认真地问我,“苏珊,你还是在为当初的事怪我,对不对?” 他变脸这么快,倒是让我猝不及防。我慌忙转移话题,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别的,可尴尬的气氛还是蔓延了一路。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庸人自扰地将这些年我和成颂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想起了舞会上温燃的话,又想起了那个让人感觉无限美好的女生,心里突然感慨万千。摸着黑,我去客厅里看了看打了地铺的成颂。他侧睡着,餍足地抱着被子,月光照在他脸上,让人感觉平静而温暖。 那一刻,我内心对成颂的抗拒终于找到了源头。原来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认为,肮脏不堪的我,已经配不上在我心里最好的少年了。 也是从那时起,我坚定了回美国的念头。 ☆、第十八章(入v第一更) 直到订好机票的第二天,我才把回美国这事告诉了成颂。当时我们坐在西餐厅里,他正低头将面前的菲力牛排切成小块,听了我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只是低低“哦?”了一声,继续用心地切着面前的美食。 我也一时猜不透他这是什么反应,没有说话。 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后,他将自己的盘子往我这边稍微推了推,“这家的菲力做的很不错,来,尝尝。” 见我没有反应,他自己动了叉子,送往嘴里一块,随即露出赞叹的表情,“真不错。”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他都在用心品尝他的牛排,一言不发。直到我几乎产生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错觉,他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决定好了要回去吗?” 第40节 “嗯。”我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毕竟在那里工作了快一年多,也打下了基础,不想之前的努力白废掉。” 他只是吃着东西,并没有看我,过了一会儿又问,“什么时候的机票?” “周五下午三点。” “哦,那个时候……”他似乎在思考,“我周三出差,不知道周五能不能赶回来。” 我笑了笑,“如果你忙就算了,又不是以后不能再见面。” 他听了我这话,动作似乎突然顿在那里,眼睛看着桌子中央的蜡烛发起呆来,过了好半晌才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成颂送我回公寓后,因为临时有事,回到公司加班去了。我在房间里将行李稍作收拾,又列了个回美国要带的物品清单,想着什么时候有空要好好采购一番。后来坐在行李箱上边休息时,我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想起最初来到时对美好爱情的憧憬,想起离开时感慨自己年少无知不懂自爱,到此时此刻一切的情绪都风平浪静,化整为零。 无意间,我发现柜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木质小盒子,约莫巴掌大小,上面刷了粉红色的漆,盒子上粘着一块木质的立体爱心,表面用英文花体有模有样地刻着,“to susan, my love forever.” 记得这是我们在一起后,成颂送给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收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它够丑,后来才知道是成颂花了几个月才亲手做好的。当时充满少女情怀的我,自然少不了稀里糊涂地感动一番。 我拿起那个木盒子,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将它塞进了行李箱。 成颂接下来几天出乎意料地忙,大概是为周三的出差做准备,有时候一天见不到人。但不管忙到多晚,他都会回公寓过夜。有时候我在卧室躺着,听见他故意放轻的动作,心里只是感慨。 偶尔他也会进卧室看看我。周二那晚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近十二点,黑暗里听到他推开卧室的门,轻声在我床头站定,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其实如果你忙的话,不必这样每天都来陪我。” 他没有说话。 我似乎想起什么,又自嘲一笑,“不过这时候和你说这些,似乎也没有必要了。明天是大清早就去广州吗?” “九点半的飞机。” “那八点就得出发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有些睡不着。” 他坐在我床边低着头,即使隔着浓浓的黑暗,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透过来。 我又道,“明天早晨我去送你。” “不用。” “我想去。” 他没再说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大白天了。我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近十点,手机里有一条成颂九点左右发来的短讯,“我准备登机了,再见。” 我躺着,只是怔怔地想,难道我和成颂终究不能有一场正式的道别? 后面随便和朋友聚了聚,又去印小柔家蹭了顿饭,两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周四的晚上,成颂才从广州打来电话,他问我准备了些什么东西,又嘱咐了哪些细节不能忘记,语重心长的样子,真像是一位亲切的兄长。 我一一回答了他,又问了问他在广州的状况,两人乱七八糟地聊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没来由地问了我一句,“苏珊,一定要走吗?” “啊?”我有些错愕。 “没什么。”然后他风淡云轻地挂了电话。 周五下午是印小柔和萧志一起送我到了机场,印小柔大概是舍不得我,眼睛看上去红红的。我忍不住开起她玩笑来,拍了拍她圆鼓鼓的小肚子,“再过一两年干妈再回来看你,到时候记得唱歌给干妈听。” 印小柔那个臭丫头,转而奚落道,“宝宝刚刚说,干妈找个干爸回来他才给唱歌。” 我白了她一眼,又看看萧志,“小柔就交给你啦。” 他点了点头。 道别后,先是出了境,又过了繁复的安检,折腾了近大半个小时才来到了登机口。此时本来离飞机起飞还有半个小时,却不知怎么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起飞时间又往后推了一些。 坐了一会儿,我打算去趟洗手间。 因为是坐的大飞机,候机厅熙熙攘攘的,洗手间人也不少。我正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从隔壁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浅蓝色的衬衫和休闲的深色牛仔裤,简单里有着不常见的随性雍容,是温燃。 我觉得不可置信,又十分迷惑茫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侧过头看了我一眼,淡然有礼地给了我一个极浅的微笑后,便移开了视线。 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只是定定地回头望着他。见他穿过渐渐排起长队的人群,坐在靠落地窗的长凳上,打开了份报纸。蓦地脑海里想起了那晚舞会上他附在我耳边说的那句“就算你走了,我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不禁心生寒意。 直到身后一位金发小姐站在我身后说了句,“excuse me.”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去洗手间的交通要道上发呆,慌忙拉回了思绪。 直到再次回座位上坐定,我还在琢磨着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认真地在想,温燃突然出现在这里,到底和我有关么。 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组织登机了,我愣愣地起身,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站在a打头的队伍里,下意识地回望一眼,发现温燃站在身后十来个位置。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惊讶,那一刻我无法分析现在的状况,甚至木讷得没有想到临阵脱逃。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成颂。 一接起电话,便听到那边的他喘着粗气问我,在哪里。 我看了看电子时钟,道,“已经在机场,准备登机了。” “我问你你那个破登机口在哪里,我t/m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然后没等我理清他这话里的意思,就听到他自顾自地说,“哦,我看到了。” 不出一分钟,我就见不远处成颂小跑着过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直到目光朝我这边锁定后,似乎松了口气。走到我面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我看他一边瞪着我,光顾着喘气不说话,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还在广州吗?” “上午飞回来的。” “哦。”我看着他,“特意来送我吗,其实你不必……” 结果他竟然没好气说,“谁说我是来送你的?” “哦,不是吗……”我的声音有些低。 然后又听到他下半句,“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走。”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没等我弄清他这话里的意思,就看他一副毫不耐烦地样子对着我嚷嚷,彻底的本性暴露。 “我说了不要走,你怎么就偏偏不听呢。我都和你说了那么多好话了,我保证过我会好好照顾你,我说到就会做到。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架子那么大,是不是非得让我跪下来求你?” 我也没预料到他这样的爆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成颂,你误会了,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硬生生打断,“那好,我就跪下来求你。” 我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要干什么时,便看他单膝跪地,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黑色丝绒置的盒子递到我面前,里面装了一只精致的镶钻戒指。 我只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 “我都跪下来了,你该满意了吧。”他说着,又道,“苏珊,不要走,留下来嫁给我吧。” 周围的人群静默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边正发生着一场求婚,随着几个人吹起了口哨,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走近围观了起来,一时间,机场工作人员费了好大劲儿分好的队伍完全打散了,我和成颂四周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我少女时代曾经无数次梦想过的场景,此时正真实地发生在我眼前。我曾经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他正跪在地上,用祈求的语气说着,让我嫁给他。 看着那诚挚的眼神,我只觉得眼眶热热的,有些想哭,却还是拼命忍住了流泪的冲动。 “你简直是乱来。” 他轻轻一笑,“你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还嘴硬。” “哪有,”我说,“眼睛红和你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只是笑。 周围刹那间响起了几个起哄的声音—— “你看人小伙子多诚恳,你就答应他吧。” “对啊,你就答应他吧。” “在一起——” 然后没等我回过神来,周围人群就自发地、有节奏地发出了“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的呼声,我愣愣地看着成颂,他没等我说话,就拉过我的手,拿着戒指往无名指上套。 我回味过来,慌忙地想要缩回手,无奈他力道太大,右手被他拽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了。 眼看戒指就要套上去,我忍不住道,“喂,我没说我答应了啊。” 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嫁也得嫁。” 说着,戒指便被套上了无名指。 旁边的人听到了他刚刚霸道的几句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统统为他发出了欢呼声,“小伙子,好样的。” “有时候女人不听话,就得来硬的。” 甚至有夸张的外国大叔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good job!” 看戒指被我戴上了,他起来一把拉着我就往外走,我反抗却一点用都没有,没办法才对他大声喊了两句,“喂——” “喂——” 他回过头来,“嗯?” “我不要跟你走。” 他二话没说,继续迈着步子,一边瞄了眼我手上的戒指,“晚了,我们已经订婚了。” “唉,我和你说啊……” 我依旧没有放弃挣扎,“你慢点,等等,真的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又怎么了?”他看着我,一边皱着眉头。 “我有个行李箱已经托运了,现在说不定正在往飞机上运……” “……” “我们……就这么抛下它了?” 成颂没理我,一边掏出手机打出了个电话。我随他的步子走着,突然回忆起什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看到依旧坐在刚才位置上的温燃。他双手抱着胸,正看向我这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更新啦~ 第十八章 (入v第二更) 我和成颂的婚讯很快莫名其妙地在圈子里流传开来。从机场回来第三天下午,印小柔便打电话过来,向我质问有关细节。 “听说成颂向你求婚了,臭丫头,也不知道第一时间告诉我。” 第41节 “其实……”我还是有些犹豫,“这事也没太确定,你知道他那个人,说风就是雨的。而且我们也算是刚相处没多久,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掰了呢。” “掰个屁,”她在那边突然提高了嗓门,“你不知道吗,据说成颂连婚宴酒店都订好了!” “啊?”我瞬间石化。 “我一个朋友恰好在那家酒店当经理,她知道我认识成颂,今天还特意来问我这事儿呢。” 后来挂上电话,我琢磨着我和成颂这从复合到结婚神一般的速度到底能不能归入闪婚之列,却不小心惊讶地发现,我和那家伙根本就没经过复合这一步。 下午成颂从公司回来接我出去吃饭。想来从始至终,他在结婚这件事上也没好好问过我意见,还老是搞突袭,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意见的,于是一路上没怎么给他好脸色。直到快下车的时候,他才搭理起我的不高兴,笑着捏了捏我的脸,“终于要成为人/妻了,不是该高兴吗?” 人妻……这个词为什么听上去有点猥琐。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还是恬不知耻地笑,“怎么没变了。” “你做事之前,都不问问我的看法吗?”我说的时候,语气有些激动起来,“那天在机场你突然来那么一出,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你不是逼我么。” 他笑盈盈的眼睛看着我,往座位上靠了靠,“可我之前一直在问你意见,你却从来没有给过我想要的答案。” 听了这话,我突然感觉心里一阵酸涩。 他轻轻地叫了声我的名字,“苏珊”,一边握住我的手,“你知道当时告诉我已经订了机票,我有多生气吗。我根本就不想理你,甚至赌气地要和你不告而别,可出差那天,我却不小心把‘它’落在了公文包里。” 他说着,一边低头看看我手上的戒指。 “周五上午见合作商时,半路包被人撞到了地上,戒指滚了出来。当时对方董事长看见了,问我怎么还随身带了个女式戒指,是不是准备向人求婚。我说是。他又告诉我,凭他的直觉,我一定会成功的。” “就是那个时候,我突然特别想试一试。” 我静静地听着。 “后来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我只好订了最近的一趟机票回来,一下飞机就拿了秘书送过来的护照和机票,直奔你在的航站楼了。”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怔怔地端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半天,问他,“这个什么时候买的?” “很久了。”他笑,“大概是三年前。你记不记得当时我出了次车祸,买戒指是在车祸的前一天。当时也没特地想买,只是无意中看到它觉得应该挺适合你的。你看,戴上去刚刚好。” 我只觉得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起来。 “喂,”即使感动得不行,我依旧没好气,“可你也不能这样啊,人家和我说你婚宴都订好了,你打算直接把我当个道具吗,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他脸上露出稍许惊讶,随即微笑道,“你知道了?” 我只是瞪他。 “说到这个,我还真得和你商量一下,”他的声音柔和而沉缓,“你知道……爸刚过世不久。我打算我们先领证,然后明年初请一些亲戚好友聚一聚,排场低调一些。等到三年守孝期过了,我再给你补一个大的婚礼,怎么样?” 见我没说话,他又捏捏我的脸,“觉得委屈吗,也确实有点。” “那倒不是……” “你能理解就好。” 后来随他下了车,被外面的凉风一吹,我才回过神来,刚才被他绕着弯子说了一大通,我连自己闹了一路脾气的初衷都给忘了。 接下来便是处理工作上的一些事。说实话,我挺喜欢自己现在所在的公司和领域,上次舞会时遇见了中国分公司的张总,对方也表达过欢迎我回国发展的意思。那天中午我约他出来吃了个饭,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他说了几个可以提供给我的职位,听上去都不错,但前提是总公司愿意放人。 于是晚上我又给我在美国的上司allan发去邮件,说了自己关于调职的请求。 allan一开始是不太情愿的,毕竟我们合作也有一年多的时间,相处算是融洽,默契也不错。后来我再三恳求,并分析了我在国内发展对他以后成为亚太地区掌舵手的有利之处,他才渐渐松了口。 最后他和我说,他会向上面推荐我的申请,前提是我还要回美国再待一个月,完成细节上的交接和之前项目的收尾工作。 没过多久成颂要去一趟日本,我本来是计划是在他出发的第二天动身的,可他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等他回来才可以走,问他为什么,他也说。我懒得和他计较,只好答应了他。 去日本的头天晚上,他打来电话,才告诉我实情。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低的,大概是因为越洋的关系,信号不怎么好,偶尔有隐约的杂音。 “我是怕你走的时候没有我压场子,就不知天高地厚地不想回来了。” “你以为你在我就会怕吗?”我笑。 那边却传来暴怒的声音,“你敢。” 晚上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才挂的电话,后来我舒舒服服地洗了澡,上床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正是早上,天色还朦朦胧胧的,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我突发奇想地想去附近的公园跑跑步,顺便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于是穿上了身运动衫,随意扎了个马尾便出了门。 意外的是,还没走出这栋楼,便看见了一楼楼梯上坐了个人。大概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那人将埋在膝盖的脸抬了起来,回头望了我一眼。 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亮,我恰好能辨清那张脸上大部分熟悉的细节。等我反应过来是温燃的时候,我步子定在了那里,下一个瞬间才试图逃离。 身后的人立马站了起来,往这边追上,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被他逼到了墙角处,他的身子牢牢地挡在我面前,冰冷的气场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充斥在四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连眨都不眨。 “哥,你再这样,我就要喊救命了。” 他没有说话。 “我是认真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事实上,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这样的他,让人感觉有些遥远。 突然,他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苏心,真的要结婚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第42节 “是不是要结婚?” 见我一直沉默,他突然没有了耐性,朝我大声吼起来,“我问你,是不是要结婚?” 我低声道,“是。” “很好。”他蓦地笑了,又拍拍我的脸,“真是有出息啊。” “你说,我最亲爱的妹妹要结婚,我该准备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呢?” 这一刻,我只感觉难过又紧张。 他视线一转,低头看着我的小腹,手轻轻在上面触了触,“时间过得真快,这里之前还有过我的孩子,转眼就要嫁给别人了。” 提起这件事,让我的心里一阵刺痛,于是我稍作斟酌道,“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当初说要教训我报复我,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即使到现在我也没有恨过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呢。” 他只是看着我。 我又道,“放下吧,哥。” “放下……” 话音未落,他突然凑了上来,用力地吻住了我的唇。力道特别凶猛,仿佛那不是一个吻,而是发泄般的撕咬。 等终于被他放开时,我再看他时,却发现他眼睛里早已布满了血丝,深不见底的眼神出现在这张俊美的脸色,竟然生出了隐约的杀意。 我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谁知他下一秒却突然爆发了。 “你以为我不想放下,啊?”他一点点朝我逼近,右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腕。 “你他妈以为我不想放下?!” 面前的人散发着强烈的戾气,陌生得像是从未遇见过一般。 我试图甩开他的手,“你松手,痛……” 他目光冷冽地看着我,“没有恨过我吗?我倒是宁愿你恨我。” “那你就当作我恨你吧。”好不容易等他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我慌忙地挣脱开来。 他静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说起来真是后悔,早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三年前就不应该给那小子留活路。” 我反应过来他口里的“那小子”指的是成颂,心里突然一惊。 也不知道哪来来的勇气,我特严肃地对他说,“哥,你也是知道的。我和成颂也有好几年的感情了,如果他因为我有什么事,我想自己是没办法一个人心安理得活在这世界上的。” 温燃听了这话,轻轻笑了起来,“到底是长大了,会拿自己当筹码威胁我了。” “不过……”他凑到我耳边,“苏心,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看着他这样平时一贯冷静的人此刻喜怒无常的样子,一边说着那些骇人听闻的话,衍生的恐惧让我的心跳加速起来。大概我脸上的表情让他满了意,他摸了摸我的脸,“最后问你一遍,苏心,你决定要和他结婚吗?” 我看着他眼睛里的疯狂,平复了一会儿心绪,道,“是。” 他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现码的作者到底是要闹哪样~终于码到存稿的地方了! 第十八章 (入v第三更) 成颂回来后我才和他提起温燃出现过的事。他听了,觉得小公寓似乎也不够安全,让我搬回成家主宅。想着离去美国也没几天的时间,我懒得再折腾,打算从美国回来再挪地方。 机票订在月底,临走的头一天中午我们准备出来一起吃饭。我本来就闲,很早便在他公司楼下等他。直到近一点的时候,才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一身笔挺的西装,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朝我笑了笑,说已经预订了餐厅,就在这条街的转角处。 我们并排走出大楼,空气里盛满阳光的味道,照在脸上有久违的温暖。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散发着周末特有的闲适。 后来发生的事很突然。 我正侧头和成颂说着话,却见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有些疑惑,转头的时候看到几米开外的距离,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男人瓶子里的液体就朝我泼了过来。我被吓懵了,下一个瞬间被成颂一把拉开。 一些液体淋在了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这时候旁边响起了尖叫,“有人泼硫酸了。”人群霎时恐慌了起来。 我手上的疼痛愈发厉害,几乎钻心。 男人此时已经被酒店的保安制住,我回头看了看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斯文,表情却是格外的愤恨,他朝我和成颂喊道,“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我愣住了,转头看了看成颂,他正盯着那个泼硫酸的男人,表情沉凝。 我们后来被送去了医院。处理伤口的时候,医生说我伤的还好是手臂,面积不大,但可能留疤。成颂的情况比我好,虽然西装被腐蚀成了黑色,但皮肤没有被伤到。 伤口包扎好后,成颂让我在医院多待几天,有医生的照顾,恢复得也会快一些。我想想自己这个状况,大概暂时去不了美国,便听了他的意见,再次取消了机票。 晚上成颂在医院陪我,也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白天泼硫酸的男人叫宋启光,是当初和他订婚的宋蓝玉的弟弟。平时为人乖张。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大概心里那口气平复不了,早就酝酿好了报复,却没想到会将我牵扯进来。 “苏珊,你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黑暗里,他的声音低低传来,“有些事情,我做了,就一定不会后悔。” 我看着他模糊的轮廓。 成颂笑了笑,“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宋家的繁盛就只是表象。宋家有三两个儿女,宋贤初太小,宋蓝玉不问商场上的事,而宋启光根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败类,每天除了玩女人和赌钱,根本一无是处。宋家出事后,他找到我,让我顾及和他姐姐的情分,给他一笔钱将公司资金的漏洞补上。我给了他,又收拾了一些烂尾的项目。” “直到宋氏破产后,他让我给他重新创业的钱。我补了几次资金,也不见他的事业有所起步,最后才听说,他每周都会跑到拉斯维加斯烂赌。” “最后一次找我要钱,我拒绝了他。”成颂顿了顿,“他要挟我,说要让我不得安宁。” “不过,当时的我也无所谓了。” 第43节 尾音带着低低的叹音。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后悔的时刻,那大概是白天那个人试图伤害你的时候。” 我心里有难受的情绪泛开,伸手想要抱抱面前的人,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笑了,“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我想起几年前成家因我而起的变故,话到嘴边,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听说宋启光已经被逮捕,可能会以故意伤人罪遭到起诉的消息时,我为成颂感到轻松。 后来看报纸,无意中看到一条新闻,是对那天泼硫酸事件的后续报道。报道对当事人的描述甚少,只是说宋启光因为被鉴定有轻度精神疾病,加上有人保释,被放了出来。 大概因为太累,接下来我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后来回头想想,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个温暖而安心的晚上了。 第二天我和大学朋友聚了聚,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边走路一边接着印小柔打来电话。当时我听着印小柔描述着她产检趣事正出神,突然被人用湿毛巾捂住了脸。我愣了愣,直到意识到自己应该呼救却没有一点力气,这才反应过来那上面可能是麻药。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意识稍微有些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车里。旁边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费力想了想,联系起一张斯文干净的脸,终于认出他是宋启光。 他看到我有动静,打量了我一会儿,一边掏出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道,“她现在在我手上。” 那边说了什么,他也没回话,只是低低笑着。 “我看,也不过如此。”说着,手指轻佻地握住我下巴,我厌恶地皱着眉头,却被他用力捏了捏,痛的不轻。 “你不信?”他笑了笑,把手机递在我面前,一把狠狠扯起我头发,命令道,“说话。” 我听见那头成颂的声音,想到宋启光可能的心思,硬是没吱声。 我这样让他很没耐性,毫无防备地被甩了狠狠一巴掌,头撞在车窗上的时候,我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刚才那声听到了吗?”他低低笑着,“你要不信,我还可以让你听别的声音。”说着,手便放在了我的胸上。 “滚开。”我压低了声音,厌恶地躲避着他的碰触。 他大概是听了电话那头人的反应,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放心,只要你过来。”他又说,“半个小时内我要见到你,就你一个人,我在河滨公园。” “我不管,这是你的事。” 挂上电话后,他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真看不出来,你哪点比我姐强。” 我想起传闻中说他有精神疾病,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有些恐惧地看着他。他笑了,说,“没关系,成颂很快就会来,我会让你们一起死的。” 狭窄的空间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断被放大。我偷偷拿出手机企图报警,手还没来得及按下拨号键,就被他一把夺过。他看我按下的号码,阴狠的目光看着我,一边道,“你还真是不老实。” 我觉得害怕,然后看他拿着什么向我挥过来,脑门上一阵强烈的痛,仿佛有鲜红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最后的印象里,是他那张扭曲的脸,带着变态的兴奋看着我。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头痛得厉害,下一秒才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床边的护士看见我醒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费力地伸手拉了拉她衣角,很轻声地问,“成颂呢。” “你说什么?”她凑近我,似乎想听清。 “成颂……” 看着她一脸疑惑,我心里一沉,担心出了意外,然而她却道,“要么我现在去告诉温先生一声。” 我听到“温先生”三个字,疑心自己听错了。等护士小姐急匆匆地走出去,我揉了揉眉心,试着理清昨晚发生的事。 最初我被宋启光劫持,他打电话让成颂去找他,后来我因为试图报警,被他击晕。早上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医院,之间发生的纠葛,却一点也不知道了。 一切似乎已经归于平静,可我的心里有着空前的不安。 正想着,病房的门被推开,我转头看见温燃正走进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当下的状况,可看见他嘴角的淡笑,害怕的感觉愈发扩大。 他走到我床边,低头看着我,拨开我脸上的发丝。“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是我在这里,对不对。” “可能你因为受过伤,昨天的事不太记得。”他在我身旁坐下,一边轻轻抚摩着我的脸。“昨天你逛街的时候被人抢劫,到家的时候头上受了点伤,我给你稍微处理了一下,以为没事了。结果半夜你突然晕倒,后来我和阿姨一起送你来了医院。” 我听他说着那些陌生的情节,心里只觉得奇怪和不安。“你说谎。明明是宋启光……” 他笑了,低下头亲了亲我的脸,“你看你,上次硫酸那事真是把你吓得不轻,昨晚好端端的,怎么和宋启光扯上关系了。” 我刻意地避开了他的碰触,他也不生气,低声在我耳边道,“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午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送上,大家多留言啊~满25字送积分~ 第56章 等温燃走后,我冷静下来,琢磨着刚才温燃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不容易撑起身子,想要找自己的电话联系成颂,却发现自己原来的那套衣服已经被换下,身上的东西不知道被落在了什么地方。 我下了床,踏出病房的瞬间觉得茫然无比。 刚才在病房里的护士这时候走过来,看见我走路不稳的样子,忙扶起我,一边道,“你这样不适合活动,得先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我没有答话,只是问她,“能不能借我电话?” 我拨通了成颂的号码,响了很久那边也没有人回应。我觉得担心,又按下他公司的号码,电话被他秘书接起。她听说我要找成颂,只是说老板暂时不方便。我问,“什么时候能联系他,麻烦你告诉他,我是苏珊。” 她听了我的名字后微微一顿,然后说,“你等等。” 第44节 接着电话那头换了连线,传来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是苏小姐吗?”那边道,“成先生之前让我们找到你并确保你的安全,能联系上你实在是太好了。” 我问,“成颂呢?” “是这样的。成先生因为有些事情,现在正在接受审讯。” “他怎么了?” 男人的话音有些迟疑,“之前宋启光的事,相信苏小姐应该了解了一些。昨天晚上宋启光约成先生出来想要行凶,成先生出于正当防卫……” 我脑子瞬间就懵了,“然后?” 那边安静了很久,才回答到,“宋启光死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挂的电话,只觉得脑海里的事情一团糟。下午一直被几个看护管的死死的,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温燃派来监视我的人。 如坐针毡的一个小时后,温燃过来了。 他看我失魂落魄的模样,凑近我,一边低声问,“觉得好点了吗?” 我低着头,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他笑了笑,“大概你也知道成颂的事了。” 我听到成颂的名字,猛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看着他。 温燃没有回应,只是扔给我一份报纸,“这上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你慢慢看吧。” 我知道了常人所知的真相。 原来,宋启光昨晚约成颂出来谈条件,途中两人发生争执,成颂在冲突之中不小心用枪支将宋启光杀害,事后向警方自首,声称自己为正当防卫。因为之前宋启光确实对成颂造成过伤害行为,加上在案发现场唯一的凶器是一把走私枪,已经确定为宋启光所有,所以案件仍然在定夺中。 可是,我心里越来越茫然。 我呢,我不是一直都在案发现场么? 我将目光头像了在一旁削苹果皮的温燃,目光凛了凛,“你做了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来,把削好的苹果交到我手里,“嗯?” “我早上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真是急了,“昨晚我明明就和宋启光在一起,我明明……” 他走近,轻轻抱住我,“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没有什么宋启光,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你骗人。”我已经非常慌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害成颂,对不对?” “没有的事。”他笑了笑,“那个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又吻了吻我的脸,“你别想这些了,先养好身体。” 温燃的态度让我觉得再无恳求他的必要,下午趁他离开的时候,我试着避过那些看护的视线逃走,我只觉得得见到成颂,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温燃再次过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有些无奈,“你现在这个样子,证件没有,钱也没有,一个人能去哪里?” 我什么也没说。 “怎么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他脸上有些不悦。 “我没有哭。”我轻轻吸了吸鼻子。 “这才对。”他笑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真相?” 我听他这话,只觉得一愣。 他打开了笔记本,一边对我招招手,“来,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温燃打开了一段视频,里面的场景是夜晚。画面里成颂和宋启光面对面站着,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我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分明应该是那天晚上的情景。 温燃将视频快进了一会儿,一边对我道,“前面没意思,直接看后面。” 最后停顿的画面,是宋启光站在两米开外的距离,成颂举起枪,对着他的眉心。 宋启光朝他走近了一步,“有本事你就开枪,把我杀了。” 成颂看着他,因为侧面对着镜头,有些捉摸不透他此时的表情。 “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杀了我。”他笑了笑,“我可能没办法杀你,但杀车里那个女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如果有一天那个女人死得很惨,那么杀她的不是别人。她是因为你死的,你才是凶手。” 话音未落,成颂便朝他扑了过去,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左脸。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宋启光说着,回过试图给成颂还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看得出那个宋启光的身手不错,成颂还击得有些吃力。忙乱之中,那把手枪被掉落在地上,先是宋启光反应过来躬□去捡,却被成颂抢先一步。 最后,成颂将他制在车头,枪口抵着宋启光的脑门。 “不要乱动。” 宋启光的脸因为背对着镜头,看不见表情。成颂左手拿着枪,右手试图从口袋里拿什么出来,我想他大概准备报警。 “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拉个人下水,好像感觉也不错。”身前的人突然喃喃自语。 “你这个疯子。” 猝不及防的是,宋启光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成颂拖着枪的左手。成颂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便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 第45节 宋启光的借着成颂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视频放完后,温燃抬起头,打量着我带着震惊和不相信的表情,微微一笑。我问他,“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也没回答我,只是道,“先别急,还没看完。” 说着,温燃打开了另一个视频。 画面里依旧是那天晚上的场景,只是拍摄的角度和刚才有些差别。 我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温燃,他眼睛盯着屏幕,嘴角挂着诡谲的笑意。 因为这个镜头离得有些远。只看到成颂拿着枪指着宋启光,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成颂突然很生气地朝宋启光挥去拳头,一阵纠缠后拿枪指着对方眉心,手上刚要有什么动作,宋启光便伸出手握住枪托。那一瞬间枪声响了起来,从宋启光的额头上流出了暗红的血迹。 成颂的动作凝固在那里,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冷静,他拿着枪对着自己左肩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视频放完后,我问温燃,“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我现在才觉得,摄影的角度是很神奇的东西。明明是宋启光自己按下的扳机,不过是想借成颂的手嫁祸。可看了刚才的视频,有没有觉得更像是他发现成颂要杀他,伸手想要阻止,结果还是被杀害了?” 看着我呆掉的表情,他又道,“你说,我如果把后面这个视频交给警方,会是什么效果?”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想自己是怎样明明在案发现场,却突然被温燃转移到医院;而他又是怎样在当事人毫无自觉的情况下,拍下了那段视频。如果一切是真的,那温燃便是诚心要对付成颂,只能说情况很是糟糕。 静默了半天,我才转过头来,问,“你要怎么样呢?” 他笑了笑,“没想怎么样。就是觉得有意思,让你也来看看。” 第二天温燃突然不再干涉我自由,我顺利出了院后,见到了成颂的律师,他告诉我,所有的证据暂时都是对成颂有利的,很有可能被判无罪。 成颂因为枪伤,一直在医院里接受治疗。那天去探望,他看到我来,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心安的表情,“那天晚上宋启光说挟持了你,后来没看见你,我还以为出了事。还好他当时是骗我。” 连成颂都这么说,我更糊涂了,想告诉他我记得的情况,他却又道,“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了这话,我内心一阵酸涩。 因为旁边一直有警察,我们并没有过多交谈,临走的时候,成颂对我说,“放心,很快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只道,“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结婚呢。” 他笑了笑,抬起右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从医院出来,我心绪有些繁乱,一想到温燃手里的视频,便有说不出的不安。 回到小公寓,我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最近发生的事情太杂太乱,让人觉得心力交瘁。晚上响起了敲门声,我有些疑惑,打开门一看,是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 他将一张光盘递给我,“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细细地看了看光碟,想了想,问他,“给你这东西的人呢?” “已经走了。”小男孩说。 我回到房间,琢磨起了这张光盘。里面记录的还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成颂和宋启光站在一起。画面是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的,河滨公园标志性的雕塑在这一段视频里看的一清二楚。成颂正脸迎向镜头,最后他手指动了动,宋启光伸手出手的似乎想要阻止什么,下一秒枪声响起了。 又是另一个错位的镜头。 看完视频,我只觉得心慌意乱。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打了鸡血,一口气更四章,气都不带喘的呼呼~ 第57章 据说第二天警局收到了一盒录像带,寄件人是匿名。 画面里成颂和宋启光站在一辆黑色的车旁,开枪的瞬间,前后五分钟画面都有些恍惚,以至看不清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因为这盘录像带,事情有些偏离原来的轨迹。警方给出的话是,成颂的案件出现了新证据,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心知和温燃摆脱不了关系。他做这些有他的深意,我揣摩不透。 几天以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这次的他开门见山地问我,“看了我给你的录像吗?” 我没有接话。 “这样的视频,我手上还有。”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愉悦,“总共有五个,1到5的数字里,你帮我挑。” “挑一个出来。”见我没说话,他又道,“下一次给警察寄哪一份,我听你的。” 我模模糊糊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觉得他此举恐吓的成分居多,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你要怎么样?” “协助警方办案。”他很随意道。 “你这算是伪证。” “真的假的,又有谁知道呢。”他在那边竟低低笑了出来。 “这有意思吗?” 他却答非所问,“你不选?” 见我沉默,又道,“你不选,那我就替你选了……就选口味清淡一点的,一开始就放重头戏没意思,我得慢慢欣赏你们的反应。” 我心里生出些怒意,刚想开口说话,那边已挂断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宋启光的案子,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温燃又莫名其妙地卷了进来。听说警局收到的带子经过鉴定没有人工合成的痕迹,也就是说,温燃手里的视频,可能是实地拍摄。那些带子虽然是借位,但画面看起来和成颂蓄意杀人没有差别。 就在我琢磨着整个事情的时候,第二卷匿名录像带被交送给警方。这次视频比上次更清楚一些,情况对成颂而言,只能说越来越不利。 第46节 我心情有些复杂。 我和成颂相识近十年,从感情上来说,他在我心里有着不能割舍的分量。何况成叔叔这么多年来对我像亲生女儿般对待,想起他临终时苍老瘦弱的脸,心里某些感情愈加坚定,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倾尽自己全力也要帮他。 我决定找温燃谈谈成颂的事。 温燃很大方地和我约好了地点,见面的时候,他脸上洋溢的那种达到目的的自信,突然让我明白了很多。大概他之前做的一连串事情,为了便是这一刻,能够居高临下地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我问得很直接,“你给警察寄录像带,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低低笑了,“你说呢。” “如果想要达到铲除竞争对手的目的,应该会做得更绝才对。”我说,“你想要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凡事可以商量。” 他抬眼打量着我,栗色的眼睛在平静之下仿佛掩藏了深沉的暗涌。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不是和你们谈条件,是和你。” 看见我怔住的表情,他倒是有些愉快。 “成颂的东西,想想他有的,什么我没有?如果以为我是为了钱,那就低估我了。” “你怎么想?”我心中不安,却也只能压抑着低声问出来。 似乎终于问到了他关心的地方,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眼定定地直视着我的眼睛,突然又话锋一转,“其实想想,光这么折磨你们,感觉也不错。” 他眼睛里闪现的光芒瞬间让我恐慌,我咬了咬唇,没说话。 见我一副委屈的样子,他竟然笑了起来,“你看看你,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这么怕?” 他说得没错,我心里是害怕,害怕事情变得没有余地。 然后,我听见他说,“这样吧。” “事情我还没有考虑好,想和我谈条件可以,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得先让我高兴。” “什么意思?” “像以前那样,你明白的。” 看着他嘴角浮现的笑,我心里的不安,像涟漪一样荡漾开,逐渐扩大。 “你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他说,“我很忙,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我坐在那里,这一刻只觉得心里都满是阴郁,耳边传来他笃定而自信的声音,“下一个视频我会明天寄出去。” “如果那个视频被警方看到,可能事情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你好好想想。” 我坐在那里,感觉流走的时间像是某种液体腐蚀在心上。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只是抬头看着落地窗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言不发,脑海里一瞬间很多往事汹涌而来,一些模糊的镜头从眼前闪过,甜蜜的、苦涩的、沉重的,大部分都和成颂有关。 温燃似乎在这一刻特别有耐心,他偶尔望望一言不发的我,偶尔也像我这样盯着外面的街道发呆。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刺眼。 最后,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他,“我们去哪?” 温燃带我离开咖啡厅后,车是向城东大学城的方向驶去的。看着道路两边越来越熟悉的风景,我想到了某个地方,心里有疑惑却没问出口。 像他这样以手中的筹码让我做不愿做的事,我早已经有了觉悟,但心底难免还是觉得发冷。 后来我说,“头两次你就是这样拿亲密的人威胁我,第三次还这样。老用一样的办法,你觉得有意思么?” 他听了这话,倒是出奇地淡定,“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过更没意思的是,你每次都能中招,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一点长进也没有。” 听着他的奚落我倒是意外的平静,只是转过头来,试图通过欣赏风景将心里的那点难过与不安冲淡。 最后,他带我去的地方,是曾经我们住过的公寓。 两年的时间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客厅里还是一如往昔的明亮干净,看来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我们来到当年的卧室。依旧是海蓝色的床单,印着卧室里淡淡的蓝,神秘而安详的色彩,风鼓动着窗帘,带着暧昧的柔情。 “看到这里,有没有勾起什么回忆。”他笑了,“比如,当年被我压在身下的感觉?” 我看着他脸上的戏谑,只是回到,“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轻哂,然后在我来不及防备的时候吻了过来。忙乱之中,我们的身体重重地跌在床上。他亲吻的力道真是丝毫不客气,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粗鲁,等到他放开我,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的时候,却听他附在耳边,用低哑的声音对我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慢慢帮你想起来。” 如果说曾经和温燃在一起的感觉是沉重的屈辱,那么这一次,我算是体会到了彻底的麻木。就像是锋利的刀刃割在已经死去的神经上,即使皮开肉绽,却体会不到切肤的痛楚。 我躺在那里,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突然觉得当初设计这间房真是独具匠心。周围是蓝色的渐变,就像是海和天在视野里相接。顶端的白色,像是漂浮的云朵,又像是透亮的白昼。 在我身上律动的人影,模糊成了淡却的背景。 察觉到我分心,温燃突然狠狠地在我肩膀咬了一口,袭来的痛苦让我忍不住呻吟了出来。等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道,“原来要让你痛才行。” 接下来,他加重了力道,一阵阵的痛感像是撞击在我灵魂里,又像是撞击在我心上。 我本来心里有底线,绝对不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温燃看见我的眼泪,愈发肆虐。最后他侧身躺在我旁边,粗重的呼吸一声声传来。 “怎么又哭了。” 他伸手试图搂住我,我累的厉害,脑海里混沌一片,便没有拒绝。 沉默了很久,我转过头用微弱的力气低声说,“你现在高兴了么?我们说正事吧。” 他忍俊不禁,一边拨弄着我的头发,“这个时候,怎么能说煞风景的事。” 手上抱着我的力道又紧了紧,“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真的怕你一走,就永远见不到你……” 温燃声音低低的,仿佛穿过梦境传来一般,我侧趴在那里,眼皮渐渐因为疲劳而闭上。 第47节 “这次见到你,我就在想,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再让你离开。” 他说着,声音有些朦胧地传到我耳朵里,“成颂那事的严重性,你也是知道的。我手上的东西,虽然不足以让他死,但他在里面待个十年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拨动,我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半梦半醒地看着他。 他凑近我,认真地捧起我的脸,“听我说,苏心,这件事是由你决定的。帮了你那么久的成家,现在是你报答他们的时候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我手上的那些东西永远消失。” “什么事?”我轻声问。 “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他说,“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我要你和我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一下:下一章大家先不要买~~~~虽然作者这篇文冷,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玩单机版,但是为了表现一下“姐还是有人气”的这个假象,还是准备做一下防盗文工作。以后会比正文多发一章,最后一章为防盗章~在下次更新时会用更多字数的新内容替换原有内容~ 另外,这文写得这么雷,真的没人吐槽吗,这样真的好吗? 话说前段时间看了个古言,被雷得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啊,姐果然是个受啊! 第58章 和成颂回去的路上,想起刚才的事还觉得心有余悸。没想到成叔叔的葬礼他也会过来。所幸的是,做出那样诡异的举动后,他并没有特意找我麻烦,让我稍有心安。 成叔叔走后,成颂的情绪一度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是因为成叔叔走前的那些话,还是内心里对成颂残留的恻隐之心,我并没有马上离开,只希望能够作为一个妹妹、一个旧友,陪伴成颂度过这一段难熬的日子。 那天晚上吃完晚饭,成颂突然带我回到了当初我们一起住过的小公寓。 时间已经有些久远了,虽然很多事情都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概念,但再次触碰的时候,还是记忆犹新。门口的树似乎比之前又高了一些,正是一年盛夏时节,植物们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七八点的光景,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旁边的走道上,有来来往往散步的人群,小孩子在草坪上嬉笑打闹,温馨又动人的场景。 当初的那家便利店依旧还在,成颂说有些口渴,于是进去买了两瓶水。 便利店老板娘正坐在靠椅上看挂在墙边的电视,几年不见,只是脸上某几处添了几缕皱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听见我们进门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忘了我们一眼,脸上突然有些惊讶。 成颂很熟悉自然地和她笑了笑。 老板娘怔了怔,才道,“又过来了。” “嗯。”成颂只是点点头。 老板娘看了看我,似乎有欲言又止的感觉。 成颂到另一边拿水的时候,我站在柜台旁边,看着旁边老板娘五岁的小儿子写家庭作业,小孩子圆圆的脑袋几乎贴在了桌面上,费力地握着手中的笔,铅笔在白纸上划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记得上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才刚学会说话不久,老板娘那天似乎很高兴,见我进来,让孩子学叫姐姐。我觉得不好意思,说,“哪还是姐姐,应该叫阿姨了。” 时间过得真快。 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他抬起头来,乌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微微俯□子,微笑着看他,“凑太近了对眼睛不好哦。” 他“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身子挺了挺。 见老板娘在旁边看着,我道,“孩子长得真快。” “是啊,小时候像他爸,现在越长越像我了。” 我笑,“都说男孩子像妈妈才好。” 她笑着摇摇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我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愣。 她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拿完水后又逗起门口那条大黄狗的成颂,“你可得好好对他。” 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知道吗,还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我看他那段时间天天来我店里,整个人也不怎么好的样子,想着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你了,我就问他你人呢。结果他好一阵子都没说话,最后特别可怜地告诉我说,‘她不要我了’。” 老板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苦着个脸,似乎想模仿成颂当时的表情。我只是愣愣地听着,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后来成颂过来结完账后,我们一起走上楼去。 顺着楼道走的时候,发现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物是人非,触景生情。 想起刚才老板娘的话,我只觉得唏嘘。成颂那么一个自尊心强的人,即使是我,也只见他软弱过那么几次。他自大、任性、不可一世,可他的尊严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所有不适合的情绪挡在里面,在别人面前呈现出来的永远是严谨和一丝不苟的样子。 所以,和不太熟悉的老板娘说出那样的话的他,应该内心是有着非常强烈的波动吧。 我们开门进到了屋子里,灯亮起来的瞬间,有些刺眼。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摆设,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味,一切都是我离开时的模样。 成颂看到我眼里的疑惑,解释道,“这几年我在这里住得比较多,离公司近,平时开车比较方便。” 我点点头。 坐下来后,他用刚买的矿泉水给我倒了杯水,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我,“这几年的时候,有没有怀念过这里?” 我拿着杯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措手不及。 见我没有说话,他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一时间也没什么事做,他打开了电视,我们一人占据了一个沙发,开始一边聊、一边有的没的看起电视来。 他和我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住我那里。” 我看向他。 “我们家你是去过的,空房间很多。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在那里也挺没意思的。” 见我没有应声,他又道,“或者你要是介意,也可以住到这间屋子来。住酒店感觉好不到哪里去。像我经常东奔西跑,最讨厌的就是酒店,不管什么档次,总感觉冷冰冰的,少了点人情味。” “这怎么好意思。”我笑着摇摇头。 第48节 他看着我,漆黑的目光深不见底。 我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了。” 促不及防的,是他突然欺上前来。那时电视里正播放着某青春剧,女主角正在对男主角一边哭诉一边真情流露,我看着成颂近在咫尺的脸,配合着背景里苦情的声音,只觉得分外诡异。 他的手臂撑在我两旁的沙发上,整个人笼罩在我的上方,周围都是他强烈的气息。突然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在我的脸上。 “苏珊,”他顿了顿,“我讨厌你的客气。”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喃喃道,“对不起。”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低下头来。 感受着他靠近的鼻息,我是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在他的脸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紧张的别开脸。大概是看到我的排斥,他的唇最终也没有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欠我很多。” “嗯,我知道。”我说,“如果不是成叔叔帮我,我也不可能好好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那个人的缘故,可能你也不会经历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是说这个。”他冷冷地打断我。 我看着他。 “你欠我的,是情债。” 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在那个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飞速地回放了从相识到一路走来的种种。从最开始的相爱到一次一次被他伤害,直到今天,其实我已经释然了。像我这种有着曲折狗血人生的人,遇到成颂这样的个性,后面种种事情的发生,不是偶然,是必然。 “对不起。”我又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他竟然低□来,轻轻抱住了我,声音中低柔带着些沙哑,“爸爸走后,我就剩下你了。” 这话让我心头一窒。 “所以,不要走了,好吗?” 我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走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我沉默一会儿,意识到这是一个人在伤痛时对安慰的渴求,想了想,现在的成颂除了我,大概真的没有着更深联系的人了。一想到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犹豫地抚上了他的背,回应他的拥抱。 “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打算找完印小柔再和以前高中大学的朋友聚一聚。第二天去印小柔家,那丫头兴奋地告诉我她怀孕了,萧志宝贝得她跟什么似的,家务统统都包了下来。怀孕刚两个月,他们便大张旗鼓地让我参观他们准备好的婴儿房。看见房间里浅色的窗帘映着暖融融的阳光,这几天我那一直阴霾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印小柔留我吃晚饭,菜是萧志做的。其间我夸他手艺不错,印小柔反复向我强调全靠她一手调教出来,弄得男主人在一旁哭笑不得。 想着这丫头曾经和我一样走了那么多弯路,如今终于找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回去的时候不太晚,我在离酒店约莫一条街的距离下了车,打算一个人散步回去。 酒店处于市中心的位置,外面那条街曾是我和朋友无数次走过的地方。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是当初熟悉的样子。看见那条曾经和成颂吃过的麻辣烫店,心里生出了些怀念。 晚上的气温有些低,虽然穿上了风衣,冷风吹来刮在脸上还是有些冷。暗黄的街灯下,吐出的热气在夜里凝成白色的雾。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店楼下,我顿了顿,看时间不过才八点。 就在我踟蹰的时候,从后来突然伸出来一双手,将我的脸捂住。我第一反应是有人和自己开玩笑,伸手想掰开,可对方力气太大,束缚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等自己被拉着向身后的一辆车走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我张口想呼救,却只能不清不楚地发出呜咽声。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我能够冷静下来理清自己的思绪,已经被人塞到了旁边一辆黑色的车里。 门重重地被关上了,我企图逃出去,下一秒驾驶旁边的门便被打开,上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苏心。”进来的人对我微笑道。 两年的时光,温燃的脸并无太多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漠和英俊。 我感觉自己的思绪都要停滞下来,又怕透露自己此时的恐惧,只好端坐着,看着他那双琢磨不透的栗色眼睛,希望不要在气场上输掉。 第59章 月光照了今天,将房间笼罩了一层浅白色。我看着窗外斑驳晃动的树影,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浮现出几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和成颂最后一次分手的场景,心里的涩意突然泛滥了起来。 过去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我想那次即使没有分开地坚决,也改变不了什么。 最终我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穿过黑暗飘到我耳边,“苏珊,你知道吗?” “嗯?” “我爱你。” 第二天大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感觉似乎好了一些,脸颊没有了昨天那样的热度。我想翻个身,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了。侧身一看,成颂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他俯卧在床边,灰色的衬衫被压得皱巴巴的,头占了我枕头的一角,睡容平静。 其实睡着的时候,脸上没有那些酷炫狂战屌炸天的表情,他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他皮肤很白,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一层浅浅的影子。此时嘴微微张着,一副让人安心的样子。 我笑了笑,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脸。 他只是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 外面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我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他,然后拉上窗帘、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 早餐我随意地煲了些粥,又把昨天成颂做的汤热了热,然后无所事事地看起了电视来。成颂是约莫九点的样子醒来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头发也乱糟糟的,和他傲慢霸道的个性南辕北辙。 他大概是看到了我打趣的笑,有些不好意思,走了过来敲了敲我的额头,“笑什么笑。” 第49节 “真是的,笑也要管。” “当然要管,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一边说着一边往洗漱间走去。 我又叫他,“对了,厨房里有热好的粥。” “嗯。” 等他吃完饭回过神来,又开始了逼我吃药的程序。然后也没管我需不需要,就自己给自己放了半天假,留在家里陪我。 为了避免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我把我笔记本拿了出来,处理一些请假前公司残留的文件问题,成颂也端个笔记本坐在旁边敲敲打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有些犯困了,伸了个懒腰。成颂见状提议我们打一会儿电玩,于是又像当年我们一起住在这里的周末一样,两人对着电视机对打起来。 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输了是要受惩罚的,我因为涉猎电玩界晚于成颂,所以他赢的时间还是多过我,而他最常用对付我的手段就是晚上洗澡时给他搓背,睡觉前帮他按摩。 房间里充斥着游戏人物厮杀的声音,窗外却是安静的虫鸣鸟叫,我坐在那里的时候有过瞬间的恍惚。 时间走的真快。 大概还是感冒未痊愈的缘故,玩了没多久我就有些累了。成颂让我躺回床上休息,我还没睡着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趴了一会儿,我们有的没的聊着。 他突然和我提起他这几年经历的事。 “苏珊,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不是你的人订婚。” 我对于他提起这个有些意外,之前我们的话题总是对这部分有着刻意的回避,我以为有些事情,他是不愿意再次触及的。 “那时候我家那个状况,你又和我说了那些话,我的理智全没了。我当时也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静静地听着。 “后来宋伯父找到我,想要和我们合作。当时ada入侵了新领域,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我们家和宋家,他是想让我们联手一起抗衡ada的。”成颂顿了顿,“按照当时的状况,如果我们成家垮了,凭他们自己的力量肯定争不过ada。当时公司的股价急速下跌,最后是他提议让我和他家商业联姻,以此来缓冲之前的丑闻带来的冲击。” “我答应他了。”他继续道,“他对我有恩,这几年我也在尽力地报答他,为他争利益。很多时候我甚至在想就这么过也不错,可你知道后来为什么我会突然悔婚吗?” 我没有说话,想起曾经听他人口中所说的“过河拆桥”四个字,虽然知道事实未必如此,却是一阵心酸。 他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动悔婚的念头是一年以前,宋伯父的身体还很好,宋家的事业也算是如日中天。可我当时还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为什么?”我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因为有一次出差,我去了你的家乡。” 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走了以后,我向我爸打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那次本来是不用去的,后来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和我们的项目经理一块儿赶了过去。事情处理完后,那边的合作人请我们参加他们的家宴,你知道有多巧吗,他家正好住在你以前住的地方附近。去的时候车半路抛锚了,我们就下车走了一段路,当时路过了一栋房子,是那种红屋顶、白色墙的两层楼房,门前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我记得我在你的东西里看过类似的照片,当时我就在想,那应该是你的家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在院子门口站了很久,后来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告诉我那里面很久都没有住人了。”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特别想你。” 他的声音像是潺潺流水一般,让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许久后,我才喃喃道,“有时候,真希望这些年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啊。” 后来身体好了一些,我也没有再搬回酒店。成颂依旧每天都过来,不过一看我恢复起来,大少爷本性立马就露出来了,除了生病的前后三天给我做了几顿大餐,之后不是外卖就是等着家里的保姆给送过来。不过看到了这样的他,我心里更安定了一些——这才是我认识的成颂嘛。 周末的时候据说有一个商业舞会,成颂让我同他一块儿去,做他的女伴。我本来是不怎么感兴趣的,结果中国这边的分公司也向我发出了邀请函,据说届时这边的总裁及一系列高层也都会出席。为了这事,那天下午成颂特意陪我挑了件晚礼服,然后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就拉着我兴致勃勃地往舞会场地出发了。 好在出发之前,我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成颂这样一个在九个月前才向年轻貌美未婚妻悔婚的青年,在普通人的眼里,就是一典型的渣男。挽着渣男手臂出现的我,自然也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虽然表面上大家一派祥和,但隐约还是能感受到偶尔从四面传来的不善目光。刚去自助餐区域切牛排的时候,旁边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女生还对着我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 我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看着成颂衣冠禽兽状的模样,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苏小姐,请注意你的形象。” “我的形象已经被你的节操毁了。” 他只是笑。 我又道,“都怪你,说了不要和你一起来的。本来还想着趁机会多认识认识人,以后有机会回来拓展中国市场,现在倒好,因为你这个拖油瓶,个个都看我不顺眼。什么叫输在起跑线上,这就是。” 他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拖油瓶’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意思差不多了。” 于是为了和成颂划清界限,我很果断地趁着成颂和某位大老板谈话的时候,自己溜到了一边。期间也和一些人打了照面,聊了几句、交换了名片便算是认识。走了一圈下来,我觉得有些疲乏,便拿了杯红酒靠在窗户边上,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地里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人群。 不远处有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在聊天,穿着奢华而性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大概是因为在角落的关系,周围相对比较安静,即使那边的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内容却还是落入了我的耳朵里。 “刚才看见他了没?”其中一个穿黑色小短裙的女生道。 “谁啊。” “我男神啊。” “那个ada的老板?” 黑色小短裙点了点头。 旁边一头性感大波浪卷发的女生一脸不屑,“他是你男神?” “姐,你那是什么语气?” “别说姐没劝过你,如果是他,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第50节 大波浪妩媚一笑,似乎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是说……他……那方面不行。”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别不相信,我们圈子里可不止一个人证实过了。” 黑色小短裙被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然,这股惊讶的余波也顺便波及到了就站在三米开外的我。 我一边听着,一边试图理自己的思绪,刚才他们提到过ada的老板,不出意外的话,说的便应该是温燃了。 问题的关键是,温燃不行? 我正思考的当儿,又听那女生接着道,“我有个姐妹说,有一次她和他们一起参加一个私人聚会,当时大家玩得很high,都有点醉了。我那姐妹是很欣赏他的,觉得即使没有长久关系,来一场鱼水之欢也不亏。那姐们可算是阅人无数、精通此道的,男方因为酒精的原因,有些迷迷糊糊。她想着自己主动效果也是一样的,结果后来摸了半天,发现人家根本硬不起来。” 第60章 我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和我较真的时候,自己只有吃亏的份。 无论对我做过什么,温燃总能自然地恢复他谦谦君子的伪善表象。临近答辩的日子,他工作变得清闲了起来,还向我许诺待我忙完学校的事情,就带我去澳大利亚旅游。 答辩那天他来学校接了我。 当他出现在我们答辩的会场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不少学生当年去了巅峰论剑的讲座,对他还有些印象,一时之间会场里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前面一位答辩的同学已经快提问了,我正准备下一个上台,却被他突然的出现扰乱了心绪。 轮到我时,他微微仰着头安静地坐在后排的位置,视线因为被墨镜挡住,看不清眼睛的方向。却能感觉那道灼热的目光,透过黑色的玻璃传来。待我答辩完,手心里已经有了涔涔的汗迹。 散场后,温燃在会场外等着我,其间我们遭受了无数路人的视线。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我的手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开车的时候,他突然说,“没想到你穿上正装,还有点气质。” 我嘟哝了句,“以前还是礼仪队的呢。” 他不语,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 温燃还真正儿八经地操心起旅游的事,机票也订好了,就在我订的去美利坚航班的第二天。在空闲的时间里,我将国内的事情置办好,只静静地等待着时间。 那天去超市买吃的东西,结账的时候碰到了路安宁,她站在我前面的位置。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她便回头看到了我,轻轻朝我笑了笑,唇红齿白的,我的心当即就荡漾了。 路安宁开了车来,见我一个人拿着大包小包,便提议送我回去。 我没有拒绝。 我们一起坐在车里,一边有的没的聊天。封闭的车窗把所有的嘈杂隔绝在外,微凉的空气里,我闻到了一种从路安宁身上散发出来的,淡而温柔的香味。 我道,“你用香奈儿的邂逅?” 路安宁愣了愣,这才反应我说的是香水,点了点头,“是啊,用了好多年了。” “很香,很有女人味。”我说。 她轻轻笑了。 我想到了温燃,他送了我邂逅的香水,他迷恋这种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 有好几次我想问她和温燃的事,却压抑住了冲动。细细回想起温燃和路安宁,真心觉得我才是那个作恶多端的人,温燃是受害者,是我对不起他。 于是我决定在走之前,为温燃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偶尔给他送午餐,顺便留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下班。往往他在看文件,我则窝在旁边的沙发里,一边吹着冷气一边随意地翻看着他办公室里的书刊。 他的书大多很有深度,我能接受一点的,也就《曾国藩家书》之类。那天忍不住和他抱怨了一下,第二天竟然发现书柜最下面一层空着的一层,多出了几本女性小说。 我把那本《人淡如菊》拿出来翻了翻,一边问他,“这书要是被下属看到了,会影响你形象么?” 他只是笑。 晚上他说他脖子酸,我学着从电视上看来的手法,尝试着给他做颈部按摩。他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表情。我低着头正专注着手上的力道,猝不及防他突然翻了个身,一把将我压在下面。 我心里的惊讶未平定下来,就见他抚摸着我的脸,凑到我耳边亲昵地呢喃,“苏心,要是你一直都这样,这样听话,就好了。” 我看着他眼神里透出的落寞,一时忘了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头狼,只觉得有些心疼,稍稍仰起脸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沉默着,闭上眼睛紧紧抱着我。 我想,我对他的感情终究有一种面目全非的亲情在作祟。 在准备离开的那周周五,我约了路安宁出来见面。温燃和她的纠葛是因我而起的,那么临走之前,我也应该成为那个让他们重修旧好的契机。 我们约在路安宁医院附近的公园。两个人坐在长椅上说话,我这才知道路安宁这几年的生活。原来大学的时候她和温燃在同一所学校的不同学院,毕业后出国留学,然后到了现在这个城市最有名的精神科成了一名心理医生,相当顺利的人生旅途。 聊了好一会儿,我始终想问她对温燃的想法,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头,直到后面终于按捺不住,直接问道,“你知道吗,温燃一直为当初我害你们分开而怪我。” 她听后,美丽的脸上显出刹那的惊讶,却又渐渐转归于平静。“是吗?” “他大概还喜欢你。” 路安宁笑了,摇了摇头。“我和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感情早就变了。” 看她脸上风淡云轻、一副似乎已经放下了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儿,我问,“你变了吗?” 她愣了愣,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没有出声。 “应该是没有变吧?”我轻轻笑了。 “我……”她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大概只有和你在一起,他才可能感觉到真正的快乐。” 第51节 身边的人仿佛陷入了思索。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让他幸福一点。” 路安宁到最后也没有将她的心思明确地告诉我,只是临别的时候道,“如果这是他的心意的话,我更想听他亲口对我说。” 晚风里,她的头发轻轻扬起,脸上带着甜美而灿烂的笑容,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充满了希望。 那时的我以为,我和温燃之间的事,正在慢慢变好。 温燃晚上回来的比往常晚,从那神采熠熠的眼睛里能大致猜到此刻的他心情不错。后来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告诉我今天见了路安宁。 我没说话,猜想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便听他道,“她说你去找了她,为我的事。” 看着我愣住的表情,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以轻柔的口吻对我说,“你不要想太多。”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我们肩并肩坐着。他侧头看着我,那双好看的栗色眼睛里泛着淡淡的光亮,仿佛有满溢的柔情。棱角分明的脸上是难得的温柔,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宁静而暧昧。 我突然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我下意识想要逃避这样的氛围,于是起身说准备洗澡。他大概也发现了我的窘迫,并没有刁难,任由我进浴室去了。 我在浴室里还有些心绪未定,想着刚才他暧昧而专注的表情,只觉得对自己的心情琢磨不透。中途他在外面敲了敲门,说要清理去澳洲的东西,问我证件放在哪里。听到他的声音,我又脸红了,随口敷衍了句,直到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心才完全安定下来。 我走进客厅的时候,温燃并不在里面。想起他大约还在卧室里清理,我也没有在意,在沙发上坐下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着某综艺节目,主持人说着恶俗的冷笑话。我看觉得有些无聊,再看时间,发现温燃已经在卧室待了半个小时,不免有些奇怪。 我关上了电视,准备上楼去找他。 房间里,温燃坐在我床边,手里拿着什么仔细地端详着。床头柜是打开的,床上零乱地散落着一些东西。他表情很认真,大概是太专注了,我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我低低叫了声,“哥?” 他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我。我看不清他手里拿着什么,还觉得有些奇怪。再看他俨然沉凝的脸,心里生出些不安。 他便一边低着头,一边对我招手,“苏心,你过来。”声音寒冷而不带感情。 我的脚步顿了顿,踟蹰着。 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你过来。” 直到我走到他身边,才看清在他手里躺着的,是一个小本。那是我去美国留学的签证。 空气瞬间变得死寂。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问,“这是什么?” 我的心是空前的慌乱,什么也不敢说,只是看着他的脸。 “这是什么。”接着他又问了一遍,那样凶狠的表情,让我觉得又陌生又恐惧。 我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见他将签证狠狠地撕碎,我心里一惊,还来不及阻止,便看到那个一直以来寄予希望的东西变成了碎片。 我忍不住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能这样?”将签证毁了后,他的声音恢复了些沉静,用力掰过我的脸,让我对着他那双盛满怒气的眼睛,“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要不声不响地走掉,留学?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他说着,连尾音都带了寒气。 我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感觉他朝我压了下来,肆意地吻我。我的头发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那一刻大概心里觉得委屈,下意识地推拒他,一边说,“你放开。” 他只是冷冷地笑着,“苏心,大概以前是我对你太好了。” 我张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疯狂,只觉得有些惊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挣扎着,“你别碰我。” 他没再说话。 灼热的吻落下来,滚烫的温度像是烙在我心上一般,微微泛疼。 也许是我的反抗挑起了他的战斗欲,他狠狠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也没见怒气消退的趋势。对我来说,从来没有哪次像这般痛苦,到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低下声来求他,让他放过我。 他见我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凑近我的脸,问我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我迷迷糊糊的,心里觉得难受,没有说话。 等他终于尽了兴,两人都安静下来,空气里浮动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黑暗里,我感觉到他从后面伸出双手抱住了我。 我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带着阴寒,“从今天起,你哪里都不要去了。” 第61章 那天晚上他开车带着我在市里转了很久,开始我心里有些担心,要求着下车,直到听他笃定地对我说,“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保证。” 我心里仍然有不安。 察觉了我的怀疑,他笑着转过头来打量我,“或者你以为,我会因为地点不合适就有所顾忌?你再这样看我,我倒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在闹市区玩车震是什么感觉。” 我果然不敢再说话了,心里清楚,虽然面前的男人一副淡然的模样,可要把他逼急了,他还真能说到做到。 温燃深夜才送我回酒店,大街上已经冷冷清清没什么行人。临下车的时候,他没经我同意便拿过我的钱包。我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便没管他,转身按了按门把手,发现车门还锁着。回过头来正想抱怨,却见他端详着里面的证件和护照。 我伸手试图抢过来,被他轻易避开了。 我真是又急又气,说,“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他笑了笑,也没搭理我,细细看着我放在里面的工作证,“原来你在芝加哥?” 第52节 我并没有说话。 “投资分析人?这可不轻松。” 我静默了一会儿,伸出手,道,“把东西还给我。” 看见我一副较真的表情,他捏了捏我的脸,“生气了?我先送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我话音还没落下,他便已经打开车门,下车后又绕到我这边,替我开门,一边道,“你出去一趟,别的长进没有,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我用带着怨气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 “别这么看我,东西等会儿会还给你。” 温燃送我上楼的时候,我心里盘算着后面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怎么说这也是酒店,如果有什么不妙,我还可以呼救。这么一想,心里的害怕减轻了一些。 到了房间门口,温燃并没有走的打算。我一边掏房卡,一边让他把东西给我,他只是敷衍着,“房卡都拿出来了,不开门请我进去喝口水?” 我回头生气地看他,却又听他道,“这表情真的让人很有征服欲。”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他压在门上狠狠地吻了起来。手中的房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了过去,忙乱之中门被打开,我在他强劲的力道里被拉进了房间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只觉得视线里的空间变得有些凌乱,想推开他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气。直到最后被他扔在床上,后脑勺传来轻微的痛觉。我想张口说话反抗,下一秒却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的唇流连在我的唇间,有些凶狠的味道。我脑子里有了对当下状况不好的预感,只觉得一种陌生感觉浮现,夹杂着温燃强劲的力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后来,他终于稍稍松开我。 我当时真是又生气又难堪,几乎本能地伸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力道不大,却声音清亮。 皮肉接触的声响让室内的意乱情迷戛然而止,时间仿佛顿了下来,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和温燃同时怔了半晌,还是他先反应过来,松开了禁锢在我身上的力道,一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打量我,“真是变野了。” 我躺在床上,满是不甘和怒气。 “不过我喜欢。”他又说。 我稍微平复了气息,十分严肃地说,“你要再碰我,我就告你。” 他嘴角浮现了淡淡的哂笑。 “我是认真的。” 谁知道,他竟然低下头来,在我的额头啄了啄,“我喜欢你认真的样子。” 好在温燃后来没有过多纠缠便离开了,而我的心却久久的不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他那冷漠而又自负的笑容,心里陌生的恐惧再次浮现,只希望他在和我开玩笑,不要再来打扰我。 后来大学常混一个圈子的朋友知道我回来了,组织过一次聚会,聚会走的是很典型的先吃饭再ktv路线,那天我是和成颂一起参加的,很多老熟人来了,包括当初在礼仪队混一块儿的陈微微。另外当初成颂交往过的英语系花也出现了,倒是颇让人意外。 系花当初嫁了个abc后,一直定居在美国,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回来了,找了一份外企高层的工作,似乎没有再回美国的打算。私下里有人八卦起这背后的门道来,据说是系花和美国老公关系经历了热恋冷淡的起伏后,还在闹分居的状态,便认识了中国这边另一位abc外企金领,两人现在正打得火热。大家背后笑称英语系花为,abc专业户。 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有人突然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问我,“苏珊,在美国怎么样,像你这样的,在那边应该追的人不少吧。” 我笑了笑,一边夹菜,“哪里,根本没人追。” “怎么可能,”旁边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以前不是传闻黄种女性在国外特受欢迎吗,当时还有人说是谣言来着。不过后来我一个朋友去了美国那边读生物医学相关的phd。听他说,在他们那儿的医学院,很多大老板的老板娘都是黄种人。黄种女性确实是挺吃香的。” 其实类似的情况我倒是见过不少,于是我告诉他,“不过很多和当地白人结婚的亚洲女人,一般都是从小就送去美国受教育的,当地华人圈子里俗称移民1.5代。她们其实和白人沟通起来,几乎没有文化背景的差异。很多台湾和韩国的有钱人喜欢在子女很小的时候送过去,像这样的人,长大了都是典型的白富美,放哪儿都受欢迎。” “白富美?”那边的人笑了笑。 我继续道,“是啊,所以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 “白富美是没有国界的。” 听我说完这话,成颂低低地笑了笑,然后一边往我碗里夹了块我喜欢的牛肉。几个同样在国外混了几年的同学纷纷表示于我心有戚戚焉,另外还有心思细腻的同学察觉到了成颂和我暧昧的小细节,于是开起了我们的玩笑。 “成颂学长,这次人都回来了,打不打算把人留下来啊?”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话里说的“人”指的是我。换作以往飞扬跋扈的成颂,对于这种探虚实八卦的问题通常是理都不带理的,也许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人变得温和了,他只是笑了笑,说,“那要看人愿不愿意了。” 吃完饭我们直奔ktv,订的是一个大包厢,大家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游戏的玩游戏,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肆无忌惮的大学时代。我和陈微微坐在一边,聊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她这几年也过得相当不错,现在是某知名企业的一个主管,而且已经有了下半年就准备完婚的未婚夫。 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和我感叹,“没想到,你和成颂兜兜转转,还是碰到了一起。” 我见她突然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候看他订婚,还以为你们会就这么错过了。” 是啊,回想起来,距离成颂悔婚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似乎人们已经将这段往事当作某则成功人士人生必经的桃色新闻一样淡却了。 我又把我的那套理论搬了出来,“我和他分分合合这么多年,大概就是最后也成不了的那种。” 陈微微笑着摇摇头,“这个问题得看你怎么理解,分分合合多年,换个角度看,不也正说明你们分不开吗。” 听着这话,我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正在和人玩色子给人灌酒的成颂,那一刻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恰好往我这边看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了几秒的时间,我匆匆移开了视线。 后来大家玩high了,又玩起来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没有节操、老生常谈的游戏。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看出了什么端倪,只要赢家和输家任何一方牵扯到了我和成颂,一群人就开始瞎起哄。大概才玩了十来轮的功夫,我已经被逼无奈地躺在地上让成颂在上方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接着又准备让我用嘴对嘴的方式给他喂三颗葡萄,不能碰嘴唇的那种。按照这态势发展下去,我估计自己是招架不住的,于是借口去上洗手间想暂时避避风头。 在洗手间洗手时,旁边有两个女生一直往我这边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那张脸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第53节 其中长发中分的女生突然走上前问我,“是苏心吗?” 我一愣,对于这个很久之前就没用的名字突然被人提起,有些意外。于是点点头,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女生,不知道她是哪一位故人。 结果那女生一笑,二话没说就拉着我往外走,旁边的人也突然过来打帮手。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们只道,“你跟着我们来就是了。” 于是我懵懵懂懂地被她们架着,连拖带拽地进了洗手间附近的一个包厢,等我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想要呼救的时候,包厢的门已经关上了。 里面一大群人看我们仨突然闯进来,一时间动作纷纷停了下来。 突然有个男声朝这边道,“陈蔚然,你刚刚去那么久,到底是去拉屎还是吃屎啊?” 陈蔚然这名字我只觉得有些耳熟,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女声低咒着骂了句脏话,一边道,“也不看看我刚才干了什么。” 然后她话音一转,对着包厢的另一边大喊,“温燃!” 我一惊。 她继续道,“温燃,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第62章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比如说……每天晚上你是怎么表现的。” 我一惊,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儿,下个瞬间用力地推开他、拉开车门就准备下车。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自尊受到了侮辱,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想快点逃开那个密闭的空间、逃离那个人身边。从车上下来跑开了几步,隐约听到有脚步声追了上来,然后感受到一个力道从后面将自己抱住,我试图挣脱,那双手却将我制得死死的。 挣扎了好一会儿,等我意识到这样摆脱身后人其实是在做无用功后,反倒平静了下来,只是站在原地,不住地喘着粗气。 他像是个温柔的长者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我说的是‘你要是不听话,我们就拍别的视频’,你乖乖听话不就好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为刚才的事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又对着我温和一笑,拉着我的手,说,“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后来一晚上我没怎么和温燃说话,他主动问我什么,我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答应着。大概是知道之前的事碰到了我的底线,他并没有生气。睡觉的时候,我始终有些不自在,于是背着他躺着,身子离他远远的。他似乎也感知到了我的疏离,过了好一会儿后向我挪了过来,手搭在我腰上。 我轻轻地将他手拿开,再次悄悄拉开些距离,一边道,“这样不舒服。” 谁知他下一秒却用力地将我揽进了怀里,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放开我。” “苏心,”他的声音很平和,手上的力道却紧了紧,“听话。” 关于第二天突然去附近h市的提议,我有些诧异。温燃只告诉我,h市有个很重要的人,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他必须带我去见一见。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很重要的人是他的堂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温燃很少和我提起他父亲那边的亲人,以至于让我忽略了他的另一面人生。朦朦胧胧记得小时候有几个暑假,他曾经在他姑妈家待过很长的时间。听说姑妈有个年级相仿的孩子,大概就是他堂哥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看着两旁的风景飞闪而过,我突然想起路安宁之前说过的话。她提到过一个给温燃做心理治疗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位。 我向温燃稍微打听了会儿这位人物,才知道他堂哥叫关之恒,本科学的是精神医学,出来工作了几年后又出国读了心理学硕士,结果回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却不干了,转行开起了贸易公司。 房子坐落在一块比较大的湿地景区里面,我们到了某个转角的时候,看见前面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在路边等着,温燃让司机停了车,自己下车和那边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一路上那辆汽车便引着我们向树林深处走去。 直到下车的时候,我才看到对面车里走出来的文质彬彬男人,看上去比温燃要年长上几岁,气质倒是相似的温文尔雅。他先是和温燃打了声招呼,又转头看向我。 “这位就是……” “哥,我和你提过的,”温燃道,“这是我妻子。” 关之恒看了我一会儿,表情里似乎闪过了不动声色的诧异,我还来不及思考那意味着什么,却看他的情绪被一抹笑掩盖了。 “你好,”他向我点点头致意。 “你好。” “这么多年,你还是变了一些。” 我愣了愣,觉得有些疑惑。 甚至连温燃都有些不解,“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我见过她的。”他的话点到为止。 那时候我只当是某次和温燃在一起的时候被他撞见了,并没有多想。后来我们一行人走进了屋里,关之恒的妻子周缪已经准备好了午餐。妻子看上去娴静美丽,倒是和他般配。她看见我们后脸上露出了悦色,一边道,“温燃,你们来了。” 四人后来坐下吃饭的时候,周缪和温燃聊了些大学的事情,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关之恒解释了几句,“我妻子和温燃是大学同学,我们能在一起,还多亏了温燃。” 周缪也接上话来,“说起来,那时候的事,我现在还记得呢。可能是缘分吧,那天我们班里聚餐,大家一起喝了酒。各回各家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碰上了温燃。”说到这里,她向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也知道温燃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我都不怎么敢和他搭话,只好跟在他身后走着,没想到他突然扶着根电线杆子吐了起来。我当时觉得好歹是同学一场,打算关心一下,看看需不需要帮忙。结果走近一看把我吓得不轻——他吐的那一滩全是血。” 我一愣,转头看看温燃,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手边的食物,没有表情。 “然后我就想办法找路人来帮忙一起搭上车,送他到了医院。路上问他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亲人,他让我联系你堂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一顿饭吃下来,倒算是轻松愉快,饭后关之恒提议让我和温燃稍作休息,在楼上给我们准备了间客房。温燃在楼下和他堂哥聊事情的时候,周缪领着我上楼,给我介绍了房间的地形及可能用到的日用品放在哪儿。一番嘱咐后,她正准备出门,似乎斟酌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 “苏心,”她的语气里带着犹豫,“说起来,我们真要和你说声抱歉。” 我有些意外。 “我也是女人,当然懂得你的处境。”她又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些唐突。但其实我和温燃他哥一直觉得,在以前的事情上,你没有错。” 见我没有说话,她想了想,又道,“之前我和之恒都劝过温燃,但他谁的话也不听。我们没有办法,只是觉得可能会亏欠了你。” 我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摇了摇头,“这没什么。” 第54节 “既然已经结婚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希望你也能开心一点。”周缪继续说到,“其实我个人还是觉得,撇开其他的不谈,温燃也算个不错的对象吧,至少他对你有真心。” 说到“真心”两个字,我只觉得讽刺,轻轻笑了。 她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笑意里面的怀疑,又补充道,“可能……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上大学班里聚会的时候,有次玩游戏温燃输了得受罚,人家问他初吻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的回答是十五岁的时候,在家里的沙发上。有人还开他玩笑,说他艺高人胆大,敢把女朋友往家里带。”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答案不太符合他这个人作风的。后来听说了你们的事,我才意识到,他说的那个初吻对象,会不会是你。” “你看,其实有些细节,他一直都记得。” 听了她的话,我愣在那里,只觉得思维仿佛停滞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迟到了! 第63章 后来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躺在床上时脑子里不自觉反复回荡着周缪说的话,心里疑惑和复杂交织在一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院子外温燃和关之恒两人已经围着离屋子不远的池塘钓起鱼来。温燃穿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袖口微微卷起,一边托着吊杆,不时地回头和身边的人聊上几句。 我拿了两杯温水,给坐在那里的两人送过去。温燃看到我过来,有些意外。我只道,“这里风大,用不用我把你的外套拿来?” “不用。” 旁边的关之恒在一旁打趣我们,“看来弟妹很心疼你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问他,“哥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他看了看身边的竹篮里,“这鱼饵快没了,温燃,你那边还有吗?” 温燃摇了摇头,“刚才没拿多少出来。” “那我正好再进去拿一些。”说着便起了身。 和关之恒一起往屋里走的路上,我和他有的没的聊着。知道他以前从事的一直是心理学相关的专业,我只觉得好奇又羡慕,忍不住问了几句。他只是笑,叹口气,“心理学这东西,听上去挺高深,只有真正干这一行的人才知道,也是门费力不讨好的科学。” “为什么这么说?” “像我工作了这么几年,算起来,真正治好的病人没有几个。病人大多是熟客,很多基本上在进行长期治疗。无论是吃药还是心理辅导,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我听了他这话,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他,“之前听说温燃……情绪不太好,也是在你这里接受的治疗,这是真的吗?” 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对于他的那些事情,我感觉挺意外的。”我道,“他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过。” 关之恒沉默着,突然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也算是给了我‘致命的一击’。” 看着我不解的目光,他继续说,“这么多年接触病人下来,我就一直怀疑,自己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能发挥的作用到底有多少。” “你们家出了那些事后,温燃的情绪很不稳定。当时我本科刚毕业一年,害怕自己帮不了他,劝他找更有经验的医生也被拒绝了。后来间断地给他一些心理引导,也开过处方药,病情一直稳稳当当却也没有起色。两年多前他的情绪突然恶化,当时我很怕他出事,便联系了他以前一位从事相关行业的朋友,看看有什么办法。” 我听着,想到他说的那位“朋友”,大概是路安宁。 身边的人又继续说到,“那一年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最开始温燃打电话问我,说吃安眠药也睡不着该怎么办。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多问了几句,才了解到后来你们之间的事情。当时我有试图联系上你,甚至托在国外的校友帮忙,还是毫无音讯。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温燃处于萎靡状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我非常担心他,每周会去看他几次,后来干脆辞职陪了他大半个月。” “说起来,他是我治疗最久的病人,也是给我打击最大的一位。”他说着,一边摇摇头,“就是那个时候,我对自己所从事职业的怀疑越来越深。回来以后,我就转行不干了。” 我听了这么多,心里涩涩的,滋味有些复杂。 “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理清温燃心里的想法。”关之恒道,“希望你不要觉得唐突:温燃一直告诉我他非常恨你。可综合我从我太太那里所听到的、和自己看到的一些东西,觉得事情也许并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其实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挺让人省心的。直到他九岁那年他父亲去世,性格变了一些。也不知道后来的这些事,是不是在那时候埋下的隐患。” 一路上我想着关之恒说的这些话,感觉自己也理不出头绪来。斟酌了很久,我才缓缓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对了,以前我们见过吗?” 他没有说话。 我稍作解释,“刚才听你说我变了一些,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我以前见过你。”他笑着摇摇头,“行了,温燃毕竟是我弟,就算出卖他,我也得点到为止。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你聊。” 没过多久,关之恒便接了一个电话。因为临时抽不开身,他让我把鱼饵带过去。 走到池塘边时,远远看到温燃一个人坐在那里,周围绿树环绕着,清澈平静的湖面倒映着空旷的天,显得他的身影特别单薄。那一刻联系起关之恒说的话,我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 我将鱼饵往他的篮子倒了一些,然后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收获怎么样?” 他转过头,指了指旁边的水桶,里面已经满了小半桶,大概有七八条的样子,鱼的大小形状都不太一样。虽然我对钓鱼不太理解,但也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看起来不错呢。” 他微微一笑,问我,“你要来试试吗?” 我懵懵懂懂地接过来他递到手上的钓鱼竿,借着便扶着我的手,教起来怎么握手竿和收线,又帮忙穿上了鱼饵。 我忍不住轻笑道,“你看起来很专业嘛。” “只是业余的。”他将渔线放入手中,“前几年之恒搬到这里来,觉得环境不错,偶尔会来坐一坐。” 他一边说着,深黑的眼睛看向平静的湖面,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脸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光,坚毅的轮廓愈发俊朗。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四周一片安静,偶尔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鸟叫声。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我侧头看了看静静坐在身边的人,然后轻声问出了刚才心里的疑惑,“哥,我刚刚听嫂子说了你初吻的事。” 第55节 “嗯。”他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听她说是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家里……”我到底是问了出来,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嗯。” “那时候你还没和路安宁在一起吧?” 他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树林,没有吱声。 “和我有关系吗?”我顿了顿,又问,“……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沉默着,从那张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我想着他的脾气,以为他又是不高兴了,稍微解释了句,“我就是有些奇怪,没别的意思。” 过了很久他才道,“我不记得了。” “嗯?” “那么久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好愣愣地看着水面发呆。 突然觉得手里的鱼竿沉了沉,温燃的脸上掠过一丝兴奋,他凑近了一些,扶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收起渔线。 陡然感受到他温厚的气息,我有瞬间失神,再定睛一看,鱼已经被拉出了水面,个头不小。 我对鱼的大小没什么概念,只看温燃拿着鱼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儿,笑道,“看来今天的晚饭够了。” 晚上厨房的师傅用钓来的鱼做了顿大餐,小鱼红烧,大鱼用来煮了鲜汤。吃饭的时候,关之恒还对我的技术夸奖了一番,说我初战告捷,有望成为钓鱼界的大器。 我只是笑,“这条鱼能钓上来,有三分之二是温燃的功劳。” 饭后温燃带我出去转了转,去了市中心一条有名的古街,又到附近一个有名的景区走了一小段。回来的时候已经近深夜,我有些累了,刚准备躺下,便见温燃从洗浴室里出来,头发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头发不吹干吗?”我说着,一边拉了拉被子,准备盖好睡觉。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轻轻一笑,“怎么一看见我出来就盖得严严实实,有这么紧张?”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动作一顿。 下一秒便看他附了上来,一把拉开我的被子,“本来还没什么想法,一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就不痛快了。” 说着,低下头就开始吻了起来。 感觉到火热的嘴唇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上,趁着他喘息的空当,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想伸手关上床头的灯,可手还没够着便被他拉开了。 “开着灯吧。”他抚着我的脸,“我想好好看看你。” 对于开灯亲热这事情,我直到现在还不太习惯。事实上和温燃在一起后,几乎每次我都会恳求他把灯关上。他大多数时候不怎么会为难我,可今天不知道哪来的兴致,突然要换这样一种让人难为情的方式。 我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只隐约感觉衣服被他褪下,朦胧中又被他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时,我感受到他从后面抱着,嘴唇一点点地往下滑去,身体被打上火热的印记。 只是,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看他许久没有动静,我问,“怎么了。” 他正低头看着我的后背某处,一边轻轻用手指摩挲着, “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废了些力回头,试图辨清他指的地方。 “苏心,怎么会有条疤?” 我反应了过来,迟疑了片刻,告诉他,“上次和你在ktv的厕所里……当时被门上的挂钩伤到了。” “是因为我吗?” 我没再接话。 他看了很久,又问,“还疼不疼?” 我摇摇头。 他只是俯下身,轻轻舔舐着伤口的旧痕,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第64章 我们在h市待了一周,温燃好不容易有休假,趁着这机会好好放松了一下。白天我们偶尔会去周围景点走马观花地转一转,累的时候便干脆待在家里,坐在池塘旁一边钓鱼一边晒太阳。 成颂的审判时间是周二,那天得知一个校友也会出席,我偷偷想办法联系上了对方,他也答应我随时告知最新情况。 自收到第一条“开庭了”的信息后,我便不时偷偷看手机。也许是心神不宁的缘故,那天中午坐在池塘边,两个小时下来一条鱼也没钓上。 温燃似乎察觉到我的异常,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笑了笑,“没什么,觉得有点困。” “要么你先上去休息。” 我点点头,“也行。”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心里感到轻松,想着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和那边的人沟通一番。刚走开没几步,温燃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收拾着地上的工具。见我有些不解,他笑道,“我突然也有些累了,和你一起上去吧。” 和鱼打了整整一中午的交道,浑身上下有股淡淡的腥味。上楼后我先洗了澡,顺便换上睡衣。可当我从浴室出来后,却看见温燃正靠在床边,一边摆弄着我的手机。 我一愣,心里有些慌乱,下一秒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哥,你怎么突然用我的手机?” 他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刚刚手机出了点问题,邮箱打不开。张秘书说给我发了个合同过来,借你的看一看。” “嗯。”我坐到床边,“需要我解锁吗?” 他只是低头按着按键,“已经解开了。” 我没再说话,只是躺在床上一边盖好了被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着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密码?” 他轻笑,“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温燃回复了邮件后,便把手机还给了我。直到他进了浴室,我才松了口气。幸亏与成颂有关的那些信息,我通常都是看完后立马删掉。一想起刚才那些事差点就被温燃知道,我还觉得心有余悸。 我迷迷糊糊地躺着,很久后听到身后有了些低低的动静。温燃的手轻轻地抱住了我,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大概是由于太累,虽然身子被限制住让人有些不适,我还是很快便入睡了。 醒来的时候温燃已经不在身边,我稍微清醒过来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拿起手机查收短信,摸索了一圈下来,却发现手机已经不见了。 我觉得奇怪,想着应该是掉在某处,起身在床底下找了找,还是没有踪影。突然想起了温燃中午反常的举动,心里一惊,怕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下楼后,温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关之恒和周缪也在。我看见温燃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的是我的手机,顿了顿,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试图作不经意状问他,“怎么我手机在这儿?” “我手机刚才坏了,不能开机。”他道,“今天有几件急事要和张秘书他们联系,先暂时用一用你的。” 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愣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倒是周缪过来解围,“说起来,我刚换了新手机,之前的旧手机还能用。你如果不介意倒是可以用它先顶一顶,只是牌子不同,怕你用着不习惯。” 温燃一笑,“没关系,我就先用苏心的。”他说着,又转头看了我一眼,“反正她也没什么急事。” 第56节 见我坐在那里没反应,他还刻意追问了句,“苏心,你说是不是?” 我觉得温燃这表现不太正常,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怕是审判结束后那边的朋友给我发来的信息被他看到了。心绪刹那变得混乱,稍作调整还是尽量没把不安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道,“嫂子,要么你还是把旧手机借给我吧,没有手机毕竟不太方便。” 温燃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周缪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儿,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愣了愣便起身去卧室帮我拿手机去了。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台白色的手机,一边道,“之前那部手机突然找不到了,这一台是很久之前用过的,好像对手机卡的型号有要求。不知道你的卡能不能插上,要么先试试。”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温燃伸手便拿过了那台手机,打开后盖一看,笑了笑,“不行。” “只有这个了……”周缪的表情有些抱歉,“之前那台手机不知道被我放在哪儿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道,“我现在也没工作,一天不用手机也没多大事。” 后来我明显能感受到温燃的不悦,大概是由于有关之恒和周缪在,他并没有发作,表现一如平常。而我心里始终有着惶惶的不安,一边担心着成颂那事的结果,一边又有些害怕,不知道温燃回头会怎样对付我。 吃完晚饭关之恒提议带我们去市区转一转,一行人坐在车上,他在前面笑道,“这次你们来了这么几天,特别苏心是第一次来我们家,按道理说我是应该好好陪你们逛逛的。可惜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我也没能尽到地主之谊。” “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温燃道。 一路上大家断断续续地聊着,我因为心里有事,始终有些不在状态。后来斟酌了很久,还是转过头,尽量装作不经意般对温燃说到,“对了,把我手机给我吧,我看看有没有短信。” 温燃本是极度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可这一刻脸立马便沉了下来,他细细地打量着我,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才干净利落地说了句,“不行。” 听了这话,我倒是没有惊讶,可坐在驾驶和副驾驶位置的两人却微微一愣。 我只是抬头看着温燃。 周缪这时候笑了笑,准备打圆场,开了句玩笑,“怎么,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不准备还了?” 温燃似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没再看我,一边不以为意道,“嫂子,你不知道,最近我在忙的事情,可能会决定了国内相关领域的发展前途。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是哥要碰,我也不让。” “你这话说的,”关之恒大概也是听不下去了,“我能和苏心比?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也算是掌握了你的‘半壁江山’。” 温燃没有吭声。 后来一路上温燃没有再和我说过话。 晚上回到卧室,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有些不安,又害怕面对他,借着洗澡的机会在浴室里待了大半个小时。水花从头顶落在脸上,我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想借此让自己清醒一些。 待我洗完,温燃走进了浴室。没过多久他又出来了一趟,本来是想拿什么东西,却不小心撞见了我以翻箱倒柜的架势找手机的场景。 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大概是心里某些情绪过于迫切,我也没作多想,直截了当地问他,“手机呢?” “扔了。” 我怔住了。 “刚走在路上的时候被我扔进垃圾桶了。” 看着我错愕的样子,他似乎满意了,又道,“你要是真关心那个人,为什么不直接问我。那边发过来的短信我已经看过了。” 我静默了很久,才低声问出口,“……短信里说了什么?” 温燃冷笑了一声,幽深的眼睛里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怒意,他向我走来,一字一句道,“说案件定性为过失杀人。” 我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在原地愣了几秒,我也不知道作何反应,下意识地想要跑到客厅里打电话给印小柔,让她帮忙求证这事。温燃见我一副慌慌张张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把将我从门外拉了进来,然后狠狠地把门反锁上。 “放开我。”我试图挣扎。 他只是低头看着我,眼里怒意让我有种下一秒就会被他杀掉的错觉。 “只是一个‘过失杀人’就让你这样了,嗯?”他说着,脸上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如果我告诉你他判的是死刑,你岂不是准备和他殉情?” 我看着面前这个疯狂得让人感到陌生的男人,内心的痛苦空前泛滥起来,却反而给我直面他的勇气。 “温燃。” “你也说过,成家一直帮助着我。”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先不谈他们家对我的恩情,就算是一个认识十来年的老朋友遇到了这种事,我关心一下也不算过分。” 他只是轻哂。 “我知道你在骗我,对不对?”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那边的短信到底说了什么?” 他并没有给我答案。 让人猝不及防的,是他下一秒变得狂暴的表情。他低头一边吻我一边道,“我认为……我们现在更重要的,是让你清楚自己什么身份。” 后来的经历,大概是我自十五岁第一次后最为痛苦的一次。 温燃侵犯过来时,我几乎毫无准备。全身因为害怕和难受只觉得干涩异常,他却仿佛要通过撞击宣泄什么一般,折腾得我十分难受。 “痛……真的很痛……”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疼痛而怜香惜玉,反而用力捏着我的下巴,强迫着我正视着他,“看清楚了,现在压在你身上的人是谁?” 我抽泣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说。” 见我异常倔强一声不吭的模样,他又加重了些力道。直到后来大概是看我哭得太厉害,动作才稍微轻柔了些。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近十一点。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准备侧过身来抱我的时候,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然后起身下床。 他睁开眼睛,问我,“你去哪?” 我没有回答,转身打开门,离开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成颂没事……本来想把这段写出来,无奈渣作者太困,又怕收到负分,先后文预告一下~ 下一章成颂就要出场啦~ 其实我平时很喜欢看虐文的,觉得看虐文偶尔很爽啊。但事实上,我看了那么多虐文,能记住的却没有几个。那天看到有人还在讨论顾漫的小说,大家比较推崇的貌似都是何以、微微一类的。我却恰恰相反哇,我觉得顾漫的巅峰之作是杉杉来吃我会说,不是出版版本的,就是当初在晋江贴得那五万字,简直萌得我一脸血。 嗯~~作者年纪大了,虐不动了~以后写文估计不会写虐的了,大家就抱着宽容一点的心来看这篇文吧~~ 第65章 虽然觉得有些唐突,我还是想办法在楼梯旁的书房里找到了周缪。那一刻我心里什么样的情绪都有,成颂的事和温燃的话交织在一起,只留下无休无止的烦乱和厌倦。 周缪本以为我和温燃已经休息了,看到我时有些惊讶。 我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嫂子,你们家……还有没有多余的客房?” 周缪没有问什么,对于我和温燃的纠葛,她清楚一些,也知道我们并不是像平常人那样的夫妻。她领我到旁边的一间房,简单交代了一下,“床上的东西都是才换过的,书桌上的电脑应该还可以上网。” “嗯,麻烦你了。” 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样子,“我知道有些事,我也不方便问什么。今天下午看你们俩就感觉有些怪异。其实夫妻相处起来,磕磕绊绊的,哪里会一帆风顺。有时候忍一忍、宽容一点,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唉,不过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其实我也能理解你,温燃那家伙真是……”说到这里,她又摇摇头。 “谢谢你。”我说。 她只是叹气,“你这样跑出来,指不定他会怎么想,要么你在这里坐一坐,回头等气消了,再去和他好好说说?” 我摇摇头,笑道,“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受不了。没关系,我今晚自己先冷静冷静。” 周缪走了没多久,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发了好一会儿呆。外面传来低低的嘈杂声,似乎是温燃跑了出来,朦胧间听见他在问,“有没有看见苏心?” 接着是周缪低声和他说了什么,具体听不太清楚。两人大概聊了好一阵,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我睁眼看着头顶上昏黄的光,觉得眼睛里有涩意。那个瞬间心里充满了无措和茫然,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最后会通往哪里。 躺了很久后,我起身打开了电脑给印小柔发去消息。那边隔了很久没有回音,我想起她现在正在怀孕,大概早早地睡了,只好想办法通过网路联系上其他认识的人询问关于成颂的事情。得知最后的结果是“罪名不成立”后,还因为担心又反复确认了几次。直到确定成颂真是安然无恙,才完全放下心来。 想起温燃之前说的“过失杀人”,才回味过来他是在故意激我。 我也没作多想,那一刻大概是太累,倒头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七点自然醒了过来,待梳洗完走下楼,见温燃早已坐在餐厅里吃起了早餐,他慢条斯理地切着手里的三明治,并没有抬眼看我。旁边的周缪似乎缓解气氛的尴尬,开口道,“做饭的阿姨准备了煎蛋和火腿,这里还有些吐司。” 我笑着道了声谢,稍微犹豫,还是坐在了温燃身旁的位置。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吃着面前的东西。 周缪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间屋子背阳,湿气太重,今晚你还是回之前的屋里睡吧。” 我没有接话,却听见旁边的温燃放下了刀叉,“嫂子,我今天早上和哥说了,我们提前两天回去。” “不是说周末再走?” “嗯,因为公司临时有点事情。”他表情温和,“我已经联系了司机,大概下午他会过来接我们。” 温燃做什么意见和决定,我从来没指望过他会问我的意见。可突然提起回去这事,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知道他是心里对我有怒气,在旁人面前却不好发作。这火急火燎的变数,竟让人感觉到几分想要关上自家大门清理门户的意思。 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平静,脑子里胡思乱想之间,手中的餐刀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正准备弯腰去捡,却见温燃先我一步躬□来,拾起落在地上的东西。 “脏了。”他说着,一边伸手帮我拿了把新的刀具。 那样平静看着我的目光,却让人寒意顿生。 坐在回去的车上时,我们几乎没有说话。我靠窗坐着,侧头一直看着两边飞闪而过的树,头里感觉昏昏沉沉的。温燃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转头看他神色淡然地接起,一时想起昨天说的手机坏了大概是他的借口。 也不知道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不悦,抬眼看了看我,又挪开了视线。 “嗯,我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 待他挂上电话后,车里的气压陡然降低了不少,我本来就怕他,加上昨天发生的事,更不敢开口问些什么。身子下意识地往一旁挪了挪,一边闭目养神起来,希望这样可以缓和些尴尬。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近傍晚,湛蓝的天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车停下来的时候,温燃只是静静地坐着,转过头看了看旁边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白色汽车。 当顺着他目光看到那个熟悉的车型时,我有瞬间的失神。 温燃只是冷声道,“下车。” 阳光恍惚地照过来,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我下意识地往白色汽车停靠的地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温燃面无表情的脸。他的动作顿了几秒,便转头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第57节 我一时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状况,犹豫着跟上他的脚步,却突然听见那边车门打开的声音。 回头看时,成颂已经走了出来。 已经有一两个月没见,他消瘦了很多,意气风发的脸上有着少见的颓然,嘴边长出了泛青的胡须。我心里有些酸涩,想了想此时站在身边的人,匆匆别开视线不去看那边。 可没走开几步,他突然往这边小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道,“苏珊,跟我走。” 我愣住了,身体因为被他拉着,踉跄地走开了几步。温燃对他这个举动也有些意外,立马走过来挡在我面前。 “成先生,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不知道你这样突然跑到我家来,还想带我老婆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 成颂只是冷笑,“你老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强/奸犯而已。” 温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成颂似乎不打算再和温燃多话,只是握着我的手道,“苏珊,跟着我离开这里,现在。” 我心里很难受,一边摇摇头。 他没理会我的拒绝,手上加重了力道,我被他拉着走远了几步。 “我不知道那个人用了什么手段逼你,先跟着我离开着,其他的事情我慢慢想办法。” 见我没吱声,他又道,“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和他再待在一起。” “光是想起来,我都替你倒胃口,和这种人在一起你不觉得恶心吗?我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希望你再相信我一次,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 话音未落,温燃却突然冲了过来,朝成颂的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成颂往后退了几步,握着我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松开。 他看了眼温燃,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转过头来对我继续说到,“跟我走,好不好?”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有些无措。下一秒便听见温燃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来,“放开她。” 成颂又重复了一次,“走吧,苏珊。” “我说了让你放开。”温燃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整个人都笼罩在压抑的气场里。他一把将我拉开,然后朝成颂一步一步逼近,拳头打在他脸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暴怒的温燃,一时愣在那里。 成颂抬起右手想要回击,温燃只是稍微侧过了脸,力道打偏了,落在了颧骨处。下一秒,温燃抓起成颂的衣服,用力地打在对方的小腹上。整个过程里,成颂明显占了劣势。事实上从刚才下车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用过他的左手。 我试图用力拉开两人也是无果,又慌慌张张地叫来家里正在修剪花草的园丁。那些人刚要走上前去,却听见温燃沉凝着放话,“你们谁都不要过来,谁要过来,就给我辞职滚蛋。” 园丁愣在那里,犹豫着不再上前。 温燃揍了成颂一会儿,似乎有些累了,换了个姿势,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对方的脸上。成颂的右手也断断续续地在回击,可前段日子经历了那么大的折腾的他,远不如温燃有杀伤力。左手始终垂在身旁,中间试图抬起来几次,又放下了。 温燃只是笑,“我看你不爽已经很久了。也不想想你现在这样,还敢来招惹我。” 成颂的嘴角流出了暗红色的血迹。 “你不是喜欢苏心吗?”温燃又道,“正好,让她记住你现在这个样子,长点教训。” 一边说着,似乎还不解恨,双手挪向了成颂的脖子死死地掐住。我看到成颂脸上复杂的痛苦,心里一惊,只觉得自己什么也顾不上了。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我冲到两人之间,用力地推开了温燃。 温燃被我的力道逼得后退了几步,大概是因为惊讶,动作有刹那停滞,随即轻笑了出来。 “苏心,你让开。” 我挡在成颂面前,抬头迎向温燃的视线。 成颂也拉了拉我的手,声音很低,“走开。” 我摇摇头,“温燃,不要再打了,会出事的。” 他冷笑着。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为他求我?” 我没有接话。 “那我更不能就这样算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走开。” 我没有动静。 “苏心,我让你走开。” 我扬起脸,对他说,“你要打就打我吧。” 他错愕了几秒,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然后向我逼近,“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下一秒,我看他扬起了手。大概是被我气极了,眼睛里布着血丝,平时不动身色的脸上是盛怒的表情。 眼看他的手就要落下来,我因为害怕闭上了眼睛。我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掌风,但痛感却迟迟没有落下。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温燃的手已经垂下,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似乎因为愤怒,不断地喘着粗气。 我有些害怕此刻的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到身后的人晃了晃,我一转头,才看见成颂的嘴角鼻子下边都是血,胸前的衣服被红色浸染了好大一片。 我转过身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 成颂摆了摆手。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 “我送你。”我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扶起成颂。温燃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我,直到我们走开了好几步,才道,“苏心,你过来。” 我顿了顿,继续向前迈开步子。 “苏心,我让你过来。” 我没再理会温燃,扶着成颂上了他的车。汽车转弯的时候,刺眼的灯光照在温燃的脸上,他似乎平静了一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我匆匆开车离去,留下一地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逛晋江,最近翻了翻才发现晋江现言真是遍地强夺豪取、渣男贱女啊。作者自动地没有把自己归为这一类,嗯,因为这篇文是作者四年前开写的……作者的心灵已经完成了飞跃,成为了一名成熟的斗士。 有人说这文女主战斗力负值……摸下巴,下一篇文如果写一位进可那啥定正太,退可那啥迎众基的女战士的故事,不知道有人感兴趣吗。 话说作者今天看文被虐到了,上午看了一点虐文,直到现在整个人还不太好! 66、晋江独家 成颂的鼻子流了好一会儿血,后来做纱布填塞才算是止住了。接着我陪着他做了个腹部b超,又拍了左手的x片。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之前成颂和看他的警察发生冲突时,左手受伤了。上臂的骨头因为暴力产生了挫裂,这也是他之前一直少用左手的原因。 做完一堆检查下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和他并排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冷清的光,将周围的场景照得有些不真实。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他道,“我可以打电话给我司机。” “嗯。”我想了想,又说,“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很抱歉。” 他没有应声。 “如果以后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再联系我,”我又道,“不管怎么说,是我们伤了人,应该负责到底的。” 他沉默着,空气突然有种莫名的压抑。 过了很久,成颂抬眼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暗,轻轻开口,像是梦呓一般对我说,“苏珊,要么我们一起走吧。” “嗯?” “我们一起走,到别的地方去。” 我一愣。 “如果所有的事都是因为那个人……”他顿了顿,“那我们就去没有他的地方。”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我都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没有说话。 “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因为真心喜欢他才会和他结婚。刚才的事你也不要误会,我之所以护着你,是怕再打下去会出事。” 他的声音有些空洞,“是这样吗。” “嗯。”我点点头。 又坐了几分钟,我从背包夹层里,找到了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事实上,从很早之前我就应该还给他,却一直没有机会。 “对了,这个给你。” 我把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上,是他当初送我的那枚戒指。 他看着手里闪闪发光的东西,有瞬间失神,接着仿佛突然反应了过来,抓住我仍悬在半空中的手。 “对不起。”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深意。 “苏珊,对不起。”他目光有些闪烁,“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前不该老欺负你,不该动不动就和你分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只觉得心仿佛都可以滴出血来。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我整理了下情绪,待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一点用力掰开他握着我的手。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说,“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边把他的手拿开。 “其实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就配不上你。”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坐了一会儿便匆匆起身离去,甚至没有和他说再见。 转过身的瞬间,我的眼泪开始不停地往下掉。身后的人没有动静,而我却连回头再看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好强装着镇定,一步一步行尸走肉般走出了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 第58节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夜的霓虹和城市的喧嚣相得益彰,可我却从没感受到如这一刻般的凄凉。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只觉得自己可怜到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中途走过一座天桥的时候,我站在护栏边向下望了很久。街边有卖玫瑰花的小孩,人行道上一对情侣相互依偎在一起。原来生活每一处都充满了平淡美好的幸福,可是有人偏偏运气太差,一直在与它们失之交臂。 我怔怔地看着桥底下快速的车流,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跳下去吧,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心似乎在做着垂死挣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小手拉了拉我衣角。我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到一个约莫四岁、走路还有些不稳的小男孩站在我脚边,胖嘟嘟的手向我伸过来。 “阿姨,吃糖糖。”他手里拿着一块草莓形状的水果糖。 我有些错愕。 “吃糖糖就不哭。” 落在后面没几步的大人跟了上来,大概看到自己孩子和一个满脸是泪的怪女人在一起,心里生出了些警惕,一把抱起孩子,“真是的,路都没走好就学会跑了。” 小孩挣扎地哭喊了起来,“要自己走,要自己走!” “乖啊,我们先回家。” “要自己走!” 大人一副没辙的表情,把小孩又放下来,“好好好,让你自己走,可不许乱跑了。” 话音刚落,那小孩就朝我的方向跑过来,伸手把糖给我递过来,“阿姨不哭。” 我愣了愣,弯下腰接过他手里的水果糖,擦了擦眼泪,努力朝他笑了笑,“嗯,阿姨不哭。” 小孩见我拿下了糖果,露出了纯真无邪的笑。 家长这时走了过来,看我的表情有些尴尬,又拉住小孩的手,“好了,走啦!”小孩被拖着走了好几步,偶尔回头看看我,便消失在了天桥的尽头。 我拿着水果糖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塞进口里,犹豫了片刻后,向路的另一头走去。 那一晚,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游荡了多久,近凌晨的时候感觉有些累了,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我辗转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在落地窗前的位置坐了整整后半个夜晚。 外面似乎很安静,商店陆陆续续关了门。我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却一点也不想回家,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纯粹的厌倦。 而且,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可以算作是家吗?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我靠在位置上盯着外面的黑暗发呆,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困意。渐渐地,天露出了朦朦胧胧的浅白色,外面的世界沉睡了一晚上,似乎又苏醒了过来。街边的路灯熄灭,来往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城市又恢复了生机。 店里也渐渐嘈杂,我终于起身,想着该面对的事情还是得去面对。 回到家的时候,四周很安静。客厅的窗帘是拉上的,光线有些暗。我打开灯,突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温燃,觉得心里一慌。 他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昨晚还尽兴吗?” 我有些累,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道,“当时成颂那样,我得陪他去看医生,不然追究起来我怕你会有麻烦。” 他冷笑,“所以陪了他一晚上?” 我一时懒得和他多话,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准备上楼。可刚走上楼没几步,他就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你干什么。” “我们的帐还没算完呢。” 我试图挣脱他的手,“我都说了只是陪他看医生。” “看到现在才回来……”他笑,“他是重伤了还是在医院抢救了,你得等到现在?” 我没吱声。 “嗯?” 我摇摇头,“温燃,我现在真的好累,回头再说这些,好吗?” 他冷眼打量着我,“回头说……是现在还没想好借口吗?” 看着他逼人的目光,心里的疲惫和厌倦一时催生出了几分冲动,我也不知道脑子里那根弦不对,回答道,“不是。”我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借口已经想好了。” 我一字一句,“因为我根本不想见到你。”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浮现了冰冷的笑意,缓缓伸出手来,用力捏着我的下巴。 “你再说一次。”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想见到你。” 突然之间,他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狠狠地抵在了墙上。那张看好的脸逼近着,眼睛里的怒意让人感到害怕。 “不想见我?嗯,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手上虽然没有真正用力,却还是让我有些难受。我试图掰开他的手,一边吃力道,“放开我。” 他只是用力地看着我。 “松手,你这个神经病……” 对于我的用词,他微微错愕,随即笑着问,“神经病?” 我一时只觉得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对,你就是个神经病。” “不是心理有问题吗,有问题就去治啊,找我茬这算什么事啊!”大概是因为心里太难受,我口不择言起来,“我到底是哪儿惹你了,当初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我都没计较,你还要我怎么样,还要我怎么样!?”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歇斯底里。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得让你这样对我……” 静默了很久,他玩味起那句话来,“……神经病?” 他突然一笑,“就算我是神经病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是神经病的妻子,即使恨我,也要尽你作为妻子的义务。” 然后他不由分说一把抱起我,向楼上的主卧走去。 那天温燃似乎为了让我不好过,一边折磨着我,一边不停说着那些让人难受的话。中途他凑在我耳边,突然问我,“成颂这次的事,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已经累得近乎虚脱,无力地看向他。 他声音低低的,“如果不是我,宋启光大概没有办法知道谁才是那个害他宋家的人。” “你……” “不管那些事情是不是成颂做的,我也算是让宋启光心里有了个结果。他想要报复,出于朋友的情面,我当然要帮忙。”他顿了顿,“没想到他傻得去酒店门口泼硫酸,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约成颂出来私下解决。” “拿你要挟成颂是我提议的,摄像机也是我设下的。我帮了他这么多,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放过了你。” 他笑了笑,“你说,是不是该感谢我。” 说着,他倾□来,抱住我想要吻我。我心里的难受快要溢出来了一般,挣扎着想要避开他的碰触,“混蛋,你这个混蛋。” 他只是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给我乖乖的,否则哪天我看你身边哪个人不顺眼了,下手重了些,你可别怪我。” 我张口还想要骂他,所有的话却被他的吻封住。最后心里的不甘变成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直到风平浪静许久,他盘踞在我上方,看着目光呆滞的我,拍了拍我的脸,柔声问我,“现在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恨。” 我说,“我只恨我自己。” 67、晋江独家 我知道不能惹温燃,于是选择回避他。白天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心里的空虚愈发放大,好像突然多出了一个洞。 没过多久印小柔来找我叙旧,温燃看我一直情绪低落,也没有阻拦。我们俩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她的肚子又饱满了一些。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时,我看着红光满面一脸幸福的她,只觉得羡慕。 我突然问她,“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她点点头。 已经有近七个月了,碰的时候感觉硬硬的,隐约可以透过皮肤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动静。我突然有些高兴,“这里有什么在跳,是他的心脏吗?” 她愣了愣。 我抓着她的手,掌心放在那个位置,“就在这里。” 她静下来仔细体会了几秒,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有什么。” 我用指尖又轻轻触了触,和她肚子里的小家伙打招呼,“你好啊。” 她只是笑。 看见阳光照在她脸上,一脸的灿烂,我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羡慕你。” 她摇摇头,有些犹豫的语气,“其实……苏珊,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之前成颂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又急急忙忙和你哥哥结婚,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现在好不好?” 我看着屋子旁随风晃动的树叶,没有说话,绚烂的阳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许久以后,我才道,“小柔,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是想起我们高三的时候。”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之一,有你,有成颂,觉得一切都会变好,只要努力地活下去,就什么都有希望。” 她静静地听着。 “后来才发现,是我想多了。” 接着,我脑子里浮现了十八岁那个我以为会是此生最美的晚上,成颂冷眼看着我,一边说出“真脏”两个字的场景。我经常努力地不去回忆这些细节,也不会刻意追究什么。但不得不说,就是在那个晚上,我被硬生生地打回了原形。 我第一次意识到,无论我怎么努力,那些刻意维持的美好也只是假象,罪恶和肮脏的烙印一直都在,而且将伴随一生。 “唉,苏珊……”她轻轻抓起我的手,“你现在还是有我,如果有什么不开心,就跟我说。” “谢谢你。” “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尽力帮你。” 我只是笑,“现在就有需要。” “什么?” “太阳照得我好困,借我肩膀靠一靠。” 然后就感觉到脑门被轻轻拍了一巴掌,“没良心,连孕妇的便宜都占。” 我没搭理她,厚脸皮地将脑袋蹭上去,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任凭我耍赖。我地依偎在她身上,突然喃喃道,“小柔,你知道吗,我躲他……躲了快十年了……”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说的“他”指的是温燃。 “这次成颂出事,我第一个感觉就是累。” “……我不想再躲了。”我的声音很轻。 第59节 “我真的很累。” 她叹了口气,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背。 “很累很累。” 某天晚上躺在温燃身边的时候,我做噩梦了。 梦里,我孤零零地站在一坐小岛上,远处有一艘小船,已经开出了很远,里面坐着爸爸妈妈还有成颂。我努力朝他们大喊,希望他们回来看看我,可他们却越走越远,直到在视线里变成一个点。 最后是感觉到了拍在我脸上的力道,睁开眼睛,见温燃低着头,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怎么了?” 我看到他的脸,刚才牵动的情绪突然冷却下来,化成一种极深的淡漠,我只是低低应了声,“没事。” “最近经常做梦?”他又问。 “没有。” 我们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哑着说,“你刚才一直在说,不要走……梦见了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我淡淡地说。 他突然就生气了,声音极为低沉地叫我名字,“苏心。” “嗯?” “我告诉过你,别惹我。” “嗯。”我有的没的应着。 他的手伸过来,捏住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对上他那带着怒意的眼睛时,我只是淡淡地笑着,补充到,“我知道。” 我这副样子终于惹怒了温燃,他像两年前那样关了我禁闭。 我变得不爱说话,有时候看书看上一整天夜不觉得累。温燃倒是每天都回来得很早,他工作的繁忙有加重的趋势,办公的时候却依然会让我待在一旁。我也不打扰他,安静地看着书,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他要开心了,过来逗逗我,我都淡淡着应着,却从不主动。有时他会从文件里抬起头来,一边看着我一边沉思,幽幽道,“苏心,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其实很倔。”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晚上依旧无法逃避地需要承受温燃的碰触,可心里的厌恶却像是旱生植物庞大的根系,隐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愈加深刻。我对他的吻没有半点感觉,那张英俊的脸,已经变成了魔鬼的符号。 有时候我躺在床上,会认真地想,这个男人究竟是要什么样的结果。只要能将这种生活快点结束,他要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愿意给。 我的压抑终究还是让温燃不安,一段时间后,他提出带我散心以弥补我们错过的蜜月。他为了旅行正儿八经地准备着,不过最后因为出了些事,我们最终没去成。 事情的起因,是某天晚上,温燃不小心将一把手枪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 他在浴室里洗澡,我半躺在床上看杂志,突然想找提神用的药膏,打开抽屉却发现了那个金属制的东西。我有些好奇,拿过来打量了一会儿。 温燃从浴室出来,看我一脸专注,问,“在看什么?” 我拿起枪,“这是什么?” 他解释了这把枪的背景,寥寥几语的描述里,我听出这把枪来历不简单。虽然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可还是有些无法置信,“是真枪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温燃看我终于肯和他好好说话,心情也好了起来,笑了笑,“一个军队的朋友今天有些不方便,先寄放在这里的,他明天就过来拿。” 我低下头琢磨起手里的东西来。 或许是我看得太过认真,他忍不住说了句,“你小心一点。” “怎么用,你知道么。” 他笑了笑,“以前在射击俱乐部的时候见过这把枪的高仿品,当时研究过一段时间。” “你教我。” 我把枪递到他手里。 温燃是耐心的老师,在后面的半个小时里,他细心地给我讲解怎么上保险,怎么瞄准。我托枪不稳,他便握住我的手,手把手地告诉我。到最后,我初步领略了射击的要领,于是问他,“里面有子弹么。” “有。”他说。 我看着这精致小巧的枪身,没想到里面竟然隐藏着强大的杀机,于是抬起手来,试着瞄准对面墙上的点。 好一会儿,他朝我伸出手道,“应该够了,来,把它给我。” 我抬眼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儿,避开了他的手,“我再看看。” 或许单纯处于好奇,或许是内心的疯狂觉醒了,有了挑衅他的念头。我摸了摸枪身,想了一会儿,转过枪口对着自己,问温燃,“你说,杀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对着心脏这里?” 他看着我这突然的举动,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道,“你别乱动它。” 我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宋启光死的时候,是这里。”我抬手,把枪口对着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你说哪个好?” 他脸刹那沉了下来,以命令的口吻对我说,“我说把枪放下。” 我朝他微微一笑。 “苏心,你他妈把枪给我放下!” 我摇摇头,一边试图远离他,“你不是说,我和你之间需要一个胜负结果么。大概没有什么结果比我在你面前被一枪解决掉,更让你觉得刺激了。” 他看着我,栗色的眼睛里散发出的黑暗,像是冬夜里凝结的寒冰。 直到那一刻,我才相信,温燃说我倔强这事是对的。 越是看到他不可一世的表情,我心里较劲的意思越是张狂。我想啊,反正自己的一生大概就这样了。面前的男人,逃也逃不过,倒不如这样了结在他面前,满足他,也解脱自己。 “你说,我是对着这里呢……”我指了指心口的位置,然后落在额头上,“还是这里?” 他终于被我消磨了耐性,冷着一张脸向我疾步走来。我愣了愣,下意识地退开,直到走到窗边。那一刻,比起遭受他的责难和羞辱,死好像也变成了一件轻松的事情。 忙乱中,我用枪对着他,“你别过来。” 他的步子微微犹豫后恢复了节奏。我不敢真对他开枪,眼看他快走到我面前,有些着急,忙转而将枪口对着自己,“我说了你别过来。” 温燃愣住了,身子顿时像是一根松脱的弦,慢慢地软了下来。“好,我不过来。” 我又说,“离我远点。” 他看着我,退开几步,试图安抚我,声音也带上了恳求,“苏心,苏心,你冷静一点。不要开玩笑,把枪给我。” 我没有说话,抬眼又看了看他。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错觉,我仿佛看到他眼睛变得晶莹而湿润,有液体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听我说,先把枪放下,我们什么都好说。” 我摇摇头,把枪对准了太阳穴。 空气死一样的静默。 即将告别这没有意思的生活,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有的只是一个想着怎么折磨我的哥哥,每天等待无尽的煎熬。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还好,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要一死了之。 可就在我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温燃竟然朝我扑了过来,子弹偏移了方向,打在了挂钟旁的墙上。而我,被他死死地摁住。 他夺走了我手里的枪扔得老远,然后转过头来,栗色的眼睛带着阴翳看着我,“你真他妈是出息!” 我看着他的脸,耳边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只觉得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蓦地,我对他淡淡地笑了。 看到我笑容的瞬间,他的眼睛里泛出了我所陌生的惊恐。 那真是一个非常不愉快的夜晚。 很久以后,他以为我睡了,打了个电话,对着里面的人说,“路安宁你明天过来,你帮我看看她。”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她自杀,她竟然要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我说的虐到自己的那章了,亲们,你们被虐到了吗 t t…… 68、晋江独家 第二天早上路安宁过来了,尝试着给我做心理治疗,我一直没有心情开口,她疏导不了我,最后只留下一些抗抑郁的药物。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说过的话寥寥可数。 大概是我要死不活的状态激怒了温燃,在一次拒绝进食后,他对我说,“苏心,你这样是没有关系,不过你如果想让什么人陪着一起受罪的话,还可以做得更绝一点。” 我没有说话。 “这次换成印小柔怎么样?她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 我笑了,“随便你。”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冷森森的。 我又说,“随便你吧,反正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就是觉得累。 温燃什么都没有说,快步踱出了房间。没过多久隐隐传来了嘈杂声,我听见无节律的频率在空气里碰撞开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温燃那天被我弄得一肚子火,然后将隔壁的书房砸得一团糟。 可不得不说的是,温燃的威胁到底起了些作用。 一天以后,整个人又渐渐开始复苏起来,我开始和温燃像平时那样说话,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朝他微微笑一笑,只是变得开始嗜睡,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也许是因为吃不下饭的缘故,身体也渐渐消瘦了,脸上没有丁点儿血色。虽然温燃会让人每天做一大堆营养的东西,但却一直没什么食欲。 那天早上我没吃饭,中午随便喝了一点白米粥,可是直到晚上也不觉得饿。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日子,厨房的师傅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我看着琳琅的菜色,并没有提起什么兴趣。坐在对面的温燃见我积极性不高,往我碗里夹了不少东西。我只是随便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 “我吃饱了。”我说着,一边准备起身上楼。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近一周的时间,温燃通常也不会多说什么。可这次他的脸色异常沉凝,突然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苏心,做了这么多菜,我想,总能有一样能合你口味吧?” 我摇摇头,“真的吃不下。” 下一秒我刚转身准备走,谁知他突然大步走到面前,将我狠狠地按回到座位上。 第60节 “把这个吃了。”手指着放在我面前的碗。 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睛里带着怒意,只是笑道,“连吃饭也要管了吗?” “吃。” 我摇摇头,“吃不了。” 他的脸凑近了些,声音散发着寒意,问我,“想让我喂你是吗?” 温和的表情里似乎蕴藏着极大的怒气,看来他的耐性,已经被我消磨殆尽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拿起手边的筷子,朝嘴里夹了两口菜。 见到我的顺从,他脸上的情绪缓和了些,一边在我身旁的座位坐下, “就算和我闹脾气,也不要闹什么绝食。你这样,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我听着,轻轻扒着面前碗里的菜。 “以后我会和阿姨说,每天早中晚三餐你该吃什么、吃多少。我不在的时候她们会看着你,不吃也不是不可以,我总会想办法让你把没吃的补上。” 见我不说话,他又问了句,“知道了吗?”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种强烈的不适从腹部蔓延到了食道口,我拼命捂着嘴,向着洗手间奔去,然后扶着马桶边吐了起来。 大概是吐得太厉害,胃也跟着一阵一阵地痉挛,我只觉得自己难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待煎熬稍微缓了缓,我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进来的温燃蹲在我旁边。 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怎么回事。” “没事。”我道,“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很难受?”他的声音有些低。 我点了点头。 他那双眼睛深深地打量着我,过了半晌,犹豫着问,“会不会……是有了?” “嗯?” “都说怀孕后因为激素变化,情绪也会波动得很厉害,再说你食欲也不好,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他顿了顿,“我们……验一验?” 我愣了愣,才摇摇头。 “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我前两个月一直有吃避孕药。” 他没有接话,看他沉下去的脸色,应该是准备发难的。可来我还来不及细想自己该怎么应对,一阵恶心的感觉又侵袭了过来,我低头又吐了好一阵子。等到稍微感觉好一点后,他抱回到我们的卧室,拿水过来给我漱了漱口,又用毛巾帮我擦了脸和脖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陪我一起躺着,一边轻轻搂着我。 温燃怕我再做傻事,特意找了两个看护守在我身边,一有情况便马上向他报备。 那天中午躺在床上睡午觉的时候,大概是卧房的门没有关严实,走廊上阿姨说话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 其中一个说到,“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生活也不赖,真想不通为什么要自杀。” “是啊。”另一个声音道,“平时看她还笑笑。说话也没什么不正常,没事会和我聊上两句,感觉人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气色真是不太好看。”语气顿了顿,“说起来,男主人倒是不怎么好相处……也不是说人不好,就是有点冷淡,看他对女主人那架势,让人感觉挺害怕的。是不是因为她老公的原因,才这么想不开?” “谁知道呢,老婆闹自杀,估计换谁心情都好不起来。算了,人家家务事咱也管不了,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 我趴在枕头上朦朦胧胧地在听,卧室的窗帘没有拉,阳光直直地照在脸上,让人觉得暖烘烘的,后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之后整整一天,我几乎只吃了半碗白米粥,晚饭的时候想着反正没有食欲,干脆没有下楼。约莫七点的时候温燃上来了,他坐在床边,问我,“还是不想吃东西?” “嗯。” “听说你今天睡了大半天?” 我又点点头。 “没吃东西,当然精神会不好。” 我从被窝里稍微抬起眼,看着头顶上悬着的那张脸。 “你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说,“我只能让医生来给你打针了。” “什么针?”我轻声问他。 “给你补充营养的针。” 我没说话,趴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才摇摇头,“不要。” “那就吃东西,嗯?” “……我想睡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再为难我,只是道,“睡吧。” 后来温燃找到印小柔,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我在那一刻突然有些莫名的害怕,躲在洗手间不肯出来。外面响起敲门声和印小柔低柔的声音,我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怔怔地看着自己苍白枯槁的脸,那双眼睛因为生活的压抑没有了神采。 我在想,自己这个样子,怎么能让那些在乎我的人看到呢。 自从我生病后,温燃回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平时在书房里看书,让我待在旁边。他嫌原来的椅子坐着不舒服,特意让人弄了个宽大的沙发过来,累了还能躺一会儿。我没有计较,他喜欢我在旁边,我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大部分时间都愣愣地发呆。 偶尔他会蹲坐在我身旁,抚摸着我的头发,然后低下头亲亲额头。这样的亲密,倒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那天他软下声音问我,怎么才能让我高兴一点。 “高不高兴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看他。 他似乎顿了顿,“有关系的。” 我只是笑,“你是觉得让我难受得够了,想要换个办法来折腾。” 他伸手,抚摸着我的额头,“不,我就是、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 我想了想,说,“让我回美国吧。” 空气沉默了。 他眼里泛出柔软而闪烁不定的光,那一瞬间我几乎都以为他会答应下来,下一秒,却听他道,“除了这个。” 低迷的情绪持续了大半个月,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后来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关之恒大概是听说了我和温燃之前闹不愉快的事,突然从h市特意赶了过来。 到的那天是下午,温燃不在,我坐在后面的院子里晒太阳。刚看见他的时候有些惊讶,坐直了身子,叫了他一声,“哥。” 他走近了几步,在我身旁坐下。 “听说你最近生病了。” 我微笑道,“没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我看是心里不舒服吧。”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我想了想,告诉他,“温燃要晚上才回来,如果你有什么急事,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他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我没吭声,愣愣地看着他。 “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我说,“只是真的不用。” 他笑,“说实话,我来这里也不单纯是为了你。之前温燃给我打电话,听得出他情绪也不怎么好,我这个做哥的难免有些担心。我这次过来,是因为这两天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你可能会感兴趣,所以想和你聊一聊。” 我静静地听着。 接着他开门见山,“你们俩的事情,我大概有个了解。他拼了命找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从来没好奇过,他为什么非要和你死磕到底?”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说他很恨我。” “那你信吗。” “信。”我的声音很轻。 “你认为……恨的原因是什么?” 听了这话,我的脑袋里闪过不少往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应该有很多吧。” 他却像是瞬间洞悉了我的想法一般,“说实话,当初是你间接害他和路安宁分了手,但你以为……这值得你被他恨这么多年?” “也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你想说的是那年旅游的海啸?那事谁也不能预料到,你一点错都没有。温燃这人我也算是了解,他不是不讲道理。” 我听着他的说法,想必心里应该是有了琢磨,于是问他,“那你认为……他为什么会恨我。” 难道真会像路安宁说的那样,他恨我,是因为我的不在乎? 他笑着摇摇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苏心,你大概不知道,就是你离家出走后的那一年,温燃曾经有过很严重的功能障碍。”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见我没明白,他又重复了一遍,“性功能障碍。” “当时抑郁和服用相关的药物是一方面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说每次当他有什么感觉的时候,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你哭的样子。他表面上看起来满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又不见了,他心里一直都有很深的罪恶感。” 我听着,对这样的解答似乎一时不能消化。 他继续道,“所以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是这样理解他的——所谓的恨或者只是将你留在身边的借口。他不想放过你,其实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补偿你,也算是他对自己当年行为的救赎。虽然听上去有些偏激,但我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后来我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会大概解释一下温燃的心理……算是文章的高潮? 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没有按时更新。事实上,作者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基本上已经近十来天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了,昨天人是实在扛不住,就没码字了。今天早早码完字,明早可能六点半就得起床。 求鼓励~ 69、晋江独家 我回味着关之恒刚刚说过的话,心里惊讶之余,也有些五味陈杂的感叹。想了一会儿,轻轻笑道,“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救赎……还真是很特别的救赎方式。” 他只是打量着我。 我又问,“……那后来你发现了什么?” 关之恒看着前方,目光悠远,“苏心,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第61节 听着他认真的语气,我蓦地回想起当初在h市初见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还是变了一些”,当时只是有些奇怪,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在哪里见过?” 他只是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温燃每个暑假都会来我家待上大半个月。我到现在印象还很深,他从六年级开始学素描,到初二的时候开始画人物肖像。有一段时间,我看他经常一个人在房里写写画画,东西也收得好好的不让人看。我有些好奇,就偷偷翻了他的素描本。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疑惑。 “当时他的素描本里只有一张画,是一个小女孩。”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晚上我把画翻出来取笑他,问他是不是暗恋对象。他很生气,当着我的面把画撕了。” “其实从那以后,我还是偷偷在注意他的画。不过因为知道他对这事很抵触,就没再和他开过玩笑。”关之恒继续缓缓道来,“从初二到高二的几个暑假里,基本上每次来我家,他都会画一两幅那女孩的肖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画完后他又把那些画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当初以为他是害羞,或者告白被人拒绝了因爱生恨。你也知道,他那人心思很深,有些事他不说,你根本就猜不到缘由。” “我和他关系变好是在你们家出事之后。也是自那开始,他陆陆续续告诉了我过去的事情,包括当初和路安宁的恋爱。我联系起一些的细节,以为他画的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初恋女友。三年前他心情抑郁向我求助,我第一次见到路安宁,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搞错了。” “了解你们的事情也是个意外,有次他喝了点酒,迷迷糊糊告诉了我你们之前的纠葛。说实话,我听的时候很震惊,不敢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来。” 我只是静静听着。 “我和他一起长大,一直也对他比较了解。想起当初六七岁的时候,我们才上一年级,有一次让他陪我玩电游,他答应陪我半个小时就去看书。后来玩得正高兴,他看时间到了,说走就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我总觉得他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这从小就能看出来。三年级开始他就开始制定各种计划,规定自己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而且能说到做到。这对于那个年龄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所以听说了他对你做的事情之后,我心情很复杂。”他说,“一方面是同情你,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可置信。像他那样的人,要干出这种事情,心里必然有着很大的矛盾。” “其实,我们都被他误导了……之前提起你,他总是很冷淡,这让我一度以为他真的是因为那年的变故在恨你。可后来我想了很久,既然他一直在找你,又在你离开之后陷入了低迷状态,那么他之前给我传达的情绪就不成立。也许他是在向我掩饰什么。 “后来我想到了有关‘救赎’的解释。可是那天看到你,我才发现原来是我想错了。” 他说到这的时候,故意停顿了几秒。 “苏心,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能很轻易地认出,温燃素描上画的女孩就是你。”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觉得很意外,是不是。” 我没有出声。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他继续道,“为什么会扔掉画好的素描,为什么会对你做出冲动的事,以及后来他对你莫名其妙的恨意。” “其实,他一直都深陷在极深的矛盾里。可能最开始由于你们是那样微妙的关系,让他从一开始就因为这份感情背负了罪恶感。事情发展到后面,没有人给他压力,他却一直在自己折磨自己,也折磨了你。” 我听着他说了一大段,脑子里的思绪有些混乱,“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笑,“也许温燃对你的感情,并不是恨。而是一种扭曲的爱。” 我坐在那里,一边发呆。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原谅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当初的真相。” 说着,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翻出来一张微微发皱的白纸,递在我手上。 “这是高一那年,我偷偷从垃圾筒里捡出来的。”他看着我,“现在想让它物归原主。” 我低头看着手中素描纸上柔和的线条,经历了年岁,上面有些细节已经变得模糊,可是依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少女稚嫩的眉眼。那时的我约莫十一二岁,脸上有还未消退的婴儿肥,高高梳着个马尾辫。腮帮子微微鼓着,一副精灵古怪的模样。 应该是一段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不禁叹了口气,突然间就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沉重起来。 关之恒没有等到温燃便先离开了,后来我一个人静静地在原地坐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那张素描纸扔进了垃圾桶。 温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那时我已经躺下,见他进来,只是翻了个身,轻声道,“回来了。” 他走近,手里拿着冒热气的牛奶和烤面包。 “今晚又没吃东西?” 我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明天我只好联系医生过来看你了,嗯?” 我背对着他,一边摇摇头,“不要。” “那起来吃点东西。” 我没有动静。 他轻轻推了推我,“苏心,听话。” 犹豫了一会儿,我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转身面对着他。 他见我这样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只是笑着把牛奶递到我手上,“有点烫。” 也许因为一天没吃东西的缘故,我感觉有些饿了,牛奶喝了大半杯,面包也吃了小块。看我吃了不少,温燃的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错。最后他将东西收拾好放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走近浴室。 听着里面传来的淅淅沥沥水声,我脑子里满满都是困意。 半梦半醒间,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温燃似乎故意放低了动静,轻声走到我身边躺下,一边伸手关上床头的灯。 安静了许久,他侧过身来将我抱住。 “苏心。” 见我没有动静,他又叫了声,“苏心?” “嗯?”我的声音含含糊糊。 他轻轻地捧着我的脸,凑过来吻我。 我意识有些朦胧,被他深吻的时候,因为感觉到了火热的温度,忍不住轻轻嘤咛了两声。他似乎因此受到了鼓励,手里抱我的力道更紧了一些,手掌滑进了我的衣服里。 温厚的触感传来的瞬间,我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挣开。 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推拒,只是干净利落地剥掉了我身上的衣服,嘴唇一路顺着脖子往下,试图给予我快感。直到上衣被褪去,背后忽然一阵凉意袭来,我忍不住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一些。 “我不要……” 他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进一步亲吻着。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逃避,压过来的力道渐渐变重,直到将我毫无退路地抵在了墙边。 最后我们以最亲密的姿势贴在一起,周围满是他不可抗拒的气息。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却顿然生出了反感。 “温燃,不要。” “就一会儿,我答应你,一会儿就好……” 他的手一路向下,感受着那动作里浓浓的□味,我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恐惧里。只感觉周围浓稠晦涩的黑暗几乎让我窒息,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瞬间铺天盖地涌来。 下一秒,我脑海里理智的弦猝然断裂,抗拒的动作变得激烈。 我试图用力推开他,“不行,温燃,不行。” 他侵犯的态势却有增无减,低下头重重地吻我。我挣扎着,直到他稍微离开才有了呼吸的间隙。深深喘了几口气后,我看他继续凑近,那一刻惊恐的情绪达到了顶峰,我竟无法控制地尖叫了起来。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安静。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他动作停了下来,瞬间有些无措。 我慌慌张张地将身体蜷缩在墙角,一边把脸埋在膝盖里。 “我不要。”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不要碰我。” 他这才对眼前的状况回过神来,“好,我不碰你。” 话音落下,他想要伸手过来抱起我,可感受到他的靠近,我立马忍不住捂着耳朵再次尖叫。 他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儿,许久后身体才缓缓退后了些,两人之间刻意留出了更多的距离。 “苏心,怎么了?” “……我好怕。”我努力缩成一团,“我真的好怕。” “不怕,”他低声安慰我,“不要怕,我不碰你了。” 很久以后,我狂躁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温燃一直坐在离我半米远的距离,在黑暗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直到我靠在身后枕头上睡得迷迷糊糊时,他才慢慢地靠近了一些,一边扶我躺平,一边帮我把被子盖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会再小虐一点点……得慢慢过渡,恩恩…… 70、晋江独家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对温燃的碰触都带了些抵触情绪,即使是很平常的来往,我也会尽力和他保持距离。一开始他对这样刻意的疏离是有些不高兴的,但看我整个人状态不怎么好,硬是压住了心里的怒意,没有跟我计较什么。 那天他在书房里看文件,我坐在旁边看书,阳光从落地窗照了进来,一扫沉闷冬日的阴霾。暖和的温度落在身上,似乎连内心低迷的情绪也淡却了些。 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平静的美好。 大概是见我的脸上露出了近段时间里难得的柔和,温燃伸手轻轻抚摸了我的脸。感受到他的碰触,我却一惊,匆匆别开了脸,跟他的手拉开了些距离。 他的目光一沉,周围的气压陡然降低。我只是移开了视线,故意不去看他。 许久后,他才问,“很怕我吗?” 我摇摇头,“没有。” “苏心,说实话。” 我想了想,缓缓道,“我没有……”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这种感觉,每次感受到他的气息,就会条件反射性地想要避开。这好比是和一头狮子待在一起的不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一个不高兴就可能扑过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再问什么。 一连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同睡在一张床上,两人之间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我恳求过让我去睡单独的卧房,温燃虽然没有同意,却答应如果没有我的同意,不会轻易碰我。 即使这样,我内心那点儿安全感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身边人的呼吸,总是忍不住往床的另一边缩去。 那天晚上温燃回来的时候沉着个脸,我想他大概心情不太好,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了。” “就是有点累。”他一边脱衣服,道,“今天去了b市谈合同,刚下飞机。” 我有些错愕,b市到这里的距离,即便是坐飞机也得近两个小时。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的,公司还有事吗?其实你可以在那里待一晚,一天赶来回的飞机的确很累。” 他轻轻地笑,“如果家里没有个不让我省心的,我才懒得急着赶回来。” 我也不知道接些什么话。 他又道,“我先洗个澡,你睡吧。” 躺了好一会儿,我感受到他上床的动静,往床沿挪了挪。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如果再动,就掉到床底下去了。” 我没吭声。 “苏心,来,睡过来一点。”他的声音很低,“我说过我不会碰你。” 第62节 “就这样挺好的。”我把脸埋在枕头里。 “过来。”他一边说着,下意识用手拉了拉我的身子。腰部传来他手掌的温度,我瞬间一慌,匆匆又拉开了些距离。 他似乎迟疑了一会儿,继续伸手道,“睡过来点。” 话音沉闷了几分。 我知道他不高兴了,却只是想尽力挥开他的手。感受到了我的抗拒,他反而加重了力道,“我让你过来。” 我摇摇头。 “苏心。”他低声叫着我的名字,一边靠近。 大概是我的反抗终于拉断了他心里那根忍耐的弦,他的不悦此时昭然写在脸上,一边俯身向我。 “……你不是说过不会碰我吗?”我轻声问他。 “你是我的妻子,”他沉声道,“我就算碰你又怎么了。” 下一秒,他不顾我的挣扎,捏起我的下巴,脸凑近了几分。 “我不仅要碰你,还要……” 话音埋进了绵长的吻里。 我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试图推开压在上面的人。心里泛起的恐惧让我深深地不安起来,而身上的人呼吸却越来越重,一点一点侵犯过来,攻城略地。 直到他的唇离开,我频临崩溃的情绪才找到了出口,向他大叫,“放开我,温燃。” “温燃,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他动作顿了顿,低笑道,“混蛋是吗?” 然后手向着□滑去。 身体异常的感觉传来渐渐变得强烈,我忍不住再次尖叫着反抗。这似乎让他对我的最后一点耐性他消失了,他手上的动作更加肆掠,右上摸索着上来,捂住了我的嘴。我被他限制得死死的,心里惊涛骇浪的情绪只能化成痛苦的呜咽。 挑逗了一会儿,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异常的平静,抬起头一看,只见我重重地喘着气,眼神平静而空洞。 不知道是我满脸的泪痕还是绝望的表情起了作用,他的眼神里闪过了瞬间的痛楚。 沉默了一会儿,他把手拿开,转身倒在了床上,和我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 从来都平静从容的他此时深深叹了口气,一边扶额,“对不起,可能是今天喝了点酒的缘故。” 我没有说话。 “我会说到做到,我不碰你……”他顿了顿,又解释,“你知道,我说的不会碰,指的是不会做那种事。我们这样生活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完全没有一点儿碰触又怎么可能。” “刚才是我冲动了……”他说,“算了,快点睡吧。” 我躺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树影发呆。 感觉到身边的人还在翻身,我知道他也没有睡着,犹豫了一会儿,我问他,“温燃,你爱我吗?” 他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关之恒说你爱我,”我轻声,“是这样吗。” 他沉默着,很久以后才告诉我,“不爱。” “哦。”我应声。 “记得以前告诉过你,我恨你,你不要有别的幻想。”他道,“怎么,听他说我对你有感情,以为自己又有了新砝码?……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问一问。” 想了一会儿,我又问他,“那……为什么恨我呢?” 他沉默着。 “我做错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损人不利己地恨?”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道,“别想了,睡吧。” 事实上,温燃对于我的感情里有很多复杂的逻辑漏洞,虽然曾经我揣摩过一些细节,却还是毫无头绪。那天关之恒说了那么多我不了解的事情,本以为这已经是谜底。 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些事情是连他也不知道的。 周末温燃在书房里看材料,我坐在一旁随意地翻着本书,无聊之余想着从书架里再找些东西来看,却不小心发现了一本相册。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以前一家四口的照片。 很多年前的东西了,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张全家福,背景是海滩,爸妈站在两边,我和温燃手拉手站在中间,我笑得特别开心,他一贯淡然的脸也带着灿烂的笑意。 温燃看到我找出了这东西,走了过来。 “那时候你才八岁。”他站在我的身边,一把拿过相册,然后翻往下一页。 下一张是温燃背着我的场景,我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他也望着这边,眼里满是温和。 照片连带唤起了很多的回忆。我不禁回忆起九岁的时候我们家一起去爬泰山,到半山腰我爬不动了,非让温燃背了一段路。妈妈觉得我们两这样很有意思,还从后面偷偷拍了一张,结果不小心拍到了我短裙里的内裤。看照片的时候,我害羞得不行,小心把照片藏了起来,没想到在温燃这里还有备份。 再后面,是零零碎碎的一些记忆。 我毕业的时候,温燃踢足球拿奖杯的时候,我们在学校外的奶茶店吃着冰激凌,一家四口去游乐场,真都是非常非常美好的回忆。 我突然看的眼睛有些湿润。 “没想到你全留着。”我说。 “只是觉得扔了可惜。”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翻着。直到翻到倒数几页的时候,他的手突然顿住了。 我看他沉下来的表情,有些疑惑地往相册看了看,发现整版的照片里都是同一个陌生男人。男人的旁边站了一个小孩,小孩隐约能看出温燃现在的眉目。我正犹豫着开口,却听他说,“这是我父亲。那时候我还很小。” 他往后翻了一页,下一张照片画面有些熟悉,很久以前我在他办公室里见过。温燃和他父亲站在一起,他父亲穿着飞行员的服装,两人站在宽阔的机场上。 “你父亲?”我开口问,心里蓦地一软,和温燃相识这么多年,从未听他说过生父的事。 “嗯。”他说,“他是个飞行员。” 我没有说话。 “我九岁那年他就过世了。”他说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 我看着他,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自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到,“他之前飞过上百次,一点小差错都没出过。后来我妈有了外遇,和我爸闹离婚。那天他接到上级通知要出行任务,在操作的时候出现了失误,降落的时候飞机从中间折断了,发生了爆炸,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我听着,怔怔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继续说,“我是后来才知道害死我爸的罪魁祸首是谁。” 我觉得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是……我父亲?” 沉默了很久,他只是笑了笑,“都过去了。” 我那如同死水一样的心,在那一刻泛起了些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没有看错,此文就是这样集狗血与天雷于一身的雷文…… 另外,为什么大家最近评论比较少呢,作者能送积分的都会送积分哦。 71、晋江独家 晚上,温燃安静地躺在我身边。我脑海里朦朦胧胧的。想起曾经路安宁那句 “你伤害过他,却从来不在乎自己对他的伤害。”,眼前又浮现出温燃白天对我说“都过去了”时寂寞的眼神,无法言喻的情绪静静徘徊在心底。 感受到身旁的人并不均匀的呼吸,我知道他没有睡着。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叫他,“温燃。” “嗯?”他的身体朝我贴近了些,脸在我的后背轻轻地摩挲着。 “能不能……说说你的父亲。” 身后的动静了沉淀了下来。 那一刻我想,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根不能由旁人碰触的弦,一旦被牵动,便如同炸弹引爆,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直到很久以后,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我了,却听他问我,“你想知道什么?” “就随便说说。”我说, 温燃似乎想了想,才犹豫着开口。 他向我静静地述说关于他父亲的故事。 我穿过他有些压抑的声音,恍惚看到了一个英俊伟岸、充满热血的男人,他穿着军装英姿飒爽地走在飞机场,手边牵着四岁的温燃。 走到一个庞然大物的面前,男人自豪地指着它对自己的孩子说,这就是他的坐骑。温燃兴奋地在战斗机的机身上蹭了蹭,一脸阳光灿烂地问他,“爸爸,我也想要飞。” 男人宠溺地摸了摸温燃软软的头发,“等你长大一点,我就带着你一起。” 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考验亲情的契机。平常的爱意,也不过由是一次雨中的守候、一杯冬日的热饮、一场小病的关怀体现。 然而,在温燃和自己父亲之间,始终萦绕着那个关于飞翔的梦。每长大一点,温燃都会问父亲,什么时候会带自己飞。父亲总是回答他说,他还太小了。 温燃八岁的时候和父亲一起爬了黄山。 当走到莲花峰时,他抬头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陡峭,浑身的疲乏让他停了下来。这时,一直小心护在他身后的父亲递上来矿泉水。 旁边有游人见了这对父子,还打趣道,“你还真是放心啊,这么小的孩子就让他爬上来。”父亲笑了,低头看着温燃说,“男子汉不分年龄,是不是。” 后来站在最高峰,看见一览众山小的光景,温燃第一次体会到一望无垠的开阔。父亲的声音迎着山顶的风在耳边响起,他说,经过那么大汗淋漓一场,再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给人带来的震撼程度并不输他的每一次飞行。 太阳的光从父亲身后投来,男人的影子静静包裹着身前的男孩,那一刻,男孩只觉得心里有无法言喻的自豪和温暖。 只是,从未想到父亲对自己那个飞行的承诺,竟从来没有机会实现。 忘了事情从什么时候有了征兆,温燃只记得从未争吵的父母常常会在背地里争论不休,他静静地站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对话音的内容有些理解,又有些不理解。 直到最后一天早上,憔悴不堪的父亲在温燃上学前突然抱住了九岁的他。男人的头靠在瘦小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等他抬起头来的瞬间,温燃才看到他哭红的眼睛。 温燃是在第三节课上的时候,听说自己父亲殉职的消息。 他站在阳光下,怔怔地看着天上的云,听着隐约传来的飞机轰鸣,硬是没有掉下一滴泪。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妈不出半年便和你父亲结了婚。”温燃的声音波澜不惊。 我怔怔地听着,觉得他的声音有些遥远。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相信的美好背后,留给温燃的却是这样尖锐的芒刺。 “这些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父亲将你保护得很好,你当然不会知道。”他的语气顿了顿,“事情最开始是你父亲主动,那时候我爸偶尔会不在家,我妈一个人难免有些寂寞,时间一长,两人的感情大不如前,你父亲就是钻了这样的空子。” 第63节 “对不起。”我轻轻地说。 身边的人没有接话。 我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小时候和小区里的男生打架,把人家打哭了家长找上门来,爸爸他总是在前头挡着。等人家一走,我光顾着储备眼泪,还来不及认错呢,爸爸就摸摸我的头说,“下次别这样了啊。”有一次他是真生气了,眼看手掌就要朝我屁股打下来,我一着急,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哇哇大哭,“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爸爸看到我这样,心一软,手终究没有落下。 温燃来我们家后,爸爸也毫不吝啬对他的爱。只是如今回想起来,这到底是爸爸本意,还是因为内心的愧疚,便不得而知了。 看着眼前的黑暗,我的鼻尖有些酸涩。往事如同决堤的防线,滔滔席卷而来,我终于有些忍不住眼里的泪水。 温燃看到我有些颤抖,拍了拍我的肩,“苏心,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视线有些朦胧,溢出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我想爸爸……我想爸爸妈妈了……”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柔软,轻轻地抱住了我,“苏心。” 感受到他温暖体温的瞬间,内心里沉睡了七年的委屈与思念化为狂风暴雨,我抽泣着,一边喃喃自语道,“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我好想回家啊……” 第二天,温燃带我回到了c城。 以前住的房子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需要人打扫。温燃将我安置好后,叫来几个帮佣忙活了起来。我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院子里的银杏树冒出了些嫩芽,已经是初春的光景。我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了很多往事。 回想起五岁的时候,隔壁容非容微兄妹比我早一年上学,偶尔下午我们一起玩耍着,他们的妈妈早早地过来把他们接回去,说是要写作业。当时我对学习没什么概念,无聊得厉害就去找父亲闹,说没有人陪我。 “怎么会没有人陪,爸爸不是一直都在吗?” “爸爸你老是在开会,”我真是委屈极了,“苏心都是一个人,要是有妈妈就好了……” 父亲静默了半晌,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 后来父亲怕我无聊,找人来特地在院子里建了一个小型游乐场,滑梯跷跷板秋千一应俱全。我在这样的美好里又消磨了几年的光景,长大了一些后,因为院子要改建,便把原来那些老旧的游乐设施拆掉了。 再后来,温燃出现在了我生活里,带来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美好时光。 还记得温燃是高一的时候开始学水彩画的,他很喜欢院子里银杏树衬着远处红瓦白墙的景色。那个秋天,每次放学后,他都会在树下铺开架势涂涂画画起来。我非常喜欢粘着他,他聚精会神地画着,我就坐在旁边给他挤挤颜料、换换画盘里的脏水,像个狗腿的小跟班一样。 我尽量不去打扰他,只是带着满满的好奇心看着他手中的笔勾画出神奇的色彩,眼睛里满是崇拜。 那时候的我,大概永远都想不到,有一天我和他以这样一种复杂的关系对峙着。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有时候真是忍不住让人唏嘘。 忙活了大半天,屋子才算是可以住人。因为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做饭的师傅,晚餐温燃叫了几份外卖。那些帮佣陆陆续续都回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人,冷冷清清的。 我看着面前的菜式,依然没有什么胃口。 温燃也察觉到我夹菜并不积极,问了句,“还是不想吃东西?” 我点点头。 他似乎皱了皱眉,“或者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我摇摇头。 他继续问,“我们换几个菜吧。” 见我没应声,他拿起电话拨下了号码。我低下头,又夹了些菜,面前地送到了嘴里。还没等到新点的外卖送了,便自己上楼去了。 晚上睡觉是在自己以前的卧室。 即使十来年都没有住人,房子里的东西依旧保存地完好,那些初中的参考书还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架上,让人感觉一切都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床比普通的双人床要窄一些,温燃本来是要和我睡在一起的。后来见我整个人都瑟缩在墙边,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起了身。 “你睡出来一点,我不和你挤一块儿了。” 黑暗里,我看他摸索着下了床,并没有马上开灯。而是走了几步从旁边搬来了凳子,坐着伏趴在床边。 我沉默了好半天,才对他道,“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我就在这里睡。” 我看着他稍显别扭的姿势,又问了句,“这样子不难受吗。” “还好。” 他趴着,然后朦胧的声音又传来,“当年你走了以后,我在这间房睡了大半年。”接着,自嘲一笑,“都睡出感情来了。说起来,这间房对你和我来说都有重要的意义……是我们发生第一次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的我听到这话,大概心里会既羞愤又难受,可现在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的情绪异常安宁。 过了一会儿我才低声道,“你真变态。” 他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似乎微微叹了口气,“是啊,我真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这个周末真是累成狗了,前天晚上通宵做了实验,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昨天没有更新,和大家说声抱歉。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晚上,也就是大家的今天早上,还会尽力更新一次。 渣作者真的很想快点完结了,写文真是劳心劳力……大概还有一万多字的样子。嗯,留言有空回哈。太tm累了! 72、晋江独家 白天温燃和工人一起去外面修整院子,我坐在房里有些无聊,便翻起来以前的东西。无意中看到了初一时用过的日记本,隔了很久的时光了,连纸张也微微泛黄起来 里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日常的琐事,其中温燃占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出场率。比如他升旗时在主席台上的站姿、球场上发生的某个漂亮的扣篮、今天和我说过什么醍醐灌顶的话。 粗略地翻了翻,我觉得有些无聊,整理后便合起来收好。刚准备关上抽屉时,却无意中看见旁边有个白色的药瓶,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抗抑郁专用的帕罗西汀。之前路安宁给我留下的也是这药,只有出于排斥心理,我终究是一点儿也没吃。 吃完午饭后,我们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才第一次问他关于抑郁症的事。 “我听说……那年我走了以后,你生了病。” 他没有接话。 想起他之前一点儿也没和我提起这事情,大概也是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犹豫了稍许,我又问,“当时很严重吗?” 他沉默着,突然轻笑了一下,说不出高兴,说不出自嘲,却让人看了心里有些难受。 “你怎么知道?” “我听关之恒说的……” 他只是道,“就算曾经有过这事,也和你没关系。” 中午吃完饭后,温燃提议带我出去走一走。我们经过以前时常常走的那条道,来到了曾经的中学门口。正值下午准备上课的时候,太阳照得有些疲惫,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校园里赶。我看着这些青春年少的面孔,突然想起以前自己上学时的场景。 小学的时候,父亲一直让司机送我和温燃上学,直到初中看到身边的同学都买了自行车,我才吵着让父亲也给我买了辆。中学到家的距离不远,步行约莫二十分钟,骑自行车完全就是图个新鲜。我和温燃关系还好的那段时间里,早上我们常常一起骑自行车上学,他蹬得快一些,偶尔会在前面逗我,说我“慢得像乌龟”。我气不过,一边瞪他一边使劲往前赶,却怎么追都追不上。 转眼便是这么多年。 看着面前一张张稚气的面孔,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我们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向着旁边的小道走去。小道上有一排商店,大多是些零食店和文具店,当年熟悉的面孔已经不见了,却依旧是热闹非凡的样子。 停留了没多久,温燃问我还想不想逛,我觉得有些累了,便道,“回去吧。” 也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竟遇见了故人。 当时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远远地看见一个留着及腰长发的女生突然向这边挥了挥手,整个人看上去高挑明艳,手上还牵了只大金毛。 “之前听人说你们家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朝这边喊话。 温燃只是朝她点点头,“就上周末。” 走近以后,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人,只觉得面上的细节有些熟悉。她一边和温燃说话,一边忍不住看我。从话音里的意思看来,应该是住在这附近。 回忆了好半天,我犹豫着问,“……你是容微吗?” 她愣了愣,疑惑地看着我,从面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有什么在她脑海里挣扎着,几乎要破茧而出。 温燃只是在旁边笑了笑,向她解释,一边指了指我,“她是苏心。” “啊!!”下一秒,女生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又惊又喜,“苏心!” 我只是朝她笑。 想起小时候我、容微,再加上她哥哥容非,可是小区里有名的捣蛋三人组。打架爬树掏鸟窝,简直是无恶不作。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和我一起疯野一起犯花痴的神经质少女,如今已经变得美丽大方亭亭玉立。 “你这么多年都到哪儿去了啊?” 一开始就这么开门见山,让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当初不是说你失踪了吗,”她又道,“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回事,还害得我哭了整整一个月呢。” 后来我们请容微进屋坐了坐,温燃只是陪了我们一会儿便去书房开远程会议了。我们坐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阳光暖烘烘地照过来,看着经年旧友坐在面前,只觉得有些恍惚。 我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凑合吧。”她说,“说起来,我现在可是艺术家。那时候不是为了追求你哥,我还偷偷和你哥报了一个老师学画吗。也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以为我就等着蹭我爸妈之后再蹭我哥,混吃混喝一辈子了,也没想到能干成点事情。上个月还办了个人画展呢。” “看起来混得不错啊。” “反正作品能贱卖得出去。”她笑,“养活自己还可以。” 我也跟着笑。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正了正色,问我,“说起来,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怔然。 “那个时候,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时隔多年,我从未在脑海里模拟过这样的问答,也许潜意识里,自己就没有预期过还能重逢吧。 斟酌了一会儿,我只好找了个听起来不那么牵强的理由,“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和我哥的关系不太好,待在家里感觉也挺不自在的。当时正好认识了我爸的一个老朋友,愿意帮我,我就去投奔他了。” 她一脸不屑,“多严重的事情啊,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再怎么说,温燃他和你关系不好,他也是你哥,你们的名字可是写在一个户口本里的。况且按你哥那人的人品,他能对你怎么差。你当年这事做得真的是太任性了。” 听了她的话,我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方便再解释什么。 结果,她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当年就因为你离家出走这事,你哥差点死了?” 这后半句话让我莫名其妙一慌。 “……怎么回事?” 她支着下巴,像是回忆着什么,“那一年你家发生了那些事情后,你家公司的烂摊子都是你哥在管。之前好像你父亲有个仇家,混黑道上面的。看着有空子可钻想着要报复,顺便捞点好处。当时你父亲的助手出了车祸,好像就是他暗中找人做的。你哥压力也挺大,心情还没调整好,就要面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你走的时候,恰好那人放话说要给你哥点颜色瞧瞧。当时看你一连两天没回来,他以为是那人要挟了你,想也没想就冲去对方的地盘要人,结果被砍了。” 第64节 “说当时被砍了十二刀,送到医院的时候失血过多,已经近休克状态。我爸妈听说了这事,还是挺心疼你们两兄妹的,后面的事便插了手。那人最后被关进去了。你哥在重症监护室熬了十天才熬过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我听着,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不能思考。 “我爸妈让你哥养伤,他们帮着查你的线索。查到最后听人说你曾经一个人出现在火车站,又调出了火车站售票厅摄像头的记录,最后确定你没有受人要挟,应该是自己走的。” “之后你哥还找过你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她说着,突然表情有些忿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哥可真是个白眼狼,也不想想当时他住院是谁经常给他送吃的,光那恩情就够他以身相许一百次了好吗?” 我笑了笑,又觉得有些怅然。 早春的风还带了些凉意,吹在脸上很轻柔的感觉。我们静默了一会儿,我又问他,“对了,容非呢?” “他啊,现在可坏了。”容微笑,“不是在帮着爸妈在管公司吗,然后自诩是高富帅,也没个定数,就上个月还刚换了女朋友呢。我爸妈急着抱孙子,成天催着他老老实实定下心来结婚,怎么说都没用。” 话音到这里,又是一转,“诶……当初你们两还有过一段。说起来你还是我哥的初恋,不如你把他给收了吧。” 我听了她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没事,我做你们的红娘,给你做主。保证他以后不敢造次。” 我摆摆手,“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我又摇了摇头,“容微,我已经结婚了。” 听了这话,对面的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重复了一遍,“我结婚了。”想了想又补充,“……和温燃。” 此时她的嘴已经长成了o型。 “什、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月前……” 容微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一般地指着我,“我、我、我就说你和你哥从老早以前就不对劲,果然就是这样!奸/情老早就开始了吧?”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叹了口气,“我和他的事,说起来很复杂。” 她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大概看我一脸沉重,话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后来还不咸不淡地聊了一段时间,走的时候温燃和她打了招呼,说这几天不方便,过几天再登门拜访。我一想起到时候可能面对的各种疑问,心里觉得有些纠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已被晋江抽得哭晕在厕所…… 73、晋江独家 那天容微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着,整个人懵懵懂懂地过了一晚上。温燃大概看出了我的走神,晚上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他原本坐得离我有些距离,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又靠近了一些,凑到我面前。 “在想什么?”双手托起我的脸。 我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开,动作却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避开他的手,结果倒是他自己稍稍顿了顿,将手拿开。 “今天和容微聊了什么?” “就是叙叙旧。”我说。 “自从她走后,你看起来就不太对劲。”他笑,“不过也是,想想你和她也有十来年没见了。” 我沉默着,没吱声。 大概是白天走了不少的路,我有些累了,早早便回卧室休息,一边坐在床头看以前放在书架上的小说。温燃没过多久也上来了,先是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光着上身,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他的睡衣。 我听了动静,忍不住打量了他很久,直到他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才感觉到我的目光,只是一笑。 然后他迟疑了一会儿,坐到我身旁。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头发还挂着水滴,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手中的书,两人之间是刻意拉开的距离。 我看了他一会儿,问,“……能不能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他有些错愕。 “把衣服脱下来。” 似乎回过神来,他一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主动?” 我没有说话。 他仔细地打量着,看得让人有些不自在。我的动作顿了顿,还是伸出手,一颗一颗解开他胸前的扣子。 他静默了半晌,问我,“你这是在惹火上身,知不知道?” 我抬头看了眼他津津有味的眼神,继续低下头忙着手中的事情。他的扣子很小,需要用力一点点地挤开。大概是没明白我在干什么,他没有动作,等我费了好半天劲儿终于将他的睡衣完全解开,才露出坚实的胸膛。 胸口靠左边的位置,有一条长约五厘米的浅色条纹。事实上以前和温燃在赤诚相对的时候,我从来都是闭着眼睛或者故意不去看他,自然没有太留意他的身体。虽然以前对这个印记有过模糊的印象,但常常都是自动忽略了,直到刚刚重新不小心看到,想起容微白天说的话才联系起来什么。 我轻轻指着那道条纹,“我一直以为,这是你的胎记。” 他一笑。 “今天容微和我说了些事情……”我想了想,“当初我走了后,发生了那么多,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都不知道当时家里的情况那么复杂……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就算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也是。”我点点头。 其实待长大以后,我稍微往深处一想,大概就能猜到温燃当时的难处。那么大一个公司,又是四方势力盘踞。突然没有了主人,接班的是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周围觊觎已久的狼怎么可能不伺机而动。 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温燃曾经提过,我从来没在意过他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回味起来,终于能理解当时语气里的那一点酸涩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这是当时留下的疤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深邃。 “我听说当时你的伤很严重。” “还好。”他的语气风淡云轻,“当时这一刀,直接插断了肋骨,进了肺。还好扎得不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我怔怔的样子,他一笑,“当时在icu住了十天,刚进去的时候就上了呼吸机,人觉得特别难受。里面的灯整晚整晚地开着,旁边是仪器的声音,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走动。我浑身都不舒服,其实昏迷了反而倒是解脱。可能是肺部伤口的原因,不太能睡着,一连七八天都醒着,打安定也不行。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下去,几乎都想放弃了。” 说到了这里,他顿了顿,目光闪闪地看着我,“可是,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挺了过来吗?” 我听了他的一席话,觉得心里闷得厉害。即使这个人是我曾经和现在视为恶魔般的存在,但听着他描述的场景,细细一想,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忍。 我摇摇头,“不知道。”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我躺在那里的第二天,容微的妈妈过来看我,告诉我他们联系了警方,后来查到了你的下落。事实上你没有被任何人挟持,而是单纯的离家出走。”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了笑,“当时阿姨的本意是想让我放心,可是我听到了这事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那样狼狈地躺在医院受折磨,理由却是莫名其妙。那时候我真是恨你,我想着如果你要是哪天滚了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平淡的表情里说着凶狠的话,明明传达的是让人害怕的情绪。但大概是我对他这样的习惯早已免疫,只是静静地继续听着。 “后来每次觉得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如果因为这件事挂掉了,绝对是世界上最傻最不值得的事。” “所以说起来,我能活到现在还多亏了你。”他看着我,“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对你的恨,我说不定就撑不下去了。” 我愣愣地坐在床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我,“那时候你走,计划了很久?” “也没有多久,”我的声音很低,“你知道吗,温燃,那时候我真的很怕。” 他等着我的下文。 “当时我有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而且学校正好闹出了这一类的丑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神色突然一紧,“那到底……” 我摇摇头,“后来发现不是怀孕,但我很怕继续下去,真的会出事。” 他往后靠了靠,身子现在被窝里,似乎回忆了起来,“你当时伪装得可真好,我仔细查过你的东西,发现你的东西没有收拾,钱包也没带走,给你的信用卡银行卡全放在里面。我看过你的银行记录,也没见你取了多少钱。我想你如果真的是自己离开,至少会多带点现金在身上,加上当时杂七杂八的事干扰了视线,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我没有说话,事实上当初的离开确实是筹划了一段时间,怕温燃因为我突然取出一大笔钱而生疑,我老早就一点点储备着资金,最后银行卡信用卡没有拿上,也是怕他循着消费记录找到我。 回想那天早上,我像平常一样地出门,身上只背了一个书包,只是里面放的大多是一些生活必要品和需要的衣服。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还特意给温燃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天有活动,可能会比平时晚一点回来。 然后一放学,我就匆匆忙忙地赶往车站,上了早就预定好的那列火车。 当时是觉得解脱,可如今听了温燃的描述,心里又是另一番感触了。 想了很久,我问他,“还有其他的疤吗?” 我的声音犹豫着,“那次的伤口……” 他似乎琢磨了一会儿,问我,“你要看?” “……可以吗?” 他突然就把衣服解开来,露出了上半身。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皙,身材并不显健硕,我看着他一边给我粗浅地描绘着当初那些伤口的位置,除了胸口的那一条疤,其余的痕迹几乎都淡却了,只有肩膀上还有不足三厘米长的刀痕,模模糊糊的,也难怪我当初没有留意到。 “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我走之前,至少应该留下个字条告诉你一声。”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嗤笑了一声。 “我是说真的。” 他低头以一种极其认真的神色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慌,只好别开视线。没想到他的唇突然往我的额头压了过来,温润的触感碰到的瞬间,我下意识想要避开,结果刚准备动作,就被他按住了脑袋,脑门被重重地吻了一下。 “温燃……” 只听他附在我耳边问,“还怕我吗?” 我没有接话。 他大概是不满意我的反应,用双手捧着我的脑袋,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似乎还故意用了些力道,嘴唇碰触的地方传来吸引的力道。 “疼……” “留个吻痕试试。” “……” 看着我无措的表情,他只是一笑。 过了几秒,胳膊突然沉沉地搭在我肩上,然后整个身子压了过来。 “喂,这是干什么?”我试图推开他抱着我的手。 “突然有点困了。” “……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看着他全身上下就穿了条短小精悍的内裤,我有些不安。 第65节 “就这样吧。”他顺手拉上被子。 我推了推他,挣扎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抱着我没有松开,终于还是放弃。 “你看,我抱着你,你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排斥了。” 我一愣。 “我答应过你,不会碰你。”他低声道,“但总不能让我一点便宜都不占。” 见我过了很久都没吭声,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算了,睡吧。” 第74章 隔天周末,温燃带我去看望容微的父母。 到的时候是下午,一家人除了容非还在公司处理事情,两位长辈和容微都在,三口其乐融融地正坐在楼下客厅里看电视。来之前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对方倒是作了些准备。看着容微的母亲李阿姨和温燃一边打招呼一边闲聊了起来,我有些意外。印象中我离家出走之前温燃和容家的关系一直比较冷淡,大概是出了后来那事的缘故,现在反而热络了不少。 容叔叔站在一旁,打量了我一会儿才问,“这是苏心吧。” 我朝他们笑了笑,“容叔叔,李阿姨。” 旁边李阿姨道,“上次容微告诉我们你回来了,我们一开始都不敢相信,现在看到本人了还是回不过神来,都十来年过去了,真是变了不少。”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招待着我们坐下。五个人围在一块儿,容叔叔看了看手表,“容非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临时公司有点事,本来是在家等你们的,一个小时前被人临时打电话叫了过去,不过三点左右应该就能回来。” “没关系,”温燃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忙他的。” 李阿姨看了看温燃,又看了看我,“这转眼又是一年很久没见了,上次还是过年的时候见着的。说起来,温燃这孩子还真是,每年过年还特地跑回来给我和叔叔拜年,太麻烦了。” “不麻烦,这是应该的。”温燃笑了笑,“当初家里出了那些事,也多亏了你们帮忙。” “唉,什么话。”李阿姨摇摇头,转而看向我,“苏心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过得挺好的。” “当初真是把人急得不行,说走就走了。” 我没吱声。 李阿姨粗略地问了问我这些年的经历,后来提到我在美国待过三年,她又追问我大学的名称。当我告诉她我上的是p大时,她两眼立马就放起光来。 “唉,真是巧了。” 我不解。 容微在一旁笑道,“前几年我哥去美国留学了,也是p大。” 他们向我详述了容非去美国留学的前因后果及具体时间,细细算起来,正好是和我同一年入学,同一年毕业,而且读的是mba,上课的地方离我们学院非常近。 “奇怪,怎么就没在学校里碰上呢。”李阿姨感叹。 容叔叔以一种“妇人见识短”的语气道,“大学那么大,哪是你说的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你以为和当初微微在大学里似的,三天两头开个老乡会让人认亲啊。” “怎么没老乡会了,人家说华人也有自己的活动和圈子。不就和老乡会差不多?” 我笑了笑,“我当时因为在实习,活动就参加过几次。如果早点知道这事儿就好了。” 容叔叔只是笑,“待会等非非回来了,你们肯定有很多聊的。他直到现在还和我说,最怀念的就是在美国的那段时光,感觉那三年像是放了个大假。” 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容叔叔和李阿姨一起上楼了,说要留给我们年轻人自己的空间,一边嘱咐我和温燃留下来吃晚饭。 他们离开后安静了一阵,我侧过头看了看温燃,温柔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背景里是绚烂的明黄,他平淡的神色有些慵懒。记得面前的人刚进门时还会笑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换上了冷酷无情的面具脸。 我盯了他好一会儿,他也没有看我,反而像是故意回避我的视线。按我对他的了解,他很可能是不高兴了,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不高兴。 我犹豫了一会儿,悄悄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结果被他一个反手紧紧地握住。 容微就坐在对面,不时回过头看看电视,刚才那些动静并没有留意到。但我也不敢太放肆,手在温燃包裹得紧紧的手掌里挣扎了几下,就随他了。 这时容微突然转过头来,一脸诡谲的笑意,“对了,苏心,想不想听八卦呀?” “什么八卦?” “关于某人的。”说着,还往温燃那儿故意多看了几眼,“我告诉苏心你的那些风流往事,你不会介意吧,温燃哥哥?” 风流往事? 温燃只是抿着嘴唇不说话,过了半晌才沉沉地发声,“苏心她不想听。” 看着温燃平静的脸上隐约透露的纠结,我意识到事情似乎进入了某个很奇妙的境地。 对面的容微朝我眨眨眼,“可是我从苏心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求知欲……”她笑着又问,“苏心,到底想不想知道啊?” 我没说话。 容微继续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想不想?” 我愣了愣,转头看了看温燃,却看他已经别开脸看起来电视,一副简直不想面对的样子。 “你说吧。” 然后容微便向我揭起温燃的老底来。 据说容微上大一的时候,温燃刚被评上了四大校草之一。同学们大多也听说了温燃的身世和背后的财力,只觉得这是个等待着被灰姑娘拯救心灵的落难王子。温燃大三时出现过一个孜孜不倦每天给他送早餐和午餐的田螺姑娘,拒绝了几次后对方没有收敛,最后索性接下了这好意。那位姑娘这饭送了整整一个学期,见温燃仍不为所动,终于忍不住了。有一天把温燃堵在楼梯口,向他咆哮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你占我便宜都占这么久了,我每天辛辛苦苦给你做饭我容易么我。我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你放□段,你怎么还没有被打动,你是不是铁石心肠,要怎么报答我!怎么报答我!” 容微说到这里,笑了笑,“听说,温燃哥哥回答她,‘你确实挺不错的,听说你学习好,能力也强。吃了你的饭我挺不好意思。不如这样吧,你这个暑假来我公司实习,怎么样?’” “那后来呢?”我听着,倒是来了兴趣。 “后来……那位女生凭借其在温燃公司实习的基础,以及出众的外貌和能力,终于在毕业后的一天,成为了……温燃公司会计部的正式员工。”容微正了正色,“不过人家本来就是大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看这事没什么进展,没过多久就辞职了。” 第66节 我忍俊不禁。 容微看我的反应,又看了看不太乐意的温燃,似乎来劲儿了,“反正自从这个女生得到了实习机会以后,还有几个女生也学着这么干了几次,但没有人再成功过。当时我们寝室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为这件事是温燃哥哥做得太渣,明明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要接受人家的好意。” 这话倒是在理。 温燃轻轻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之前我拒绝过她几次,那天恰好家里做饭的阿姨请假,我又不想在外面吃,觉得吃个饭也没多大事,就接受了,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那后来怎么还不清不楚地纠缠了一个学期?”容微看来是没打算让温燃好过。 他似乎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她做的饭,还真挺好吃的。” 容微听到这话,笑得灿烂,“所以啊,这才是故事的□所在……我后来听同学说,那女生的饭根本不是自己做的。她爸开了家五星级酒店,每天她都让他爸酒店里的主厨加班,给温燃做便当。让五星级酒店大厨每天做便当……听上去就觉得很暴殄天物啊。说来说去,温燃哥哥,你还是被人算计了。” 我在旁边只是笑。 后来又东拉西扯了好一阵,说着这些年的趣事,不知不觉间过了大半个下午。我们正聊得出神,突然听见客厅门打开的声音。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边脱下大衣。待走了好几步才看到坐在这边的我们,目光一顿。 “温燃,”他朝温燃点点头,然后打量着我,“是苏心吗?” 我一笑,“容非,好久不见。” 待容非坐下来后,我想起之前李阿姨的话,还特地问了他当年留学的事,“听说你也在p大。” 他疑惑,似乎在琢磨着我话里的那个“也”字。 “我听你爸妈的意思,我们是同一年入学的,想不到竟然是校友。” “真是太巧了,”他顿了顿,似乎又回忆起什么,“当初我记得校内一次晚会,有个交响乐团演奏了首《茉莉花》,里面的钢琴手给我的感觉特别像你。我还特意找人问了那个钢琴手是不是苏心,人家告诉我不是。我后来一琢磨,这么多年没见,而且又是在美国,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只当是认错人了,也没再多想。” “你说的晚会,是不是有一次华人学生会组织的春晚?” 他一愣,随即笑了,“怎么,难道真的是你。” 我点点头。 他无奈地笑着摇头,“真是被人坑了,当时差点就和你‘相认’了。”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我的名字已经不是“苏心”这个事实,于是把话题略过了。容微却在旁边不依不挠,“哥,请你说话注意一下节操,什么叫‘相认’,人家老公就坐在旁边好吗,说得这么亲昵也不怕挨打。” 容非大概也知道我和温燃结婚的事,只是一笑。 第75章 转眼到了五点,一群人坐在餐厅里用起了晚餐。李阿姨特地为了招待我们,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吃饭的时候我们一边聊着天,说说笑笑,突然让我有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大概是注意到我并没有怎么夹菜,李阿姨看了看我,问,“苏心,这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我摇摇头,事实上这段时间里一直没什么食欲,饭量小得可怜。 “你到阿姨家还讲什么客气,不要不好意思,尽管吃。” 我点点头,往嘴里送菜。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见我仍旧慢条斯理的,李阿姨看看温燃,“你管管苏心,她这样子,你也不给她多夹点菜。” 温燃稍作迟疑后,向我凑近了一些,“想吃什么?” “……鱼。” 他也知道我不太能吃,只夹了少量的鱼肉放在我碗里。 李阿姨大概是出于热情,看我没吃多少,又帮我夹了几块盐水鸭,“这都是自己做的,容微带同学回来每次都会点这道菜,你也多尝几块。” 盐水鸭味道不错,却不能提起我的兴致,可到底盛情难却,我艰难地咽了几口,算是把碗里的菜都吃完了。 后来又坐了一会儿,终究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心里更是憋得厉害。温燃察觉到我不太对劲的脸色,早早地和容微一家道了别。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天已经快黑了,只有西边的山坳里还残留了点橘红色的霞光。温燃轻轻牵起我的手,问,“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我没再多说话,结果一回到家,就跑到洗手间翻天覆地吐了起来。 这次比上次更难受,恶心的感觉在胃里蔓延着,充斥到了五脏六腑,怎样都挥之不去。吐到后面,只觉得胃跟着一阵阵地抽痛,连眼泪都出来了。等稍微好上一些,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眼朦胧,就像刚刚哭过一样。 我跌坐在地上重重地喘气,随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力道抱住。 “到底怎么回事……嗯?”温燃的声音是少有的低沉。 我摇摇头。 “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要。” “你这样下去怎么行……”温燃的语气顿了顿,“我很担心。” “没关系的。”我说,“只是偶尔会这样,也不是很难受。” 他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可是我难受。” “……” “看着你这样,这里会难受。” 说着,一边指了指我胸口的位置。 我的心一涩。 “答应我,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第67节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朦朦胧胧的,突然百感交集。 “答应我,嗯?” 许久后,我才点点头。 “嗯。” 因为吐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温燃又抱着我去浴室清理。他脱下我的衣服,又将我放在盛着温水的浴缸里。我有些迟疑,于是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一笑,一边将沐浴露倒在浴球上,搓出了些泡泡抹在我身上,“让我占占便宜。” 说着,手就在我身上抹开,顺着肩膀来到了胸前。直到整个胸脯都被白色馨香的泡泡浸没住,才一路下滑,来到了小腹的位置。 看他认真的神色,应该是在一本正经给我“洗澡”的,可我总觉得不大自在,到最后干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浴球。 “我自己洗好了。” 他一笑,然后退开一些,蹲在浴池边观赏起来。 “你……可以走了。” “我就在这儿。”他好心情一笑,蛮不讲理起来,“这是我家,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我白了他一眼,打算无视他的存在,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本以为眼不见为净,却没想到他突然将我往后一拉,脖子差点就磕到了浴缸边缘,幸亏被他手掌垫着,减轻了几分痛感。 然后我就这样被迫仰卧着,看着他盘踞在上空、视觉上倒过来的脸。 “怎么了?” 我没弄清状况,见他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温热的嘴唇贴了上来。 接着便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亲的时候他太过用力,强势的磁场将我的呼吸几乎都吸引了过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亲吻了多久,他才稍稍松开。脸浮在距我咫尺的上方,微喘的呼吸轻轻落在脸上。 突然他问我,“在美国那几年,有这么开心?” 我一时没理清他这句话的来头,愣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回忆起下午我和容微容非相谈甚欢、而他一个人在旁边看莫名其妙动画片的场景,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一笑,“对啊,很开心。” 他一贯不动神色的脸上,又出现了淡淡不乐意的表情,眉头轻轻皱起,显得有些严厉。 “特别特别开心。”我继续道。 他似乎被触怒了,低头在我的唇上咬了一口。 “开心?” 我宁死不屈地点头。 “真是造反了。” 看着他就要压上来,我到底是有些害怕,伸手试图推着他,害怕他动起真格来。 “我开玩笑的……温燃,我开玩笑的。” 他见我乖了下来,才没再折腾我,只是摆出了一副较真的神色,“以后没有我在,你哪里都不准去。”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把浴球往身上抹。 “是不是又在想着,我真变态?” 我都懒得看他,“您真有自知之明。” 他听了,轻轻一笑,然后也没管我身上满是泡泡,突然将我往后一揽,紧紧地抱在怀里。 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下午你和容非说的那些,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后心里很不愉快……”他顿了顿,“我很讨厌听到你提到的那些生活,那些我不了解的生活。” “一想到自己活得沉重压抑,而你每天开开心心风淡云轻,就觉得不公平。”他叹了口气,“以后不管是好的不好的,我都要你和我一起。” 第76章 自从回到了c城后,心情好了很多,但依旧是吃不下东西,人也常常感觉昏昏沉沉。温燃看我整天没精打采的样子,除了每天吃饭的时候盯着,并没有强迫我什么。即使吃得少,他也只是多劝几句,变着花样买来我以前爱吃的。算是各种方法用尽了,才勉强维持了我每天的能量消耗。 大概是见我成天窝在家里,那天他领我去附近的一个小山坡去锻炼。山坡并不陡,走上一个来回却费了点力气。茂密的树林间,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路,来来往往走着不少同是来锻炼身体的老大爷老大妈。 我看着一群老人和我们擦身而过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中间一个老大爷似乎行动很不便的样子,旁边的老太太搀扶着他的手,极有耐心地引着他一点点跨着步子。 旁边响起了温燃的声音,“怎么,羡慕人家老夫老妻?” 我别开视线,没有接话。 “不用羡慕,我们也是老夫老妻。”他声音是难得的不正经,一把揽过我,“未来的老夫老妻。” 我看他脸色里的得意,顿时有些不快,噎了他一句,“谁和你老夫老妻,我们应该是老夫少妻才对。” 他只是笑。 一连三天,温燃早餐前和晚饭后都会带我来这里走走,大概是运动真起了些作用,我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虽然食欲依旧不佳,但整个人状态好了很多。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三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准备上楼休息,刚走到楼梯口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恍惚,头突然沉得厉害。接着我的手脚便没了力气,人重重地往下一摔,没有了知觉。 之后的事模模糊糊的,只感觉周围泛起了各种嘈杂的声音。我知道自己躺在那里,却感觉周围的世界像是被一团热水隔开。我浑身燥热难受,一种绝望的窒息感充斥在身边。 恍然间,我的面前闪过了很多张脸,有爸爸妈妈的,有印小柔的,后的画面却定格在了成颂。明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刻意地不去想这个人,他却还是这样悄无声息地闯进了我的潜意识。那个梦里,他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无比悲恸的表情一遍一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心里很难受,想和他解释什么,周围的水却充斥在鼻息之间,让我发不出声音,眼眶酸涩得厉害,然后我只能拼命摇头。 第68节 我似乎是哭了。 朦朦胧胧的,有人替我擦干了泪水,我看到面前站着的温燃。他变成了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脸上一脸平淡的温和,一边对我说,“苏心,不哭。” 我却抽泣地更加厉害起来,面前的人不停地抹着我的泪水,“苏心,不要哭,听到没有。” 我试图拼命憋着泪,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突然面前的人瞬间长大,变成了温燃现在的模样。脸上的温和与包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深的冷漠。他毫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重重将我的身体向后一推。 “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我惊醒了过来。 头顶的白炽灯照得我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我花了些时间适应了脑子里的沉重,慢慢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没过多久便发现了左手上挂着的点滴和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温燃正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醒来了。” 我朝他翻了个身,“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是在医院吗。” “你刚才突然昏倒了。” “哦。”我答应了一声,只是蔫蔫地趴着。 “还好只是低血糖。”温燃朝我一笑,一边拨弄着我额前的头发。 此时的温燃,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温和的气息,眼睛凝视着我,里面的笑意柔和得几乎可以漫出水来。从他的表情中,我看到了一种极深的快乐,虽然我见过他不少开心的样子,但这样的快乐,却是头一次见到。 我有些疑惑,然后见他俯□用嘴唇轻轻蹭了蹭我的额头,“你就是吃得太少,这次才发生了这种事,我以后不能由着你了。你每天吃那么一点东西,顾着你自己都不够,更别说还有那两个小家伙了。” 我不能理解他的话,却又懵懵懂懂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继续解释,“刚刚你昏迷的时候,医生给你做了b超。”他笑着,然后手轻轻地抚在我的小腹上,“发现了两个胚胎,八周大小,我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对的。宝宝很健康。”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又凑近了一些,头枕在旁边,气息轻柔地吐在我的脸颊上,“苏心,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我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地发出声音。 他只是笑,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你就快做妈妈了。” 那天温燃哄了我睡觉后,没过多久自己便趴着睡了过去。事实上我却不太能入睡。待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心绪有些错乱,闷闷的说不上滋味。我想起之前一直有在吃避孕药,直到后来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后,便时断时续。事实上,我和温燃在此之前最后一次发生那种事情是在我闹自杀的前一天晚上。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怅然,在那样情绪下诞生的孩子,他会快乐吗。 第二天大早离开医院,回到家温燃便急急忙忙做起了各种准备,身上几乎初为人父的兴奋显而易见。我看着他忙前忙后,一边给家政公司打电话说着关于请阿姨帮忙做饭的事,心里只觉得十分茫然。 过儿一会儿,他放下电话坐到我身边,“家政公司那边说最早也得后天来上班。” “其实没关系,”我道,“就吃外卖也挺好。” 他只是看着我,“现在这样,我可不能由着你随便吃,至少在吃饭这件事上,你得听我的。” 我闷着没吭声。 接着他又自顾自琢磨着,“可这两天该怎么办呢。” “或者……自己做?” 关于温燃会厨艺这事,我是老早以前就知道了的。以前小时候大人偶尔不在家,就我们两个孩子混在一块儿。有段时间晚上我特别容易饿,大概是因为长身体的缘故,常常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去敲温燃的房门。大人都把零食藏得好好的,温燃帮着我翻箱倒柜从厨房里找出方便面,在火炉上呼哧呼哧地煮着,再煎一个荷包蛋,我只觉得美味极了。 细数起来,温燃帮我煮过水饺、炒过蛋炒饭、下过面条,不过更复杂的菜便没有尝试过了。事实上我们重逢以来,他根本很少进厨房,所以当听到他说这两天要自己做饭的时候,我有些隐约的担忧起来。 下午温燃嘱咐我好好休息,然后自己去超市买了杂七杂八的蔬菜水果回来。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不太规律的动静终究是有些担心,便去看了看。温燃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把白菜,看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与他平时胸有成竹的气场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我想了想,走了过去,“还是我来吧。”一边拿过他手中的东西。 他见我摆出一副掌勺的架势,语气突然有些严厉,“你别乱动。” “哪有这么夸张,”我笑,“你要过意不去,就给我打下手好了。” 后来温燃还真认认真真给我打起了下手,我在旁边切菜,他就在一边洗着要用的材料。指挥他拿个东西,他也毫无怨言地照办,整个人表现出了难得的服帖。 吃完饭后,他主动提出洗碗,让我先回卧室休息。站了那么一会儿,人确实有些累了。我随意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上了床。虽然满满都是困意,但整个人却不太能睡着,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有孩子明明是好事,可是我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晚上睡觉温燃躺在我身边,他突然侧过身来,轻轻抱着我,用微微沙哑的声音低语着,“苏心,你知不知道,听医生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真的很高兴。”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他顿了顿,“想到以后我们是一家四口,有你,有我,还有两个小家伙,心里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我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没有回应。发了很久的呆后,我的脑海里只剩下空白的茫然。 事实上,那句盘旋在我心里一整天的话,我该怎么告诉他呢。 其实,我并不期待这两个孩子。 第77章 那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梦见的是还在读高中的成颂,周围下着雪,他背着书包,穿着好看的藏青色制服一个人坐在公交站台里,眼神平静地看着马路对面。我走近的时候,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叫出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是满脸的疑惑。 “你是?” 第69节 “我是苏珊啊,”我突然有些着急,“我是苏珊,是你的女朋友,你忘了吗?” 面前的人愣了愣,随即一笑,“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女朋友,你都怀孕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到自己隆起的肚子,意识还处于茫然的时候,场景突然一转换,站在我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温燃。 他将我抱在怀里,然后极度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小腹。 “真是不敢相信,我们有孩子了。” 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又笑,“从今以后,你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话音到这里微微一顿,“因为……我不仅可以折磨你,还可以折磨我们的孩子。 他那冰冷而锐利的眼霜呢看着我,“苏心,有人替你分担痛苦,你高不高兴?” 我从梦里惊醒了过来,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迹。睁开眼的时候是大半夜,温燃就睡在我身边,两个人的身体贴的极近,他的右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腰上,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喷在我脖子上,看上去平静而安宁。 我翻了个身,想起刚才的梦境,却是久久都不能入眠。 第二天温燃本来陪着我午睡,后来倒是他先比我睡着。我推了推他,见他并没有动静,便悄悄下了床,穿上衣服后作了些准备,然后一路开车来到了市立医院。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心烦意乱,一边担心温燃起床后发现我不见的反应,一边又有些害怕和迟疑,心里充满了对那个暗自做出的决定的怀疑。 医院挂号处的人有不少,我在队伍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被轮到。窗口里的护士问我,“挂哪个科?” “妇科。” 她也没抬头看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一通后,将挂号单和病历本一起递给了我。 我拿着病历本,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在不远处的导诊台看了医院地图后,转身向左边的楼梯口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我就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燃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此时他的眼神一点温度也没有,时间停顿了好几秒,才缓缓向我走了过来 周围人来人往,可在我的耳边那些喧嚣突然沉静了下来,心跳声一点一点放大,充斥在心脏。 等走到他面前时,他的脸突然像破冰的湖面般露出了一丝无以言喻的笑意,一边温柔地替我整了整落在额前的头发。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来医院也不叫我陪你。” 说着,手拿过我的挂号单和病历本,随意地翻了翻。 “我们前几天才检查过的,怎么突然又跑来了?”他笑了笑,“这么紧张吗?你看,你挂号都弄错了,我们应该去的是产科,不是妇科。” 我没有说话,也不敢看他。 倒是他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走,我们去换个号。” 之后的事情懵懵懂懂的。温燃一路拉着我,先是挂了号,然后去产科做了产检。折腾一轮下来,已经近傍晚时我们才准备离开。 从闹市区渐渐进入了郊区,周围一点点变得人烟稀少起来,穿过一大片树林,眼看就要进入我们住的小区。没想到的是,车行在马路正中间时,温燃突然重重的一个刹车。 我身子晃了晃,心也随即一沉,知道他终于要发作。 他只是看着前方,声音有些冷漠,“本来去医院打算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 “想背着我偷偷把孩子打掉是不是?”他冷笑道,“苏心,你是不是想再多欠我两条命。” 我只是低着头不去看他,事实上,我自己的心也是异常难受。 “就这么不想替我生孩子?”他用手掰过我的下巴,强迫着我看他,“那也是你的亲骨肉啊。” 许久后,我终于艰难地发声,“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他们不幸福。与其让和他们的母亲一样痛苦地活着、成为父亲仇恨的发泄对象,不如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送他们离开。” 温燃嗤笑了一声,“痛苦地活着?苏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别开了视线。 他突然将身体陷进了座位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静默了很久,他一直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模样。汽车一直停在路中间,旁边偶尔有经过的行人好奇地往这边多望几眼。 “你说的没错,对我来说,你就是生孩子的工具。”他转头看着我,语气里满是理智冷静,“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替我把孩子生下来,”他的语气顿了顿,“在那之后,我给你离开的自由。” 我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接着他继续补充,“我说到做到。” 晚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温燃感受到我的动静,翻了个身紧紧地禁锢着我,“怎么还醒着?” “……不知道。” “你现在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你作为一个母亲,必须尽到责任和义务。为了确保我的孩子健康,你得有充足的睡眠。” 我听着,隔了很久才迟疑地叫他,“温燃。” “嗯。”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你……你以后,会对孩子好吗?” 他没吭声。 第70节 我又问了一遍,“你会对他们好吗?” “会比你对他们好。” “嗯,拜托你。”我的声音很低很低,“虽然我知道你讨厌我,可孩子真的很无辜。我只希望……不要把对我的那些情绪,转移到他们身上。” 他似乎在认真地听,过了一会儿,才似乎有些不耐烦道,“我知道。” 事实上,在决定要把两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我整个人再次陷入了茫然状态,情绪继续一度低迷。中间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做梦,里面反反复复出现了那些让我痛苦的记忆。 最后一次梦见成颂的时候,我已经怀孕近五个月。那天梦里回到了我们曾经的高中,成颂因为平日里太过嚣张,被校园里有名的小混混找上了。那时的我和成颂完全不熟,却因为成叔叔的关系对成颂异常关注。跟踪了一路后,一群人来到学校后面的荒地。本来是成颂和小混混单挑,小混混眼看处于劣势,突然掏出了一直藏在衣服里的刀,然后一次又一次重重地向成颂的胸口刺去。 我看着满身是血的成颂,难过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那时候我不是冲出来把成颂推开了吗?当时被扎到手臂的明明是我啊,怎么流血的会是他呢? 成颂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像撕裂一般地痛了起来。 这一定是个梦,这一定是个梦。 “成颂……” “成颂……” 我几乎是哭着醒了过来,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睛,见温燃正面对着我一言不发。他也醒着,也许是刚才我在梦里的胡言乱语被他听见了,不悦写在脸上,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我。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问,过了一会儿只是替我盖好被子,语气平常,“不要着凉了。” 肚子一天一天地变大,我也慢慢地适应了过来,后来做梦慢慢变少,情绪也好了起来。每天温燃都会陪我散散步,让人做我爱吃的,不过因为食欲一直不太好的关系,怀孕以来除了肚子的变化,人还是像以前那么瘦。 每天下午睡完觉,我都会坐在银杏树下的椅子上晒晒太阳,时间让人觉得有些恍惚,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我惆怅地踩着脚底下新绿的树叶,直到听到脚步踩在落叶的沙沙声。 温燃站在我面前,神色温和地看着我。 “在想什么呢?” 我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着天上的云,突然问他,“温燃,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过世的吗?” 他没有出声。 “是难产死的。”声音有些哽咽,“所以有时候,我还是会有些害怕。” 他走近几步,慢慢地捧起我的脸,万分温柔,“不用怕。” “有我在,谁都带不走你。” 我怔怔地望着他。 “相信我。” 看着我有些木讷的表情,他一笑,对我说,“我一定会一辈子好好照顾你的。” 见我不解的表情,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以前和我这么说过。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我会一辈子都好好照顾你的。” 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本来精致的面容显得更加绚烂,我愣了愣,然后附上他温热的气息,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 第78章 二十年前。 放学的时候,温燃站在教室外边,走廊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正是初春的时节,从下午的时候突然开始雷声大作,下起了暴雨。他站了一会儿,想起今天没有拿伞,爸爸因为忙着出任务,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怎么回家了;妈妈这几天都会加班,应该是没时间接他的。看着同学陆陆续续被家长带了回去,他心里有点惆怅:看来只能等一会儿雨小一点的时候,再跑回去好了。 虽然才上三年级,但老师这几天布置得越来越多的作业,他无所事事地站了一会儿,准备转身进教室再写一会儿作业。刚进门时,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燃燃。” 转头一看,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妈妈就站在走廊的那头。看着妈妈脸上温和的笑,他的心里突然像是照进了一束阳光般,变得柔和而明亮了起来。 放学的小学教学楼简直和菜市场有得一拼,妈妈走在后面,跟着他在人群中费力地缓缓移动。周围满是嘈杂的说话声,对于小学生而言,放学是真正的放学,就像对于单身的大人来说,下班是真正的下班。而不是像妈妈现在这样,即使下班了,还要一个人给自己做饭、做家务,下班回家对妈妈而言,只是投入了另一场战斗中。 不知道是出于天资聪慧,还是温厚善良,温燃懂事懂得很早。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后面响起了重重的“噗通”一声,温燃回过头,看见一个小女孩抱着妈妈的大腿。似乎是因为走得太急摔倒了,往前一扑,因为个子不高,头恰好重重地砸在妈妈的大腿上。 撞上的时候,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地唉声叹气道,“哎哟。” 温悉突然觉得有个软软的东西撞上来,一低头,看见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扒着自己的腿,脸圆圆的,正张着乌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一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小人儿似乎还明白当下的状况,似乎是痛得厉害,却也没有哭,只是用胖乎乎的手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含含糊糊地说了句,“阿姨,对不起。” 温悉躬□,看着她拿开了手,露出了被撞得通红的鼻子,于是柔声问她,“痛不痛,有没有撞到哪里?” 她摇摇头,“没关系。” 温悉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忍不住觉得滑稽。正准备嘱咐两句后离开,却看见女孩子一边抬头看着自己,两行红色的血迹从鼻子里缓缓流下。 大概是撞得太狠,留鼻血了。 后来陪妈妈送女孩去附近医院的时候,温燃还在想,女孩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娇贵了,还好自己不喜欢和女孩在一起玩,不然得多麻烦。 坐在走廊上的时候,温悉蹲在小女孩面前,问她,“想吃什么吗?” 小家伙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我渴了。” 温悉一笑,转身找可以打温水的地方去了。空旷的走廊上,温燃和小女孩并肩坐在一起,小女孩仰着头,鼻孔里塞了两团卫生纸,看上去有些搞笑。但她似乎对自己现下狼狈的状况不自知,很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双腿悬空着,晃过来晃过去。 温燃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你的纸好像没塞好,又有血留出来了。” 第71节 “哦。”女孩应了一声,随意把纸团往鼻孔里再塞了塞,过了一会儿,干脆整个纸团都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啊……”女孩发出了懊恼的声音,“不能用了。” 一边说着,又有血缓缓地往下滴了起来。 温燃翻着自己的书包,找出了之前放在夹层里的餐巾纸,撕下了一半,然后揉成了一个小塞子的形状,一边转头对女孩说,“我这里还有。” “哦。” “你先别动。”说着手便朝自己伸了过来。 女孩突然变得微微缩缩的,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像不太友好的样子。 “别动。” “你轻点哦……” 温燃没再说话,先是用剩下的纸在女孩的脸上稍微擦了擦,再把揉好的纸团往鼻孔里轻轻塞了塞。 “好了。” “嗯,谢谢。” “脖子要仰着。” “哦。”然后拼命地仰着脖子。 女孩正晃神着,突然感觉到一个力道拍打着自己的后脖子根,转头一看,温燃一边抬手,一边替她轻轻拍了起来。 迎着女孩疑惑的目光,温燃解释了一句,“这样可以让血流少一点。” 温悉端着温水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两个小家伙凑在一块儿,似乎已经相处得不错了。她凑近了一些,把水递到女孩手上,随口问了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心。”女孩一笑,然后像背台词一样继续道,“苏轼的苏,好心情的心。” “家里有电话吗,能不能联系上你的爸爸妈妈?” 小苏心似乎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爸爸叫苏永山,电话是xxx-xxxx。” 温悉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报着号码,话音里透着股让人忍不住心疼的可爱,只是摸摸她的脑袋,“真聪明。那我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担心。” 苏心点点头。 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温悉坐在两个小人身边,听着苏心向有一句没一句地温燃问东问西。也是,这个时候对她而言,世界更像是小荷露出尖尖角,自然充满了向往与好奇。 没想到的是,过了很久,苏心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温悉,特别认真地说,“阿姨,您知道吗,您好像我妈妈……” 温悉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吗,为什么这么说。” 苏心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不知道……他们都说妈妈的感觉特别特别温柔,我想应该就像是您这样吧……” 温悉听了这话,心里一酸,作为一个母亲,自然对面前的小女孩更加怜爱了几分。 “苏心的妈妈呢?” “爸爸说她去很远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着,竟然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挺想她的,我都没有见过她……” 温燃坐在旁边,听着自己的母亲与小女孩的对话,虽然没经历过人事,但也体会到了一点悲伤的情绪。一想到自己生活在有爸爸有妈妈的完整家庭,虽然爸爸经常忙着工作,可是他最爱的人就是自己和妈妈;而这个小女孩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想想是挺可怜的。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终于轮到了苏心的号。进去后医生稍微做了下清理,又开了点止血的喷雾剂,没过多久便出来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门口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路边,里面一个男人匆匆地跑了出来,看见苏心后脸上的紧张稍微放松了一些。 “爸爸!”苏心也开心了起来。 男人走近,一把抱起她,转头对温悉笑道,“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们了。” “哪里的话,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温悉一笑,“苏心放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我腿上,撞出鼻血了。要么你留个我的电话,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再联系。” 说着两个大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是温燃和苏心的第一次见面,而当时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只是这平淡无奇的一次交手,便让两人的人生轨迹改变了原来的方向。 半个月后的一次商务酒会上,苏永山和温悉偶遇,转动了他们的命运之轮。 而温燃和苏心再见面,已经是那件事过去一年多以后。苏心早就忘了当初发生的小插曲,更加长大一些的她,看到那个美好的少年走进自己的家,大声问他,“喂,你为什么随随便便就闯进别人的家啊。” 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脚步顿了顿,又转身离开。 那是温燃第一次离家出走。 父亲过世才是半年前的事情,他已经有些懂事,自然知道当初父母争吵的原因。如今母亲再婚,可他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和那个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住在一起。 温燃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生的茫然和无奈。 走的时候,他偷偷地拿走了一百块钱,是当初父亲过世的前一天塞给他的。这么久来,他一直舍不得用。那天他背着个书包,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坐着,看着面前上演的一幕幕别离,觉得心里沉重得厉害。 有工作人员见这个看上去不满十岁的孩子一个人坐着,过来询问过几句,温燃只是说,“妈妈去上厕所了。” 工作人员没有留意,只是嘱咐道,“要乖乖等妈妈回来,不要乱走动。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们,知道吗。” 温燃点点头。 另一头,温悉急得心烦意乱,温燃已经消失了一天,事实上,他们从下午就报了警。最后是苏永山动用了自己黑白两道的人脉,才打听到消息。据说有一个小男孩已经在火车站坐了大半天,长得和他们提供照片上的人十分相似。 后来一群人赶到的时候,温燃看着满脸泪痕的妈妈,有些茫然。 谁知妈妈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第72节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温柔的妈妈突然表现出少有的暴躁。 “你是想急死我是不是?”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让妈妈怎么办!” 温燃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妈妈……” “妈妈只有你了啊。” “妈妈,别哭。” 女人将温燃紧紧地抱在怀里,痛苦地呜咽起来。 “我以后不惹你生气就是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伤心的妈妈,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父亲过世后,妈妈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必须要好好守护她。 可后来他还让妈妈伤心过一次。 是住进苏家后一个月的样子,一个月让带着恨意的少年调整好心态,简直太难了。他虽然生活在这里,心里却充满了厌恶。 他讨厌那个男人,也讨厌那个男人让人厌烦的女儿。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对那个男人都是避让。偶尔碰在一起,他也不会尊敬地称呼他,只是叫他一声,“喂。” 有天早上母子两人一起吃早餐,当他提起那人名字的时候,妈妈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对他说,“温燃,你应该叫他叔叔。” 温燃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他不配,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杀人凶手。” 母亲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吃完饭后,母亲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了很久,温燃被锁在外面,心里一点儿也不好受。只能隔着门对里面道,“妈妈,别哭了好吗,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别哭了。” 从那以后,与仇恨有关的愤怒和伤悲,温燃都压抑在了心底。 后来某次午饭时,他第一次叫苏永山叔叔。苏永山意外之余有些高兴,母亲也开心极了,给他多夹了点菜,可是他心里却很难受。吃完饭后,他一个人跑了出来,躲在屋门口那颗银杏树下坐着。 那时正值深秋,银杏的叶子已经染成了鲜明的金色,阳光恍惚地照过来,让人感觉像是做了个梦。 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他沮丧地想。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流下了眼泪。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当初父亲去世时,眼泪都拼命被他忍了下来。可这一刻,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奈这样难受过。 耳边是轻轻的风声,头顶上盘旋着柔和的鸟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轻轻的力道突然拍了拍他的头。 他没有动静,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理会。 那只手又拍了拍。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苏心,略带婴儿肥的脸上绽放着甜美可爱的笑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美好而纯洁。 “哥哥,你哭了?” “我没有。”温燃道。 苏心只是一笑,阳光照了过来,印的她脸颊粉扑扑的,“哥哥你不要怕。”顿了顿,似乎迟疑着继续道,“既然已经住到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苏心会一辈子都好好照顾你的。” 温燃没有吭声。 苏心以为他没有听见,不然听到她这样感人肺腑的表明决心,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次,“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好好照顾你的。” 温燃只是不屑,“一辈子?没有人可以照顾谁一辈子。” 他想起父亲,那个他以为会一直在一起的人,就这么毫无准备地离他而去,甚至那个关于飞行的承诺都没有兑现。此时的他,已经不敢相信承诺。 谁知,面前的女生只是没心没肺地笑着,“我说到做到啦。” 第79章 怀孕到了八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趟在床上,我也不知道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低声问身边的人,“温燃……你曾经,有刻骨铭心地爱过吗?” 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可他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想着他大概觉得我这个话题有些无聊,我只是翻了个身,准备重新睡去。 谁知他突然回答我,“没有。” “当初你和路安宁那事……”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来,“你当时为了和她继续在一起,那么认真地和爸妈作对,也不算刻骨铭心吗?” 他顿了顿,“不算。” 我陷入了沉思中,虽然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对温燃这个人的了解重新变得深入起来,但对于他的感情,却总是朦朦胧胧的。他的心就好像和这个世界隔了层厚厚的磨砂玻璃,隐隐约约,让人看不出形状。 静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那时候可能更多的是叛逆吧。况且你当时就想着让我们分开,我怎么可能让你随随便便就称心如意。” “哦。”我只是答应了一声。 他朝我翻了个身,左手搭在我的腰上,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小腹,“说起来,刻骨铭心的爱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恨倒是有过不少。” 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手指一点一点在我的腹部从上往下划过。我将身子微微蜷起,没有接话。 “怎么,是不是在想,我真可怜?” 第73节 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他低低笑了,“你得弄清楚状况,更可怜的是你。刻骨铭心地爱过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和我睡在一起。” “嗯。” 他一边抚摸着我的肚子,往我的身上又靠近了一些,似乎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虽然现在月份也比较大了,但还是得注意。有些话你知道会惹我生气,就不要说了,免得我没有分寸,误伤了你。” “嗯。”我点点头。 后来孩子的到来,对我来说是件很意外的事。 那时候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容微正陪我逛着婴儿用品店。结账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小腹一阵一阵剧痛。容微见我面色苍白,立马察觉了状况,和店主一起扶着我,奔上了临时招来的出租车。 坐在车上,我肚子异常地疼,疼得我满头是汗。容微握着我的手,安慰我道,“苏心,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她安抚着我的情绪,一边不忘抽空给温燃打去电话。 到医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走得这么慢,事实上因为疼痛的缘故,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朦胧,恍惚间胡言乱语着,“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似乎听到了温燃的声音,接着手被另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苏心,我在这里。” “温燃,我好怕。” “不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痛,真的好痛!” 他没再说话,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被推上了产床后,医生开始给我做体格检查,她按了按我的肚子,动作顿了顿,然后和旁边的护士低声说了句话,护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温燃似乎对这状况没反应过来,声音里有些颤抖,“怎么了?” 医生没说话。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此时的他突然异常暴躁起来。 医生安抚他道,“温先生,您冷静点,你妻子现在这样,做丈夫的更要稳定住她的情绪。我只是让那个姑娘把主任过来,再详细看看您妻子的状况。” 温燃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再次握着我的手。 过了两分钟,急匆匆来了一大群人,为首那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近看了看我的情况,那位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医生凑到她近旁,故意放低了声音,“刚才摸到了子宫收缩环,宫口还没有开……” 主任听了后,声音一沉,“那还愣着干什么,马上送剖腹产!” 后来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折腾着我,隐约听到有医生在找温燃谈话,“出现子宫收缩环是很危险的征兆,轻则可以导致胎儿窒息,重则产妇可能子宫破裂导致大出血,温先生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可以,麻烦你在这上面签个字……” “你说什么,你在乱说什么!”温燃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狂躁,“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把你的工号给我看看,我要投诉你,我要让你滚蛋。” 最后还是一旁的主任过去安抚他,“温先生,刚才的医生是个新手,不懂事,你就别和她计较。关于温夫人的情况,我们会尽力,但也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你可以理解。” 此时我躺在担架床上,被一群人推着,身上的痛觉让人觉得几乎就要死去,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朦胧,最后的意识里,似乎听到最前面推车的那个医生有些慌张的声音,“主任,你看这下面,她流了好多血……” 我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男孩子,看起来十来岁的模样,他沮丧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直到听见我走近的动静,才抬起头来。 见到我的时候,他很开心地笑了,满是温燃当初的影子。 他叫我,“妈妈!” 我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妈妈,我是你的宝宝啊。”他见到我的反应,似乎又有些失望,“也是,你应该还不认识我。不过现在不见见你,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妈妈,我要走了。” 我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受,“你……要去哪里。” 他笑着,很懂事地将悲伤的情绪藏了起来,“不知道。不过妈妈,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竟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的悲伤似乎只持续了几秒钟,立马又向我绽放了一个笑容,“妈妈,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很喜欢你啊。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爸爸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走了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很小很小的请求……” 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走了以后,你可不可以好好照顾妹妹?妹妹很舍不得你,我告诉她我们不要成为妈妈的负担,可她偏偏不肯跟我一起走。所以想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她,好不好?” 我觉得喉咙哽住了似的,难受地说不出话。 “妈妈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终于艰难地发生,“不要……” “不要走……” “拜托你不要走……妈妈没有讨厌你,妈妈也喜欢你啊。” 小男孩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朝我挥了挥手,转了个身欢快地朝另一头跑去,然后消失在了白茫茫的空间里。 我是哭着醒过来的。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温燃的脸,眼睛通红,脸上是藏不住的难过。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低声叫我的名字,“苏心。” 此时身下传来异常的痛感,我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问,“孩子呢?” 他语气一哽,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保住了一个,是个女孩。” 我听着听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第74节 “本来是龙凤胎,死去的那个是男孩。” 我忍不住狠狠地抽泣了起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温燃侧过身来抱住我,“不是你的错,苏心,不哭。”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别哭了,”温燃亲了亲我的脸颊,有温热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落进了我的脖子里。 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受这样的苦。” 我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泪。 后来孩子被抱到了我面前,刚出生的孩子,脸上还有浅浅的粉红色印子,全身粉嫩嫩皱巴巴的,就像个小外星人。 那时我已经稍稍平复了情绪,看着面前这个小人儿,感觉有些恍惚。 温燃很喜欢这个孩子,给她取名叫温馨,只希望她一生都生活在温暖幸福的美好之中。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情绪不太稳定,温燃偶尔会抱着温馨一起逗我,想方设法让我开心起来。 温馨很亲我,每次看见我,咧嘴笑个不停。我怔怔地看着这个大眼睛的生物,虽然眉目间都是自己的影子,心里偶尔还是回不过神来,这真的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 我是在很久以后的某个晚上,才突然有了为人母的觉悟。 那天温燃睡在我旁边,中间睡着温馨。我半夜醒来,觉得背后一阵温暖,睁眼发现温燃手搭在我手臂上,微微抱着我。温馨就那么可怜兮兮的被挤在中间,身体小小的像一团软软的肉,缩在我身边取暖。她肥嘟嘟的小手里抓着我的头发,把它们含在嘴里。 我的心里蓦然一暖。 我转过身来,想把头发拿开,却不小心惊醒了温燃。他睁眼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迷蒙,起身亲了亲我,再亲了亲温馨,又沉沉地睡去了。 时光不急不慢地流逝着。 温馨四岁的时候,某天我在书房里教她认字帖,当翻到其中一个比较复杂的字时,她的小脑袋懊恼地歪了起来,“妈妈,什么是‘爱’呀?” 我也认真地想了想,“大概就是……关心,想念,担忧,快乐,这些加在一起,就是爱了吧。” 温馨晃了晃脑袋,似乎不太明白,“那什么是关心,想念……还有什么和什么?” 我笑了笑,蹲了下来,摸摸她的头,“关心啊,就好比爸爸有时候工作到很晚才回来,温馨会给爸爸敲敲肩膀,因为心疼他会累。” “哦,那想念呢?” “想念——比如说上次妈妈出差,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温馨,温馨不是还在电话里哭着说想妈妈么。” 温馨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不记得有这回事了,“那还有那什么和什么呢。” “担忧和快乐。” “对!对,担忧和快乐!”她奶声奶气。 “担忧应该是……上次爸爸肚子疼,温馨可着急了,自己还学着打电话拨120呢。”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笑,“至于快乐,就是上个月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逛游乐场的时候,温馨,你说那次是不是笑得很开心?”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地吐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我把这四个词写了下来,顺便又多教了她几个字。她费力地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写着,似乎一边自己暗自思考着什么。小脑袋左晃晃右晃晃,最后又抬起头来看我。 “妈妈,你爱爸爸吗?” 我一怔,想了想只是拍拍她脑袋,“写字要认真。” 她有些委屈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死心,又继续问,“妈妈,那爸爸爱你吗?” 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没说话,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我晚上自己去问爸爸。” “你这个小家伙。”我笑着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 隔天幼儿园儿童节晚会,温馨在里面领头跳健美操。温燃第二天因为有重要的事,不能去现场助阵。那天下午我开着车送温馨去幼儿园,半路上小姑娘突然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看着我,“妈妈,妈妈,我昨天问了爸爸哦。” 我笑着侧头看了她一眼,“问了什么?” “问他爱不爱你啊。” 我只是笑。 “你就不关心爸爸是怎么回答的吗!”见耍宝失败,她有些着急起来。 “怎么说的?” “哼,我才不告诉你!” 温馨对我平静的反应不太满意,气呼呼地别过头去了。 晚会开场了,我坐在观众席上,一边拿着手里的dv。温馨的节目是第五个,恰好中间的位置。我座位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儿子也在这里的幼儿园上中班,名字似乎温馨提过两次,于是聊了起来。细说起来,才发现两人的孩子是一个班的,自然交流了一番。 后来轮到温馨表演了,我在台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一边打开了dv,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一场舞跳下来,孩子们似乎还没玩够,下台的时候恋恋不舍。幕布已经合上了,两个主持人走到话筒前,准备开始念词。突然温小心从幕布里跑了出来,夺过小主持人面前的话筒,黑溜溜的眼睛看向我,对着我大喊—— “妈妈,不准老和旁边的叔叔说话!” 场下静了静,随即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活泼!” “真是太搞笑了!” 我尴尬地脸上一热,随即想装作旁观者一样笑几声,却发现声音有些干涩,根本笑不出来。 第75节 眼看小家伙转身往回跑,中途似乎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一把抢过小主持人刚拿稳的话筒—— “还有啊,爸爸偷偷告诉我,他好爱好爱好爱你呀!” 说完,场下又是一阵沸腾。 小家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张扬,不好意思地朝台下笑了笑,又钻进了幕布里。 我坐在那里,耳边回荡着刚才的话,心里像是有什么沸腾着,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从里面涌了出来,刹那间泣不成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尾了,作者长舒一口气…… 这文2010年开坑,中间断更2年,本来想着这次就默默贴完全文算了,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喜欢他的读者,作者很开心。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江湖再见! ━━━━━━━━━━━━━━━━━━━━━━━━━━━━━━━ 本文内容由【妮拉拉】整理,海棠书屋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