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 第一卷 《商贾人生》第一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前言 前言越境尚留名,况当时斫地遗泉,源流万古超凡能入胜,宜后世输金造像,庙庆重新息马仰真容,亿当年泰岱同瞻,衮冕常新,俨与岳宗南面卓刀留圣迹,看此地长江环抱,渊泉时出,不随浩渎东流——李雨苍题卓刀泉 “卓刀泉”古井,井台圆润,井水仍清澈不透底,清凉甘甜,沁人肺腑。相传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关羽曾驻兵于武昌伏虎山麓一带。当时部队缺乏饮水,“羽用刀卓也”,于是“水涌成泉”,故名卓刀泉。 明朝初年,楚昭王朱祯喝过这儿的泉水,极为赞赏,于是筑井台建井亭,并手书“卓刀泉”三字。后人又在距此十几里的地方修建一座关帝庙来祭奠忠义两全的关二爷。凝聚在关二爷身上为万世共抑的忠、义、信、智、仁、勇,蕴涵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伦理、道德、理想,渗透着儒学的春秋精义。 又经过数十年那座关帝庙所在的山丘原本的名称,已渐渐被人们淡忘了。取代原来名字的就是‘庙山’。山以庙为名,庙以人服众。庙山,山不高,海拔仅247米,别看庙宇不是十分宏伟确是远近闻名,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祭祀关圣帝君诞辰,民间虔诚膜拜。这一天,三县八乡的人们纷纷涌向这里,祈福求安。山庙外面药材市、杂耍场、各种小摊散乱排开,炉包、油条摊前吸引着成群的孩子,大人…… 从汤逊湖岸边远眺庙山,但见山势突兀,诸峰错落,怪石倚立,苍郁沉阔。进得山中,山谷蜿蜒曲折,清幽佳绝,壁立千仞疑无路,峰回路转花已明。山涧泉水汇流,涓涓如丝带,甘甜可口;涧边山坡,桃红树绿,芳草茵茵,蜂飞蝶舞,林木成荫。站在山上,往北俯瞰,但见河如玉带,蜿蜒迂回,夹河绿树成林。或远或近或大或小布列,掩映在苍苍烟树中,见证着大河几千年的风雨沧桑。郁郁葱葱,环河抱水,生机无限。林子里是动物的世界,鸟类的天堂。汤逊湖中央深不可测,大鱼多聚在里面,渔人们经常划起小木划驶至湖的中央下网,往往都能捞起大鱼来。在关帝爷的庇护下,人们丰衣足食,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随着庙会越来越能吸引交换生活用品的百姓以及来自四方的游人。渐渐的庙门前的街道两旁竖起了几家店铺,后来慢慢地店铺的数量多达十几家之多。有粮米店,布匹店,油盐店,酒店,书局,客栈当然也缺少不了当铺,赌档、、有的甚至相同行业重复开业,互相竞争着客人。 源生当铺便坐落在这条街面上。像其他的当铺一样高高的柜台竖立在正对着门的方向,老板秉持着为百姓解救急难的原则,无私的为当地的百姓服务,咳,不过这只是老板本人说的。进门的顾客如果数目有限便当面典当;如果数目偏大柜台不能下决定,便会有人引去后面的里屋由掌柜亲自接待,里屋还与茶水于客人。当然这都是在你所要典当的货物价钱不菲的时候,不然你只能老实的站在柜台前等着他们开当票与银钱。 而源生当铺最大的与别的当铺不同的便是它的朝奉——柳文定。奇怪之处就在于这位朝奉不是十分老迈,更确切的说是十分的年青,今年只有二十一岁。此人身高六尺七寸,身材适中,脸上带着颇显商人本色的职业笑容,目光较常人锐利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完全的看透。他既不是当铺的股东,又不与东家沾亲带故完全是由自己一步一步的爬上这个位子的。要知道虽然在当时十几岁便成家立业的人大有人在,然而从一个小伙计到朝奉的中间有三柜,二柜,头柜每一个位子不用个三,五年是很难晋级的,而一般的朝奉起码要用二十多年的时间才能熬出来。中间还要自己的努力不放弃,还要通过老板对你的审核考验。而柳文定从十三岁进入源生当铺学徒开始到现在仅仅只花了六年的时间便完成了这个过程。 源生当铺在江夏镇乃至整个湖北地区也算得上第一当铺,里面不但有严格的规矩,而且在用人方面也非常谨慎。这点看他们的上一代的朝奉刘选福便能知道。远近闻名,许多州府的官员家里新近得到什么古董,字画都会请他去鉴定,同行吃进了拿不准的抵押品也会请他去判别,有的甚至是来自湖南或更远的省。被人并列为整个明朝的三大朝奉。而且是唯一一位身在南方的,其他的两位都效力于北方。一位是北京庆元当的朝奉李元祥。他不但帮皇亲国戚识别贵贱,就连皇宫的重大鉴定都要专门去寻他;一位是西安玉成当的朝奉白略。三位朝奉便是典当业的传奇神话,任何的东西经过他们的眼睛就能一辩真伪,道出年代以及出产地。很多达观贵人不惜重金,路途颠簸也要请到他们,经他们的鉴别便是为物件下了最后的认证。 很多人都想拜源生当的刘选福为师,学习他那火眼精精的本领。里面有的是想学成后当一名成功的朝奉,有的是为了以后生财有道,而还有的有钱人只是想学成后能一辩真伪便于在人前卖弄。然而不管是出于如何的目的,不管对方是如何的身份刘老却始终不肯轻易传授自己的本领。而对于手底下做事的人也只是点播一下,从不涉及到看家的本事,直到、、、 第一章 那是柳文定入源生当铺的第三个年头,凭着自己的努力他已经升为了三柜。已经开始坐台验货,一般收的货物都要先经过他那一关。如果货物没到一定的数额他便可以做主收当,如果超过了便要传给二柜来处理。如果二柜也担当不了便上传给头当,一般头柜便是当铺的主事。朝奉一般要穿梭于个显赫富贵之家的不会一直呆在铺里的,只有当头柜也拿不准的时候才会请刘老决定。 那天天气十分的炎热,恰逢正午阳光直射下来街面上没几个人行走。铺面里一丝风也没有,虽然晒不到阳光但也让人热汗直垂,铺里没什么客人。二柜与头柜都在后面喝茶纳凉,只留了文定一人在柜台上照看。 文定正在练习着打算盘,三柜的工作还只是以拨弄算盘为主。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虽然灰色的儒衫已显破烂,然而眉宇间却显得从容没有丝毫慌张还略带点儒雅的举止。就在右手的臂弯里挎着一个枣红绸缎缠着的长筒,文定一看便知道那是一幅字画。 “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客官”文定带着他那职业的微笑对那位灰衣人说道。 灰衣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将手臂里的绸缎揭开拿出里面的字画,然后还不舍的看了几眼才递进高高的柜台。才缓慢的对文定说道:“当字画,帮我看看它值多少?” 文定从那客人爱惜的程度就知道不会是一般的凡品。他小心翼翼的将字画展开。入目的是庐山五老峰,画面上崇山峻岭,层层高叠,五老峰雄踞於从峰之上,清泉飞流直下。山下有一高士笼袖观览美景。溪流湍急,云雾浮动,便画面增加了空间感和流动感。此图仿五蒙画法的杰作。淡墨勾染,用牛毛皴、披麻皴,用笔乾渴,显示出雄厚的根底。此那是沈启南为广贺其师陈醒庵七十岁生日而精心制作的祝寿图——《庐山高图》。 文定连忙将画卷卷好交还给来人,道:“客官,请问尊架贵姓?”灰衣人答曰:“称贵不敢当,家严姓徐,我单名一个攸,字儒年。”文定歉意的道:“抱歉,徐先生您这幅画我做不了主,请到后堂稍歇片刻我去请二柜来帮您估价。顺子,引客官去后面的小厅茶水伺候。”从旁门里出来一青色短衫的小厮便是叫顺子的,他出来看了看徐儒年一身的寒酸。便露出鄙视的目光再回头望向柳文定。 “三爷,这后房可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才能进的呀。要是大爷,二爷问起来我可不好交代呀。”边说还边对那徐儒年不屑的望去。儒年听了顺子的话整个身子嗖的一下颤抖。 “要你引去,你便自引去那来得那么多的废话。客官,对不住您,您先稍能,我马上便请头柜,二柜来。”说完自己先进了里屋。顺子边走边咕噜道;“拽什么呀,头二个月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小厮。不听我的过会儿砸了,看你怎么收场。过来这边走,别跟丢了。”儒年感激的望了望文定的背影,跟着顺子进了小厅。 进厅安坐后一会,从侧门进来一身着绿绸缎长褂,外套一暗红坎肩的三十五岁左右,身材稍胖的圆脸商人。进门后看了看寒酸的客人,便坐在许儒年旁边的椅子上端起了茶杯饮了两口,淡淡的道:“我是源生当的二掌柜李福祥,你是要当什么物品呀?” 儒年将手中的字画交于李福祥,说道:“鄙人徐儒年,因家中急需应急,特将祖上传下的沈周名画《庐山高图》押于贵当。” 李福祥接过《庐山高图》,随意的看了看便丢还给了徐儒年。嘲笑的说道:“你以为这是哪里的小当铺呀,竟然拿一幅假画过来讹钱。沈周的字画岂是你这种寒酸所能有的?你便也只能骗骗那个爬起来的小子,要想蒙我这种老掌柜没门。赶快走不然我报衙门抓你去见官。” 徐儒年突然一下整个人懵住了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会事。正在这个时候从那个相同的侧门里,又走出来一个黑色绸缎长褂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商人。此君较为瘦小,然而眼神却透着灵活。他进来后先止住二掌柜道:“福祥,干什么,干什么呀,进门的客人就是我们的财源,怎么能得罪客人呢?”然后又望向徐儒年:“呵呵,客人,不好意思是我们失礼了。”二掌柜李福祥还不服气的在那争辩着:“大哥,此人明摆着是上门来行骗的,没给他一顿棍子就算不错了,你干嘛还跟他客气呀?”大掌柜眼睛猛一下逼视过去道:“放肆,一边呆着去。”接着又将头部转向了徐儒年,说道:“徐先生,实在抱歉是我们失礼了让你见笑了,我乃此间当铺的大掌柜蒋善本,能将所要典当的字画交于在下验看验看吗?”儒年忙将字画交与大掌柜,还说道:“请一定看清楚,我是等着典当的钱救急用的,要不然也不会将此祖传之物拿出来。” 大掌柜轻柔的打开画卷。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缎子面的锦盒,翻开盒盖拿出了里面精致的放大镜。再仔细的查看,他查看的十分认真,从画面到题词,从纸张到墨质一丝一毫也不轻易放过。在他看的同时其他的两个人,都在注视着他。二掌柜李福祥虽然被训斥,然而还是带着轻蔑的眼神望着那幅画;而徐儒年呢,刚才受了李福祥的惊吓,现在也异常紧张的望着蒋善本的一举一动。过了差不多有两顿饭的时间,蒋善本终于直起了腰。然后转过头对徐儒年说道:“抱歉,徐先生,您的这幅画画工虽然非常像,然而确实是人临摹的。”徐儒年顿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说道:“怎么会呢,你看清楚了没有呀?怎么会是伪作呢?”“哈哈,我早就说过真的《庐山高图》何止几千两,怎么会在你手中呢。还不和我去见官,看官府怎么收拾你这个骗子。”李富祥边抓住徐儒年的衣袖边说道。 蒋善本忙过来制止住李富祥的罔行,对他说道:“老二,这没你的事,你先下去。”然后又牵着徐儒年到椅子前坐下,说道:“徐先生,您先别急,喝口茶顺顺气,再听我跟你说。” “我怎能不急,我是等着当银救急的呀,怎么会有这种事呀。” “画工和意境确实很像沈周的《庐山高图》,然而印信却有偏差。刚好我们铺里有几幅沈启南的真迹,我拿一幅与您瞧瞧。老二吩咐文定将北房第三个柜子第五格打开,把里面沈周的《虎丘送客图轴》拿出来。” 半柱香之后文定从侧门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幅画交于大掌柜,说道:“大掌柜,您是要这幅画吗?”蒋善本没有回答他,而是小心翼翼的将画轴展开,找到有印信的地方指给徐儒年看,说道:“徐先生,您看这两处印信的不同之处,真的是用宋体刻的启南二字,而您的却是用小楷刻的。”徐儒年整个人仿佛散了架般口里不停的说着“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大掌柜亲切的对徐儒年说道:“徐先生,这也是可能您祖上一时失察,算了钱财身外物。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这要在平时,也就只能自认倒霉。可我真的是有急事,急等着用钱呀,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此时大掌柜怜悯的说道:“看开点,徐先生。这幅画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算临摹的非常相似也是可以收藏的。要不这样,你把这幅临摹的当与我们。”徐儒年惊奇的望着蒋善本说道:“赝品你们也收吗?”蒋善本轻笑着说道:“呵,只要赝品临摹的水平很高,也会有人要得。只是这价钱嘛就没有那么高了。”徐儒年连忙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当便行。” “那您看三十两怎么样?” “谢谢,谢谢,您帮了在下的大忙了,这份恩情在下会铭记于心的。” 大掌柜笑吟吟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谁没有个三灾五劫的呀,关键就是要互相扶持嘛。” 文定将大掌柜的一切举动看在眼里,实在是不能再隐忍下去了。便附在蒋善本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大掌柜,您随我来一下。”蒋善本漠然的答道:“做什么呀?没看到我在与客人谈话吗,一点规矩也不懂。”文定只有正言说道:“刚才后面有急事耽搁您一下,事情比较棘手,我和二掌柜都做不了主。二掌柜让我顺便来叫您”蒋善本无奈的对徐儒年说道:“哎,您看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抱歉您稍息片刻我去去就回。” “无妨,无妨。您先忙在下等一下无碍的。” 出了客厅,进了里屋。二掌柜正在椅子上抽着水烟,看见蒋善本进来了忙起身相迎道:“大哥,那穷酸走了没有?”蒋善本慢慢的坐了下来,说道:“还没有,正在前厅坐着在。”李福翔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道:“我早知道那人是个骗子,也就能蒙蒙小柳这种新手,哈哈哈,您怎么还不赶他走呀。”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把我这么急叫进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大掌柜淡淡的说道。 李福祥用奇异眼光的望着蒋善本,说道:“没有呀,我没有叫您呀。” “不是你。”大掌柜又将眼神向站在旁边的文定望了过去。 “你是要干什么,开什么玩笑没看见我那有客人吗?”然后站了起来,边准备往外面走边说道:“等会小心你的狗腿。” 文定急忙拦着蒋善本,说道:“大掌柜,小人是有事要跟您说,才假借二掌柜的名义请您进来的。” “说吧,说吧,客人还等着我呢。”蒋善本又缓慢的坐了下来。 文定走到他的旁边轻声说道:“大掌柜,您可能忘记了。北房那第三个柜子第五格的那幅沈启南的《虎丘送客图轴》是幅赝品呀。只是老板舍不得扔留下来的。而外面那位姓徐的客人拿来的《庐山高图》确实是沈周的真迹呀。” 蒋善本漠然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就你聪明,我不知道吗?”文定又说道:“那您为什么还只给那位客人三十两呀,那画可是得值好几千两的呀。”蒋善本敲了一下文定的头说道:“你这个笨蛋呀,不知道那人明显是个二愣子,不讹他的钱讹谁的呀,你看刚才我骗他说要收他的假的,他还在谢我。呵呵呵呵。”文定直起了腰,对着蒋善本说道:“可大掌柜,我们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不能这样寐良心了。不然谁还会与我们源生当铺做买卖呀。”蒋善本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努道:“住嘴,我是这个当铺的大掌柜,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二掌柜李福祥也帮腔的说道:“是呀,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那有你插话的份。” “那我呢,有我说话的份吗?”这个时候从门外渡进来一位六十多岁,身着棕色长褂,脚踏黑色缎子面长靴的老年人。房间里原本的三人看到他的出现连忙都走了过来具道:“刘老,您好。”大掌柜忙将刘选福引到椅子上安坐,二掌柜忙将茶水递上。说道:“今天,您怎么有闲,来铺里看看。” “哼,我要是再不来,都不知道你们要把这当铺败坏成什么样了?”刘选福对他们两人怒目而视。 二人连忙答到“不敢,不敢”刘选福转过头来对文定说道:“嗯,你还不错。我们做当铺的,便是信誉要排在第一位的。”然后起身对着蒋善本说道:“哼,你随我来。”说着便自行先往客厅走去。蒋善本狠狠的瞪了文定一眼,然后不情愿的随着大掌柜而走去。 在客厅里徐儒年焦急的在椅子上等着。一会儿从侧门里出来一位老者安坐在自己的旁边,而刚才与自己谈好价钱的大掌柜正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还没等徐儒年开口那位老者便先张口道:“客人是位秀才吧?”徐儒年忙答道:“不敢,晚生确乃一屡试不中的无能秀才。” “呵呵,徐秀才,刚才是我们的人看的不够仔细。能将你的画卷交与我看看吗?我是这间源生当铺的朝奉刘选福”徐秀才忙将手中的画卷交与刘选福。 刘选福接过了画卷,仔细的查看。这次没让徐儒年等那么长的时间,只是过了半壶茶的时间,他微微地笑了起来对徐儒年说:“徐秀才,你的这幅《庐山高图》确实是沈周的真迹。是我们的伙计搞错了。”这时蒋善本连忙拱手向徐儒年道:“徐官人,实在是抱歉。在下的水平有限,差点让您的画明珠暗投。哎,希望您不要见怪。”徐儒年还没怎么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怎么一会儿说是真的,一会儿说是假的,一会儿又说成是真的了。 徐儒年急忙说道:“那这幅画你们给不给当呀?”刘选福答道:“是真的,那自然要当的。” 徐儒年看到蒋善本一直是看着刘选福,知道现在完全是由这个朝奉做主了。便面对刘选福问道“那到底可以当多少钱呢?”刘选福抿了抿杯中的茶,缓了缓口气答道:“徐秀才,我们典当行的规矩一般都是足十当五,你看这幅画。我们给你八千两银子,你看行吗?” “可以,当然可以。”一下子从三十两变成了八千两,徐儒年喜色已然露于言表。刘选福往侧门叫道:“文定,文定。” 柳文定急忙从侧门里出来,向刘选福拱手答道:“刘老,您有什么吩咐?”刘选福指了指徐儒年道:“你带这位徐秀才出去办当票取银子。” “是,徐秀才,请跟我到前台办理。”徐儒年再三地向刘选福道谢才随文定出去。 “刘老,那幅画虽然是真的,但也当不了八千两呀。您这样做是、”刘选福还没等他说完,便制止他道:“住嘴,我们当铺的声誉差点就让你给全部败坏了,还有脸和我在这里说三道四。”说着站起了身往侧门进去,快到门口时一回头朝他又说了句“以后给我小心着点。”才走出去。 大掌柜双手不停的搓着往前台的方向望去。用低低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柳文定,你跟我等着瞧。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二章 自那件以后二掌柜李福祥便总是有意无意的找文定的麻烦,而且言语中也总是对他夹枪带棒的。大掌柜呢,到还是对他相当客气,更甚着比发生那件事以前还还要来得客气。见面总是笑脸相迎,时不时还会给文定捎带点新异的小玩意。还有事没事的喜欢在别的伙计,特别是李福祥面前夸奖他,所给的赞美让文定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一次一个叫周贵的小厮打翻了一个茶杯,又不凑巧让大掌柜给瞧见了。蒋善本立即怒骂道:“你这个败家子。这可是江苏运来得名贵茶具,光运费也是贵的吓人,就让你这样给摔碎了。”周贵连忙作揖求情道:“大掌柜,刚才是我一不小心手滑了。您饶了小人这一会吧,小人再也不敢有下次了。”蒋善本面无表情地道:“不行,这次非要让你卷铺盖走人。”周贵不敢相信为了打破一个茶杯就会被辞退,而蒋善本的口气却是如此的生硬。只有继续求道:“大掌柜,您看只是一个茶杯。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蒋善本的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道:“一个茶杯,谁知道你下次会不会打碎那些古董花瓶,瓷器什么的,那损失就更大了。这次你怎么说也不行,现在就给我收拾行李去。” 周贵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会被辞退,然而事实却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听到蒋善本的话,顿时整个人都傻了。立即给他跪下边磕头边用夹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大掌柜,您要可怜可怜我呀。我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家里那黄脸婆也是等着我的收入买米下锅呀。您要是把我给辞退了,我们一家子,可就真的完了呀。您放过了我这会,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呀,一定时刻都记住您的恩情的”但是蒋善本的脸上一点动容的改变都没有,好象丝毫没有转换的余地。 这时,文定正好从前台回来存放东西。蒋善本看到他后面色即刻转变成了笑脸,对他说:“怎么了文定?”文定停下来,马上走到蒋善本的面前恭敬的答道:“大掌柜,刚收到一尊玉狮,我去仓库里存起来。”他看到周贵跪在地上行色如此的狼狈,便轻声询问道:“大掌柜,这周贵犯了什么错呀?” “他呀,把那江苏运来得茶杯打碎了一个。行事如此的马虎,铺里如何还敢用他。”周贵连忙又转向文定求道:“三掌柜,您帮我向大掌柜。我全家都指着我的收入过活了。”文定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早来店铺,又和自己一起共事了几年的周贵。实在是不忍心看他为了茶杯就辞退了,便拱手对蒋善本求道:“大掌柜,虽然是周贵犯了错,然茶杯所值毕竟有限。平时他对工作还是很认真的,能不能小惩大解,再给他一次机会?要不还得请新的伙计,不是又要教导嘛,还是让他带罪立功为铺子继续干吧。”蒋善本叹了口气,转而面向周贵说道:“这次看在文定的面子上放过你,不过还是要扣你一个月的工钱以示惩处。如有下次决不轻饶,直接给我卷铺盖走人。”周贵连忙边磕头边道:“多谢大掌柜宽容,多谢大掌柜宽容。”蒋善本又指着文定对周贵说道:“你看看人家柳文定,来的比你还要晚两年。你看人家做事有板有眼的,职位也越来越高你怎么不向他学学呢,我看你也就是做一辈子的伙计的命。文定,”他又转向文定,说道:“走,我又收到一份好东西,和我一起去见识,见识。这种东西可是很难在市面上见到的呀。”说完就拉着柳文定就往库房走去。 周贵只到他们走远了才敢起来,这时从一旁的屋子里顺子快步的走了出来。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衣裤上的灰尘。问候道:“老周,哎怎么运气这么背呀?” “是呀,平时干活打碎更贵东西都没像这样严重过,今天怎么只不过打碎一个茶杯就差点连工作都丢了子也复从的道:“是呀,大掌柜最近对我们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周贵越想越生气道:“是呀,现在除了那个柳文定,连同二掌柜在内我们大家每天都要挨他的骂。”一提文定顺子也气不打一块来。“哼,那个柳文定算是个什么东西嘛?来得比我们都晚,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老板提拔他,大掌柜宠着他,就连朝奉好象都还很照顾他。” “还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一天到晚的拍他们几位的马屁,不然怎么会升的那么快。”眼红已经让周贵忘了,就是他口中得人刚才帮他免于被开除。对于早已看文定不顺眼的顺子来说,终于找到了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伙伴连忙接道:“是呀,别看他当着人面装的很循规蹈矩,背后不知道告了我们多少黑状呢。” “哦,我是说他刚才怎么冒着顶撞大掌柜的风险帮我求情。哼,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刚才还在那假惺惺的说什么小惩大解,害我扣除了一个月的工钱。让我一大家子这个月喝西北风去呀。”人往往就有这种奇怪的嗜好,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揣测他人。而且一旦在为他人下了定义,就很难会改变最初的想法,只会一步一步按照原先的道路继续钻牛角尖下去。 蒋善本将文定引入南库房。这南库房皆是存放些贵重的典当物,只有大掌柜,朝奉和东家才能自由出入,而文定还没机会领略里面的机会。只看南库房里没有其他三个库房那么多的物件,一个个的柜子里摆放的都是一两件当物,然而这些摆放在锦盒里的当物每件都价值不菲。 第一个柜子里是元朝的‘龙泉青瓷盖罐’,接下来有宋朝磁州窑‘釉下彩龙纹瓶’,唐朝洪州窑‘青瓷碗’、、每件都让文定顿足不已。这都是前朝的御用之物民间很少流传,后来因为经过战乱许多都流落到民间了。然而也只是成为了那些高门大户的私有品,对于这些传说中的珍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多么的让人愉悦,倾倒。正在文定沉浸在这些宝物中的时候,蒋善本推了推他笑道:“呵呵,文定还怕以后没机会看这些吗,随我来这边看看这个奇珍。”走到里面最深的角落,偌大的架子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手掌大的锦盒。蒋善本将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杯状器皿,不过质地却是用玉制成。 “这是玉卮吗?”文定惊奇的问道。“文定,你的本事确实见长不少呀。这正是玉卮,你再仔细看看这该是哪个朝代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文定看到那玉质呈豆青色,沁泽较重,已不能看清玉料的本质,从上至下有多条裂绺,沁痕更深。器身呈长筒形,方唇,一侧有卷云形把手,下立三蹄形足。周外壁通体浅浮雕花纹,花纹分上下三层,口沿及底沿部琢较窄的卷云纹带,腹部以勾连云纹为地,主纹为双螭龙、双凤纹。 文定思量再三答道:“这该是西汉的玉卮吧。”蒋善本的眼中泛起了光彩,问到:“你是何以得知呢?”文定拱手答道:“文定先看的形制。西汉玉卮形体修长,长宽之比较为合理,线条流畅,给人以挺拔感,上下大小略有不同。底部琢出三蹄形足,足根部的外壁饰有一兽面纹,仿佛是起负重作用。外壁一侧琢有花形把手,把手中透圆孔,外出花瓣叶状。后又观其花纹的装饰风格。西汉玉卮,外周壁多满饰精美的花纹,论布局,花纹分为上中下三层,上下层花纹较窄,两层花纹的内容相同。中间部分为主体花纹,或单饰勾连云纹,或在勾连云纹上面浅浮雕龙凤云纹,形成纹中带花的双层装饰花纹。此玉卮的花纹装饰风格、内容,也与西汉玉卮一致。是故猜测这可能是西汉玉卮。” “精彩”蒋善本拍手道:“连我都开始有点佩服文定你了,呵呵”文定连忙惶恐的道:“不敢,不敢。在下还要跟大掌柜学的很多,还望大掌柜以后多多教导。” “呵呵,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对了,福祥上次将一件贵重的蟠龙铜盘错放在北库房了。文定等我一下,我去将那蟠龙铜盘拿过来。”文定忙道:“大掌柜,还是我去拿吧。”蒋善本摆手道:“你就在这先看看,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不等文定推辞便先一步走出了南库门。 文定无奈只有环顾这屋里难以现世的珍宝,一件‘鎏金双鱼花草纹银盘’只见其口微敞,浅腹,平底。内底心饰双鱼并列遨游,宽叶六瓣折枝花围绕,其外饰一圈宝相莲瓣,最外一圈仍饰宽叶六瓣折枝花图案。花纹全部鎏金,以鱼子纹为地。确实为盛唐难得的瑰宝。 正在文定对此银盘赞叹不已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一声大吼:“柳文定,你怎么在这,谁允许你进来的?”只见源生当的东家章传福出现在门口。 第三章 文定连忙退至一旁,拱手道:“东家”章传福道:“文定,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南库房这重地只有我,朝奉还有大掌柜才能进,其他人不经我们几个人的允许和陪同下进来,等同于盗窃铺里的财产吗。文定,你也已经在铺里干了三,四年的活了,不会不知道铺里的规矩呀,可别跟我说走错了路,不小心就进了库房。”文定正准备对他说明。此时大掌柜从门外走进来,走到章传福面前对其说道:“东家,呵呵,是这样的,我领文定进来的。刚才因为有事便出去了一会儿,所以才留他一人在此的。也是该让他认真见识一下这些珍藏的时候了,不然以后碰见了此等珍品还不知道该是如何辨别真伪。” “哦,是善本引进来的呀,那到是没什么事了。”章传福转过身面对文定,道:“文定呀,呵呵我错怪你了。”文定答道:“没什么,东家这是当铺的规矩,我本不该进来的,是我坏了铺里的规定。”东家呵呵的笑道:“文定呀,你现在也是铺里的三掌柜了,不再是伙计了。有些事便要去争取,担负起这个三掌柜的职责。” “善本呀,做的不错也是该让文定开始接触这些东西了,以后铺里还要指望他们这些小辈呢,呵呵,你们慢慢看,我先去前台看看。”送走东家以后,文定恭敬的对蒋善本谢道:“多谢您,要不是大掌柜您来得及时,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对东家解释。多亏了您,谢谢。”蒋善本呵呵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要你是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文定又道:“但解释起来还是相当的麻烦。自我入铺以来也是多承您的照顾与教导,心底对您的帮助总有点过意不去。”蒋善本又呵呵笑道:“别这么想,谁不是从学徒慢慢一步一步开始的,以前的那些前辈亦是如此的带我们的。呵呵,你慢慢看我去那边将蟠龙铜盘放到那边存放好。”说完便自行去了一旁。 半个晌午文定便在南库房中度过,那些前人的博大让他无限的沉醉。然而作为一个商人,一个从事当铺这个行当的商人。辨别真伪,估算价值则是他更为重要的职责。而古董学又是如此庞大的一个体系,单靠平时所见所闻毕竟是有所不足,以后的道路还有很长,很长。 没有到过武汉的人,对于秋季不知道是如何的体会。然而身处于武汉的人对于她是深有感触的。不再有那夏天最为炎热的汗如雨滴,没有到那寒冬漫天的飞雪。只有那无比犀利的风,以及随他飞舞的落叶。在武汉而言没有暖秋,前一天穿着坎肩还要摇着扑扇,只要一夜秋风起便需要穿起薄袄来御风。 风,便是整个秋天的主宰。此时的庙山大街也是飞沙走石,遍地落叶。好几家的门板,招牌都在晃动着,还时不时的发出‘砰,砰’相互之间碰撞的呻吟。只有源生当的招牌纹丝未动的伫立在当铺的前面。那是一块有六十斤黄铜铸造而成,上书‘源生当’三个字。‘源生’二字较小,一个‘当’字特别的硕大,而且还在‘当’字的周围有一圆圈。特别醒目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间典当行。街道上的人们竞相急走着,都不愿在街面上多停留片刻经受风的考验。 这时,一个身着灰色劲服的男子伫立在当铺的门口。仰望着那块悬于空中的招牌,招牌未曾晃动而他也不曾有所举动,只是与‘源生当’三个字对视着,谁未被谁的气势给压倒。 武汉的风不是沿海那种轻柔的海风,也不是北方那种夹杂着飘雪的风。而只是风,是透进人骨头里,由内至外冷凉的风。就在这一人一牌对视的场景维持了一顿饭之后,终于在再一次的寒风吹过后。灰衣人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战,从对阵的双方之中退却了下来。接下来的场面更是稀奇,他拱起了双手,握成了拳对着‘源生当’的招牌,说道:“你,好样的!”说完就迈开步子进了源生当的大门。 此时的当铺非比街面上冷清的样貌,反而是热闹非凡。可以说正是由于街面上冷清,所以才造成了现在当铺热闹的场面。因为天气寒冷,有些靠短工为生的人便找不到顾主来聘用自己。而许多从远的地方过来卖货的小贩,也因为冷清的市面而收入无几,撑的下去的还好。有些已然撑不下去的,便只有典当些防身的财物借以度日,以待天气稍有转暖,或有庙会等机会兜售自己的货物。柳文定此时是最为繁忙的,因为现在的顾客都是平常的百姓,小商人大多典当的都是衣物,家什。略有几件红货首饰也是最为便宜的那一类,所以基本上大掌柜,二掌柜是不用出来的。整个柜台便只有他一人在估价,开当票。而几个伙计也不知是怎么,时常去做旁的事,打下手的人手也不足。时常文定还要交付钱银于顾客。秋天本就比较干燥,而人们来当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于心里也不会是怎么舒服。再加上长时间的等待,许多早已不耐有些脾气比较急性的已开始有所怨言。还好文定态度一直保持着温和,再加上给予他们的价格也很公道,没有像别的当铺其他掌柜那样乘机压底他们的当银。所以场面还是比较平和。 只到那个灰衣人进来以后,这本是平静的湖面被他打乱了。 “喂,别挤呀,” “你小子,不懂规矩吗?” “排队,排队,没看见别人都在排队吗?” 那些排队的人群就被他一人,搅拌的沸腾了起来。他左突右穿眼看就要挤到第一排了,此时排在第一位的一个块头比较大的黑面大汉将他一把抓住。然后就冲他喝道:“再挤,小心我打的你老娘都不认得你。”只见灰衣人转身笑着对那位黑面大汉,说道:“呵,我老娘早就不认得我了,这位兄台如果要是能让她想起我到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这位黑衣大汉本是一个来自山东的贩枣的枣壳,来此好几天自己的红枣都无人问津。刚才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自己了,眼前的痞子不但插队还来拿话挤兑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提起他的衣领就要将他甩出去。正准备要动手便被被从柜台里快步抢出来的文定拦住。 “客官,这是您的当票与当银。您收好,大家出来跑生活都只是为了两餐一宿,何必制些闲气呢,您先消消气。”那个枣客回道:“掌柜,您可看到了是这个小子无理取闹,大家都排队就他捣乱。”文定微笑着说道:“谁是谁非我们都看着大家在,您先走好。东西已经给您办好了,先收起来去忙您的生意吧,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黑面大汉刚才便觉得文定待人和善,在银钱上也不克扣他们,现在笑脸相迎又不好驳他面子。脸色有些缓和的对文定说道:“承掌柜您的吉言。我典当的东西还望您看好,等我资金周转以后便回来赎。”然后又转向面对那个灰衣人,大声说道:“这次要不是看在掌柜的面子上,便要你小子脑袋开花。”说完向文定一拱手走出了当铺。 文定等那枣客走了以后,再回来看清眼前的这位客人。,只见他举止轻浮,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眉宇间跳动着不安分的神色。脸面呈古铜色。再看他在那坐姿不似,站容不雅,那件淡灰色的劲服已多日未洗,而且折皱的已看不出其原本的样貌。 看了他的装扮便知道,不管眼前这位今日是不是来典当的,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回到柜台先一步对这痞子样貌的客人,说道:“这位客人,您要是典当便请稍等一会儿,我们当铺的规矩是先来的先进行典当。而您前面还有几位。要是有旁的什么,也请稍等一会等我们处理完这几宗后,慢慢再来谈。”灰衣人看到已经犯了众怒,也想稍稍的收敛一下。说道:“不急,不急,我的时间有的是。让他们先,我可以等。” 陆陆续续的几位客人都典当完毕走了,先前还显拥挤的前厅,现在只剩下那一位客人了。那位客人走到柜台前,对文定说道:“这会该到我了吧?”文定注视着这位客人,也没见他携带什么物品来。难不成会是当他那身灰衣服。说道:“客人,是要典当还是、、?” “是呀,我就是来典当的,不然来当铺做什么呀?”他边说还边露出你真迟钝的眼神。文定还是带着他那职业化的微笑,说道:“那请将您要典当的物品拿出来让我估价。” 只见那客人在柜台前转了一个周身,然后说道:“你给估个价吧。”文定眨了眨眼,再问道:“您要典当的东西呢?” 那灰衣人又露出那鄙视的眼神,:“你怎么这么笨呀?”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就是我呀。” 第四章 过道里的树阴下顺子正手捧着一包瓜子在那里慢慢的嗑。前厅忙碌的样子似乎与他毫不相干,或者说他其实就是想要文定手忙脚乱,想到这他边吃都边露出笑容。这时突然看见周贵神情紧张的往里屋跑,一向能察言观色的他预想到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先一步将其拦下,问道:“周贵大哥,怎么了?干嘛这么惶惶张张的呀。” “哦,顺子兄弟呀,不好了,柜台那有一个痞子要将自己当给我们当铺。”这种闻所未闻的事让顺子大吃一惊,不相信的说道:“还有这种人,不是开玩笑吧?” “这那能呀,不跟你说了我还要进里屋把大掌柜请出去,柳文定这小子快顶不住了。”说完作势又要往里屋跑,结果顺子又一次将他拦下。 顺子不急不慢的拍了拍周贵的背,说道:“周大哥呀,你先顺口气别着急。” “顺子兄弟,有什么事我们回来再说,现在前面柜台都火烧眉毛了。”周贵诧异的望着他。顺子望了望四周,见四野无人后再轻声对周贵,说道:“我的傻大哥呀,你忘了前些天被大掌柜骂的事了吗。这些日子来那姓柳在后面不断的给我们使拌子,这次我们就来看看他的笑话,看他如何收场。” 周贵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悟的,说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呀,只许他来整我们呀,这次就看他如何收得了场。” “哼,让他小子再狂。呵呵,来周大哥,我们边嗑瓜子边聊天。” 在前台也是暗潮汹涌,文定与那个灰衣人一直对峙着。灰衣人再次询问的问道:“怎么样呀?掌柜,我这个人贵当估价多少呀?”文定还是温和的回答道:“这位客人,我们典当行有这么一个规矩——活物不予典当,您知道吗?”那灰衣人似乎还是不为所动,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当铺关于,你们什么规矩,对不起不知道。” 文定淡淡的笑道:“那您现在知道了,也为时不晚呀。对于您的要求,不好意思我们不能予以受理。”灰衣人顿了顿,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定。突然作势往当铺的墙上撞去,周围的伙计赶忙将其拦住。文定也快步的走出来,拦着灰衣人惊问道:“客人,你这是要做甚呀?” 灰衣人整整他那皱痕累累的劲衣,原本嬉皮笑脸的面容乎的一本正经的对柳文定,说道:“你们当铺不是不收活物吗,那全无生气的躯体该是可以典当了吧?” 文定想不到会有这种人竟然为了能典当自己,宁肯去死。他暖言安慰道:“人都死了,你典当出来的钱,谁来接受呢?人生在世生命都没了,要那点钱财何为呢?” 灰衣人听了文定的话顿了一下,想了想后又用轻佻的话语说道:“那就将所当银两全数交于我母亲,养我一场这银钱也只有她老人家才受得起。”说完又作势要往墙上撞去。对于这位客人文定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来不及思量是哪个冤家派来的?想着让他当吧,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三、乃至更多,不但要给他们当银,还要花钱养着他们,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你说不给他当吧,他又在此寻死觅活的。对他当真是一点招都没有,还不能不搭理他,不然他就要在当铺里血溅五步。 “你这又是何必呢,有什么要求都是可以说的嘛?说说看,只要是在我柳文定能力范围内的,我便答应你。”文定已经对他投降认输了,只求能早点请他走人。那怕是自己承担点损失,都已无所谓了。然而他好象一点都没有转弯的余地,继续道:“我有什么要求?掌柜以为我是来讹钱的呀,你将我想错了。我就是当自身的,快估个价吧。” 这种胶着的状态就这样持续着,灰衣人坚持要当自身,而柳文定决不开此典当业的先河。两个人之间就你来我往的,互不相让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章传富此时正从外面回当铺。看到门口里里外外围了几十个百姓,还在不断的往铺子里面张望。难道自己没在当铺的时间里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拍了拍张记酒楼的张掌柜。询问道:“张掌柜,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都围在我们铺子门口呀。” 张掌柜抬头一看是当铺的东家,连忙说道:“章老板呀,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们铺子里可发生新鲜事了。”章传福便知预感不差,是有事发生而听张掌柜的口气里面新奇的成分居多。料想事情还不是十分严重的地步,方放缓了心情再次询问道:“是什么新奇的事,让你这酒铺的大掌柜丢下生意不做,跑到我们这里围观呀。” 张掌柜呵呵的笑道:“说新异到真是闻所未闻,预计当铺发生这种事您这家‘源生当’也是头一个,呵呵。”章传富的兴趣也被张掌柜给调动起来了,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到是说说看呀。” “呵呵,竟然有人来您的当铺要求典当自己,你们铺里的三掌柜不答应,他还寻死觅活的要去撞墙,”还没等他说完,章传富便拨开门外的围观者从人墙中穿了进去。 大厅的胶着状态还在延续着,章传富的出现仿佛让文定看到了曙光。正要招呼他,只见章传富摆了摆手。然后直接对灰衣人说道:“这位客人,请问您贵姓呀。我是这家当铺的老板,有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是老板呀,我叫顾三友,只是想在贵当典当我自身,可你们这位掌柜死活不肯。”说完还气鼓鼓的看着柳文定。文定无奈的摇摇头,走近章传富轻声对他说道:“东家,您看这事?” “文定呀,我们等下再说。”章传福轻声制止文定,然后又转过身面对顾三友,上下仔细的观察了一会,才再次询问道:“这位姓顾的客人,竟然是来我们当铺典当的。那么就要让我们看看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好让我们给您估个价。” 顾三友似乎找到了可以说清楚的人,对着章传富笑了笑转过身面向门外‘嗖’的一声从人们的目光中消失了。伙计们从铺里跑了出来查看,四周围观的百姓也是四处张望。终于一个货郎大声的叫道:“快看,看招牌上!”大家都抬头望向‘源生当’那铜铸的招牌,只见顾三友双手握于背后,双脚立于那快招牌之上。那凛冽的寒风将底下的观众都吹的东倒西歪的,然而那立于高牌上的顾三友,却只有衣物随风摇摆整个身体仿佛与铜牌溶为一体。是这微小的风难以撼动的,那神情就像是风便是为他的存在而舞动的。底下的百姓也被他那与先前如此大的差异而迷惑。那伫立于风中的雅士,和刚才那个在当铺里嬉皮笑脸的痞子有什么丝毫的共同之处。要说相似也就是那身皱折的灰衣,只不过刚才在当铺里怎么看,怎么像是腌菜,现在却有那么一丝飘逸之处。 章传福与文定也随着伙计们走出了铺子,看到了这一幕。章传福叫道:“客人,请下来,我们到铺子谈。”人们只觉得眼前有那么一个黑影闪过,那顾三友又嗖的一声消失在人们的面前。 当章传福他们大队人马走回当铺的时候,顾三友早已在那里等待他们了。见到他们进来后又恢复到刚才那种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那你们现在可以开始估价了吗?”章传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端了杯茶润了润喉,再说道:“如果我们当铺请你做当铺的护院,你觉得意下如何呀?”顾三友笑着回答道:“您这位老板真是有趣,我是来典当的。却要我到你们店里做工。” 章传福丝毫不被他的话影响,继续道:“这位客人不是要进入我们当铺吗?那么是以货物的方式,还是以护院的方式进来有什么区别呢?”顾三友似乎被他说穿了心事,沉默了一会儿在经过了权衡后。对章传福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这狡猾的东家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的答应。还是用淡淡的口气说道:“说说看,做生意就是要交流,有来有回才能让大家找到一个都能接受的方案嘛。”顾三友索、说道:“放心不会是过分的条件,只是要求对于自己我有充分的自由。当护院保护当铺的财物责无旁贷,什么出当铺去当保镖要在征的我同意的情况下才行。”本坐着的章传福起了身,对他说道:“好,我答应你,待遇嘛一日三餐当铺供应、住也安排在当铺、月末工钱十五两与文定一样。”转身将文定拉过来。对他说道:“这位你刚才见过的,就是我们当铺的三掌柜柳文定。你们多认识,认识以后还要一起共事。刚才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还有二掌柜李福祥,大掌柜蒋善本。等下介绍你们认识,认识,顺子,顺子”只看顺子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东家面前,恭敬的问道:“东家,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一有事便看不到你的身影,又跑到哪里去了,先引这位顾护院到东厢房歇息好生伺候着。”顾三友向东家拱了拱手,随顺子往东厢房去了。这件事终于平息了,外面围观的百姓也散去了,章传福方才深深的换了一口气,总算是事情的恶性场面还没有搞的太大就给控制下来了。 柳文定沮丧的走到东家的旁边,说道:“东家,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了。”章传福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衣服说道:“文定呀,只要做生意这种意想不到的事便会经常出现,要在逆境中懂得如何应对各种情况。算了这次就当见识一下吧。” (今天那场女排真是惊心动魄,害我一度以为会输。为我华夏女排叫好,那股精神深值得那些只拿高工资毫无成绩的臭脚们羞愧。呵呵) 第五章 文定不知道与那顾三友是不是前世有怨,自他进铺以后就老是与自己捣乱。不是批评他没幽默感,就是说他做事不知变通,再就是说他那职业化的微笑是假笑。不断的挑剔他的毛病,仿佛就是这个护院的日常工作。那几个平常便与文定不和的伙计,一下子似乎找到了同伴,与顾三友瞬间结成知己。而他们所做的也就是像他们以前做的那样在背后窃窃私语,但那顾三友则根本就不顾当不当面,什么场合。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等到来人后还高声议论着,久而久之那些伙计都不敢与他谈论了。只是在他奚落文定的时候偷偷的看笑话。 对于他们的闲言闲语文定从来都是不将其当会事,任他们说做自己的事。然而这位新来得护院似乎没有停止的意图,而且那些挑衅的话语总是当面说出来。在当铺里一些小矛盾东家是不会管的,而其他大多数人有时更是推波助澜,就只有大掌柜还时不时的说说他。但显然顾三友也没将大掌柜的话当会子事,依旧故我的闹,后来大掌柜不见成效也放弃了。弄的现在文定都尽量不与他碰面,避着他,眼不见为静。 深夜庙山降临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飘落在枯黄的树干上,洒落在被层层枯叶覆盖的土地上。给这夜晚单一的黑色,重新染色。一开始落下的雪片溶入了黑夜中,渐渐的越集越多的白色征服了脚下的一切,与这漫天的黑色进行直面的抗争。黑与白,天上与地下最绝对的对立,最完美的反差。在这一刻则是绝妙的配合,各自在那展示自己的最美的一面。 自来当铺以后,文定便没错过任何一次雪夜。 关帝庙位处于整个庙山的山腰,每每文定独自上山都是从关帝庙的背面,径直往山上走。在这一刻整座山仿佛是只属于他的,那洁白的雪片飘落在发梢上,洒落在蓑衣上,散落在脚下。扑满了这山间的草草木木与人,这一切包括自己形成了一幅美妙的画面。是如此的安静,如此的详和,如此的使人陶醉。 卧在山腰上,让身躯直接与大地接触。 虽然缺少了月色的轻拂,然圣洁之光更盛。只有在此等夜里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用再去应付那俗世中百般的责难;不用去应对那俗世中明明看不上,还不得不去想方设法周旋的人与事;不用在不同人的眼前扮演不同的角色,不用去佩带各式的面具。真正感受到自己的这一刻是为本身而活。只有在这夜色里,也只能在这夜色里才找寻的到,那没有琐事压力的自身。 肢伏大地头卧雪,最是写意独处时。 正在文定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抛开杂念享受难寻的安宁的时候,从那黑与白的分界点山顶传来了一阵萧声。其声奇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细若游丝,仿佛要消失于空气之中,然而却又那么清晰的传入耳中。那悲意让聆听的他亦心生沉痛,如发生在自身的一般。世事的无奈,上天的嘲弄都溶入于此萧声之中。 文定一时很想结识一下这位与自己一样踏雪寻夜的游人。举步便跟随萧声往山顶走去,那萧声始终保持着原先的音量,没有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有所增大。这若即若离的感觉让文定更加好奇,想一探究竟。渐渐地山势陡了起来,他手把着前方的草木往上攀行,两旁的荆棘时不时的刺进衣内。回望脚下那刚刚走过的山体,竟是如此的陡峭便是要现在放弃从原路返回,都不大可能。退无路,前有途文定坚定信念势要征服眼前这座山峰。 无视脚下因雪水而光滑的石子,忍受住肌肤传来得阵阵刺痛。终于眼前的不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来到黑夜与雪地的分界山顶。山顶的地势很平缓,上面也有树,有草。还有一人正背对着文定上来的方向,在那吹弄着一只玉萧。悠悠的萧声正诉说着吹奏者那不为他人而言的心声,那雪花自身旁飘零,发梢随着风雪而舞动,这份专注的神情让文定联想到一个人,一幅画面。也是在不久的日子以前便有何其相似的场面,只不过其脚下的铜招牌换成了山峰,凛冽的寒风现在还搀夹了雪片。那神游般的伫立,总是让人感觉到虽然他是在你眼前,然而灵魂早已伴随着心绪飘往那遥远的念处。 文定还没从虚幻的境界里出来,那凄美的萧声已然化为了无形。等他回过神来,吹奏之人已然不知去向,整个山峰上只剩下他一人。要不是身处于此山顶,文定可能以为只是发了一场梦。然而周遭的环境告诉自己刚才发生的事确实是真实的,不是自己幻想的。只是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仿佛只有在梦境中才出现过罢了。 “啊啾,啊啾”自昨夜那奏萧人走后,文定从山顶俯视山脚,为眼前这茫茫的一片雪景而忘记了回来的时间。回来后便感不适,早上起来便开始不断的打喷嚏。 “张大爹,天已经开始下雪了,您怎么还将这狗袍袄子拿来当呀?”文定接过张大爹的典当之物看仔细后,轻声询问到。张大爹摇摇头叹气说道:“哎,没法,我那狗子出外做工好长时间还没回来。家里你张大婶又突然生了点病,只有先拿过来应应急,等狗子回来再赎。” “哦,是这样呀,张大爹您看这件袍子我给您三两银子,好吗?” “哎呀,文定,那有值那么多呀?”文定朝张大爹笑了笑,说道:“张大爹,都是街坊等狗子哥回来,您不是还会回来赎的吗。这钱您先拿去给大婶瞧病。”说完已开始开当票。 “文定呀,好孩子。狗子回来我一定要他第一个来谢谢你,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消息呀?”文定边将当票与银两交于张大爹,边安慰他道:“别担心,张大爹快过年了,腊月里狗子哥一定会回来的,快去给大婶看病吧。”张大爹再三道谢后出了门。再送其出去后,文定似乎看到侧门有一个人影闪过,一下子便不见了。 “阿嚏”又是一个喷嚏,还夹杂着鼻涕与眼泪,看来这次的感冒来势不轻。但没办法还要坐职当差,起初他还能支撑着,渐渐地两片眼皮便开始打架了,意识也不能由自己做主了。在那里一阵清晰一阵迷糊恍恍惚惚的。还好天气寒冷除非万不得已,人们是不会离开温暖的家里的。而当铺里也只有像张大爹那样的顾客来惠顾,终于在勉强招呼了几位客人以后铺里到了打烊的时间。他交代一个小厮说不用叫他吃饭了,便二话不说蒙头大睡躲在被子里发抖。 到了掌灯的时间铺子里的晚饭也已经端上了桌子,大部分的人都坐好了只用等几位主事便可以开动了。因为气温急降东家为照顾大家,买来一只山羊请大家吃羊肉火锅。虽然当铺里的工钱很高,但是这种老板豪爽的机会也是难得,大家都很兴奋等不急要大块咀嚼。但老板和几位掌柜还没有来,所以没办法只有隐忍着馋嘴的食欲,在那里虚应的聊天。但是只要你细心点就会发现那一桌子的伙计,虽然都是在聊天,可人人的眼神都是望向锅里炖着的羊肉。那眼神就像饥饿的野狼盯着自己中意的猎物,而且还是这一桌子人皆如此,那阵势能让最凶残的倭寇也胆寒。 还好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大掌柜,二掌柜便引着东家,朝奉进来了。这边一桌子的伙计连忙起身迎接,东家摇手说道:“都不用客气了,坐吧,坐吧。”说完领着老朝奉率先坐下,大家也跟着入席。章传福环顾了四周,说道:“周贵,大家都到齐了吗?”周贵看了看两桌,数了数人数刚要回复东家。便听到门口一个高声由远及近的呼道:“没,没,我还没来呢,你们怎么开席呀。” 大家定眼一观是那风趣的顾三友。他一进来便不客气的坐上了上席,紧挨着二掌柜而坐。李福祥平日里就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没有好感,今天看这家伙不但比自己这几位铺里的重要人物来得晚,还老实不客气径直坐到上席来。没看到那桌那些个老伙计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吗?真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忍不住要挖苦他两句,:“哟,我们的顾护院好忙的人呀。大掌柜,朝奉与东家都到了,您才出现呀。” “呵呵,二掌柜说笑了。”那个‘二’字的音特别的重“我是看大家今天的兴致都挺高,有肉无酒那哪行。”说着从手里变出一坛子酒了,接着说道:“我呀,是出去买这个了,今天大家可都要尽兴哟。”东家捋着胡子笑道:“还是三友想的周到呀,不过大家可不能都喝醉了,晚上铺子里还是要留人看守哟。”大掌柜接道:“那是,大家稍尝即可。吃吃酒御寒可以,可不许吃醉。”一班伙计急忙回答道:“那是,那是” 老朝奉刘选福突然问道:“文定呢,他怎么还没来呀?”二掌柜一看他还真的没来,说道:“那小子呀,一向自视甚高。您看就连您三位都来了他还没出现,这完全不将你们放在眼里嘛。”大掌柜作势要制止李福祥,说道:“老二,别怎么说,文定说不准还真有什么是耽误了过一会不就来了嘛。”李福祥争辩道:“大哥,那小子太不象话了,铺里有什么事我们能不知道吗?” 这时一个小厮小瑞过来对章传福说道:“东家,三掌柜今天偶感风寒,人一天都不大舒服连饭也没吃。一打烊便回屋躺着了,让我跟您几位告罪说他不好奉陪了。”听到柳文定病了,坐在一旁的顾三友神色一暗。刘选福忙吩咐道:“那不吃东西也不行呀,瑞子你叫厨房熬点小粥等下给他送去。”章传福面对李福祥笑着说道:“我就说文定不是那种不懂规矩得人。福祥呀,不要老是有意的争对他嘛。”李福祥咯咯无语。 厨子忙活了一阵后酒席终于要开始了,章传福首先起身举杯说道:“大家,都在为铺子里的事日夜操忙,我十分过意不去呀。这里略备薄宴,借这个机会慰劳慰劳大家。”那一桌的所有人,连同这一桌的李福祥和蒋善本都忙说道:“那敢,那敢。”章传福又继续说道:“今天大家都要给我吃的尽兴,来我先干了。”说完便将手中的酒杯一干而尽,大家也将手中的酒干尽,随后酒席就真正开始了。只看那一桌垂涎多时的伙计们顿时抛开了刚才那表面的矜持,谁也不再言语与这锅中的羊肉展开殊死拼杀,那场面简直与一次攻城战毫不逊色。 第六章 昏暗的小屋里只有一盏零星的油灯在闪烁着,桌上有一碗小米粥已是丝毫热气也冒不出来。而在桌子旁边的是一幅木板床,上面有一床正在发抖的被子。这床上的床单,被面很整洁没有补丁,但明显都洗漂过很多次,呈现出淡白的颜色。那被中人将被子遮住了的自己头部,四周也都包的严严实实的,不肯将任何一丝一毫袒露于空气之中。 忽然一阵寒风透过那扇没用窗纸裱糊起来的门窗,门窗产生了碰撞的响声。更甚者发出呼的一声怪响,仿佛是幽灵的低鸣转瞬间将屋内那本已昏暗的灯光泯灭了,整个屋子里顿时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这时木门轻轻的被风吹开了,畏缩着裹在被子里的文定只是感觉到似乎更加的寒冷,只能将被子裹的更紧。随着房门的吹开,一个黑影从门外飘然而至。行至文定的床前用手掀起了被角探了探他的头部,自语的轻声说道:“这是个什么人呀?叫别人要记得看病,抓药,自己却就只是这样躺着。”文定可能感觉到了冷空气飘进薄被,立马抓住被子将头部的空挡封住。这举动还是在睡梦中完成的,边挡还边从口里发出不满的喃喃声。 “还这么不老实,明明生体弱还顶着风雪上山顶。”当他看到文定松散的睡姿,比较起平时的那板滞的形象更有生气,更真实些。那黑影将文定的手拿出来,用手指搭住其经脉之处。 这时文定又打了一个寒颤,看来已不是感冒那么简单而已了。在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风寒可能并算不上什么大病,吃几副药修养一段时间便可以痊愈。甚至有些纨绔子弟还期盼着生些许小病,那样就可以逃避学堂,逃避长辈布置下来的功课。然而在穷人家则不然,生病不但做不了事赚不了工钱,反而还要看病吃药往外掏钱。文定虽然已是当铺里的三掌柜,然而毕竟担当的时间有限积蓄不多。而且家里还有父母等着自己去赡养,三个幼弟虽然懂事然而毕竟年岁尚弱,又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就这样千般乱絮涌上心头。 这病来势本就很凶,再加上心中的忧虑,内忧外虑多重交织弄的病情越发的严重。黑影人扶起了文定盘坐着,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手与其对合。突然一用劲,只见文定的身体一怔,整个人那一下仿佛抽筋似的。后身体是平复下来了,然而浑身都在冒出汗滴,又过了一阵那些汗水又换成了雾气飘散于四周。等雾水稀少后再看文定那原先被汗水打湿的内衣,已变的就像才从几十度高温的阳光下暴晒了几个时辰一样般干燥。 等雾气完全散去后,那人将文定又再度塞进被中。就像进来时那般又轻轻的走出文定的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整个房间又再次陷入静谧,仿佛刚才那一切未曾发生过一般。 经过一天两夜的风雪在第三天的清晨停止了。太阳露出他威严的光芒让一切再次臣服于他的脚下。那满地的白雪匆匆的退出了那本就属于他的世界。 当铺的伙计们早早的起来准备做开门的预备,扫地,抹桌,厨子还要预备早餐。一大早上他们的工作可说是一天之中最为繁重的。因为老板总是嘱咐他们,当铺的门面是吸引顾客的第一个先决条件,是当铺的招牌。所以每天的整洁丝毫马虎不得,吩咐他们一定要在开门之前将前台的一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才能开门迎客。给前来典当的客人留下好的影象,不但要让他们照顾‘源生当’此次的生意,还要让他以后一联想到当东西,便会径直来‘源生当’。 这打扫的工作自然是小瑞,周贵他们这些伙计干的。之前文定都会和大家一起打扫,当铺里有的人对文定这种不辞劳苦,平易近人的态度很是欣赏,如大掌柜,东家他们;有的却认为文定是在鬼做,装模做样,如李福祥,顺子之流。什么事在不同人的眼里都会有不同的认知,事还是同样一件事所不同的只是每个人自己所不同的思量,都会掺加个人的观点。所以再出色,朋友再多的人,也不能让所有的人来喜欢他。 今天伙计们听说文定病的不轻都猜想他不会来了,顺子还在那幸灾乐祸的对周贵说道:“让他小子再装呀,这次病了吧,最好永远都好不了。”周贵对顺子说道:“是不是生病呀,就只是不舒服没吃晚饭罢了。应该没那么严重吧?”顺子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昨天晚饭后,偷偷去看了眼的。确实是生病了一直卧在床上,而且病的还不轻。连瑞子后来专门送去的小米粥,也没喝就放在桌子上。”周贵为难的对顺子说道:“算了,兄弟,人家都病成那副模样了。都是干活拿钱得人何必非要弄的你死我活的。” 顺子拿眼斜瞄了周贵一眼,嘲弄的笑道:“起先和我一起捉弄他的时候,你怎么什么话也不说呀,现在出来装好人。你给我算了吧,你没看看他好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收敛呀。”周贵知道自己怎么也说不过他的,求饶的说道:“算了,算了,我们快去干活吧,要是让两个掌柜发现开门之前我们还没将活干完,又要挨一顿骂。”顺子絮絮叨叨的随着周贵他们几个往柜台那走去。 快到柜台那便发现那儿正有个人弯下腰拿着扫把在地上打扫。“谁呀,这么早”顺子惊奇的对身边得人说到。门面的木板还没打开,铺子里的光线还不是很充足。瑞子数了数身边的人数,然后又惊奇的说道:“没呀,五个都在这里呀,那个是谁呀?” 这时扫地的人直起了腰,冲着他们笑着说道:“你们怎么晚了呀,马上就要到开门的时间了,再不干完就不能开门了。”竟然是文定,昨天还在房间里迷糊的病人竟然一下子好了,还比他们先起来了。看他的精神抖擞,状态比他们这些刚起来的还好。说完他又继续在那扫地,其他的人连忙挽起袖子各自找活干去了。只有顺子还在那呆站着 似乎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夜还神智模糊的人今天不但可以继续工作,好干劲十足的。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一个手掌将他后背一拍,吓的顺子顿时三魂少了七魄。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到一个声音“怎么了顺子,一大清早的别人都在干活你发什么楞呀。”他回头一看竟是朝奉刘选福,这老朝奉虽不常来铺子里却是连东家也畏他的权威人士。铺子里的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能是听话的份,顺子连忙回声道:“朝奉,您这么早就来了呀,我这就去干活的,这就去的。”说完连忙插进那帮干活的队伍中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刘选福摇了摇头。然后走到文定的身边,说道:“文定呀,身体好些了吗?昨夜本来要去看你的,但他们说你一打烊便回房睡了。不想扰你的瞌睡,便没去成。”文定一听是朝奉的声音,忙直起身回答道:“多承刘老您关心了,已没什么大碍了。”刘选福呵呵的笑道:“年轻人的身体可就是好呀,我们是不服老不行了,只要一点小病小痛的几天都消停不了。铺子里的事呀都要靠你们这帮年轻人了。” 文定说道:“您说笑了,您的身体还是很健安的呀。再说我们这些人好多方面都不能接手,和您的差距太大了。还要在您身上学好多东西。”刘选福呵呵的笑道:“这些东西又带不到棺材里,能教你们的都在尽量教你们。再说我还不是以前当学徒的时候师傅教给我的呀,文定。”他轻唤着文定。柳文定回答道:“在,您有什么吩咐?” “晚上亥时初刻来一下我家里,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谈。” “您放心,晚上我没什么事,我一定去拜访您去。”刘选福对文定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似乎在笑容之中有一丝潜意识的暗示,然后便进了里屋。文定又如常的开始当铺新的繁琐的一天。 有些时候文定便是这样面对即将揭晓的答案,没有过多无谓的揣测,而是直接等到答案的自动浮出水面。 第七章 亥时在平常人家里已经算是比较晚的时刻了,忙活了一天的百姓们此时往往都已进入梦乡。对于在那些青楼酒馆而言,现在才是高朋满座的时候。夜晚是最好的庇护所,将那些白日里的委屈,郁结全都包含在黑色的天幕里。在黑夜里人们放下了包袱,尽情的将自己溶入这轻松的世界里放纵压抑的神经。有的人声色犬马,走马章台换取短暂的麻醉;有的人寄情诗词歌赋,让思想得到片刻的安宁。从不同的缓解方式便映射出不同人的品性。 庙山镇是从鄂洲,江夏平原到汉口的必经之路。虽繁华比不上江那边的汉口那明朝的四大重镇之一,但也是歌酒不绝于耳。文定遵从与朝奉的约定,晚饭后收拾了一下装束便往刘宅行去。 朝奉刘选福的家宅并不安置于这镇子之中,而是距此镇三里之外的松竹林。明灿的月光,增添夜兴的高昂。街面上白日里红火的油米店,绸缎庄,肉铺、、都早已歇业,退出了街面的舞台。那酒店的小二还在卖力的招呼店外游散的闲人进来买醉,而与之相辉映的便是酒店对面的‘楚妆院’。那里没有对面小二那样高声吆喝,也没有小二那殷勤嘴脸。只是在门口站着一排花样年华的女子,在那浅浅的对每个过路的行人盈笑,时不时的摇摇手中的丝巾,三三两两的低头私语,撩动的路人心中不时泛起波澜。里面的景象更是热闹,极目尽是饮酒作乐的寻欢客,莺莺燕燕扭腰款摆地穿梭其间,无一处不浮荡着淫声浪语,竟显满园笙歌。 文定正从此路过看见门外那一排女子,脸上不自觉的淡起红潮。立即将头埋的低低地,快步想径直走过去。那群风尘女侠最是喜欢拨弄这种脸面薄的后生,越是看到他快步而行越是不会让他如意。 一个身着淡红绸衣的‘个中人’抢在前面拦住了柳文定,对着那些姐妹们说道:“哟,这不是‘源生当’的三掌柜吗,往日里都是我们去关照他的买卖,今天怎么这么好也来捧我们姐妹的场呀?”文定顿时羞红了脸颊,急忙摇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路过,只是路过。”惹的那群女子一阵乱笑,又走出一位姑娘扶住那红衣女子说道:“妹妹呀,人家三掌柜根本瞧不起我们,你看他压根就不敲我们姐妹一眼。”文定的脸一下子快跟庙里的关老爷差不多了,不知道该是如何应对这种局面,边说“不是,不是这样的”边往后退去饶开她们,向刘宅快步的走去。身后隐隐传来那些女子的浪涛般的笑声,惹的文定再次加快了速度朝着阵外跑去。 一直跑到刘府外的松竹林才敢停下来缓口气,刚才那阵势将文定吓的委实不轻。平常半个时辰走完的路,这会只用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心中的狂乱现在还没平复下来,老朝奉最是不喜与青楼女子有所瓜葛,此刻进去一定让老朝奉看出些端倪。文定虽是无愧然而也不希望给朝奉的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形象,还好尚有些许时间不用急于进去。 此时的月盘已是高高悬于天空,月光从竹林的上面直泻下来,地上都是泛着银白色。沐浴在这柔和的月光之中,整个人仿佛卸下了许多不必要的事物。人也安详了许多,刚才因为慌乱而引起的那丝杂乱,经月光的轻拂都抛于体外。在文定的世界里月光便是治疗心病的良药,每当因为种种不快之事搅拌的内心不平静的时候,文定就会来到这轮明月之下任由这洁白的月光抚慰伤口,平复烦躁的心情。这月光便是他最为无私的朋友,无数次的给他以帮助,陪他无数次的度过孤寂的夜晚。 漫步在这竹林,文定实在是羡慕老朝奉的闲情逸致。不用为生活疲于奔波,还能每夜与这些清竹为伍,生活是如此的写意,恬然。一株株青竹遮天蔽日、密密匝匝,竹叶婆娑。神秘、幽深竟显于这竹林之中。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那发自竹林的清香,聆听她们的舞动。睁开眼仿佛是梦境,只见清竹深处有一道白影悠然的漫步于此。如玉的面容,身上是一袭白衣加上银白的披风。显然是没有发现文定这个不速之客,那女孩慢慢的在林间穿梭。时而拂竹,时而搔叶,时而顿足望月一颦一笑都透露自然,无拘无束就像是仙子降于凡世是如此的超脱,如此的抽离尘世。 柳文定紧闭着自己的嘴唇,不让其发出一丝惊呼来破坏这如诗的画面。只将瞬间的震撼常存于心中,不忍打搅那林中的女子,不忍去干扰她此刻的悠闲。渐渐的那女子走向了竹林深处,身影也依稀看不见了。然而脑中的倩影如何也挥之不去了,如果说早先‘楚妆院’门前的群女拨乱了自己的心绪。那么此刻那白衣女子却给自己的心打下了烙印,一个深刻的痕迹,打开了自己心灵的窗户进去后又严实的紧闭了起来。让自己的心中完全是她的影子在晃动。 在亥时还差半刻的时候文定立于刘宅的门前,刚才的沉迷差点让他错过了与朝奉的约定。还好刘宅离镇子并不是很远,打更的声音将神游的他拉回了这竹林。他急忙赶往刘宅刚好在戌时的最后一刻到了刘宅的大门前,不过本来去竹林是期望能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结果哪知进去前只是在心湖中有一丝波澜,出来后却是掀起了巨浪。 在一个老仆人的带引下,文定来到了刘选福的客厅,厅上坐着朝奉刘选福及其夫人。他上前参见道:“拜见刘老,拜见夫人。”刘夫人慈祥的笑道:“是文定呀,怎么有些日子没到我们家来玩了?过来坐,过来坐。”刘老也说道:“坐嘛,坐嘛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了,还有什么好生疏的。”文定依言坐于一旁。刘夫人将文定上下看来几遍,然后转头对刘选福说道:“老头子,你看文定这孩子我怎么看怎么喜欢,就是我们没女儿不然一定许配于他,呵呵。” 文定连忙起来说道:“夫人言重了,文定担当不起。”刘夫人笑着对刘选福说道:“你看这孩子还羞红了脸,呵呵。”刘选福也笑了笑说道:“你看你,把人孩子弄的都不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我也累了,你们谈吧,我进去休息了。文定以后要常来家玩哟。”刘夫人起身柳文定说道。 “您挂心,我一定常来叨扰。”文定忙起身恭送夫人出去。此时刘选福也起身对文定说道:“文定呀,你随我去书房。”文定跟随着刘老出客厅,过长廊来到书房。 刘老的家文定是来过数次了,刘老的书房还是第一次来。听别人说这个书房刘老是轻易不让他人进来的,有的时候东家来了也是在客厅谈事。这次刘老带文定进来让文定诚惶诚恐,一进书房便见整间书房全是满载的书架,而在南墙边是一张书桌,一把太师椅。那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的的画吸引了文定的目光。 那是一幅《墨竹图》,此图用水墨画倒垂竹枝,以独创深墨为面、淡墨为背之法写竹叶,浓淡相宜,灵气顿显。笔法严谨有致,又显潇洒之态。这是北宋画家文同、文可与的《墨竹图》。整间书房给人的感觉是简单而博大。简单的是它的摆设,博大的还是它的摆设。简单的是它单一,然而书中蕴涵的知识却是无限的。 刘老看文定盯着墙上那幅《墨竹图》一直看,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的书房应该悬挂更为贵重的字画?”文定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忙向刘选福解释道:“小子不敢,我是觉得这幅《墨竹图》悬于此正是合适。”刘选福饶有兴趣的问道:“说说看,你怎么认为的呢?” 文定只有将刚才心中所思告与刘选福道:“这幅《墨竹图》虽不是顶名贵的字画,却是代表了文同的一种为人态度。坚韧,挺拔,虽时被外物所压,然不失刚正本性。确为画以言志的佳作。” 刘选福望着文定的眼里,突然发出了光彩道:“文定呀,你做学徒之前是不是读过书呀?” 文定回答道:“禀刘老,书到没怎么读,只是上了三年私塾识的几个字而已。”刘选福好奇的问道:“那怎么又没读呢?”文定有丝为难的回答道:“那是因为我资质底下,再加上父亲那时染上点病,家里也就负担不起了。所以就让我来当铺学手艺,以后好能成家立业。” 刘老拍了拍文定的肩膀说道:“好孩子,行行出状元。只要你用心去学,努力去做一样能出人头地的。”文定恭敬的道:“小子一定好好的学,还望刘老多加指教。”刘选福呵呵的笑道:“那是不用说的,关键是你自己很用心这点让我很欣赏。” 说完捋了捋胡子又说道:“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吗?”文定摇头道:“小子不知,还请刘老明示。”刘选福说道:“就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最近得了一件古董。他想请我去给鉴定一下,然而这几天我还有事。他又催的急,这不刚刚还叫人来请了第三回的。我实在是走不开,想叫你去帮他鉴别一下。” 文定忙道:“刘老,人家请的是您,我那能担此重任呀。”刘选福笑着说道:“不要紧的,不是件很罕见的东西,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的假我已经向东家请好了,你明天直接坐船去汉口。我的那个熟人有艘货船正停在汉口的码头上,你明天拿着我的帖子去。” 文定只有接过刘选福手中的名帖,说道:“那小子我只有勉力而为,不给您丢脸。”刘选福呵呵的笑道:“文定呀,没什么的,相信我的眼光,也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的,快回铺子早点睡,明天早去早回。” 文定从刘宅出来,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到那汉口去了,以前都是听人家说汉口如何的繁华,四大重镇如何的繁荣,终于有机会自己亲眼去见识了。 (注;‘个中人’,‘个中’是指行院。苏东坡《浣溪沙.徐州藏春阁园中》有这样的句子:“红玉半开菩萨面,丹砂浓点柳枝唇,尊前还有个中人。”) 第八章 明朝成化年以前,还不曾闻听过汉口。只有一江之隔的武昌与汉阳,那时汉口地区还是与汉阳连为一体的,满滩芦花、鱼跃鸟飞的一片芦荡泽国。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明英宗朱祁镇的第二次年号‘天顺’年间,此后汉水下游连年大水,堤防多次溃口,终于在汉阳县西排沙口、郭茨口间决而东下,发生了一次大的改道。汉水在龟山之北形成合而为一的河道,从不稳定的分汊入江到稳定归一的汇入长江。这样一来,汉水也把汉阳一分为二,到明宪宗朱见深的‘成化’年间便活脱脱扩出了一个汉口。它与武昌相隔长江,与汉阳相隔汉江,这三镇之状况才初见规模。由于这汉口地盘开阔、港湾水域条件良好,再辅以坚固堤防,形成了一个“占水道之便,擅舟楫之利”的绝佳良港。终于使的汉口逐渐成为长江的中转枢纽,不仅在三镇之中后来居上,经济大大的超过了他们。而且还被列为明朝的四大重镇,是长江水运中最为重要的环节。 经过竟五十年的发展现在的汉口,从荒芜走向初显雏形,再迎来了眼前的繁荣。文定还在渡船上的时候便被那航船,小舟交融穿梭的盛大景象所折服。再看码头上林林种种布满着的几百艘货船,时不时的便有船出航,有船入港。绵延十几里的江岸就是一片船的海洋,当它们扬起乌帆的便给人一种铁索横江的气魄。那阵势丝毫不弱于千军万马立于阵前给人带来得震撼。 文定从过江心,便不曾回舱执意要观看这幅百船图。船家边摇着橹边对着他说道:“客官,客官。“文定回过神来问道:“老人家,刚才是在叫我吗?”船家呵呵的笑道:“这位客官,怕是第一次来汉口吧?”文定想了想答道:“小时侯到是随母亲来过,只是当时尚在襁褓之中也没什么印象。”老船翁又笑着说道:“便是当时有印象,如今也大概认不清了。我是我父辈手里接过这渡船的营生,算是靠着这江水养活一辈子了。可是只要一段时间不下船,到了汉口也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这几十年的变化,我可是亲眼所见呀!” “客官,您也算是初到汉口了。别怪我老头罗嗦,遇到事都要多长个心眼。”老船翁好心的提醒到。 文定记得父亲在自己每年出门做工的时候便总是嘱咐他出门在外就是要多听,多看,少言。对于别人的提醒他从不拒绝聆听的“老人家,有什么要小心的吗?您说,我一定会注意的。” 老船翁放慢了摇橹的速度,慢慢的对文定说道:“这些年汉口的各种买卖是越来越红火了,相应的有许些三教九流之徒也就都来这里聚集。他们大都是些泼皮无赖你只身来这里万事都要小心,遇事不可与人置气。”文定拱手谢道:“多谢老人家提醒,小子记下了。” “呵呵,我是看你这后生厚道,怕招人暗算。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虽然我这老头没什么本事,但总算是在这江面上吃了几十年的饭了。见过许多大事小事帮你想想原因,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呵呵”老船翁的热情让文定十分感激,与他拉了半天的家常。 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老人家。请问粤汉码头是在那呀。”老船翁想了想说道:“那是货运码头,一般是停泊着来往于广东过来的船只。我们要停的是王氏的私人码头,呵呵,不过都是在江边嘛好找,你下船后径直往右手走。找人问一下也就是几里地的距离吧。” “多谢,老人家指点,您可真是一位热心人。” “呵呵,在我们摆渡的人家里都相信,能够一船而渡就是缘分。既然我们有缘,举收之劳为什么不帮呀。”文定与他聊的很是开心,老船翁仿佛有一肚子关于船呀,江水的学问。时不时的讲出许多耐人寻味的话语,让文定对老人家的人生阅历充满了兴趣。虽然摆渡的收入不是很多,然而他却能如此乐观的面对人生。在他看来在这摇舟渡人比干什么都要来得快乐,有意义光是这份恬然的态度便让文定十分的钦佩。 虽然长江的江面是如此的长,但也终有船到的一刻。文定最后一个下船对老船翁还有些不舍,老船翁满怀柔情说道:“孩子走吧,人生就是这样总有到岸的那一刻。有人上,有人下总是有不同的人登上你的渡船。” “您等着,我回去的时候一定还是坐您的船。”文定与老人挥手告别,这次汉口之旅一开始便给了他很深的感受。 出了王氏码头文定又感受到汉口的另一种震撼,那就是人。 庙山镇也算是比较繁荣了,武昌城文定以前去过几会,那里的酒楼,客栈,商铺林立。而汉口这里建筑也许没有多过武昌城,然而穿梭于街面上的人可不能仅仅只用一个‘多’字可以形容了的。走在街道上想要不与人碰撞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不但是多而且大都还是行色匆匆。有扛货的,有挑担的,有坐轿子的。在这一望过去光酒铺就有三,四家而且门口压根就没有小二揽客,里面全是座满小二在桌子间穿梭。大家操着四面八方的语言,有荆洲的,有四川的,有河南的,有山西的还有更多的文定叫不出口音的。他们高声议论,低声交谈,真是一幅奇观。卖东西的店铺不是很多,然而那数不清的码头上堆存的无数的货物,却更让人瞠目结舌。他们有的中转运去更远的地方,有的就近交易,换成别的物品再贩回来的地方。许多都是从这个船下来直接运到那个船上,效率之高真是罕见。 文定被这种商业的氛围感染,真切的感受到在这里时间就是金钱。大家都在忙碌,奔波不肯虚度这光阴。 听从老船翁的提示,文定出了码头便往右手方向走去。眼前都是琳琅的货物,流动的人潮。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如此的吸引他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带点什么东西回去给父母,弟弟们。想到这里不好,怀里的钱包不意而飞了。文定焦急的立在原地,里面不但有自己的钱财,更重要的是朝奉的名帖也在里面。这该是如何是好呀?没有名帖人家肯定不会相信自己,而且自己回去都成了问题。这街面上这么多人,刚才也不知道与多少人擦肩而过,断然是想不出自己是在何处被人扒窃的。 想想刚才老船翁还嘱咐自己要小心,怎么才过一会儿自己就忘了呀!正在文定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将文定的肩膀拍了一下,文定转过身来只见竟然是顾三友。顾三友还是那身灰色劲衣,左手上还拎着一个人的衣领。那人灰头土脸的,衣服上还有几个破洞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就这样被他拎着。 顾三友对文定说道:“你看你这人,怎么这么粗心呀。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钱包。”说完便将一个的钱包掷给了他。文定一看竟真的是自己刚刚欲寻找的钱包,急忙谢道:“顾护院,真是不知道怎样感谢你。刚才我还不知道该是如何是好呢?这么巧碰上了你。”顾三友说道:“今天赶巧了我来此访友,刚才这人鬼祟的从你身边撞过我就知道没有好事,快看看短少了些什么没有?” 身旁的小偷见机对顾三友说道:“这位爷,您瞧我还没来得及打开这包呢!您就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吧。”顾三友厉声喝道:“闭嘴,给我在一旁呆着,等会送你去衙门见官,看还敢不敢再偷鸡摸狗了。”文定打开钱包检查完银两与名帖都在,确实没少些什么。便想着息事宁人,对顾三友说道:“顾护院,确实没丢什么。还是放了他吧。”顾三友看了看文定,正声说道:“现在放了他,再让他去害别人?你怎么不想想他刚才偷你钱包时,何曾为你想过。对于这种鼠辈就不能放纵,要让他们长长教训,才会知道厉害。纵容他们就是在滋养他们再进行盗窃。” 文定被他一番大道理驳的无话可说,也就没再坚持。那小偷知道现在只有文定才能救自己,帮助自己脱离这困境。顿时爬在地上抱住文定的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大爷呀,您就只当小人是一个屁放过这一次吧。小人前两天才从前面的酒楼失了业,怎奈家中尚有老母,幼子需待照料,才出此下策的,您要是不放过我,呜呜,他们也没什么活路了。” “哼,抓住了都是这句,都成了你们的行话了,走,今天如何也要让你受到惩处。”顾三友就是不肯松口,那小偷就在那抱着文定的腿恳求。几个人在那相持不下,四周聚集了许多围观者。许多看着那小偷的惨状,都有点于心不忍。 “顾师傅,你来一下。”文定将三友唤到近前。说道:“你看再这么闹下去,也不好收场。再说那小偷今天也受到了惩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顾三友思量了一下把那小偷从文定的脚边拖开,说道:“这次就暂且饶你一会,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做此等下作之事,比不轻饶。滚吧”那小偷如蒙重赦,转身一溜烟就穿入人群中不知去向了。 那围观的人群也随之散开了。文定再次对顾三友表示感谢,说道:“多亏了顾师傅出现,不然不但办不了事,连回去都成问题了。”顾三友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以后出门要多长些心眼。在陌生的环境里,发生这种事那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文定恳切的说道:“顾师傅,您放心。有了这次的教训,我会深刻记得的。” “你要到哪里去呀?顺路的话我送你一程,对于汉口我可是来过好多次了。”被这林林种种的招牌,搅的晕头转向的文定如获重释的对他说道:“顾师傅,您知道粤汉码头怎么走吗?” 走在前面的顾三友转过头来,吃惊的对他说道:“你是说粤汉码头吗?” 第九章 文定诧异的问道:“难道粤汉码头有什么不对之处吗?”顾三友从刚才的失态中平复回来,轻笑着说道:“呵呵,到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刚好我那个熟人也是在那。我们又是同一个目的地,一起过去吧?”文定轻松的说道:“那好呀,我还在为不认得路而发愁。你带路吧。”顾三友摇头笑道:“你可真是少有来汉口呀,粤汉码头就在前面五十米。你竟然还在这里因为不知道地方而踌躇,来吧跟我走。”文定尴尬的笑了两下,跟随着他前走。穿过繁多招牌,终于看到一个红色的门楼上面高悬一块牌匾上书‘粤汉码头’四个金漆的大字。 可是当文定正要往前走去的时候,突然带路的顾三友急转了方向。将他带到一个围了很多人的小摊子前,他放开了文定,卷起了衣袖。露出了双手摆出要与人拼命的架势,气势赫人的往人堆之中扎进去。只见他拨开了外围的诸人,一下子冲进了内圈。身影立即被众人所掩盖,文定焦急的忧虑会有什么事发生?只是听到几声吆喝,几声惊呼,几声叹息,几声哀鸣。然后就见着那被众人封堵的蚊虫不入的通道又再次被撕开一个口子,顾三友急匆匆的跑到跟前,扶住文定的双臂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啊,文定,那个能借点钱给我周转一下吗?我马上就可以还给你。”文定看着他神色慌张的样子,想是必然遇上了什么麻烦。不说刚才他还帮助自己寻回了财物,就是出门在外遇见友人有难伸手援助也是义不容辞的,他从怀中拿出了钱包问道:“需要多少?我这里有十三两不知道够不够?”顾三友急忙的说道:“够了,够了。我一下就回来还你。”说完拿过文定的钱袋就又往那人堆之中一头扎了进去。 “文定,你放心你的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不用着急。”顾三友的语气十分的恳切,然而文定的心情却丝毫好转不起来,整个人都要被他打败了。自他拿钱冲进那人堆中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见他灰溜溜的回来。拉着自己走到一旁然后对自己说道:“不好意思,你的钱都输到那小赌档上了。”文定好不容易才领会到他的所为,原指望他还会留下船资让二人迟些时候好回去,那知他又说道:“本来还有八两银子的,结果拿了一把豹子我想一把就将本翻回来。就一下子倾其所有下了进去。那知那庄家开了个天豹,都赔进去了。”对着顾三友文定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些什么,就在这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内,就让他由悲至喜后又至悲,找回的钱袋转瞬间已是空空如也。早知如此,还不如先前就不要给他希望。文定发现自己与顾三友呆在一起心情就是会低落,而且脾气也会随之变坏。虽然知道要不是他自己连同钱袋也早已改姓,然而经历这落差也使自己这份感激降到了及至。为免自己的口气变的恶劣,文定只有不搭理他。闷不做声的走向那挂有‘粤汉码头’匾牌的港口。顾三友丝毫不在意文定的态度,还在那滔滔不决的说道:“看,这里就是‘粤汉码头’,进去吧。”说完就拉着文定要往里面闯。文定先一步将其拦下,说道:“先等一下。”独自走到门房那,拿出名帖交付于看门人说道:“麻烦禀报一声,‘源生当’朝奉刘选福派我来见你们这里的‘茂盛号’的燕老板。”门房接过了文定手中的名帖,回道:“哦,您请稍等一会,我先进去询问一下。”留下了文定二人在门房里,就往那些船停泊的方向快步跑去。 顾三友对文定说道:“问清楚船的方向我们自己去就行了嘛,干嘛还要如此麻烦,跑来跑去的。”文定轻笑着说道:“现在我们受邀而来与主人家宿未谋面,直接找去难免有些唐突。上门便是客还是依礼而行稳妥些。”顾三友有点受不了他似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人呀,有时就是自找麻烦,喜欢将些简单的问题复杂。”对于顾三友的直率文定是乐见的但不会效仿,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处世原则,无需要他人都朝一个方向发展,笑着说道:“哈,虽然我们都只是地位不高的商人。但遵从礼数还是要必需的,毕竟我们都是属于这礼仪之邦一份子,维护她的文明是责无旁贷的。” “真是受不了你,做什么事都是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忽然顾三友感觉到有人拉着他的衣袖,定眼一看头顿时要炸了。看来今天出门真的是没看皇历,不但输钱竟然还碰到自己最为不希望遇见的人。他暗自想到老天看来也在妒忌他的放荡的生活,决定给他些小惩罚。 “小颜,你怎么也在这里呀?”他轻轻的拿下那拉着他衣袖的小手,保持一定的距离仿佛随时预备撤退似的。随着他的言语文定也将眼光转向了这里,眼前亭亭玉立着一位紫衣少女。鞋面,长衫,披肩,连那插在发梢上的发钗也是紫颜色的。然而最为惊人的还不只于此。虽然昨夜的月光不是十分的耀眼,但这幅面容给文定带来得震撼确是让文定不会忘怀的。她竟然就是昨晚松竹林那个女子,昨夜回去后满脑子都是她的倩影。文定还曾自嘲的想过不会再有这种机会遇见她了,那知只是隔了不到半日就会在这里碰上了。表面上似乎平淡,然心中却在欢呼雀跃。 而那个一身紫色姑娘,却似乎一点也没发现文定这个人的存在。只是拉着顾三友那只正试图摆脱的手臂,用喜悦的音调说道:“我就说声哥知道我来了,一定会来找我的嘛。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呀?”顾三友见怎么也摆脱不了她灵巧的双手,只有认命的随她,说道:“我是陪朋友来办正事的,小颜你乖,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什么呀,声哥,陪我不是正事呀!”说完双眼已有雾气冒显。显然这位紫衣姑娘抓住了顾三友的死穴,让他硬不起心肠去伤害她。而且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顾三友很有负罪感,没办法只有讨好道:“不是了,我只是打算将正事办完后再去看小颜的。小颜最是明白事理的,让我和身边这位朋友先去办事,好吗。”那小颜这才将眼神望向了文定,不过并不怎么友善。似乎是在说就是他拖累了她的声哥。 文定想不到自己与心幕中的女孩第一次正式相见,会是这么一种场面。心中虽从未有过拥有她的念头,然而当她明白的将其心声显露在你的面前时,心中那股失落确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现在的画面中明摆着自己是属于多余的那一种,从小颜的眼神中文定知道自己的位子应该在哪里。 “顾兄,现在已到了地头了,你也不必在陪我了。我自会处理朝奉交代的事,你去忙你的事吧。”文定对于知道她的名字已是十分知足了,不再奢望其他。那知道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小颜嫣然的对他一笑,他再次感到这次来汉口的正确。 不过显然顾三友对于文定的适时而退不大感激,不断的做眼色对他,说道:“那怎么行,做事怎么能只做一半。怎么样也要将你送到那人面前才算嘛。” “不用了,你看那位门房正在往这里走呢。”文定用手指向那从码头那边走过来的门房说到。只见他走到近前对小颜说道:“二小姐,您回来了。” “老魏呀,这位客人是找谁的呀?”小颜用手指指向文定询问到。 “小姐,你看这位先生是来找老爷的。刚才老爷吩咐我请他进去。” 小颜顿时喜上枝头的对顾三友说道:“原来是找我们家那父亲大人的,看你这会还有什么话说。”然后转头对文定说道:“你跟着老魏进去就是了,嘻嘻,你这人还不错。不像那个坏蛋一天到晚的骗我,哼。” 在顾三友乞求的眼神中,文定无视般的与老魏走远了。身后传来了顾三友的惨叫声。 “老爷,人来了。”老魏引文定来到一位体态适中的中年商人面前。那中年商人手中正捧着一本书。听闻了老魏的话,方才放下书卷。笑容展开的对文定说道:“哟,你就是福老儿信中说的那优异的后生呀。” “岂敢,岂敢。那都是刘老栽培的妄语,做不得数的。小子本无才,只是讨他老人家喜欢罢了。”文定不曾看过刘老那封信,也不知其中说过些什么。想是因为怕主人家看不起他年轻没经验,所以朝奉也就夸大了许多。 “哪里,刘老儿轻易不会说人好话,这点我与他相交二十年还是清楚的。他说你这小伙子好,那么你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呵呵”燕船主开朗的笑容,顿时让文定觉得没什么距离感。连声说道:“惭愧,惭愧。” “我就喜欢你这种谦逊的后生,坐,老魏,上茶。”燕船主是汉口乃至整个长江沿线都比较有名的船行东家,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就这样与文定闲话家常了半天,很是健谈。最后还是文定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这次来的任务,才停下家常的话题。拿出那尊佛像给文定查看的。 文定先是将佛像放于书桌之上,仔细的观察了半天,后来还时不时小心的拿起来左右看看一壶茶后方露出会心的笑容。将佛像谨慎的置于桌上再回头对燕船主,说道:“如果小子没看错的话,这尊佛像是来自大理的‘水晶如来佛像’,对吗?” “哈哈,这正是我为家慈祝六十大寿,专门派人到大理天龙寺请来的‘水晶如来佛像’。只是路上怕有闪失,所以想请你们给识别一下。文定,这尊佛像是真的吗?”燕船主示意文定坐下再说。 文定回答道:“这尊佛像高半尺有余。白色,透明。圆雕,头微俯,高鼻,大耳,口及毫间填红色。着袒肩式袈裟,结跏趺坐,露足,右手平伸抚膝,左手仰置足上挡脐前。质地是滇西盛产的水晶,观其手工,雕刻的手法确。您放心,确实是宋朝时大理所产的‘水晶如来佛像’” “呵呵,是真品就好。我其实也不是怕损失什么。只是老人的寿宴如果送个赝品,怕伤老人的心,是真的就好。刘老儿说的没错,文定你确实是个难得的孩子,怎么样干脆过来跟我做事吧,待遇一定比你们老板那个抠门好,呵呵”燕船主很是恳切的说到。 “您说笑了,我们老板对我们都很好,而且我还只是刚刚开始学习典当的行业,还有许多事要向店里那些前辈请教呢。” “呵呵,好不忘根本。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孩子了,以后有了麻烦一定找我哟。” 燕船主又拉着文定说了许多,还非要留文定下来吃完饭再走。文定说到自己只是向东家请了一天的假,晚点回去路上就不好走了才推辞的掉。而那些燕船主要给他的礼金,也是俱不接受说到这是刘老吩咐下来的差使,不敢私下收受。而燕船主硬是要给,结果只有一路从粤汉码头逃了出来。 第十章 汉口自然也会有当铺,而门面规模都还十分的阔绰。外面的油漆刷的红亮,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从门外便可听到不同算盘拨弄的声音交汇错落着。就如同汉口的码头一样给人强烈的商业气息,跨进门栏两面的墙上皆悬挂了饰品,字画两旁都是桃木的桌椅,还有许多花瓶,然而吸引住文定目光的确是摆在柜台上的一座坐式西洋钟。这些钟表都是近些年由西洋传进来的舶来品,只是在少许高门,大户的家中略有见过。而这间‘飞宏’当铺则将其置于店堂之上,那最长的指针滴答,滴答一下一下的移动着,很是给人紧迫的感觉。再加上周遭的摆设,整间当铺给了文定异样的感觉。 从‘粤汉码头’出来后,文定便在这繁多的店铺里找寻自己的同行。暗自想来文定自己都有点可笑,向来都是别人找自己典当,而今天自己却是到当铺里来当物应急。 “这位客官,是来当呀还是来赎的呀?”柜台的先生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拿眼打量起文定来。观察似乎是每位柜台先生必修的功课,人的外貌虽不能代表一切,然而却能说明很多东西。文定从内衣里取出一个小包,外面用布包裹的一层层的。这放在内衣里的布包,一直是文定贴身收藏的,连刚才小偷偷去钱包时也不曾有失。这里面装的本是他要送与母亲的新年寿礼。现在在这陌生的地方遇上了麻烦,只有权且拿来度过难关,等回铺里拿了积蓄再转回来赎。 文定揭开了几层包裹的花布,从里面取出了一对玉质的耳环,连同包裹用的花布递进柜台,说道:“谢谢,我当这幅耳环。”柜上接过文定的耳环上下移动了几次,在不同的光线下看了几下后,问道:“客官,预备是死当还是活当呀?”文定毫不迟疑的答道:“活当,日后还要来此赎回的,烦请估个价吧。”柜台先生想了想,说道:“这块玉的质地尚不错,然这手工只是一般。当铺的规矩客官懂吗?” “足十当五,赎时一个月扣一分利,对吗?”文定说到,柜上听到文定流利的回答,略有吃惊的说道:“看来尊架还是此中能手呀!” “不敢,不敢。让您见笑了。”文定羞于将自己也是从事此业的事告与他,只是在那无奈的摇头。柜台说道:“既然是行家,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这对我给您当八两银子如何?” 拿着当票文定走出了‘飞宏’当铺,这个当铺给他的感觉非常的新异。不但是场面的宏大,特别的是他们办事的效率很高。从文定进去到当完东西出来整个的过程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只用了文定他们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文定注意到这种现象客观上是因为他们分工细,柜台估完价后,就立即交给下面的办当票,交银钱,每个人都不拖拉。但主要还是他们处在这个繁忙的城镇,只有高效率才能完成更多的业务。就在这一条街上便有三家当铺,如果你让别的客人等的时间过长,别人大可以去别家做这笔交易。就想柜台上那座西洋钟预示的,时间是不会停下来等你的。任何行当都不能一成不变相对于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点都要有一定的转变。前人说的‘因时而易,因地而易’真的是有道理。这时一只手拍在文定的肩膀上。 “文定,你怎么也不等我就先走了。”文定被那只手拍的一震,还好那声音是自己熟知的。正是自己的同伴顾三友,他轻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去了的。怎么燕小姐会放你走了吗?你不是来找朋友的吗,找到了吗?” “哎,别提了。要找得人没找到,还被那个小缠人精缠住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脱得了身。真是倒霉。”有的人得到的却不知道珍惜,有人梦中展转的却始终也摸不着。 “给,先前向你借的银子。”顾三友一手拿着两个银锭塞进文定的怀里,文定望了望怀中的银子,问道:“你一时之间那弄来得呀?”顾三友似答非答的说道:“放心呐,绝对不是来路不明的银子。” 文定从怀中将刚才典当的八两银子取出七两来交与他。顾三友一时没领会过来的问道:“你给我银子干嘛呀?”文定答道:“我只借了你十三两,你还我的是二十两呀,自然要找还七两你了。” “那来得那么多的事呀,便当是给你的利息罢了。刚才害你跟我一起惊吓了一场,只当是补偿你了。”顾三友硬是不肯收回那七两银子。文定正容的说道:“顾兄,我们认识不是一两天了。我做人的原则是该是自己的就拿,不是自己的一定不会取。几两银子事小,可你执意这样便是轻看我柳文定。朋友之间岂能如此。” 文定将话说到这份上,顾三友也不好在坚持下去只好接过文定手中的银子,略有怨言的说道:“多大点事呀。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不然晚了就不好走了。” “顾兄,还请在此稍等一会,我一下就回。”说完便转身又回到那‘飞宏’当铺去了。顾三友是个闲不住的人,也跟他后面进去一探究竟了。 “奸商,真***是奸商”虽然与老船翁在交谈,然而顾三友从船篷里发出的言语还是传了过来。自他们从‘飞宏’当铺出来,顾三友口中就反复咕噜着这么两句话。文定只好暂辞老船翁进船篷里去开导他。 这时船上只有他们两个船客,顾三友见文定进来了便迫不及待的对文定说道:“文定,你怎么不让我回去找那个什么鬼‘飞宏’当铺讨回银子,他们实在太坑人了。”文定靠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说道:“他们很正常,如何就奸商了呢?”顾三友用惊奇的眼神望向他,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前脚出门,后脚回去赎当。前后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先不说完全可以如数退还,就算是要算利钱。就是要算也顶多只能算一天呀,那**商竟然算了整整一个月的。叫奸商还是算轻的,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痛打他们一顿了,哼。” 文定对于他的义愤填膺不甚赞同,而他的直言不讳却让文定感觉到此人的真诚。安抚他道:“这本就是我们当铺行的行规,无论你当了多久未满一个月就算一个月的利钱。超过一个月的哪怕只有一一刻就算是二个月的以此类推,刚才我虽然只当了一会,然而只要是当了就要以行规行事。” “那有如此的规矩呀?”顾三友还是有些不信的说道,文定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呵呵,这就是我们典当行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但是他们‘飞宏’当铺要遵守,我们‘源生’当铺要遵守,我们华夏的所有当铺都要遵守。” “那不遵守会有什么后果吗?总不至于要关门停业吧?”顾三友还在那强辩着,文定答道:“这次你说对了。如果一个当铺不遵守守则的话,那么所有的当铺都不会与他再有来往。而且当地的商业行会还会联合起来惩罚他,让他关门歇业。” “那不是太不讲人情了吗,如果好心点少赚点还要被惩罚,黑心点还安然稳当的赚更多的钱,太没道理了。”文定知道顾三友还算不上步入他们当铺这个行当,只有循循诱导他道:“顾兄,和你打个比方吧。如果有两个卖大米的米铺相临卖同一种大米,而彼此之间相互抬杠互相杀价竞争客源。” “那不是很好吗,人们不是就有便宜的大米吃了吗?”文定的话让顾三友摸不清头脑,心里在嘀咕岂不更说明他们的行规应该废除了吗。文定又说道:“短期之内可能是这样,价格的拼杀让人们买米的钱一时之间会减少。然而看长远一点呢,当一家挤垮了另一家后那么在这一带就没有别的人卖米了。那时附近的居民在没有别的地方买米的情况下只有光顾他一家,那时他说涨多少,短斤少两的人们也没有别的其他的选择了。” “哦,那所谓的行规就是不让同行的进行这种残酷的竞争咯?”顾三友有点领悟这些道道了。 文定面对有点明白了的顾三友说道:“不,竞争向来就是非常残酷的,而同行之间的斗争也一直没怎么停息过。行规只不过是把这种竞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要以搅乱整个行当为代价。差不多各种行当都有自己的商会和行规,起的就是协调的作用。” 终于开了点窍的顾三友略有感触的对他说道:“看来做生意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文定你知道的好多呀。”他微笑的摇了摇头,说道:“呵呵,我那里算多呀。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学徒,这些都是东家与朝奉告诉我的。告戒我们千万不要触犯行规,惹众怒,他们都是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只要你细细观察从他们的身上总是能时不时的学到些东西,让我们以后受益无穷的。” “哈哈,怎么样今天的事办的怎么样了,看你一身轻松的模样一定是马到功成了吧。”顾三友话锋一转转到比较轻松的话题上了,文定说道:“嗯,到是很顺利。那个燕船主没见面之前我想那么大的一个商人一定十分的威严。心中还有些怯怯然,那知见面后才知道竟是如此的和蔼。让人感不到一丁点压力,还十分健谈让人不知不觉就和他聊进去了。”顾三友开怀的笑道:“那老头是挺缠人的,到处拉人和他聊天,呵呵。”文定跟着说道:“那里,到他这种地位许多权贵都还要给他面子,还能如此的平易近人实属难得呀。对了三友,你和他家的小姐这么熟一定也很了解燕老板咯?”顾三友闻听他的话,顿时有些遮掩的说道:“哪里,只是见过两次罢了。对了文定,快过年了你是留下看铺,还是回去过年呀?”文定向来不喜欢勉强他人,不想说也就随着他的话说道:“自然是要回去的了,都快一年没回去了这一年之末与一年之始肯定要与家人共度了。”文定的话似乎又触碰到他的痛处,神色随之一暗。不过还好他似乎很会保护自己,转眼间就聊到文定的家乡汉阳永安堡过年是如何的热闹,每年大年初一柳氏家族的族长就会带领各家男儿祭祖,说道那个场面何其壮观。让他们两人都聊的很是投入,一路上就这样有说有笑的往庙山行去。 当他们正在路上聊的愉快的时候,在朝奉刘选福家中那个书房中也有两个人在会谈,他们正是书房的主人以及主人的东家章传福。 “东家有什么绝密的事还需要来我的书房说呀,在客厅谈不一样吗?”刘选福对于东家的神秘有些不解的问到。章传福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绝密的事情,只是有些为难。这些年来汉口那边生意红火的不得了。而我们铺子您是知道的,近些年积攒下不少的闲钱。我想在汉口那边再开一处分铺,您觉得如何呀?” “这是好事呀,有什么好为难的。不是怕我这把老骨头嫌路远不肯过去吧,放心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上呆着就会帮你的。”章传福说道:“您老肯为我分忧当然是好,不过我为难另有其事。”刘老问道:“有什么事,你说呀。看能不能帮你参谋一下。” “我正是来找您老商量的呀,这里毕竟是我们的根本善本自然是不能离开的。那分铺的掌柜只有从李福祥和柳文定两人中选一个,二掌柜李福祥的办事能力尚可,就是为人不怎么让人放心。文定嘛人品,性情都属上佳只是年岁尚幼,毕竟经验不足呀。就这事让我浇头烂额了好几天,一直不知道该是如何选择。来这里看看刘老能否给我点建议。” “此事滋事体大,容我想一下再给你我的想法。”此事确实不是小事,毕竟是一个店铺大掌柜的人选呀。刘选福在那斟酌了半天还时不时的端起茶杯细茗了两口,章传福也不敢打扰他的思路。过了半晌刘选福似乎下了决定般的深喝一口茶,对章传福说道:“东家,经验是可以培养的,然而人的性格却不是那么容易更改。我看还是让文定去,不过这样文定毕竟年纪还轻,不如先让他去那边当个二掌柜。我们两个呢,轮流过去指导他,等他能够独自的应付自如了,再升他不迟。” “好呀,呵呵我就知道来找您准没错。本来我是想让文定过去的,不过你提的方法更为妙,决定了就这样办。”刘老的提议和章传福的初衷很贴切,而且更为稳当彻底让东家下了决心。 刘老又问道:“东家那汉口的分店何时才能修好呀?”章传福答道:“铺面我已经和人谈好了,等收拾,装修起码明年开春才能进去吧,怎么了您老有什么问题吗?”刘选福轻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不过这件事必然会让铺子的有些人产生想法。我想提早说难免让文定有些难为,不如等年过完后汉口的铺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再对文定他们宣布吧。” “刘老呀,您真是什么事都给文定那小子想周全了,莫不是想破例收个徒弟吧。哈哈”引得二人一起笑出声来。 第十一章 日幕垂下山岗,落霞泛起湖面。虽然已是步入严冬,然而那缕余辉亦照射的人身上暖洋洋的。随着太阳西落载着文定他们的马车,也驶回了庙山镇。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文定已是疲惫不堪,反观顾三友却依旧是生龙活虎的丝毫疲态的显现不出来。文定不禁羡慕的说道:“你的身体可真是好,一天奔波还能如此的有精神。”顾三友不在意的说道:“我们练武之人,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到是你年纪轻轻却仿佛年迈的老人般,要注意身体了。” “我的身体算是比较好的了,只是这一天舟车颠倒的行程才略有不适。不怕你笑话虽然我坐船的次数有几会了,然而还是不太适应这江水的颠簸。”文定解释着自己的缘故,而顾三友不以为然的说道:“身体都是可以练出来的,要不你跟我练武。保证你可以百病全消,长寿安康。”文定轻轻笑着说道:“呵呵,我还没想过练武,还是一心将生意学好。再说我也不是那种坐着不动的人,不要紧的。”顾三友还是在那劝说道:“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到年老后什么毛病都出来了。我原来那些叔执辈就分别很明显,练过武的大都比那些没练过武的要来得健康些。” “呵呵,那都是后话了。现在年关将近铺子里的事很多,等我过些时闲了下来再说吧。”文定不好拒绝他的热心,又不想真的去劳神练武,顾三友也拿他没法两人说着说着就进了铺子里。几个伙计都围拢来询问他们汉口的见闻,文定说的都是只是简单的见识,而顾三友呢则说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的。渐渐的伙计们都在他的周围听他述说汉口如何的船如星辰、车如流水,人们衣着如春季的鲜花般鲜亮,酒楼、商铺各种行业都林立其中。那繁华只把这些半生都只在这一亩三分地厮混的众人羡慕不已,当说到文定遇到小偷让大家都如身临其景的抓了一把冷汗,而说到后来他是如何智擒的,大家又齐为他欢呼。文定不由的笑了笑真是开始佩服他了,这么好的口才不去说评书实在是评书界的一大损失,就凭今天他的发挥绝对可以让评书这门艺术发扬光大。 文定看着自己已是多余的人,乐得清闲进去给朝奉他们回报。 “文定呀,这趟汉口收获大不大呀?”文定刚一进客厅,就看见朝奉与东家二位都在那里品茗,东家则先一步对他说到。他忙回道:“这次小子去汉口,真是见识了不少。那里仿佛就天生是做生意的地方,人们都在为各自的生意而忙碌,商业气息特别的好。” “呵呵,看来你对汉口的印象也是特别的好嘛。”章传福扶须笑道,文定说道:“只是觉得那里货物的流通会是十分的快,在那做的话只要货真价实,诚实守信就一定不愁没人买。”老朝奉说道:“能看透这点,说明这次汉口没白去。燕老板的事办的如何了?”文定将燕船主的回执交付于老朝奉,说道:“燕船主那尊佛像,我从手工,质地,以及花形上确实是来自大理天龙寺的‘水晶如来佛像’”刘老接过信揭开看过了后,再对文定说道:“嗯,燕老板对你的鉴定十分的满意,在信中对你还褒奖有加呀。”文定说道:“那是燕老板过奖了,其实都是朝奉平日里的教导。” “呵呵,文定这孩子几时也学的这样会说话了。”东家今天似乎也是很开心,不停在那开着玩笑弄的文定的脸返起了红潮,还是朝奉帮他解的围让他下去休息。 吃过了晚饭,文定回到自己的房里回想这忙乱的一天。几经波折可是收获却是很多,见识了江水中那盖天的船帆,车水马龙的商业重镇。结识了那江上的老船翁、传奇般的燕船主、还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颜。虽明知她已是有所终爱之人,然而起码已经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过的很是愉快。这在他而言已是足够,昨夜那竹林中的倩影会一直嵌在他心底,而今夜那个倩影已有了名字那就是小颜。 往后几天则开始异常忙碌起来,靠近年关铺子里冷清了些。除了筹钱过年的以外大多已开始忙碌过年用的各种年货,而文定他们则不然反而比平时更忙些。要清算一年的结余,盘清库存核对帐目,完了打扫各库还要封存各库以待来年再行开启。里里外外的虽不用开张营业,却比那还要累。不过大家还是干劲十足的,因为都知道越早干完越能提前回家和家人相聚,而且每逢年终东家章传福还要照例给大家红包。现在表现好点老板包的红包也会大点,大家都卯足了劲的勤奋干脸上都还挂着笑容,整间铺子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是民间祭灶的日子。据说,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每家人的善恶,让玉皇大帝赏罚。因此在送灶王的时侯,人们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各种糖果、清水、料豆、秣草;而其中的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祭灶时,还要把麻糖涂在在灶王爷的嘴上。这样,他吃了你家的东西就不会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了。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 到今天铺子里的一切诸事业已完成,大家都在期盼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今天东家在隔壁的酒楼摆了三桌酒宴算是和大家一起吃年饭,傍晚时分大家都早早的来到酒楼等待着东家他们的到来。席间大家都在闲谈,有的邀相熟的友人过年到自己的家中吃饭,有的在打听还有什么年货要买的,还有的在猜测东家今年会给大家包多少的银钱。虽然谈论的主角东家还没出现,不过里面已经热闹非凡了。 文定与顾三友相临而坐,自汉口回来后他们关系大大的改善了。文定事事都比较认真的态度让他没什么朋友,而顾三友总是能和他有说有笑的,这让店铺里的那些伙计大开眼界。期待的他奚落文定的画面没有再出现过,反而多了个文定的人这让有的人愤愤不平。 “文定,他们说的红包有多少呀?怎么大家都是很期待的样子。”顾三友这几天听见他们隐约说着这件事终于也忍不住想打听一下了,文定笑着说道:“我看你这几天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事说不出来,原来是这件事呀。”顾三友急着说道:“是呀,是呀。这几天我的心里仿佛就有一只猫抓在挠般,快跟我说说。”文定看着他猴急的样子又有了想笑的冲动,回答他道:“一般东家的红包都是相当于两个月的工钱,有时也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略有起伏。” “什么情况呀?”他似乎丝毫不停息的追问到,文定无奈的说道:“我哪里知道,这都是东家自己心里的一本帐。我想不外乎是看我们平时的工作表现吧,你没看到这些日子大家的工作热情都比往常要高吗。”顾三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是懊悔的说道:“我说这帮小子怎么最近都变的积极起来了,原来还有这层缘故在里面呀。就我还在那里一个人傻歇着。”然后对着桌子上的诸人说道:“你们也不提醒我一声,害我这会红包少了,我找你们要。”他的话引起几桌人都大笑起来。大家也知道他也不会真的在意,果然他立马跑到各桌去和众人疯闹了。 “笑什么呀,是不是知道我和朝奉来发钱来了呀?”只见东家领着朝奉、大掌柜、二掌柜他们进来了。诸人忙起身相迎,众人安坐以后章传福再次问道:“你们,刚才笑什么也跟我们几个老家伙说说,看是不是有那么好笑。”顾三友说道:“哦,我刚才说道过年去他门每家去混年饭吃,他们都说不收留我。看着我被奚落小瑞还说是我平日里得罪他们多了才有此报,他们还随声附和。”东家释怀道:“原来是这样呀,也怪你平常没将他们讨好嘛。这样过年我请你吃饭,还外带包你住怎么样?” “这么好的事呀,您可亏大了哟。”顾三友有些不信的说到,伙计们也不置可否的望向东家。章传福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呀,过年铺子里留守看铺的还缺几个人手,怎么样双倍工钱还包食包住。”道出了他的谜底,顿时引得哄堂大笑,顾三友一幅吃瘪的表情说道:“啊,那还是算了,大过年的我还想四处走走,沾染点喜庆的气氛,再有去他们每家蹭饭,一家都不放过。”又是一阵笑声传来,酒席就在他的诙谐中将气氛搅拌的其乐溶溶。大家推杯劝盏不必担心明天是否还有着工作,一年的辛劳就是为了这几十天家人们能风风光光过个年,能在亲戚朋友面前抬起头来。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最为重要的就是能够合家团圆,无忧无虑的的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为此他们平日里再苦再累心里也是觉得是值得的。 文定也被大家喜悦的氛围所感染,在大家的劝杯下也喝的两腮微红。只见大掌柜蒋善本举杯走过来对文定说道:“文定,来我和你喝一杯。”文定忙起身回道:“大掌柜,不好意思还让您过来,借着这杯酒我在这里给您拜个早年。”蒋善本笑着说道:“我也要在这里先给你道喜。” “道喜?我有什么喜事呀,您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文定一直觉得今天大掌柜瞧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心里还在猜想难道有什么事会发生在他身上吗。蒋善本恍做失言状说道:“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开春来了以后你自便会知道了。”说完拉着文定喝完酒就回到自己的位子去了。文定天生就不是那种性急的人,既然来年以后便会知道也就不再去追问了,只是从大掌柜的旁边射来了一道凶狠的目光,竟是二掌柜李福翔的,让文定一时如坐针暂似的浑身不大舒服。 “大家先停一停。”只见东家举起杯说道:“先听我说一下,多谢大家这一年来帮我们‘源生当’鞍前马后的奔波,操劳这一切我章某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里略备薄酒以酬谢大家,希望大家都回家能安心过个好年,预祝来年我们‘源生当’大发利市,大家也水涨船高,来干一杯。”说完先自饮尽,大家也都随着一饮而见底。章传福对大掌柜蒋善本说道:“善本,将红包发给大家。”蒋善本忙答“是”然后看了周围一圈笑着对东家和朝奉他们说道:“呵呵,他们早就等不及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叠红纸包。一个个的散发下去,一下子底下取到钱的对东家,大掌柜他们道谢,没取到在桌子底下磨拳擦掌,眼睛使劲的盯着蒋善本手中的红包。其实每个人的红包从外表看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包的银票,只是银票的面额都知道是不会一样的。那些已经拿到都立即将其打开翻看里面的数额。而有些还没拿到的则凑过来询问,当知道后笑嘻嘻的给其道贺,然而心里却在想着“他都拿那么多,我平时那么辛苦一定会更多”。 顾三友就是属于那种不断打听的那种,一下问这个,一下问那个。好不容易蒋善本发到了他这,还要顾做吃惊的说道:“啊,我也有呀!”给了他红包后蒋善本对他说道:“三友,明年要更加努力些。东家好给你包个更大的红包。”在顾三友还在欣喜的时候,蒋善本就到了文定的面前,文定忙起身结果他手中递过来的红包,对着东家与大掌柜谢道:“多谢东家,大掌柜。”东家回道:“应得的,你应得的。”蒋善本文定的手臂说道:“过了年又长一岁了,你可要更加用心为铺子做事呀。”文定忙回道:“那都是应该的,自当如此。”蒋善本又往下一个人走去,顾三友迫不及待的打开红包,只听他叫道:“哇,有十二两银子。”其他的伙计也大都是在十二两上下起伏,他看见文定连看也没看就将其放入怀中,好奇的问道:“文定,你不看看有多少吗?”文定轻笑着对他说道:“现在看不看也不会有差别,我回去在拆。”小瑞凑过来对顾三友说道:“三掌柜还用看吗,一般都是三十两,二掌柜是五十两,大掌柜是八十两。” “真的?假的呀?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顾三友不敢相信的说到,小瑞很是得意的说道:“哈哈,那是你刚来,这都是我们铺子里的惯例了。”三友硬是不信,拉着文定说道:“快,文定将红包拿出来我检查检查。”文定回答道:“这有什么好看的,算了吧。” “不行,你看小瑞那小子得意的。今天我非要查看个清楚。”作势便要往其怀中抓去。文定拧不过他只好任由他收去,顾三友心急火燎的揭开红包,从里面抽出了几张银票。数道“一十,二十,三十。”每张都是十两的,小瑞笑道:“呵呵,我说是三十两吧,这会你该相信了吧。”三友说道:“别忙,还有呢。”一时几个桌子的伙计都将目光转向了这里,只见他继续数道:“四十,五十。呵呵这会看你还怎么说,这不文定的红包包的可是五十两。”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都转向了文定与东家,在他们的意识里就算是文定很得东家的赏识,也顶多多加个五两,八两。一下子加二十两便不是那么正常了,猜疑,困惑更甚者妒忌片刻便充斥于整个房间。顾三友仿佛也觉得所有人的怪异表情,气氛好象突然变的压抑了起来。而自己似乎正是引发整件事的元凶,一时之间也闷坐一旁在那埋头闷吃起来。 “大家,怎么都不喝了,是不是嫌弃我定的酒太难喝呀。”东家章传福的声音响起于这沉闷的环境中,众人连忙回答“不敢”,举起自己的杯子喝起来。东家又说道:“三友,刚才不答应留守铺子,我要惩罚一下你。”顾三友吃惊的说道:“啊,那您要怎么罚呀?太重我可受不了呀。”东家思量了一会说道:“那就罚你给大家说个笑话吧。” “那个我在行,你们要听怎么样的呀?”他转向大家说到。伙计们平时都经常听他说笑话,时常能被他逗的非常开心。听到东家的提议也都来了兴趣皆附和着说要好听的,文定等大家皆跃跃欲试后说道:“今天我们东家请吃年饭,我就说个与酒宴有关的笑话吧。”伙计们皆答“好”,三友喝了口酒咳了两下看了看大家才说道:“说是某君赴宴迟到。匆忙入座后,一见烤乳猪就在面前,于是大为高兴地说‘还算好,我坐在乳猪的旁边。’话刚出口,才发现身旁一位富态的妇人怒目相视,他急忙陪着笑脸说;‘对不起,我是说那只烧好了的。’” 顿时大厅里的诸人都笑的前俯后仰,有两个还将口中的酒菜也愤了出来。文定也被他的笑话逗乐了,东家也是连眼泪也笑了出来,笑骂着说道:“你这个猴子,怎么这么会糟践人呀。”随着几个相熟的伙计也都打起哈哈来,一下子热闹的气氛又回来了。大家又沉浸于过年的氛围中。酒席一直持续到亥时初刻才告结束,大家也都尽兴而归。 文定送东家回府,一直到了章府的大门。章传福对文定摆摆手说道:“你回铺吧,明天还要回家过年,早点回去歇息吧。”文定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说道:“东家,您发的红包错了,多发了我二十两。”说完便要交还给章传福,东家正声说道:“红包是我吩咐善本包的怎么会有错呢?给你五十两就是五十两。”文定为难的说道:“可我只是铺子里的三柜呀,应该是三十两的呀。” “傻孩子,我心里都是有数的,给你的那便是你的了。回去给你父母多买点东西去吧,记得十五之前要回铺子哟。”说完便自顾自的进府去了。文定还是没摸清头脑,这一时之间多的二十两银票捏在手里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街面上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福’字,挂起了灯笼,四处喜庆的气氛都在预示着新的一年真的快到来了。 第十二章 永安堡是处于汉阳蔡甸县城附近,那是文定他们柳氏的祠堂所在,而柳氏在附近所住的居民中是一个大族。林林种种的分布与周围十几个小的湾子里,而文定的家便是在其中一个叫土库湾的湾子里。湾子里住的大都是的柳氏宗亲,都是叔伯兄弟。 几座山峦环顾,青山翠田依存,在不远处错落有序的排列着几间农舍。当然此时皆被枯黄的颜色所代替,昨夜的晚上的酒让文定的头现在都还昏昏沉沉,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家还在沉睡中。然而他的家是最为远的就和去汉口一样也需要坐船搭车,文定坐在马车上遥看儿时玩耍的山峰,仿佛就在昨天还带着弟弟们与玩伴在上面嬉闹,而今日自己已是壮年了。马车挺在土库湾的口子那,一群小孩堵在马车在嬉闹。文定从后厢出来,从那群顽童中发现了自己的四弟柳道定,只见他竟然灰头土脸的骑在另一个儿童的身上,地上还有几个已经躺着的。而他家的小四还在抽打着那个身下哭泣的小孩,那帮顽童则围着他拍着手又唱又跳的,连忙喊道:“小四,你在干嘛,给我起来。”说着便走过去,那群小孩都认得是柳道定的哥一窝蜂的拉起地上的小孩都跑散去了。只剩下他家的小四和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文定过去将其拉起来推至一边,把他身下那个孩子拉起来,上下拍其身上的灰尘,边回头骂道:“谁让你欺负别人的,啊,看回去叔父不打死你。” “大哥,是他们,是他们先骂我,几个打我一个,打不过我只会哭”文定厉声道:“你还得意了你,你像个什么样子。”他四弟道定看来是十分的怕他经他一吓就停嘴了,在那里哽咽。文定将那个挨打的孩子哄好了不哭了,送其回家然后对自己的弟弟说道:“还不回去要娘给你洗洗,回去再和你计较。小二,小三呢?”小四连忙回答道:“二哥,三哥在家里除尘呢。” “回去把小二,小三他们叫过来搬东西。”小四连忙跑回家,文定与车夫从马车上将大筐,小筐的东西拿下来。片刻便听见有人喊到‘哥,哥’,然后就有两个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那个稍微大点的说道:“哥,哥你回来了。”那个小点的也说道:“大哥,娘算着日子你也要回来了,走咱回家去。”文定看着两个弟弟,正声说道:“急什么,啊我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们两个的,说呀。”两个弟弟面面相倾,不知道大哥发什么脾气。 “叫你们说呀!”二弟连忙说道:“嘱咐我孝顺叔父,娘,照顾弟弟在家把田种好。”三弟接着说道:“要我孝顺叔父,娘,照顾弟弟帮二哥把田种好,在学堂里把书念好。”文定厉声道:“都没忘记呀,可你们是怎么教弟弟的,啊,刚才他打的那个是四叔公家的二叔。连长辈也敢打了,是你们谁教他的?”两个弟弟一时之间都不敢发话,听着他继续的说道:“让你们照顾他是要你们教导他的,打小就四处打闹,长大还得了。要是犯事了这苦牢是你们替他去坐,还是我去坐呀?” “啪”一声脆响,再就看见文定捂住了脸颊。只见一个和文定十分相似,应该是说和在场的三个青年都很象的四十多岁的老人,在那里气鼓鼓的骂道:“畜生,你长能耐了是吧,啊,一年没回来了。好不容易把你等回来了,还没进家门就把几个弟弟拿来骂,啊”文定从震惊中醒过来,忙低声道:“叔父,是我的错,您先消消气。我们回家再说。”在文定的家乡有这么一个习俗,如果怕孩子不好养便叫自己的父亲为叔父。而文定出生之时算命的先生便说他的命硬,所以一直便管父亲叫做叔父,而后来的几个弟弟也就都跟着这样叫了。 “哼,有能耐你给我别回来。”说完老人便背着双手往回走了。两个弟弟一直不敢做声,文定把他们叫过来,说道:“先回去再说吧,以定,娘呢?”二弟柳以定说道:“娘还在李集买东西在,她老人家说你今天回来去买菜了。” “载定,你先去把娘叫回来,说我带了点年货回来让她老人家合计合计,差什么我们哥几个好再去买。”三弟柳载定立即跑着去了。文定该给车夫的钱结算完,便和二弟提着大包小包往家走回去。一路上相熟的叔伯们,堂兄弟们都和他打招呼。“文定,刚回来呀”,“是呀,是呀,您身体好。”“哟,文定呀,来家坐呀”,“晚点时候一定过去”。“哟,看文定这会回来可大发了,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呀,呵呵”,“您见笑了,就点年货”。 土库湾虽只有十几户人家,但都是柳氏的亲戚一人叫到大家也都出来了。短短不到五十米的路文定也是好不容易才走过来。文定的家只有三间土房进门便是大厅,只见父亲正坐在大厅的正中央。文定将手中的年货交与二弟拿进去,然后规规矩矩在父亲的架前跪下,磕了个头恭敬的说道:“叔父,不孝的孩儿回来了。” “你还晓得回来呀,昨天二十四的过小年怎么就没看见你的影子呀。在外面长能耐,啊,都可以不顾及这个家了。”父亲的气似乎还没消,文定谨小慎微的答道:“这几日铺子里有事一时之间走不开,昨天才全部搞完,所以今日孩儿才回来。”父亲不饶的说道:“你还是顶重要的一个人咯,你们铺子缺了你就不能开了?”文定委屈的说道:“大家都没走,我一个人怎么走嘛。您不是也教导我在外面做事,不能鹤立独行吗,人家怎么做我便怎么学着去做吗。”‘啪’父亲柳世荣将手边的桌子猛的拍了一响,指着骂道:“反了你,还敢教训起老子来了。”作势就要拿起桌子上的藤条打文定,吓的躲在一旁的二弟柳以定忙扶着父亲求饶,:“叔父,您消消气哥也是一时说错了,您饶过他这一会吧。”柳世荣横了柳以定一眼,厉声说道:“你给我放开,不然连你一起打。”文定对柳以定说道:“二弟,叔父打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先退下。”柳以定回看了文定一眼,叫道:“哥” “退下”文定再次说到,柳以定只好暂且退后。柳世荣没有阻扰后便抄起藤条走过来,作势要抽下去。还好这个时候文定的三弟柳载定邻着母亲李氏回来了,刚好看到了,李氏惊叫道:“你干嘛呀,给我放下。”说完便过去将柳世荣手中的藤条抢了下来,说道:“大过年的儿子刚回来,你打他干嘛。”柳世荣指着文定说道:“你这个儿子,一点大小都没有,我是他老子,还不能打他了。” “什么事你搞清楚了没有,便发脾气。”李氏将藤条交与三子,使眼色让他给藏了起来。柳世荣说道:“什么事,他一回来还没进门就冲着几个弟弟发脾气,在外面什么也没学会,到是把脾气养出来了呀,啊”文定连忙说到“不敢,不敢” 还没等柳世荣发话,就听着门外有人叫道:“世荣,你这臭小子给我出来。”柳世荣出来一看竟是隔壁湾子里住的四叔公,四叔公年岁不大可是在宗室里的辈分比柳世荣要高一辈。他的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孩。几个小孩都是灰头土脸的,柳世荣忙问四叔公道:“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四叔公将自己的孩子牵过来指着破了皮的地方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意思问。你看看,看看你家的道定将你弟弟打成什么样了。”这些小孩竟然是自己儿子打的,柳世荣顿时火冒三丈转身回去夺过还在载定手中的藤条便往里屋跑去。只听见里屋‘哎哟,哎哟’的传来一阵哀号声。 在文定的安抚下,四叔公才邻着那群小孩回去了。父亲打了差不多有一顿饭的时间才从里屋里出来,李氏和文定则进去照看小四。经小二和小三的解释父亲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文定。 “看你以后还皮不皮,这次让你叔父收拾你吧。”李氏边往那高高隆起的屁股摸药油边说到,“哎哟,轻点,好疼呀”柳道定疼着说道,文定看着自己弟弟的样子又是疼惜又是懊悔自己没将他教好,说道:“知道疼了,知道疼就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李氏将手中的药油交与文定,说道:“你帮他搽搽,我要去弄饭了。”文定在弟弟屁股上涂了好几遍才将他裤子穿好盖好被子,柳道定哽咽的说道:“哥,不是我惹他们的。是二叔他们说你在外面出事了,回不来了我才打他们的。”几个弟弟在文定看来都是自己奋斗的缘故,为了他们他可以抛弃学堂里优异的成绩而去当学徒。在外面有时还要招人白眼为的就是他们几个能专心的将书读好,能够考上功名光宗耀祖。二弟很本分不是那种读书的材料,三弟和四弟就是他家的希望,怎么会不爱惜呢。他摸着道定的头说道:“傻孩子,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出事嘛。再说二叔虽然和你年龄相仿,但毕竟是长辈,让你读书就是要学会做人的道理,怎么可以打他呢。不但是他读书人明理辩是非,以后都不能轻易的打人知道吗?” “知道了,哥,这会你给我带东西回来了没?”小孩的性情就是这样,只要是想着那些自己向往的东西就把先前发生的事给忘了。文定起身说道:“你先睡下,等好些了我再拿给你。” 关了房门文定来到了前厅,母亲炒了几个菜,和两个弟弟正围坐在桌子旁等文定吃饭,而父亲则已经进了房。文定对李氏说道:“娘,孩儿去将叔父请出来吃饭。”李氏叹口气说道:“你们这个厥老头拉不下面子出来,你去请请吧。” 文定推开门进了父母住的主房,父亲正在床上躺着生闷气。他轻声对父亲说道:“叔父,娘把菜炒好了,让我来叫您。”柳世荣顽固的说道:“我不吃,你们自己吃,今天让你们气饱了。” “叔父,您起来撒。我从武昌县城给你买了两坛子好酒,您去试试。”这时门外的母亲也走了进来说道:“起来撒,儿子从那远给你带的你不尝尝。”小二和小三也在劝着父亲,他才勉为其难的起来吃饭。小三连忙将酒坛的泥封打开,舀出两勺装满一酒壶交给文定。文定给父亲面前的杯子斟满,说道:“您试试,这是武昌‘顺祥酒楼’自酿的陈年白干。” “嗯,不错,这怕是不便宜吧!”时不时爱喝上两口的柳世荣尝出了味道,文定回道:“还好,那家酒楼老板和我们东家很熟,也顺带着认识了我,给我的价钱很划算不贵。”柳世荣说道:“那就好,你不要赚了钱就乱花呀。”李氏插嘴说道:“好了,大过年的儿子孝顺给你买两坛好酒,也值得你说这么半天。”柳世荣笑着说道:“呵呵,你们的娘又心疼儿子了。来,来快过年了,你们哥仨也陪我喝两杯。”一家人就这样温欣的吃了顿午饭,对于常年漂泊在外的文定而言,与自己的亲人一起吃着自己母亲做的饭,要比大酒楼吃的还要来得舒心。下午哥仨拿着各式的工具开始除尘。 腊月二十四后,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年,杀猪宰鸡,购办年货。其中有一项很重要的就是除尘,就是要进行相当彻底的大扫除清洁。平常懒散的家庭,这时也绝不能含糊,定要大干一场,弄个里外一新,用最新的面貌迎接新一年,别有一番过年气象。据宋人吴自牧的《梦渠录》载:‘十二月尽,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以祈新岁之安。‘可见‘除尘‘之俗宋代已有。自古传下来的老规矩了,文定赶在腊月二十四后立即回来,就是要赶着回来参加除尘。 “哥,你在铺子里都在做些什么呀?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也是些打扫的活呀?”边干着活三弟边问着。对于弟弟的好奇心文定总是拒绝不了,说道:“今年和前些年略有些不同。”二弟柳以定也凑趣问道:“那有什么不同呀?哥,是不是要干的更多呀?”憨厚的二弟说的让文定有丝好笑,说道:“不呀,今年我开始干些算帐的事了,打扫的活轻松了许多。”两个弟弟又是问这又是问那,平常不怎么收拾的房子一下子也够他们三个忙碌的,不过兄弟三个难得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的,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已经将这里里外外的打扫的干干净净。晚上小四也差不多可以起床了,不过经父亲这么一打人可老实多了,在那安安静静的打量着大哥带回来的那堆年货。 一家人吃过晚饭,两老坐在上座,哥几个坐在旁边。两老给文定讲一下家里这一年来有什么人情世故,询问起这一年文定的差事怎么样。而文定呢,将自己在当铺里已经当了三掌柜的事告诉他们,家里人都十分的高兴。再就是说在铺子里东家,朝奉几位共事怎样帮助自己。自己学到了许多的知识,总之尽是说些好方面的,让家人们都为他而欢喜。 接着文定从那堆年货里找出给大家的礼物,给父亲的除了那两坛酒还有一盒黄山的毛尖茶叶一件长褂,给母亲有一件棉袄,一面镜子还有那副差点当掉的玉耳环,三个弟弟每人一件过年的衣物,然后给二弟买了个精致的水壶,二弟则是几本书,而那个跃跃欲试的四弟呢,则是几个画着人物的面谱,还有许多的鞭炮,烟花。 一家人的礼物文定都想的十分周全,都各自去摆弄了。只有母亲留下来,问着文定:“大儿,你尽给我们买东西了,给自己买了什么没有。”文定轻声的说道:“娘,儿在外面好吃好住的什么也不缺,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瞎说,大过年的怎么也不给自己买件新衣裳呀。给我买什么耳环呀,又带不出去。”李氏心疼自己这个儿子,跟自己最久也最懂自己的心思,这一年没见又长高了。文定说道:“您放心,我现在在柜台做事,刚做了几套衣服,只是今天没穿出来罢了。”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娘亲说道:“娘,这是一百二十两银子您收好。” “你给我这么多银子干嘛呀,这银子那来得呀?”李氏还从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有些慌乱的说到。文定安抚她道:“我当了三掌柜,工钱也涨了许多。这次铺子里发红包东家又给了我五十两。”李氏还是不敢相信的说道:“当了三掌柜就有这么些个钱呀,可你都给我了你怎么办呀。家里也用不了这么多,快拿回去些。”作势就要给文定,文定不接受说道:“您放心我还留着些,我在外面还会有的。家里开销起来比较大,三弟,四弟还要上学堂。” 李氏又说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呀,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多备点钱防身如何是好。”文定对母亲说道:“二弟也快十六了,在我们这年岁也不算小了。您先和叔父合计着把家里的房子在周围多建个几间,来年有合适的就给他办了。有眉目了,就叫他给我去报个信我再拿些银子回来。”李氏笑道:“你还没办呢,怎么样在外面有中意的没有?”文定笑着说道:“您又在取笑我,我还想着多干个几年再说呢。呵呵” “哥,哥,李勇表哥来说外公舅舅他们叫你过去。”二弟跑着进来说到,文定对李氏说到:“娘,您过不过去呀?”李氏回道:“我今天才去了的,现在还要收拾收拾,你和弟弟去吧。”文定便与二弟柳以定随表哥李勇往李集去了。 第十三章 踏着夜色文定带着弟弟以道,跟表哥李勇一起往母亲的娘家李集走去。文定的母亲在她们家里排行第七,而李勇的父亲则是家中的老大,所以虽是他们的表哥,然而年岁却比他们大的多。文定在家是老大今年也不过只十七岁,而李勇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打小李勇便处处照顾文定他们,文定记得小时侯自己随娘回李集看外公,外公,舅舅都看他来了都十分的高兴,赶紧让表哥去鱼塘里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给他吃。那知道文定小时候除了喜头鱼外什么鱼也不吃,当时大家都已经上桌子了而外公看到文定始终不动那条鱼,便奇怪的问他为什么不吃鱼?当得知原因时,连忙催促刚拿起筷子的李勇又去鱼塘里特意捞起一条喜头鱼做给文定吃。虽然现在经过了世故的洗礼后,文定不再那么挑食了。然而只要是文定回外公家吃饭,桌子上必定会有一道喜头鱼。在外公家里外公和舅舅都最是喜欢他,不但以定他们几个弟弟赶不上他,就连李勇他们兄弟几个以及他们的子女也没有文定受宠。 这个市集之所以叫李集,是因为这里原本是李氏宗亲群居而成的。除非是花上半天的工夫去汉阳县城,不然这个附近唯一的市集,便是周围的百姓们购置必需品,交换收成的地方。虽然后来慕名而来居住的外姓人也越来越多,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使李集更加的热闹,然而李集的主事之人都还是李姓之人担当。文定的外公李普吉一家在李集也算得上殷实的住户,家中有几亩良田自己还一直在李集中从事各种着生意。在乡下家里子孙多就代表着自己家在周围说话的分量重,一般人都不能轻易的忽视你的存在。而且李普吉的子孙中也没有那种败家的后生,所以不论是在李集中,还是李氏的宗族中他都很有地位。老人今年已经是将近七十了,与大儿子李传方也就是文定的大舅舅一家住在李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里,其他的几个儿女也大都住在其附近。 李勇引着文定以及以定还没进李家的大门,就看到李勇的儿子李篱跑了出来。叫道:“爸,小叔,以定叔你们可到了。”李篱的年纪要比文定还稍微大些,而且也已是快做孩子他爹的人了,以定他们哥仨就更是显得小了。李勇看见自己的儿子着急的样子,还以为在自己出去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有什么事慢慢说。”李篱回道:“老爷爷问起叔好几遍了,爷爷让我出来看看小叔怎么还没来。”李勇把自己儿子的头一敲,说道:“笨呀,看见你小叔来了还在这站着干嘛,还不进去回报老爷爷和爷爷,还让他们两位揪心呀?”文定暗下一阵惭愧,自己原本打算明天再来拜望外公和舅舅们,那知道还让几位老人担心了。止住准备往回跑的李篱,回头对李勇说道:“哥,我还是自己进去对两位老人家解释吧。” “好吧,还是你自己进去吧,省得让你这个笨侄儿来回的拖延时间。”顾不得往返十几里地的奔波,李勇引着文定他们便穿过客厅直奔李普吉的卧房。进门后看到大舅舅安坐在外公的床边,外公则还是窝在床上。文定忙急走几步上前拜道:“阿公,大舅,孩儿不孝来晚了。”大舅舅李传方大声说道:“文定,啊,中午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现在才来了。不知道你阿公在等你吗,啊!”说完还给文定眨了眨眼睛,文定心领神会的忙跪下,说道:“是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 “你吼什么呀?文儿刚从外面回来,自然是要和世荣他们两口子团聚团聚,怎么能一下子就过来呀?看你把他吓的,一边去你老子还在没到你任意发脾气的时候。”李普吉驳斥李传方道,大舅站起来坐到一旁另一张椅子上,路过文定的身边轻笑着又给他眨了眨眼。 外公作势要坐起身来,文定忙走到近前帮他老人家穿衣。等到衣物穿完后李普吉刚才那股焦急的心情早已烟消云散了,脸上挂满了笑容,说道:“文儿呀,这又是一年没见。哟,你又涨高了不少,就是这身体单薄了点。在外面是不是吃了什么好饭呀,还干很重的活呀,看这瘦的。”文定将外公扶起靠着床头坐着,说道:“瞧您想的怎么会呢,在铺子里伙食很好大家也都很照顾我,没干什么重活。” 李普吉又问道:“铺子里的活干的还习惯吗,不行就还是回来,跟你舅舅他们一起不是一样做生意嘛,总好过你独自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呀。”李传方说道:“那‘源生当’可是我们这两湖最有名气的当铺呀,我们家怎么比得了。”李普吉对着自己的大儿子说道:“你怎么不会想想,他‘源生当’是两湖第一当铺不假,可我们文定只是在那做小厮呀。即要受这指使,又要听那个使唤这怎么比得了自己在家开档自己当老板舒心呢?”文定对他们宣布道:“阿公,大舅,我现在已经被我们东家破格提拔为我们铺子里的三掌柜了。平常都不用干什么杂事的。” “已经当上三掌柜了,我们家的文定就是比别人强。你看这才三年就当上掌柜了,将来必有大成就,自己开当铺。”李普吉听到这个消息比文定自己都要来得高兴,文定怪不好意思的纠正外公道:“阿公不算什么很高的,只是三掌柜,孩儿上面还有好多管事的呢。”外公说道:“那都只是因为他们去的比较早罢了,总有一天文儿会超过他们的。”舅舅也凑趣的说道:“是呀,那个当铺是出了名的严格,文儿确实有真才实学。不然别人怎么不给旁人升职,专给才去不到三年的你升职呀。” 对于两位老人文定知道,只要他们认准了旁人说什么也不管用,也只有随他们去。文定看着外公还是只能躺在卧床上,说道:“阿公,你的身体一向还好吗。”李普吉笑着说道:“你阿公我的身体好的很,以前到处跑不怎么落家,现在轻松多了每天就是他们给我端茶递饭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每天还可以看看你们这些子孙,知道吗你侄儿李篱的婆娘都要生孩子了。”文定笑着说道:“那可要恭喜大舅,李勇哥了都要当祖爷爷和爷爷了。”站在一旁的李勇笑嘻嘻的说道:“仿佛就在这些日子,那时还要请弟弟来吃红蛋,喝酒呀。”文定笑着允诺道:“哥哥放心我一定到。” 李传方笑着说道:“你看,你看,你侄儿都要生儿子了,你怎么还没消息呀。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要是有人了可要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哟。”文定窘道:“舅舅,我还小您怎么说这种话呀?”李普吉忙接道:“还小,不小了。你今年都要十八了,阿公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你二舅舅了。你娘也是的怎么还不给操办呀,阿公还想着抱你的儿子呢。”文定越发的窘迫,说道:“现在孩儿只是想着要如何的学到本领,要干的更好,还没考虑这种事。” “这又碍不了你什么事?成家立业,都是将成家放在前面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嘛。这件事交给你舅舅了,一定和你娘一起帮你搞好。”李传方的兴致也来了。文定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撤开话题的说道:“对了,大舅舅您重孙的名字都想好了吗?”李勇也帮他一把的说道:“还请父亲与爷爷帮那孩子给起个好名字。眼看这都快要生了,我家那个木头疙瘩还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传方对自己的父亲说道:“我也是大字不认识几个,还是父亲来给起个吧?”李普吉冥想了一阵也是不知所措,突然一下睁开眼睛说道:“你们这些个笨蛋呀,几个都是草包。干嘛废那精神呀,文定不是在学堂里的成绩最好吗,我们几个大老粗跟着凑个什么劲呀,干脆让文定给起个不就结了吗。”李传方与儿子一时之间也领悟了,李勇说道:“那就要请弟弟给想个好名号,以后出人头地就感谢弟弟了。”文定知道推迟不了,回道:“名字要来得很重要,容我回家想些日子。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有了理想的就回禀外公,舅舅。怎样?” 李传方说道:“那自然是好,这件事可都指望文定你了呀。”文定回道:“一定,回去想想一定让你们满意。”二弟以定这时突然好奇道:“那我们的名字,原来是给哪个起的呢?”一下子卧室里笑声一片,大舅回答道:“这就要回去问你们的爸爸了。”文定他们哥俩就与外公他们一家聊到亥时一直到了外公必须睡觉的时候才走。本来舅舅还要留他们睡的,但是明天还要去置办家里缺的年货所以只能是踏着月光回家了。 躺在自己一年未曾睡过的床上,文定辗转难眠。外公的腿还是老样子,始终是不能下地,在文定的印象里就没看过阿公下地走过路。小时侯不懂事的他总是在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外公一直都是呆在床上,为什么不像大家一样四处散步。后来大些了询问母亲才知道这里面还蕴藏着关于自己的故事: 外公一共有4个儿子3个女儿,自己的母亲则是家里的老七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外公最疼爱的一个女儿。虽然几个舅舅都是延续了几个儿子,然而前几个姑妈却一直生的都是表姐。这也许影响不了外公家什么,却让外人说外公家的女儿都是只会生女儿的。甚至于搞得父亲娶母亲的时候别人都在说闲话,这让好强的外公觉得很是窝囊,认为是家里的一点耻辱。所以一直就卯着一股劲。 而文定的降生则使这种流言不攻自破,让外公觉得在人前抬起了头来。生文定的第二天外公很是兴奋特地一个人提了五、六只大母鸡来看望文定以及自己的女儿。就在他们柳家和女儿聊天,看外孙坐了差不多有三个时辰,结果起来的时候便有点不适。将就的走回家后,倒床就休息了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再也其不了床了。 当时已有些懂事了的文定听母亲说了这些缘故后,就一直觉得对外公有愧。正是自己的出生害的外公下半生都只能与床为伴,然而自自己有记忆以来阿公还是那样的疼自己。丝毫不以自己为不祥之人,还从未跟自己说起过此件事。文定的外婆早逝,爷爷奶奶也分别于文定十一、二岁相继老去。外公便是自己爷爷辈的最后一人,所以文定也越发的孝顺阿公,阿公也越来越喜欢他良性循环就成了现在这样。只要有文定在的情况下李普吉一定是最为着他,很长时间不见就会格外的想念,惹的众兄弟子侄不论亲的表的都眼红不止。文定始终觉得亏欠阿公的很多,自己平日里的表现根本不足于回报其一小半。而且还是积压的越来越多,只盼能在阿公有生之年时常陪伴其左右侍奉其终老。 一大清早文定便拉着几个弟弟去市集上置办缺少的年货。皆是些鸡、鸭、鱼、猪、米面之类,瓜果零食之流的吃食,还得买些爆竹,红纸,门神这些过年特殊的必需品。兄弟几人背抗得大包,手拎着小包的高高兴兴的走回了家。还没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道定抢了一小结鞭炮拿去和小伙伴玩耍了。洗炖熬炸过年的气氛就在这一家子忙碌而欢快的节奏中,从油锅里飘出的肉圆子,豆腐圆子的香味引得看家的大黄狗在那里兴奋的来回跑着。跑出去玩耍的道定也急迫的跑回来偷嘴,一家人为了过年的准备是最让人心动的。 贴春联、门神,是除夕日一件大事。大年三十日,家家户户拿出买好的春联,或有雅兴者,自铺纸墨,挥毫写下自创或选好的对联,等墨迹一干,就拿了去贴,将宅子里里外外的门户装点一新,也有在大年初一再贴的。春联的内容常以发家致富和喜庆吉祥为主,不同人家,从其所贴春联可看出他家的特点,如经商做生意者多喜贴‘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之类的春联。春联的起源在《蜀[木寿]杌》内有记载,五代时后蜀的君主孟昶在新年命令翰林们作门联,自己也写了一副:‘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哥,还是你来写吧。”三弟柳载定将文定拉着到桌子前说到,文定道:“怎么先生没交你如何写春联吗?”载定回答道:“说是说了,只是我还不分不清要写什么样的来应景。哥还是你来写吧。”文定说道:“春联都是要结合具体的情况来言的,如今年我给铺子里写的上联是‘惠通邻里门迎春夏秋冬福’,下联是‘诚待世贤户纳东南西北财’,横批是‘吉星高照’”载定说道:“这个不错,我们就用这个吧?” “你呀,还是没搞明白,这个是不错。但是是结合商铺而言的,我们居家用这个就不大合适了。”文定瞧了瞧载定的头说到,载定摸了摸被敲打的位子说道:“哥,还是你来写吧,以后再换我。”文定只好走到桌前拿起笔在一对红纸上写就了一幅,载定忙走到近前查看。只见上面用的字体苍劲有力,写着 五更分二年年年称心 一夜连两岁岁岁如意 横批是‘恭贺新春’,载定拍手称道:“到底是大哥,这幅春联确实是合情合景。”文定笑道:“哪里你可要好好学,以后要超越大哥考上功名,光宗耀祖。” “哥,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载定的话让文定感觉到自己儿时的梦想会在他这里得到延续。 门神更是乡下人不可缺的宝物,每到新年,家家户户都要恭请这路神仙,用意是驱除恶鬼,镇压凶邪,保佑平安,常请的门神一般是秦叔宝和尉迟敬德。王安石的诗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里面的桃符也就相当于今日的门神,自唐李世民以后门神也就越来越溶入百姓生活了。 大年三十文定带领着弟弟们,贴起了春联,请上了门神,期待着新的一年的来临。 第十四章 除夕之夜,满湾子的大人小孩都欢动起来。家里过年的一切大都已准备得当,这一天便只是留下了期待,和享受这份过年的喜悦。男人们碰面都是邀请对方过年到自己家来吃酒;女人们碰着了便相互询问对方家里的准备都好了吗,有没自己能帮上忙的;孩子遇见了则比大人们直白的多,就是相邀去哪放爆竹呀,玩玩具呀。在这群孩子们中文定的四弟道定今天可谓是最为风光的了,他洗澡完毕后穿着哥哥带回来的新衣服,新鞋子怀里面还揣着一大把的东西出了门。 湾子口那棵老槐树是附近孩子们聚集的地方,道定到的时候树下已经有好几个玩伴在那了。今天大年三十小伙伴们换下平时那些有补丁的衣物,都穿上了体面的过年新装。几个男孩子蹲在一旁一手拿着单个的鞭炮,一手拿着燃香一点着马上转身跑开。然后就听见一声‘啪’的响动,惹的终孩子欢闹。道定的到来引起孩子们一阵的惊叹,虽然过年大家都换了新衣服,但只不过是没有补丁,是新的罢了,质地还是与平常穿的差不多。而他身上的那一套他们则只在财主家的孩子身上看见过。孩子们都为了过来摸摸、拉拉他的新衣服。道定忙抽回来退了一小步和大家保持距离说道:“干嘛呀,你们小心给我扯破了。”一个女孩子走近他叫起他的小名道:“四毛哥,你这身衣服好漂亮呀,是你妈到县城给你买的吗?”道定得意洋洋的说道:“不是,是我哥从武昌城里给我买的,说是要好多银子呢。”大家眼里尽是些羡慕的眼神,道定从怀里抓出一把糖果分发给大家,说道:“这也是我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叫孝感麻糖可好吃了。”几个孩子立马伸出小手等着他,都在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一时之间道定特别自豪,慷慨的将自己也不曾怎么吃的糖果分到这一只只手里。突然‘啪’的一声在这堆人中发出了一响动,一下子将几个孩子吓楞了。定下心后还有女孩子哭了,这是鞭炮声道定心中有了判断,他愤怒四处张望只见四叔公家的二叔,和那天被他打的几个男孩在一旁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干什么,又想找打挨是怎么?”道定将手中的糖果交给周围的伙伴,双手紧握着走过去喝到。那个二叔笑着说道:“怎么你忘了你爸爸打你的情景了,还敢和我动手吗?”道定轻蔑的望着他说道:“真是没用只敢躲在大人的后面,孬种!”那个二叔柳世显似乎也被激怒了,他搂起了袖子说道:“来呀我们比试,比试。”道定说道:“比就比我还能怕你不成,比什么你说。” 柳世显从怀里拿出了几个鞭炮晃给他看,道定不解的问道:“爆竹有什么好比的,比谁炸的响吗?”柳世显得意的说道:“那有什么,我们比胆量。看谁能在高的地方放它,谁的地方高,算谁赢。”道定伸出右手手掌与柳世显的手握紧说道:“一言为定”。柳世显率先窜上了湾子口那家的屋顶,然后就听见爆竹的响声。 他带着笑容走了回来,对道定说道:“怎么样,这里还有比那高的地方吗?呵呵”他一起的孩子都笑了起来,道定这边则都殃了。道定一时想不出方法,而那边则不放过嘲笑他的机会,纷纷笑着说道:“怎么办,认输了把你。”道定猛的咬咬牙,将怀里的东西连同身上的新衣服都交给身边的伙伴只留下一串鞭。卷起衣袖将一根香横着含在口里,抱着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便往上窜上去。老槐树自打这里有柳氏居住之前便有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岁了,站在底下往上望去足足有二十几尺的高度。底下柳世显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道定,想不到他会将脑筋动到这上面去。而与道定一起玩耍的孩子呢,则在他们周围拍手称快。 随着道定越爬越高下面的孩子也不再闹腾了,都在静静的望着他心里为他捏着一把汗。道定爬到十几尺的高度踩着了一个粗大的树枝才停下,大家也才放下心。只见他抱着树干将那串小鞭放在树枝上,再用口中的香点燃。瞬时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忽然这阵近距离的响声惊起了在这棵老槐树上栖息的一群乌鸦。它们争相起飞道定一下子看到一群群的黑影在身边舞动,一时心慌不留神脚下滑了下去。底下的众孩童的也慌了神,几个胆小的还掩住了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灰影闪过,在道定的身体与地面只剩下三四尺的地方接住了他。道定本已是绝望了一会后碰到了硬物,却是柔软的远没有地面那么坚硬。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不但还是在空中,而且还在别人的臂弯里。缓缓的他们降到地面,那个身穿灰衣的人把道定放下,然后说道:“小弟弟,下次可要小心点呀。”说完便转身走了,道定整个人还处在极大的震惊中。 “你们谁能告诉我,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回过神来的道定问到,身边的小伙伴上下把他摸了摸验证完全没事后回答道:“刚才我们都以为你完了,是那个会飞的神仙哥哥救了你。”理清了缘由的道定连道谢也没来得及,那人已经不见了。 柳道定还在那惊魂未定的傻站着,直到得到报信的李氏已经心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刚来便一只手拧着他的耳朵往家引,边走还边骂道:“你个撬死的,大过年的也不安生,给我过去。”道定这才醒来哀叫道:“哎哟,娘,疼,疼娘。” 这次道定将原本最是温柔的母亲给激怒了,回到家还在骂他。父亲得知是什么事后利马要抽家伙打断他的腿,还是文定他们几兄弟急忙拦着才没成真。李氏本只是生气儿子不懂事,心里还是心疼儿子的看见当家的发这么大的脾气,马上就维护着儿子了。 文定和两个弟弟百般的劝说父亲,终于父亲平息了下来。文定让四弟将事情的缘由,经过完整的讲了一遍,当听到他说是有个神仙哥哥救自己的时候,父亲不信的说道:“又在乱讲,青天白日的那有什么神仙就你呀。”道定争辩道:“真的,那个神仙哥哥还会飞,就这样飞起来救的我。”父亲和其他人还是不信,道定急迫的说道:“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狗子他们,他们都看见了。” 这时门外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有人喊道:“有人吗,请问柳文定是住这家吗?”文定听着这耳熟的声音,开门一看竟是分别刚五天的顾三友。惊道:“你怎么来了呀?”只见他一只手拎着一坛酒,一只手提着两礼盒。一看到是文定,他深叹一口气道:“哎,你家住的地方可真难找呀,”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文定后说道:“我一个人在那太无聊了,所以来找你玩呀。怎么样不会不欢迎吧?” “哪里话,进来进来。”文定将他引进来介绍给自己的父母道:“叔父,娘,这是孩儿在‘源生当铺’一起做事的朋友。”顾三友等文定说完就上前向两位老人行礼,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顾三友冒昧来打扰了希望你们不要见怪。”边说着边将手中的礼品送至两老近前,柳世荣笑着说道:“既然是文定的朋友,我们自然是欢迎。”李氏也笑着说道:“你看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呀。”顾三友回答道:“呵呵,您两位有所不知。我是一个人无处可去了打算来您这蹭几顿年饭的。”文定的父母都说到‘欢迎,欢迎’。文定无奈的对两老说道:“您二位呀,别听他的,他这人就是没大没小的。” “还是文定了解我。”顾三友说到,随即引来几人的笑声。只有柳家的老四道定没有溶入其中,自打这顾三友进门后。他就始终盯着他看在大家笑的正浓的时刻,只听他喊道:“就是你,神仙哥哥。”说着柳道定跑到顾三友的近前拉着他的手臂,欣喜的自己的家人说道:“叔父,娘,哥哥,就是这个神仙哥哥刚才救了我的。” 年夜饭,除夕之夜,合家团聚吃团圆饭是最重要的大事,在外地工作者,无论远近,务必赶回。有实在不能回家的,家人们也总为他留一个位子,留一副碗筷,表示与他团聚,这年夜饭也叫‘合家欢‘。此时厅堂上红烛高烧,摆上丰盛菜肴,由主事之家长柳世荣拈香,带领全家男女一齐向列祖列宗跪拜,恭请祖宗降临饮宴,并祈保合家大小平安,兴旺发达。之后,打响早已准备好的爆竹,俗称‘关门爆‘,就可以关上大门,开始吃年夜饭了。年夜饭的吃食很有讲究,通常有馄饨、年糕、家酿米酒等等,尤其是家酿的米酒,香醇甘美,在外面一般是喝不到如此佳酿的。 文定他们一家人关上了房门围坐在桌子周围,当然现在还多了顾三友。在自道定认出了顾三友后,柳家人全都对他感激不尽。本就活泛的他更是与文定的家人都很谈的来,文定他们几个暂且不表,连柳世荣也和他推杯劝盏的,两个人喝的不亦乐乎。 顾三友与柳世荣再干了一杯后,又马上拿起坛子要为两人斟酒。竟然一滴也倒不出来,他笑着说道:“伯父,你看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小心我们都喝了一坛了,我还给您带来一坛上好的竹叶青来,我们喝这个好吗?”柳世荣也是喝的十分快意,马上就附和称好。老四柳道定立即就来了精神跑过去将那坛酒抱了过来,送到三友的手里。一晚上小家伙就不曾停止在三友身边转悠,连小伙伴来家唤他出去玩都没回应。 文定走过去将三友正准备揭封泥的手按住,对他说道:“好了三友,你们喝的不少了,改日再喝吧。”柳世荣说道:“难得这么高兴,你怎么扫兴呀。拿来三友他们不喝我们继续。” “叔父,明天可是大年初一呀。”文定提醒到,柳世荣反问道:“大年初一,大年初一怎么了难道就不能喝酒了?”老三柳载定更深一步的说明道:“您怎么忘了,每年大年初一族长都要带领我们柳氏子孙去祠堂祭祖的呀。”柳世荣恍然顿悟拍拍自己的额头,说道:“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三友呀真是不好意思,明天还真有重要的事,我就不能陪你了,还好这年景还长有的是机会。”三友忙说道:“哪里,您这是哪说的,今天已经是喝的十分好了。”李氏轻笑着说道:“喝还是可以喝的,就是别在和那劲大的了。”说着便往里屋走去,不一会抱出一个酒坛子,对大家说道:“喝这个吧,” “是呀,三友你还没尝过我们家的这个酒吧。”文定说到,柳道定三步两步的跑过去叫道:”我要喝,我要喝。“三友好奇道:“什么酒呀,这么值得大家期待,连道定也可以喝的吗?”文定接过母亲的酒坛给每个人都斟满,然后对三友说道:“试试,绝对好喝。”柳道定也顾作神秘的对他说:“是呀,喝过我们家这个酒得人都是赞不绝口。”柳世荣与李氏也在那劝三友试试。在众人的推荐下三友举起碗仔细的喝了一小口,米酒,文定惊异的望着大家竟然是米酒。 “是米酒呀?”他好奇的问着,柳家人都笑了起来。文定说道:“不然你以为,能给我四弟喝的酒可不就是米酒吗?”二弟柳以定对三友说道:“顾侠士,我们家自酿的米酒可是远近闻名的呀。一般只在年节的时候娘才会拿出来,你可是来准了赶上了。”李氏怪不好意思的说道:“瞧你这孩子自吹自擂的,让顾侠士见笑了。”文定举起自己面前的碗一口就将其喝完,然后对母亲说道:“娘,二弟这话不假。如果人问我,故乡的味道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就如那家酿米酒,只要喝过一次那味就永留心底,难以忘记,在外面是再怎样也尝不到家乡那个味道了!”三友也被文定的话语所感动,举起自己盛满米酒的碗一干而尽,一席饭一家人一直吃到快亥时才撤席。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吃过年夜饭,收拾一下,合家大小围坐一起,或与家人谈谈自己在外面遇到过的趣事,或听父母讲讲故事欢声笑语中,一家人开始熬年夜,准备辞旧迎新,俗称‘守岁‘。据史料记载,这种习俗最早起于南北朝。‘是夜,禁中爆竹山呼,声闻于外,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以后逐渐盛行,到唐朝初期,唐太宗李世民写有‘守岁‘诗:‘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顾三友完全溶入柳家人的幸福中,没有太多的奢华,一些简单的情趣都能让他们得到满足。文定平日里的那不怕吃亏,吃苦耐劳的性格便是传至于他的家庭,他们家得人皆是如此的容易满足,容易快乐。 ‘咚,咚,咚’外面传来三声低沉的钟声,柳道定一下子雀跃起来叫道:“过年了,过年了。”那钟声是来自东狱庙新年的宣告。新年里最让小孩子们高兴便是可以拿到压岁钱,小辈们会给长辈们行大礼、恭祝长辈安康,长者往往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送给晚辈们,这就是压岁钱,同时说一些期勉的话。伴着你一岁一岁的长大,收到的压岁钱面额也会越来越大。当有一年你不再收到压岁钱,那就证明你独立了,你要开始给小辈压岁钱了。压岁钱的习俗源远流长,它预示着镇岁、去病、避邪、祈福等,是长者对晚辈的美好祝愿。前人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压岁钱》记载:‘以彩绳穿钱,编作龙形,置于床脚,谓之压岁钱。尊长之赐小儿者钱,亦谓之压岁钱。‘ 道定早已按捺不住的向父母跪下行礼,然后急快的说道:“叔父,娘新年快乐,祝您二老身体健康福寿康宁。”坐在正位的二人笑嘻嘻的接受他的祝福,柳世荣将一个红包交于他,说道:“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可不能再这么皮了。” “谢谢叔父,谢谢娘。”道定捧着钱包让到一旁,母亲嘱咐他道:“可别乱花呀。”文定,以定,载定分别给二位老人行礼,也分别陆续了他们的红包。顾三友也凑趣的来给二位老人拜年,李氏还给了他一个小红包,顾三友刚要拒绝,文定便对他说道:“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只要没有结婚的人,过年的时候都可以得到亲朋的红包。”顾三友说道:“可我这怎么好意思呀。” “又没多少,但是却包含长辈们新年里对我们未来的日子的祝福。”文定解释给他听原由,顾三友只好感谢二位老人道:“多谢伯父,伯母了。”柳世荣笑道:“三友呀,以后多来我们家玩,不要怕麻烦哟。”三友被他们一家人的热情感动不已,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爆竹声,柳世荣高声说道:“二毛,快去把我们家的鞭炮给挂出去点起来。”全家人都高高兴兴出门,这时门外已是欢声,笑声,鞭炮声错综交织着。人们互相道贺着新年的祝贺,小孩子们不断的给自己的叔伯拜年,个个都揣了一把的红包。 “走”文定拍了拍三友的背说到,三友问道:“哪去呀?” “带你去看看我们这里过年的热闹场面。” 第十五章 “别吵呀!”三友的懒散的用被子将头盖住,却还是有双手在不断的掀着自己的遮挡物。求终于还是不敌可恶的凶徒,温暖的棉被被掠夺而去。顿时身体感觉到误入冰库般的寒冷,顾三友将四肢紧缩成一团,无论那凶横的狂徒如何摇晃,摧残自己的身躯始终不肯睁开眼。 万般无奈的刽子手,只有使出终极秘密招数,大喊道:“快,三友哥,我四伯,七叔他们又摆桌子开牌局了,你再不去就没位子了。”抱成一团的顾三友突然像遇到催命符般,猛的从空中腾起展开双手,双脚精神抖擞的落地。急忙的抓起床上的衣物,边往外跑边开始往身上套衣服。瞧着他的的狼狈像,道定大笑不已也随之向门外走去。 刚走出门口便看见顾三友又气势汹汹的跑了回来,迎面便他怒道:“柳道定,你这个骗子呀!现在刚是卯时,我和你四伯他们丑时才散的场。此时他们都还在和我刚刚一样埋头大睡,你你你,你竟然把我给哄起来。”说完还发出两声哀号,道定无辜的说道:“是这样的三友哥,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所以嘛才万不得已的用的这招,呵呵。” “什么事情快说呀?”床上温暖的被子又向三友发出了深切的召唤,道定左右张望了一下顾做神秘的对他说道:“三友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去个隐蔽的地方。”顾三友翻了翻白眼对他说道:“就这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你能有什么事呀,还不是跟谁谁谁吵架了,和谁谁谁不好了。要是让我知道是因为这些事把我给叫起来,小心我掐死你。”说完还真的举起双手做出一付掐人的样子来,道定忙护住自己的脖子,说道:“相信我啦,三友哥。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等不急的拉着三友就走,三友无奈的由着他牵引着自己往村外走去。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三友怎么也不肯走了,说道:“不走了,神神叨叨的你到是要干嘛呀?”柳道定在近前看了看也没什么人,便走过去将他安坐在树下的石墩上,轻声问他道:“三友哥,你和我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对今天道定的反常三友感到必然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道定对于他的回答仿佛很是满意似的点点头继续说道:“那我是我哥最最好的弟弟,那么我们也是好朋友咯?”。米汤用在三友身上就没什么作用,不为所动的说道:“然后呢,继续呀。” “那个你又救过我的性命,那我们的交情也就更深了,是吧。”道定的话开始让三友身上发冷,他深有体会往往有一个人无预兆的跟你拉关系的时候,说明他有事拜托你,而且越是肯下本去拉说明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三友开始用警惕的眼神望向他,说道:“道定,有什么事你直说好吗。不过首先声明借钱免谈。昨天让你四伯他们给我杀的血本无归,等我今天回去跟他们报仇,一定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对这个好赌成性的救命恩人已经从开始的惊讶,变成了现如今的见怪不怪。一提到赌钱他便来劲只有先一步拦住他的话题道:“放心我不是找你借钱的,” “呵呵,那就好,说吧有什么问题还非要将我拉来这里谈呀?”三友说到,道定走过来附在他的耳边悄悄的说着些什么。三友受不了的说道:“这里又没人,你就放心大胆的说。你跟文定可是一家子人,什么事都喜欢往复杂去搞。”道定说道:“那我可就说了呀。”三友道:“说吧,真烦。”道定走到三友的正前面,突然朝他作揖道:“三友哥,请你收我做徒弟吧。” 顾三友一时还没理会过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道定这会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听好了,我-要-做-你-徒下三友的瞌睡一下子全让他给惊醒了,询问道:“做我徒弟?我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呀?别逗了。”道定急切的对他说道:“学武呀,我就是要跟你学上次你救我的那种飞来飞去的功夫。” “你好好的书不读,学什么武呀。学武是非常艰苦的,非常枯燥的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三友可不想被文定安上个诱拐他弟弟的罪名,柳道定却不依的说道:“我不怕吃苦,不怕枯燥就是要学武。”三友好奇的问道:“你学武是为了什么呢,痛打欺负你的小朋友,还是要在女孩子们面前显摆一下呀?”道定则坚定的对他说道:“不,我从没想过要练武去欺负弱小的人,反而是想学成后好去保护他们。”三友笑着说道:“哟,好大的志向呀,说这话是谁教你的呀?” “就是你呀,三友哥。”道定指着三友对他说到,三友也指着自己奇怪的说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呀?”道定答道:“就是那天你救我的时候呀。” “乱讲,那天我们没说几句话呀,而且我也绝对没说过这话。” 道定解释道:“你没说,可是你用行动给我上了一课呀。你教我强者不是因为欺负弱小的人而有意义,练武之人便是要在别人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帮助弱小的人解决困难。”道定的话让三友很受感动,问道:“那你要练武则是因为何事呢?读好书将来做官不是也可以帮助别人吗?” “我自知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我们家里大哥,三哥都是这方面的能手。而我已经十一岁了还是不能找到目标,直到被顾大哥救了后才感觉到扶危济困才是有意义的。”道定是铁心要学武了,顾三友还是不得不打击他道:“道定,学武真的是个非常艰辛的过程。而且可能你终其一生也只是碌碌无为,没什么成就。你别看你三友哥像还是个那么会事,其实在江湖上也只是个三流角色而已。” “没什么,我大哥常教导我,大有大成就,小有小作为。结果只能是个总结,关键的是经历于其中的过程。”他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将三友讲的哑口无言,沉默了半天后三友道:“好,哥哥我就教你,不过嘛我还有几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才可以教你,不答应就算了。”担心了几天,准备了些日子的道定想不到真的有希望了,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连忙回应道:“答应,答应,只要师父收我这个徒弟,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别说几个,几十个都没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很严重的,第一个就是不要拜师,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只当是朋友间的切磋,交流什么的。”道定说道:“没问题,呵呵,我也不想突然小了一辈。”三友继续说道:“不让平时就把武功轻易的露出来,还有就是被人知晓了也不准告诉别人是我教你的。怎么样?” “没问题,没问题,那三友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呀?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飞来飞去呀”一旦目的达到了,道定猴急的本性又露了出来。顾三友笑着说道:“练武都是要从基础打起的,现在先教你最有意思的环节。”道定欣喜的问道:“那是什么呀,难不难?”顾三友笑道:“那就是万中无一,无人可逃,让每个练武之人都记忆犹新的——扎马步。” 想着道定那小子吃瘪的样子,就让三友好笑。在那里苦做的脸蹲着,自己还作弄他道:“练武就是要精神抖擞,没有好的精神面貌是练不成的。”结果他明明很难受还是只能面带微笑,装做很是愉快的样子蹲着。想到这三友就愉快,早上被他叫起来的仇都给报了。 带着轻快的步伐,他往屋里走去。走到大厅就看见文定正坐在那,文定笑着说道:“哟,难得呀我们的顾侠客起这么早。昨天又是三更才回,我还以为你在床上睡着呢。”三友指着文定说道:“你你,你还说你,啊成天的找不到你的人。害我每天陪着你四伯、七叔他们,他们都觉着我快比你这个亲侄儿更亲了。”文定笑着说道:“那是呀,呵呵,你每天要送他们个一两银子。能不喜欢你吗?” “你你你,算了懒得和你说了。怎么今天闲下来没出去溜达呀?”三友被文定说中了痛处,只有转换话题,文定也随着他说道:“过年走亲戚自然前几天是身不由己了,今天已经是初七了。该走动的都走动到了便可以歇下来了。” “哎,你到别人家里送礼,我在你家里坐着送礼,不说了我进去再睡会。”作势就往文定哥几个的屋子里走去,文定在后面问道:“你还没说这么早起来,是做什么的?”闻听文定的话三友回过头来,含有深意的对文定笑着说道:“过些日子,你自会知道的,呵呵。”说完就闪进去不见了。 “神神秘秘的,止不定有什么好事。”文定的好奇心被他耍了一把,这时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对文定说道:“大毛,来娘跟你说件事。”文定随着母亲进了厨房,问道:“娘有什么事呀?” 母亲轻声的说道:“我看三友这孩子很多地方不错,只不过这两天他老是去赌钱,而且还总是在输这怎么是好呀!”文定恍然道:“您是说这件事呀,他是这样的。在铺子里也是老和人赌钱,输的可比这大。”母亲责怪道:“那你怎么也不劝劝他呀,这样下去可不好呀。”文定无奈的道:“说过许多次了,可是他却总是不听,还讲一些大道理什么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呀。什么收发皆出自于心呀,说的比你还占理些。” “那你也该阻止他呀,这样过日子怎么行。你们是朋友,你有这个责任呀。”母亲还是在责怪文定,文定说道:“我虽是不清楚,但通过一起的生活感觉他是在逃避些什么,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自己的选择。不想去干涉他,等他过些时候自己便会走出来的。” 转眼新年就到了初九,相互间走访拜年的也大都停了下来。过年的讲究是不到十五都算是过年,人们无事可做都是亲朋好友聚集在一起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再来赌上两把。文定则是外公家和自己家来回的住,抓住这有限的在家的时光陪几位老人。顾三友也是跟他两头跑,不过重要是搭桌子打牌。几次下来和文定的舅舅,表哥,侄儿们都混熟了,都成了牌友、酒友。道定找了他好几天却始终没有好的机会,今天好容易等到文定陪柳载定出去买文房四宝的机会,忙死拉硬拽的将顾三友带到村外山上的小树林。 “三友哥,我都站了两天的马步了,能不能练点别的什么呀?”道定一脸恭敬的问道,三友打击他道:“那有那么容易呀,练武的人都要经历这个痛苦的阶段。你三友哥我当年光这个马步就站了两年这是基础,基础不打牢以后就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怎么这么快就想放弃了?”道定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因为年快过完了,那时侯你和我哥就要离开了。”顿了顿神情暗淡的再说道:“那,那我不是得遥遥无期的扎马步下去吗?” “哦,你是担心这件事呀。嗯,这也是个问题,虽是打基础也不能无限期的打下去呀。”三友沉思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仿佛有了什么决定似的,对道定说道:“这样,我先教你一些运气的口诀,再留给你些招式。你在家自己还是要将马步每天坚持练习,这对于以后绝对是非常重要的,晚上睡前再将口诀反复运行。招式先不要练,等半年后再开始和马步一起练。过段时间我会过来查看你的进度的。”听到可以不只是练马步,道定高兴极了。立即拜托三友传授,三友磨不过他讲道:“我先教你套‘六字决’,这是一种祛病延年的吐纳呼吸法,又称踵息法,按照四时、五行与脏腑经络的关系配合进行调整,平衡气血,保持阴平阳秘,祛病延年。此功法用“嘘、呵、呼、呬、吹、嘻”六字,分别与肝、心、脾、肺、肾、三焦等脏腑经络相应。 首先取坐位或站式皆可,先默坐守神,排除杂念,然后双手上擎呬气,双手回下时则吸气。咽气时,只有胸部用力收缩,手臂上擎,才能加强肺经经络感应。 再有取坐式,双手抱膝,同时屈膝,全身自上而下自然放松,排除杂念,意守丹田,自然呼吸,先静坐数分钟,然后口吹鼻吸,吸时须令气满,然后徐徐吹出令其尽,可反复练习一刻钟到两刻种。双手抱膝可使小腹部压力增大,当吹气时小腹又用力收缩,将气吹出,同时横膈也随之升降。这时肾经经络感应加强。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小周天,每天睡之前你先运行一个小周天再睡。” 道定问道:“那如果多运行几个周天是不是效果会更好呢?”三友过去瞧了三下他的头才说道:“你想呀,内功是带有危险的。运行不当就可能会走火入魔,现在你还是初学,运行一趟就会精疲力尽。等你到后来练的通畅了才能适当的添加次数,但还是得适可而止不能蛮干,那样只会适得其反。”道定心有余悸的说道:“还会有那严重的后果呀。” “那是呀,怎么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三友又在给他泼冷水,可是道定练武的毅力确实不那么容易动摇,他坚定的回答道:“不会,为了能成功,承受点危险算什么,只是三友哥我应该在什么时候添加次数呢?” 顾三友对于道定的执着非常满意,点头说道:“哪个,这要看每个人不同的悟性了。一般到练功的第三个月就可以添加一个周天,可是只要你自己觉得练完后身体还没尽兴,体内没满足就可以加练。可一旦不行不能强撑,必须停下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道定继续对他说道:“半年后,便可以开始练上面的招式,上面图文并貌的很容易懂。”道定接过小册子只见它面子上的几个字,怪不好意思的说道:“嘿嘿,这几个字我就认得中间的‘汉’字,其他的都不认得。” “去,‘罗’字,‘拳’字你都不认得。我开始有点后悔教你武功了,你哥要是知道了我不让他弟弟读书,而是去练武不劈了我。”三友不敢相信这是文定的弟弟,道定忙将书藏进怀里说道:“三友哥,别呀,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家将字学好的,下次你看到我一定把这上面的都念给你听。” 三友有种被强拉上贼船的感觉,没办法已经开始了也不好后退了。只有一句一句的给他解释‘六字决’的意思,还好道定的记性不差还能大概的记了下来。快到晌午两个人才下山,三友开始怀念自己的师父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自己给教出来的。 边走边谈的两人突然听到有个女声叫道:“声哥,声哥,是我呀。” 三友转头一看竟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不远处。惊诧不已的他,急忙对道定说道:“道定,我对你还算好吧。”道定不明所以的答道:“非常好呀,三友哥有什么事吗?” “等下,有人问你认不认识我千万别说认识呀。”说完就唰的一声飞不见了,就在道定还在醉心于他飘逸的轻功的时候,一个浑身紫色的姐姐已到了近前。她望着顾三友消失的地方,跺了跺脚说道:“又让你给跑了,哼。” 第十六章 看着身边这位紫衣姑娘在发脾气,道定心里发憷。想着连武功高强的顾三友从远处看到她的身影,也是落荒而逃,自己这个仅仅扎了两天马步的初学者,必然也不是对手。不想沾火星挨上无妄之灾的他偷偷开始移动,想趁着这位姐姐没注意到他的时候先一步撤离现场。 紫衣姑娘原本盛怒之下没察觉到身边的道定,但他开始移动后紫衣女子感觉到一个小身影,在自己的眼角边晃动。立时发现自己差点错过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她一把抓向道定的衣领,喝道:“小孩,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脖子上一紧道定便知道被抓住了,他挣扎了起来。 “小弟弟,不要怕姐姐就问你两个问题。要是告诉了姐姐给你好吃的。”紫衣女子轻声对道定说到,而道定呢终于也发现了一件事,凭自己的力量摆脱不了她的的束缚,认命的对她说道:“好吧,你问吧。不过要先申明一件事我已经快十一岁了,不是什么小弟弟,再说你也不是很大嘛。” “十一岁还不是小呀,我今年可要十七了。”紫衣女子将那颗美人首稍稍的抬高,显示自己与道定的差别。道定不屑的看着她,说道:“你十七岁才只是比我高这么点,等我长个两年一定比你还要高。”那女子被道定气的脸色煞白,重声说道:“不管那些,反正现在我是比你高,不服气呀。问你一件事?”道定扭头说道:“不说,不说,什么也不知道。” 那女子一时火起,说道:“你下的力道还加重了些。从衣领传来的紧迫感让道定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受制于人忙闭嘴不语。 一时尴尬的气氛让那女子也冷静了下来,想起自己是有求于他。便轻轻松开了他的衣领,把自己肩上的背包拿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小锦盒,揭开盖子对道定说道:“好了,这位小兄弟,如果你回答姐姐一个问题。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姐姐给你一半怎么样?”道定望那看了看,里面装的都是些精致的小糕点,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看着那缤纷的模样,各色的的颜色仿佛很好吃似的。 那女子看见他猛盯着锦盒,知道自己的这招奏效了。她从盒子里夹出一块递到道定的手上,示意他先尝尝。道定看着手中一块类似小鸡模样的,色泽金黄、个头均匀,他拿起来放入口中味道甘香,吃起来比较脆,多吃几口则发现外脆内软,很有嚼头。那女子看到道定满足的神情,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吃吧?” “哼,没我娘做的好吃。”他不服气回答到,只不过眼神的向往却出卖了他。那女子忍下再次抓住他衣领的念头,轻声细语的说道:“你看,你刚才吃的是鸡仔饼,这里还有虾饺、干蒸烧卖、粉果、泮塘马蹄糕、蜂巢香芋角、糯米鸡,要是回答姐姐的问题,姐姐分你一半。”道定说道:“干嘛一半呀,都给我我就告诉你。”那女子怒道:“你别过分呀,这可是我的午饭。要是将我惹烦了,小心我又抓你。”作势又要去抓他,道定忙妥协的说道:“好吧,好吧。你说吧,要是我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得先给我那一半。”女子正中下怀的说道:“好了,你拿个什么出来装吧。” 道定小心翼翼的将布包包好,放入怀中等回家再慢慢的吃。紫衣女子看着这小子将自己原本准备和声哥一起吃的午饭收入怀中,还在那里得意的笑,气就不打一处来,说道:“好了,东西也给你了,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呢。”道定面带满足的说道:“嗯,问吧,问吧。只要知道的我全告诉你。” “就是刚才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哥哥,你认识他吗?”边说她还边注意着道定的神色,道定说道:“是不是那个穿灰衣服的人呀?”女子道:“是呀,就是他。”道定说道:“他、、呀,不认识。” “那他干嘛和你说话呀?”紫衣姑娘的神色又不那么和善了,道定忙说道:“他问我东狱庙怎么走,我告诉他了。”女子自语道:“东狱庙?那是什么地方呀,小弟弟能告诉我怎么去那里吗?”道定指着东狱庙的方向,对她说道:“往这边直走穿过李集,再走个十里地就差不多到了那儿了。” 女子听完后丢下一句“要是骗我,你小心”骑上一旁的马就往东狱庙的方向去了。 文定与二弟买完东西后,就让他先一步带回家,自己则应族长派人带的话去拜访他。 族长今年已是六十多岁,论辈排算是文定的老爷爷辈,在族里可绝对是一言九鼎的。走在路上文定就在猜想,一般情况下族长是不会找自己的,今天传自己来必然是有些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自己。 从族长家里出来文定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族长叫自己去是和他谈关于自己的婚姻大事,原来是自己的父母瞧着自己不肯论及婚嫁,便请族长出面与自己开导开导。父母的苦心他知道是怕他耽误了青春,然而他的心思叔父,娘却不能明白。一方面是事业还没稳定下来,文定不愿过早的将自己束缚于家庭的日常中;而另一方面呢,在文定的心中还有着那么一个倩影在那里挥之不去,虽然明知道是两个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然而文定便总是忘不了松竹林那个夜晚的空灵的白影。就算知道她喜欢顾三友,也不能抑止那股痴念。 周遭的喜庆气氛丝毫不能感染自己此时的心情,踏着脚下枯黄的土地文定走在回家的路上。幼时熟识的树林如往昔般茁壮,山体如记忆般俊美。这一草一木,一情一景似乎也都是无二般模样。不同的只是观赏这景物的儿童已成长为一成年人,作为成年人便失去了原来的那份纯真,没有了旧日里的那丝简单。收获与领悟总是伴随着遗忘与失去,在每个人成长的道路上。感伤,是因为看透;伤感,是因为自己也逃不脱这个命运。 就在文定山上与儿时的这些草木玩伴叙旧的时刻,一匹马从他眼前驶过。枣红的马匹上依稀有一个紫色的身影,如风般从山前的小道驶了过去。由远及近再由近至远都在那一刹那间,急促的马蹄声便是主人急切心情的反映。 在文定走到离土库湾还有一里地的时候,那马蹄声再次从后方袭来。这次是从文定的身边划了过去,而当文定好奇的远眺那心急的御者的时候,却发现他停住了前进的步伐。转过马头反向文定这里慢慢的行来,文定停下了脚步,猜测着来人的下一步所为。 渐渐的那匹枣红的马靠近了,马匹上的身影也完全露在文定的眼中。文定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见她使马顿足在文定的前方,翻身下马向文定走来。 “喂,你是不是叫柳文定呀?”紫衣女子率先开口到,文定忙施礼答道:“正是区区,在下与燕小姐曾在几个月前于‘粤汉码头’见过的。”燕颜恍然道:“是的呀,你们铺子里的伙计说声哥到你家来过年时,我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刚才看你眼熟猜想是你呀,又怕认错人尴尬。嘻嘻,是你就好,我正要找你呢。” “燕小姐找区区,不知有何事?”文定问到,燕颜带有一丝怨气的对文定说道:“就是你,把声哥带到这个鬼地方,害他不能跟我到我们家去过年。人家来找他好不容易碰见了,竟然扭头就跑了。还害我被个农家小孩子耍的团团转、、”说着说着眼睛里面已经开始有水雾冒起。其实文定早已料到燕颜必是为三友而来,只是没想到对自己竟然还存有误会。看着她目中含泪,如泣如诉的说着自己这一路的委屈,文定感觉到自己真的是做错了。不应该让如此单纯的女子伤心,虽然她的伤心与自己似乎没什么直接的关系。然而只要有星点的关联,文定亦觉得难以宽恕。 他怀有歉意的燕颜说道:“燕小姐,三友现在应该还在我家里,要不然你稍等会我去把他叫出来,何如?”燕颜回答他道:“不行,你跟他说了,他还不又立即跑不见了。”文定想了想说道:“那燕小姐先一步骑马去我家吧,就在前面的土库湾不远,在那里问顾三友他们都知道的。” 燕颜正准备骑马而去的,突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你们是好朋友,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呢,刚才我就是相信一个贼小孩去了什么东狱庙。结果呢,我傻子似的跑过去,那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声哥的下落。” 文定为难的说道:“这也不行呀,那燕小姐说怎么办吧。”燕颜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和你一起走,省得等下还要去找你的人。”文定说道:“那就请燕小姐随在下来吧,这边请。”文定在前面引路,燕颜牵着马在后面跟随着。 走了一会燕颜就不依了,叫道:“喂,柳文定你是不是男子呀?”文定回身诧异的问道:“小姐何出此言呀?”燕颜说道:“那有一个男的在前面走着,一个女子在后面牵着缰绳的呀。”文定忙跑过去接国缰绳,惭愧的说道:“抱歉,抱歉,燕小姐,是区区忽视了。”燕颜开心的说道:“算了,看你还挺知趣的,就不和你计较了。”燕小姐是满意了,不过显然她的马不是那么满意。它扭捏着就是不和文定好好的合作。 一旁的燕颜看到了文定窘境,轻笑着说道:“你怎么这么笨呀,这马与我相熟了。生人靠近它都要先与它亲近亲近,不然它是不会跟你走的。”文定无奈的说道:“但请小姐指教,如何才能让它安顺呢?”燕颜摇了摇头,从马鞍上的背包里拿出一把草料,分了一半给文定说道:“看着我怎么做,学着就行了。”说着就将那一半的草料递与马的嘴里,还边对文定说道:“我这匹是母马,比较温顺,只要你给她善意的表示。就不会和你拧着来,来吧你试试。” 文定将手中那剩下的一半草料,递于马嘴的下前方。那母马先没吃只是用鼻子嗅了嗅,文定感觉到手里有一股热气传来,痒痒的怪难受的。终于那马嘴开始动了,将文定手中的草料一扫而光,吃完了还用舌头舔了舔文定的手。文定也很自然的抚摩了马首,马头悠闲的回望,马尾微卷,恬静、安逸、儒雅,文定一时生出特别恬然的感觉,马儿也与文定耳鬓厮磨起来。 燕颜看到他们一人一马的亲切态度,便有种不耐烦的念头,催促道:“走呀,磨蹭个什么?”说完自己先一步向前走去,文定忙牵引着马儿紧跟其后。 沉默了一段后,燕颜放慢脚步与他们并行。边走边问文定道:“柳文定,你和我声哥很熟吗?”文定答道:“很要好呀,在当铺里我们是私交最好得了。”燕颜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文定回忆道:“那呀,那要从他第一次来我们当铺当自己说起。” “当自己,自己也可以拿来当吗?”燕颜惊诧的问到,说起这件事文定就有种想笑的冲动,说道:“呵呵,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听闻到,他来我们当铺、、、、、、” 听闻顾三友在当铺这么多的趣事,燕颜愉快的心情似乎也被带动起来,说道:“想不到,当铺里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事呀,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们那看看。”文定说道:“欢迎呀,我们那还有几间小吃,还带有异地的风味。”燕颜不在意的说道:“讲到吃,谁也没有我们广东人会吃,花样多。再说我跟随我爹足迹行遍长江,有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呀” “呵呵,粤菜确实是我们中华大地几大菜系之一,花色样式都很齐全。不过每个地方都有它的风俗文化,都有它独自的饮食文化。就像我们那有个陕西人家开的羊肉泡馍馆,那味道就与我们南方的食物十分的不同。不像我们的精致,细腻,有种北方人的豪迈,粗旷在里面。”文定说的投入,燕颜听的也十分入神,两个人就这样聊着聊着往土库湾行去。 此时在文定的家中,顾三友也偷偷的潜了回来,进了卧房后他左顾右盼只发现柳道定一个人坐在床上,正吃着他面前的几块糕点。三友放心的坐在床边,寻问道定道:“没什么事吧?”道定边吃着东西边说道:“一切安好了。”三友伸了伸懒腰也倒在床上,说道:“终于清净了,喂,你一个人在这里吃独食呀。”便伸手去抢道定拦不住他的恶手,无可奈何的看他拿走自己的美味。三友抢了一块放进口里,神色满足的问道:“嗯,味道不错呀,你小子哪里搞到的呀?” “还不是刚才的那个紫衣女子,她要我供出你来,就给了我这些好吃的了。”柳道定的话让三友将还没吃完的东西都呛了出来,一时呛的难受连续咳嗽了好几声,他指着道定说道:“咳,咳,那你就把我给出卖了呀。”道定随意的说道:“我说了呀。”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呀,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三友环顾左右,随时预备撤退。道定笑着说道:“安了,我骗她说你只是问我去东狱庙的路怎么走,问完了就走了。她一听说马上就往那儿去了。”三友释怀的说道:“小子,有前途呀,知道随机应变。我看好你,呵呵。” “那我都这样帮你了,是不是再教我几套功夫呀?”道定趁机要求到,三友开心的说道:“没问题,等你把基础打牢了,我就教你几套高深的功夫,保管你风行一时,呵呵。” 道定感谢道:“多谢,三友哥,我一定好好练不会给你丢人的。” 这时房门突然给打开了,只见文定与燕颜走了进来。文定说道:“三友,看我在路上碰见谁了?”而燕颜呢,则指着柳道定叫道:“小贼,可让我给找到你了。” 第十七章 道定诧异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能找到自己的家里来。顾三友惊异的望着她,真是上天入地也逃不开她的魔爪呀。而文定也将眼神游走于她与自己的四弟之间,原来一路上她所念叨的小贼,竟然便是自己的弟弟。只见燕颜本来凝视道定的眼光,再发现三友后则变成全然无视了,她跑到三友的身边带着泣声说道:“声哥,你知道人家废了好大的劲找你吗?”三友无奈的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干嘛找我呀。”燕颜带有一丝悲意的说道:“我还不是,想你今年又是一个人在外过,所以征得老爸他们的同意要带你回去过年,人家一过初三就出来找你了,你刚才听到我叫你干嘛要跑呀。” “没呀,只是刚才我有点累了就先一步回来了,没听见而已。”顾三友顾作浑然不知的说到,燕颜忽然想起了那个哄骗自己的小孩,指着正在往屋外移动的道定说道:“那,那个小孩怎么骗我说你要去什么寺庙,害我从这里跑过去,到那里后东问西问的如同傻子般。”文定,三友他们又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道定这边。文定怒道:“小四,你怎么又撒谎。跟你说过做人要秉持基本的原则,耳朵又被狗叼去了?”道定惭愧的低下头,三友这个时候也跳了出来说道:“是呀,谁让你作弄姐姐的,还不赶快给姐姐道歉。”边说着还边用手在背着文定他们目光的地方与他使劲的摇手。 柳道定诧异的望着三友,一幅愤愤不平的样子怨气,怒火正在积压。三友忙用手指做了‘三’的样子,然后用乞求的眼神望向他。道定惟有压制住申辩的冲动,低头对燕颜认错道:“姐姐,实在是抱歉。我刚才看到你找三友哥找的那么急,还以为是他赌钱的债主来追债的。所以就和你开了个玩笑。”他的话显然不能得到燕颜的原谅,她正准备驳斥他的时候。道定连忙又说道:“姐姐,这么漂亮就像那画中的仙女一样。一定会宽恕我,不和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的吧。” 只要是女孩子听到别人赞自己漂亮,只要不是带有某种下流意味的,一般都不会产生厌恶,越是美丽越喜欢得到别人的认同。虽然道定还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孩子而已,然而孩子的话最容易让人相信,燕颜她也不例外。听到道定刻意恭维,也从心底的有了一丝得意,再看这个害自己白白跑了十几里来回的罪魁祸首,也就不再那么讨厌了,反而还有点顺眼。呵呵,要不怎么说女人都是性情中人呢,来得快也去的快。三友这时候也趁热打铁的低声对她说道:“是呀,道定他也是为我着想,怕那些债主找上门来。一个孩子也就没顾虑那么多,你何必跟他计较嘛。” 燕颜的气被他们这三下两下的给抚顺了,不愿给三友说成小气的她还争辩道:“谁说我和他计较了,刚才我还送给这个小弟弟很多糕点呢,不信你问他呀。”文定他们将眼神又转向了,只见他尴尬的拿着那方装糕点的手帕,现在里面只有一块鸡仔饼孤零零的躺在上面。道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不小心让我给吃的差不多了。” 燕颜高兴的说道:“看来这些东西小弟弟是很喜欢吃咯,不要紧,姐姐这里还有一半。”道定怀有歉意的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这个姐姐不是要吃的吗?”心情舒畅的燕颜,不在意的说道:“这个呀,嘻嘻,我在家里天天吃,早就没什么特别了。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吧。”说着将包包里那还剩一半的糕点盒拿出来递给道定,道定推辞不肯接受。三友拿过锦盒硬塞进他手里说道:“好了,给你的,就拿着吧。别在这里推三阻四的了。”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道:“还在那里装,刚才那么肉麻的话你都说的出口,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呀?” 道定也轻声的回答他道:“还不是让三友哥你给逼的,竟然让我小孩子来背黑锅。”转过头很为难的对燕颜说道:“那我就多谢姐姐了,对了,姐姐你跑了这么长的路一定很累了。你先坐坐,我给你倒杯水好吗?”说完不待她回应便退出房门倒水去了,文定在那里也觉得有点多余,也说道:“那燕小姐,三友我就交给你了。”说完不顾三友阻止的眼神退了出去。 房间一时只剩下燕颜与三友两个人,三友最怕的就是应对眼前的局面,而燕颜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很想碰到这场面,可真正遇上的时候那女子的羞涩却浮现出来,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开始。一时之间燕颜就这样逃避着三友的目光,私下又偷偷的去窃视他等待着他的开口。两人僵持着,房间里静的连一根细针滑落的声响都可能变成尖锐。 三友感觉被这气氛笼罩着,整个人浑身的不自在。故意的‘咳’了一声,燕颜马上从腼腆的状态复原回来,着急的问候道:“怎么了,声哥,是不是早上出去着凉了?在外面一切事都要注意嘛,不能事事都逞能。”三友忙说道:“没什么,你忘了我们可是练武之人,怎么会着凉呢?”燕颜还是不理会的轻轻用手去触摸他的额头,与自己头部温度对比。发现没什么差别才扶他坐下,说道:“和我回汉口吧,奶奶,父亲,母亲都等着你呢。对了,还有姐姐。今年姐姐也回来了,今年过年我们家最热闹了,和我回去吧。” 三友的神情自她的话后有点黯淡,对她说道:“这年都快过完了,现在去还有什么意思。明年再去吧。”燕颜不依的说道:“不行,你别以为我小就好诓我,过年都是正月十五花灯过完才能算完的,这不还有几天吗?怎么就不能去了。”三友说道:“这几天我就要回铺子里去了,要不过些日子再去吧?”燕颜见他还在敷衍着自己,跑到房门口叫道:“柳文定,柳文定。” 文定此时正在客厅,听到呼叫忙赶来问道:“有什么事呀,燕小姐”燕颜问道:“你好像是你们当铺的掌柜吧?”文定忙回答道:“不敢,不敢只不过是三柜而已,称不上掌柜。”燕颜说道:“三柜,就是三掌柜嘛,反正也是掌柜吧,我想问你件事。” “小姐,但说无妨我但凡知道必有所答。”文定一时摸不清她的意图,而背后的顾三友也是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云。燕颜浅笑着问道:“你在你们当铺的日子肯定不短,那么年后你们铺子何时开市一定是知道咯。”文定想了想答道:“那一般是十五开市,不知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三友听到问题后便知道要糟,果不其然燕颜说道:“那我帮三友,请个假,十六过去行吗?”然后还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文定。三友则在后面大幅度的给文定摇手,文定则无视他的反对说道:“这点我还是可以帮他办到的,你们好好去玩吧。铺子那边本来三友的活就不多,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三友傻了眼的望着他,眼看着他将自己出卖给了这个小女人。燕颜呢,则兴高采烈的谢谢文定,还说以后要三友带好吃的回铺子给他。 就这样在告别文定的父母后,燕颜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顾三友踏上了去汉口的路。对于三友的走许多人都很是不舍,首先便是他的那班牌友,很少会有他这么样的冤大头了;再就是柳道定,三友许诺给他的三种工夫还没兑现,而文定的父母则为三友他身边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子而高兴。在文定的父母眼里巴不得天下所有的人,都不要有什么磨难,日子过的顺畅,见不得谁的生活不美满。就算那幸福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会为之高兴。 道定一晚上都在担心,害怕大哥责怪自己。晚饭吃的一直是谨小慎微的,生怕引起文定的注意联想起白天发生的事。那知道文定始终未曾提起那事来,更准确说是不怎么在状态,仿佛是没劲般。知子莫若母,母亲早已发现文定不对劲,还以为是几天来得奔波累着了,忙叫他吃过饭就回房休息。 躺在自己的床上,文定眼望着房顶心里却还沉浸在白日里的偶遇。从未想过竟然会在家里会看到她的身影,今天对于他来说是幸运的,在牵马而行的路上他曾是那么靠近她。一颦一笑仿佛还在眼前虽然自知不会有交集,然而今日的回忆已是难得。人世间惟有回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是别人夺不去的。今夜那白色的倩影再次闯入梦乡,场景还是那片松竹林,只是这次她不再是故我的游走。而是回头对文定淡然的浅笑。 告别了父母,辞别了乡亲。为了渐老的双亲,为了年幼的弱弟,文定再次踏上出外的行程。在新的一年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他,有什么在期盼着他。 文定回来正赶上正月十五的庙会,元宵节是我们民族传统节日中的大节,还颇为显要。元宵节的得名,因其节俗活动在一年的第一个月(元)的十五日夜(宵)举行而来。元宵节也叫‘灯节‘、‘灯夕‘,因为这个节日的主要活动是夜晚放灯,故名。此外,元宵节也叫‘上元‘、‘上元节‘,这是从道教借来的说法。 关于元宵节习俗的形成,说法颇多,但一般变为在汉代就初具雏形。大致是在公元一世纪,史载汉武帝的时候,汉室要祭祀一位叫‘太一‘的神明。据称泰一是当时相当显赫的一位神明,地位在五帝之上,并有恩于汉帝,所以受到的奉祀比较隆盛。相传另一位汉室皇帝汉文帝也和元宵节有关。这位汉文帝是大将周勃勘平‘诸吕之乱‘即位称帝的,而那勘平叛乱的日子正是正月十五,所以此后每逢正月十五夜晚汉文帝都要出宫游玩,与民同乐,并且确定这天为元宵节。不过,和这两位汉室皇帝有关的正月十五夜祭太一、游玩,并无张灯、放火的记载,汉室的另一位皇帝——汉明帝则敕令元宵燃灯,从而形成了后世张灯、观灯的习俗。 总体来说自汉朝起便有了元宵节的传统。在许多地方元宵节佳节比春节还要来得热闹,在庙山镇便是如此,人们不但要张灯结彩,燃放爆竹而且还要舞龙灯。龙灯用竹篾编成圆筒,形成笼子,糊上透明、漂亮的龙衣。再于龙身内燃蜡烛或油灯,夜间表演十分壮观。一般的由举龙珠的人指引,由举龙首的人带领着后面的诸人游走舞动,龙灯的耍法有多种,九节以内的侧重于花样技巧,较常见的动作有:蛟龙漫游、龙头钻档子、头尾齐钻、龙摆尾和蛇蜕皮等。十一节、十三节的龙,侧重于动作表演,金龙追逐宝珠,飞腾跳跃,时而飞冲云端,时而入海破浪。 当几条舞龙队伍交会时的场景最壮观。庙山十五的庙会就是附近九里十八乡最为重大的节日,人们跟随着舞龙队伍前进,为他们呐喊助威。我们的民族是龙的民族,在龙灯的跳动下龙的子孙祈祷祖先在新的一年里继续保佑着我们。 文定是午后才赶回铺子的,这时‘源生当’的大多伙计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经过快二十多天的走亲访友,挨家挨户的吃喝玩乐大家都有点疲态,毕竟有时候玩也需要废很大的精神的。不过好的是一般年后伊始他们的行当是不会有太多生意的,非要等到春耕开始后他们的买卖才能红火起来。所以大家还可以在铺子里调整个几天。 晚上花灯燃起的时候,街面上人头浮动彩灯、花灯林立;欢声、笑声交错。各个铺面,酒肆也大多是铺门打开老板,伙计站成一排。就连歇业了大半月的‘楚妆院’也是丫头,老婆子,姑娘们站的整整齐齐的。原因呢,则是要接龙灯。当龙灯队伍舞到你铺面门口时,如果顿足于你铺子前面舞动,就是给铺子新的一年带来好的运气。这就是叫接龙,生意兴隆的意思。往往老板们还要准备好红包,递给队伍里专门站在一旁收红包的人,然后回去之后他们自己再分。一般给的多他们舞的也就越卖力,做生意的人大都相信这个。‘源生当’的东家章传福此时也和其他店铺的老板一样带领着文定他们,在铺子门口接龙灯。 今天的舞龙队伍已经过去了三行,其中有两队还是一起来得。连串的灯光照射的铺子门口红红火火的,虽然红包送出去不少,但是东家的笑容笑进了心里。仿佛看到了来年的‘源生当’财源滚滚,灯会也随着这些龙灯的舞动而达到**。 在这一带还流传着这么一个习俗,如果那家的孩子跳起来拔了龙灯的胡须带回家,那么这一家人来年必定是福寿安康。所以那些龙灯无幸免的一进镇子,就被那些活泼的小孩拔的精光。随着那些拿到龙须小孩满意的交给自己的家人,那些龙灯也就成了无须之龙。而那些没拿到的则穷追不舍龙首,一跳一跳的去和龙首周旋。不过往往是徒劳无功,毕竟你躲得了这边,躲不过那边。除非你永远举高不然只要你一放下那龙须就会转姓而去。 往年都是无一幸免,可今年好象不一样了。有一条红色的火龙上窜下跳的始终是保护好龙须,这条龙是第一个进的镇子,可是在后面的三,四头龙在顽童的追击下变的割须弃袍的时候,它还是屹立不倒。它围着镇子转了半圈来到了‘源生当’的铺面前,那条红龙陪衬着那几道气势逼人的龙须更是有气魄。那龙首还用一面具遮住面部生动的动作吸引了大群的观众,让章传福觉得特有面子。他吩咐文定道:“文定,去给他们发红包,多给几个呀。”引得舞龙队伍纷纷停下来给他道谢。 东家又大声的对伙计们说道:“走,我们进去,我有一个重要的决定要说给大家听。”伙计忙往回走,此时那保有龙须的龙首将龙头交给旁人,跑过来叫道:“等等我,我还没来呢。”说着跑到跟前揭开了面具,众人皆倒,竟然会是请过假的--顾三友。 第十八章 众人再与三友互道了两句新年吉祥后,都随着东家进了铺子。(百度搜索"求",最新章节免费看)看见三友的回来,文定拉着他到一旁诧异的问道:“不是说明天才回来的吗,怎么今晚就回来了?”三友回答道:“今夜如此热闹的场面我怎么能不回来呢,那丫头实在是太黏人了,搞的我这几日度日如年的,还不回来会疯掉的。对了,还有你!”三友指着文定说到,文定摸不清头脑的问道:“我?有我什么事呀?” “没你什么事,当时我跟你做了多少手势让你不要答应那丫头的要求,你装作看不到就把我给出卖了。”三友心有不平的说到,文定笑着说道:“有此等好事,我想你是断然不会拒绝的,再说那天我也只是回答了燕小姐所问的事情而已。”三友受不了的说道:“只是回答而已!你是不知道那丫头的厉害,这几天可把我给掰的够呛。”他深叹口气再说道:“你呀,有的方面就是有点呆滞,你看你四弟道定就知道轻重,帮我躲都来不及,最后还是你把她引过来的。” 文定带着怨气的说道:“你还敢说道定,本来他就够淘气了。结果你还带着他去胡闹,你看这几天下来他的胆子越发的大了,都是你给唆使的。”顾三友嘿嘿的笑了笑,心想还有更大的事你不知道呢!这时东家叫大掌柜蒋善本来唤他们进去,走着三友问蒋善本道:“大掌柜,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呀,这么隆重。”蒋善本笑着说道:“绝对是好事,反正东家一会就要说了。我就不提前透露了,让你们保有一点神秘感。”三友低声与文定说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文定摇摇头答复道:“我也是和你们一起听到东家有事宣布的。” “这么神秘,有什么呀?”三友低头自语到,当他们进入铺子那露天小院时,众人已在天井周围站好就等他们两人了。东家呵呵笑着说道:“怎么三友,一回来就和文定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呀。对了你刚才怎么混进人家舞龙队伍的有?”三友敲了敲肩膀说道:“还说呢,一开始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他们舞的好看,便和他们商量着让我试试。说好了红包一个不要,只是舞龙玩谁知道一拿着就不能放下来,一路上那个原本舞龙首的挨家挨户的赚红包,而我呢则傻子样的给他打白功。搞的手现在已开始发疼了。”众人被他逗得哄堂大笑,东家笑着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想流汗,我就不要请人来我们门口舞龙了。扎条龙叫铺子里几个年青的和你就在门前耍,就够了。”铺子里的伙计还附和道:“他又不要钱,那样我们大家还可以收点红包,发笔小财了。”三友看他们笑的前俯后仰,大声的说道:“是呀,是呀,我把你们带到山间的小路去舞,看还有谁来看,让你们把扎龙的钱都给赔掉。”有他的出现铺子里面就少不了欢声笑语。 东家示意大家停下闲事,说道:“把大家叫进来,是因为我有件事要和大家宣布。大家知道我们铺子的生意是做的越来越大了,而这几十年的老店在这江夏也仅仅只能发展到如此了,所以呢我和朝奉商量呢,在别的地方开一家分店。”这可是一个重大消息呀,新的店铺就意味着新的机会,如要招聘新的人手呀,要适当的调整个别人的位子呀。这底下顿时像揭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的大家都在猜测着店铺会开在哪。有的人猜想是在卓刀泉,有的人猜会事开在武昌县城众说芸芸的。章传福只有再次举起手让大家安静,说道:“地点吗,我们已经选好了在汉口。铺面嘛,也谈下来了,就是要从你们中间抽调几个人过去,你们谁愿意过去呀。” 一时之间‘源生当’的伙计们都沸腾了,争先恐后的给东家表决心,愿意过去打基础。原来一直听去过汉口的人述说汉口是如何繁华,如何的新颖,现在有机会了任谁都想着去汉口那花花世界见识下。章传福一下子也被眼前这杂乱的景象吵的下不了决定,他大声镇住他们道:“胡闹,你们都去了这里的本店谁里看呀。这里才是我们‘源生当’的基本,这次我决定除了掌柜只派五个伙计跟去,具体派哪个去还要和派去汉口的掌柜商量后再说。”下面的诸人听闻了他的话才想起并不是人人有份的,各自便开始打起了小算盘,算计着自己去的机会有多大。 周贵忙关心的问道:“那你是派大掌柜还是二掌柜去汉口主事呢?”他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注意力集中起来,章传福顿了顿说道:“那边还在筹建中,暂时不派主事的人去。由我兼管着,这边嘛就得麻烦朝奉先看着。”朝奉刘选福这时也列席,起身说道:“自当为铺子里分忧。” 章传福恭请他坐下后说道:“这次我先带柳文定过去,为行事方便提他为那边分店的二掌柜。关于分店大掌柜的人选等一切安顿后再行定夺。”听完东家的话,伙计们惊诧的望着文定。不满十八岁的二掌柜这可能吗?嫉妒,眼红甚至憎恨的目光顿时都涌向了柳文定。此时的文定自己也没从东家话语的震惊中拔出来,私下时还曾偷偷的想着好好干个十年争取当上二掌柜,那知刚过个年这件事一来便提前如梦境般发生了。他想去询问东家这件事的真实性,可周边阴深的眼神却让他知道那样只会引起更多的非议。 这可是几年来得经验教育他的。上次东家宣布他当上三掌柜的时候,他先是不信去询问东家,身边原本还亲热的伙伴顿时说他是顾作姿态,当东家给他确定的信息后他喜形于色,身边的人则说他是得意忘形。所以学乖了的文定知道在他们还没接受现实的时候,保持静默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可是顾三友却似乎不明白他的苦心,他跑过来拍着文定的肩膀说着:“文定听见了吗,听见东家说的了吗?你当上二掌柜了,你还不到十八岁耶,以后你还说不定要成什么样了。”文定真是快要被他打败了,在不恰当的时机说的好话有时要比坏话更令人为难。要不是对于三友为人的大大咧咧深有体会,文定便会以为他是哪个冤家派来整自己的。 “你们要是想去汉口,就去找文定那去登记。这会去那的人选都由他与东家亲定。”大掌柜蒋善本也不失时机的来上这么一句话,顿时那些观望的伙计们一窝蜂的赶到文定的周围。说着:“文定,我们哥俩可没的说,这次兄弟一定帮你去把局面撑开。”、“文定,我们俩是一块进铺子里来的,你不带我去,带谁去呀?”、“一起进来的算什么,文定你刚进来时,是我手把着手教你的呀。不用说非带我去不可。”。 文定瞬时淹进了嘈杂的人群中。东家与朝奉在宣布完后,丢下文定应付这局面进了里面的小屋。李福祥冷眼望着这一切,虽然事先他便得到了这个消息,然而只到刚才章传福公布的时候他才相信,东家真的将这个未满十八岁乳臭未干的小子提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地位。自己辛苦了十几年的光阴,他只不过用了三年,这对得起他这些年的辛劳吗?他满怀怨言的对身边的蒋善本说着:“大哥,这件事我们就由着他吗?二掌柜呀,你我这些年苦熬资格,就这样让他小子给赶上了?”蒋善本厉声对他说道:“老二呀,文定的勤奋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除了经验他该有的也都差不多了,再说这次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李福祥重声说道:“看他小子,爬的这么快,我就是不爽,一下子就和我平起平坐了。”蒋善本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两间铺子,同一个东家,同一个朝奉,都是二掌柜没什么区别的。”李福祥忽然像是领悟到什么似的,拉着蒋善本说道:“不对呀,大哥,他的上面就只剩东家和朝奉了,不是和您一样了嘛。***,比我还高了一等!”说着便松开手愤愤不平的往店外走去,蒋善本的笑容更深了。 好不容易文定在登记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后,才得以脱身。他步入了里面的小屋,东家与朝奉正在那说着话,他一进来便给他们二人鞠了一个躬。东家笑着说道:“怎么,文定给我们鞠躬是想要我们给红包呀。”文定说道:“文定是想请东家收回成命。” “怎么嫌这个二掌柜太小了,不想干是怎么的?”章传福说着,文定忙回答道:“不敢,不敢,文定今年才不到十八岁,如何担当的起如此重任。还是请东家另择人选,小子还是先干着三柜的差事吧。”朝奉刘选福与东家互望了望,说道:“东家指派你去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对于你的能力要是有质疑的话,我们是不会拿这块几十年的招牌赌运气的。” “可铺子里的老人如此多,我这个新来得一下子升的这么高会影响大家的情绪呀。他们的经验都很丰富,比我更适合这种局面。”对于那些比他先在的伙计时不时的给他脸色,文定一直是容忍不敢言语。原来况且如此,以后当了二掌柜那他们便会更不舒服了。东家厉声对文定说道:“柳文定,你以为这是是叫你去享清福呀,告诉你那边除了间房子什么都是空的,需要你从无到有的去开创,去拼搏。之所以选你,一是觉得你有这个潜力,再就是你还年轻,年轻就可以有精力去奔波,去为铺子的兴盛而卖力的奋斗。经验不都是日常的去积累下来的,如果没有去试,那一辈子也只能是如此而已。”刘选福安慰文定道:“放心,我和东家还会时常在你身边,教导你的。” 文定知道这件事已是铁定的了,惟有接受。心中的那个难题也只有询问东家道:“那,刚才您说要带五个伙计过去,可是差不多每个人都在我这说要过去,您看这件事怎么解决呢。” “文定记住,平常可以和下面的人嘻嘻哈哈的,但是原则性的东西则丝毫不能退让。而且还不能拖延,就像今天这样。其实我相信你心中对那五个人选应该早已有了决定,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对吧?可是你要思量一下,过几日再说与一会说答案均是相同的。此时说可能会使某些人记恨你,然而这也只是一时的。但是过几日再交代便让这些原本就无甚希望的人,空有了几日的奢望,而当你说出的名单里没他时,便会觉得是你个人的喜好刷掉了他,那样对你的误会就会更大,这就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章传福的话让文定豁然开朗,他拱手谢道:“多谢东家的教导,文定收益不浅。知道该是如何处理此事了。” 朝奉刘选福此时也说道:“文定呀,如今你去汉口我们不能随时在那,便是要你开始独当一面了。此时不再像在铺子里一样凡事都有旁人帮你拿主意,短期内你要学的东西很多呀。”自东家宣布暂时没有大掌柜,只有自己这个二掌柜时,文定已是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他面向着老朝奉说道:“文定一定,紧记你与东家的教诲,不负您二位的栽培。”刘选福摇手说道:“鉴定器物,你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了。现在想要更上一层楼不能操之过急,需要经过时间的历练才能融会贯通,现在你紧要的不是学这些。”柳文定不解的问道:“不急着学这些那小子,那需要加紧的应该是哪方面的呢?”刘选福望着东家说道:“还是你和他说说吧。”章传福回应道:“不急,刚过完年,那边才开始动工,还有些日子才能过去。” 转身对文定说道:“你先去把那五个人的名单宣布一下,此事拖久了铺子里都要发生变故的。”文定问道:“不知您的想法是如何,我也好参照一下。”章传福笑着对朝奉说道:“还是个孩子样,什么事都想着我们来拿注意。” “一下子没转过来,总要给点适应期吧。”刘选福说到,东家想了想说道:“到那边分店还需要个三掌柜,周贵也跟铺子里有好些年头了。为人还是很可以,就带过去当个三柜吧。那边人面比较复杂,顾三友嘛也过去撑下场面,至于其他的三个人就由你决定吧,不够人手的话。再从那边招募,一下子从这边抽调的太多也不行呀。”文定暗自在心里衡量了下,对东家说道:“您看,小瑞,小安和老郭怎么样?”东家好奇的问道:“为什么选他们呢?” 文定说道:“我是想着此次过去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所以想有两个年轻一点的可以多些精力。”东家又问道:“那老郭呢,他将近四十了,可不年轻了呀。”文定回答道:“我也是初出茅庐而已,本就没什么经验假如都是再带去的都是此般年纪的,怕是遇上了事情没个商量的人。这样,有一个铺子的老伙计带两个年轻的,我想做起事情来会稳妥些。” 东家对朝奉笑着说道:“哈哈,我就知道没有看走眼,你听文定的思量很是妥当嘛。”朝奉也说道:“从平常他的做事态度就可以看出不是那种毛糙的后生。”文定不好意思的对两老说道:“让您二位见笑了。” 东家起身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和我出去宣布吧。”然后转身对文定说道:“明天晚上你来我府上,我要带你见识下做生意的几个要决。”文定忙答道:随着东家,朝奉往外走去。 公布了名单后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最兴奋的要数周贵了,等了好些年终于自己也可以当上三掌柜了。言语开始没有条理起来,谢过了大掌柜,谢过了朝奉,谢过了东家,又转过头来谢文定。完了还跟东家请假回到住在这镇子上的家里,急不可耐将消息通知家里。惹的众人一阵大笑。 第十九章 楚妆楼 “就是这?”文定诧异的问着东家,不敢相信东家竟会将自己引到此地来。那个被东家称为谈生意最佳的场所,竟然会是眼前的‘楚妆楼’。只见那大红的招牌下的莺莺燕燕们穿的红红绿绿的,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门口招呼着过往的客商。文定早已止住了脚步,而东家则在催促他道:“走呀,你怎么傻了。”文定脸上窘的通红,问道:“东家,我们是不是走错了?”章传福转过身对身后看了看,说道:“没错呀,这是‘楚妆楼定惊奇的望着东家,说道:“可这‘楚妆楼’,这‘楚妆楼’乃是莺巢燕垒之所呀,这里如何能是商谈的首选呢?” “哈哈哈,这青楼楚馆正是我们生意人商洽的最佳场所。”章传福执着文定的手便往里面行去。文定还是不解的问道:“此等烟花之地,避之尚且惟恐不急。如何还要进呢?”不远处,那些莺花呼唤着二人进来。章传福停下脚步向她们打了个招呼,再转身对文定解释道:“文定,这里是我们生意人,结交权贵。应酬来往商户,甚至于缓和彼此之间的矛盾的一个重要的地方。我们在场面上混饭吃,便要随大流,有时太出格就会招来别人的非议,这些就是应酬。来,来,你看那边那些姑娘都等的不耐烦了。”说着便拉着他往里面走去。文定面红耳赤随着东家走进这酒欲横生的地方,身边的那些夜度娘还在不停的调侃他,有个突然倒在文定的怀里,呼道:“哎哟,众位姐妹我一下眼花了,你们帮我看看这是谁呀?” 那群好事的女子,回道:“这不是就对面‘源生当’的三掌柜吗。”文定忙想退后,又怕将其率着了。在那左右为难,还是东家过来将其扶起,笑着说道:“嫣红,还不去把你妈妈叫来,等下还怕没机会伺候我们的三掌柜呀。” “哎哟,奴家那敢让章老板侯我呀,这不是来了吗。”人未到声先到,在一阵腻人的惊呼后,就看到‘楚妆楼’的老鸨艳姨一身艳红的装束出来了。对于艳姨文定还是有印象的,毕竟都是在一条街面上讨生活的。虽然大家都叫她艳姨其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八,九岁,容貌艳丽,听说以前还是某个青楼的红牌,后来积攒下一笔钱财便来到这庙山镇开起了这家‘楚妆楼’。这三年来凭着她圆滑的手腕将这座青楼搞的有声有色的,在整个庙山镇也算是一个能人。 艳姨走到近前才将章传福身边的文定给打量清楚,娇笑着对章传福说道:“哟,这不是章老板铺子里的三掌柜吗?怎么今天陪您章老板来捧奴家的场呀。”章传福和这个艳姨显然很熟了,他摸了摸她的臀部,说道:“我们文定可升做汉口分店的二掌柜了,可不再是三掌柜了。今天我是带他来见见世面的,你可要不帮我招呼好哟。”艳姨俏生生的横了他一眼,走过近前对文定说道:“想不到这么年轻就做了二掌柜了,以后还要多望二掌柜多多关照小店的生意。”文定低着头在那里只说:“不敢,不敢。” 那艳姨看到文定害羞的样子,走过去牵起他的衣袖对众人说道:“二掌柜的皮肤可真是好呀,你们看白里还透着红呢,呵呵。”周围的姑娘们都娇笑起来,文定的脸则越发的通红。章传福也随着她们轻笑起来,对艳姨说道:“好了,好了,艳姨呀。还是给我们开个单间,叫几个好点的姑娘来吧。”艳姨无奈的对章传福说道:“您,章老板都发话了,小女子还能不照办吗,嫣红,将章老板与柳掌柜引到二楼‘云相隔’的雅间好生款待。”然后转身对他们说道:“章老板,您先去,待我挑选几个红姑娘再给您带过去。”说着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嫣红在前面带路他们在后面跟随着,一路上文定仿佛觉得周围的人都像是在注视着自己一般,一到‘云相隔’他慌张的逃进房间里。坐在椅子上有一肚子疑问要对东家询问,可是看到旁边的嫣红又羞于启口。在那坐立不安的,嫣红还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柳掌柜,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家呀?只管与奴家开口,我一切都答应你。”文定慌张的退到一旁,说道:“姐姐,请不要如此,不要如此。”惹得她又是一阵娇笑,章传福咳嗽了两声说道:“嫣红呀,怎么有了文定这年轻的后生,就不理我这老头子了。” 她忙走过来轻捶起他的背来,说道:“看您说的那能呀,您可是我们楼里的衣食父母呀。要是得罪了您,艳姨那还能和我善罢甘休吗,您有什么吩咐,嫣红哪次不是争着抢着帮您办好呀?”章传福轻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银锭,交到她的手里,说道:“好了,先给我们上点酒菜。”嫣红忙收起他的打赏,应了声‘遵命’出去了,出门前还给文定抛了一个眉眼,惹的文定浑身一颤。 等到房间里只有他与东家两人后,文定忙向东家问道:“东家,您如此是何故呀?”章传福轻笑着说道:“是不是感觉到与平常的我有出入呀?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这里就是要交际应酬的,不用那么认真。”文定回想起刚才那混乱的局面,就面红心跳。不敢恭维的说道:“这个我可来不了,我还是回去了。”说完站起身准备往外走,章传福正声说道:“给我坐下。”看到文定依言坐下后,才耐心的给他解释道:“之所以要带你来,便是因为马上你就要到汉口去了。知道嘛,这次叫你去便是要你独当一面的,以后我们不能天天站在你前面,需要你自己去面对生意上的应酬。和人谈生意这种地方就是必须经常来的,难道将来就因为你不肯来而白白将买卖放掉吗?”看见文定低头不语,他又轻声的说道:“其实这里也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不堪,我们只是喝喝酒,聊聊天,时不时的听几个姑娘弹弹琴,唱唱小曲而已。”章传福试图消除文定对此地的戒备,对他继续说道:“一会她们来了,你随便应酬一下。只当她们是平常人,随意的聊聊就行了。” 文定为难的说道:“可是东家,我不知道聊些什么呀?”章传福不信的说道:“平日里在铺子里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也没见你怎么无措,只当她们是来铺子的客人,平常怎么聊,就怎么和她们聊。”文定喃喃的低声回道:“可是她们不是铺子的客人呀。” 还没等东家听明白他的话,‘云相隔’的门已经打开了。只见艳姨堆着笑脸进来,后面还跟着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刚进门就说道:“章老板,我可是将我们‘楚妆楼’里顶好的几位红牌给您引过来了。您看这眉君,晓兰,知画可都是您的老相好了,呵呵”说着将三位姑娘穿插在文定与东家的其间,东家顾作生气的样子对艳姨说道:“艳姨呀,我也不是第一次来的外人了。怎么没有看到你们铺子里的头牌雨烟呀?”艳姨笑着说道:“瞧您,章老板说的,好象觉得我跟您还藏着掖着似的。这间‘云相隔’不就是我们雨烟姑娘的迎客正屋吗,雨烟听说您来了,正在梳妆。别急稍侯片刻即来为您二位献艺。”章传福身边的晓兰有丝吃味的说道:“章老板呀,就是来看人家雨烟的,眼里完全没有我们几个的存在。”中间的眉君也借故说道:“妹妹,别想不开我们在人家章老板眼里和这花瓶,桌椅本就没什么区别。” 章传福马上投降的说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了。我只是问一下而已,谁说我不喜欢你们了,哪会有好事没叫上你们呀。来来来,陪我们的二掌柜喝杯酒,他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呀,你们可得给我招呼好了。”本来文定正襟危坐着,身边的知画也没有其他两位那么活跃。都低头凝视着桌子上的酒杯,听着那边几个闹腾。结果就因为章传福的话让这边也顿时闹腾了起来,章传福对她们耳语了一阵后,那眉君与晓兰过去将知画换了过去。两个人紧挨着文定,惹的文定的身躯一直倾斜着,紧接着两人又靠过来。文定这边也不是,那边也不是脸上的那副严肃劲早已不知所踪了。 “柳掌柜,我们姐妹身上是有刺还是怎样,怎么你一直躲着我们呀。”眉君拉着文定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的问到,文定被她口中吐出的气惹的越发的面红颈赤,差点将头埋进桌底。慌张的说道:“姑娘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旁边的晓兰笑着说道:“姐姐呀,你看二掌柜面如傅粉的,可真是招人疼爱呀。”说着还拿起一杯酒举到文定的面前,说道:“柳掌柜,晓兰敬你一杯酒,可要一干而尽哟。”文定为难的说道:“姑娘,柳某不会饮酒就请放过在下吧。”身边的两位女子都是不依,连东家也说道:“前些日子铺子里才一起喝的酒,何时你又不会饮酒了,喝了,喝了。”文定无奈的一饮而尽,刚放下这边的酒杯,那边的眉君又不依的说道:“掌柜喝了妹妹的酒,就非得喝了我手中的这杯才行。” 文定无奈的说道:“柳某确实酒量浅薄,能否分两次喝完呀,姑娘?”眉君皱眉道:“刚才妹妹的掌柜一干见底,为何到我这里就要分两次喝呀。要不这样,掌柜须得应我一件事,那分两次也无妨。”文定忙问道:“请姑娘明示。”眉君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须得我执杯来喂掌柜,掌柜还需闭上眼睛方可分两次喝尽。”文定一咬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只盼今日能够早点过去。那知过了一会唇间不是那冰凉的酒杯,而是那软绵之物伴随着含有芳香的美酒进去了口中。文定睁眼一看只见眉君娇媚的面孔亭立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的双唇竟然紧挨着她的双唇,文定立时后退逃开了酒席,房间里的众人一阵嬉笑。 文定慌不择路的一直逃到‘楚妆楼’的后院,这里没有了前面那糜烂奢华的场面。有的只是繁星点点,想起刚才那让人难堪的局面,文定心中有如小鹿乱跳。自己从小到大没经历过的画面想不到竟然会在此地发生了。虽然明知道不该去产生遐想,但是当这一切发生后还是忍不住要往那些方面去联想。文定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好无能,明明知道刚才的眉君对自己做那样的举动,完全是因为她的职业需要。但是当这发生在自己身上后,虽然内心对这个可以说陌生的女人毫无概念,然而心底却还是泛起了涟漪。为了免于将自己也是个不能自持的男人暴露于人前,文定只有逃到这无人的地方让心情放松一下。深深的叹了两口气,顿时觉得脑中清明了许多,不再是尽想着那些有违圣人教诲的邪念。 这时传来一阵幽雅的旋律,速度缓慢,中间以滑音和颤音润饰,一时一种静谧、安适的意境充斥了周遭的环境。他仔细听来那是出自古筝的音调,奏者略略加快了速度使曲子增加了喜悦的情趣。速度渐快,出现连续的时断时续的节奏,尤如隆隆雷声。接着曲调又有丝变化,表现浙沥的雨声;雨停了,而屋檐上的积水仍然嘀嘀嗒地落在芭蕉叶上,晶莹四射,别有情趣。全曲恰似一幅工笔精细,素色淡雅的水墨画,引人入胜。 文定沉浸在这优美的筝曲中,想不到此烟花之地也有此等乐曲的高手,让文定大为折服。私塾中夫子也曾教导过他们琴棋画等杂类,然而毕竟夫子所知有限,文定虽天分甚高技能也毕竟有所局限,不过这丝毫不减他领略别人的意境。正当文定沉浸在那余音未散的琴声中时,一声娇笑从身后传来,将文定从空灵的世界里拉了出来。只见着艳姨走到近前说道:“二掌柜,怎么走错了走到我们后院来了。”文定回想起刚才在尴尬的局面,只觉得艳姨望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丝诡异,答道:“柳某,只是觉得气闷出来透透气,劳烦诸位担心了。” “你们东家还嘱咐我四处查找你呢,快,快回去也好让我交差。”艳姨拖着文定便离开了这谧静之所。进了‘云相隔’,房间里众人还是带着笑意望着他,文定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尴尬的向众人告罪道:“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气闷出去走了走。”章传福笑着说道:“我还猜你回铺子里去了,没回就好不然错过了机会,你可就失算了,呵呵。对了艳姨,雨烟怎么还没出现呀?我们可等了老半天了。”她嬉笑的对章传福说道:“刚才不是帮您去找您的二掌柜了吗,您呀,就是不让我有一丝空闲,好了好了我这就去唤她来。” 文定自进来就不敢瞧看那几个女子一眼,只在那里与东家喝酒谈闲事。一会便有一个女子走进‘云相隔’一声不吭的就走到里屋那有重重玉珠帘相隔的里间,毫无预兆的进来文定只看到那女子头戴着有一重纱巾垂下的帽子,看不清她的容貌。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进来在里间燃香,奉琴。等了好一会才在琴塌前坐下,而那两个丫鬟则立于那女子身后。 先是拨弄几下琴弦,是在试音。渐渐的有一阵音乐传来,那娴熟的指法,动人的旋律顿时让整个房间寂静下来。其实自那女子进门章传福与几个女子便停下手中的一切,凝视着那女子的举动。而自那音乐响起,门外那些喧哗的声音也停止了,整个‘楚妆楼’仿佛都在聆听这美妙的篇章似的。 听着听着文定心底泛出一丝疑问,这琴声竟与片刻前在后院听到的不差分毫。顿悟到刚才的琴声必是也出自此名叫雨烟的女子之手,一曲末了众人还未从其中拔身而出。当真是绕梁之音呀,只闻章传福鼓掌赞道:“雨烟姑娘的琴声真是越来越超凡脱俗了,章某今日有幸再次聆听真是不枉此行呀,艳姨。”只见艳姨从门外进来,问道:“章老板,有什么吩咐吗?”章传福悄声对她说道:“我还想留雨烟奏上一曲,不知能否通融呀。” 艳姨为难的回道:“章老板,您也不是第一次捧雨烟的场了,您是知道她的规矩的。除非你猜的出她所奏的出处,不然一天便只有一曲的缘分。”章传福无奈的说道:“这我知道,我还知道只要猜的出,她还会显身相见呢。可是要是我能猜到我便不用隔段时间来一次了。”艳姨浅笑着回答道:“这我也是爱莫能助,您还是等下会吧。”只闻里面的丫鬟询问道:“我们小姐说了,如果章老板还是不能猜出来,便请下次了。”说完正要起身而去,文定忽然向里面问道:“不知在下答出来,算不算数?”众人惊奇的望着文定,艳姨回答道:“自然是作数的,请柳掌柜直言。” 文定清了清喉咙说道:“那我就暂且试试,此曲仿佛是表现的‘蕉窗夜雨’。如某没猜错的话应是陆游的小妾所著的《生查子》‘只知愁上眉,不知愁来路。窗外有芭蕉,阵阵黄昏雨。逗晓理残妆,整顿教愁去,不合画春山,依旧流连住。’不知是否如此,还请姑娘明示。”众人皆望向玉珠帘中等待着里面的答案,未闻言语但见帘子从两旁分开,一玉人从中走了出来。 第二十章 伊始 何谓倾城?何谓倾国?文定不知道,只是从书本中读到过有这种女子的存在,然而眼前雨烟则绝对可称的上具备是此类型的条件。她一洗楼里其他女子红飞翠舞的装束,只是一袭淡雅的鹅黄素衫。脸面上亦无那浓妆艳抹,那洁玉般的脸颊丝毫不需要多余的修饰。一举一动都显的是那么的自然,不搀杂那些娇柔做作之态,那份高雅的举止神态顿时让‘云相隔’里其余的女子都失去了颜色。燕艳已是难得的美貌女孩,然而和眼前的雨烟比较起来,除了那次松竹林外白衣丽影给文定带来过强烈震撼外,平常还是略带点青涩。 章传福此时已被雨烟的花容所摄,不自觉的起身说道:“今日章某终得见雨烟小姐一面,得见小姐芳容后才感连日来的一切期望都是值得的。”那雨烟似乎对章传福的赞叹,丝毫不以为意。环顾厅内后径直的走到文定的面前,屈下身福了福说道:“还请问公子大名,小女子雨烟在此有礼了。”文定也赶忙起身,愧不敢当的说道:“小姐,请不要如此多礼,在下姓柳,名文定乃是一介商人实不敢当。”章传福见机笑着对雨烟说道:“呵呵,文定,乃是我铺子里的二掌柜,雨烟小姐想不到吧。” 雨烟若有所思的说道:“想不到柳相公身处商贾,却怀有如此才学,实实的让雨烟佩服。”文定无措的说道:“柳某才疏学浅,叫小姐见笑了。”雨烟浅笑了一下,便转身对站在一旁的艳姨说道:“艳姨,此间的事还请你安排,雨烟先行退下了。”说着带着身后的两个丫鬟离开了‘云相隔’,艳姨送她出去后,对文定怀有深意的笑着说道:“柳相公,艳姨这里给你道喜了。”文定不明所以的问道:“不知道,柳某有何喜事?还请艳姨明示。”艳姨轻笑着说道:“你可不知道我们雨烟姑娘有个规矩,只要像你刚才那样道出她琴中的隐意,便能揭开面纱看到她的真面目,不但如此还能上姑娘的绣楼小聚。现在就请与我一起去绣楼吧。” 文定听清艳姨的话,慌张的摇手回道:“柳某只是陪东家而来,不敢造次。还是请东家代在下前去吧。”艳姨没想到这世间还会有人拒绝此等美事,对于他的木讷有丝好笑,说道:“事先雨烟姑娘有过交代,此事是不能由他人替代的。”章传福若有所思的对文定看了看,厉声说道:“是你答出,自然是你去何来此多言。”旁边的晓兰见机笑道:“呵呵,难道柳相公是怕我们的雨烟姑娘吃了他吧,”眉君也趁机消遣文定道:“是呀,人家柳相公就是怕我们的雨烟姑娘活吞了他。”屋子里的众人都随之笑起来,连原本腼腆的知画也不例外。 文定的脸颊羞的通红,惶恐的对东家说道:“东家现在也为时不完了,我看我还是先回铺子吧。”章传福不烦的将文定推到艳姨的身边说道:“要你去,你就去。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你还在那里推搪,那么多的言语一定也不象我们‘源生当’的作风。”艳姨此时也过来牵着文定的衣绣边往外走去,边说道:“走吧,柳相公,这可是我们雨烟姑娘第一次邀客上她的绣楼呀,你可是机会难得呀。” 离开那喧哗的大厅文定又来到这谧静的后院,不过这次艳姨没有给他顿足的机会,就径直的将他拉上了独立于后院的绣楼。伴随着艳姨的牵引文定步上了绣楼,此楼没有前厅那灯红酒绿的奢华,亦匮乏那女子闺房的各种花样,反而四处洋溢着书卷气息。空气中暗含着阵阵乌沉的乡气,让人顿感清神明目。数个檀木的书架立房中,架上满载的书卷亦让人洗去了刚才经历的喧嚣,文定实在不敢相信在这‘楚状楼’内还有如此让人神安气集的所在。 艳姨牵着他在一旁的椅子前坐下,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文定知道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价值不菲。雨烟的尊前是张紫檀木夹头隼书案,墙上的名画不谈,就连此时自己坐的椅子也是紫檀浮雕双螭纹圈椅。然而最使文定意外的还是那书案上的古琴,仿佛是桐木所造,那花色形态让文定难掩心中的震撼。艳姨轻笑着对雨烟说道:“姑娘,人我可是给你带过来了,艳姨我前面还有事先告辞了,柳相公你可不能给我慢待了。”看着文定发呆的望着雨烟的近前,她推了推文定的诡笑着说道:“刚才还打死不肯来,现在怎么连眼睛眨都不眨了。”文定顿时被她的戏语说的无地自容,雨烟也给她说的羞涩流于面。艳姨向雨烟身后的两个丫鬟,打了两个眼色暗示她们随之下楼而去。 一时这绣楼里只剩下文定与雨烟二人,两人显然都一下子适应不了这局面,相互之间都没说话。等待着对方先开口,这种静谧的场景维持了有半柱香那么长的时间。雨烟轻轻的用手指挑动指间的琴弦方把犹如梦中的文定唤回来,知道是自己失礼的他尴尬的说道:“雨烟小姐,在下刚才被一件事难住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小姐包含。”雨烟被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引得发笑,问道:“柳相公,不必过于拘泥,唤人家雨烟即可。不知道有什么事能难住柳相公呀?” 文定走到近前,围着书案左右走了几步双眼直视过来。让刚才还自如的雨烟也面红心跳,暗想适才还羞涩的他怎么一会就无礼了起来。文定试探的说道:“在下有个疑问不知道小姐可否解答?”雨烟羞涩的回答道:“柳相公,有什么问题请问吧,只要是不伤大雅的雨烟一定作答。”文定顿了顿,仿佛下了什么决定的问道:“不知小姐面前的这把古琴是否传说中的‘洗凡琴’?” 雨烟听完文定的提问松了口气,才知道他并不是自己方才忧虑的那般,然而暗暗也有些若有所失,柔声回答道:“这把确是‘洗凡琴’,我也是近来才得友人所赠。不知柳相公有什么疑问吗?”文定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这把千年古琴,在下有些欣喜罢了。”雨烟释怀的笑了笑,说道:“雨烟也是初获此物,对于它的来历却不甚了了,还请柳相公不吝赐教。”说着还伸出芊芊玉手示意文定在近前安坐。 文定泰然的坐在书岸的另一边,用手轻轻扶着‘洗凡琴’犹如自语的喃喃说道:“确为千年桐木,这工艺应该错不了。”说着抬头对雨烟,说道:“请问小姐,那位赠此琴与小姐的友人,那里是不是还有把与此类似的古琴?”雨烟惊讶的说道:“送此琴与我的,是教我琴艺的师傅。她那里还有把‘清绝琴’,不过你是如何得知的呢?”文定答道:“那是因为这‘洗凡清绝’二琴本就出自一根千年桐木,自琴成之后便为后人一同收藏,一直没分开过。故在下看到小姐处惟有此琴,暗下猜想那‘清绝琴’必还在其原主人那。” “原来‘洗凡清绝’本是一对古琴,不知道它们中间有什么典故?”雨烟还为他斟了一杯清茶递于面前,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架势。文定只好将此琴的来历与她娓娓道来:“这对琴出自吴钱,相传当时的忠懿王弹的一手好琴,也非常喜好上好的琴。时常派底下的官吏出去私访造琴的佳材,有次他的使者到了天台,夜宿在一间小寺庙。夜间听闻瀑布声,却止在檐外,早上起来查看,发现瀑布下淙石处,正对一屋柱,而且柱向日。他暗自想到若是桐木,则良琴在是矣。以刀削之,果然是桐木也。随即贿赂寺僧,用其他的木材换之。然后用一年的时间将其制成两把琴献给忠懿王,一曰‘洗凡’,一曰‘清绝’。实为旷代之宝。后钱氏纳土太宗朝,二琴则一直归皇家收藏,想来是后来的战乱使其流落至民间,小姐得此古琴实乃是幸运呀。”雨烟听完文定讲叙的故事,方才知道此琴原来是如此的珍贵,心有余悸的自语道:“这等贵重的琴,为何她要送给我呢?”文定看她恍惚的模样,宽慰她道:“此琴虽是珍贵,然而束之高楼却也违背了它真正的用途,只能是使它失去真正的价值,想来尊师是希望此琴能在小姐的妙手下重新找到它的价值。” “嘻嘻,雨烟的拙手如何当的起柳相公的妙手美誉,到是柳相公渊博的知识让雨烟大开了眼界。不但是如此,刚才在‘云相隔’里对于奴家那曲‘蕉窗雨夜’的透彻分析,也让雨烟惊呼知己。”雨烟反过来对文定也是倍加肯定,文定回说道:“柳某这些都是谋生活技能,不敢与小姐高尚的琴艺相提并论。”相互之间的欣赏让他们顿时有了不尽的话题,要不是窗外打更的声音提醒,可能就要聊个通宵,文定抱歉的说道:“已经三更了,柳某真是该死打扰了小姐休息的时间,柳某这就告辞了。” 雨烟虽有不舍,但姑娘家固有的矜持毕竟不能让她拉下面子挽留。她起身恭送文定下楼,临走还将一块洁白的玉佩送与文定道:“柳相公,雨烟与君相谈甚欢,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再次相遇。这薄物权且做个纪念吧。”文定拒不肯收的说道:“我怎好要小姐赠物呢,还请小姐收回吧。”雨烟不悦的说道:“我只将君当知己,那道柳相公瞧不起我这等命薄之人吗?” “不敢,不敢,柳某决非此意。雨烟小姐一代‘女校书’确实让文定佩服不已,既然小姐如此说了,文定遵命收下便是了。”在雨烟依依不舍的眼光下文定退出了绣楼。走到后院中文定回望绣楼中的倩影,心中顿生波澜想不到此等烟花之地,还真有此等奇女子不但琴艺高超,胸中的才学也不是那些平凡的秀才举人可比。让文定感悟到真是行行出状元一说,今晚可说是不虚此行。 步入‘云相隔’东家竟然还没走,正与眉君,晓兰几位姑娘饮酒作乐,连艳姨也在作陪。众人见文定进来了顿感奇怪,艳姨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不是嘱咐你多留会吗?”晓兰嬉笑着说道:“怎么样我们的女状元没吃了你吧。”东家也好奇的问道:“是呀,后来怎么样了,与我们大家说说。”文定面带腼腆的说道:“也没什么我们谈了谈古筝,聊了聊诗篇,还是打更的声音使我惊醒后才发现原来这么晚了。”眉君急迫的询问道:“就只是如此而已?”文定不明所以的回答道:“便是如此而已呀,我看已是三更料想雨烟姑娘要入睡了就告辞了。东家,明天还要看铺我先行一步回去了。”众人皆被他的话给搞的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走什么走,现在还这么早。既然雨烟姑娘睡了也好,你先陪在座的几位姑娘聊聊。艳姨我有点事找你出来一下。”说着便与艳姨推门而去。 他们走后‘云相隔’里更是热闹起来,在座的几位姑娘除了那知画外,都跑到文定身旁拉着他问这,问那的,大都是关于他和雨烟适才是怎么样的情况,先还是什么喝酒了没,唱曲了没,后来就变的不堪起来什么摸手呀,亲嘴,甚至还有更更甚者。文定起初还略有答复,后来听闻她们越来越过分就只好闭嘴不言,然而她们两却不随以止还在那故我的讨论着。幸好没过一会东家就回来了,众女子又把目标转回了章传福,饮酒作乐。 “章老板,您刚才还差我一杯没喝,您这么大的老板总不至于会赖我这个小女子的帐吧。”晓兰举着满满的酒杯递向章传福,文定看着她们的姿态,举动越发觉得雨烟的难得。处于这种环境中却依旧坚持自身崇尚,并不流于下作。就连旁边的知画也比眼前的两位强,她们是完全的投身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扮演自己的角色,将那份女性的矜持全然的抛却了。文定同时又感到她们的可怜,已然麻醉自己到了如此境地。他又为旁边的知画忧心,毕竟能像雨烟那样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实属少数,更多的便是晓兰她们这般模样顺从命运的不公。 东家拿起酒杯刚浅尝了一会,就说道:“不行,酒凉了。眉君,去叫底下再送壶热的上来。”眉君不耐的说道:“您不想喝便直说嘛,又让人家冤枉跑这一趟。”章传福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谁说我不喝的,你只管去拿。拿来了,我一准喝给你看。”晓兰撒娇的依偎进他的怀里娇声说道:“您可得说话算数哟。” “爷,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章传福直往她腰间瘙痒。房间里的气氛让文定感到燥热,酒来后在众女的劝解东家的威吓下,一连喝了好几杯。这‘楚妆楼’或许是个污秽的地方,可它的酒确实是比外面要来的好。入口泛着一丝甜味,没有那股辛辣味。让文定也不觉的多饮了几杯,渐渐的文定感到眼前的人头都晃动起来,而身体中的那股燥热反而更为强烈。‘咚’的一声,他的身体倒了下去。旁边的知画忙将他扶起来,慌张的说道:“怎么办呀,柳相公喝醉了。”这时艳姨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章传福说道:“怎么样,章老板我说我们‘楚妆楼’的东西包准没问题吧。” 章传福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艳姨,道:“好了,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我也要去休息了。”说着搂着晓兰,眉君就往外走去。艳姨接过银票说道:“谁要您是我们的大主顾呢,怎么样也要将您交代的事给办好呀,您好好休息。”目送他们走远后,艳姨才注意到知画还在那一脸迷茫的望着自己。今天的事纵是久经事故的艳姨想来也是蹊跷,难怪这丫头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一切。没办法谁要自己是吃这行饭呢,她过去协同知画将文定放置于床上。吩咐知画道:“今天你就留在房里伺候柳相公,知道吗?”知画忙回答道:“艳姨,您放心,知画一定寸步不离的照顾好柳相公,我先去叫他们端醒酒汤来。”作势就往门外走去。艳姨急忙唤道:“回来,又不是要你当下女。”说着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的吩咐起来,随着艳姨的私语知画的脸颊通红起来。艳姨吩咐完后,恢复正常的声调说道:“听明白了没?”知画支吾道:“可是柳相公醉成这样、、” “你真是笨呀,”艳姨又在她耳边嘱咐了半天,才退出房门而去。知画木讷了半盏工夫,才开始有所行动,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紧剩一单件。来到文定的床前、、 此时的‘楚妆楼’已是平静了下来,所有的姑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寝了。艳姨此时方能安歇下来,二十九的年华便已有此家业这跟她的谨小慎微分不开的。每日笑脸迎人,在各色人种中窜梭,既不能得罪这个,又不能怠慢那个。这些年的经验是她处事的依凭,不过今天的事确实是从来没遇到过的。大好的青年倒在了老板的算计下,咚咚咚,一阵焦急的拍门声将正准备上床的艳姨唤回。她开门一看竟是知画,知画身着单衣慌张的对她说道:“艳姨,你来下好吗我有事办不了。”艳姨随着她再次来到‘云相隔’,只见文定在床上摇晃,脸色涨的通红。知画轻声的说道:“艳姨,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艳姨无奈的望着自己这个刚收进不久的知画,轻叹口气说道:“哎,你先去把门关好吧。” (‘女校书’是妓女的美称,此称呼源于唐代名妓薛涛。薛涛是一代才女,通晓音律,工于诗词,能书善画,她自制的笺纸被称为‘薛涛笺’。韦皋镇守巴蜀时,常召其侍酒赋诗,并称之为‘女校书’。以后人们便将能诗善书的妓女称之为‘女校书’。) 第二十一章 风波 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文定感到仿佛要裂开似的,他随意的扭动了一下身躯,竟然有一具光滑的身体。他慌忙的睁开双眼,竟是昨夜的那个知画,只见她双目紧闭,雪白的肌肤上没有寸片衣物。文定急忙向另一边转去,谁知他又让碰到了刚才同样的感受,还有一个人文定不敢相信的暗自想到。他定睛一瞅也有点眼熟,再仔细的观察了一会结果令他大吃一惊,竟会是这间‘楚状楼’的鸨母艳姨。洗去浓妆的她反而没有了那令人腻味的妖媚,多了几许朴实,成熟的美感。本来二十九之龄便是女人体现成熟之美的时期,而陷入沉睡之中更是让她卸去人前幻变的面具,脸上还略带着使人醉心的雨后浅笑。但是此时的文定全然没有心情去体会,身边这两位女子的海棠春睡美态。他慌张的移开交织在自己身上的玉臂,翻身跳床拿着自己的衣物还来不及穿戴仔细就落荒而逃。 文定从‘楚妆楼’出来的时候已近午时太阳挂的高高的,他掩头盖面的跑到大街上,仿佛感觉到大街上所有的人都望着他,在议论他。慌忙火急的回到当铺,此时大厅上已有客人在交易,二掌柜李福翔正坐在柜台上,他看到文定进来在那阴阳怪气的说道:“往日里比谁都勤快,现在目的达到了,就一早上不见人面了。哟,这么快就不把自己当庙山本店的人了。”文定忙歉意的对他说道:”早上我有点事出去了,麻烦二掌柜了帮我照看了。“身旁的顺子借机,讥笑道:“是呀,二爷现在人家升到汉口那个花花世界去了。那还需要做这些表面功夫呀,自然便露出本来面目了。” 从后院出来的三友,刚好听到了他们奚落文定的对话。他气愤的走到文定身前对李福翔几个喝道:“够了,平日里文定帮你们做了多少本应该是你们份内的事情,今天他不过是晚来了一会,谁没有些紧急的事呀,值得你们这样针对他吗。”李福翔翻起白眼瞅着三友说道:“你算老几呀,这有你什么事跟着瞎参合。”三友正言对他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恃强凌弱,看着文定他好说话就这样无休止的整他。” 李福翔说道:“莫说我们,你前些日子还不是在那奚落他,现在怎么转性了?”顺子彷若有所了解的对他说道:“二掌柜,您是不知道,柳文定把他也抽调去汉口分店了,现在的顾三友自然要维护着他说话。好拍他马屁嘛。”李福翔及其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三友听的火光直冒捏起拳头就上去一拳打到顺子身上,打的他立马倒在地上。他们几个都知道三友的本领,见将他惹毛了都急忙后退。文定见事态发展的越来越大了,忙将三友拦下道:“算了,算了,别把事搞大了,这事的起因也在我。”三友对他说道:“文定你松手,今天非让他长长见识,不然他还以为谁都怕他。” 文定死拉着他的手说道:“算了,算了,你打也打了。为这点事打出个好歹来,他家里也成了问题呀,算了,算了。”三友看着他缩在一边的可怜劲,也就没有追打下去。李福翔心有不服的望着他两恶狠狠的对文定说道:“姓柳的,你给我记住,你一天还没过去,一天就还是这里的三柜,还要听我的话。今天你无故旷工,东家回来我一定会跟他仔细禀报的,等着吧,哼!” “跟我禀报什么呀,啊,”只见东家章传福抬脚进了铺子,走到李福翔的面前说道:“福翔,有什么事需要跟我禀报的呀?”李福翔用眼瞟了瞟文定,对东家说道:“是这样的,东家,自您宣布柳文定这小子当了汉口分店的二掌柜,他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没原来那么认真了。今天柳文定他一大清早都不见人影,直到现在都快午时才回来。您看这您和几位管事还在,他就变成这样了,到了汉口还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呢?”说完又幸灾乐祸的望着文定等着东家的处理。 章传福恍然道:“原来是这件事呀,早上是我叫他去帮我做事了。你们聚在这里就是说这事呀,散了,散了回去做事吧。福翔,今天开始文定就跟我去张罗新店铺的事宜,这柜台的事你就先做着吧。”李福翔唯诺的答道:传福满意的点点头就往后面走去,众人只有散开做事。李福翔用轻微声音却是狠狠的表情对文定说道:“柳文定等着吧,不会一辈子都有人保护你的。” 三友还要说些什么,文定拉着他就往后面走去。到了天井三友实在憋不住的说道:“你就是这样好说话他们次这么肆无忌惮。”文定笑着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和他们计较的太多反而是我们落得下乘了,有这时间不如合计一下我们去汉口该做那些准备,如何开始。”三友想起来些事,说道:“我昨晚就想找你说说这些,结果你怎么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早上也没看到你的影子,这么长的时间你都去哪儿了?”三友的问题恰好问到了文定的痛处,他支吾道:“没、、没去哪呀,就是陪东家出去应酬了一会儿。”三友的鼻子闻到一股子异味,他在文定的周围嗅了半天说道:“怎么你身上有一股子香味呀?该不会是和东家去妓院应酬去了吧?呵呵。”他本来只是和文定开的又一个玩笑,谁知道看到文定的脸色凝重不发一言的望着他,他大吃一惊的说道:“好呀,原来你还真的去那种地方,呵呵,你完了是不是在那里喝的不醒人事在过道歪了一天呀?或是那位姑娘的房里呀?”三友看着文定的神色越来越差,脸上还不时有虚汗冒出来。他一拍文定的肩膀说道:“可以呀,文定想不到你还真的有胆量去干这事呀,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迂腐透底的人。不知道你还有这手呀,呵呵,是哪位红姑娘让我们的文定也不能自持了,改天我一定要见识见识,呵呵。” 文定忙对他说道:“我还有事,先去东家那里了。”慌张的逃离现场。小厅里章传福正神情悠闲的喝着手中的清茶,看到文定进来了他轻笑了笑说道:“怎么样文定,昨晚玩的还开心吧。”文定心急火燎的走到近前,说道:“东家,昨夜到底是怎么会事呀?一下子我就糊里糊涂倒下了,今天醒来一看竟然有两个女人赤身**的躺在我身边。”章传福也吃了一惊的问道:“两个女人,不会吧,都是谁呀?”文定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刚才我慌里慌张的没看仔细,一个好象是昨晚的那个知画。一个好象是艳姨。” “呵呵,好小子,你还大小通吃呀,艳芸自汉口起有五年没接过客了。你可不知道她原来在汉口可是有名的红牌,等闲人想做她的入幕之宾可是想都别想。这会可让你捡到了,哈哈。”章传福猜想到文定起床时的场景一定是十分的有趣,文定还是有些不解沮丧的问道:“可是东家昨夜到后来,到底有什么事发生,怎么会出这种事的呢?”章传福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对文定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事情已经是发生了,文定呀,经过昨夜可以说你是完全长大了。这次去汉口你需要独立应付各种局面,如果许多事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于是像你昨夜一开始那样抗拒,那许多生意就要砸锅。在社会上就不能害羞,要有担当。任他惊涛骇浪,我们都是站在浪尖前行,如果只是顽石一块不去接受那不是商人,商人不但要给人们提供各种用品享乐,有时还要指引人们去如何运用。如果你自己那关尚且过不了,那该如何去说服别人呢?” 文定在那喃喃的说道:“可我们又不是做青楼的买卖。”章传福笑着说道:“说句不敬的话,打有皇帝以前就有青楼了,不管是哪朝哪代青楼必然是缺少不了的。而昨天我也和你说了我们商人,和商人之间,和官员之间都和这青楼分不开的。我刚才说的意思是既然你最难释怀的渡夜娘你都尝试过了,其他的新事物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他看到文定开始冥想,便继续说道:“你别看东家我年岁不小了,这些年西洋流进来的新鲜东西,我都是先要了解用途,价值,然后再想着如何从它身上赚钱。呵呵,我们作为商人除了不义之财不能取之外,就不能让钱财从我们身边流过。”文定明白了东家话中含义,恭敬的说道:“多谢东家的指教,文定受教了。” 章传福嘿嘿的笑道:“不会,可也别沉迷其中哟,对了昨夜上雨烟的绣楼你们真的是什么也没发生吗?”文定还是有些不适脸红红的说道:“确实没什么事发生,就聊聊天,只是临走时她还送块玉给我,说是留个念象。”说着还将那块白玉拿了出来,章传福一看,叫了一声:“嚯,这还是块上等的白玉呀,她可真大方!”昨晚太混乱了文定自接过后一直还没细看,此时听到东家的提醒方才细细看来。这白玉上雕刻的图形为一舞蹈中的女子,翻开反面则刻的是个‘艺’字。这玉质竟是上等的白玉,再看雕刻的手法竟也是汉朝左右,文定顿时呆楞了半天。章传福叹息的说道:“想不到,她竟对你如此看重,真是叫人不服老不行呀。呵呵,想当初我走马章台,也是收获到许多的信物。可相教起来都没你这件价值那么高呀,呵呵。” “东家,您又说笑了。想必是雨烟小姐拿错了东西。我向您再告一会假,给她还回去。”得到东家的首肯后,文定急忙向外跑去。章传福自语的说道:“傻小子,人家姑娘怎么会看错。年轻就是好呀。” 文定急着往外行去,连路过三友的身旁都没发觉,顾三友看他匆忙的神情忙拉着问道:“文定,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呀?”文定被人一拽此时才发现是他,解释道:“三友,我有点急事,要去一下‘楚妆楼’。”三友吃惊的望着他,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没病吧,刚从那回来而已,不会是上那上出滋味陷进去了吧。文定,这事你可要有节制呀。”文定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呀,我只是拿错了东西,现在过去还给人家。” “原来是如此呀,呵呵,我还以为你是不可自拔了。”三友摸着脑袋又说道:“这样吧,我陪你去吧,反正我来这庙山镇这么久还没进去吧,这和我浪子的作风可有出入哟。”文定先是不肯但经不住他纠缠,只好带他去了。 午后的‘楚妆楼’反而没有外面街道那么热闹,里面的人大都是刚刚起床。他们刚进门就被一个保镖样子的人拦下,说道:“不好意思,两位现在还不是我们‘楚妆楼’营业的时候,你们要是想玩请晚上来。”文定正要解释,就听见一个声音笑道:“哟,这不是柳相公吗?这么早就赶来了,怎么昨晚初试锋芒,今天耐不住寂寞了,还带了个朋友来,哈哈哈。她们都还没起来呢,要不奴家来侍侯侍侯你?”文定拿眼一看,是昨天那个引他们进门的嫣红。文定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因为不小心拿错了件东西,特地来交还给雨烟姑娘的。”嫣红恍然道:“哦,原来是来找我们的红牌姑娘的,那我这种平凡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眼咯。”文定说道:“姑娘的话愧煞柳某了,在下真的只是归还东西的,决无轻视姑娘的意思。”嫣红颠笑不已,说道:“好了,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过我可提醒你。雨烟那好象正生你的气呢,你自己进去小心点。”文定道了声“多谢,姑娘”,就要往里面走。可顾三友却没有这个意思,只见他对姿色只算得上秀丽,身材却出奇的有质感的嫣红产生了兴趣,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嫣红也注意到这个狂野的眼神,还时不时的回应着他,文定忙拉着他往里面走。 一直走到后院他们交汇的眼神才因阻隔停止下来。三友抱怨道:“你干嘛呀,我刚想与那位姑娘认识,认识。”文定说道:“好了,你是陪我来还东西的,还完了我们就走,别再惹些事出来。”把他放在院子里,文定独自来到绣楼底下,此时雨烟的一个丫鬟紫鹃正在绣楼底下。文定忙过去,说道:“紫鹃姐姐,你们小姐醒了没有?”紫鹃一看是柳文定,本来略带笑容的脸膀刹时拉的老长,大声说道:“你还来干什么?真没见过你怎么没眼光的家伙,昨天一开始还装的像个道学先生似的。秋毫不犯的自行去了,那知竟是个极度虚伪的伪君子转个身就进了‘云相隔’,还是一箭双雕。你走吧,我们小姐说了再也不想见你了。” 文定让她说的无地自容还不感还嘴,毕竟她说的还都是事实。他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说道:“在下今日来是想还这块玉佩的,你家小姐,可能是搞错了这是块汉玉,极有价值。还望紫鹃姐姐帮我交还给雨烟小姐。”紫鹃早前还在惋惜小姐的玉佩怎么给了这个‘白眼狼’,谁知他现在竟给送回来了。她一时还不能接受不了,猜不透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何种人,她接过玉佩说道:“算你识相,不然让你好看。”说着往绣楼上跑去,文定自嘲的笑了笑回身对三友说道:“事完了,三友走了。”三友奇怪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呀,我还以为要聊会的。”文定边走边说道:“只是还东西嘛,放下就行了,那要什么时间呀。” 刚走到后院的口子那,就听到有人叫到“等等,姓柳的,等等。”转身一瞅竟是刚上去的紫鹃,只见她跑到近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姓柳的,我们小姐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是决计不会收回来的,你如果不要,送人,卖了,丢了,都是你家的事。”说着再次将那块玉佩塞进文定的手里,转身又往绣楼跑去。文定瞧着手中的汉白玉,看来不收是不行了。惟有以后找机会还给她了,三友说道:“哟,这会还不了了。”文定说道:“走了,回去了下次再说吧。” “柳相公,这就回去了,不多坐坐。”门口的嫣红招呼他们到,虽口里叫的是文定可眼里却尽是固三友。三友忍不住了不顾文定的阻止走到近前,轻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呀?”她妩媚的回答道:“奴家我叫嫣红,姹紫嫣红,那个嫣红。”三友陶醉般的说道:“哎哟,真是好名字。嫣红,名好人更好。”文定在一旁催促道:“三友,时间不早了,走了。” 三友将他的手推掉道:“你先走,我聊聊天一会就回去。”转身继续对嫣红说道:“姑娘多大了呀?”嫣红娇声答道:“讨厌,那有这样问一个女孩子年岁的,人家今年十八。”文定在一旁听的浑身发冷,然而三友却像是深以为然似的说道:“晚上我来找你好吗?”嫣红娇笑着说道:“可人家不知道那时有客没客呀。”三友深情款款的说道:“那我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忽然一个人影慌过刚才还好好的嫣红,突然身体腾空向一旁飞了过去,摔了个灰头土脸。再听到‘唰’的一声,白光一闪,就看见满脸煞气的燕艳手执七寸青铓在那叫到:“顾正声,我杀了你!” 第二十二章 波澜 三友吓的直往‘楚妆楼’的里面奔去,此时的他有如被人驱赶的鸭子,边跑着还边‘哇,哇’的叫到,而燕艳呢则象屠户那样边挥舞着自己的配剑,还边嚷道:“你别跑,我要杀了你,站住。求”四周的桌椅板凳让她顺带的砍的东倒西歪的损坏了不少,‘楚妆楼’里的小姐,伙计忙四处躲闪,有两个胆大的也只是偷偷扶起地上的嫣红就往楼上躲去。文定跟着他们后面也是不敢太过于靠近,只是在燕艳的后面陪着小心道:“燕小姐,他真的是没做什么,没做什么。”可是丧失了理智的燕艳根本丝毫也听不进去,只是在那一味的追砍着顾三友从一楼到二楼,从二楼又跳到一楼。那些姑娘,伙计都躲在房间里,大气不敢出一个惟恐惹祸上身。这时从下房里涌出三个手执钢刀的打手,拦在三友身后喝道:“哪来得野丫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来这撒野不想活了?”燕艳被他们几个阻止了步伐,却看到三友在后面大口的喘气还好还没跑不见,她环顾了一圈说道:“这里不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娼寮吗?”后面的文定此时敢上来,陪着笑脸对那三个打手道:“各位,不好意思。我这就领着他们离开。”说着就牵着燕艳的衣袖要拉她离开,但她却没有这个要走的意思。那几个保镖不知道文定其实是不想将事闹大,还以为他是为了姑娘不受欺负,他们嘲弄的笑道:“是呀,快走,再不走小心大爷将你留在这里接客。”听到此话后面的顾三友忙跳到一旁,大呼“不妙”。文定也是忙对燕艳说道:“算了,他们只是随口。”燕艳本已火冒三尺的情绪更是火上浇油。她左边衣袖一带将文定拂到一旁的地上,右手掌一推只见刚才说话的保镖凌空而起面朝下躺在地上。旁边两个打手忙抄起手中的家伙就朝燕艳砍去,燕艳却毫不在意,她飞身而起用**一扫,就看见二人头碰着头倒下去了。当她落地时,那三个打手都已是昏厥过去。 燕艳没看地上人一眼,就直奔三友而去。三友忙转身而跑,二人的追逐战又开始了。不过这次‘楚妆楼’里的人再也不敢上去干涉了,也难怪店里平常最好的三个打手也经不住那姑娘两招,谁还敢上去找死呀?连方才窥视的人都躲进了被窝没有在探头了,文定一直跟随他们又跑到了后院。燕艳将三友逼进了死角,她手握着锋利的配剑,一步一步的逼近,大声的说道:“好呀,我说怎么一直舍不得这个小地方,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呀。啊,说,这是第几次来这了?”三友忙解释道:“没有,冤枉呀,我那有来几次呀,” 燕艳丝毫不信他的话,继续逼问道:“你在骗谁呢?啊这么巧,第一次来就被我碰到了?”三友慌忙的说道:“就是呀,今天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来这里。”燕艳闻听他的解释,突然哭道:“好呀,你竟然还真的这烟花之所。”三友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口误,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今天我是陪文定来这里的。”燕艳听到此话‘唰’的掉转身来望着文定,顿时文定感到一股子杀气里袭来。刚才还要往前进的他,立马缓缓往后撤,说道:“燕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柳文定呀,柳文定我看你平时都是正正经经的。想不到你不但自己不知检点,还拉着声哥来此污秽之处,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收起剑入鞘向文定逼去,文定看她身后的三友希望他能帮着给解释,只见他给文定悄声无息的作揖求他不要拆穿。文定知道他是指望不上了,他忙恳求道:“燕小姐,真的不关我的事。”燕艳步步进逼口中不带任何相信的成分,说道:“不关你的事,就是你把声哥给带坏了。”只见她腾空而起,就要给他一顿爆打。文定扬袖闭目心里只求能挡住面部,结果就在她那看似娇小,威力却不可与平常人同日而语的拳头,正要打到文定身上时,一团红影直向她面部飞过来。让原本已冲上前的燕艳往后一让,只听那东西落地却未发出什么响声,燕艳仔细看那袭向自己的物件竟然只是一个姑娘家常踢的寻常毽子,原本还侥幸的认为自己躲过一劫的燕艳顿时有种被人戏耍的愤怒,她环顾四周,大声的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管姑娘的闲事。” “你家的闲事,就回你家去管。怎么到我们‘楚妆楼’来生事,你在这又砍又杀又砸东西的,是要拆房子呀。”只见紫鹃从绣楼下走了过来,燕艳看到刚才偷袭自己的竟是个丫头模样的,她忿忿不平的说道:“那是我的事论不到,你这个青楼女子来管。”紫鹃虽是从小就处身青楼,然而却是个好强的姑娘,听到她如此的轻视的言语,脸上怒极反笑回击道:“是呀,这是青楼,你这位小姐怎么来这里和我们抢男人呀。难不成也是寂寞难捱决定投身下海了?”讲到骂人出身高门大户的燕艳怎么会赢得了,这久处于青楼的她。 ‘唰’的一声燕艳又将鞘中的宝剑拔出,扔下剑鞘直奔紫鹃而去。让众人皆为紫鹃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这会这丫头可踢到铁板了,那知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紫鹃没有没有像众人那样四处乱窜,也没有像文定那样闭目待毙,反而与她对起招来。而且还是那种有板有眼的,燕艳原本被她气急想着在她身上随意划两下,划破几处衣物就是了,那知这丫头竟然还会武功,与自己一招一式的对打起来。渐渐的二人过了不下三十招,燕艳越打越心急,暗想自己学武这么多年又当着声哥的面,如果连一个青楼里的丫头也打不过,那不是太丢面子了吗,手下也渐渐的重了起来。 文定为两位女子激烈的打斗焦急不已,他跑到三友身边轻声说道:“你楞着干嘛,还不上去阻止她们。”站在一旁欣赏的三友安慰他道:“这紫鹃功夫不错,不要紧,燕艳轻易伤害不了她的。”说着又去观看她们的打斗,还轻快的对他说道:“还别说姑娘家之间的打斗,没有男人们之间那么血腥,招式间还是夹带着美感,真是让人赏心悦目。”文定可没他那种闲暇的心情,还是焦急的督促他道:“可是你看这刀光剑影的,又都是姑娘家,万一要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三友说道:“放心,要是有危险的时候我自会上去。”文定拿他没有办法,只有在原地不断的搓着双手。暗自怪自己今天确实是不该来此的,不但没把东西还掉,还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不过诚如三友所言这两位姑娘确实是花样居多,实用不高就想是那舞剑助兴的表演般。 场外的人看她们似在跳舞,然而场内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燕艳越打越惊心,自己已经将师父教的‘柳絮剑法’使出来了,这套剑法在师门里也算是上乘的剑法了,自己下山之前师父还多加嘱咐,这套剑法杀伤力大轻易不要用上它。然而即使自己用上了‘柳絮剑法’也只是将对方逼的无还手之力,却还能在那苦撑着。再这样下去燕艳觉得在人前太失面子了,她急中生智,双脚一挫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对方。果然紫鹃恋功追击,她回身一剑就朝紫鹃身上扫去,而紫鹃因为招式用老业已无法挽回,眼看着惨事就要发生在眼前。 方才还悠然自处的顾三友发现不对,忙要抽身而上。还没等他来到近前便听见‘啪’的一声,随后看到燕艳手中的宝剑应声而落,从那绣楼上飞出一道人影。身着黄衣,只见她在空中又弹出一物快如弓弩,将燕艳打落到一旁。到她飞身落地后,燕艳已开始“哎哟”的叫了起来。那动作之迅速连一旁的顾三友也来不及阻止,文定更是只觉一眨眼原本还可能是凶手的燕艳,就倒在地上,而场中又多了一位姑娘,竟是昨夜与自己畅谈的雨烟。他一时还没领会过来,燕艳有功夫这是他原本就知道的,而就在刚才知道紫鹃也是身怀绝技,让他大吃一惊,可是照现在场中的局面看来,那文质彬彬,谈吐不俗,甚至给人感觉愁潘病沈的雨烟似乎更是眼前一切的缔造者。 雨烟走到燕艳近前,对她说道:“又无甚大仇怨,姑娘何必下此毒手呢。”从惊魂之中回复过来的紫鹃,则得意洋洋的说道:“恶女人,让你见识见识,这是我们姑娘。岂是你这种三角猫功夫能够抵挡的,还要在此闹事我们姑娘可是不依的。”雨烟对她说道:“鹃儿,都是你在此惹祸,还敢多言,还不与我上楼去,等下看我怎么罚你。”又走过来对文定俯了俯身子,说道:“紫鹃这丫头不懂事,得罪柳相公的朋友了。不知这位小姐和柳相公是如何称呼呀?雨烟好代紫鹃向她道歉。”说完还幽怨的望着文定,等待着他的答案。文定自知理亏的说道:“这位是燕小姐,是来找我身边的顾兄的。只是和顾兄有点误会,所以刚才起了点争执,实在是抱歉给贵楼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造成的损失我们一定会赔偿的。”雨烟闻听不是找柳文定的,顿时心情好了许多。轻笑着说道:“算了,也没什么大的损失。雨烟自会与艳姨解释的。”提到艳姨又用哀怨的眼神望着文定,文定也是一震,轻声回道:“不敢,不敢。” 然而此时方才从震惊中清醒的燕艳,在三友的搀扶下起来,艴然对三友说道:“你是死人呀,看到我被别人欺负,就这样不闻不问。”挣脱他的搀扶,跑到雨烟近前说道:“不行刚才你是用暗器偷袭,不算我们重新打过。”说着还摆开了架势要再来一次,顾三友急忙将其拉至一旁。她挣扎的说道:“别拉我,你不管我,我自己来。”三友偷偷将手中两个小木球拿给她看,说道:“你先看看,这是那姑娘刚才打向你的暗器。”她不耐的说道:“这不就是女孩子家普通的玩意吗,我还不是有,有什么好希奇的。”顾三友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怎么这么笨呀,别人就是用这东西第一下打落你的剑,第二下将你打倒在地。你有这份功夫吗,反正我是没有,等下可别要我上去献丑。”燕艳这才知道他话里的含义但还是依旧嘴硬的说道:“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摘叶伤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师父就会,而且绝对比她使得还好,就连我们家里的那位都会。” 三友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退缩了,只是不想失面子。他讨好的说道:“好了,你不是要上庙山看看吗,难得来一次我带你去看,也不为点什么干嘛跟人家叫劲呀。”燕艳受用的对他说道:“好了,今天就给你的面子,不和她计较了。”他俩走到文定近前,雨烟说道:“这次是雨烟不对,还请姑娘见谅,给雨烟一个薄面就此揭过。”三友也带着笑脸说道:“是呀,是呀,都是误会。我们和小姐也是不打不相识,今天的贵楼的损失我们一定照价赔偿。”雨烟望了望文定,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是柳相公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这点东西摔就摔了还要什么赔偿。”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燕艳的话让大家都将注视的目光都转向了她,文定暗想到不会还要闹,忙对她说道:“燕小姐,这事确实是个误会,我看还是算了吧,免伤和气呀。”三友也问道:“你还要闹什么呀?”燕艳缓缓的说道:“我打碎的东西,自然是要赔的嘛,刚才大厅的东西也没什么金贵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丢给文定,说道:“这个应该够了吧。”说完拉着三友就出门而去。文定和雨烟隐约的听到传来她对三友的训斥“以后不准你再来这种地方。” 文定尴尬的对雨烟笑了笑,将手中的银票交给一旁的紫鹃道:“紫鹃姐姐,麻烦你将这个交给艳姨,全当是赔偿吧,如果不够柳某再另行补上。”紫鹃显然对于文定还是不能释怀,她没有丝毫接过来的意思,反而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要我交给她干嘛,你和她难道还没有我熟吗,你自己交给她不是更好吗。”文定刷的一下子整个脸面通红起来,雨烟忙接过他手中的银票,塞进紫鹃的手里责怪她道:“你这妮子,一天到晚作怪,还不快去。”紫鹃轻笑了起来道:“哦,是有人心疼了。”雨烟也羞红了脸,作势要去打她,她娇笑着逃开了。此时这院子里又只剩下文定与雨烟了,气氛也显得尴尬起来,文定试图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又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刚说到:“姑娘、、”雨烟就抬手止住他道:“什么也别说了,我都知道不关你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对了柳相公你何时动身去汉口呀?”文定思索了一下道:“大概就是这几天吧,那边还没完全弄好,要过去做做开业的准备工作。” “那,那你以后还会回到这里来吗?”雨烟的声音越来越小,文定也被她的提问问的有些局促,回答的声音也是细微的,道:“大概不会常回来了,不过回来的话一定会来拜访小姐。”雨烟听到他的许诺心里仿佛春天那样开心,声音也大了起来面带着笑容说道:“那到不用那么久,我们一定会有机会再见面的。”文定拿出她送的玉佩说道:“雨烟小姐,这块汉白玉太过于贵重了,柳某无功不受禄诚然不敢受此厚礼。还请小姐收回,另赐一件念物与在下吧。”雨烟顾做怒状对文定说道:“柳相公,我们相交凭的是意气相投,你这般重物而轻人实叫雨烟心寒。你执意如此把东西还我,那我们就以后不必再相见了。”说着还真往文定手中接去,文定忙将玉佩收入怀中,说道:“既然姑娘如此说,柳文定如果再坚持也就着于外像了。还请姑娘珍重,我们日后再会。”便告辞而去,雨烟久久的站在绣楼下望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发愣,突然身后被人推了一把,心中一惊仔细看来竟是紫鹃,笑骂道:“死丫头,整天疯,早晚给你找个凶婆家。整治,整治你。”紫鹃回道:“是呀,谁也没有那个柳相公斯文,被人打便只会闭目承受,嘻嘻,害的某个人心急火燎的救他,还非把我逼出来。”说着便往绣楼上跑去,雨烟一直笑的追打上去。如果那些富商看到他们不停追逐的仙女,竟也有此等世俗的一面不知道该做何种想法。 绣楼上一阵慌乱,在紫鹃的不断的求饶下才停息下来。疯闹了过后的雨烟,对紫鹃耳语了一阵,紫鹃吃惊的叫道:“什么吗你不就是躲那些人才过来的吗?现在干嘛还特意过去呀?”雨烟笑着说道:“我又不是怕他们,只不过想过来清净,清净。再说渺渺现在也在那,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只管去收拾收拾,我去和艳姨说声,我们下午就走。”紫鹃惊奇的说道:“这么急,干嘛呀。”雨烟敲了敲她的头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道理。”说完带着愉快的脚步下楼去了。 紫鹃抚着刚被敲过的地方,自语的说道:“哼,还装神秘,还不是要给他个惊喜。爱情呀,不论是天仙,还是丑女碰上了它都是一个模样。” 第二十三章 再临汉口 文定还没踏进铺子就听见里面喧闹的声音,到他进去后才发现众人皆围着燕艳在那有说有笑的。伙计们虽是见多识广,可是燕艳这种的美女也是难得一见,再加上她一进来就说自己是三友的朋友,丝毫没给大家那种距离感,让铺子里的气氛顿时向她身边急剧加温。伙计们问东问西的,什么你是三友的谁谁呀,哪里人呀。害的整个前厅连招呼客人的人都没有了,这种局面让文定也不得不摇了摇头暗叹燕艳的魅力真是巨大,不过奇怪的是三友此时却不见踪影。伙计们的热情空前高涨,不断的给燕艳讲述三友平时的糗事,引发的她笑逐颜开。正在这个时候闻听一声吼叫:“干嘛,都在干嘛,都不用做事了。”只见东家与朝奉同时出现在门口,众人看到东家发飚了,忙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当众人散去后东家才看见里面的燕艳,这个扰乱他铺子的凶手。满脸的怒容也随着看清她的容貌而平息了,转而换上了笑脸对身边的刘选福说道:“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该不会是小燕吧,”刘选福也上下注视了一会,说道:“八成是,只有她这个疯丫头才会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什么呀,刘伯伯,章叔叔我是来看你们两位的。大老远跑来,还被你们说成是疯丫头,不行我走了。”作势要走,却拿眼望着他们二位,却看见他们端着笑脸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都在那里等她的下一步行动。原本就没伸出去的脚立即走向他们,说道:“好呀,你们就这不欢迎我,亏我从小就叫你们伯伯,叔叔,叫的那么亲热。”章传福呵呵的笑道:“我们是在等你的说出实情呀,肯定不会是为看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才来的吧?”燕艳在那狡辩道:“谁说的,我主要的是来看你们两位老人家、、” 刘选福笑着问道:“那次要的呢?是不是你父亲叫你来麻烦我们的得呀,小燕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听话了。”燕艳马上争说道:“我一直都是这么乖的,不过嘛,这次是我自己要来得,不关我老爸的事,猜不出来了吧,嘻嘻。”他二位果然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经过旁边的人解释才知道,原来是找顾三友的。两位老人才恍然而笑,拉着她进了后面的客厅。众人失去了焦点人物,却丝毫不减他们谈论的闲情,都在揣测燕艳是何来历,不但是顾三友的朋友,竟还是东家,朝奉的世侄女。 文定却被刚刚出现的事主顾三友,拉到了里间。他小声的询问道:“文定,那个叫雨烟的青楼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呀?怎么功夫那么好?”对于这件事文定也是茫无头绪,无奈的回答他道:“我和雨烟姑娘也只是昨晚才第一次见面,也是不大清楚她的来历。怎么她的功夫真的很好吗?”顾三友面有愧色的说道:“依照她今天的表现,我也只是刚刚能与她打个平手,只怕刚才的她还没使出全力。”文定惊奇的说道:“这么强呀。”三友展转几步,突然对文定说道:“对了,刚才那个玉佩还在吗?”文定从怀里拿出来,迟疑的问道:“这小小的玉佩还能看出什么来吗?”三友接过玉佩直觉一股凉意从掌心传来,再一翻看图象,后面还刻了一个‘艺’字。他思量了半天,突然笑着自语道:“我说呢,那来的年轻女子,武艺竟如此的高。原来是‘烟波浩渺’呀,难怪,难怪。”笑着笑着也不与文定解释就扬长而去,对于三友时常怪里怪气的举动他早已是习以为常了。在他印象里练武之人似乎都是这样,大大咧咧,故作神秘就像那些算命先生般你不找他,他非要拉着你问这问那每当逗起你的兴趣后,他就会朝你含有深意的一笑,然后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让你的心上不去,下不来的悬在中间。所以他压根就没兴趣去打听那些他并不向往的武林中事,任凭三友憨笑的走开,他只是耸耸肩然后又去做事。 接下来的几天文定就真的是忙混了头,本店的工作要交接,新铺面要开张,虽然他这个二掌柜还没走马上任,不过准备工作却比他日常的事还要来得多。开张的各项事宜,观礼客人的请贴,还要将汉口那边各行各业大概的情况了解一下,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整个人就是在不停的忙碌着。而三友则全然是另一种情形,在燕艳娇滴滴的恳请下章传福慷慨的将他这么个大活人借给她驱使,成天介充当义务导游,游遍附近的山山水水,不但是汤逊湖甚至于不远近百里地围着东湖去转了两圈。三友心中的那份苦哟,只有回来的时候给文定倾诉。 “你这玩还叫苦,这几日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每每上床都像是散了架,饭也懒得去吃,随意的扒了两口就睡。”躺在床上的文定有气无力的驳斥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三友苦笑的说道:“你是吃不了,我可是吃不下。这几天一会拉着吃这,一会拉着吃那,不吃吧,就用那幽怨的眼神望着你,仿佛是你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害我这几天腰带都紧了几分。”闻听他的不幸,文定也笑了起来,不过一笑起来拉动了那僵硬的肌肉,酸痛,酸痛的。立即变成了苦笑,三友感触的叹了口气,问道:“文定,还有多少日子我们才去汉口呀?”文定回答道:“大概就这几日吧,听东家说那边的装修差不多完工了,就要过去忙着招募人手开张了,怎么了你这个大闲人还关心这件事吗?”三友无奈的笑道:“你是不知道呀,在这边燕艳是天高皇帝远,东家,朝奉又事事依着她。嘿嘿,等到了那边,她父亲,家人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让她出来了,那时我的耳根才会清净了。”文定指着他摇了半天的头,才说道:“你呀,就是太不知足,人家一小姐,长的又不难看,大老远的来找你,你还嫌东嫌西的。” 他的话让三友陷入沉思,过了良久轻轻的自语道:“也许就是这种她这种紧逼的方式让我接受不了,才会老是想着逃避她,要是她能如她般有种空灵的感觉,让人远远望去便自惭形秽,只想着穷其一生去呵护就好了。”说完后他闭上眼,轻轻的摇了摇头后深吸一口气,再恢复平常的口气说道:“不说这了,说说你那位雨烟姑娘,她好象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哟。”等了半天,也听不到文定的回话,他探身一看,却只看见文定呼吸均匀,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入梦乡了。顾三友又好气又好笑的将棉被盖在他身上,轻轻的启门而去独自去品尝这属于自己的黑夜了。 经过多日的预备,文定,三友他们几个跟随着东家终于启程往汉口而去。原本要跟他们一块回汉口的燕艳,突然在头一天改口慌忙的先他们一步动身回去了。不过对于她这个突发奇想三友是举双手赞同的,被这个小魔怪缠了这些天身心具已是疲惫不堪,随着她的离开自己周遭的紧迫感终于缓解了,不过虽然她的人走了,三友最终还是没敢去‘楚妆楼’会那个嫣红。就在这不长的日子里燕艳和铺子里伙计们的关系,都变的熟的不得了甚至还大有超越他的程度。虽然她人是走了但早已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的奸细,经过上次教训的三友再也不敢冒这种险了。 一行人拖着繁多的家当,跋山涉水的来到汉口。初下船众伙计们就像文定上次初来时一样,顿时被眼前这繁荣的景象所震撼车如流水,马如龙一切都是这么的不可思议。‘源生当’建于元朝,比明朝经历的时间还要来得长,平日里头顶着它的百年老字号,众伙计们出入省城武昌也是略带着自豪。可是眼前这繁忙的景象无声的给了这些伙计们一击重喝,让他们第一次有了自己是土豹子的感觉。而文定时隔半年再次来到这大汉口,又有了焕然一新的感受,似乎上次自己看到的并不是这个汉口而是另一个,那些新兴的楼房,刚起的门面,更多的船只,更多得行人,这一切都给了他无形的提示,不要太早就给它下定义。而旁边的东家说了一句文定非常熟悉的话,“这里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地方,”。 众人还在发感慨的时候,就听见‘啪啦啪啦’一阵鞭炮声从身旁传来,文定方才惊醒,只见燕艳的父亲燕行舟燕船主在那笑容可掬的望着他们一行。东家忙过去笑着说道:“行舟兄,怎好意思让你来接我们呀。”燕船主也呵呵的笑道:“章老弟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大老远来汉口的,也不叫人知会我一声,要不是我那丫头给我通风报信,就给你蒙混过去了,呵呵。”章传福恍然的笑答道:“我说嘛,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得。原来是那个丫头卖的我呀。” “怎么你来了这个地方还不想让我们知道呀?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妄我将你与老刘还引为挚友。”燕行舟拍打着章传福的肩膀故作肃容说到,章传福忙解释道:“哪里,哪里。只是我这次也是将铺子搬到此处了来,日后叨扰你们这些老朋友的地方还多着呢,此时怎好麻烦你们特地过来接我呢?”燕行舟呵呵的笑道:“老章呀,这就是你外道了,走走,我在‘醉仙楼’为你摆了接风宴,一群老友还在那等着呢,本来他们也要来。只是我压着他们说‘接他过来嘛,去那么多人干嘛,知道的我们是去接人,不知道的看见我们这么多老家伙还以为又有什么天大买卖呢。’这才将他们安抚下来,现在怕也是等急了,等下可有你受的了,呵呵。”说着又在章传福的耳边低声密语了两句,说着二人都大笑起来。燕船主正拉着章传福要走,结果看到了他身旁的文定。迈开的步子又转回来,对章传福说道:“哟,这不是上次来我这帮我看东西的那个小伙子吗?” 章传福笑着对他说道:“是呀,他可是我们新铺子的二掌柜了,文定过来,燕老板你也是认识的,见过他老人家。”文定忙过来弯身拜见燕行舟道:“燕老板,上次多蒙您关照,日后文定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您多加指教。”燕行舟指着文定点头,说道:“对了,对了,柳文定,当时我就喜欢这孩子,要他来帮我做事,他就是不肯。哟,我就是没看走眼这么年轻就当上二掌柜了,真是不简单呀。”文定回答道:“您说笑了,这都是东家和朝奉的抬爱,文定实在是受宠若惊呀。”燕老板呵呵的笑道:“我特别喜欢他的就是这居功不傲,来,来和我们一起去见一下那些老家伙。” “还是您和我们东家去吧,我还是先过去安顿一下。”文定辞谢他的好意,燕老板却没那么轻易放弃,对章传福说道:“你还不把他,借机介绍给大家呀?”东家指着新店里来接船的新伙计,对众人说道:“周贵,新店就在前方,你带着众人跟着新伙计先过去安顿一下。文定你与我一起去认识,认识各位老板。”众人皆答‘是’,新伙计们忙着和他们这些庙山本店来的套近乎,都抢着接过他们手中的物件往新店走去。顾三友此时最为积极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燕行舟喝住他道:“正声,跑什么?”三友泱泱的走回来,道:“没什么,就是路上有点累了想早点回铺子休息休息。”燕行舟吩咐下人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说道:“艳儿还专门给我交代了,务必带你去,不然不跟我善罢甘休。走,随我一同过去。”此时章传福也过来凑趣,问道:“原来我们铺子里的三友,就是你们家的正声呀。三友你可将我们瞒的好久哟。”燕行舟无奈的对他叹了口气,说道:“哎,这小子就是无法无天,不但是让他父母兄弟跟着担心,也让我们我们家跟着操了多少冤枉心。” “正声,这可是你不对了,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叔叔,到我这来也不打个招呼。老燕,不知者不怪,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可别怪我哟。”章传福戏谑着说到,燕行舟恨恨的道:“让他到你那干干也好,省得他以为钱财都是这么容易得来的,拓宽见识就当帮他老顾家了。”章传福笑道:“瞧你说的,走走,他们不是还在等我们吗?”二老进了等在一旁的轿子,文定与三友则惟有紧随其后向酒楼走去。 伙计们顿时对三友的身份产生各种猜测。周贵向新伙计们打听道:“那位姓燕的老板便是那纵横长江航运买卖的燕行舟燕老板吧?”一个小厮回答道:“是呀,除了他这大汉口谁还有这种气魄。”众伙计们一时都将口张的大大的,小安惊奇道:“我听说从四川,到汉口,再到南京可都有他的生意呀。”那个小厮笑嘻嘻的说道:“你那说的还只是他长江的生意,人家可是将生意做到全国了,就像是开国那阵的沈万三,皇帝都得找他要钱。”突然小瑞对大家说道:“等等,那,那个和我们相处了好些日子的燕小姐会不会就是他女儿呀?”众人也是一阵怀疑,在对那小厮说了燕艳的外貌,性格特征后,小厮为大家解惑道:“那应该是燕家的二小姐,待下人很好的。人家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还没出娘胎,燕老爷就许了人家。是荆洲顾家的三公子,说起那顾家那可了不得了,武功高不说,世代的将门,随洪武皇帝开创我朝,一直在朝廷里受重用,如今不但顾老爷子身为敬远侯,这大公子还在京城当着禁军统领,二公子还在沿海领参将的差使,也真可谓是一家子门显贵。燕小姐是有福气呀,从小就注定要嫁进这种人家。” 众人在小厮的解说中都暗暗猜到三友的身份,互相之间皆用眼神传递着信息。还是老成的老郭此时说道:“这种事,不要在大街上讨论,我们还是先回新铺子再说。”周贵也马上领悟着说道:“是呀,是呀,一切等我们回铺子里再说。”招呼着众人收拾着行李往新铺子走去。 那边暂且不表,文定他们随着燕老板,东家的轿子来到一家‘嘴仙居’前停下。二老出的轿门来,章传福望里面一望,笑道:“嚯,这的生意还是这么好呀!”燕老板呵呵的笑道:“没办法,现在汉口到处都是人就是挤呀。”两人相继往里面走去,文定此时方才看到。里面可真是人满为患,基本上两桌之间都是背靠着背坐着,跑堂的伙计们艰难的穿梭其中,真是挥汗如雨。而大多桌子上一桌人还是只有一两道菜,让文定奇怪的是大家竟然还能安坐等候。门口的招待看见燕行舟与章传福,忙跑到近前道:“两位老板,我们东家先已上二楼招呼去了,吩咐您二位来了,让小的恭迎您老上去。”燕行舟微微点了点头,那招待忙小心的在前引路。跟随着二老文定他们上了楼梯,相对于一楼的嘈杂,二楼确实安静了许多,准确说是太安静了。当文定登上二楼后才发现,整个二楼竟然只有一桌人在那闲聊,章传福率先一步向那桌人走去,口里还说道:“抱歉,抱歉,让各位久侯了。” 第二十四章 恰逢其会 二楼的面积其实与楼下是一般大小,只不过装饰的较为清雅,不似楼下那么杂乱。数个雅间将它分割开来,没有楼下那大红大紫的装饰,只有几幅字画,些须瓷器依托着整个环境,此刻连那些雅间也是悄无人声,惟有那依江的桌前有那么七八个客人,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站在一旁为众人解说着什么,而那七八个人中只有一个是文定认识的,便是先起程了一日的燕艳。燕艳看见他们的到来忙三步做两步的跑过来,对章传福说道:“章叔叔,你可来了。”然后又往他身后走了过去,轻声的对燕行舟说道:“爸,你们怎么才来呀,再不来我就要被这几个老头烦死了。”她爸忙止住她道:“诶,不许瞎说。”她努了努便嘴欢天喜地的拉着三友到一旁去了。 “哟,章老弟,你终于是出现了,我们大家可等了不下半个时辰了,呵呵。”一位富态的老者起身相迎,在座的众人也皆是起身拜见。章传福向众人告罪道:“有罪,有罪。小弟确实是不知李老,您与众位在此久侯,不然就算天不亮也要那船家先渡我过来与众位相见呀。”那位被章传福唤为李老的商人,指着他对众人笑道:“瞧瞧,你们瞧他这张嘴,不知骗了我们多少的银子去了,这次来,咱们这些人的荷包又有多少要变瘦咯。”众人随即皆笑了起来,章传福也不例外,接着他换了一种苦恼的神态叹了口气道:“哎,可惜哟,可惜我这次是来给各位送钱花的。”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惊呼道:“还有这事,看来这会我们可都要小心了,这章老板可是那花一个铜板势必要赚回五个铜板的。这次竟让我们赚钱,想来肯定是惦记着我们这些人的老底了。”顿时引得哄堂大笑,章传福也被他的话逗的笑起来,从后面牵着文定到众人前面,说道:“这是我汉口新铺子的新任二掌柜,姓柳名文定,文定。”他又对文定说道:“这位老者是‘李记’珠宝行的李大老板,‘李记’珠宝在我们这整个两湖可是响铛铛的。”文定忙曲身拜道:“晚辈柳文定见过李老,还请李老日后多加指教。” 李老板双眼盯着文定看了一会,对章传福说道:“传福呀,我瞅着这孩子年岁不大嘛。”章传福回答道:“是呀,今年才满十八。”他一说十八桌子上的几个人皆露出惊诧的神情,先前那位和他差不多年岁的人,说道:“啊,不会是听错吧,十八岁就当上你‘源生当’的二掌柜了,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呀。”众人也皆是深有同感的点头,李老捋了捋胡子问道:“那你们那个老古板的刘选福可有同意此事呀?”章传福轻笑着回答道:“不满您李老说,让文定这孩子当这二掌柜,还正是他老的提议。”众人又露出诧异的表情,比刚才更为诧异,具将目光汇聚于文定的身上仔细的观察。此时燕行舟也笑着搀和道:“文定,这孩子可不简单呀,上次他来我这办事我都非常喜欢想留住他,可他说什么也不依,呵呵。”文定曲身对他拜谢道:“那是您,燕老板太抬爱晚辈了。晚辈还只是刚开始学做买卖,怕有负您的期望,所以也就不敢贸然答应您。”李老点了点头道:“嗯,得到刘选福那个老顽固的认可可是不简单呀,而且重要的还能保持谦逊的心态。这可比现在有些年轻人强多了,毛毛糙糙的有点什么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可以,传福呀,又让你小子拾到宝了,呵呵。”文定忙说道:“您过誉了,晚辈确实还是一新手,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章传福信手拍了拍文定的肩膀,对于这个自己培养的帮手他也是非常的满意。接着有给文定介绍了在座的诸位,那个时常发言的是绸缎庄的黄老板,不光在汉口甚至荆洲,鄂洲等几处有绸缎庄,还垄断着整个荆楚的蚕丝,棉田的生意;体态较为富足的周老板,则是这荆楚最大的米商,每年销往各地的稻米不可记数;他旁边坐的沈老板,则是和他不相伯仲,是荆楚最大的盐商,人穷了可以不吃米,可是不能不吃盐呀。其他的几位也是某个方面的权威,总之在座的可都是这荆楚之地富商蓄贾赫赫有名的人物,随时都能让这长江泛起波澜。此时如果那个见多识广的踏上二楼,怕是要吓一大跳。这里除了文定他们几个小辈外,就数这一旁伺候的酒楼冯老板资格最小了。 入座后,章传福笑道:“老冯呀,你这‘醉仙楼’的生意可真是越来越好了。”老冯受宠若惊的回答道:“这还不是托您几位的福,才让小店有了这些新老顾客的关照。”盐商沈老板说道:“这个老冯就是财迷,叫他今天将门关了,让咱们几个清净清净,他就是不听。刚才来的时候,嚯,下面那个人山人海的样子,把我的头都要嘈炸了。”燕行舟此时说道:“诶,咱们也不是事先通知他的,难不成要他将里面的客人都往外撵呀。”李老也说道:“是呀,在商言商特别是小冯这开酒楼的,都是光顾自己的客人得罪了谁也不好。”冯老板陪着笑脸道:“要是平时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给他们解释一下也就是了。可今天本店的大厨纪师傅,与杭州来得丁三刀师傅在此比试厨艺,所以这些客人半月前便已在此定下位子,所以冯某不好将他们请出去,只好委屈诸位了。” 章传福笑道:“哟,那我不是赶巧了吗,呵呵。”米商周老板对他说道:“章老弟,我们这可是托你的福呀,不然还吃不到这两位大厨一同奉献的佳肴。”冯老板忙陪笑道:“瞧您说的,这二楼本就是我特意给您几位和,这次比试的公证留下来的,本打算等一切安排妥当了便过去请您几位呢。”一旁的燕艳好奇的问道:“冯叔叔,那,那些个公证到哪里去了呢?”冯老板低声轻笑着说道:“见您几位为章老板接风,我将他们打发到厨房去试品了。”闻听此话众人皆大笑不止,燕艳更是眼泪都给笑出来了,燕行舟将笑声按捺住,对冯老板说道:“你这个老冯呀,做事有时就是欠考虑,咱们这些恰逢其会的,怎么能将那些正主挤到那里去呢,还是我们进里间把他们请上来吧。”说着看看众人询问他们的意见,章传福也对众人说道:“是呀,我们去里间,边吃边听听他们的评述,不也是一项趣事吗。”冯老板有点为难的说道:“我是怕他们看到您几位,会有点大惊小怪打搅到您几位就不好了。”燕艳站起来说道:“那我们抬几架屏风不就没事了吗?”李老惊喜的点头道:“嗯,燕丫头的这个注意好,小冯咱们就这么办,我们先去雅间,你去请那几位公证上来。”说着带头离席往里间走去,众人也随着跟了过去。 文定与章传福等众人,还未坐下一会。便听着几声咳嗽声,伙计引着几个年迈的老头从楼下疾步上来,冯老板也随之上楼而来。只听冯老板伙计说道:“小四,快给几位上雨前龙井。”随着伙计应声下楼,一个老头说道:“冯老板,我还以为你要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在,您那厨房里品评今日的比试呢?”冯老板怪责的说道“诶,曾老弟,这话可就冤枉我了。你们几位都是这名声在外的食家,冯某不才也不会如此呀。”顿了顿见众人皆认同的点点头,才继续说道:“我是想呀,这样的赛事几年难得一见,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不能让外人说些什么。所以嘛,麻烦你们先去厨房见证一下,对于二位厨师的一切准备皆是相同的,没有区别对待,日后有人说起也可为我冯某做个旁证,这可好还让你们几位误会了不是。”那几位评判忙说道:“那里,那里,您冯老板大公无私,毫无偏差这种为人我们素来是敬仰的,怎会有旁议,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您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反过来那几位公证还要安慰冯老板。 里面的那一桌人都快笑岔了气,还不好意思高声发出,都在浑身颤抖燕艳更是双臂扶桌将头埋了进去。燕行舟边笑边拉着文定轻声说道:“文定,你看看小冯这开酒楼的就是圆滑,以后他的话你可只能听一半,不能全信,呵呵”文定也是憋的难受,赶紧平复一下情绪,此时冯老板与外面几位客气了两句就说道:“我里面还有几位客人,你们几位请自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伙计。”那几位也回道:“您请,您请。”便看见冯老板缓步带着轻笑进了雅间,李老指着他说道:“你这个坏小子,就是嘴滑,弯的都能让你给说直了。”冯老板回道:“那里,那里,让李老您见笑了,我这也不是免得得罪人嘛。”燕艳好奇的问道:“冯叔叔,外面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呀?”冯老板喝了口茶道:“哎都是些所谓的食家,没什么事就喜欢到处走走,到处吃吃,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还有许多人信服他们。只要是他们鉴定过的厨师都可以家喻户晓,如果没将他们招呼好,可就有的受了。”一位姓谢的油商道:“不会你冯老弟也怕他们吧。”冯老板轻藐的笑了笑,说道:“那到没什么,只是犯不上去得罪他们。” 还没坐一会儿,楼下就传来小二的高声喝道:“好了,好了,两位厨师的比试正式开始,请众位耐心等候。”而门外的那些食家也开始侃侃而谈,只听一位说道:“丁三刀丁师傅是浙江菜的顶级高手,而纪师傅则是川菜的有数人选,这会可真是一场龙争虎斗呀!”一位接着说道:“是呀,浙江烹饪,源远流长。它基于‘鱼米之乡,文化之邦’,兼收江南山水之灵秀,受到中原文化之溉泽,以醇正、鲜嫩、细腻、典雅的菜品格局,浙菜取料广泛,烹调精巧,尤以清鲜味真见胜,丁师傅的菜更是得其精髓,我看今日纪师傅难以取胜呀。”又有一位并不赞同他的看法说道:“那也不竟然,川菜还不是在秦末汉初就初具规模。唐宋时发展迅速,自进入我朝更富有名气,重视选料,讲究规格,分色配菜主次分明,鲜艳协调。其特点是酸、甜、麻、辣香、油重、味浓,注重调味,离不开辣椒、胡椒、花椒和鲜姜,以辣、酸、麻脍炙人口。纪师傅更是其中能手,来我们汉口这么些年,谁人不知‘醉仙楼’的纪浮云纪大厨呀。”诸位评委也是对他的话深有认同。 燕艳对身边的三友说道:“看来这几位公证还很有些本领,讲的头头是道的。”冯老板凑趣道:“那是呀,这可是他们看家的本领到那都得炫耀一下。”燕艳又好奇的问道:“冯叔叔,他们说的这么好,那他们做的菜一定也是很好咯。”冯老板笑了起来道:“呵呵,要是让他们来做,只怕比你冯叔叔还不如呀。”燕艳惊奇的说道:“那不是全凭一张嘴。”顿时引得雅间里笑声一片,不过还好的是里面众人的声音较低,外面的那桌人未曾闻听。 此时下面的小二高声道:“头道菜,丁师傅的‘西湖醋鱼’。”便有二人端着两个盘子上楼,一个摆于评委的桌子上,一个送到雅间门**于他们东家。而冯老板则端上文定他们那桌,说道:“您几位试试,这道菜在我这可是不多见呀。”督促着众人动筷,这‘西湖醋鱼’色泽红亮,入嘴后顿感肉质鲜嫩,酸中带甜确为佳品,外面的评委也是称赞不已。楼下小二又喊道:“纪师傅的头道菜是‘春蚕吐丝’。”就见着冯老板端上一盘菜,那白白的确实彷如春蚕俯在绿叶之上,燕艳吓道:“呀这是什么菜呀,怎么跟个小虫似的,叫人怎吃的下呀。”三友捻了一筷子入嘴,称道:“嗯,是鸡肉。”冯老板笑道:“还是顾少爷您见识的多,这便是用鸡脯肉加十多种作料做成的‘鸡糁’,可是我们‘醉仙楼’的保留菜目。”众人试过确实清淡爽口,章传福也称道:“老冯呀,你这大厨的手艺就是和京城大内也不遑多让呀,特别是这道菜寓意深刻,十分的有意思呀。”冯老板口里说道:“那里,那里您过誉了,”然而脸上还是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得意。 接着门外又陆续传上丁厨师的‘东坡肉’、‘雪菜黄鱼’、‘元江鲈莼羹’、‘南湖蟹粉’。而纪师傅则是‘红油耳片’、‘辣子肉丁’、‘烟熏排骨’、‘香辣炒蟹’,再有一个菜整个比试就结束了。文定他们个个吃的都是红光满面的,这一顿下来可真让文定开了眼界,原来有这么多吃法是自己闻所未闻的。黄老板说道:“冯老弟呀,还有什么菜,我可是什么吃不下了。”燕艳虽只是稍尝即止,但也是吃的撑肠拄肚了,说道:“不行了,不行了,还是下次再吃吧。”冯老板略带神秘的说道:“这可是机会难得呀,纪师傅做这道菜我也只是试过三次,可谓是千金难买呀。”众人好奇的**都被他调动起来,此时又有人踏上楼梯,不过不再只是两位伙计,而有两位厨师模样的人行于前方,闻听冯老板解释才知前一位是丁师傅,后面的则是本楼的纪师傅。一位伙计将递到雅间,而公证那桌则是纪浮云纪师傅亲自送去,递上后他退后说道:“诸位,多谢能来为我和丁兄鉴定,还请试完这最后一道菜。”几位公证人端眼细看竟是一道豆腐,都暗自奇怪道竟然是比试怎会将这家常菜端上来,然而那丝不满在豆腐入口后都变成了惊奇。 楼下的众人皆等了半天,等待着结果出来。几经裁定后一位老者发言道:“两位大厨的厨艺都可谓是极品,丁大厨的浙菜,炒菜以滑炒见长;炸菜,外松里嫩,恰到好处;烩菜滑嫩醇鲜,羹汤风味独特;溜菜脆(滑)嫩滋润,卤汁馨香;蒸菜火候十足,注重配料,主料则是鲜嫩腴美之品;烧菜柔软入味,浓香适口。确实将浙菜发挥至级致,而纪师傅的川菜炒、煎、烘、氽、炸、熏、泡、炖、糁、焖、烩、爆等几十种制作方法,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他顿了顿又说道:“本来我们几位也是各执一词分不出结果的,但是纪师傅最后上的那道豆腐,麻辣鲜香,酥嫩滚烫,豆腐成块不碎,麻辣味厚,肉末酥香。老夫几十年来都没吃过如此的豆腐,确实是其中的极品,所以最后一致决定纪师傅是这次比试的获胜者。”一旁的丁三刀脸色聚变,执起桌上的筷子便夹起盘中的豆腐试吃,入嘴后那黑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拱手对纪浮云说道:“纪兄,丁某败的心服口服,这道不起眼的豆腐尊架确实做的出神入化。”说完便狂笑着下楼而去,楼下的众人先是听到丁大厨狂笑,还以为是纪浮云输了,结果丁大厨连家当也没收便出门而去,伙计们欣喜的下楼报信才知道是纪浮云获胜,皆欢喜不已。楼上的公证问纪浮云道:“请问纪师傅,这道豆腐叫什么呀?”纪浮云轻轻的笑了笑未做答,而冯老板则将他拉进雅间,介绍给众人。众人皆称赞他的厨艺,燕行舟对众人说道:“对了,刚才都急着听结果了,这道豆腐还未曾试过。”冯老板急忙说道:“快,大家快尝尝,冷了可就变味了。” 众人轻轻的尝试,的确是像那几位公证人说的与众不同。都接连吃了好几块,章传福也抑制不住的称道:“真是道好菜,不知是叫什么名字。”那纪浮云依旧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麻婆豆腐。”文定在试过一口后轻轻念出这个名字,众人将目光皆转向他,连同纪浮云在内。燕艳对于文定,因为‘楚妆楼’的事早已是水火不容借机嘲笑道:“哼,这个名字这么俗气,怎么配的起这道菜呀,不懂就在一旁听着少插嘴。”纪浮云用手掌制止她道:“不,这道菜确实是叫‘麻婆豆腐’,这位小哥看来不是无缘之人,有机会来找我聊聊。”说完招呼也不与其他人打便下楼去了,冯老板忙赔罪道:“这人就是这脾气不好,诸位不要见怪。”黄老板道:“什么人呀,扫兴。” 燕行舟道:“好了,好了。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孩子们回家,我们继续去活动吧。”众位老板忙回应“好,好”,就这样他们‘活动’去了,三友被燕艳强拉回家看人,而文定这个新任的二掌柜则往新铺子行去。 (‘麻婆豆腐’源于晚清同治初年,不过在川菜里我最喜欢它,所以不好意思,呵呵,我盗用了。) 第二十五章 夜谈 ‘粤汉码头’在‘醉仙楼’出门向左,而新铺子则跟它刚好相反。拜别了依依不舍的三友和一脸不屑的燕艳后,文定独自向新铺走去。上次来汉口便直往‘粤汉码头’而去,而这边文定也是第一次来,虽然同样是江边,同样是码头捱着码头的林立,可是这边更多的是小型的码头,而不似燕船主那种纵横长江的大型运输船。而这边的商铺确比那边多了许多,并且是越往下走去越多,等文定走到铺子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就在这条名曰‘汉正街’的路上,便有着不下五间米店、四家布庄、五家盐铺、三家珠宝店、三家古玩店,其他各种行业也不是独家经营,而自己的同行也有三家。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这么多商家不知是如何生存下来的,文定顿时感到一股压力,以往在庙山镇里做生意,‘源生当’都是唯一一份,不愁没有客源。刚进铺子的时候,听那些资历老的伙计们说原来也有过竞争对手,只不过做生不如做熟,附近那些百姓更喜欢在自己的熟店买卖,所以那些外来的对手都一一关门,迁走了。而这次他们却是以外来的身份进驻的这里,文定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看来包括他自己在内铺子里所有的人都必须得转换观点,以及做事的方式,不然结果则可能让他们不可收拾。 文定来到这新‘源生当’的门前,它与庙山镇的那个相比要漂亮了许多,不但里面的家具全是新的,门柱也是刷的鲜亮,只是没有那个重达六十斤的铜招牌。还没开张里面只有几个人在闲谈,面孔都很陌生皆是这次在这新招募的,一个新伙计发现了他,走过来对文定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还没开张,你要是有事请过几天再来吧。”文定轻声的问道:“请问这里是‘源生当’吗?”那个伙计回道:“没错这就是‘源生当’的汉口新铺。”文定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另一个新伙计过来喊道:“你聋子呀,没听到他说还没开张吗?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说着还拉着先前那个伙计望里走,口里还叨咕道:“跟这种人罗嗦个什么劲?”文定楞在那里半天没有言语,看见他没动那人又说道:“叫你走呀,听不懂话呀。”还是从里间出来出来的小瑞瞧见了文定,忙出来对文定说道:“二掌柜,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东家他们呢?”说着将他引进来,对厅上的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当铺的柳文定柳掌柜。”刚才轻视于他的新伙计们忙过来见礼,文定客气了几句便进了后院。先前那个伙计叫李强着急起来,埋怨那个骂人的伙计叫阮三的,说他不该第一次见面便将人得罪了。那个阮三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个什么,不就是刚当上三柜的娃娃吗,刚才那个周掌柜还夸我聪明呢,有什么呀。” 一旁的小瑞听到他们的话直乐,对他们解释道:“什么呀,你们都搞错了,这位柳掌柜才是二掌柜,刚才的周掌柜只是三掌柜。”旁边的人不信的说道:“瞎说吧,那有快满四十岁的三掌柜,还不满二十反而是二掌柜了?”小瑞对他们说道:“听起来不是,但这是事实。这周掌柜还是前些日子要过来才提起来的呢,而这位柳掌柜当到十七岁便是我们本店的三掌柜了,你们别看他年龄不大,可本事非常大,连我们朝奉都时常对他赞不决口。”李强问道:“是不是那个三大朝奉之一的刘选福,刘朝奉呀?” “嗯”小瑞肯定的点点头答道:“老朝奉可是我们铺子的活招牌,多少人就是冲着他老的名声,本领来我们铺子做买卖的。”众伙计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谈论起刘选福。 文定进入后院时那些从本店过来的老伙计们,也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看见文定进来了,平时便喜欢打听这那的小安忙跑过来,将文定拉到一边说道:“柳掌柜,有大消息。”见文定还没询问他又心急的说道:“原来三友,呸,是顾少爷,不叫三友,而是叫正声,是荆洲顾家的三公子,他父亲是当今的敬远侯,大哥是禁军统领,二哥也是参将。”周贵也凑过来说道:“是呀,燕小姐还与他有婚约,哇,想不到他竟然和我们同吃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说着还露出一脸陶醉的面容,老郭左右看了看说道:“别在说了,小心人听见,等下他回来我们再问他就是了,不论真假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了,可就麻烦了。”周贵和小安皆将嘴闭上,朝左右瞟了瞟,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晚上再说。” 对于他们的举动文定觉得好笑,偷偷摸摸的仿佛怕他人窥视似的。他叮嘱老郭道跟那些新来得伙计讲讲我铺子里的规矩,各种方面提点一下,便顺着小安的指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几天的准备以及一天的奔波,让一向不太强壮的他早已是身心疲惫,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夜里屋外一阵喧哗惊醒了沉睡中的文定,原来是三友回来,那些本店的伙计门们围着他闹腾了好久才放他自由。此时文定的房门则响起几声敲门声,有人轻声的问道:“柳掌柜,请问柳掌柜睡了没?”文定整了整衣装,点起了油灯,回道:“还没,进了吧。”房门打开后,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在微弱的灯光照射下,文定认出是自己今天刚进铺子时碰上的那两个新伙计。那个李强率先说道:“抱歉柳掌柜,打扰你休息了。”文定道:“哦,我还没睡呢,只是靠了靠。”他指着一旁的凳子说道:“坐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掌柜,先前也不认识您,白日里我确实不知道是您来了,多有得罪,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日后一定好好在铺子里干活。”阮三上前作势便要拜倒,文定赶忙将他拦下扶与椅子上道:“这是如何呀,有什么事坐下慢慢再说嘛。”阮三带着哭呛说道:“柳掌柜,先前是我不对,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吧。”还没说完便淅沥哗啦的哭了起来,文定楞了半天才诧异的问道:“谁说要开除你了?”阮三止住的说道:“不是您让郭老,给我们讲解铺子里那些做事,待客规矩吗?”文定点点头说道:“没错呀,是我呀。”阮三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顿时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说道:“那还不是您要让我卷铺盖回家吗?” 文定被他的言语搅的有些糊涂了,反问道:“我是叫老郭将铺子里的规矩讲给你们听,可是我何时说过要请你回家的呀?”一旁的李强叹了口气说道:“您让我们看那些规矩,阮三以为您就是说他先前的举动,是触犯了铺子里的规矩,所以要他自觉卷铺盖走。”文定终于了解了他们二人此来的缘故,他笑了笑说道:“哦,原来是这么会事呀。我叫老郭去指导你们,是因为你们对于我们这个行当或者是我们铺子来说还只是新人,所以呢,有些规矩还不太熟知,这几日就要开张了,便让他将那些规矩告知你们。”他走过去将两人扶到椅子上,继续说道:“要知道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而每个铺子也是如此,可能你们以前有的人在别家当铺做过,但初进了我们‘源生当’对我们来说便都是新人。不知者无罪,故白日里的事我压根便未当会子事,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二人听到文定的话心里的大石终于是落下了,可是文定紧接着说道:“但是我叫老郭提醒过你们后,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要将这些规矩牢记在心,如有触犯便决不轻饶。” 阮三与李强马上回道:“以后一定老实干活,再也不敢得罪您了。”文定笑着说:“得罪我,到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的是不能让客人感到委屈,你们才来或许还没体会,时间长了就会感受到我们这些本店来的伙计将‘源生当’这百年字号看的比什么都重。”二人忙回答:“不敢有负这百年招牌。”文定缓了缓说道:“当然你们也有自己的优点,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汉口还是个陌生的地方,你们在这的时间较长,必然是有许多东西是我们需要增进的。看我这么年轻你们便应知道,只要好好干东家是会有表示的。”与文定一席话后原本垂头丧气的二人,像是出来的时候都变成了兴高采烈的。 刚关上的房门又一次的被打开,而且是猛的被打开的。不过这次文定不用问便知道是谁来了,除了三友在文定认识的人中就没有如此的了,文定没有改变姿势淡淡的说道:“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明日才会见到你呢。”三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怎么会事呀?怎么笑的那么开心呀。”文定道:“哦,他们是新招募的伙计,只是初来乍到有些疑虑,我说只要好好干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放心的出去了。”三友明白的回道:“是这么会事呀。”说完就在椅子上坐着,双手来回不停的搓着,时而又站起走了两步,接着又坐下来搓手,一幅手足无措,欲言又止的样子。文定看他又要站起来忙制止住他,被他止住的三友惊喜的问他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呀?”文定惊问道:“我有什么问你?我还以为是你有什么要问我呢,这么来回的走着到底是何事,你直说便是。”三友端坐下来,直视文定的双眼说道:“真的没什么是要问我的吗?”看着他难得的严肃,文定笑着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有什么是我需要问你的呢?”三友含含糊糊的说道:“例如关于我真实的身份呀,什么的。” “你是说那些呀,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就是顾三友吗?”文定从桌上倒了两杯茶,递与了三友一杯,三友没有接过茶水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本名,连外面的伙计们都知道了,我不是顾三友,而是另外一个人,不,压根就没有顾三友这个人存在过。”文定饮了饮杯中的茶,说道:“你不就是顾三友吗,是我所认识的顾三友,至于说你还有个什么名字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是朋友,你的家庭,你的名字对我来说都没有这个重要。”三友激动的站起来,同时将文定也从椅子上抱起,口里低声的叫道:“朋友,朋友。”文定试图推开他道:“干嘛呀,我又不是女人。”三友放开他大笑了几声,说道:“患难见真情,朋友我一直有许多,但像这么和我胃口的,让我舒心的你是唯一一个,呵呵,看来我真的是没看走眼,呵呵。”文定浑身发抖说道:“别那么肉麻好吗,我今天的东西还没消化完。”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平静下来的顾三友,不怀好意的问道:“对待朋友要真诚,老实说你对我的身份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好奇?”文定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老是关心这事呀。”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放松文定老实交代道:“要说没有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你不告诉我自然是有你的难处,我又何必去强人所难呢,等你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你自会告诉我的。”三友缓缓的坐下,说道:“反正你肯定也会从他人耳中听到这些,还不如我现在自己讲给你听,你愿意听我的往事吗?”随之坐下答道:“我正听着呢。” 三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两口,慢慢的用低沉的声音道来:“我出生自荆洲顾家这你肯定是听闻了,家里自祖上起便是一门显赫,这也是真的,但是你可能想不到的是我却一直是不快乐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感受的。从小我就有着既定的人生路,何时习武,何时练习礼仪,何时去应酬着认识或不认识的长辈、同辈,就连燕艳这个未来的妻子,也是在我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便定下的。而先前的我对此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便是自己的人生,整日里呼朋号友的四处闲逛,反正家族、事业、妻子都是摆在那的无论我求与不求都是如此。那段时光确实是很暇意,因为家族是武将世家,自小练武的我在那一群纨绔子弟中是最厉害的,也自然成为了他们的大哥,那时的我百般无聊,每天就是带着他们四处惹事。 直到有一天我们痛打一个作弊的赌档老板,结果不小心将旁边的一位老婆婆推倒了。这对于那时总是欺凌他人的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些却被一位白衣的小姑娘看到了,她不由分说的将我们这帮人都打翻在地。我自然心中不服,便邀她再战,可几遍下来受伤的总是我,心高气傲的我告别那些同伴,让我爹爹给我找了好多武师,苦练之后再去找她,谁知依然还是不敌。随之我入深山找隐士传授,没想到还是打不过她,几年下来脸面没找回来,却知道她的父亲和我家竟是至交,而且还带着亲戚关系。不但是没打赢她,反而她的一切深深的烙进了我的心里,她是那么的美丽,仿佛是仙灵转世,总是穿着一袭淡白的长裙那么的飘逸,就像是这世间的一切也不能让她停住那纤细的脚步。我的心完全被她的超脱所俘获了,反观燕艳这个我注定的妻子,则只能给我妹妹的感受,我能包容她的过失,能体会她的涉世未深,能容忍她时不时的小姐脾气,可就是不能将她当做我的妻子看待。这件事让我很沮丧,也让我第一次对家里的安排有了异议,我彷徨无措了好久,最后第一次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逃离了家里,背离了长辈的意愿,不顾一切的向她表白,希望她能和我远走高飞。 不过可笑的是,这件事由始至终都仅仅只是我的一相情愿。那个女神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她还宽解我要我回到家里,回到燕艳的身边,她善意的开导却让我更加的难过,心里仿佛有把刀在一点一点的绞割着我。后来的我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狂啸了几声后,就漫无目的的一路狂奔,只想着躲开这一切,一切熟悉的东西,一切能够让我想起她的事物。就这样悠悠荡荡了好几年,一直未曾敢回家,后来游荡到了庙山镇,便来到了‘源生当’当自身接下来的事,你大都知道了。”说完整件事后,三友,不,顾正声深深的呼吸了几下。 文定楞了半天,才将他叙述的故事完全消化,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发言。文定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的故事好曲折呀。”正声点了点头说道:“是呀,这些事憋在我心里好久了,现在说出来,哇,心里舒坦了许多。”接着又深深呼吸了几下,文定也为他的故事所打动,问道:“你能将其说出来,一定是有什么缘故吧。”正声呵呵的笑道:“是呀,不愧是柳文定,让你一猜就中。我又再次看到了那个梦中的神女,她的美丽依旧,那曾让我沉醉的风采依然,还是与我保持着那种暗含的疏远。可是再看到她的我,却猛然发现自己在经过这些年的疗伤后,已经将那股爱念在不知不觉中转移给了,不断出现在我身边陪伴我的燕艳了。当知道自己终于解脱后,心里也是一阵轻松抑制不住的想将这一切和我最知心的朋友说。”文定举起茶杯衷心的祝福道:“我以茶带酒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正声也举起了茶杯两人一干而尽,饮完后皆相视而笑,文定突然问道:“对了,那我现在是该叫你三友呢?还是正声呢?”正声回答道:“如你说的那般叫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是我可以倾述的朋友。” 真挚的友情,是如此的难得,却在这个小房间里,两个人之间传递着。他们精神都十分高亢,半点睡意亦无,就这样聊了一整夜。 第二十六章 同行 新铺子开张已经好几天了,可是门前的生意却是冷冷清清,寥寥无几的客人还只是典当一些零碎的物件,与之相对的则是同街的其他的三家当铺,‘荣贵当’、‘武太当’,‘时瑞当’的客人则还是那样络绎不绝。其实新铺的生意也不全是如此,开张那天客人便挤满了铺里铺外,前来祝贺的不但有本地士绅、商界巨贾、而且还有许多的官员,这些都是东家从商这么些年经营起来的关系。让街面上的居民大开了眼界,没想到初来乍到的‘源生当’竟是如此的势头强劲,一打听这铺子原还是百年的老字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纷纷来到他们这交易买卖,而这条街面上的三家当铺除了‘时瑞当’的生意依旧外,其他两家都大幅的下滑,可这种热劲还没持续过三天,就立时锐减到此时的局面。 无生意找上门让众伙计们百无聊赖,他们或是打盹,或是几个几个聚在一旁闲聊,而本该坐在柜台之上的周贵也是不见踪影。小瑞拿着苍蝇拍驱赶着那些不请自来的造访者,只是那挥动的手臂也是有气无力的,整间铺子皆是无精打采的。文定从里间出来正好看到众人的状态,厉声说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大白天的怎么都如此的松散,都将这里当茶馆了?”他走到小瑞面前说道:“小瑞,我们以前在庙山也是如此吗?”小瑞慌忙直立了身子回道:“不是,不是,以前不到打烊大家都不敢松懈的。”文定将目光向周围转了一圈,看到小安那些一同从庙山过来的伙计都认同的点头,继续向小瑞问道:“那你们此时为何都是如此的态度呢,难道是觉得我刚刚上任,便不能惩处你们吗?” 李强那群新伙计忙过来赔不是,周贵也从后面走了出来,他先是重声面对众人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不知轻重,这青天白日就是要想着干活赚钱养家,大白天的有什么好聊的呀,打烊后有的是时间玩耍嘛。”阮三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两位掌柜,不是我们不想着帮铺子赚钱,可是您二位看看一大早天没亮透,到此刻日头都爬的高高了,可就是没几个客人上门,来得还都是些当锅碗瓢盆的,那有什么生意呀?”周贵也深深叹了口气,对文定说道:“是呀,这两天我们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大家心里也都是在烦呀。”文定脸色缓了缓说道:“我知道大家对于铺子此时的现状,都是忧心忡忡的,大家能担心实际上都是将自身当成我们铺子的一员。”说到此又正容说道:“可只要是买卖就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总有较为冷淡的时期,关键就是在于我们自己能不能挺住。无论红火与否态度是我们自身的表现,不能因为冷清就轻易的降低标准,那样就是真的放弃了,自己都放弃了那怎么会有转机呢。” 在这时两个轿夫抬着一座轿子停在他们‘源生当’的门前,从轿子里面出来一个中年人,小瑞忙迎上去问道:“客人,您好,欢迎您到我们铺子来,请问您是典当,还是有别的事。”中年人走到大厅反问道:“听说现在典当还送舟马费,我是典当的。”小瑞望了望文定不明所以的说道:“那有这么回子事呀?”中年人争执道:“怎么会没有,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来试过了,都说这边的当铺如今只要是典当的物品,达到一定的银两都送舟马银子。”周贵忙过来问道:“请问客人,您的朋友都是在哪些个铺子当的东西呀?”中年人思索了一会道:“好象是什么‘荣贵当’、‘武太当’。”文定笑着过来说道:“这位客人,您有点误会了,您说的那两家铺子就在对面。”说着牵引着指给中年人看,那客人才恍然的向那边走去。 周贵此时了然的说道:“哦,我是说铺子的生意怎么会突然变的如此冷淡,原来是他们几家联合起来搞鬼,这不是存心整我们吗。”小安也怒道:“这不是明摆着坏规矩嘛,不行不能让这群小人得逞了。”伙计们都是忿忿不平,要上门去和他们理论,文定止住激愤的众人道:“大家冷静一下,他们又没有提高当率,并不违背行规呀,就算我们找去了,他们也可以公然反驳的。”小瑞说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压咱们吗?”文定过去将快到门口的他给拉了回来,笑着对众人说道:“他们现在用的只是投机的小手段,这些都是一时的不足畏惧,我们做当铺的并不是在这些方面见高低。” “可是这些日子我们铺子的买卖,都让他们给抢去了,如果还没有行动任由他们胡来的话,岂不是越发的冷清了。”周贵的话立时让伙计们点头响应,一旁的老郭则说道:“那也不至于吧,我们铺子这些年来什么大风浪没见过,何时会被这些小把戏给挤垮了。”文定欣慰的望了望老郭,机智是很重要但经验往往是更能给人以帮助,他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等急噪的年轻人去反驳老郭,文定便肯定他的说道:“就像老郭说的,不必过多的去在意别人的动作,我们要注意的是完善自身的不足之处,不论生意的大小,都要坚持我们的操守,不能有过分的区别对待。只要是目标正确我们能坚持住,自然会有收获的。”在众人领会去做各自的工作后,文定悄悄的向阮三招了招手,阮三也机智的跟随他到后院僻近的地方,悄声说道:“柳掌柜,您有什么吩咐小的的?” 文定轻声的说道:“这里你人面熟些,你去打听打听附近的三家当铺是有哪些新的策略,以及效果都是如何,帮我仔细的记下来回来告诉我。”阮三得知二掌柜还有特殊使命交于自己,立时答应后,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对于不同得人便具有不同的才能,文定知道成大事者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善于运用手下人的才能,高祖刘邦文有张良,武有韩信,内政还有萧何为他运作着,陈平之流更是人尽其材。追究其本身却未听说有十分出众的才能,更不用说是与那万人敌的项羽相较了,可是却正是他消灭了项羽,建立了泱泱大汉。自小向往大汉朝的文定便觉得,刘邦的成功在于他让那些个人才充分得到了施展才华的空间,给了足够大的舞台任由他们去发挥才能。所以到文定自己便不能某个人虚置着,一定要竟可能的让他们找到自己的价值,同时也能为铺子的发展起到作用。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后,阮三进了里间对文定说道:“二掌柜,您吩咐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文定放下手中的帐本,示意他坐下后问道:“哦,那那几家都有哪些个举动呢?生意又是如何呢?”阮三言辞肯定的回答道:“三家的生意都很好没什么大的区别,就像刚才那个走错门的人说的‘荣贵当’、‘武太当’确实搞了个什么舟马费的鬼点子,但那个‘时瑞当’却没有丝毫怪异的小动作。”文定紧接着又问道:“对于那个舟马费,‘时瑞当’没有任何反应生意却没影响?”阮三再次肯定道:“是的没有丝毫影响。”文定笑着对他说道:“好,阮三辛苦你了,以后还要你们这熟门熟户的多加留意他们的动向。”阮三忙回答:“您客气,太客气了。”说着便心情愉快的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人后文定陷入了遐想,自语道:“看来这个‘时瑞当’才是我们最大的竞争者。” ‘时瑞当’无论在新铺刚开张那几天,或是在其他两家同行耍弄小动作时,生意却丝毫不受其影响,这让文定对这个同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带着这份好奇心他第二天便换了一套平常的装束,只身来到这家比邻的‘时瑞当’。虽这种暗自的窃视算不得什么大的罪事,但毕竟同行之间还是有点忌讳,文定怀着坎坷的心情特意转了一圈才踏入这间铺子。这种带点神秘意味的事让他私下有种窃喜感觉,还好新铺子开张没几天,而在门口招呼客人又不用他出面,是故没人认出这个一身布衣的年轻人是隔壁的二掌柜。其实就算文定说自己是,众人也不一定会相信,毕竟如果没有事先得知像他这种不满二十的二掌柜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想到。 正如阮三所说这‘时瑞当’确实是生意兴隆,人来人往的,人人脸上都是堆满了笑容,似乎大家都是十分愉快的,这种温欣的感觉自文定入门那一刻便开始在心底产生了。这间当铺的陈设,摆饰完全没有文定以前印象中那样。以往文定到过的当铺有的富丽堂皇、有的古朴、而去年到过的‘飞宏’当铺那种快节奏也给了他新颖的感觉,但这间铺子却不像以前的任何一种风格。比一般的前厅大了许多,摆了许多的桌椅,很多客人就坐在那和铺子里的伙计交谈着,完全是伙计们上上下下的忙碌着,而客人只需坐在一旁等他们将所要的东西交与自己便行了。这融洽的气氛没让文定发觉一点当铺的味道,反而就像家一样,里面的客人也是没有拘谨的样子,文定有点了解这间铺子的优势何在了。 “这位客人,请问您是来典押?还是赎取的?”一个年轻的伙计来到文定身边说到,文定还没想好该是如何做答,便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过来将眼前这个伙计一拍耳语了几句,眼前的伙计便撤到一旁。而那个中年人则笑着对文定说道:“在下是这‘时瑞当’的三柜朱守庸,不知是‘源生当’的柳掌柜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呵呵。”文定想不到还只是刚进门便被认出来了,顿时有些尴尬,举手说道:“不敢,不敢,只是初来乍到的没来得及拜访诸位同行,今日冒昧来走动走动。”朱守庸将文定慌张的神色看在眼里,也不去揭穿他说道:“我们东家知道二掌柜的到来,特命在下请您进去一聚。”文定没料到自己才进门不久,不但被人认出来了,竟然连这里的东家也知道了,看来自己还真不是落后人家一步两步。在朱守庸的带领下文定穿过了前厅,来到了后面的客厅,厅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 那老人腹部隆起,面带笑容一看便是典型的商人模样,而那位少妇面貌算得上娇好,衣着淡雅,却给了文定一种气势,一种凌驾于那老人之上的架势。果不其然朱守庸指着那少妇为文定介绍道:“柳掌柜,这便是我们铺子的东家孙夫人。”指着那位老者道:“这一位则是本当的大掌柜罗掌柜。”文定拱手道:“鄙人不请自来实在有些冒昧,还请孙夫人及罗掌柜包涵。”孙夫人先是几声娇笑,接着说道:“哪里,哪里,像柳掌柜未满弱冠之龄便已是这‘源生当’百年老字号的二掌柜,如此的青年材俊,我们请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文定忙回道:“夫人,取笑了,柳某只是蒙东家的错爱,才勉强领此高职,实无其能。上任以来实感能力不足,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教诲,提携。”罗掌柜抚须笑道:“柳掌柜客气了,‘源生当’百年的字号响誉荆楚,刘选福刘朝奉更是与北京的李元祥、西安的白略并称为当世三大朝奉,柳掌柜能当上铺里的二掌柜必是有出众的能力,该是我们这些人向你讨教,呵呵。” 文定忙道:“罗掌柜说笑了,我等初来汉口,不对的地方还望孙夫人与罗掌柜多多提醒。”罗掌柜笑道:“一定,一定。”闲聊了几句后文定便告辞离开了,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罗掌柜,顿时整张脸严肃了起来对孙夫人说道:“这‘源生当’的二掌柜此来怕是不善呀。”孙夫人道:“还好我们先派人打探过,不然连人家上门来了都不知道。”罗掌柜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说道:“听说他们的新铺子没设大掌柜,这姓柳的小孩子名义上只是二掌柜,其实便已干的是大掌柜的事了。这主事之人亲自而来,会不会有什么诡计呀?”孙夫人听闻后一楞,一时二人都陷入了冥想,还是她先回转过来笑着说道:“算了,罗老,这些年我们也见过许多风浪了,见招拆招吧,或许他真的只是过来礼节上的拜访而已。”罗掌柜喃喃的说道:“唯愿他真的只是如此了。” 回到铺子,文定便将周贵,老郭他们几个叫进里间,刚好正声也在铺子里,他也跟着进去了,刚进门就问道:“文定,一大清早的你跑哪去了,今天生意可比前两天有所回升你人却找不着了。”周贵欣喜的说道:“那几个铺子搞的什么舟马费今天也不搞了,现在客源又比前两日多了一些。”老郭说道:“我就说这些人的小把戏搞不长的,这种伤人伤己的招用久了会深受其害。”顾正声疑虑道:“可是我们的生意还是不如刚开张那几日呀,而那几家生意却依旧是好。” “那都是一时的,等这舟马费的余震过去了自然是会回落的,这种短期的方法不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到是今天我去的地方值得我们注意。”对于‘荣贵当’、‘武太当’这两家同行的手段文定从一开始便不大注意,正声等人皆望着他,待他说出答案,文定接着说道:“我注意到不管是我们刚开张那阵,还是,‘荣贵当’、‘武太当’那两家搞舟马费以后,‘时瑞当’的生意始终没有什么影响,今日我就是私下去那里找原因。”正声打断他道:“啊,那不是去当奸细,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不叫上我呢,文定太不够朋友了。”文定惭愧的叹了口气说道:“哎,可惜刚一进门就被他们给认出来了。”几人都笑了起来,周贵说道:“您早已是这街面上的红人了,他们怎么会认不出你来。”文定纠正他道:“不,开张以来都是你们在前厅打点着,我露面的机会不多,我刚进门就被他们识破了说明他们对我们下足了功夫,不过幸运的是我大致了解他们生意持续红火的原因了。”在座的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是什么?” 文定顿了顿说道:“那就是我今天所看到的,他们的东家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正声怀有深意的诡笑道:“难道说是个绝色女子,人们都是冲着她的美色去的。”文定笑骂道:“去,整天介想的都是什么呀你,我说的是那女子当家给他们铺子所带来的影响。整间铺子从陈设到伙计的态度给人温欣的感觉,所以有许多的回头客,这是他们的风格上的优势。”周贵‘哦’的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了,柳掌柜您是让我们的伙计像他们一样,做到让顾客温欣的程度。”说着还得意的看着正声他们二人,文定笑着说道:“那到不是,态度是很重要,但跟着别人成功的路走,效果不一定有别人那么好,再说我们有自己的特点,只要发挥出来并不比别人差。只是我们的特色我一时疏忽了,现在便需要一个人来提醒给众人知道。”看着他怀有深意的笑容,正声他们三人还是一头浓雾。 第二十七章 百年字号 随着那两家同行小动作的结束,新铺的生意也正如文定所料慢慢开始回落,伙计们对于文定的判断不由的信服起来。不但是那些跟随他有些日子的老伙计,其他新招募的伙计也感觉到,东家让这个不满二十的青年统领自己这些人或许真的是有他的道理,干起活来也不敢有所松懈。而在不远处的‘时瑞当’的帐房里罗掌柜与他们的东家孙夫人,还有一个四十来岁一身精瘦的中年人也在为这件事商讨着。 罗掌柜叹了口气深有惋惜的说道:“原指望会有一场大战,那知道就这样无疾而终,哎,真是扫兴。”孙夫人巧眉深锁思量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二十来岁的这个年轻人,不像表面那样是个易与之辈。”那个陌生的中年人说道:“东家,您未免高抬他了,想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能厉害到哪里去。还想来刺探我们,没想到一进门就被我识破了,哼,早在他们开张的第四天我就去暗访过了,现在才想着来晚了,哈哈。”罗掌柜打断他的笑声,提醒道:“逞志呀,可不能轻敌呀,商场如战场,丝毫的疏忽都可能带来重大的损失,这次那那两家当铺就是错误的估计了他,结果还是自己吞了苦果。”这位逞志却并不以为然也,辩道:“那只是他们运气好罢了,再说那‘荣贵当’、‘武太当’也没损失什么呀,不就是破点小财而已,那‘源生当’不是也好几天没做成生意嘛。”罗掌柜哑然笑道:“那有这么简单呀,他们用这样的手段,必然让其他同行的生意有所影响,也会使他们产生反感。要知道我们押行最讲究信用,他们如此的闹必然使自己在别人眼中形象大减。”看到孙夫人也赞同的点点头,罗掌柜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跟他们趟这混水,原本还指望着他们会有所应对,我们好隔岸观火,没想到这年青人如此老练,以静制动。”这个逞志到底还是‘时瑞当’的二掌柜,经他们的点拨终了解了其用意,随着罗掌柜的解说他也深思起来,孙夫人补充的说道:“不但是如此,他还舍那两家而来刺探我们,说明打从一开始就没他们的动作放在眼里,罗老,看来这会真是有备而来呀。”起伏的商场历来就是众人斗智斗勇的战场,无时无刻不在保全着自己,算计他人。 话说‘荣贵当’的谢老板自打与‘武太当’的蔡老板,联手搞这个劳什子舟马费起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三分的利钱生生给减去许多,生意是较以前红火了些可收入却少多了。生意人求财才是根本,经过十来天表面风光实则不然的日子,谢老板与蔡老板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这伤人伤己的把戏。这次不但是没有给‘源生当’带来什么重创,还让自己二人在汉口押行业得罪了不少人,细想起来谢老板真是后悔不该听从蔡老板的意见。今日他坐镇‘荣贵当’查看这些日子的帐目,竟比正常的时候少了四成的收入,他实在是肉痛不已呀,刚想在前厅转转偏巧又遇上柜台与客人争执。 他拍了拍柜台说道:“怎么了,怎么跟客人争起来了?”柜上一看是东家在询问自己,忙小心的回答道:“东家,是这样的,这位客人对我们给的当银数量有所不接受,所以争辩了几句。”谢老板看了看台下典当之人一身素服,头扎一方白巾一看就是那种平寒的书生,他转向柜上问道:“是当什么呀,出入是多少呀?”书生不等柜上回答他,便抢先说道:“是这样的,我这幅字画拿着到别人那尚且值上二十两,到这里怎么只剩十两了。”谢老板闻言拿眼一瞧柜上,柜上忙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东家,他那画上有那一个环的结。”谢老板顿时明白了,原来他们几家当铺为了压制有些生硬的客人,便有些特殊的手法,当客人在这家不满意当银后,他们会用这些手法在当物上做些不明显的记号,客人拿到别家后当银会比上次的更不如。柜上一说谢老板就知道这书生是走过一家了,他不做声色的说道:“是什么字画呀?拿给我看看。”接过柜上字画细细一看是一幅山水画落款为‘樗仙’,谢老板问道:“这‘樗仙’是何许人呀?”这书生答道:“在下姓谢名时臣,这樗仙是在下的号。”谢老板将手中的字画递还给柜上,笑道:“我说怎么未曾听过呢,这幅画又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十两已是最高了。”谢时臣接过自己的画卷,从鼻中发出一个‘哼’拂袖而去,谢老板笑道:“哈哈,一个酸秀才还妄想自己是沈周、文徵明、唐寅还拿画来当,实在是可笑。”柜上也附和道:“是呀,最可笑的是还嫌二十两银子少了,竟然还四处比价,呵呵。”闻听此谢老板问道:“刚才画给他的时候记号做了没?”柜上道:“您放心,我打了两个结,嘿嘿。”谢老板与一旁的伙计都笑了起来。 还蒙在鼓里的谢时臣拿着自己的画卷走出了‘荣贵当’后,愤怒不已自己游历山水途经于此银钱全被人窃走。本来想着典当随身字画后早日回家,不想先在那‘武太当’遭人轻视,后来这‘荣贵当’再受其羞辱。本不愿再去别家尝试但想到那客栈掌柜、小二的嘴脸,又只能压抑住自己去试试,没行几步他便来到了文定他们那间的铺子。 经过一端时期的磨合,不论是新伙计还是老帮手都已适应了这新的工作,而分店的运作也开始上了点正轨,铺子里客人多了许多,伙计们却没有刚开始那样慌乱,大家都是有条不紊的各师其职。文定此时换下周贵的岗在柜台上验物放银,这新铺子与以前总店因为地域上的差异,所以接收的抵押品也有不同。以前总店除了慕名而来的人物外,大都是些小物件,有机会接触到的贵重物品不多,而这里五花八门的东西什么都有,连文定有时也偶感吃力。本就没什么经验的周贵更是一接到好东西就叫人请文定,来回个几次文定未免客人对这百年的字号产生怀疑,只好亲自上场让他在一旁画票登记也跟着学,时不时还要讲解仔细点。还好周贵知道自己这个三掌柜要想干下去,就必须掌握这些知识,几日下来连听带闲时恶补也真的记住了许多的东西。 交付一张当票与银两后,周贵拉着文定轻声问道:“二掌柜,我有一件事不弄不懂,还请您能给我解说解说。”文定暂时没接下一位对他说道:“什么事,说吧。”周贵拿着刚签下的收据问道:“刚才那人是个米商,他干嘛要把几船米押到咱们这里呀,他不做买卖了。”文定笑了笑说道:“你是问这件事,是这样现在刚入春百姓手里大都还有盈余的粮米,所以他此时卖出去就没什么赢,所以他过些日子来赎呀。”周贵依旧不解的问道:“那他也不用全押在咱们这呀,这等他来赎的时候不是要付三分利钱吗?”文定继续解释道:“你看到的是他将米押在我们这要付利钱,可是你没想到他拿到我们给他的那笔当银,他可以再下去收粮,那到了粮食涨的时候他一份本钱卖的可就是两份的粮食,他赢利可大大超越了这三分的利钱了。”周贵用手拍了拍脑袋,喃喃的说道:“嚯,他们可真聪明呀,用我们的钱赚大钱,这不是借鸡下蛋吗?”文定听闻他的回答,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周贵已经开始摸到些门道,适时的肯定他的说道:“也可以是这么说,不过他们做生意凭的是自己的判断,以及时机的把握,许多时候还要承担风险。而我们做押行放钱债,则是凭借着东家的实力,以及铺子的信誉。” 周贵点点头道:“是呀,东家时常提醒我们信誉的重要。”一个伙计需要的只是尽力做好本分的工作,要听从掌柜们的命令,可是做为一个掌柜便不能仅仅只是听命行事,还要明白事情的原由,好去处理。别看周贵年岁比文定大,呆在铺子里的时间也要较文定长,但这些原来不曾涉及的知识还是需要文定来点拨。看着他确实认真的接受自己所说的事理,文定不禁想到自己以前刚当上三掌柜的时候,东家与朝奉便是经常这样传授自己。听东家说这‘源生当’之所以能够百年不衰而且越来越好,就是因为这铺子的历代东家都遵从一条家训,不从外面挖人来铺子里主事,而是随时在铺子注重发现培养人材,就连如今的朝奉刘老也是从小伙计一步一步的提拔起来的。正是因为历代前辈不藏私,不留一手才会使百年字号代代相传,在铺子原来百年的过程中有过许多的竞争对手,有的甚至比当时的‘源生当’强盛许多,可都是因为没有如此的家训而没落,或许某个时期会有出众的个人而风光无限,但没有延续也只能是流星滑过。只有‘源生当’能够屹立不倒,而且经过这些年的累积能不断的攀升已隐为荆楚第一。 章家这家族的奋斗史让文定深深折服,不仅仅是此时的成就,而更多的是在低谷的时候他们不是自暴自弃,而是能隐忍下来,平稳的延续下去让这前人的辛勤,通过他们的手传至下一代,期盼这家族文化在子孙的手里重现辉煌。这些让文定深深感动,隐隐的感觉到与华夏民族的延续很是相似,在汉族的历史上许多的蛮夷都曾比我们强盛过,可是在他们一代人或两代人的成就下,我们能隐忍下来期待着他日重现正统。匈奴、突厥、胡人、契丹、女真、蒙古等等早已回复他们茹毛饮血的蛮夷生活,惟有我汉人笑傲寰宇;那些铁马利刃早已灰飞湮灭,惟有几千年的汉字能再逢新春。 文定拍了拍周贵让他回到自己的位子,而文定自己则在一旁坐镇,看着他象模象样的处理了两笔交易,便步入里间放任他自己单独应对。 周贵将手中的当票与银两交与台下的客人,说道:“您请收好,多谢光顾。”把客人典当的物件交与伙计存库,周贵擦擦头上的汗珠,心里琢磨着原来当掌柜并不是以前想的那么难,只要多听多看不轻率的下决定,就不会那么容易出错。想想自己头两天手忙脚乱的,惹的那些伙计们笑话便有些脸红。他轻喊道:“下一位。”正在将刚才的买卖做帐的周贵,头还没抬起来,便有一直筒的物件塞在自己面前,他愣了一会才看清是幅画卷。再看台下的客人一身素服,脸上却又有一丝桀骜之色,周贵询问道:“这位客人请问是来当这幅画的吗?”此人正是刚从那‘荣贵当’受气而来的谢时臣,心情不佳的他有些不耐的回道:“摆在你面前还问,”周贵陪着小心的问道:“那您是死当,还是寄当?”谢时臣刚才进那两家铺子的时候,刚将画拿出来柜上就问是谁的笔墨,还未曾听说过有何区别,他问道:“这死当与寄当有何不同之处呀?”周贵一听是个没怎么进过当铺的主,和自己这刚当没两天柜台到也是刚好,便解说道:“这寄当嘛,是您暂时放在我们这,过些日子还要赎回去的,这就的您说数目,如果我们觉得没超过您这幅画的价值就可以收。如果是死当就是您将这幅画卖给我们‘源生当’,当然这数目得我们和您商量,不过一般要比寄当要高。”谢时臣恍然道:“哦,这样呀,我也不知道何时还回来这里就死当吧。”周贵知道自己鉴别字画是还没到火候,忙使人到后面将文定请来,自己则应付着谢时臣。 谢时臣原只是想来试试,如果还是像那两间铺子一样便转身就走,那知这柜上将画展开查看一直没给自己开价,渐渐觉得有种被敷衍的感觉。不过还好没让他等很久,便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打里间出来,对柜上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周贵将事情轻声对文定说了一遍,文定对台下的谢时臣说道:“不好意思,客人请您随我至后厅小坐片刻,鄙当马上给您估价。”留下周贵继续照看着前厅的生意,文定引着谢时臣向里间走去。 谢时臣手挟画卷随文定来到里间,文定请他安坐后,接过他手中的画卷展开仔细的看了起来,这是一幅秋晚山景,标题是《溪山秋晚图》从山麓到山巅,重岗复岭,松木葱郁,崖岩峭壁,中留空隙,显出了山势的高远,中段的横桥,为对山往返的道路。文定喃喃的说道:“笔墨粗壮,气势非凡确是一幅佳作,只是请恕在下见识浅薄请问足下,这‘樗仙’是何方人士?”谢时臣有些吃惊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竟会遇到这么个识画之人,他带着欣喜的声音说道:“某姓谢,名时臣,这‘樗仙’不才正是区区的贱号。”文定这时方恍然道:“哦,原来是谢公子的大作。”谢时臣面现微红,道:“惭愧,惭愧,谢某一介俗人流落于此,惟有一拙作典当一筹路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文定也不便过于详问,拿着手中的画思量了些须时刻,问道:“刚才听前台说谢公子是预备死当,不知是否属实?”看着谢时臣缓缓的点头,文定又对他说道:“谢公子此件佳作当掉实属可惜,还好公子尚在壮年,想来以后必更有精进,您看这三百两纹银可否?”谢时臣虽没想过是那‘荣贵当’、‘武太当’所报十两,二十两,但也未曾想过会有三百两这么多,一时之间还没能接受。文定看他犹豫未决,以为是嫌报价太底,歉意的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谢公子的佳作实不止于这区区的三百两,公子若觉得不合适,请恕在下唐突了。” 谢时臣闻听此言,知其误会忙解释道:“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适才从别家而来,无端蒙受些须羞辱,未曾想到竟遇到知画之人,方感欣慰才有失态,还请掌柜莫怪。”文定始知其不是怪罪之意,笑道:“公子,见笑了,柳某只是一介商贾当不得君高赞。”心头巨石卸下使谢时臣也轻松了许多,说道:“柳掌柜,何需作此谦虚之言,适才一句‘笔墨粗壮,气势非凡’某便知道,交由足下可使此画不至陷于泥泞。”文定笑了笑,说道:“谢公子无异议,那在下便吩咐下去办理了。” 谢时臣道:“请便,请便。”文定至门口招来一伙计吩咐道:“让周掌柜拿三百两银票,再开一张收据来。”刚转来与谢时臣聊了两句,便听见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什么画值文定的三百两呀?” 第二十八章 陈姜实辣 突然而至的声音,使厅里正交谈的两人为之一惊,特别是魂魄方定的谢时臣。奔波了一日方才找到文定这知画之人,闻听到屋外传来声音并不是玩笑之意,仓促之间以为此事又有变故。人的自信往往是来自于依持,不左右根本的时候自然是谈笑自若,然而谢时臣他身处陌生之地,又屡受打击,此关乎生存的时候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他焦急的望着门外走进来的灰衣老者,老者脸上布满着严肃越发的让他心中彷徨。 文定看到老者忙起身,迎道:“刘老,您终于是来了。”这老者自然是从本店而来的‘源生当’朝奉刘选福,看到文定刘选福严肃的面容也有些缓解,说道:“原本我打算早两日来的,只是那边还有点事一时脱不开身,东家和我不在的这几日铺子还好吧?”文定迎着他坐到上座,端过伙计手中的差杯,说道:“托您二老的福一切还算正常。”刘选福接过茶水饮了几口,想起自己方才进门前的问话,又问道:“将这位客人的字画拿来我看看。”文定忙将桌上的字画递与他,还在一旁解释道:“这幅画是这位,谢时臣谢公子自己的手笔,拿来我们铺子死当的。”说着又接过刘老递过来的画首展开于其面前,刘老仔细的查看起来,尔后先是稍稍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很用力的摇了摇头,还轻轻的叹了口气。一直在一旁观其颜色的谢时臣心里顿时一凉,暗道此行必又是空欢喜一场。 刘老看完画仔细的将其卷好,用沉重的语调对文定说道:“文定,你还是不能让我完全放心呀。”谢时臣闻听此言心想此事已吹,何必拉文定下水,未免他再因为自己而得罪人,急忙先他一步上前说道:“此事和这位柳兄弟无关,尊架觉得我这幅拙作难以入目,我再到别家便是了。”刘老听到他的话,知道是有所误解,笑道:“谢公子,是有些误会了,我怪则文定是因为他所估的三百两有所差池,不过并不是高了,而恰恰是因为它低了。”谢时臣诧异的望着这位老人,三百两自己已是满意的不得了,而他反到要加给自己钱,那有人做生意是找人钱的,他一时之间还没将整件事回过神来愣在那一言不发。刘选福看见他的呆样,在进一步的解说道:“足下这幅《溪山秋晚图》至少得是五百两银子。” 谢时臣摇手,说道:“不用,不用,三百两吾愿足已,无需要这么多的银子了,不怕俩位耻笑,适才我从别家而来,连这三百两也是差之巨甚,这三百两已经是我所难得了。”刘选福丝毫没有妥协的说道:“在别的当铺此画做如何价我们插不上嘴,可是如今谢公子拿到我们‘源生当’来便是这五百两,我们不能有负这百年的招牌。”谢时臣还想再问为什么,文定已对他介绍道:“谢公子,这位是我们‘源生当’的朝奉刘老,在我们这铺子里绝对是能一棰定音的,既然他老人家说五百两,我们便不会用二价来收您的画的。”虽还没理清头绪,不过得到更权威人士的高评价总不是件烫手的事,谢时臣心情有些激动,一扫先前被轻蔑的怨气,谢过了刘选福便与文定至前厅办理余下的手续。 送走了再三感谢的谢时臣后,文定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返回了里间拜见刘老,刘选福手拿着差杯清闲的品着毛尖,看着他缓缓的问道:“文定呀,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用五百两收谢公子的画吗?”文定答道:“您是,因为容许我们铺子的信誉招人非议。”刘选福一直紧蹦的脸有些缓解,说道:“做我们押行的诚信是立足之本,这百年的招牌比铺子里的什么都要来得重要。你呀还是有些年轻,遇事尚有些轻率,不过好在年轻也是你最大的本钱,还可以不断的吸取经验。”文定暗想了许久,下了决心的说道:“刘老,文定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能考虑一下。”刘选福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料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放下手中的一切询问道:“有什么事,你说说看。” 文定道:“我从一进铺就受到您耐心的教导,也听说您没正式收过弟子,但是经过这些日子来的历练,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还未曾达到能独挡一面的程度,希望能拜在您的座下多加受教,文定自知许是非分之想还请刘老切勿见怪。”刘选福原先不想收凸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其实自文定进铺以后他便有过这种设想,经过这几年的观察他对文定的各项素质也满意了,只是一直以来文定都因为怕遭拒而未曾有过尝试,而刘老秉持着身份总不至于要他反去强收他这个徒弟,是故也就一直悬而未决。刘老后来也想通了只要培养出文定这个继任者便行了,有没师徒这个名份并不重要,这次不知文定是如何开窍了,刘老心中早已乐意不过并不显露于色,他淡然的问道:“你怎么想到要拜师的?”文定回答道:“这次来汉口,文定发现好多同行都有自己独到的特点,而在这四处弥漫着竞争的商场我们想生存,甚至发展就必须让众人记住我们‘源生当’的特色。而我们铺子百年招牌,以及它所包含的宗旨,便是我们最独到之处。” 文定的见地让刘老感觉到他通过这个把月的经历又成长了,他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说说我们这百年招牌都包含了什么宗旨呀?”不论事情成功与否,文定都觉得这次与朝奉的交谈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他继续说道:“先前或许文定觉得还有很多,不过经过刚才朝奉处理谢公子那幅画的事后,文定知道维护百年的信誉,决不让他人怀疑我们‘源生当’的信用是最为关键的。”刘选福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文定,你该知道任何事兴建是最难的,而破坏往往是最容易的。这百年的字号不是一代,两代人能完成的,所以我们更不能让他毁在我们的手里。” “文定明白了,多谢刘老的教诲。”文定在其面前深深的作揖说到,刘选福顾作怪罪的样子说道:“诶,还只是刘老吗?”文定欣喜的跪在地上行拜师大礼,口中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柳文定一拜。”刘老欣慰的望着自己这个等了二十几年的徒弟,口中言道:“好了,好了起来吧。”文定立于一旁,刘老嘱咐道:“文定你我已是师徒,不过人心险恶,你如此年轻便做到二掌柜,恐遭人非议,还是先不要对别人说我们的关系,在外人面前也不要改称呼。”文定点头答道:“文定谨遵师命。”就这样刘老如愿以偿的收到了徒弟,文定也拜到了名师。 话说刚才到铺子里卖画的谢时臣自打到汉口来,便居住在离此不远的‘朋来’客栈,这客栈在汉口只能算得上一个中等类型的客栈。自谢时臣住进来后,掌柜,小二都是公子前、公子后的,那时谢时臣的财物也还在打赏不少银两。不过自从他钱包掉了后,店里的众人便完全是另一幅面孔,三天两头来催房钱,还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几句。 怀里揣着银票的谢时臣刚跨进客栈,一个小二便凑过来讥笑道:“哟,这不是那住白店吃白食的客人嘛,怎么您的画当出去了?呵呵”旁边的同伴也乘机说道:“你没听说呀,人家谢公子‘武太当’里二十两银子不要,偏要跑到‘荣贵当’当十两,呵呵。”一旁招呼其他客人的客栈掌柜,走过来训斥自己的伙计道:“去,那么多不招呼去,跑这说闲话。”等那两个嬉皮笑脸的玩意离开了,掌柜望着眼前的谢时臣有好气有些好笑的说道:“我说谢公子呀,不是我这买卖人不讲情面,我也知道出门在外谁没有个三灾六劫的。可是你也要体谅我这个小本生意呀,既然人家肯出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你的画,你就大大方方卖给人家嘛,干嘛要死拽着不松手,好了到了别的地方就制剩下十两了。”谢时臣诧异的问道:“适才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旁边的伙计插嘴道:“那可不都是左领右舍的,再说那两家当铺都拿来当笑话说,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一幅画二十两银子还不肯,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客栈里吃饭的客人,打杂的伙计都爆笑了起来,掌柜也是如此,他还是诚恳的对谢时臣说道:“谢公子,就算你的画确实不错现在也没什么名气不是,听我老头一句劝还是拿回‘武太当’,我帮着跟蔡老板说两句软话,还是二十两给他算了。”谢时臣闻听他的建议轻轻的笑了笑,掌柜看他没有丝毫意动的意思,略带些生气的语调说道:“谢公子,我这可全是为你着想,你留着那幅画也不能当饭吃,再说你欠我几日的房租饭钱也、、” 谢时臣举起手掌示意掌柜无须多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对掌柜说道:“差你的银子都在这了,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掌柜拿过台上的银票,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这是‘茂源’银号五十两的银票,童叟无欺,随兑随汇,不由得他不接受这现实。他呆楞了半天,厅上的众人看着他迟疑的表情也不明所以,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掌柜尴尬的笑了几声,问道:“您这是遇上像熟之人借的,还是找到荷包了?”众人也有这种想法,他们情愿相信是奇迹发生了,但谢时臣却没有让他们如愿的回答道:“那呀,就是你们口中那幅画,我拿到‘源生当’去卖了,他们付了我五百两银子。”看到这些人闻言后都是惊诧的表情,谢时臣心里特别的受用,他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便望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人们醒过神来,整间大厅就像揭开锅一般,人们开始将这件趣事热烈的讨论起来,“什么呀,一幅画就值五百两银子呀。”,“不会吧,有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是呀是呀,不是说前两家当铺都只十两,二十两的吗,怎么这家会有五百两这么多呀?”,“肯定有什么奥妙在其中”,“嗯一定是这般。”酒店,客栈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这件事也确实如他们所说有些蹊跷,有些好事之徒纷纷急不可耐的出门争相告之。还没到一会的功夫这件悬案变成闹市里人人讨论的话题,有的觉得是‘源生当’看走了眼,有的猜谢时臣确有实才,可笑的是更有甚者猜是画卷中还有一幅名画,让文定他们出价五百两,人们就是如此在猜测交谈中充满想象力,事后时常让人忍俊不住。 而这讨论中心的三方主角,谢时臣在一血前耻后,回房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一扫多日来的晦气;文定在向自己新拜的师傅交代,新铺开张以来的进展;唯一没有闲着的是那两家当铺的谢老板与蔡老板,他们在闻听此事后大肆反驳‘源生当’哗众取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所作之画,竟然给这么高的价钱,无非是想引起众人的注意,搅乱市场正常的运作。一时之间又是谣言四起,皆说这‘源生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事传到同样是文定他们竞争对手的‘时瑞当’那里,让孙夫人与罗掌柜也是吃惊不小,他们的二掌柜许逞志幸灾乐祸的对他们二位说道:“我还以为这个小子能有多大的能耐,不满二十就当上二掌柜,我看也不外如是嘛,好吧这会载了个大跟头,看他怎么收场。”说着大笑起来,可三掌柜朱守庸却没有随之附和反而若有所思的闷想着,罗掌柜也没有许逞志那么乐观,他没去理会兴奋中的许逞志而是向朱守庸询问道:“守庸,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呀?”朱守庸望着大朝奉直视过来的眼神不好意思答道:“我也没什么肯定的想法,不过那天见到那个年轻人,从他的言谈我觉得不是那种很浮躁之人。”罗掌柜微笑的点点头,而许逞志却不赞同的说道:“守庸,你未免也将那个娃娃想的太厉害了,就算他有些本事但毕竟岁数有限,难不成那两家的掌柜们都是瞎子就他一人看出花来吗?”孙夫人制止他道:“诶,守庸的话也有些道理,明明是一个无名之人,一幅未曾听闻的山水画他为什么会付出五百两的高价呢?”许逞志虽也觉得没理,但本身的自负又让他顽辩道:“或许是他真的像别人说的想哗众取宠吧,要不就是他脑壳里灌水了。”孙夫人笑道:“要是那样就好了,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罗掌柜安慰他们道:“还好我们没有掺合进去,让他们两边斗去,总有一边失利,我们嘛则隔岸观火。”厅里的诸人也是露出了认同的笑容。 夕阳快要西下的时候,文定刚为刘老介绍完开业以来发生的诸事,特别是讲述了附近几家同行对于自家新铺开张后有那些表示,刘老听完后赞扬他道:“不错,文定你观察的很仔细,那些靠小手腕的是没多大成就的,值得注意的正是那家‘时瑞当’,看来这些日子你还是学到很多呀,呵呵。”文定拜谢道:“多亏你,东家和铺子里的前辈给我的指点。”这时小瑞走进来,说道:“朝奉,柳掌柜,船行的燕老板来了。”刚说完燕行舟就进来了,他发现了刘选福也在座惊奇的询问道:“老小子,你也在这呀,好好快把事情的原由与我说说。”刘老挥手示意小瑞退下后,反问道:“我今日方来的汉口,你燕大船主有什么事是需要问我的呀?” 燕行舟仿佛瞅着怪物般望着他,说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你还问我什么事,不就是你们‘源生当’用五百两收了一个叫谢时臣书生的一幅新画,那画在左右的‘荣贵当’、‘武太当’别人只出价十两,二十两你们却出五百两。外面都猜疯了,到底有这事吗?”刘老了然的笑道:“是此事呀,你堂堂燕船主还会关心这种小事呀。”燕船主露出了笑脸,说道:“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茶楼谈生意时,听见底下传的神乎其神的,边打了个赌是什么原因,我自告奋勇来探探究竟,文定这事是你做的注意吧?”燕行舟看到文定含笑着摇了摇头,便又将目光转向了刘老,惊道:“是你的决定呀,那我非要看看那幅画到底如何。”刘老并不立即答应,而是继续问道:“不忙,先说说你们打的赌注是什么呢?你又是赌的什么呢?”燕船主笑道:“我自然是相信文定的了,也没赌什么,只不过是将‘思雨楼’包一夜,吃一顿血燕席而已。”看来他们原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碰到了燕船主连一贯严肃的刘老也开玩笑的说道:“好嘛,你们这一顿至少过千两了,文定,看来不给他看他会睡不着觉的,拿给他吧。”燕船主接过文定手中的《溪山秋晚图》,仔细查看后也不禁的露出欣赏的神色,他双眼炯炯的望着刘老一言不发,双手却将画卷握的很紧,然后一只出一个‘八’的手势,刘老摇了摇头一只手还拿起茶杯,燕船主咬咬牙说道:“怕了你了,一千两不二价。”刘老露出了笑脸对一旁的文定说道:“给燕老板开契约,一千两我们将画卖给他了,呵呵。”燕行舟满意的将《溪山秋晚图》带走了。 燕船主携带着画来到众人等待的茶楼,将画展现给众人看还讲明是在刘选福刘大朝奉的认同下收的此画,还将自己购画的契约给众人传看,众人皆呼输的冤枉。自此后谢时臣在汉口是一举成名,而‘源生当’在居民心中也大大的超越了‘荣贵当’、‘武太当’二铺。 第二十九章 银波深处有洞天 谢时臣的名字经过此次因为他而引起的战争,变的家喻户晓立时有许多的富贵之家,不惜重金而来求一幅他的字画。虽然事情后来的发展他丝毫不知,但突如其来的好运让原本只望着凑到路资便返程的他,又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原本落魄至客栈的伙计也瞧不起的书生,转身便成了四方士绅名士趋之若鹜的座上宾,前一刻还是嘻骂嘲弄的角色,后一时便成了阿谀奉承的主,世事无常不得不徒使人为之感叹呀。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经过此役后,文定与那般伙计们便彻底告别了,那让人闲的发闷的松散生活。通过这件事‘源生当’这个百年字号在汉口这块新生的土地上,又一次用行动给汉口的百姓官绅提示了自己百年的优势,诠释了自己的服务宗旨。而显然居民们也意识到它传递过来的信息,从那件事后每天文定他们都是忙的焦头烂额,迎来送往的一直要持续到打烊后。不过相较起那一段清闲的日子,伙计们更是喜欢如今的劳碌的日子,虽然累但是却觉得有意义,觉得充实,更重要的是月底东家发的工钱也会随之上扬,再苦再累也是有收获的。今天又是如此到酉时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文定松了松酸痛的双臂,不但是臂膀眼睛也是略有发涨,伙计们收拾完铺子一天下来的杂乱,都用眼神期盼着文定,看着他们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文定顺从民意的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老郭领着他们把铺门关好。”说完收拾起柜台上的帐簿,伙计们一扫刚才的疲态抄起木板便开始锁门,一旁的顾正声嬉笑道:“平时干活没见你们这么积极,一说打烊比谁都有干劲。”阮三等新伙计也与这个风趣的护院处的熟识了,跟小瑞他们一样和他是口无遮拦的,闻听他的戏弄回击道:“顾护院,我们那有你那么清闲呀,我们呀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谁像你呀成天介左逛右晃的还时不时有人拿好吃好喝的来慰问。”说着引发了众人的笑声,顾正声用手轻拍他的头说道:“好呀,小子成天就看我不顺眼呀。”阮三逃到远处嬉皮笑脸的回道:“哪敢,哪敢呀,只是羡慕你呀。”正声也拿这泼猴似的家伙没辙,放弃的走到文定跟前诉苦道:“你也不管管这些人,越来越不把我这个护院放在眼里了。” 文定一脸无辜的说道:“可他们说的都是实情呀,有没错难道要他们都熟视无睹吗?”正声惊呼道:“完了,完了,连文定也投到那边去了,我真是有怨无处诉了。”露出一脸的小媳妇样,仿佛是受尽了委屈,伙计们又引发了一阵笑声,笑归笑可是他们手上却丝毫没有停歇,一下子就将门板竖的七七八八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门外传来了一个男声道:“哟,怎么都关门了。”老郭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您要是有事请明天请早吧。”那人却并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铺子,正声正要将其拦下,文定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下台说道:“是谢公子呀,幸会,幸会。”来人正是谢时臣,他也对文定举手说道:“柳老弟,今日我可是特意来请你的。”文定不明所以的问道:“柳某,无功不受禄,谢公子何必如此破费。”谢时臣解说道:“诶,柳老弟解救某于危难之间,何谓无功之有呀?”文定知道他所说是指买画之事,自嘲道:“实在是惭愧,那天在下也是有失察之罪,促成谢公子卖画之事的该是我们铺子里的朝奉刘老,在下无过亦算侥幸何谈有功哉?”谢时臣并不以为然也,说道:“柳老弟这就不对了,不满柳老弟当时在下却已是末路穷途,全仗柳老弟的不弃才度过此戒,其实以在下所处的地位自知柳老弟所报之数已是抬举了。况且与那些势利的小人不同,老弟确为我谢某人的知音之人,谢某请友人饮酒清谈不算过分之举吧?”文定闻听他将自己引为知音,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谢公子,太抬举在下了,某只是一介商贾不敢担此高名。” 站在一边的顾正声在听了半天后再也忍不住了,说道:“文定,你总是喜欢菲薄自己,别人谢公子和你意气相投想饮酒叙友,你也是推三阻四的,扭捏的不象个男儿。”谢时臣对这个伟岸的武生也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文定忙介绍道:“这是本铺的护院武师顾正声。”谢时臣点头道:“顾师傅是一身的豪气呀。”正声也是称道:“客气,客气,这几日来尽是听闻谢公子的画是如何,如何,人品是如何,如何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呀。”谢时臣也是有点欣赏正声的气魄,再次相邀道:“不如顾兄与我及柳老弟一同去把酒言欢如何?”说着正声也是欣喜的点头,只是二人将目光都集中到文定那,文定无可奈何的答应道:“我如再有推搪,便显得有些拿捏了,好吧一同前往吧。”在他嘱咐伙计们两句后,三人相挟而去。 文定与正声二人随着谢时臣信步走在街头,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的特别是谢时臣与正声,两人都是健谈之人虽是初次相见,但是一点生疏感也没有。一个是游历于山水醉心于风土民情的墨客,一个曾四处漫游见多识广的豪侠,异样的角色却有着许多相同的癖好,边聊边觉得趣味相投,越聊越后悔相逢实晚,而文定这个谢时臣相邀的主角却成了他们忠实的听众。二人所描叙的各地新鲜趣事都有种神往的感受,聊的正开心时,谢时臣发现一旁的文定闷不做声,而总是自己与正声在发言,他略带自责的说道:“哟,看我只顾着和正声聊的开心了,文定为何一言不发呀,难道是在怪我怠慢?”经过这一路的闲谈几人都已开始直呼其名了,而正声不以为然的代说道:“这是时臣还不了解文定,他这人有时就是很静的,平常我说三句他才回答一句。”谢时臣这时恍然道:“哦,原来是如此呀,我还以为是我招呼不周,让文定制气了。”柳文定忙解释道:“哪里,没正声说的那会事,只是你们二位都是游遍大江南北之士,见过的风趣之事文定远远不如,只在一旁听你们的阔论就让文定顿感新奇,不想打断你们错过机会罢了。” 谢时臣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说道:“诶,文定此言差已,我们朋友相交图的就是愉快,随心所欲的方才不虚度此生,如果任何事都是畏畏缩缩的那人生还有何趣乐而言。”文定知道谢时臣也是不拘泥于世俗之人,笑着说道:“看来谢兄也是崇尚嵇康等魏晋豪放之士,钟情于山水,留连于民情。”谢时臣笑道:“我吴门弟子皆是向往那对酒当歌,肆意酣畅的生活,尘世的诸事已是苦愁尤多,何必再自去寻些烦恼,今日酒来今日醉,它日愁来它日忧。”正声立时附和道:“好,时臣真乃是我平生一知己也,人生在世就是要寻的一个痛快,自找那些恼人之事实在是愚不可及,快些走今日非要与时臣你好好痛饮三杯。”谢时臣难得遇上同道中人,二人三步做两步向前行去,被他们二人都感染文定也是豪气纵生,快步追二人而上。 走过了沿江的喧闹之地,文定等三人转入了较为谧静的街道,只是时不时有几顶轿子从他们身边擦过,正声忍不住的向谢时臣问道:“时臣兄,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呀,怎么走着走着就没什么人影了。”谢时臣笑而不答,只是催促道:“就到了,就到了,正声兄不用着急。”正声说道:“急到是不急只是好奇,适才我们走过的是汉口的闹市,酒家也是不论好坏十之**是开在附近,走这么远如若只是平常的酒家难免有些失望。”谢时臣则顾做神秘的对他们说道:“二位只管放心,时臣我绝对让二位不需此行。”正声还要询问些什么,文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制止他道:“放心,时臣兄和你一样绝对是性情中人,别看此地有些偏远难保不是别有洞天。”时臣也对文定赞许道:“文定老弟,真是深知我心呀,正声,保管你等下是乐不思蜀,呵呵。” 渐渐的看到远方一灯火通明之处,而它周围皆是银光闪闪的,仿佛是那瑶池、月宫置身仙景一般,那灯火明亮的高楼在四周银光的反耀下更是份外的夺目。待到他们走到临近文定方才看清楚,那银光闪耀的实乃是清波的湖水在明月的照射下,所反显的光亮。荆楚本就是千湖之地,而这汉口从千顷水泽之国形成以来还不足百年,域内更是百湖交错,而此楼竟依傍着优美的湖光促成一幅自然形成的景观,此等神斧鬼工在文定见过的印象中,只有那依江而建的天下四大名楼的‘黄鹤楼’方才堪比。 越走近前从四周擦身而过的轿子也越多,等他们楼前这门口皆是停歇的轿子和轿夫,正声不禁奇道:“嚯,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几个不惧路远而来,那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来呀,时臣兄这里到底是何酒楼,生意竟如此的兴旺呀。”时臣笑指酒楼前高挂的牌匾,道:“谜底就在这。”文定与正声沿着他的的手指望去上书‘思雨楼’,顿时记起了东家等人提到过的此楼,不过他们也为之一。让他们吃惊的不是因为它是如何的高耸豪华,不是因为它是整个汉口乃至整个地区花费最高的,而是它这个第一,是指第一的青楼。 文定不禁怪道:“时臣兄,你这么把我们领到此处来了,这可是巨贾豪门来往之所,你我岂能够耗费的起的。”时臣不理文定的忧虑,大是得意的说道:“那些抛洒巨资而来的有何意味,今日我请二位兄弟便是要不花一文,还要尽兴而归,那方才显出本事来。”文定不敢恭维他的遐想,苦涩的笑道:“只盼等下不要被人拿棒子撵出来,便算是万幸了。”今日文定已是上了贼船,只好奉陪到底,正当二人想要跨步而入时,才注意到适才活跃的顾正声此时一言不发的望着‘思雨楼’的招牌,谢时臣询问道:“正声兄,怎么了,难道你还怕等下真的是一顿棍子不成,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拉着他往里入,哪知他依旧不为所动,左右为难的在那踌躇不前,时臣还在暗自奇怪,文定已拍了拍脑门顿悟着说道:“该死,我怎么忘了正声和人有个约定。”正声叹了口气说道:“是呀,我就是为此烦恼呢。”时臣对他们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有什么约定要此时履行呀,不能不能拖一拖吗?” 正声尴尬的说道:“正是此时要入此楼方才为难呀。”时臣嬉笑道:“该不会是答应女儿家,不能入烟花之所吧?呵呵”说着自己先笑起来,可过了一阵发现正声与文定并没跟从,还是一本正经的望着自己便知道是不幸言中了,他宽慰正声道:“我看正声兄洒脱之辈,怎么也会惧怕女儿家连青楼也不敢涉足。放心吧,以我以往的经验女人不是怕你欺瞒她,而是怕你连欺瞒也吝啬于给她,这件事你不说,文定不说,我更是不会讲破有谁会知道呀。”正声暗自思量此话也对,拿眼猛盯着文定,文定忙摆手道:“反正我是不知道的,不要又像上次拿我掩盖,害我险遭不测就行。”正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脸中献媚的成分居多,道:“怎么会呢,只要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退一步来说还有我在嘛,我们今晚只管尽兴,明日全作不知就是了,呵呵。”谢时臣拍着二人肩膀说道:“这就对了,走,今日我可是有好介绍来得哟。” 这‘思雨楼’与寻常的青楼确实有些不同之处,没有那依楼招客的流莺,只有些如大家门里的丫鬟般的女子在施礼。虽也是灯火通明,却没有‘楚妆楼’那种平常青楼的奢华的感觉,反而摆设搭配都急剧匠心,楼阁都是依衬着湖光之色。没有那喧闹之声,却隐隐传来淡淡的琴声、萧声或小曲的声音,只是琴技没有雨烟那么出神入化。谢时臣肯定不是第一次来此地了,刚进门来无须多言,便有一老鸨凑了过来,说道:“哟,我的谢公子呀,这么晚才到老身还怕你今夜要爽约呢。”这老鸨已是四十多岁了,衣服还是花枝招展的,文定暗自将她和那位艳姨相较起来实有不如呀,想到艳姨文定又不禁回想起自己那荒唐的那一夜了,那是自己的第一次进青楼,而这一次则已是第二回了。虽相隔只有两个月不到,可是自己已经能够泰然处之了,只是这种转变文定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时臣回答老鸨道:“呵呵,冯妈妈说笑了,佳人有约如此难得的机会谢某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只是本说好带一位朋友来,此时又多带一位不知妈妈能否通融?”那位冯妈妈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还指望着您谢公子帮衬呢,您的客人,不就是和我的客人一样吗,都请上楼吧。”说着自己先带路上去了,正声弄不清原由只好问谢时臣道:“时臣兄,到底是怎么会事,到此时了你该给我们交个底了吧。”文定也是一肚子的疑问挂在脸上,时臣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知道再不解释,他们是不会心安的,长话短说道:“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的画技微微的在众人眼里有所提升,这冯妈妈请我以这‘西北湖’为背景为她们‘思雨楼’的几位红姑娘作画。本来这件事我是要考虑考虑的,可是这冯妈妈也是有心计之人,她不以金钱为报酬,而是以与她们如今的头牌清渺姑娘奉酒助乐为报。这叫本人如何能够拒绝,所以就共邀文定、正声来此相伴,岂不乐哉。” 文定,正声恍然原来是人家请客呀,正声摩拳擦掌的说道:“我听说这清渺姑娘可是,轻易不会见客的,以往还要搞什么破题方可显容,这趟跟着我们的谢大公子可真是机缘巧合呀,呵呵,现在哪怕是回去挨打我也认了。”文定透过护栏望向那银波荡漾,亦神往的说道:“我到是想看看时臣兄那几幅‘银波伴美’的大作。”谢时臣呵呵的笑道:“放心,你们的心愿今夜我都使之实现,说好的要尽兴而归,呵呵。” 第三十章 另类较量 “谢公子,你来了,姐妹们好想你呀,来我房里坐坐嘛。”、“那呀,谢公子是要来我帮我画画的。”文定他们沿梯而上,不断的有楼里的女子与谢时臣打招呼,谢时臣都是一般的含笑点头,而那些女子更是趋之若鹜,不断的给他目送秋波谢时臣也是放缓脚步,欣然承受这些春色,搅的文定,正声仿佛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伴随他的提提般。文定尚还能若无其事,正声却已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快步的随着那冯妈妈之后来到位于三楼的厢房,甩脱时臣二人近二十步的距离,不明情况的冯妈妈推开厢房门后,便看见他一人进来,而后面半天也没有续来之人,打趣的对正声笑道:“这位爷可真是性急呀,放心等下妈妈给你找个知情识趣的姑娘。”自打进楼后正声便扫去了顾忌,恢复其浪子放荡行骸的本性,他低声对妈妈说道:“冯妈妈,我到是无所谓,但那个跟在谢公子后面的人面子比较薄,一定的跟他找个轻车熟户的,可别是个嫩角哟。”冯妈妈拿着手巾,捂嘴笑道:“看来爷是个此中老手呀,如此做弄朋友,真是坏的脚底流浓了。”正说着文定他们进来了,谢时臣散开扇子扇起风来,顾做难以消受的说道:“冯妈妈,你手下的姐妹们被你调教的可真是越发的艳丽了。”对于手下的姑娘冯妈妈真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为了能在这竞争激烈的汉口中争到头把交椅,连同后台的老板,自己与一干主事,不仅培养姑娘方面不惜血本,从小就引进一大批为人所卖有前质的女儿家,请最好的老师教她们琴棋书画各项技能,走路、举止、穿衣、打扮一切都是用最好的供应。而且就连这‘思雨楼’的选址也是翻来反复的商量,最后孤注一掷的放弃人来客往的闹市区,转而建造在这略显有些远的西北湖附近。就赌的是那些有钱的老爷,官绅们对于那些轻易能够到手的东西总是没有多久的新鲜感,而远离那些同行下作的争夺战中,使‘思雨楼’更是有种驾凌于上超脱的意味。高昂的价位也让一些平庸之辈望而却步,而这种档次上的区别让那些真正有钱的老板们醉心于自己等人的优越,不论是生意上的商讨,与官员之间的交易,甚至是呼朋号友也都喜欢聚集于此,显示自己的不凡。这也正是‘思雨楼’的高明之处,把握了这些有钱人的心理为了处处喜欢显示自己高人一等,不惜挥撒巨金。文定知道东家章传福与燕行舟燕老板等朋友就是这的常客,并不是说他们也是那种奢侈糜烂之徒,而是因为这已是一种风气,与他们那种等级的商人做买卖,不来此处就显得自己不具备实力。想起来文定也是觉得可笑又可叹,那些追求档次的商人竟只能来青楼找寻优越。 不过对于自己主持的‘思雨楼’以及手下的姑娘,冯妈妈确实是非常自信的,就算找遍荆楚也没有像她这样的行院了。待到文定三人坐定后,谢时臣耐不住的询问道:“冯妈妈,我们都来了一会了,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清渺姑娘呀?”顾正声也好奇的说道:“我也听些长辈无意间提起过,清渺姑娘虽居于行院,却有一副仙骨轻盈圣洁,一显仙藐不但能使花容随之暗淡,浩月也会黯然无光,实乃这江汉行院中第一美女。”文定看着他陶醉的神情,不由的捉弄他道:“说的你仿佛是亲眼见过一般,老实交代是何时有的事呀?”谢时臣也追问道:“我来这‘思雨楼’有个三四回了,时至今日方才有此机会,说呀,你是何时见过呀?”正声尴尬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喝水来掩盖自己的窘态。 冯妈妈听着他们三人谈论自己楼里最红的清渺,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位爷过奖了,不过虽然清渺算不上最漂亮的,但在这汉口想找出第二个来也是难为的。”那眼中的得色就像是祖冲之在介绍自己的圆周率,唐寅将自己的画卷展与世人一般,文定向来不关心风月方面的见闻,不过见过谢时臣一路上的神秘,正声兴奋的举止,这冯妈妈的自得,也开始对这个唤作‘清渺’的女子产生了一见的兴趣。谢时臣还在催促,冯妈妈只好解释道:“我们姑娘呀,知道今天您谢大公子要为她作画,此时正在沐浴呢,不如老身先着人操办一席酒菜,再叫几个姑娘来陪陪几位,待清渺她梳妆完毕再来拜见,何如?”正声满口答应,可谢时臣却不为所动,断然拒绝道:“妈妈无须繁忙,我正要收敛情绪,找寻最好的方位,光线,思量等下为清渺小姐作画,妈妈只管拿几壶佳酿来即可。”冯妈妈请谢时臣来便是要他为清渺作画,闻听这是有助于画的品质自然是依从的,临出门还无奈的向正声打了个眼色。顾正声却不理解的问道:“干嘛不让她找几个女的来呀,害我还摩拳擦掌期盼着今日好好的乐他一番。”谢时臣不以为然的说道:“正声,咱们今天来就是要会她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你先叫几个进来不是明摆着看轻人家姑娘,不给人家清渺姑娘面子吗,到时唐突了佳人可是得不偿失呀。”一想也对,但他又不是那种轻易伏输之人,便和谢时臣狡辩起来,反正正主还没来二人就以斗嘴为乐。 而此时的文定却被这窗外的景色所醉,此厢房正是临湖而见的那一面,文定不自禁的走到护栏那坐下,向窗外望去。这西北湖是一片尚未被人打扰的湖泊,一轮明月照下偶有数只野鸭在此飘卧,芦苇丛时为清风所微摆,而湖岸边依树停泊着一叶扁舟,扁舟上依稀还有一些微弱的灯光,在银白的水域里夹杂着,初看甚是不和谐,但细品来另有一番澎湃的生机涌上心头,与天做邻,以水而居一切又是如此的安详,如此的寂静让文定不自觉的想着眼前的画面又何其不为一幅画呢。 冯妈妈推门而入,指使身后的丫鬟将托盘中的美酒置于桌上,而她自己则过来说道:“谢公子,我们家姑娘已经准备得当了。”谢时臣道:“那赶忙请来,好让谢某开始作画呀。”冯妈妈望着文定、正声二位,怀有歉意的说道:“实在是抱歉,我们那个姑奶奶实乃是不可饶人的主,闻听谢公子还带了两位朋友来,便不肯轻易露面了。”谢时臣心想自己免费作画,而这清渺竟是如此的使自己下不来台,不怒反笑道:“哦,原来清渺姑娘是显在下等俗人难入法眼,即如此谢某等告辞了。”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冯妈妈也是陪着小心。文定闻听是怪责自己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为免谢时臣作难,拉着正声向谢时臣道:“诶,时臣兄应人之事岂可中途而废,我等暂避就是了。”谢时臣却并不做此想,道:“作画讲的就是一个心境,今夜我心情已是大坏,强作亦是不能难入世人法眼,冯妈妈此事就此作罢了,我等告辞了。”冯妈妈知道谢时臣近来在汉口是如鱼得水,文人富商对他甚是推崇,轻易得罪他实在划不来,焦急的说道:“谢公子,今日老身自知理亏,可我们姑娘寻常便有答题方可显面的先例呀,您谢公子所谓作画犹可不需此,可这二位爷也不好轻毁此规定呀。老身有个折中的办法,想您谢公子的朋友也必是才识五斗之辈,我们姑娘说了只要其中一位爷答出一个问题就算是过关了,对于外人老身也好交代呀。”谢时臣望向文定二人,正声摇手道:“别看我,我只能耍耍拳头,对什么答题是一窍不通的。”谢时臣泄气的对他说道:“一边去我就没指望你,文定你觉得此事如何呀?”文定只好勉为其难的道:“我只能说是试试吧。”冯妈妈闻听文定愿意试试,便喜道:“我一看这位公子就不是平庸之辈,不过谢公子我们可说好了哪怕是这位公子一时不慎,老身自会好好招待。可不许再说这走的话了。”谢时臣微微的点点头,口里喃喃的说道:“这都是什么事呀?”冯妈妈笑道:“搞不好这就是一段佳话,小婷将东西拿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位十四五的丫头,手里捧着一幅画一脸的不耐对冯妈妈说道:“妈妈,怎么这么慢呀,小姐还在等着我呢。”说着望了望厢房里的三个男人,说道:“小姐说了,谢公子代答就不不作数的。”冯妈妈恼怒的训道:“多嘴,将画那给这位公子。”手指指向文定处,那小婷撇了撇嘴将画塞进文定手里,略带不屑的嘱咐道:“我们小姐说了,只要说出这幅画是何人之作便行了。”文定将画卷展开,周围的众人除了那位不屑的丫鬟外都焦急的望着他。 ‘思雨楼’一共三层楼整体是个环型的院体结构,中间除一楼的大厅外都是空的就如一个大天井。在文定他们那间厢房对面的一间房里,一位女子正轻轻的拨弄桌上的弦丝,而旁边坐着另一位则在和她闲聊着,二人都是美貌之极,那位手指拨弦的女子问道:“妹妹,要是他们中有人答出来你会不会去呀?”那位妹妹不以为然的道:“放心吧姐姐,要是他们以为答出来,就立时献丑了。我这招屡试不爽的,冯妈妈也真是的,说什么那人最近出尽风头非要我们每人给他画一张,以我看也就是气势宏伟点,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那位姐姐轻笑道:“好了,姐姐知道你有本事。”妹妹得意的翘起粉鼻道:“那自然。”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紫衣丫头兴冲冲的跑进来,进来后气喘吁吁的,屋里的妹妹笑骂道:“死丫头,撞鬼了。”紫丫头则不与辩说附在那姐姐的耳边底语了几句,那姐姐闻听后也是面露喜色,却还是为求稳妥的问道:“你看真切了吗?”那丫鬟稳定了语调,说道:“小姐,您放心绝对没有看错。”得到肯定答案后那姐姐,也是兴奋的捉住那丫鬟的衣袖。那妹妹看着眼前主仆两怪异的举动,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那姐姐含笑的望着丫鬟摆摆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又神秘的对那妹妹说道:“妹妹,一会你就知道了,这次你这张画是逃不了了的。”期盼的答案结果是答非所问讨了没趣的妹妹,说道:“神神叨叨的。” 再说文定他们这边,众人皆在关注文定能否过关,而文定展开画卷这是一幅描绘古代文人学士正在制作音色优美、颇具魅力的古琴的场景。画中有十数人,或断板、或制弦、或试琴、或旁观指挥,还有几位侍者又或是学徒执扇或捧场。因画中表现的多是文人,所以都长眉修目、面容方整、表情肃穆、气宇轩昂、风度文雅。人物衣纹的线条细劲挺秀,颇具表现力。当拿起此画初看时文定知是东晋顾恺之的《斫琴图》,画面中如春蚕吐丝般的线条既能传神地勾勒出人物的形象特征,也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人物的内在性情,这是幅名画历来被皇室所藏。不过文定却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慢慢将它合上交还给小婷,一旁的冯妈妈显得比他们还焦急,问道:“公子,您可有看出来了?”正声也是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样了?”文定却没有吭声,谢时臣拿过小婷手中的画卷看了看,急切的要说些什么,文定却用手势制止他。那小婷则催促道:“到底怎么样了,看出来没,我可没时间陪你耗着。” 正声对那个丫头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刚想回嘴,文定拉住他笑了笑说道:“这画画的是顾恺之的《斫琴图》。”谢时臣露出了笑脸,而那小婷也露出笑脸,不过一个是欣慰,一个却是早已料到的耻笑,小婷刚想要说些什么,可文定又截住她率先说道:“不过我是说画的是顾恺之的《斫琴图》,意思就是说这幅画并不是顾恺之所作的真品,而仅仅只是件临摹之作。姑娘要问我出自谁的手笔,不好意思恕在下无能,天下临摹之人何其多,柳某也无须去记住他是谁。只是从画卷上看到与顾恺之有七分相似,只是从笔墨间的勾回处在下得知这临摹之人是一位女子,不知在下的说法姑娘觉得如何?”小婷原本满面带着鄙视笑容,转瞬间消逝在她那充满青春的面容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信,一些怨恨,一些不甘。虽然她未曾交代什么,但是脸上泾渭分明的变化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正声、谢时臣因为文定为自己等人找回了面子喜不自禁不言,就是‘思雨楼’的冯妈妈也为文定能胜了清渺而高兴,往日里被这丫头因为这些难题而喝退的巨贾,高官数不胜数。这些人得不到机会见清渺自然也不会对她如何,但是却让自己夹在里面里外不是人,文定能给这丫头以教训虽然她表面上不能曝露的太高兴,但心里早已是笑开了花。 正声忍不住要捉弄的对小婷问道:“小婷姑娘,我这位兄弟是对是错,你到是说句话呀,也好让我们这些有眼不识真人的狂妄之徒,长长见识。”小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厢房里顿时笑成了一片,笑归笑文定还是要埋怨正声道:“正声,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顾正声不以为然的道:“我有什么不对这丫头也太狂了,就是一般高门大户的小姐也不见得有她这样的。”谢时臣也声援他道:“这次我是绝对的站在正声兄这边,都她这样我们还是找消遣吗,完全是找罪受嘛。”冯妈妈咳了两声,怪责的说道:“几位公子,妈妈我还在这里呢,到底是妈妈手下的人你们就是要打趣,也得等妈妈走远才行吧。”谢时臣拍拍自己的脑袋,赔罪道:“在下等疏忽了,妈妈莫要见怪,妈妈手下的姐妹们乖巧可人,明眸善睐小生可是一直推崇之至的呀。”本就是欢喜的冯妈妈哪会真有什么气,带着满面春风说了句:“我再去看看情况如何。”就出门而去只留下文定他们三人,正声是心怀大开对着其他二人低声说道:“你们猜猜那位什么青烟小姐此时会是何种嘴脸?”文定纠正道:“什么耳朵呀,别人叫清渺,什么青烟小姐。”正声等的就是他的这一问,文定果然如他所料的忍不住要纠正他,正要解答,哪知一旁的谢时臣先一步说出谜底道:“本来她是唤作清渺,可是知道了文定轻易的揭开她的谜底,再加上正声兄最后的指桑骂槐,而她又不能反驳此时自然成了头冒青烟的小姐了嘛。”说着与正声不言而遇的一同大笑起来,文定无奈的望着眼前的二位活宝,摇头说道:“你们两真是一对乔子,说是第一次认识,有人信嘛。”说是说不过在心底气气那叫小婷的丫头文定也是高兴的,而那笑声中的二人对于文定的看法也皆是认同,在彼此的身上竟有如此多的相同之处,确实是臭味相投禁不住的又相视而笑。谢时臣拉着文定说道:“就是要大家一起玩,才能尽兴嘛,知道吗?刚才我看出是顾恺之的《斫琴图》,而文定又一直不言语,差点就要越俎代庖帮他答了,幸好没有不然就中招了,见不见那个傲慢的清渺丫头事小,助长她轻视我们男人的气焰可让我实在受不了。”顾正声则轻蔑的说道:“那丫头仗着点才气就目中无人,文定在这些方面从不让我失望。再说这会她更是班门弄斧了,我们文定干的就是这当铺的行当,这些真画假画还能逃过他的眼睛,这和关二爷门前耍大刀一样不是自取其辱吗,呵呵。”谢时臣顿时想起文定所从事的行当,刚才一着急竟给忘了,是呀这种赝品在‘源生当’二掌柜的眼里又有什么难呢。 这时厢房的两扇门被人用力的一同推开,一位绝色女子瞪圆了雌目,一双皙白的嫩手在捏成了拳头在颤动着,小巧的嘴巴里蹦出了摄人的声音道:“这位舞大刀的关公是谁,出来让我瞧瞧。” 第三十一章 得遇故人 谢时臣起身来绕着站定在门口的女子走了两圈,以自己职业性的眼光打量这眼前的绝色女子,不由得赞道:“嗯,脸盘圆而细致,双眉微翘,一对凤目调皮中还带点灵性。”门口的姑娘听着这个陌生人夸赞自己漂亮,那带着煞气的脸蛋微微的有了些舒展,而文定与正声自此姑娘推门而入后一颗心就始终揪着在,看到她脸上有些好转两人才稍稍放松,就这时谢时臣微微又往后移动了少许,继续说道:“身材嘛,小巧而匀称,不显一丝负赘,确实是有沉鱼落燕之貌,虽没有传说中的那付空灵超脱之感,但也不负江汉第一名妓的美誉。”说着还转过身对正声他们说道:“二位,这‘思雨楼’的红牌姑娘到底是货真价实呀,呵呵。”此时的正声与文定完全被他惊人的言语吓到了,适才便正襟危坐的他们此刻纷纷离座,一步一步的往后撤退,谢时臣暗自笑道就算是方才正声的言语有些冒犯,两个大男人也用不着吓到如此境地吧,刚想调侃他们几句就突然感觉自己背后受到一重撞,就感觉着自己双脚离地,将自己前方的酒桌撞翻在地。还好这‘思雨楼’内的厢房大都是木头修制的,谢时臣没有受伤只是惊吓过度昏厥过去,相较起清醒的其他的二人他算得是幸运的,而施暴者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只见她跳进来又在他失去知觉的身上,追加了两脚才肯罢休,而转过身来将怒火正声他们照射过去。 本来正声是他们三人中唯一怀有功夫的,但看到此姝妹也是全然失去胆量,竟躲到连蛮力也欠缺的文定背后,文定看到此女也是抛却了平日里的坚持,试图摆脱正声找寻躲藏的地方。两人边退还边在试图平息她的怒火,正声慌张的说道:“这里面有误会,他刚才不是有意这么说的,你要听解释呀,冷静。”文定也是解释道:“是呀,千万要冷静呀,要听我们说。” “不听,不听,休想来骗我,耳听为需眼见为实,这都是我所见有什么是冤枉你们的女子丝毫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一步一步的向他们靠近过来。二人终于是分头逃窜,那女子向正声往里间追去里间顿时是鸡飞狗跳,而文定则绕过谢时臣昏倒的地方逃到门口,眼看自己逃跑的机会大增。谁知就要逃出门时又被一人影所阻,只见来人是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虽已是夜晚然脸上却还带着厚厚的白色丝巾,看不清她的容貌。文定绕到右边,这掩面女子则移动到他的右面;他移动到左边,那女子就移动到他的左面,文定求饶道:“姑娘,让一让好吗,在下有急事要出去。”而那掩面女子却没有丝毫让的意思,反而秀手一推将他复又推进房里,淡然的说道:“先进去说清楚才能走。”声音如黄莺般悦耳,只是隐隐缺少些情感波动带着少许的空灵。文定看到这女子也是手提宝剑,知道必是与里面那位是一起的,虽不愿亦不敢有所妄动,惟有唯唯诺诺的走回去。此时里间的正声也给先前的女子揪了出来,看到文定战战兢兢的站在那儿,不禁埋怨道:“笨蛋,有机会怎么不逃呀?”文定苦着脸答道:“怎么没跑呀,门口还有一位守着的给拦回来的。” 突然门口又传来一个女声,由远及近的说道:“要见本小姐的是谁呀?今日是小姐我疏忽了,不要以为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本事。”当那声音的主人来到门口处,发现一旁站在一位掩面女子,不明所以的她往厢房里望去,不论是地上,还是房间里都是一片狼籍,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一旁则畏畏缩缩站着二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另外有一个姑娘仿佛是在看押他们。原本被人看穿而败坏的心情立时高兴起来,好奇的文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呀,难不成是要拆房子吗,清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嘻嘻。”文定他们看清来的清渺姑娘,确实是样貌不凡,超越于适才见过的楼中女子多矣,特别是双眼不停的转动,仿佛也在与人说着话。但是此时的文定与正声早已没有欣赏美色的心情,里面的姑娘不耐的对清渺说道:“这不关你的事,给我一边去,最好是有多远走多远。”清渺听到她的话,本来是不悦就要发火,不过想到既然是惩治这些男人的,自己看好戏便是了又何必参合进去呢,闷不做声的看这女子向其中一个男人道:“顾正声,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说过以后不来这种地方了,这还不满两月就又犯了,啊,你说呀?”这个怒火中烧的女子自然是顾正声的未婚妻燕艳燕小姐了。 说来也是巧自那次‘楚妆楼’后正声确实没有涉足烟花之地,今日事先不知心想不会那么背让她发现,谁知巧就巧在他进来时被燕府的管家瞧见了,本来燕管家是为老爷燕行舟送东西来给一位‘思雨楼’中的相好,看见准姑爷正声后立马回去报告了小姐。燕艳活冒三丈就过来了,而那站在门口的掩面女子则是碰巧在家的燕府大小姐,怕自己妹妹闯祸便一同跟来了。本已是怒火中天了,谁知谢时臣又不知死活的将她当作了‘思雨楼’的红牌姑娘清渺,说的话更是引得她自控不得,将其一脚踢昏过去。被抓了现形的顾正声,知道燕艳在气头上如何辩解此时也不会让她宽恕,为今之计只好避其锋芒,可她姐姐正守在门口,只好另找出路。 看着他低下头闷不做声,燕艳继续道:“怎么不说,平时你不是最能说会道的吗,现在怎么不吱声了,知道理亏了吧。你赌钱,喝酒我都随你去,但你还越发的不象话,尽往这污秽不堪的窑子里钻,不知道这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还让我被人误会是什么江汉第一妓女,我呸,看我今日怎么整治你。”本来一旁看戏的清渺听到此,厉声道:“嘴巴放干净点,什么污秽,什么见不得人,谁是东西呀?”正训着正声的燕艳回过头来,对清渺道:“说的就是你们,你们都是勾引男人的娼妇,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怎么倒还成了正经女子了。”清渺最恨别人说她是妓女,怒极反笑道:“自己没姿色管不住男人跑到我们这撒野,呵呵,你好有本事呀。”二女顿时交起嘴战来,正声见机不可失,纵身跳到临江那面的护栏上,屋中的众女子发现时已晚,他双脚用力一蹬护栏,再次运起轻功从三楼跳进远处的西北湖的湖面上。荆洲顾家的庄园便建在长江边,生长在长江岸边顾正声自小就会水,而且还十分在行,跳入湖中后,只见湖面上激起一阵水浪,夜宿中的野鸭也被惊扰的飞起,那阵水浪没有停歇由近及远一直到众人看不见的地方。 自正声跳水之后众人皆急忙跑到护栏边观看,燕艳懊恼的拍打护栏,不甘的说道:“该死,竟然让他给跑了。”清渺轻笑道:“不愿意你跳下去追他呀。”燕艳怒道:“这么冷的水,你要我死呀,都是你不是你插嘴,那给他的机会跳水的。”清渺回击道:“哼,是你自己笨,没将人看牢,倒反过来怪我怎么是想找架打吗?”两个女子又吵起来,包括刚才门口掩面那位,三名女子都呆在护栏那,与自己同来的三人,此时一昏一逃,见识过燕艳厉害的文定如今那还敢继续在这呆下去。先前看到正声跳下去,他着实是吃了一惊,清楚只是正声的脱身之计后,他又有些羡慕正声来,不过自己即没有他那身轻功,游水的本领没他那好,如若像他般跳下去肯定是有死无生,看见燕艳与清渺正在吵架,而那个掩面的女子似乎也没注意自己,文定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缓缓的缓缓的,就要接近门口了,文定小心的回望着那边讥吵还在继续着,他心底那个喜悦呀。 刚要迈脚出门,‘唰’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前,又是那个掩面的女子拦住了他,略带玩味的说道:“等我们将一切搞清楚了你再走。”文定心中那股失落呀,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再次功亏一篑,文定苦着脸蛋,在燕艳姐姐的监督下再次回转。此时方才觉察到变故的燕艳回想起文定来,她停止了与清渺无意义的漫骂,走过来先是一脚起将文定踹倒在地,文定摔倒在地惶恐的望着她,在燕艳面前文定知道已经有过前例的自己辩解是不起作用的,一言不发不敢怒斥她,因为那样只会换来更多的责难,燕艳用手指指着他的头说道:“柳文定,啊,你好呀,上次也是你带着正声去那污秽之所,今日又是你他是屡教不改,那你呢就是次次怂恿了,看姑娘我不把你的皮扒了。”说着就抽出随身宝剑作势就要往他身上砍去,文定原先还对燕艳有好感,不过随着深入了解明白这是朵带刺的花,虽美丽可也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眼前更是被这个疯丫头吓着了。他来不及起身一直向后退,而燕艳则一步一步的进逼,文定慌张的求饶道:“燕小姐,我们确实事先不知道是来这‘思雨楼’,不醒你去问问谢兄。”燕艳不做声色的问道:“什么谢兄,人在哪呀?”文定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谢时臣,说道:“他人在那边,”燕艳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就是一开始说些混话的那一位,怒道:“又来骗我,这不是昏过去的那人吗?”文定猛点着头道:“对,就是被你吓昏过去的这位谢兄,他能证明在下不曾虚言。”燕艳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语打动,怒斥道:“他都昏过去了怎么来帮你做证,还想来诓骗我,看来非要给点教训你尝尝。”说着挥动手中宝剑将文定身旁的椅登一分为二,文定脸变的刷白‘啊’的一声也随谢时臣般,昏了过去。 从文定指着昏倒的谢时臣开始,一旁的清渺就有股笑意,此时他也一同过去了,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笑起来。燕艳也只是吓吓他,看见他昏过去也有些忍不住,不过笑归笑依旧不能轻易放过他,先用脚试探的摇了摇他,见不为所动厉声道:“再装死我就不客气了。”她姐姐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劝道:“或许是真的吓住了,算了吧回去了。”而文定依旧是一动也不动的,燕艳心有不甘不依不饶的道:“不行怎么样,也要给他在身上留点记号。”说着就举剑要指过去,掩面的女子刚要阻止,就听到一声娇吼“放肆”,就看见原本燕艳手的宝剑随着一声清锐的‘铛’声跌落一旁,门口出现了雨烟主仆二人。 原本假死中的文定哪知这燕艳竟如此的心狠手辣,昏过去了竟也要惨遭毒手,心想这次算是倒霉倒到家了。哪知耳中传来得声音有变,举头一望竟是故人,忙手脚并用爬到雨烟身边,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客套,慌张的对雨烟诉道:“雨烟,救我呀!”虽然所处的环境不是很对,可是听到文定直呼自己的名字而没有带‘小姐’二字,雨烟依然是非常高兴,她用着最温柔的声音安抚文定道:“柳相公请放心,有雨烟在决不让他人伤害到你。”又转向那边看丢剑的燕艳,用较为刚硬的声音对燕艳,叱道:“又是你,上次还没受够教训吗,对柳相公这样毫无功夫之人,你却是一而再的恃强凌弱是何道理,今日我非要让你知道厉害。”燕艳指着雨烟想了一会,恍然道:“哦,我记起来了,上次就是你仗着武功比我高欺负我。”拉着一旁的姐姐道:“姐,就是她上次用暗器打我的,这会又是她,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呀。”燕艳虽然是有些娇纵,但毕竟年岁有限,对于自己的妹妹那掩面女子是十分爱护的,此时雨烟明摆着是要为难于她,作为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走到燕艳身前缓缓对雨烟说道:“姑娘说舍妹恃强凌弱,那你自持武功高于她而屡次要为难她,是不是也是恃强凌弱呢。”雨烟叱道:“可是我并没有对毫无武功之人动手呀。”从那白色的纱巾传来一阵娇笑,只见她指着雨烟说道:“照你的话,那我教训你不算是恃强凌弱咯。”说着拿起那没出鞘的配剑连同剑鞘一同向雨烟杀去,雨烟将文定推给身后的紫鹃,荡起缠在双手间的长袖向燕艳的姐姐处凌空飞至。二人一时之间剑影袖舞的,看的众人眼花缭乱,一方将剑使得似长虹冠日,一方则将双袖舞的似灵蛇缠枝,你来我往的几个来回不见高下,只是这屋里的家什却遭殃了,只要在他们三丈之内的顿时是尸首难寻,二人有些棋逢对手的味道。突然燕艳的姐姐退后几步,道:“这里地方太小,我们上屋顶再战如何?”说着抽出鞘中的宝剑,纵身往上房顶的屋瓦皆在宝剑的光芒下散落,文定身旁的紫鹃叫道:“小姐,接着。”抄起手中的玉萧掷于雨烟,雨烟接过玉萧毫不示弱的回道:“正有此意。”说着也从刚才被宝剑打开的口子处纵身跳到‘思雨楼’的屋顶。 余下的众人皆焦虑不已,又不好跟上去,以免阻碍到她们。此时的文定已从适才的惊吓中恢复,想要开口制止她们,结果知道已经为时已晚,不停的埋怨自己多事不然不会如此,紫鹃安抚他道:“放心柳相公,我们家小姐身怀绝技,岂是她们所能敌的过的,保准一会就将那遮头盖脸的给打下来。”燕艳不以为然的说道:“哼,我姐姐自打十七岁出道还没遇过敌手,这么个青楼卖唱的女子算得了什么呀。”紫鹃驳道:“不算什么,只是有人三番五次的败于其下,还有脸在此叫嚣艳怒道:“上次要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小姐,你早已是破相了,还有脸说我不服我们再来。”说着也拔剑出鞘,紫鹃也是听不得激,接道:“再来就再来。”拔出手中的配剑,与她也是你来我回的双双交起战来,这厢房今夜怕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清渺在她们未开打之前已将地上的谢时臣拖至门口,不然他早已是魂归地府了,此时二位又一对互搏,而且相较起屋顶的二位她们,更是毫无禁忌,清渺喃喃的说道:“这都是怎么了,都疯了吗?”望着身边的文定,她怒目而道:“这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哪会是如今的局面。”文定惟有唯唯诺诺答‘是’。 如此大的动静早将楼里的其他人惊醒,纷纷找到这响动的来源,一看‘嚯’刀光剑影的,胆小的利马躲回去了,只有些须胆大还在远处伸颈观看,方才闻信的冯妈妈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赶来,才到门口她就看到自己这个最好的厢房,其实连房也算不上了,不但里面是面目全非,就连房顶也被人打了个大洞,她惊呼道:“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呀,竟把我‘思雨楼’搅成如此模样,紫鹃,怎么是你呀!”看到紫鹃正与人拼斗,冯妈妈朝后面挥挥手,几个打手立即一涌而上围攻燕艳。本来紫鹃与她的功夫就差的不远,再加上这些如狼似虎的打手,燕艳顿时感到了压力。几十个来回下来已露败象,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条身影从天上的破洞将那些快打在她身上的利刃挡开,燕艳看到是自己的姐姐才放松下来,另一条身影也随之从那个洞口飞下来,外面的一班人才看清楚原来屋顶还有两个人。 燕艳的姐姐对雨烟说道:“这次不分胜负,下次有机会再另择他处比较。”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对冯妈妈说道:“这是赔你的损失的。”说着携着燕艳下楼而去,冯妈妈本来怨恨的双眼当看到银票上标明两千两的数目时,又眯成了一条线又嘱咐着众人各自散去。雨烟此时牵着文定的衣服前后查看,又问道:“刚才你没受伤吧?”文定答道:“没什么,我不碍事的。”接着又上下打量着雨烟,问道:“雨烟姑娘,到是你,没什么事吧。”紫鹃笑道:“我们小姐怎么会有事。”清渺也轻蔑的对文定说道:“那丫头的姐姐都没事,我姐姐怎么会有事呢?”雨烟拍打了清渺一下道:“不许这么对柳相公讲话。”清渺微‘哼’了一声,文定还是有些不信的问道:“你姐姐?”清渺指着雨烟道:“对,这就是我姐姐。” 一直到子时文定才离开‘思雨楼’,原来雨烟是清渺的结拜姐姐,一起的还有其他二人。事后他们又到雨烟的房里料了好些时候,文定方才在雨烟幽怨的眼神以及紫鹃那声‘呆子’中告辞。谢时臣一直没醒文定只好独自上路,路上文定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今夜的事情真是他心惊肉跳的。几位绝色女子都是刀光剑影的,连清渺听雨烟说也是功夫不下于她,不过能再次遇上雨烟让文定也是非常高兴的。他加快脚步希望能快些回铺,还能歇息两个时辰,刷的一下文定的眼前一片黑暗,身体也自头顶开始被东西束缚住了。然后身上又挨了一脚,只听见一女声道:“看你还往哪跑,还有谁能保护你。”文定一下子心凉了,因为他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正是燕艳,又有几个男声问道:“小姐,怎么处理呀?”燕艳的声音又起,说道:“先押回府里的材房,等我慢慢收拾他。”接着文定就感觉被数人拦腰抱起,文定顿感前途凶险了。 第三十二章 燕府历险 不论文定如何的声辩,四周的人始终是充耳不闻,急迫下他只好高声喊叫起来,‘救命,救命呀’,换来的只是头上的束缚被短暂的揭开,布袋被拿下后文定方要,口里就被人塞了一不明之物,原本高亢的呼救刹时变成了‘呜,呜’的低鸣。文定悔之不已早知会有此遭遇,还不如呆在‘思雨楼’里待到天明再回铺,虽不雅难免引人非议,但起码人来人往下燕艳不会如此般肆无忌惮。她大小姐的脾气文定是领教过几次了,对正声那喜欢之人就是有错,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也是往往自己还会帮他找借口解脱;可是对自己这般闲人虽不至于有很大伤害,但是受点活罪是在所难免的。现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被她绑去了,必然又是戒难难逃。唯一自由的口也被封住了,文定连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给掐灭了,此时他只期盼着燕艳能够看在熟人份上,下手时能保留些,不过他暗自想到如若不是熟人,她也不会如此。 一路的颠簸让五花大绑的文定货物般颠过来倒过去的,马车终于是停下来了,文定感觉到五脏六肺的全都移动了位子。还没等他恢复平静,就被数人扛起而走,又过了一阵将他扔在一堆茅草上,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一声关门声过后四周便完全寂静了。 虽然燕行舟的老家并不在荆楚,然而其大多的生意却皆在汉口,而他本人也是一年之中在此地的时间也是十之七八,所以汉口的燕府虽不是广州的老府,但也是规模宏大。那群下人将文定安置在柴房后,便回下人房,等在外面的管家叫住他们问道:“事情办的怎么了?”他们中领头的人答道:“禀燕管家,一切都照小姐的吩咐办好了。”燕管家点头道:“嗯,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伙计们答道:“遵命。”刚要走又被燕管家给拦了下来,嘱咐道:“过了今夜我不希望听到,有损二小姐名誉的风言风语来。”几人忙道‘不敢’,燕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后。又走过几个门洞,穿过燕府广大的花园,来到二小姐的闺房前,门前的丫鬟拦住他问道:“燕管家,这么晚你来小姐这干嘛呀?”燕管家方要解释,里面就传出燕艳的声音,“是燕富来了吗?”燕管家俏声答道:“正是小的,回禀小姐您吩咐下来的事已经全部办好了,人也给安置在您吩咐的位子了,小的是想问小姐还有没什么事要小的干的。”燕艳满意的说道:“好,你下去吧,以后的事我一会亲自去,你们不用理了,再就是等下柴房里发出什么声音你们都不用管了,不到天亮谁都不许接近那,明白吗?”燕管家忙领命退下了。 燕艳换了一身劲服,对自己的丫鬟说道:“把墙上那鞭子拿过来给我,等下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去休息吧。”丫鬟们惊奇的问道:“小姐,您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呀,再说这天也差不多要亮了,有什么事不能睡一觉起来再办吗?”燕艳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鞭子,凶着说道:“多嘴,等明天还不知道有会什么变故呢,记得不准和任何人说今夜的事。”丫鬟们皆小心的答‘遵命’,燕艳又柔声说道:“放心,我有分寸的,听话都早点去睡。”说着手拎着皮鞭穿过花园,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虽然是斜躺在茅草堆上不能随意移动,但文定却感到安详,起码在这一刻不用去应对各种不知名的局面。暗自回想今夜发生的一切,真是让他感觉跌荡起伏,先是诗情画意再是刀光剑影,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预料。先前的事他还能从容以对,但是随着事情出人意料的发展,渐渐的他只能是任由它随着自己不能掌控的方向前行,到此时就连自己也给捏在了别人手里。他只期盼着天色已晚,燕艳无暇招呼自己,而到明日早上燕老板能知道自己的处境来搭救他。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望,但在这逆境里文定也只能是如此聊以自慰,不过这美好的愿望而因为推门声而如水中的泡沫般破碎。 那群燕府的下人走的时候,已将蒙在文定头部的布袋取下,但塞在口中的布却因为怕他叫唤引来他人而没拿出去。柴房的门被推开后,文定先是看到一些刺眼的光,自打他被抓着后除他们塞他嘴的那一小会儿,他一直是处在黑暗中,这光亮只是发自燕艳手中的灯笼,但对于此时的文定而言已是比以往三伏天的阳光还要来得难以忍受。待他适应这光线后看清楚来人正是自己此时最怕看见的燕艳,他使劲的说话,却依然只是听见‘呜,呜’的声音。燕艳将写着一个大‘燕’字的灯笼悬挂在一旁的墙壁上,转身凶狠的望着文定,举着手中的皮鞭身旁的稻草堆上‘啪’的抽了一鞭,威胁的说道:“柳文定呀,柳文定,妄我将你当成朋友,你却领着正声哥一而再的去逛青楼,你说你对得起我吗着又是一鞭抽到文定身旁的草堆上,激起稻草横飞,虽然没抽到文定的身上,不过那些四处横飞的草屑拍打在他脸上也是如针刺般,文定躲闪着口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可燕艳依旧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搅的整间柴房里漫天飞舞的皆是草屑,就连她自己的头发上,衣服上也不能避免。边舞动鞭子口中还不断的说道:“说呀,你到是说呀,这是为什么?”文定看着这小恶魔有失控的迹象,他艰难的向后移动着身躯,口里急迫发出‘呜,呜’的声音。宣泄因适才在‘思雨楼’失面子而积压在心中的怨气后,燕艳也有些力疲,这才发现文定的异样,自己又没真的打到他身上可他口里的哀号却是那样的急切。走近文定才看见他口里塞了一大布团,怪不得他总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俯下腰拔出那团布条,恢复自由的文定大口的喘着气。燕艳看到他的窘样,有些想笑的冲动,却又想到要给他点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教坏自己的正声哥,又板起脸来说道:“不要以为我就会如此放过你,也不要妄想叫我爹来救你。告诉你此处是我们燕府最偏远的地方,就算你叫破喉咙他也不会听到,而且只要你敢如此我手中的鞭子就会让你知道厉害。” 文定深深的吸纳了数口新鲜空气,等气顺畅后才有气无力的对她说道:“燕小姐,你叫人将在下掳来是要干嘛呀,你到底是要在下如何你才会满意呀。”燕艳怒极反笑道:“你这人都到这种境地了,还在掖着藏着,这些反倒都是本小姐的错了。”说着抄起手中的皮鞭‘啪’的一声抽到文定的背上,文定‘哎哟’的立时疼叫起来,鞭力尚未打破背上的衣物,只不过渗透过单薄的衣物那鞭力完全的释放到文定的后背上,痛的文定滚至一旁。燕艳也有些不忍,不过依然凶狠狠的对文定说道:“你还敢狡辩不,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老实给我交代你们是第几次去逛青楼了?”文定忍着背上的疼痛,回答道:“大小姐呀,就算加上上会‘楚妆楼’被你碰见,也只有两次,上次是我去还人东西,正声只是陪我走一趟而已。这次我们也是事先不知道实情,别人请喝酒那知会是去‘思雨楼’的,燕艳小姐,两次皆被你看到了,你发发善心放过我吧,”燕艳手中的皮鞭再起,‘啪’再次光临文定的后背。“抓住就是的,没抓住就没有那有那么巧的事呀,很明显是你又在敷衍我。”泥人尚有三分土,又捱了一鞭的文定,怒不可遏用从没对她用的厉声说道:“就是这般巧了,你爱信就信,不信就不信,我没有别的话要讲了。”看着文定突然而发的豪气,燕艳也楞住了,这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遇事还需要女人出头的软弱男人吗,随之她说话的语调自进门后首次有些软化,道:“可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两个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只是喝酒,聊天呢?”文定闻听尚有转机,言道:“这事说来有些耐人寻味,可是确实是如此。你要是想找人了解这两次的经过嘛,明日可以去‘思雨楼’找雨烟姑娘,这两次她都可以做我们的见证人的。” 燕艳原本略有好转的怒火在听到‘雨烟’这个名字后,顿时再起波澜。这也是文定没有细细的思量,那雨烟两次轻而易举的将她手中的宝剑打飞,在燕艳这个心高气傲娇纵惯了的富家小姐眼里实在是奇耻大辱。从小她样貌出众,武功方面也是打败过身边许多的好手(当然这里面的主要原故也是因为她没真的行走江湖)在她小小的视野里就是她的胞姐在各方面优胜于她,然而雨烟不但两次一两招就击败她,最气人的是当她祭出自己从小的榜样胞姐,满想着绝对是能为自己讨回面子,谁知竟也没有占到她丝毫便宜,这比再打败燕艳自己还要来得难过。所以‘雨烟’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已经成为生死仇敌的别称,而文定既然要自己去问自己的生死仇敌,自己的未婚夫是不是去青楼行龌龊之事。燕艳火光冲天,不由分说的三鞭下去打的文定疼的翻天覆地,原本还完整的衣服也是顿时裂开几处口子,文定口里已经不能保证平时的用词,骂道:“哎哟,你这个恶毒女子,我又说了什么,你竟下如此毒手。”燕艳数鞭下去也将一腔对雨烟的怒火发泄在文定的身上,她指着文定说道:“你还不老实,竟要我去问你那相好的妓女,她能不帮着你说话吗?你是不是还想着我自动去找她,好让她知道你的下落,好来搭救于你呀。告诉你别做梦了,她永远也找不到这里的,今日你要不是如实交代你和正声去青楼的细节,我就,我就、、就让你永远也别想出去。”文定不知何处将她激怒了,只是感觉她此时已然癫狂了,自己的言语丝毫不能让她满意,自己的处境会更是不堪。虽然知道是如此文定也不会超越自己的底限,为求自保而无中生有任意捏造,他闭上双目用最平实的声音说道:“你要打,便打吧,我们一起只进过两次青楼,就是只有两次。和正声一起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是没有,就算做过也不是和正声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是我私下的事了也论不上你管。” 燕艳在心里早已是将他等划为行为不检那一类,此时听他承认自己是曾宿娼之人,更是不信他的言语,道:“你自己是何种人本小姐管不着,也没兴趣管。可是正声哥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班损友,才不思进去整天介吃喝玩乐,可是这里面数你是最坏的三天两头的带他去青楼。本小姐这次就是要给你点教训,让你以后知道轻重,我还告诉你了要是不服尽管让你那位雨烟来找我,本小姐奉陪到底。”说着又要举鞭相向,文定做好了准备承受这野丫头的鞭打,岂知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刚才皮鞭打在身上火辣辣的感觉,他睁眼查看,只见燕艳那执鞭的右手被人牢牢的给抓住了,而阻止她的人却是文定所未料到的。正是与雨烟打的难分难解得人,也是这小妖精(文定片刻前给燕艳取的代号)那总是一白巾掩面的姐姐。 燕艳正要挥鞭手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扭头一看才知道是自己的姐姐,她急忙说道:“姐姐,你快放手我这次非要给这色狼教训,看他还敢不敢拐带着正声哥去青楼。”说着又加大手上的力度,那知其姐姐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反而夺下她手中皮鞭,骂道:“你越来越不象话了,竟在家中私设刑堂,还随意的鞭打人,不但是家规连王法也给你犯了。”燕艳惊道:“你怎么来了呀?是谁告诉你的?”她姐姐训道:“还用人禀报吗,你打的别人惨叫不已,我听不到吗?”燕艳反驳道:“姐姐,你是不知道他三番两次的、、”还没等她说完她姐姐就制止她继续望下说,将她顺手带出柴房的门外,训道:“你给我回自己的房里去,给我好好的冷静冷静,明日我再来罚你。”虽然燕艳娇纵惯了,连父母奶奶也拿她没有办法,可是对于自己的姐姐却是从小就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次连姐姐也动了真火,燕艳经她的阻喝后,也隐隐有些醒悟自己怎么会这样的,她咬了咬银牙,转身往自己的闺房跑去。此时随身的丫鬟小翠还没入睡,等着她回来后忙要上前伺候,她哭着跑进自己的房间,小翠紧随进来,焦急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哭呀,有什么事您跟小翠说,小翠帮你想想。”燕艳还是不回答她,扑倒在自己的被褥上不停的哭,小翠一下慌了神说道:“小姐,你别急,小翠这就去叫老爷来,让他来帮您解决。”说着正要出门去主房唤老爷,就听见燕艳叫道:“回来,这是自己的事,不许惊动任何一个人来。”小翠不敢不听,只好一直守在她身边。 再说她姐姐赶走燕艳后,进来看见文定还一直被绑着,而后背更是给打的隐隐有数道鞭痕。她过来委下身先将文定身上的绑绳给解开,再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舍妹太过任性使公子妄受此罪过,实乃是寒门管教不严所至。”文定此时的心里对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早已没有兴趣,只想着早点回铺还要治疗身上的伤,背后传来的痛楚让他的心情败坏到了极点,他伸展了长时间被束缚的手脚,却牵扯了背上的伤处,越发的疼痛,他口气很冲的说道:“不用你废话,给我找辆马车,我要回铺子。”而大小姐却丝毫不以为意说道:“今日过错皆在我们,天色还有一个多时辰就亮了,到时方好请大夫来医治,放心公子伤病期间一切费用皆由我们燕府来出,还要赔你一笔赔偿金,现在还是唤人来扶公子去客房暂歇片刻。”文定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试图用自己的双手支撑的爬起来,又挫败的跌了下去,燕府的大小姐忙说道:“你不用急的我这就去叫人来搀扶你。”文定气急败坏的喝道:“走开谁需要你这假惺惺的安慰,仗着自己的祖上有钱就目空一切,打破人屋顶然后赔人钱,打伤人就赔医药费,你以为有钱就人人要来巴结你,被你害了还要感谢你的恩赐吗?告诉你,你比你妹妹更坏,更恶毒。她还说的上只是娇纵蛮横,你呢明知顾犯还妄图留下慈善的印象,虚伪,我确实不是很富裕,可是无需你的施舍,更不想和你有什么牵联。”大小姐闻言真是七窍生烟,跺跺脚就离开柴房而去,走之前还将放门摔的重重一响。 虽然背上的伤痕依旧是很痛,不过文定的心中却有丝报复后的快感,只是这快感不能实质上的对自己的现状有所帮助,而且这话是他平常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语调太重了隐隐的感觉有些对不起那个燕府大小姐。他几次失败又挣扎的爬起来,向门口爬去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尽早离开这让自己受尽凌辱的地方,他刚走到门外不远处就又一次倒下了。不过这次奇怪的是没有摔倒在生硬冰冷的地上,而是如雾般腾空飞起,左右一看才发现是适才被自己骂走的大小姐,正拎着自己飞在空中。不一会就进一幢屋子的二楼的房间,房间里暗含着淡淡的兰花香味。一路至此文定都闷不做声心想得罪了你们两姐妹,又打不过你们就只有任凭你们处置,大小姐将他置于一檀木床上,床上那柔软的感觉自然要比那扎人的稻草好上百倍,而且那兰花香味比房间里其他的地方更甚。 这时突然发出‘吱’的声音文定背上的从内衣到外衣皆被人撕裂,文定羞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就算我得罪你要杀要剐由着你,做什么要撕我的衣服呀?”挣扎着要起身,可是突然腰部被人一点,全身就再也动不了了,背部传来丝丝清凉的感觉,大小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正用我山门的疗伤药帮你治鞭伤,不用三天这鞭痕自会消失无踪,一点疤痕也不会留。”文定此时不能说话,只能用一声‘哼’来表达自己对她蛮横自做主张的不满,大小姐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不要以为是代表什么,只不过舍妹的过失我有责任帮她还,你不牵我什么,我也不想欠你什么。”涂上药后,又给他包扎了一下,又给他披上一件外衣,还说道:“这件衣服也只是赔我刚才撕碎的那件,你放心绝对不比你原来贵。”说完就出门而去,过了一会快到天亮的时候,她又进来挟着他飞出窗外,几个起伏来到燕府外一个租轿子的地方,将文定丢给两个轿夫,预付了轿钱,然后吩咐他俩将文定送到他地方。此时文定的哑穴已解开,走之前大小姐对文定说道:“你的穴道再过一刻钟自会解开,”文定嘴硬道:“别指望我会谢你,这一切都是因你们而起的。”大小姐的面上虽隔着白巾,但娇笑声却阻隔不了,在她的轻笑中轿夫们抬轿上路了。 望着那远去的轿影大小姐久久不能平静。自打自己师从山门以来,十四岁成技,一直以来古波不动是自己优于他人的缘故,不论是黑道巨恶、还是白道小人、或是那些时有随行的护花使者,没有一个人能使自己的心湖有所移动,为何今日会为他这个一丝武功也没有的寻常之人的一段话而发怒呢。 第三十三章 火劫 ‘源生当’新铺的生意已是渐入正轨,而且是越来越好,现如今只要是是在茶馆,酒肆问人整个汉口哪个当铺最好,必然会有人答复道:“当铺自然是‘源生当’咯,百年老字号绝对诚实可靠,童叟无欺。”、“知道不,那里的朝奉可是当世三大朝奉之一的刘选福刘大朝奉。”、“哦,在我们荆楚的地面上,那还的说是刘朝奉算得上头把交椅。”、“这,这就是见识短了,什么只在荆楚,乃至两广也找不到第二位了。”这些闲聊间的传诵往往是最具有影响力的,虽然来汉口也不是很久,但在刘老坐镇新铺不到些须日子,新铺已经隐隐成为人们口中的汉口第一当铺了。每日来往的客流是应接不暇,当然这些因刘老慕而名来的客人并不能是每个都见到他,除了少数熟识的客人外,刘老还只是在来得当天做过谢时臣一宗柜台交易,更多的都是文定与周贵二人轮流着坐在高台上,有时忙起来甚至需要二人一同去处理。 今日也是一样,晌午处理完手上这一宗交易,文定望向空荡的大厅,终于是在午饭时间得到了一些空闲,伙计们大都也是趁这空挡到后院进餐歇息。文定累的都快喘不过气来,只想着偷闲歇息一下背上的鞭痕真的如那位燕府大小姐所言不用几日便愈合了,而且一点疤痕也没留下只是伤处还隐隐间有些做痛。文定不得不佩服这位大小姐的刀伤药确实是不凡,如果拿到市面上卖一定会风靡一时,不过想想自己那天对别人口不择言的训斥,他只求别再让她碰见自己,那还敢找上门去向她提出此项建议。那件事过后已经十数日了,燕艳没有再来找茬还一直在躲着文定,就连要找正声也是指使下人来。而顾正声呢,自那夜纵身下楼涉水而去后,便再也没有在文定的视野里出现过,听伙计们说当晚他慌张的跑回来,收拾几件衣物匆匆向刘老告假后就不知所踪。而后谢时臣到是来过铺子,对于当晚的事情他是一头雾水,只知道自己突然被刚进门的‘清渺’小姐踢昏,醒来询问众人也是一问三不知。‘思雨楼’里真正了解前因后果的怕是只有雨烟,紫鹃二主仆,而她们自然不会对他说些什么。不过意外的是当谢时臣怒气冲冲的去找清渺小姐算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晚踢昏自己的并不是清渺,在见过清渺本人后反而没有当晚调侃的意味,反而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每日是必到‘思雨楼’拜访,清渺对他没什么表示,但冯妈妈却借机让他为楼里的姑娘画像,谢时臣是一力承担,只求能每日看到佳人仙容。现在汉口的士绅们都知道要找这位吴门才子,别的地方或许你会扑空,但只要守侯在‘思雨楼’便必能得偿所愿,此时的他对于缉拿凶手的事早已是抛至九霄云外了。 思绪得到了短暂的释放,文定的腹中已是打鼓,他抖擞精神将铺子交给一旁的伙计照看,预备至后院进食,不巧这时大厅里竟来了一位客人,他惟有安坐柜台待做完这宗买卖后再歇息。这位客人打扮一般,一件绿色的外褂,手里还抱着一个黑色的坛子,一进来没有立即去柜台而是左右观看了半天后,才缓缓的走近柜台,文定虽然对于这客人奇怪的举动有些好奇,但做当铺买卖的有些时候就是会遇上那些不愿为人所知的客人,当铺很重要一条就是不能将客人典当的细节透露给别人。那人走到面前先低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这铺子里的柳文定柳掌柜?”文定想不到眼前的客人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会才答道:“啊,对我就是柳文定,请问尊驾是来典当还是其他的?”绿衣客人听到文定肯定的回答,阴沉的笑了笑,突然退后两步将手中带来的坛子砸向柜台,文定和身旁的伙计还没回过神来他已从怀里掏出一装火镰子的木筒,掷向适才坛子撞碎的地方,顿时这高高的柜台起起火来。等到文定他们醒悟这是有人放火的时候,那人已跑出门去了,而此时的火已将他们的视线阻挡,而且文定他们也没工夫去抓捕那纵火之人。他来不及震惊眼前发生的事,一面指示伙计去后院叫人,一面与剩下的人抢救。不过这是有意的纵火,那人所砸的坛子里盛装的十有八,九是煤油之类的易燃物,待周贵,小瑞他们闻讯拿着水桶赶来的时候柜台已经保不住了,所幸的是火势被及时的扑灭,铺子其他的地方受灾害面积不大。不过燃起的黑烟将四邻惊扰不小,附近的居民提着水桶拿着铁锹涌到铺子门口,大部分店铺老板伙计也是林立其间。 火势扑过来的时候文定是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着要保住柜台上的帐簿,等火给灭了后反而后怕起来。那火迎面向他扑过来,火并不是可以轻视事物,就在那一下子用樟木所做坚实的柜台就给烧没了,就连墙上也是黑不隆冬的。伙计们和左邻右舍都想知道是如何的起因,“柳掌柜,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呀?刚刚我们去吃饭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就走水了呀?”周贵站在文定的旁边问到,而文定则怀抱着帐簿愣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周贵又转向去问当时在场的伙计李强,李强也是惊魂未定,的答道:“是,是,是有人,有人故意放的。”断续的回答却让在场的人惊出一身冷汗,是有人施放的,这无疑是比刚才那场火更让人震惊,顿时人群中就像油锅炸开了般大家议论纷纷,又相互揣测。‘时瑞当’的三柜朱守庸此时也正在这里,他安慰李强道:“不用慌了,大伙都在这里,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慢慢的说给我们听。”老郭也止住慌张的李强,说道:“你别急,缓缓气慢漫说,一定要将细节说清楚。”李强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后,说道:“就是刚才铺子里的人大都去后面吃饭了,也没有客人只剩我和柳掌柜,那个绿衣歹徒走进来,柳掌柜刚问他要典当?还是别的,他二话没说将带来的坛子往柜台上一砸,然后那火镰子点燃了就跑。柳掌柜叫我去叫人自己则去救帐簿,后来的事我就和你们知道的一样了。” 纵火案,无须多言了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火烧‘源生当’。周贵急忙一边叫人去衙门里报案,一边叫人去将朝奉请回来做主,众人也忙各自回家。不过这件事没完而且闹越来越大,四处有人争相告之,大家都在猜测是什么人与‘源生当’有如此大的仇怨,要放火烧铺。而那些将东西押在铺子里的货主们则纷纷来探个究竟,主要是害怕火大了将自己的东西也一起给烧毁了,在亲眼见到只是柜台烧了,连帐簿也保存了下来也就放心,还同仇敌忾的骂那纵火犯不得好死,竟如此的卑劣。当然也有些知道自己的东西没烧毁而惋惜的,要知道如果典当的东西赎的时候当铺拿不出原物,是要照十倍赔偿的,自己的东西完好无损的在那里,那赔偿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不过就算是有这种心态的人也是要臭骂那纵火之人。外面的谣言更是满天飞,一下说是同行相嫉,一下说是借贷的人想得赔偿,但说归说谁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最为懊悔的则是‘荣贵当’的谢老板,原先‘源生当’走水的时候他不但吩咐手下的伙计们不许去救火,还在一旁看他们的笑话,可是当伙计们从街面上听来的消息这场火竟是人为故意的,谢老板马上后悔了,他拍打着自己的脑门,道:“这想不让人怀疑是我们干的都不行了。”身旁的伙计开解他道:“东家,您别急呀,听说隔壁‘武太当’的蔡老板也没让人去救火。”谢老板‘啪’的一声煽了这伙计一巴掌,骂道:“蠢货,上次我和那蔡老鬼一同搞什么舟马费,这次又一同闭不出户,外面的人还不都想着又是我俩一同干的呀。”着急的在房里走来走去的,口里就挂着“这该如何是好呀?”这一句话。在不远处的‘武太当’里面的蔡老板,也是没想到事情竟会是如此变化,不过蔡老板却比谢老板机灵许多。他知道整件事后忙出门到酒肆,茶楼与人声讨此纵火贼,还感慨的说道:“如今有些人为了生意,就是不择手段,什么阴招损招都使得出来。我蔡某为表章兄不惧邪恶的决心,决定悬赏五百两银子对抓住那纵火之人以资奖励。”霎时间将原本不利于他的猜测都化为了他,念及同行为章传福抱不平的壮举,而众人舆论的矛头皆指向了那‘荣贵当’的谢老板。 晚上不但是刘老回来了,就连躲避在外十几日的顾正声也回来了,这时文定已经恢复过来,正在对刘老叙述今日白天发生的祸事,顾正声一进门就喊道:“文定,你没什么吧,把我吓了一大跳,好好生生的怎么会有人跑来纵火呀?”刘老训道:“你还说你正经的护院武师十几日不见人影,现在有人上门生事你也是最后一个出现。”对于刘老的责备正声无以回答,只有急切的问道:“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做的吗?我去废了他。”文定叹气道:“就是不知道呀,现在我们就是在想谁有可能?”刘老说道:“我们初来咋到,最近的生意又出奇的好,难免是会引起别人红眼的。”正声问道:“会不会象外面说的那样是‘荣贵当’指使人做的?” “应该不会,虽然两家铺子之间有竞争,他们可也不是开不下去了。”文定还是不信平常的同行相争会演变成非要弄的血光之灾,刘选福也不认为会是如此,吩咐道:“这件事仿佛不是这么简单,我已经叫人通知东家了,等他来后我们再慢慢理头绪还有,正声,最近你还出不出去了?”正声忙道:“出这么大的事,我身为护院怎能袖手旁观,放心不将凶手拔出来我势不罢休。”刘老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最近你多打听打听究竟有什么人要致我们铺子以死地,你要是还敢玩忽职守看我怎么收拾你。”正声拍着胸脯保证道:“嗯,要是还有人胆敢再来捣乱,我就叫他有来无回。” 出了客厅文定回到自己的卧室,正声也跟了进来非缠着他跟他说说‘思雨楼’那夜他逃走后的情况,文定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好说的,每次你都是一走了之,留我们给你殿后。这次到是玩新花样跳水而去,你那水中逃走的速度怕是连那长江中的鱼豚也自愧不如吧。”正声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也是给逼的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你不知道这春夜的水温也是冰冷的很,冻的我差点抽筋,所以就加快速度咯,对了到了后来到底是结果如何?”虽然过了些日子了,但只要想到当时的正声跳湖,一屋子人傻眼的情景文定就想笑,说道:“你呀,就专做那出人意表的事来,好好好,说给你听,也没什么你走了你的燕艳不放过我,而雨烟出现了。”正声闻听雨烟出现了,虽奇怪但宽心的笑道:“我还怕你出事,你那雨烟到了燕艳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看着无所谓的样子,文定不禁想问他谁是他的未婚妻呀?却忍住继续往下说道:“那就简单了,结果什么燕艳的姐姐出现了,和雨烟打了半天都快把整间楼都给拆了,后来好象不分胜负就回家了。”文定不想提起后来的那段经历,虽然绝是燕艳不对但作为正声的朋友,他不想因为此而使二人将关系闹僵,但即便是他将事情的经过简化了许多,正声依旧是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的追问道:“慢着,慢着,你说什么,那天燕艳的姐姐也在场,你的那位雨烟还和她打了个平手?”文定不满的制止他道:“喂,喂,什么就我的雨烟,小心你的措辞不要动不动就有语病,别人听到了又是麻烦。” 正声险恶的用心又被他给抓了个正着,笑道:“别人一位姑娘家三番两次为你出头,如此表示谁还有看不出来,到是你一堂堂七尺男儿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不过还真想不到雨烟能和那燕府大小姐不分胜负。”文定被他说的无言以对,暗自想起雨烟也却是极其难得,不但容貌超凡脱俗,琴技也是出神入化,往往使自己不由己的完全投入她的琴声所营造的氛围中,更主要的是一直以来她都是处处维护着自己。想着想着文定就差点要陶醉其中,顿时又想起自己身边还有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顾正声在,还好正声此时也是心不在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然又是一阵讥笑,他忙收拾起心情顾左右而言它的说道:“咳,嗯,那燕艳的姐姐很厉害吗?”正声仿佛发现新事物的笑道:“咦,你不是对这些江湖上的事从没兴趣吗,怎么有关于你的雨烟又有兴趣了?”文定早知道自己问他这些就会有这下场,不过幸好只是推脱之言本就没什么好奇的,淡然的说道:“只是顺带一说,现在我关心的只是这宗纵火案是如何结束,不然大家心中都会有疙瘩,成天都要担惊受怕的。”说到纵火案正声气就不打一处来,拍案而起,怒道:“要是让找出是哪个狗娘养的干的,非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敢在我的地头上如此大胆。”他还要慷慨激扬的发表自己的缴文,哪知文定已将他向门外推去,还要说些什么,文定已率先道:“好了我的顾大护院,你先将那人拿住了再说,今日晚了我也是实在是乏了,走了走了。”好不容易才将正声打发出去,文定倒在床上回想起白天里发生事,思量起来要说对铺子以及自己施此手段的人选,确实还是不乏其人。依稀记其那纵火之人是先问及他是不是柳掌柜才纵火的,照理说该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在自己出来做事的几年里难免会有得罪人的,但也不至于行此手段吧,最近生意红火也是可能防碍了同行的买卖,但就算出手也断不会是仅仅针对他的。唯一与自己有怨的大概就是那燕艳小姐,可是文定宁愿不去想是她的可能,怎么说这铺子的东家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她也断不会如此卑劣。文定想起每一种可能却又自己给推翻了,想到最后他放弃了蒙上被子决定留给衙门和正声去操心这件事。 ‘咚,咚’的敲门声又在耳边响起,一定又是那正声不放过他,文定无奈的起床开门,口里说道:“不是跟你说我乏了,明日再说的吗。”结果看清门外之人后立时哑然了,本以为会是正声的地方站着的竟会是雨烟,雨烟也是左右都不知所措,轻声自怨道:“扰着你休息了吗,我只是想来看看,说两句话就走。”文定恨不得煽自己两耳光,忙道歉:“不是,不是,我还以为是顾正声那家伙,雨烟你怎么来了。”看着她依旧一言不发,淡淡的光亮丝毫不能减轻她如花的容貌,依然是淡雅的装束,那些负累的妆饰似乎从来就没出现在她清雅的身上,却绝对没有让人觉得寒酸,只会让她更显得出众,那清澈透明的双眼正幽怨的望着自己,文定忽然想了起来识悔道:“该死,该死,雨烟你先进来。”忙进去点燃桌上的烛火,将凳子擦拭了一阵引雨烟坐下。刚想开口又发现雨烟望着自己想笑,又别过头使劲忍住,自己上下一看,该死适才以为敲门的是正声,所以连衣物也没穿好,身上只穿有内衣。他慌忙将桌上的衣物夹着跑到门外,穿戴完善才敢进来,面红耳赤的说道:“实在是失礼了,没想到你会来所以有些唐突了。”雨烟也有些面红,轻声说道:“我听人说先前你们这走水了,本来初时便要来的,但又听说你万幸没事,思量冒昧跑来又怕给你增添麻烦,所以才这么晚来的,文定你真的没事吗?”文定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安慰她道:“真的没什么,那人好象是针对我的,不过还好是在大白天,只是将柜台烧没了。”虽然事先已知道了,但只到得到文定亲口的答复雨烟才真正放下心来,突然她又起身说道:“这样时候还不算太晚,你随我去个地方,说不定对找到真凶会有所帮助。” 第三十四章 查案 此时雨烟的马车便停在铺子的侧门外,这是一辆外表看起来很平凡的乌棚马车,但里面却十分的宽敞,顶棚的正中央挂着一盏明亮的油灯,照射的整间棚子都非常的温欣。雨烟正坐在一旁,脸上暗含着羞涩,示意文定坐到自己旁边来,在文定依言坐稳后她对外面的车夫说道:“老余,好了起步吧。”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声‘得,驾’车子就开始行使了。 行了一段时间后文定觉得与自己以往乘车的经历不大相同,虽车子是很平稳但心里却异常的慌乱,就算是和东家、朝奉那种长者一同坐车也不曾有这次怎么紧张,两人之间的距离首次是这么接近,而两人自从车动以后又都是一言不发的。 文定装作观察车里的装饰,雨烟则低头拨弄着衣角,鼓足了半天勇气文定呼的转头要开腔说什么,恰恰这时雨烟也似乎要表达什么,同时张嘴又同时发现对方亦是如此,那声‘嗯’字都凝结在彼此的口中,相互注视着对方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打破这宁静。突然车轱辘下仿佛有个石子将一边垫的高起,整个车身为之一抖,而雨烟也随势跌入了一旁文定的怀抱,这个微小的动作将他们之间那丁点隔膜顿时化为虚无。 这时雨烟一副小女子的模样,依偎在文定的怀里撒娇般不肯起身,那还有与人动武时那副舍我其谁的气势;而文定呢,也忘却了平日里的那些矜持,只知道抱紧这怀中的女子,因为她是如此的令他难以抗拒。可以说第一次见面后他还在试图回避,可到‘思雨楼’遇见她的那一刻起,文定便知道自己已经坠入她那张无形的网。 相对于燕艳对正声的步步紧逼,雨烟只是默默的守侯在文定身旁,当他不经意的时候回首便发现她的身影,正是雨烟这种性格深深的将他俘获,文定紧紧搂着雨烟的娇躯,二人久久无语。 他忽然说了句:“我没什么能力能保护你,有时候甚至要你来救我,也不知是何处让雨烟瞧的上眼了,竟如此全心全意的待我。” 她冥思了好一会才言道:“也许只是初次遇见君面时,你身上所具备的风采,通晓一切,却又是身不由己;命运本不该如此,但生活却又只能是如此,正是那股无奈的悲情,让雨烟实实的无以自拔。” 人生最难求到的便是一知己,他扶正了雨烟的身躯,深情凝望着她的双眼,用一贯朴实无华的语调道:“苍天可鉴,此生定不负你。”雨烟呼的扑进了文定的怀里,她所要的仅仅只是他的承诺。 一切也是如此的水到渠成,无须过多的言语两张陌生的嘴唇便结合在一起,霎时间天旋地转,水土交融时间,空间都凝固在这一刻。连马车停下来时还未曾察觉,直到老余叫道:“小姐,地方到了。”说了三遍才急忙分开,雨烟答复道:“知道了,就下来。”急忙先一步下车急走几步以平复自己的情绪,不使人觉察,文定则在车里轻抚自己的双唇,上面依稀还有余芳任他回味。 下车后才发现雨烟带自己来的地方竟是离‘思雨楼’不远处,也是西北湖的湖边,他追到她身边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思雨楼’还是哪呀?”湖边的微风让雨烟收拾了激动的情绪,转头对他说道:“我是带你去见一个人,她本不愿助你,但在我软磨硬泡下终于松口了,不过她不肯走远只在此处见你。” 文定有些心痛的说道:“为了我的些须小事,烦劳你挂心了,再说这事也无从查起,你何苦屈尊求人呢。”雨烟听到他是如此的关心自己,刚刚平静的心湖又仿佛给一粒小石子给激起了波澜。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轻微声音说道“没什么的,不过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嘻嘻,这件事也不是十分难办的,你快跟我来。”沿着湖水在有一人高的草丛中穿行了几十步,终于出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而那矗立着一座雨亭,那亭子中还有着淡淡的灯火,随着细风火苗微微的摆动。 雨烟欣喜的回头道:“快,就在前面。”拉紧了文定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文定方才看到这亭子上用小楷写着‘望月亭’。立于西北湖边,野草深处中的‘望月亭’只是几根木头,一些杂草铺盖而成虽然略显些简陋,但丝毫不显败落之态。反而是它的朴素味道才能和这草、这水、这月相得益彰,浑然一色,如果强拉些精砖细瓦来建造,则完全破坏了这天地一色的氛围。虽然今日是月初,而那微微的月沟也被乌云所掩盖,不过文定却深深的被这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能挑此处相会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世俗之士。 跟随着雨烟几步走进厅内,里面只有一女子安坐于其中。文定初看此女子便觉着眼熟,只是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借助着灯光再细看来,顿时记起是谁。这正是那夜他们要去‘思雨楼’拜访的正主,只是后来场面混乱了所以文定也就没多加留意,这就是他,如果是谢时臣的话早在十几步外看到她的背影,便会急不可耐的跑过去了。 雨烟松开了那抓住文定的玉手,走到清渺身边,嬉笑道:“妹妹,我将人都带来了,你可不许耍赖了,要帮我哟,嘻嘻。”清渺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了,你烦不烦呀,不答应你就比那冯妈妈还要来得缠人。”雨烟为了自己的情郎是什么也不计较,何况适才在车里文定的举动,早已使她心花怒放,她轻笑道:“妹妹人最好了,自然不会怨恨姐姐了,柳相公坐吧。” 文定依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还是不明白连官府也束手无策的案子,为何雨烟却对清渺如此的有信心。只见那清渺从旁边一个提篓里拿出一叠画纸,接着又是画笔以及墨台,这些看起来似乎是要作丹青雅事,可这与白天的纵火案有丝毫联系吗,看到雨烟竟亲自过去为她研磨文定越发的不解起来了。 雨烟看着他呆望着自己,知道他定是有了疑惑轻声的为他解释道:“我这清渺妹妹有项绝技,凭着对他人的特征相貌的描叙,能将别人口中所言及的人物整个的还原,等下你就将白日里把纵火之人的相貌说一说,就成了。”清渺冷冰冰的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可没说一定行呀。” “妹妹的实力我能不清楚吗,放心吧我对你绝对有信心。”雨烟似乎比谁都有把握,文定这才知道了原来是和今日白天,他在衙门里的那套程序差不多,也是询问特征描绘画像然后张榜缉拿。一切都已准备得当,清渺依旧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儿,道:“好了,先说说那人岁数,脸型。” 文定凭着衙门一样的记忆,依次从脸型、头发、眉毛、眼型、鼻子、嘴唇、耳朵答复下来,中途那清渺换了好几章的画纸。总算是完成了,递到文定面前说道:“看看清楚,有什么差异的地方需要修改的?”文定接过了画纸,画纸上头像活脱脱就是今日纵火之人,连那对慌张的眼睛也绝对是神似,想不到这女子竟有如此本事。雨烟焦急望着他,询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出入没?”而清渺将头侧向一旁望着湖水,顾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小眼也是悄悄的注视着他的动向。 过了许久文定才点头说道:“当时我也只是匆匆的数眼,不过清渺姑娘的画像纵使没有十分,也必有**分相似了。”雨烟抓住清渺的双手谢道:“妹妹,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嘻嘻,果然不出所料吧,多谢你了。”对于自己这个从小便一起的姐姐,清渺是如何也拒绝不了的,她又临摹了几份后全部交给雨烟,说道:“好了我也就只能帮到此了,我走了,这就留给你俩吧。” 说着将桌上的器物收拾进了提篮就要望‘思雨楼’的方向走,雨烟挽着她的手臂,说道:“你留我一个在此如何是好,还是等一下我们一起回去吧。”清渺讥笑道:“你还会要留我吗?你不是早就盼着我这不相干的人快走,好让你们、、、” 雨烟没等她说完就向她的腰部咯吱去,口里还羞道:“我让你乱说,我让你瞎讲。”清渺先是笑着躲避,后又运起轻功,脚下生风纵身而去,远处还传来声音“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嘻嘻。” 遇到这种飞檐走壁的巾帼英雄,对文定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震撼了,这‘望月亭’又只剩下了他与雨烟二人。 其实雨烟虽口上说要留清渺,但私底下也确实如清渺所言暗暗期望着二人独处的机会,只是心事被人揭穿难免羞涩的垂下脸蛋,口里喃喃的说道:“这丫头就是没大没小的。”文定心中暗自为谢时臣担心,此妹姝何等的随性,他那宏志要想得偿恐非易事。 一夜的畅聊,让文定完全从走水的事件中走了出来。新铺也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不论是居民还是商家,对这件案子都是深恶痛绝。第二日木器行便送来了,连夜由三个木匠师傅赶制的新柜台,还附言是燕老板赠送与他们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与他们做买卖的商家,居民没因那件事而生出畏惧之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光顾他们,反倒是‘荣贵当’因为成了谣言的汇集点,生意是一落千丈。怨不得别人谁叫左邻右舍的,谢老板不但出事时不出来,事后也没表态,就算不是他所为,也让别人轻视他的为人。 持续萧条的生意,让谢老板彻底的意冷心灰,终于下了决心将铺子牵出这条街面,按他说法是最近走背字要挪挪地方冲喜,可谁都知道他是避免再与‘源生当’争夺市场,到新的环境再重新来过。一场火事最终受祸害最深的却是他这不相干的旁人,不过能及早的退出这块是非之地,对谢老板以及他的‘荣贵当’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过了几日,东家章传福也回到了这里,一进门伙计们刚带着笑容迎上前去,便看见他阴沉着脸吓的躲至一旁,谁也知道这个时候一不小心惹着了他,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呆望着铺子中央崭新的柜台久久不曾移步。 伙计们怯生生向他问了声‘东家好’,他也似未曾听闻,只是呆立着。这时文定与刘老早已得到伙计的报信来到前厅,刘老走过去自责道:“东家,是我没将铺子照看好,累的铺子遭此劫难。” 文定连忙说道:“不关刘老的事,都是我没有及时的辨出凶徒的来意,不然及早制止原本是可以避免。”章传福轻拍自己这二位得力之人,又环顾了左右说道:“只要没有烧伤人,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财来财散,只有你们才是铺子里最重要的财富。” 厅里的所有人不论是刘老,文定还是伙计们,或只是来光顾的顾客,都被他的一番话激发的心情澎湃。在这种东家手下干活,还能有什么不满足什么杂念呢,就只能尽自己的本分,尽力做到最好。 回到小厅只剩下三人,文定请罪道:“东家,这次都怨我,对不起您和朝奉善意的提拔,我却没将差使干好,万幸铺子里没受大的损失,不然我无颜再见您二位了。” 章传福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自责,反而安慰他道:“我都听小安说了,这次你处理的很好,很及时,不但铺面没毁损多少,连柜台上的帐簿你也舍命救了下来,不然不止是财物,连我们的声誉也会有影响。刘老您也不会怨责自己了,整件事除了纵火之人以及他幕后之人外,谁也怨不上,刚才我只是在思量谁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怨恨而已。” 在刘老的授意下文定又将整件事的始末,完完整整的给他们讲叙了一遍,连纵火人说过的那句话也没遗漏。 “怎么说来,那幕后之人对我们的了解怕是非常清楚,不然也不会连文定的名字也知道。”章传福开始从自己的竞争对手,或是夙敌里找出那幕后之人,可是一个个的名字,又被自己一个个的划去。商场如战场,几十年的瞬息万变曾经的伙伴已成仇敌,往日的对手又或为知己,一切都是可能的。 文定也是沉思半天,忍不住的说道:“小人隐隐感到那人是针对我而来的。”刘选福斥道:“别乱说,你一个入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谁会与你有这么大的仇。”文定只好闭上嘴,章传福却鼓励他道:“说说看,说错了不要紧,我们现在是大海捞针,要集思广益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文定追忆起当时的情景,“他问我‘你是不是这铺子里的柳文定柳掌柜’,是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才放的火,那时我隐约记得他嘴角边还有微微的笑意,是那种得逞后的笑容,怕真是我引来得祸事吧。” 章传福拍了拍文定的肩膀,道:“不要瞎想,文定自你十四岁第一次出门就来到我们铺子做事,除了铺子里的事你那还能有,其他的机会得罪人。初时闻听新铺起火,老店那边还有人说你的不是,我是训斥了他们一顿,但当小安说你奋不顾身的去救那些帐簿,我得说你,那一笔几笔的生意损失了铺子的生意垮不了,可是你人要是出事了,我该如何向你家人解释呀。” 文定由他的一席话想起那翘首以盼自己回家的家人,那一时的冲动压根来不及顾虑到他们,现在回想起来该是多么的危险,刘老也说道:“傻孩子,以后做事都要掂清厉害,再去做。” 这时顾正声也走进屋里,一脸的苦象,章传福看也不看他一眼,拿着腔对文定他们说道:“要说是和那纵火等人同罪的,我们这里确实还有一人,没他事的时候人前人后的,该他的事了就打鼓也找不着。” 正声思量了半天道:“您几位是在说我吗?”看到他们三个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他无比冤屈的说道:“天地良心,这几天我是茶馆,酒肆打探消息的地方跑了个遍,东家您看这两条腿都快跑细了。” 刘老又笑问道:“那我们的顾大护院又探听出什么惊人的消息没呀?”正声的苦瓜脸又露了出来,无奈的回道:“我感觉此人定是蓄谋已久,这连着几日来我是名侦暗访,外面流传的全是猜测是什么‘荣贵当’的谢老板,谁也没证据,一点真实的迹象都没有,到是那谢老板你们知道吗,他将这里的店铺结束了,到西城重新开了间。” 掏出那幅文定交给他的画像,说道:“谁也没留意到这人,好象是凭空里钻出来的。” 东家顾作恍然的说道:“哦,那这么说来你顾大护院这几日的奔波,收获的就是茶馆里的闲谈咯。”正声尴尬的搔了搔头。 对于这个顾府的小少爷,章传福也只是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也不会真的去怪他,又说道:“算了,我们也不用费神去操心,这自然会有衙门处理,要想的是今后该如何杜绝这类事的发生,不然再来个两三次,我们的买卖也再也别想有人光顾了。” 顾正声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我在一天,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了。”二老点点头,叮嘱道:“保证谁也会下,可要真的能做到才行呀。”正声坚定的应了声“一定”。 这时小瑞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禀告东家,门外来了辆马车,说是要给我们送礼的。” 礼尚往来对于章传福来说是经常事,他说道:“去告诉来人替我谢谢他家主人,你将礼物收下便是了。”小瑞为难的说道:“可他说这东西太大,他拿不了,要您几位亲自去接收。” 第三十五章 出人意料 屋里的数人诧异的相互望了望,在这个紧张的时期是谁会给他们送礼,还有意无意透出一股子神秘。(百度搜索"求",最新章节免费看)几人都是一脸的茫然,显然都不清楚此事,还是顾正声率先试探着说道:“会不会是东家的朋友,得知我们铺子的柜台被人烧毁了,又不清楚燕家那老头曾送来过,所以出于一片好心给我们送柜台来了。” 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此时,正声这说法虽有些牵强,到也是说的过去,章传福微微点头说道:“老夫交友确也广泛,说不定还真象正声说的那样。”刘老则没有他们二人乐观的想法,提醒道:“要是东家在附近的朋友,我们第二日就正常开业,照理说几日过去了该不会不知道呀?” 正声思量片刻又道:“您说会不会是和我们相隔有些远,当日一时没赶出来,这两天才完工送来的,您几位是不知道呀,燕家那老头是连夜唤三个汉口最好的工匠共同完成的,哪个人有他那猴急呀?”说着还笑了两声,但看到其他的三位还是一脸冥思的模样,压根没被自己的笑话吸引,他声音又转弱喃喃的说道:“那你们说说,放在马车里还非要亲自去拿的礼物还有什么,我是想不起来了。” “常言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在这非常的时期,我们还是需加倍小心为妙。”文定的话说的刘老与朝奉纷纷点头称道,“嗯,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正声是一介武人自然不象他们那样顾虑这,忌讳那。不过经过这次走水事件,他也切实的体会到商场如战场这句话,这些看似一个个腰肥肚圆,满面春风的商人有时也确实挺难的。东家看着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由得笑着开解道:“这都是怎么了,不过是有人给咱们送礼吗,这是好事呀,走一同瞧瞧去。” 刘老还想说些什么,给章传福拉住了劝说道:“你不用过于担心,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我们铺子的大门口,再说退一步还有正声在嘛,难道他还保护不了我们几个吗?”顾正声也卖力的点头道:“东家所言甚是,刘老,您这可是小瞧我二十几年的苦练呀,他最好是别耍花样,不然有他好受的。” 他还挽起了袖子,生生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逗的屋子里的诸人皆有了丝笑意,缓解了下屋子里的紧张气氛。东家率先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道:“走吧,是吉是福,总要看过后才会知道。” 在章传福的带领下一干人来到大门口,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确是不少,可是就是没小瑞说的马车。小瑞从里面又跑出来,章传福迎面就是一顿讯问:“你说的人和马车呢,他们都在哪儿呀?” 小瑞慌里慌张的说道:“对不起东家,对不起东家,小人刚才一时紧张忘了和您说清楚,那人说前门太张扬,连人带马车都在侧门那侯着在。”说不紧张那是安慰其他人的话,章传福其实心中也是在打鼓,酝酿了半天的豪气差点,就被小瑞这冒失鬼给折损待尽了。着眼大局又不好怪责他,训道:“去,去,快点带路。” 来到侧门众人终于看到这辆马车,走在后面的文定初见时便觉得眼熟,可又拿不定注意是不是那夜雨烟接他的那辆,直到看到旁边站着的老余后才确定下来。 他走前一步问道:“老余,怎么是你,你便是那来送礼的人吗?”东家等奇怪的望着他,敢情是认识之人,哎,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老余笑着对他说道:“呵呵,是我老余赶的车不假,不过老余却不是那正经的送礼人。”说着将车帘子掀开,众人往里望去,里面斜到着一个被麻绳团团围住之人,而他旁边则坐着个巧生生的紫鹃。 这里除刘老外大多都是认识紫鹃的,章传福指着那个如同粽子的人问道:“紫鹃,你这送的是什么礼呀,这人怎么被你们这么五花大绑着呀。”紫鹃一边扶着那粽子一边道:“章老板,我也是我们小姐指派来的,等下再与您细细的解释,喂,你。” 小巧的手指径直的指向顾正声,正声左右望了望,道:“我吗?”紫鹃毫不客气的说道:“废话,说的就是你,过来帮把手将这个抬进你们铺子,老余你也过来。”想不到自己连个名字也没有了,只是个‘喂’虽然气的想跳脚,但无奈点了自己只好和老余一同将这个大包袱从侧门抬进去。 这家伙还真有些沉,二人好不容易才将他抬进来,又给紫鹃那丫头指使的抬进里间。有功夫是一会事,可这卖体力的活正声可是很少干过,总算完了他有些气喘的说道:“丫头,那有那么多的伙计你不叫,竟要我这大护院给你当搬运。” 紫鹃刚叫老余先上车等自己,听到正声的怨言,转过身来轻视的上下望了几眼,讥笑道:“我看你这所谓的大护院,也就只能干干这卖力气的粗重活。”正声真是七窍生烟正要回嘴,章传福扯劝道:“好了好了,紫鹃你们家小姐让你,五花大绑送这么个人来是有什么用意呀?” 在正声仇视的眼神中,紫鹃微微的‘哼’了一声,然后过去将塞在那人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那人立时骂道:“小娼妇,你,你敢绑你大爷,等大爷活动开了看我怎么整治你、、”还要再骂,却被紫鹃重重的煽了个耳刮。 “哎呀”一声,一口红痰吐了出来,里面还夹杂着两粒白牙。众人心头一颤,暗自忖道这丫头下手好重呀,紫鹃却不顾他们这么许多,怒斥那人道:“再敢疯言疯语,姑奶奶打掉你满口黄牙。” 那人也不敢再放肆,夹着哭呛对众人道:“你们,你们竟敢绑票,我非要到衙门里去告你们,你们在场的一个也别想跑。”紫鹃作势又举起掌,那人慌忙的闭上嘴,将头部往一边偏去不敢在激怒这个魔女。 “瞧你那样还上衙门,到了衙门还不知是谁捱扳子。”紫鹃从怀里取出手巾,擦拭着自己打耳光的手掌。章传福忍不住好奇的再次问道:“紫鹃姑娘你这到底是演的那出呀?”紫鹃只是含笑不语。 从进门便开始注意这被绑之人的文定,蹲下来看了看他的正面又转过去看了看侧面,接着又拿出那幅清渺所作的画像来对比。猛的直起身指着他说道:“是他,是他,他就是那日纵火之人。”一干人马上围了过来,正声更是拿过文定手中的画像一点一点的比起来。 那人如若无事的说道:“什么呀,什么纵火之人,老子什么也没干,老子好好的在武昌城闲逛,无缘无故的被几个流氓给逮住了,这个丫头也是其中一个,你们要是知道厉害快放了老子,不然,不然就去官府告你们。”看着紫鹃捏紧了拳头,他又胆怯的将头偏向一方。 此时站在最靠外的小瑞,也疾步走到那人跟前,上下看了看兴奋的叫道:“没错,没错,当时我就在一旁,认得他这副样子,就是他。”紫鹃此时对众人说道:“那紫鹃便先告辞了,章老板,我们小姐还嘱咐让您先审清楚,别忙着送官,这里面还有些内情。” 章传福一行人忙将她送到门口,谢道:“真是由衷的感谢紫鹃姑娘的鼎力相助,记得帮我向你们家小姐带个好,多谢她的帮助。”紫鹃满口应道:“一定,一定。” 别人都先进去了,只有文定一路送到门口,笑着对她说道:“紫鹃姑娘一定帮我多加感谢你家小姐。”紫鹃对文定却是一脸的正经,斜瞧了他一眼道:“哼,那得看本姑娘的心情。”说着头也不回就走了,雨烟的这个贴身丫头一直对文定就没什么好脸色,他早已是习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目送她上车后,才转身往里间而去。 这时里间里也是十分热闹,东家,正声,小瑞等都在逼问那纵火者谁是幕后之人,而那纵火者看到紫鹃那女煞星走了,也全然无顾虑了,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是那纵火之人,至于那幕后之人那就更是洞庭湖里吹喇叭没影的事了。 口里还不依不饶的说道:“放火我没听说过,更没干过,不过你们纠结那魔女将我无故擒来,还打掉我两颗白牙却是实打实的真事。跟你们说识相的话快放了我,再赔我笔银子不然有你们好看的,也不在武昌城里访访我丁三辣子是什么人。” 那副波皮无赖样,彻底将顾正声激怒了,他脱口而出一个‘操’字,便拉着刘老,东家走到门口对文定他们说道:“文定,你和二位到天井那转转,给我一点工夫,一会就好。” 等他们跨出房门后,就利马将门掩住,文定他们依稀听到,“你要干嘛,我叫人了。”,“操,给脸不要脸,以为老子吃素的。”,“要干嘛,哎哟、、哎哟、、不要呀,、、哎哟、、” 文定与东家他们在天井边闲聊,初时还听到丁三辣子雷鸣般的求救声了,接着渐渐就成了断断续续的了,后来便是悄无声息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小厅的房门就打开了,只见顾正声神色凝重的走出来。 章传福忙询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没有?”正声似要答话又葛然而止,停顿了半天才说道:“这事,您还是进去问那丁三吧。” 众人隐约感到事情确如紫鹃所言不那么简单,一行人又回到小厅,那丁三辣子早已是面目全非,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到正声也随着他们进来了,吓的只往后面退。顾正声喊道:“好了,老实回答我们东家的问题就不打你,要是有一句虚言就给我试试。” 章传福拿眼止住正声,再转向丁三说道:“不用怕,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我不会让我们这顾护院怎么样你的,不然我就只有再将你交给他了。”丁三慌忙点头。 章传福满意的笑了笑,问道:“你是何处人士,又姓甚名谁?” “小人叫丁三,打小便在武昌城里头混,人都管小人叫丁三辣子。”章传福点点头,又问道:“那前几日这铺子里那场火是你放的吧,啊” 丁三迟缓着回避这个问题不肯做答,正声又‘哼’了一声,丁三忙答道:“是,是,正是小人所放,可小人也是拿人钱财,受人指使,我与您,与这‘源生当’是没有丝毫的仇恨的呀。” 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章传福逼问道:“那指使你的人是谁?”丁三支吾了半天,硬是不肯将那名字说出来,只是偷偷望着正声,顾正声怒道:“说呀,刚才你又不是没说,难道非要打你,才会说出来吗。”说着又卷起了袖子。 那丁三直往后退,身上还在打着哆嗦。章传福拦住正声,让他退后,又转头对那丁三说道:“丁三,你要清楚,你犯的故意纵火罪,这在衙门里最高可是要判杀头的。你要是非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也不叫顾护院再打你,这就将你送到衙门去,让他们来审你。” 丁三爬过去抱住章传福的大腿,哀求道:“章老板,我说,我说,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这一会吧。”章传福此时逼道:“快说,要是晚了可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是李福祥,是李福祥特意让我来汉口干这事的。”丁三的话顿时将里间里所有人的心强烈的震动了一下,文定望向正声用眼神询问他,正声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章传福压住心中的震撼,驳斥道:“不许信口雌黄,李福祥是我本店的二掌柜,他怎么会让你到铺子里来放火呢,老实说出幕后之人来,不然送你去衙门。” 丁三闻言慌了神,急说道:“丁三确实没欺瞒您,那李福祥这几年时常来武昌城办事,一来二去的与我成了酒肉朋友。前些时候他又来找我,说起这纵火之事,起先小人想这事太大了,坚决不答应的,可是他说是白天烧不着人,又说汉口也没人认得出我来,又硬塞了我五十两银子,许诺事后再给三十两,小人才勉强干的。” 章传福将脸一横,道:“说这话你敢起誓吗?”丁三利马三指向天起誓道:“天地为证,小人在这事上若说一句谎话欺瞒章老板,就天打雷轰不得好死。”章传福阴沉着面孔,对正声说道:“正声,先将他押下去,我还要用他做点事。” 正声依言将其拎了出去,里间里顿时安静极了,显然真相是他们不能接受的,竟然是自己人买通外人来烧自己的铺子。 刘老拍了拍东家的肩膀想要说两句安慰他,然而想了半天也找不到那李福祥的动机来,只能说道:“算了,别往心里去。”东家叹了口气,说道:“不算了怎么办,是自己人干的,连报官也不行,不然让消息传到外面,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流言蜚语,只能是私下解决了,让那畜生逍遥法外了。” 望了望文定,又对刘老说道:“福祥那畜生,一直便对我们重用文定心怀不满,这次见文定将新铺子搞的有声有色的,他更是新仇旧怨一并爆发出来,我是日防夜防想不到竟让自己人给摆了一道。还好是文定处理得当不然就悔之晚矣。” 文定想到这件纵火案可能是针对自己,可是万万没想到竟是铺子里得人,为了打击自己,不惜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埋怨自己道:“都怪小子没与二掌柜,将关系处理好,不然也不会酿出此祸事。” “这如何能怨的上你,难道做事做的好反成了罪过,与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同流合污到成了正理。不,这在我‘源生当’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东家的立场是异常的坚定。 刘老也说道:“现在将问题显现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若往后让他担负更大的责任,那后果岂不是更不堪设想了,现在我们应该想的是如何将事情的破坏降到最底。”章传福也是点头称是,说道:“刘老,你坐镇新铺,我带着文定,正声还有那丁三立即赶回庙山总店,给那畜生来个措手不及。”刘老也觉得这事越快解决越好,不然拖下去必然会走漏风声,让李福祥有所准备再造成什么大的破坏,他叮嘱道:“东家不要心急,这事必须低调处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东家也冷静下来,他拉着文定吩咐道:“你去叫小瑞套辆马车牵到侧门,再叮嘱正声将那丁三原样绑好送到车上。我们等下直接将马车驶进‘粤汉码头’,让燕老板给我们派船渡江,文定这事疏忽不得,不然走漏一点风声就会对铺子的声誉造成很坏的影响。” 文定也深知事情的严重,回道:“东家放心,文定掂量的住轻重。”说着就出门去安排。 今晚庙山镇的‘源生当’的总店又将是一番风起云涌。 第三十六章 各有打算 暮色已深,华灯初上,庙山镇‘源生当’本店早已是打烊歇业。伙计们都在张罗着晚饭,在朝奉,东家先后去了汉口后,蒋善本蒋掌柜便责无旁贷的成了这里最高的负责人。他嘱咐了铺子里接替文定新的三掌柜张大元,晚上要怎样守好铺子,安排巡夜后便要赶着回家,蒋善本的家也随着他安置在这庙山镇里。 张大元也是原来由铺子里的伙计提拔上来的,对于大掌柜他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一丝怠慢,牢牢记住了大掌柜的叮嘱,看着他要走忙说道:“大爷,您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就在铺子里和我们大伙一块吃点吧,我要他们多加两道好菜。” 蒋善本对于这个乖巧的张大元也十分满意,在他看来就和以前的李福祥一样,对自己的吩咐记得比什么都清楚,他呵呵的笑道:“家里还等着我呢,不过加两道菜到是可以,只当是给伙计们打打牙祭,这钱就记在我帐上了。” 旁边的伙计都高兴的谢他,张大元则对他们说道:“这下知道了吧,还是大爷时时都想着我们。”顺子则在一边讨好的对张大元说道:“三爷,大爷平常对我们的好处,小的们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咯,他老人家如果遇上事,我们保管是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哪象那有些人平常尽得罪人,别看升的快,有他遭罪的时候,您看这不就有人去收拾他了吗。” 蒋善本心里是乐融融的,可脸上却不怎么表现出来,而指着他们两个有些语气有些无奈,有些怪责的说道:“你们几个小子呀,就是嘴巴不饶人,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进去吧。” 二掌柜李福祥则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蒋善本忙迎上前来,张大元他们看到李福祥忙道:“二爷好。”李福祥则对他们摆摆手,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又恭敬的对蒋善本说道:“大哥,您还在铺子里呀,怨不得我刚才去家找您,家里人说没回呢,我一寻思八成还是在铺子里,呵呵,果不其然让我给找到了。” 蒋善本自忖道找自己难不成有什么事,问道:“你这么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走一道家里去,一边吃饭一边说去。”李福祥笑道:“这个时候找您,自然是吃饭的事了,我在那‘云闲居’定了间包房,叫了桌酒这就是来接您的。”蒋善本摇手道:“不行,不行,你嫂子还在家等我呢。” 李福祥拉着就要往那‘云闲居’走,口里还说道:“您放心,我都跟嫂子说好了,我请客嫂子还能驳我这个小面子吗。”一回头看到张大元,努了努嘴道:“大元,愣个什么,还不给我过来掺着大爷一块去,还要我亲自来请你呀。”张大元忙机灵的跑过来,和李福祥一左一右掺着蒋善本的双臂,口里说着:“大爷,您小心,春天晚上湿气大这路滑。” ‘云闲居’是镇上最好的酒家,离他们铺子也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蒋善本被二人左右架着,晃晃悠悠的就进了里面雅间。酒家的掌柜与他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他们进去忙招呼伙计上酒上菜,自己也进来道:“李掌柜你们几位可来了,这酒菜一早就给预备好了,蒋掌柜您几位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小二去做。” 蒋善本也客气的说道:“老冯呀,来一起坐坐。”冯掌柜指着门外,说道:“蒋掌柜,我们这小本买卖可没您在那‘源生当’享福,您看外面我还得盯着不是吗,我就在柜上,要是有事只管叫我。”说着便歉意的退出了雅间。 张大元夸张的‘哇’一声,低声的对他们说道:“大爷,你瞧这么火的买卖,冯掌柜还说是小本买卖,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喝喝稀粥了。”蒋善本笑了笑说道:“你可是越来越贫了。”李福祥也深有同感道:“是呀,这小子掌柜当了几天,别的功夫没见他怎么样,就这嘴巴功夫见长呀。” 张大元干笑了几声,举起酒杯敬道:“小的有今日,都是靠您二位的提拔,这里先借二爷的一杯酒,敬您二位一杯。”说着自己先将手中酒干了,蒋善本与李福祥也随之将自己的那杯酒饮尽,一杯酒入喉后,蒋善本立时感到喉咙火辣辣的,放下杯子后连吃了几口菜,颇有感慨的对他们说道:“人不服老不行呀,再没你们年轻人这么好的身体了,铺子以后的事就都要看你们的了。” 张大元却不同意他的说法,说道:“您这是怎么说的,我年纪轻轻的,好多事都懵懂不知的,不是还得您二位多提点提点,还想着在您那多学点东西呢。”李福祥放下筷子,笑着对蒋善本说道:“您看,这小子多明白事理呀,要是没您看着我们,还不知道会将铺子倒腾成什么样子呢。就拿那柳文定来说吧,自以为翅膀硬了,了不起了,没想过原来是有您给他撑着在,看他现在还没几日呢,哼就被人家放火烧铺了,这么大的事看他怎么下得了地。” 蒋善本拍了拍他的手,有些怪责的说道:“诶,这新铺子被人放火,他也是不愿意的,都是一个铺子的人,还是得帮帮他。”李福祥被说的有些语塞,举起酒杯猛的又给饮尽了。 张大元却有自己的意见,道:“是呀,我觉得柳掌柜能力是很强,但毕竟还是有些年轻,比我还小上那么五六岁。当时东家让他去,我就觉的有些欠妥,要说嘛最合适的人选,那肯定是您大爷去了,可本店又是少不了您。第二个人选嘛,怎么着也得是二爷了,可东家怎么着就选上他了,您看吧这还没几个月呢,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 李福祥拿着酒壶又斟满了一杯,不过这次他不是一饮而尽,而是慢慢的细品起来,脸上还隐隐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来。 对于张大元的话,蒋善本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冒出一句“文定确实太年轻,”声音小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得到大掌柜的赞同,张大元越发的来劲,继续说道:“依我看呀,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埋怨他也没用了,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再给新铺子派一个大掌柜去盛住场面,二爷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这么多年在铺子里勤勤恳恳的,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说能力也是没的说的呀。” 闻听张大元的这席话,李福祥真是想上去拥抱他一下,不过那份喜悦他只能藏在心里,他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无可奈何的说道:“哎,这些都得是东家和朝奉拿主意,我们也只能是闲谈时聊聊罢了,来来喝酒,喝酒。” 三人又举起了酒杯一同干了,蒋善本饮尽后默默的想了许久,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李福祥说道:“老二呀,我们在铺子里谋生活,就还是要为铺子分忧,不然铺子垮了我们也没有好不是。可是现如今那边搞成那样,是谁的责任我们也不去追究,那是东家管的事,这个时候你要挺身而出,主动去向东家争取到那边挑大梁。你们都知道我和文定关系不错,我不会偏袒你们任何一个人,这时候你去帮帮他,不也是为他好吗,这件事我是坚决的你。” 虽然李福祥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可嘴上还是说:“这各人的位子,都是东家安排的,我贸然去自己要过去,那柳文定,东家还不得怎么看我呀。”一旁的张大元果然没让他失望,利马接道:“那边搞成那样,二爷您这一过去那还不是力挽狂澜,东家怎么会往别的地方想您呢,再说柳掌柜还是可以当他的二掌柜呀,您这是帮他,也影响不了他前景。” 蒋善本连连说“嗯,大元这话在理呀。”李福祥真是太欢喜这张大元了,暗自忖道人材呀,怎么以前就没留意他呢。不过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那有得劳烦大哥了,要是东家没答应还好,要是万一答应了,这本店里大哥又要多费神了。” 蒋善本恳切的说道:“那有什么不都是为铺子着想吗,再说了,这些日子来大元也表现的很出色。要是你过去了,我会和东家去说让他顶上你的位子,也是可以胜任的嘛。”张大元一听这里面还是自己的好事,短时间内又可以升上一级,怂恿李福祥的热情立时登上高峰,这一席三人有两个在筹划美好的将来,一个则在计算着当手伸向新铺子后,自己在铺子里的势力将又登新高。 当他们还在踌躇满志的时候,文定他们的马车已驶进了庙山镇。‘源生当’的前门门板已经严实的封好了,没管着他们的人在,伙计们也彻底的放松了,都在天井那跷着二郎腿饭后闲谈。他们的马车停在侧门那,顾正声与小瑞从车内跳了下来,拍打着侧门,咚咚咚几声后,里面有了回声的“谁呀,这么晚了。” “八成是张掌柜回来了吧。” “那能呀,李掌柜请喝酒怎么会这么早呀,谁呀,不出声不给开门呀。”小瑞喊道:“快开门呀,是我小瑞。”里面一听还真是小瑞的声音,又奇怪的问道:“小瑞呀,你不是在汉口新店那享福吗,还回来干嘛呀。”、“呵呵,该不会是那放火的把小瑞吓怕了,跑回来了吧,呵呵。”里面立时传出笑声一片。 小瑞又喊道:“快开门呀,东家也回来了,就在外面。”里面有人笑道:“唬谁呀,东家今早上才去的汉口,最早也得五六天才回来。”、“是呀,你要是不说为什么回来,嘿嘿,这门我们还就不开了。” 坐在马车上的章传福,本就火冒三丈下的车来,就喊道:“罗嗦什么,给我开门,还想不想干了。”里面的伙计们一听还真是章传福的声音,忙吓的将门打开,章传福阴沉着脸走进来,后面跟着柳文定,顾正声与小瑞,而正声与小瑞手里还押着一个被麻绳绑了好多圈的人。 天井附近被他们这些伙计摆的污七八糟的,几张桌子有竖着,有横着,椅子也是立着倒着都有。桌子上还有酒,显然是他们趁着没管他们的人在,偷着喝小酒。今夜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章传福也懒得处罚他们,他面色不善的喝道:“你们到是挺自在的嘛,张大元呢,蒋善本呢,李福祥呢,他们人都在哪呀?” 知道自己等犯了事的伙计们都战战兢兢的,都怕撞到章传福的火头上,相互观望着谁也不敢回答。眼看东家又快要发脾气,文定忙拉着一个相熟的伙计问道:“快说呀,那三位掌柜都哪去了?”那伙计看到文定眼中默许的神色,才敢如实的禀报道:“李福祥李掌柜在‘云闲居’请客,其他二位掌柜都去了。” 章传福指着那伙计说道:“你去把他们都给我叫回来,什么也不许说,就说我叫他们赶快回来。”那伙计不敢怠慢,拔腿就望外面跑去。章传福又回头对正声他们说道:“你们先将他押进里间,等下叫你们再出来。”正声与小瑞领命押着丁三先退进去了,文定扶起一张椅子安置于天井正中请东家安坐。 伙计们强烈的感受到今晚会有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要是放在以往东家抓到他们偷喝酒,自然免不了是要受罚,挨骂,扣工钱,挨扳子什么都有。可是今晚他们这么多人一同喝酒,反而连骂也没骂,正是因为此他们才越发的害怕,东家这不寻常的举动,说明是有大事发生,有人要倒大霉。他们暗自乞求着上苍,东家那怒火千万别是朝向自己的。 过了一会,那三位掌柜也心急火燎的赶回来了。蒋善本暗自忖道早上才去汉口,晚上就赶了回来,还这么急的找他们来必不简单。他一进后院来就看到,天井那东倒西歪的桌椅,还有上面的酒菜,再看见伙计们一个个蔫着脑袋站在一旁,以为是因为他们集体喝酒被抓,心想这事也确实值得东家发火。 拜见了东家后,他先一步训斥他们道:“走的时候不是都跟你们说了,要安分些吗,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你们全忘了。”李福祥也图表现说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了,难怪东家会生气,再如此下去也想和新铺子一样来一场走水吗?”说着还幸灾乐祸的偷偷望着文定。 章传福喝道:“李福祥,说什么呢。”李福祥忙自己掌嘴,道:“是,是小的忘记了忌讳,小的该死。”章传福将三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问道:“那你们三个刚才都去哪了呢?” 李福祥见东家脸上还有笑容,想来也不会太过责怪,回答道:“刚才是小的拉着大掌柜和大元,去的‘云闲居’喝酒聊天,东家您要是怪就怪小的吧,和大掌柜他们无关。”蒋善本则对东家那有些阴沉的笑容感到害怕,说道:“东家,是我没看好他们,您要罚就罚我吧。” 章传福没理他的自责,而是饶有兴趣的对李福祥问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跟我也说说。”李福祥以为时机来了,想借此向文定发难,道:“小的们,是在忧心新铺子遭人暗算的事。” 章传福‘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是关心这个呀,大元,你们都说了那些,说出来听听。”张大元看了看左右的蒋善本与李福祥,心想这时候就是要表明立场了,说道:“我们在说,柳掌柜还是年纪较轻,只怕是应付不了那复杂的局面,思量着要是那边能再加个大掌柜,情形就会不一样了。” 感到事情可能没刚才想的那么乐观,而其他的两人则迫不及待的,向东家交底牌,蒋善本只能是禁闭上自己嘴巴观察事情的发展。 章传福笑着问道:“那你们觉得适当的人选该是谁呢?”蒋善本不置一词,李福祥又不好毛遂自荐,张大元自好在站出来说道:“我们觉得二掌柜经验丰富比较适合。”李福祥赞许的望了望他,心想这事若成了的给他记上一大功。 但显然东家却不这么想,他抑制不住的吼道:“够了,李福祥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还想着当大掌柜,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李福祥猛的一愣,想不到东家竟说出如此严重的话,想必是柳文定在背后说了自己不少的坏话,他恶狠狠的双眼逼视着文定,仿佛要将他刺穿似的,又带着哭腔对东家说道:“东家,我自十八岁就进了铺子,十几年一直是勤勤恳恳的干,您不要相信别人的鬼话,我可是一直忠于铺子,忠于您的呀,您可不能这么待我呀。” 章传福怒极反笑,还带点咳嗽道:“咳,一直忠于铺子,忠于我,咳,呵呵,李福祥你知道丑字怎么写吗,十几年,十几年我就养了你怎么个白眼狼。”李福祥也强烈的感到害怕,可是这个时候不容得他不硬撑下去:“东家,您可不能只听他人一面之词呀。” “够了,正声将人给我带出来,看这畜生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章传福现在看着他那张脸就感到恶心,当李福祥看到正声从里间带出那被绑之人后,顿时感觉天真的黑了,黑的是那么彻底,是那么不留一丝光亮。 众人只看到那人一出来,李福祥脸色数变,然后从满嘴辩词变成一言不发,都感到里面是大有文章。章传福逼问道:“说呀,怎么不说了,你到是说呀,说说你是怎么买通外人来烧自己的铺子,说说你是如何想嫁祸柳文定,还妄想着自己爬上大掌柜的位子。” 院子里的人听到东家的责问后,皆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耸人听闻的纵火案,竟会是他干的。而此时的张大元则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自己这不是上赶着和他陪葬吗,蒋善本则庆幸自己还算冷静,知道留一手。 第三十七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再多的借口此时也无济于事,李福翔万念具灰没有任何的狡辩,低垂着脑袋。(百度搜索"求",最新章节免费看)任由东家如何的责骂也是一言不发,章传福看着他就是一肚子火,骂道:“啊,你还知道你十八岁,就进了铺子,这十几年的时间,哪怕是养几条狗也早熟了,知道看家护院了。自你进铺子,我是哪一点亏待你了,吃的、住的、拿的哪一点比别人少,还一步步将你提拔到二掌柜的位子,有哪个地方怠慢你了,竟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来。” 李福翔的头埋的更深了,双拳紧握,只是浑身轻微在颤抖着。一直闷不做声的蒋善本此时,也站了出来痛心疾首的埋怨他道:“福翔呀,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种事这么也干的出来呀。”李福翔对着这位十几年的大哥,现在也只能是摇头无语。 “糊涂?他是糊涂吗,他比谁都有计谋,买凶纵火再蹿着你们要给他晋升铺路,李福翔人材呀你。我一直以来还以为你虽然脾气爆了,还算得上个直肠子,现在看来还是我章某人小瞧了你。如此有计划,有步骤的实施阴谋,你真是有能耐呀。”东家对他真是气之已极。 李福翔也一反刚才的颓废样,奋起反驳道:“是呀,这全是我的安排,我的设计。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吗,一直觉得我无能吗,我就是要让你看看,到底我有没有能力。”蒋善本拉着他的手臂,制止他道:“福翔呀,你别说了,快给东家认错吧。” 李福翔推开他的手,仿佛有一肚子委屈要诉说,道:“大哥,你让我说,这口气憋在我心里好长时间了,今晚不说我也就没机会了。”东家也抬手示意蒋善本道:“善本,你别拦他,让他说,让他一次都说出来,说个痛快。” 文定感觉到李福翔的双眼突然向自己逼视过来,正声恐他狗急跳墙会对文定不利,闪过身来挡在文定的身前,一双鹰眼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福翔从鼻腔里重重的发出一个‘哼’音来,声嘶力竭的对章传福叫道:“你还好意思说对我公平。”章传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呵,这么说来我对你还算不好了,与你一同进铺子的伙计,走的、散的、留下来的谁有你拿的工钱多,谁有你地位高?你如今反倒说我对你不公平了,呵,真是笑话。” 李福翔举起手指遥指文定,“那他呢,他柳文定算个什么,屁大点孩子,进铺子还不满四年,就升任二掌柜。而我,在这铺子里拼死拼活的干了十几年,任劳任怨的反倒不如他了!”这时蒋善本插嘴道:“福翔呀,那文定不是也和你一样是二掌柜嘛,也没有谁不如谁的。” “他们这些欺世的话,也只能骗骗大哥你这种实诚人,说的好听和我一样是二掌柜,可那边他们迟迟不安排大掌柜,不就是明摆着除了他章某人和刘某人,就是他柳文定了嘛。”他望了望四周一众伙计们皆低头不语,又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呀,他们这些举动只是想瞒着我们,有天我无意间听到他们俩在帐房里商量,过了一、二年就让柳文定这崽子当那边的大掌柜,从一开始就没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过。” 章传福气急败坏的逼问道:“所以你就要放火烧铺子,还非得文定在的时候一起烧?”这个时候李福翔早已将什么顾虑都抛却了,他凛然的答道:“是,我就是要烧那铺子,让他什么好买卖都见鬼去,最好还要将这崽子一同烧死,方可一泻我心头之恨。”虽然已是二月份了,但众人依旧感到身上是寒风刺骨,而越靠近李福翔的就越是如此,特别是看到他那眼中散发出来的那股恨意,仿佛是要把文定生吞活剥了般。 “疯了,你完全是疯了。说是针对文定,其实只不过是眼红,见不得别人比你好,现在哪怕是让你坐上善本的位子,也不会就此满足,会想方设法的算计我,最终取代我。”章传福唤了口气,压制住自己那激愤的情绪,沉思了老半天,说道:“滚吧,念在你十几年为铺子服务的份上,虽然你不仁,我也不能不义的将你扭送官府。滚吧,收拾你的东西现在就给我滚,以后别让我再在武昌,汉口见到你,不然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转过头对小瑞,正声吩咐道:“你们俩押着他去收拾,只许他拿自己的东西,别让他把铺子里的东西顺走了,连夜就让他滚出庙山镇。”小瑞还没从以往的关系中争脱出来,过去还敬声道:“二,二掌柜,请吧,”然而正声却很乐意的跑过去一推李福翔,道:“走吧,东家大人有大量都放你一条生路了,还赖着干嘛。” 李福翔前后身一摆,喊道:“不用你推,我自己有脚。”没有众人想象中那灰溜溜的神情,反而有一股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大气,他用眼神围绕着周遭游走了一遍,默默的点点头底鸣道:“你们都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是谁。”说完东西也没收,拔腿就跑了出去。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章传福暗自嘘唏。这李福翔原本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来他还是伙计的时候是多么听话,做事也比一同进来的伙计勤快,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曾几何时他也是将其当作未来铺子的栋梁来培养的。可就是他这么同一个人,在当上三掌柜以后就变了,变的喜欢指使人,变的懒惰,变的不那么听自己的话,处处和自己留着心眼。 看着他决然而去的样子,反而依稀有些当年的模样,虽然自己是气他的愚昧,但十几年处下来毕竟还是不易,章传福深深的舒了口气,只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一片天地。 ‘呜呜呜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顾正声一看是那纵火犯丁三,过去就是一脚,叫道:“给我老实点,一会再想着怎么收拾你。”正在怀旧的章传福被他们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吩咐道:“正声,把丁三口里的布拿出来,人也带过来。” 口中一失去束缚,丁三就带着哭腔求饶道:“章大老板呀,您看我什么都跟您交代了,那主犯也被您自个放走了,那,那小的这么微不足道的人,您是不是也放了算了。”正声又是一脚踹了过去道:“你便是纵火之人,还‘微不足道’呢,岂能如此轻易的就饶了你。”斜倒在一旁的丁三不停的求饶,口里还哭诉的说什么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什么儿女之类老套的托词。 正声哪会相信,又要踹他,章传福制止了他,对地上的丁三说道:“放你还是可以,不过我不希望以后听到什么是李福翔或‘源生当’的二掌柜买凶放火的谣言,不然、、”丁三忙接道:“这事传开了您顶多和人解释解释,小的可是要杀头的呀。您放心您就是借小的几个胆,小的也决不敢在外面乱说。” 章传福点着头道:“你明白这最好,正声放他走吧,从侧门出去,别让人注意。”丁三千恩万谢他的宽恕,连日来的经历让这个街面上的混混,有种隔世重生的感受,一旦正声解开他身上的绑绳,便象撒开步子的矫兔般,择门而去。 一晚上连番的震撼,让这些平日里絮叨不停的伙计们全都哑然了。他们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动也不敢动,说也不敢说,一致将目光投向东家那,等待他下一个指令。而章传福则是一直一言不发的,这谧静的画面如同时间卡住了般,深夜的寒风吹打在他们身上,可是没人敢提出异议,只有萎缩自己的身躯,任那寒风直面而来。 这样僵持下去终究不是个事,文定打破了这个静谧的环境,他对伙计们说道:“还不赶快将这一切都收拾了,还非要东家说你们吗?”伙计们领悟到他的意思,可依旧是不敢妄动,还是望着东家,直到章传福摆摆手,才如同大赦般忙活起来。 文定,小瑞他们也跟着帮忙,不到一会工夫,这后院里又恢复了往常的面貌。收拾好了后,又排排的站好,等待着章传福的处理,蒋善本适时的站了出来,对他说道:“东家,您看伙计们都知道这次的错误了,您是不是可以从宽发落呀。”伙计们立时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一眼扫过众人,章传福知道这次人数太多,都处罚了难免引起众怨,再加上那李福翔的事这还真不是发火的时候,他低沉着声音道:“在新铺子那些伙计面前,我总是在说你们是如何的懂规矩,如何的勤奋,要他们都向你们学着点。可是我早上才离开,晚上你们就是如此的作为,实在是让我心寒呀。” 一干伙计都忙着跪下哭诉自己的不是,一天来的奔波,特别是精神上的劳累让章传福有些不堪重负,他宽容的说道:“好了,今夜我也累了,也懒得罚你们了,但有句话要说好了,如若再有下次的话一并处罚决不容情。”下面的众伙计皆保证下不为例。 章传福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家丑不可外扬,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人议论,如若有外人打听那李福翔的事,你们就说他另某高就了,知道吗?”这会包括文定,蒋善本也一同回应着‘是’。 他观察了众人坚定的神色后,才真正的放下心来,转而又说道:“那李福翔辜负了铺子里对他的栽培,我知道在你们当中也有些人眼红柳文定,不服他年纪轻轻就可以当二掌柜。可是我要说我们派他去新铺子那边,正是因为他有这能力,这二个月来也确实是让我们看到了成绩,什么时候你们中间有人也具备了能力,自然也会得到晋升。” 伙计们兴喜的表情顿时显露无疑,前一段周贵与张大元的晋升早已将他们的情趣提升起来了,一间铺子分成两间自然会多出许多的空缺来,再加上铺子近百年就很少从外面招掌柜,机会是真实的摆在他们面前。 东家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那李福翔,有一点地方还猜真对了,那就是柳文定要在那边再晋升一级,当大掌柜的事。但是并不是如他所说的一,二年以后,而是就在今晚,我当着你们大家的面宣布了。”文定忙上前一步,想劝说东家慎重道:“东家,这、、” 章传福却抬断他的话,示意他听自己的,继续说道:“这不是我的一时冲动,今晚的事让我想得很清楚,正是因为那个位子悬而未决,所以才会让李福翔有了想法。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而这一段时间来柳文定的表现也让我们很是满意,特别是柜台起火时,他能奋不顾身的去抢救帐簿,也让我很受感动。” 他望了望站立成排的众伙计,对他们说道:“你们中要是有谁,觉得自己的表现比的上柳文定,可以站出来让我们比对。如果是真的如此的话,我可以升你们。”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出那种话来。虽然他们中有些人不服文定晋升的速度,可文定平日里的表现大家却都是有目共睹的,私底下那些闲言碎语,怎么也不好意思当着东家,大伙的面说出口。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是闭口不言,张望着他人,章传福自忖道量你们也是只能如此,说道:“嗯,既然你们都站不出来,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从即日起,文定就是汉口分铺的大掌柜了。”自己则率先拍起了巴掌,正声与小瑞也随之兴奋的鼓动起来,其他人不论是愿意,不愿意的也惟有和大家一同祝贺文定的晋升。 蒋善本也是不甘人后,满脸高兴的祝贺文定道:“文定,不满二十就当上大掌柜,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呀,你可要珍惜东家,朝奉还有铺子里的所有人对你的栽培,再接再厉呀。” 虽然口里劝东家要慎重,但文定内心深处也是激动不已,自打自己进铺子那日起,就梦想着有朝一日,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当上大掌柜。可以赚好多的银子让家里人过上好的生活,能够给父亲好好的治治顽疾,一直以来他也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做的,可他从不曾想到的是这一切竟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仿若梦境。 他还是尽量理智的压抑住心底那股激动,拜谢东家与大掌柜,不,应该是蒋掌柜道:“小子,纵使有些成绩,也全是仰仗着各位长辈平日里的教诲,离不开东家,朝奉与大掌柜往日的提携。小子不敢居功,既然让我担任此重要的使命,定不负几位长者的殷切希望。”东家与蒋大掌柜相视而笑,文定不爱居功的性格也一直是长辈们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顾正声却完全不是一个样,他拉着文定的两只手臂兴奋的挥舞着,看起来比他自己坐上这位子还要来的高兴,当然出生侯门大户的他,哪怕是章传福将自己的位子给他,他也不会怎么太看重。可是作为朋友他是实打实的为文定而高兴,因为他到过文定的家,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文定肩上的担子有多沉,知道他是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 伙计们不管是真正为文定高兴,或只是想着巴结他,都围绕着文定庆贺他的晋升,文定则回谢着他们的好意,这一夜‘源生当’里最快乐的莫过于他了。 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虽已是深夜在庙山镇一座比较体面的独院里,却有一人在打着包袱。将一件件衣物,财物装进包袱里,举止间显露着匆忙。许多时候不及细看物件就直往里面塞,但时而拿起一件却又抚摩半晌,摸着摸着便陷入了回忆,这正是刚被赶出‘源生当’的李福翔。 ‘咚咚咚’门外响起拍打门板的声音,李福翔初时不想理睬,但那人始终不肯离去,他厌烦的叫了句:“谁呀,这么晚睡下了。”那拍门的人却还是未曾离去,李福翔正要发火时,蒋善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老二,是我,开门呀。”李福翔忙去开门,见到果真是他忙问道:“大哥,您怎么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一寻思你肯定还得回屋子来拿东西,便找过来了。”在屋子里安坐好后,蒋善本又忍不住埋怨他道:“老二呀,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么大的事就会一点风声也没有,连我也瞒着。”李福翔面有羞色的回道:“我这不是怕您跟着担心嘛,再说您要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我的作为呀。” 蒋善本责怪道:“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做,再怎么说你和文定也是一个铺子的呀,你损害铺子去害他,最终还是将祸事引到自己的身上,我要是早知道了你也决不会到如此境地。”他小心的打望了李福翔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哎,今晚大哥帮不上你的忙,你不会怪大哥吧。” 李福翔忙摆手道:“您说的哪里话,当时那种情况您还能为着我说两句,这已经够了。这次我犯的事太大了,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蒋善本这才安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东家对你也算是仁义了,你走之后又说是他的疏忽,让那边大掌柜之位悬而未决,才引发你的妄念,也是懊悔不已,已经补救了。” “补救,怎么补救了?”李福翔的询问,正是蒋善本想看到的,他解说道:“就是那新铺子的大掌柜的位子,已经让文定升任了。”李福翔双手紧握,手掌里发出‘咯咯’的响声,他双眼直放凶光,恶狠狠的说道:“***,最后反而让这小子捡到了便宜。” 这时蒋善本还安慰的说道:“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再去想了,老二呀,以后有什么打算,可不许再干什么危害他安全的事。”李福翔说道:“您放心我再也不干那傻事了,那样也太轻饶了他,我要东山再起让他柳文定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第三十八章 弱弟来投 新铺子的许多事还等着文定他们忙活,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当庙山镇里的许多人还在梦乡的时候文定,正声还有小瑞便踏上马车,又往汉口而去了。汉口的事在东家去之前已大致解决了,反而是庙山本店,在李福翔走后局面上难免会有所影响,是故东家让他们上路,而自己则留下镇守大局。相对于来时一车人愁眉不展,对事情的结果也是一筹莫展;如今回去时事情都已明朗了,而且结果也是让人兴喜的,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的,路途的疲乏一点都不显在脸上。 到了武昌这边的码头,小瑞第一个跳下车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对后面的两位说道:“哎呀,我这一辈子坐的马车,也没这两天这么长,以前老是羡慕那些有钱人,去哪都不用双脚,用牲口代步的。哎,这两天我才感觉着,这长时间的坐着腰酸背痛的,也真不是人受的。” 文定也是赶紧下来舒展筋骨,正声摇着头说道:“你们两个呀,一点奔波就叫苦,看看我怎么就一点事都没有。”文定没好气的对他望了一眼,说道:“你,谁跟你比呀,上山打的死老虎,我们都不曾练过武功,长时间的颠簸自然要舒展一下了。” 顾正声这时逮到了机会,献宝似的说道:“诶,谁要你不跟我练武的,跟你说练武的好处多着呢,不但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必要时还能伸展正义,除暴安良,还、、、”文定不等他说完,就拉着小瑞往渡口走去。 正声背对着他们,越讲越兴奋,不曾发现他们离开。口里还在念叨着练武的好处,等到他讲到最后一句:“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回头一看二人都已快上船可,又忙着追上去叫道:“等等,等我一下。” 刚开始跑,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觉察着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晃过。可照理说这个人是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呀,正声一下子有些发愣,再随即去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的时候,却又找不着了。对于自己的眼睛,正声非常自信绝不会看走眼,预料到必然有事的他开始在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 那边的二人早已登船,木划子上人已上的七七八八了,摆渡人看上座已差不多了,便说道:“各位都坐好了,要开浆了。”文定忙说道:“船家,请稍等一下,我们还有个朋友还没上船。”船家看看船外没人靠近,有些不耐的说道:“你们那朋友在哪呀?到是快些呀,总不能让这一船人干耗着吧。” 文定忙让小瑞出去寻找,一边愧疚的说道:“船家,得罪,得罪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还望行个方便。” 船家到也不怎么较真,蹲在船头从怀里取出一根短竹子,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裹着的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小撮细丝塞进竹管的破口处。又随手拿出火镰子点燃,然后嘴巴对着竹管一阵吸,竟还吐出一团白烟,脸上还露出很受用的神情。 一船人都诧异的望着他,文定耐不住好奇的低声问道:“大叔,您这是在干什么呀?”船家大叔方才从陶醉中苏醒过来,察觉到一船皆用怪异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船家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从怀里又将那小布包掏了出来,对大家说道:“这是我儿子,托人从广东给我捎来的东西,说是叫什么烟丝,还是从老远,还不是咱大明朝的地方给运过来的。” 揭开层层包裹着的布,那一小堆枯草般的东西里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让一干船客更是来了兴趣。当船客们齐齐的望向那布包的时候,船家又急忙着将布层层的原样包好,十分珍惜的又给揣进怀里,解说道:“别看这一小堆,可贵着呢,听说那些外国人就用这些,换了我们好多的瓷器,丝绸去。这还是我儿子,” 说起自己的儿子,船家是一脸的得色:“我儿子在广东是给一个大船行老板干活,这还是他们东家赏给他的,我儿子自己舍不得,就托人送来孝敬我的。”船上的人纷纷赞说船家好福气,有这么个孝顺儿子。船家也是满脸乐呵呵的,喜不自禁。 这里面船家与船客们闲聊,外面的小瑞却是心急火燎的寻找顾正声。不但渡口处不在,适才他们分手的地方也没有他的身影,眼看船就要起浆了,这该怎么办呀? 这时一个转糖的摊子周围围着一帮小孩,摊主拿着一把盛满糖汁的大勺子,在白色的云母石上运勺如风,笔走龙蛇,瞬间便勾出鸟儿、马儿、螃蟹等栩栩如生的图案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看见前面的孩子拿走一个‘鱼跃龙门’的糖画,也见猎心喜掏出一文钱交与摊主,给完后就双手环抱着等待。旁边的小孩纷纷催促道:“转呀,你到是转呀。” “转什么?我给钱了,老板做好了我才能走呀。”那小孩对于他们的所说一点也不明白,旁边的小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会事,只是要他“转呀,转呀”还是摊主明白了他的意思,解说道:“小弟弟,第一次玩转糖吧,看见那个红漆的方盘了吗,沿其边缘大小不一的格子里,有鸟兽鱼虫及各色蔬果是不是?” 小孩点点头,摊主继续道:“你先转动盘中的竹签,它停在哪格,我就给你做出哪格之物。”小孩这才明白是这么会事,他用手掌拨弄了一下,竹签缓缓的转动起来,饶着圆转了好几圈最后停着的位子,上面画了八个点。 周围的小孩们起哄道:“呵呵,八砣,他转了个八砣,呵呵。”那小孩望着摊主问道:“这八个点是什么图案呀?”摊主也不答话,含着笑在云母石上勾出一砣糖递给他,小孩拿着糖先是不说话,后又勃然而起喊道:“老板,你不公平,那人也是一文钱,我也是一文钱。为什么他那么多,那么漂亮,而我只有这么一小砣。” 说着便要拉扯摊主的手臂,摊主欺他是个小孩子本要甩开,那知这小孩子人小力气到是不小,一时竟还没甩开。摊主忙解释道:“你转的是什么,我便做什么,这是规矩呀,你看到这个没?”说着指向摊架子上那条糖做的‘五爪金龙’,个头有小孩手臂那么长,张牙舞爪,神气活现的造型栩栩如生。 小孩马上就露出向往的神情急急的点头,摊主又指向转盘中那个极小极小的格子说道:“你要是转到这个格子,这条板龙就归你了。”小孩明白了,突然又说道:“那个格子这么小,这不是明摆着很难嘛。” 旁边的小孩们争相说道:“这还用你说,这板龙两三天也不一定有人能拿走,转不转,不转让开,别挡着我们。”那小孩急道:“慌什么,慌什么,我还没玩完呢。”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文钱给摊主。一拨,倒霉又是八砣,他不信邪的继续。 几次下来,板龙没拿着到是八砣吃了不少,中间只拿了个糖做的桃子。孩子们也幸灾乐祸的激他:“转呀,转呀,再转还得是八砣。”那孩子不服的又拿出一文钱,摊主看他如此有些不忍的劝说道:“算了,小吖,回家去吧,你吃了不少了。”小孩却犟的很,说道:“不行,我今天非要转个‘板龙’出来。” 那小孩子将肩上的包袱放下,卷起了衣袖,握紧双手哈了口气。正要上手,连着衣领带自己都给人拎了起来,他回头骂道:“谁呀,敢耍你小爷,小心我淬你。” “道定,还真是你这小子呀,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呀?”拎他衣领的正是顾正声,而那小孩子则是柳文定那个四弟柳道定,正声放下他后,柳道定说道:“三友哥,是我娘让我去找我哥的。”正声急忙问道:“是不是你们家里出事了?” 柳道定拍了拍衣观,道:“没有,家里都还好。就是我叔父,我娘觉着我读书不行,种田不成,让我来投奔我哥,想办法学门手艺,嗨,他们就是瞎操心,没办法我就出来了。”顾正声听明白了,笑道:“你出来,你哥也多个伴,放心文定要是不管你,还有你三友哥呢。幸好我看见你了,不然你又要多走冤枉路了,你哥和我现在到汉口那边去做事了。” 听到文定不在原来的地方干活,道定有些吓着了,道:“什么,我哥,不是去才当的三掌柜吗,怎么一下子就给人掀了?”正声解释道:“咳,什么呀,我们铺子在汉口那边开了分店,你哥现在是那边的大掌柜了。什么掀了,也不想想你哥那人,他会那么丢脸吗?” 道定很是认同的点点头,自忖道来得路上还怕他哥,帮不了他,现在他哥是大掌柜了,那帮他找个事还不是随意的事。一脸踌躇满志的样子,正声推了推他说道:“走了,走了你哥还不知道你来了,现在只怕是到处在寻我呢。”拉着他便要往渡口走去。 柳道定想起了什么,争脱掉他,说道:“三友哥,再等我一下好吗?”顾正声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小祖宗,再不去你哥要骂了。”柳道定指着那个转糖的摊子,说道:“我交了钱,还没转呢,等我转完了我们再去找我哥好吗?” 顾正声没好气的望着他,心想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有些气馁的说道:“你多大了,还跟我学武呢,再说了你手上不是已经有个糖画了,还转个什么呀?”道定指着自己手上的桃,再指着摊子上的板龙说道:“我的这个是小桃,那个可是大‘板龙’呀,我都转了四,五次了,这次一定能转到的。” 正声拧不过他,随着他兴致勃勃的跑到摊位前。这时已经有别的孩子在那转糖,道定一过去拦在别人前面说道:“让开,让开,我钱都付了还没转完呢。”另外的小孩说道:“你到是快点呀,这么长的时间,大伙就看见你一个人玩。”道定搂起袖子专注于转盘之上,口里念叨着:“这是最后一次了,一定得是个大‘板龙’。” 顾正声见他迟迟不下手,望转盘处瞄了瞄,突然伸手就是一扒,道:“快点,好了走了。”道定酝酿了半天,不敢相信的就被他破坏了,回望摊主道:“老板,不算吧。”摊主笑着表明立场:“转都转了,怎么能不算呢。” 道定对正声叫道:“三友哥,我的‘板龙’就被你破坏了。”顾正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默然的望向别处。柳道定的眼睛又回到那转盘里,随着竹签转了有**个圈,接着速度变慢了,缓缓的接近那画有‘板龙’的格子,眼看就要到了,可是似乎那竹签已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要停了。柳道定自忖道完了又一个‘八砣’,摊主则喜笑颜开,差点就亏本了。 顾正声悄悄的将手掌一摆,烈日下无故起了一阵微风,那竹签又恢复了一丝活力,正好落在‘板龙’那一格正上方。小孩子们兴喜的跳跃起来,喊道:“板龙,板龙,真的是‘板龙’。”毕竟‘板龙’出现的机会很少,虽然不是自己得了,可他们也此而雀跃不已。 摊主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摊位上的那条‘板龙’,交至道定手里。明明是个‘八砣’,哪来的怪风让它变成了个‘板龙’,道定这宗买卖算是白搭了,还只不定要赔上少许。 拿着手中‘板龙’道定兴奋的,对正声说道:“三友哥,你是怎么做到的?”顾正声拉着他直往外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咱们练武之人,自然有自己的方法了,对了我教给你的‘六字决’练的怎么样了?” 道定听闻武功就来劲,兴奋的说道:“三友哥,我已经可以将‘六字决’一次练三个来回了,不过有件事我没听你的话。”正声惊奇的说道:“够可以的呀,小子,你都快赶上当年的我了,什么话没听我的,说呀?” “就是,就是那套‘罗汉拳’,我将里面的字问了我三哥,已经开始练了。”道定偷偷观察正声的神色,并没有自己预料中那么震惊,反而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还有以为什么事呢,就这呀,没什么。”他的言行到是让道定大惑不解“可是你当时说,得半年才能练的呀?” 正声解说道:“以练气的层数,配合‘罗汉拳’才会事半功倍,当时我是想着你半年才能将‘六字决’一次运行三个周天,竟然你现在已经到了自然也就可以开始练了。”原本预备挨骂的道定,听说自己的冒举,还是正确的,心中那顾得意,有些飘飘然的问道:“那三友哥,我什么时候才能象你刚才那样,让竹签自动滑到我想的位子呀。” “你呀,人心不足蛇吞象,太急进反而没什么益处,练武是件一步一坎的事,纵使你有些资质也要勤奋,马步每天还在扎没?”正声的话,又让道定回想起那日复一日无聊透顶的马步,喃喃的答道:“怎感松懈,每日都是照着你的吩咐扎满一个时辰,烦死了。”正声理解的笑道:“这就对了,我当年还不是这样撑过来的。” 小瑞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你,你跑哪去了,那船都要开了,还是柳掌柜说了半天的好话,船家才肯等等,快走,快走。”看着他身边的道定,问道:“怎么一会工夫,你还拐了一小孩。” “什么呀,我正是为文定办事呢,走走马上你就知道了。”牵着道定他加快脚步,一会就到了渡口,刚登上船,文定就数落道:“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了还去这么久。”正声将道定从后面牵出来,说道:“我不是看到了这小子,忙给你找过来吗?”道定忙上前叫道:“哥,幸亏碰上了三友哥,不然我还要冤枉白跑一趟呢。”看到自己的弟弟,文定第一个念头竟与正声一样,惊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事了?”道定望着顾正声一笑,将自己的来意说明,正声则过去补上道定的船资,多两个客人船家自然也不会有怨言,一声号子后应声开浆。 听道定更详细的讲了一遍后,文定知道了其来意,但又恐是弟弟偷跑出来的,问道:“娘,有没叫你带什么来?”道定此时方想起,将手中的‘板龙’暂且交给正声,从身后的包袱里摸了半天,拿出一封书信来,说道:“娘说,怕哥哥不信,还让三哥给写了这封信。” 文定将书信展开,确实是三弟的笔迹,只是相较起年前的他更有精进,只怕是在柳夫子那又有收获,依稀显得出那苏轼那股大气,向上的笔锋。 ‘兄长: 见字如面,自兄长走后,父母,兄弟时常挂念。常思兄长在外谋生不易,倍感吾与弱弟之学业,实乃兄长所赐,不容丝毫怠慢。奈何,幼弟实不愿寒窗伴烛,今经母亲与叔父商议,送与兄处,一盼来日成就于他途。 弟载定拜上’ 文定合上家书,望着自己这个任性的弟弟,正与正声他们摆弄着那条‘板龙’。‘哎’,深深叹了口气,算了,强逼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好家里还有个争气的三弟,只盼着载定能实现自己儿时的愿望金榜提名了。 注:一般都认为烟草最早于明万历年间(16世纪末)从菲律宾传入我国台湾,再到福建、广东。著名的明史学者吴晗先生在《谈烟草》一文中,对此也作了肯定。 然而,1980年,广西博物馆文物队在广西合浦县上窑明窑遗址发现三件明代瓷烟斗和一件压槌,压槌上刻有“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四月二十日造”。这些实物的发现将烟草的进入中国的时间向前推进了几十年。 思铭思量那时我们汉人即已开始制造烟具,那烟草的流入便还可以向前推二十年,所以设定的正德年间便有烟草,希望大家见谅。 思铭语:转糖是我永久的痛。九一年还上三年级的我,偷偷拿了母亲三十元去玩那,三天内玩光,其间大部分便是‘八砣’,从此我便深深的恨上了‘八砣’这个东西。 第三十九章 雨烟设宴 汉口人声鼎沸的景象同样也让,初次来此的小道定为之诧异。一出码头他便是目瞪口呆的,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呆样,不过他毕竟是年幼,小孩子喜欢热闹的性情很快就显现了出来,不断的问着这问着哪,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文定与小瑞经过两天的舟车颠覆,早已是精疲力尽,只有正声还保持着充沛的体力陪他疯来疯去的。 二人时而奔跑,甩下文定他们好远;时而又伫足观看,落下他们一大段。什么酒肆,茶馆,铺面道定都感到新奇。卖这的,卖那的都能引发他的兴趣,正声则是一一为他解答,这是书店,那是棋舍,那边是铁匠铺。道定对那悬挂着各式刀剑的兵器铺,有了浓厚的兴趣,任正声怎么催促也不肯移动脚步。 万般无奈顾正声只好,指着后面的文定低声对他说道:“你哥,可在后面呢,让他瞧见了,你可没好果子吃。”道定只好不舍的挪动双脚,可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更容易暴露,正声架着他的小肩膀,低下头悄悄说道:“这里卖的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下次我给你带柄好剑。” “真的,大人可不许骗小孩子的哟。”听到有好东西,这小子连一贯坚持自己已是大人的原则也抛掉了,正声敲了他的额头一下,道:“小子,什么时候见到你正声哥,答应了你的事,没做到的。就喜欢用你的小人之心,来度我君子之腹。”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的,一直走回到‘源生当’的新店,这时文定他们早已先行进去了。看到里面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道定到还有些生涩,不敢冒然进去,正声一把搭着他肩膀,说道:“你怕什么呀,这里你哥可是全权负责的。” 搭着他直往里面走,碰上伙计们和正声打招呼,他便指着道定向人介绍道:“这是文定的弟弟。”显然小瑞已经将文定当上大掌柜的喜事和他们宣布了,经他介绍伙计们都是眼前一亮,仔细的打量道定,热情的称赞道:“原来是大掌柜的弟弟呀,我说怎么面相这么好呢。”等等。 初时道定还有些羞涩,后来被人称赞了两次,打从心里感觉到一种荣耀,自忖道要知道是这样早就该出来随大哥见见市面,没想到大哥在外面竟是如此的风光。要说这他也是运气好赶上好时候,要早几个月在去年文定在庙山的时候去的话,还指不定要遭什么冷眼呢。 经过了一圈,终于到了文定的屋门口,柳道定现在的心里是信心十足。原本路上还担心文定没办法帮他,现在看到众伙计的态度,他是疑虑全消,心想实在不行不是还可以在这干嘛,我哥都全权负责了那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带着愉悦的心情,他一进来就兴奋的对文定赞道:“哥,你可真是我哥,想当初在柳夫子那,你是书馆里最出类拔萃的学生,你离开书馆的时候连柳夫子那倔老头,也是不自禁的为你惋惜。可这才几年呀,你又是一番了不起的作为,呵呵。” 看着自己这个不长进的弟弟,文定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本想着算了,他的路随任他选,弟弟长大了自己这个当哥的也不能管的太多,可听到他肆无忌惮的言语,文定又耐不住心火,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你给我闭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柳夫子不但是你的先生,也曾是我先生,就是如今也还是你三哥的先生,更是我们柳氏最有德望的老先生,岂容的你来如此的污蔑。” 遇上最怕的大哥发了火,一贯顽劣的柳道定也不敢违逆,低下头慌忙认错道:“是弟弟的错,惹的哥哥不高兴了。” ‘天地君亲师’一贯便是文定所最敬畏的,虽然柳夫子那自己已拜别了有五载,但每年过年时还要特地去拜望,岂能容得自己的弟弟如此不敬。看着他赔了半天不是,文定心里才有所好转,言语间还是些不善的问道:“这次来,你想干点什么,还不满十二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哪家店铺,哪个老板会要你这种伙计。” 道定为表明自己,并不是哥哥口中说的那样一无是处。急忙的望屋里打眼寻找,瞅着一个文定装东西的大木箱,就跑过去一只手很轻松的将其给举起来,走到哥哥面前说道:“哥,你看我不是还有些力气嘛。” 文定到真是吃了一惊,光是那个大木箱子便有些分量,此时那木箱里装满了自己的书卷,恐怕自己也不能搬动它,而道定不但可以举起它,竟还可以转悠。暗自惊道这几年自己不在家,他都有了这么大的力气了。 “你给我赶快放回原位,这外面做事岂只是空有一把力气就行了的,其中还有很多学问的。”看他完好的放回去了,文定揪着的心才放下来。喔,这箱子还真有些分量,道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走到他哥近前,说道:“不是还有哥吗,不行我就在你这做,由你看着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文定一听这小子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了,片刻不容缓的打消他的念头道:“打住,我们这刚开张,还不缺人。就算请人那也得是东家说了算,再说就是东家让我做主我也要避避嫌疑,不会请你。” 文定说一不二的性格,弟弟自然是清楚的,道定原本踌躇满志的心,顿时让他哥给浇灭了。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的说道:“实在是不行,叔父临走时还让我去找他以前一同做事的叔叔们,让我也去学他老人家那门手艺。” “好了,好了,你就先在这给我呆着,我会替你想办法的。”文定不愿弟弟去麻烦,那好些年没走动的叔伯们。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指不定帮补上什么忙,反而给人家添堵,这时正声正走进来,问道:“老远就听到,你们两兄弟在争论,都争些什么,也给我说说。” 当听闻道定解说是谋差事的事,他满不在乎的说道:“咳,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呢,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不出半个月的时间,保准给道定找个差事。”道定迫不及待的谢道:“谢谢,谢谢正声哥。”文定则不敢苟同的问道:“真的?假的呀?你别又象抓贼那事,先前答应的满满的,结果还是别人给抓回来的。” 老底被揭,正声脸上有些挂不住,拉着道定就往外走,口里还说道:“走,我带你出去转转去,跟着你哥呆久了,人都要变木的。”背后还传来文定的笑声。 经过一日的奔波此时已是将近未时,街面上有的买卖已经收了,有的买卖却还没开始。对所有事都感到新奇的道定,指着一家还没开始营业的店铺问道:“正声哥,这家酒楼怎么这么奇怪呀,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有一个客人,只怕是快要关门了。” 顾正声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倒,‘怡红院’的招牌正挂在他指的地方,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这酒楼所处的特殊行业,是晚上才开始做买卖的。冥思苦想了一阵后,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酒楼是只招呼夜晚的客人的。” “可夜晚的人不是比白天的人少多了吗,那不是赚不到什么钱吗?”道定有一股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无奈正声只有继续编下去,道:“那这是汉口嘛,白天别人都要做事赚钱,晚上大家都空闲下来了,便可以来这种专门做夜生意的酒家。”道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声暗自祈福道文定呀,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才乱编的。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叫道:“正声兄,正声兄。”待走近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吴门才子谢时臣,正声迎上前去说道:“时辰兄,这多日未见一向可好。”谢时臣说道:“尚好,尚好,今日我可是特意来请你和文定的。” 顾正声听闻他请客就想起,那夜在‘思雨楼’几人甚是狼狈,不过祸因终究是自己,反倒是后来连累他被燕艳一脚给踹昏了,也不好怪责与他。只是记忆犹新,有些后怕的小心问道:“时辰兄,该不会又是那‘思雨楼’吧。” 谢时臣笑道:“哪呀,今日名义上是我做东,但实际上我也只是跑跑腿,代人请你和文定去‘醉仙楼’吃酒,你们可一定要去呀?”正声掩不住好奇的问道:“那究竟是谁做东呀,总要为些什么才会请我们的吧,可别是席无好席,宴无好宴吧。” 谢时臣急忙辩解道:“咳,是那清渺姑娘的一个姐姐请你们二人,清渺姑娘与我也作陪,说是庆祝文定晋升,一姑娘家不好出面,就以我的名义请你们,怎么样赏不赏我这张老脸?” 正声有些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我们从码头回来还没两个时辰,你们怎么知道文定晋升为大掌柜的事呀?”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午时左右就她们就知道了,让我午后赶过来一定请你们过去指着道定问道:“这小孩是你们铺子的新伙计吗,这么小。” 正声介绍道:“这是文定的幺弟,来找文定的,我们正好在路上碰上了,道定,快叫时臣哥哥。”站在一旁好久的道定,知道这是自己兄长的朋友,忙拱手称道:“时臣哥哥,小弟柳道定这厢有礼了。” 谢时臣仔细打量道定,还真与文定有几分相似,含笑道:“嗯,到是和文定有些相似,既是文定的弟弟,等下一同去吧,想必她们也是想见见的。正声兄,遇见你了,我就不再去寻文定了,你帮着带个话一定要给我个面子,酉时一同而去呀。” “好了,好了,我们还差人家一份人情,怎敢推搪,酉时一定到。”拜别了谢时臣,正声便带着道定赶回去,将雨烟邀请他们的消息告诉给文定。 这时铺子也到了打烊的时候,那‘醉仙楼’之约也快到了,而刘老却没回来,文定将铺子里的众人本要为他举行的庆功宴推迟到明晚,再三嘱咐周贵他们几个要小心。还把庙山镇本店众人饮酒被抓的事与他们陈明,要他们紧记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见他半天也不曾出来,等在门外的正声与道定已有些急不可耐。正声指使道定道:“快,进去叫你哥快点,怎么好让别人在酒楼等着。”道定‘好’的一声就窜了进去。 道定刚离开,正声的耳边就出现一个,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正声哥,人家找了你好久了。”他认命的转回头一看正是燕颜,心里想着这次躲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小颜气消了没有。试探性的问声好:“是小颜呀,哎,我这些日子都在忙那件纵火案,没时间找你。” 燕颜心里也是悬的,当时打了文定后自己也有些后怕,一直忧心他告诉正声哥,所以一直不敢亲自找上门来。今日是实在是耐不住了,心想哪怕碰见文定让他给打回去,也好过这样躲着,藏着。她看到正声丝毫不提那件事,大概是忘记了那事,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那还会在乎‘思雨楼’那件小事呀。 刚才远远的看着他站在门口,一副出游的样子便问道:“正声哥,你这是要出去,还是在等人呀?”正声看到她也不提自己担心的那件事,便也暗自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说道:“小颜呀,我正要和文定他们出去赴约。” 燕颜一听到又是和那柳文定出去玩,心底的那股猜疑就又上来了,小声的质问道:“又是和柳文定,是不是又是什么楚什么楼,思什么楼的呀声忙捂着她的嘴,省得她啪啦啪啦的说个不停,自己则忙解释道:“姑奶奶,我哪还敢呀,今晚是文定的朋友相邀,我只是跟着去作陪的。” 在确切的说明是在‘醉仙楼’后,燕颜才安静下来。不幸的是正声好死不死的说明请客之人后,她知道有雨烟,就吵着闹着,非要同去,正声拧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她,不过燕颜也下了保证这次决不闹事。 正声又想起了什么,对她说道:“对了,我还正有事找你,帮我拜托你家那老头子呢。”低头附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燕颜先是不答应,态度坚决的说道:“不行,那小孩子狡猾的很,我不喜欢他,再说了他又是那人的弟弟。” 正声则说道:“你上次去人家,不是和他相处的很好吗,还送人东西吃,难道还是因为上次‘思雨楼’那件事?”燕颜就是怕旧事重提,慌忙说道:“不是,我不是哪个意思。” “好了,我都答应人家了,你要是不帮忙我只好去回绝别人了,哎,真是扫兴。”正声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燕颜着实不忍,再说原本对文定就有些愧疚,只好答应道:“好吧,好吧,我去和老头子说一声,其实文定他自己就和老头子关系就不错,要是开了口,老头子哪会不答应。” 正声心中得意道不怕你不答应,又神态亲昵的说道:“他那人不是死脑筋吗,要是铺子里有事,他自然不会扭捏。他私人的事就是顾虑这,忌讳那,不然哪怕是在铺子里安排个差事,又有什么呢,我可等你的信呀。” 燕颜全然不当一会事,轻描淡写说道:“咳,这点小事其实都犯不着他老人家说,你改日将他引来,我直接交给燕富就是了。”正声一听是十拿九稳的了,也就安心下来,与她扯东拉西。 文定他们也出来了,迎面看到燕颜也在,文定神情有些尴尬。燕颜也是回避着他的眼神,还是道定看见这个‘糕点姐姐’,跑过去叫道:“糕点姐姐,是你呀。”燕颜想到这个小贼做的事就气的牙痒痒,当着人面又不好发作,还要耐着性子说道:“小弟弟,还真是你呀,刚才正声哥跟我说,我还有些不信。” 正声一肚子委屈的说道:“她不放心我,非要赖着跟过去,文定等下只有你帮着向那几位解释解释了。”燕颜不依的对他,说道:“什么呀,什么我赖着呀,就是因为你们以前有记录不良,如何让人家放心。” 道定一脸茫然的问道:“姐姐,正声哥有不良记录还说的过去,可我哥哥怎么也会有呢,我长这么大连说谎也没见他说过。”正声说道:“哪有的事,都是你胡乱猜想的。”为免的她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拉着她的小手就迈开步子走向‘醉仙楼’,文定和道定则跟随其后。 此时暮色已沉,正是‘醉仙楼’上座的时候。他们一进酒楼里,就看见里面一楼全坐满了,道定不禁自忖道这么多人,怎么吃呀。 楼里的伙计一眼就认出了燕颜,忙跑过来恭敬的说道:“燕小姐,您来了,您是几位呀?”燕颜跟在正声背后也不答话,还是文定站出来答道:“有没有一位谢时臣,谢公子定的位子?” “有,有,二楼雅间,您几位请随我上楼。”小二前面引路,二楼的人比起下面少了些,可也是占去了十之**。 小二将他们引到一间雅间门外,恭敬的说道:“谢公子他们都在里面等着呢,要不要小的通报一声。”正声看不惯他那献媚的神态,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们都是熟人,自己进去了。”小二掀起帘子恭送他们一一进去。 雨烟她们果然在里面,紫鹃站在雨烟身旁。谢时臣就坐在靠近清渺的位子,不停给她说话,清渺则不置一词,一脸的不耐之色。雨烟则含笑的看着这眼前的场面,可怜的谢时臣,只有紫鹃时不时的还接他两句。 第四十章 前尘往事 “时臣兄,你们来得真早呀。”正声领着众人依次进的门来,任凭谢时臣有那百般本领,没有人和他附和,这一个人的舞台也是决计热闹不起来的。而清渺又一副不愠不火,拒人以外的模样,他又怕自己一不留神哪点没注意得罪于她,处处赔着小心。还不能让场面冷淡下来,得时不时的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真是有种如履薄冰的感慨呀。 看到正声走进来,他心中顿时放下一副重担,用手帕往额头上一擦,喔,这一会的工夫竟冒出一头的汗水来。虽然心底对正声他们是感激倍致,但口上还是不依不饶的说道:“我们早到?正声兄你也好意思说,说好是酉时到,这都快到酉时四刻了你们才来,可让我们在这一阵好等呀。” 正声先不答话,也不等他来请,老实不客气的率先入坐,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就干了个一滴不剩,先赞了句‘嗯,好酒’,才将注意力复又转向他们,一脸无辜的说道:“这你们可不能怨我,都要怪文定这小子磨磨蹭蹭的,我可是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可他硬是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实在是抱歉,那个铺子里还有些事没忙完,所以耽搁了一会,让诸位久侯了,怠慢之处还望多多包涵。”文定赶紧上去先赔个罪,众人哪会真的去怪他,雨烟就立即为护着他说道:“哪里,柳相公不必在意,我们也只是先来一步,没谢公子说的那样。”说着还埋怨的望了谢时臣一眼。 人家主人都不介意,谢时臣惟有一笑置之,对文定说道:“文定,你这身后的二人,是不是也为我们引荐,引荐。”文定指着道定介绍道:“这是我的四弟柳道定,道定这谢兄台你是见过的了,这是雨烟姐姐,这是清渺姐姐,这是紫鹃姐姐。” 谢时臣虽事先知道了道定,却未曾与她们讲明,想留给她们一份惊喜。道定拜见道:“三位姐姐好,三位姐姐真是楚楚动人,让道定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他小小的人,却是一副大人般的口气,引的三女子一阵娇笑。 知道了他的身份后,雨烟显得格外高兴,忙起身轻轻的拉着他的衣袖转了两圈,掩着嘴笑道:“兄弟俩还真有些象,你们看这道定弟弟,就象是小一号的文定了。道定,你几时来的呀,也未曾听你哥提起过。” 雨烟玉洁冰清的模样与气质,还有对自己表现出的亲昵态度,一下子让柳道定倍感亲切,就如同是春风拂面一般,浑身透着舒服,让他不自觉的就仰望着亲和的她,顺从的回答道:“原本家里是打算让我到庙山去寻我哥的,正好今早在渡头碰上了,也就一同过来了。” 雨烟释怀的笑了笑,那明媚的笑容让雅间里的众人,不由己的将目光全然投入在其身上,而她的一双俏丽的眼睛则径直望向文定,说道:“我说呢没,文定还会将自己的弟弟藏起来,不让我们知道。”当着众人之面,文定也只能是傻笑两声搪塞过去。 看着他的呆样,雨烟白玉般的脸上也是露出笑靥来,又转向道定说道:“那这次道定弟弟来,可要多玩些时日,要是你哥没时间陪你,姐姐和紫鹃姐姐陪你怎么样?”有二个美人姐姐带着自己出去玩,道定自然高兴的很,答道:“那最好了,我哥在我面前一天到晚板着脸,象是差他很多钱似的,我才不和他出去呢,我就和姐姐去玩。” 顺着他的话,众人皆望向文定,他平常确实老是一副面孔,都没什么太大的波动。经他弟弟贴切的形容,众人都有些忍俊不已,正声也很有同感的说道:“还有,还有不论做什么事,都必要深思熟虑过才干做,急的我有时就想上去捏他几把。” 文定被他们说的不好意思,惟有拉着小弟说道:“你忘记,来这边是做事的了,成天就想着玩,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再去读书呀。”道定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是做事的,一听要送自己回去读书,忙吓的将头缩了回去,吐了吐舌头,对雨烟说道:“哟,对了,姐姐,我还要学着做事,只有等以后再找你玩。” 眼前这道定还是一副小孩模样,谢时臣不禁奇怪的问道:“文定,你弟弟还如此的年幼,怎么就要出来做事了。”文定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咳,本来让他在家好好读书,指望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的,可是这小子就是读不进去。家里拿他也没有办法,也不能任由他象个野孩子般成天玩耍,就只好让他早点出来学些本事了,我正在发愁他能学点什么呢?” “放心吧,文定。道定的事我不是说包在我身上吗,就这一个下午我就已经给他找好了,是吧小颜。”众人顺着正声的目光都望向燕颜,自打她进来后那雨烟,清渺与紫鹃就认出了她。常言道是不打不相识,何况她们都打了两次了,还有什么是认不出来的。不过对她的印象,都不怎么好,只是看着她是文定与正声带来的,也不便叨问太多。 同样觉得眼熟的还有谢时臣,不过时间太短记不大清楚了,模糊中隐约有些,但想要娓娓到来,却又说不出。 感觉到众人的眼光都望着自己,燕颜也不好保持沉静,生涩的说道:“要是道定不嫌弃的话,明日就可随正声哥哥去我爹的码头找我,在那里到是有许多的工作。” 道定想不到到这的第一日,就找到了工作,那还会有什么嫌弃,连忙点头说道:“我去,我去,码头那人来人往的多好玩呀,谢谢燕颜姐姐,谢谢正声哥。” 顾正声这次感觉是长足了面子,赞许的给了燕颜一个眼神,后又对道定说道:“没什么关系,不就是一个工作吗,那在你正声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外面的酒菜也上上来了,谢时臣这个名义上做东的主人,催促着众人入席。 一开始大家还都是以文定晋升为焦点,推杯劝盏的喝的很是愉快。恭喜,祝福的话毫不吝啬的涌向文定。 后来燕颜通过静心观察,也觉得眼前的几位女子,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些青楼女子一样不堪。不但是才貌出众,更有一身豪气流露其间,特别是在知道她们不会对她的正声产生什么兴趣后,心有愧疚的为前两次的误会,向雨烟她们道歉。都是女孩子家,又是练武之人,只要不是争自己的男人,哪有那么大的仇怨,反而还有些相互欣赏。 本来燕颜与那三位女子之间还隔着顾正声,聊的起劲便将坐在正声身旁的正声,踹到文定他们那一边。 雨烟她们三人在听闻燕颜,是顾正声从小定下的未婚妻,又追寻了他好多年的经历后,她们反而有些感同身受的站在她这边,一下子一改前两次的刀光剑影,而是掉转枪头一致指责顾正声风流成性,有了未婚妻还涉足风月场所。 不过前提是好在文定,未将他在燕府的经历说出来,不然眼前的闺中姐妹,窃窃私语的画面又要变成你死我活的场景了。 几个男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适才燕颜还与她们水火不溶,现在却有聊不尽的话题。他们这几个男人反倒成了多余的了。 三人结伴去茅房的路上,原本打算借此机会多亲近清渺的谢时臣,心有不甘的对他们说道:“她们这都是怎么了,一会工夫就亲密成这副模样。” 相对于他们的被冷落,正声更是时不时还要遭俩从那边瞟过来的白眼,他唉声叹气的低声说道:“以我以往对女人的经验,她们都是不大理性的人群,此刻是风平浪静的,下一刻就可能是惊涛骇浪,你们最好不要用常识去判断她们。” 文定还好,谢时臣却一脸的愁眉不展,说道:“要是能有风浪我或许还会满足些,可是你们看看不管我如何的表现,如何的折腾,那清渺姑娘就是丝毫不为所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哎。” 相对于清渺,这种压根对你就不理睬的姑娘。正声也是曾经深受其祸,他拍了拍时臣的肩膀道:“谢兄,喜欢上这种极品的姑娘,我也只能是劝你自求多福了。”二人不约而同的羡慕文定,说他福气最好。 文定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你们俩说话,怎么又扯上我了。”正声道:“我们这三人中自然是数你福气最好,你看那雨烟不但是脾气好,人品好,对你更是无微不至呀。一听道定是你弟弟,赶紧着殷勤招呼,这份温欣真是让人眼红呀。” 对于雨烟文定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多的亏欠她,只能以后的日子再慢慢的来偿还。 三人返回雅间的时候,四个女子都已是亲密无间了,还在相互赞扬,燕颜对雨烟说道:“雨烟姐姐,你那身功夫真是让小妹佩服,你都是怎么练的呀?”雨烟也是不吝其词的夸道:“哪里呀,妹妹的功夫也很好呀,还有那天与你一同去的掩面女子,她是谁呀?真是不得了,说出来不怕你们笑,那天要不是时间仓促,中途停下来了,我是必输无疑呀。” 听闻别人夸自己的姐姐燕颜是满心的欢喜,道:“那天同去的正是家姐,后来她也与我说姐姐的身法轻巧,招式优美而又实用确实,让她也大开了眼界。”相互间彼此吹嘘起来,道定坐在一旁也不言语,埋头与桌子上那些美食苦苦作战,时而雨烟她们还直往他碗里夹。 这时门外送上最后一道菜,只听小二唱道“蒜泥白肉”,雨烟转过身来轻声为道定,介绍道:“等下你试试这道菜,可好吃了。”燕颜欣喜的说道:“我也喜欢这道菜味道爽口、肥而不腻,拌饭下酒是最好了。”道定听着口水都差点要留下来了。 门帘被掀起,可小二站在一旁却不进来,只见一厨子般装束的人捧着菜盘进来了。将菜端上了桌子,道:“‘蒜泥白肉’各位客官请慢慢品尝。” 认出他的人可吃惊不小,竟是这‘醉仙楼’的大厨师纪浮云。那天在厨艺比试的时候,正声他们见过他,当着燕行舟等那么多大老板的面,他也只是在最后才上来露了露脸,即使如此走的时候还没给那些老板打招呼,今日一道菜竟亲自送上来,到让他们吃了一惊。 燕颜是这里的常客,见他的次数也只是比其他人多个一两次,她试探性的问道:“纪师傅,是冯叔叔让你上来的吗?” 虽然对她的父亲那些人,纪浮云都是置若罔闻,但这么小姑娘的问话,他却不好意思视若无睹,答道:“掌柜的事我不管,我上来只是因为这位小兄弟。”目光直指柳文定,文定心想自己加这次见他,不过也就是第二次,这纪浮云有什么事还要找自己的呢。有些糊涂的问道:“纪师傅,找在下是所为何事?” “当日这位客官,一语便点名纪某最后上的那道菜叫‘麻婆豆腐’,不知这位客官是从何处得知的此道菜名?”原来他如此慎重其事的上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一干人不免为这位大厨师怪异的性情而惊讶。 “麻婆豆腐,哥,他说的‘麻婆豆腐’是不是,就是娘经常做给我们吃的‘麻婆豆腐’呀?”文定还没来得及回答,道定已经道出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隐情。 纪浮云索性直接去问道定,道:“小弟弟,你娘怎么会做这道菜的,告诉叔叔,你娘的姓氏是什么呀?”道定答道:“我娘是姓李呀。” “姓李,姓李,那会是谁呀?”道定的回答让纪浮云更摸不出头绪来,文定心想瞧他的职业,以及奇怪的举动只怕搞不好还是叔伯辈,忙离座对他恭敬的说道:“纪师傅,晚辈猜得出您的这道‘麻婆豆腐’实在是因为,家中老母先前时有作过。您也无须奇怪我娘的姓氏,因为她也是近些年经由我父亲传授的。” “那你父亲的姓氏是姓任,还是姓柳呀?”纪师傅激动的抓住文定的双臂,文定回答道:“晚辈柳文定,这是我四弟。”纪浮云急忙问道:“那柳世荣是你们什么人?” “那正是家父名讳,还请问长者如何称呼?”文定顺手将还呆在桌子上的弟弟给拉下来,纪浮云看着这兄弟俩还真与故人有些相似,道定还小还不怎么显得出来,可文定活脱脱就是当年那故人,与自己同灶而食时的那般模样。 纪浮云有些感怀的说道:“文定小时候你娘还带你来过汉口,师叔我还抱过你的,想不到,这些年不见你们一个个都长的这么大了。”又望向小道定道:“你即是老四,就该是叫作柳道定了。”道定未曾自报名号,他就给猜出来了,道定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文以载道’当年你们家老大还不到十岁,又有了你。柳师兄为了你们这几个名字,当时还免费给一位文人做了几个拿手的好菜,后来那文人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也在场呀。”纪浮云的话一下子让大家吃惊不小,‘师兄’,怎么说来那文定的父亲也是有些来历的,不是简单的庄稼汉了。 文定则忙拉着弟弟拜见道:“师叔在上,请受小侄一拜。”纪浮云欣然承受,将他们二人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不免羡慕的说道:“嗯,师兄到是真的有福气呀。对了文定,你怎么会在当铺里干活了呢?我记得你父亲还在汉口的时候,家里不是来信说你在家里读书,十一岁上便考中了秀才,师兄为此还乐和了好些日子,我们都说你将来一定是要金榜提名的,怎么现在成了买卖人了?” 被说起往事,文定有种晃如隔世的感触,闪烁其词的说道:“后来有些变故,就没在继续学业了。不过好在的是我三弟柳载定,如今也有了秀才的功名,再有个几年也可以参加乡试了。” 纪浮云有些懊悔的说道:“说起来这都要怪我那师兄,脾气比谁都倔,出了事也不许别人帮他,自己闷不做声的就回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不然也不会耽误了你那大好的前程,他的手现在好些了没有?” “多谢师叔关心,经过这几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纪浮云稍稍的宽了一下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说的太多,抚摸了道定的额头,说道:“要是有空,来找师叔玩。”说着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就转身出去了。 一屋子人听的似懂非懂,纪浮云走后他们丝毫不肯放过文定,非要他将这个师叔的来历解说一遍。文定无奈只好说道:“我叔父,早些年曾来汉口讨生活,学的也就是厨师这门手艺,这位纪师叔想来该是他老人家同门学手艺的师兄弟吧。” 正声又问道:“后来呢?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又回去了,你这小子,怎么从来也不曾听你提起过,上次你道出那道菜名,我就觉得希奇。” 文定有些委屈的答道:“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们,我也是很少听叔父提起他以前的事,只是那年他回来了后,手上还留下点伤,就再也没出去了。”道定也奇怪的说道:“哥,你还知道这么些事呀,我连叔父会做菜都不晓得,家里一般都是娘做的饭。” 虽然文定说的时候是轻描淡写,但众人还是能体会出里面的辛酸。原本是乡间的小神童,却不得不为家里突至的噩耗,放弃自己的前程,踏上养家糊口的谋生之路。 第四十一章 突发事件 酒宴一直到戌时才尽兴的收场,到是在结帐的时候出现点小插曲,几人争执不下,谢时臣说竟然是他做东自然坚持要由他来付帐,文定却说大家都是来庆贺他的晋升,这顿怎么也要自己来买单。 雨烟却说是她的提议,所以还要是她来付,燕颜又横插上一扛,说这顿算是为自己以前的莽撞赔罪,一定要记在老爸燕行舟的帐上。 最后还是小二出现了说这顿的钱,已经被纪浮云先一步结完了,几人这才没在坚持。 与他们分手后,燕颜径直回到燕府。打从一进府她口里就一直哼着小调,脸上更是一扫几日来的愁眉深锁,红光满面的不论是碰上长工,还是丫头都是热情先一步上去打招呼,让她们也强烈的感受到她的高兴。 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丫鬟们急忙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披风,还向旁边撇了撇嘴。小声的对她说道:“小姐,你怎么才回呀,大小姐一直在那边等你呢。”顺着丫头的指引,燕颜果然看到自己的姐姐安坐在里面,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卷,显然是等了很长的时间了。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过去,孤灯下那燕大小姐手执书卷,有一种凝固美,仿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了,只有这孤灯,美人,卷轴是真实存在的。即使是燕颜也被眼前姐姐这幅美景看呆了,口里有些撒娇的说道:“我的好姐姐,你这个大忙人今晚怎么有空来,看你这个闲人妹妹呀。” 燕大小姐放下手中的书卷,怜爱的望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道:“还不是有人跟我传话,我们的燕二小姐最近心情欠佳,整日里唉声叹气的。我这个做人姐姐的,自然是要来探望一下了,不过看你现在神清气爽的巧模样,必然是有人先我一步了,也就不在需要我,嘻嘻。” “哪里呀,姐姐你尽拿我开玩笑,我今天一切都是平平常常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呀?”自己脸上的笑靥却不由己的露了出来, 那大小姐也不追问她,起身说道:“既然你没事了,我也就安心了,你早些歇息吧。”说着就要往外面走,燕颜可不依从她,她现在是有一肚子话要找人来倾诉,拉着她的手臂求饶道:“好姐姐,你可不能走呀,我都跟你说了还不行吗?” 燕大小姐就知道她这妹妹,是个藏不住话的主。平常就是一点很小的心事,也非要第一时间和自己说,不然晚上都不会睡的安稳。这一点到是和她的未婚夫顾正声很相似,不同的则是他们一个是拉着自己的姐姐,一个则是拉着文定。 姐妹俩就象小时侯一般脱了鞋袜上床,挤在一张被子里说着悄悄话。别看燕颜还很小的时候,她姐姐就随师傅进山修行,练武,每年可以回来的时间少的可怜。可是只要姐姐回来了,姐妹俩就是亲密无间的羡煞旁人,姐姐也确实是疼这个妹妹,不然依着她平常的性情,那会怎会随着她到‘思雨楼’大闹一场。 听到妹妹不但得到了正声他们的谅解,还结交了几位闺中好友,姐姐打从心底为她感到高兴。燕大小姐旁敲侧击还打听了文定的现状,提到文定燕颜就有满腹的委屈,说道:“那会‘源生当’纵火案,你还逼问是不是我找人干的,好了现在水落石出了,也终于还我清白了。” “凶手找到了,那到底是谁做的呀?”大小姐急切的问到,燕颜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姐姐,你不是从不关心这些琐碎的俗事,怎么现在也象个七姑八婆似的,打听起这个来了?”姐姐直她的腰部瘙去,口里还说道:“让你嚼蹄子,” 燕颜娇笑着连连求饶,说道:“呵呵,我说,呵呵,我说,我说还不成吗?”向她姐姐解释是他们内部人,眼红文定买通外人干的,让大小姐不免为文定捏了一把冷汗。又听到柳文定因祸得福反而当上了大掌柜,又不禁为他高兴。 对于文定燕颜心里还是有些隔阂,不解的说道:“那柳文定运气也真是好,一场火不但没把他怎么着,没几天雨烟姐姐就将那纵火贼给抓住了。也不知那雨烟姐姐是怎么想的,功夫那么好,人又长的漂亮,为什么就喜欢上他这么个无半点武功的生意人。” 大小姐则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你看他是一无是处,别人或许不是这么想的呀,就象你的正声,你不是说在场的除了你,她们连正眼也不瞧他吗?” 燕颜心想也真是这么会事,但雨烟的行为想法还是让她难以接受,说道:“姐姐,你没看见,一知道那柳道定是他柳文定的弟弟,那雨烟姐姐立时就殷勤无比,简直比照顾自己的弟弟还要来的尽心,要是我才不那样呢。” 推了推燕颜的肩膀,大小姐笑道:“傻妹妹,那只是你没遇上罢了,真要是让你碰上了,还指不定是哪样呢?”燕颜还是嘴硬的说道:“柳文定那弟弟,就和他差不多的惹人烦,上次还骗我绕走了一大圈,要不是正声哥开口,我还真不想让他来我们这儿做事,对了姐姐,今晚我们还遇到了一次有意思的事,” 她姐姐‘嗯’了一声,听她继续说道:“你猜怎么着,那柳文定的父亲竟是一个厨子,还和那‘醉仙楼’的纪厨子是师兄弟。今晚他们师叔侄还在那叙旧,我说那柳文定怎么文馊馊的,原来他十四岁以前一直是读书的,十一岁上还考了个秀才。后来他父亲手伤了不能做事了,他为了养家糊口的才出来做事的,竟然没几年就让他做上了章叔叔的大掌柜,真是不知走了什么运。” 燕颜无意间的几句话,却让她姐姐很是感怀。原来他还有一段不幸的身世,有些老童生几十年也不曾考上秀才,而他十一岁就考上了,那自然是很有希望功成名就的,可又不得不中途放弃,去为了全家的生计而奔波劳累。 自那天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阵漫骂后,燕大小姐就一直记恨着这个莽撞的商人,怨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数叨自己。一想到他就有股牙痒痒的感觉,从小自己就是父母眼中的懂事女儿,很少需要他们来操心,山门里更是师傅长辈们的骄傲,她不但武功高超,从不持强凌弱,还经常帮助弱小,在师兄弟中也是榜样。就是在江湖上也从不曾有过人,象他这般骂过自己,谁不视她为巾帼圣女,哪怕是最凶横的匪徒。 而就是这么一个毫无武功可谈,又胆大妄为之徒,反而总是让自己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当知道他被人纵火时,她不顾姐妹之情,竟去责问自己的妹妹。这一点都不象自己,她最后将自己怪异的行为,归纳是因为她恨他,所以不能太轻饶了他,也不能让别人去伤害他,非要等个机会让自己来收他,而现在多了解他一点,那时也可以多一些把握,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随着文定的晋升,以及李福翔的离开,铺子里的上下也有了一番大的调整,在本店里蒋善本是升无可升不用挪动。那三掌柜张大元到还真是如那天他们计划的那般,当上二掌柜,顶替了李福翔原来的位子,三掌柜则由一个叫马进财的伙计升任了。 这边新铺子,文定不用说,周贵也连带着升任了二掌柜,三掌柜则由老郭干上了。新的职位让一干人喜笑颜开,干劲十足,而文定十八岁当上大掌柜更是成为这一带的美谈。 人们竞相猜测着他的能耐,越传越悬乎,什么‘周身不惧火来烤,一双火目定经纶。’什么样的形容都有。而大家对他产生好奇,都想亲眼见见他,亲近后才发觉,虽然文定不象外界传说的那样刀枪不入,但也确实是实实在在,诚实可信让人放心的有为后生。 这一来二去的,连带的铺子多了许多的熟客,生意是蒸蒸日上,不论是东家,朝奉还是手下的伙计们对他都是彻底的放心了。 而道定呢,竖日正声就将他引往码头。因为他年纪尚幼又有二小姐,以及顾正声这位准姑爷的特别关照,所以管事就吩咐他学着点仓清货,还有在帐房里敲敲算算,到也是清闲的很。就是有一条得住在码头安排的工棚里,除非假期,不然不能擅自离开。 这正好合适了道定的心意,当着他哥的面他反倒不好施展,独自在外他才好习武练功。时不时的正声还可以来教导,教导他,这一切仿佛都是上苍为他安排好了的。惟独可惜的是雨烟不能带他去游玩了,不过相对于游玩他更喜欢正声教他的功夫,过了两个月他已经可以将‘六字决’一气运行四个周天了。听顾正声说,那‘六字决’越想往上加一层越难,他三个周天到四个周天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已是十分难得了。 这些日子来铺子里的生意好是没话说,就连周贵与老郭也是上手的很快。 短短数月的锻炼使周贵,已经能对平常的交易应付自如,老郭也开始坐台理事了。文定在铺子里反而是整个的轻松下来,除非是大宗交易,或是他们难以分辨的,不然根本不会转到他手里来。 晚上还好打发,可以和他们四处逛逛,可以偷偷和雨烟来个谈天说地。白天文定除了在前厅帮忙外,就只有坐在帐房里补习师傅刘选福布置下来的课业,这份闲暇的学习生活到是让文定彷若回到了儿时在柳先生处求学时,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光景。 松闲的日子也总是会有异彩凸显,这天东家也来了这边,一同而来的还有燕行舟燕老板。刚好刘老也在铺子里,二人一回来就拉着刘老进了小厅密谈,谈了大约都过了半个时辰。 文定与正声二人则一直是守在厅外,正声禁不住好奇的小声向文定问道:“这三个老头,神神秘秘这是在干什么呀?”文定也是吃不准,道:“大概是有什么大的事情要商量吧。” 正声叹了口气,道:“指不定又有哪个冤大头,要遭他们的算计,平常这一个就够精的了,这会是三个聚在一起,我真是为那个苦主担心呀。” “哪个是苦主,哪个是冤大头呀,谁又值得你为他担心呀。”章传福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文定他们看到东家出来了忙走过去,正声辩解道:“我是在和文定说,让他请客吃饭,自然他是冤大头了,呵呵。”东家也不深究他的话,对文定说道:“文定,进来下,我有事找你。”说着自己又进去了。 文定丢下正声应声进了小厅,这时几位老者都坐在上座,文定敬声道:“东家,不知有什么吩咐,让文定去做的。”章传福指着一旁的燕行舟,说道:“咳,是我们这位燕大老板,又有麻烦事找上我们了。” 燕行舟不服的反驳道:“你这老鬼,什么麻烦事又找上你们了,我这可是和你们合伙做买卖,是来关照你们的。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要在晚辈面前诽谤我。” 为免他俩又喋喋不休的争论,刘老还是自己向文定解释道:“这燕老板接到一担买卖,是从在巴蜀的雒县发过来的,不过这货品必须亲自去接回来,所以就想我们派个人与他一同去。” 要燕老板亲自到在巴蜀雒县当地去买货物,这宗买卖肯定是数目不小的,文定揣摩着刘老的话中的意思,问道:“那文定能做些什么呢?” 燕行舟说道:“本来这件事,要是地方不远,我便打算麻烦选福兄随我跑一趟的。可那在蓉城又远在巴蜀,这几个月的船来马去的,又怕他身体吃不住,所以,所以嘛、、” 章传福接着说道:“所以嘛,就要文定你代刘老随燕兄去跑这一趟,你看如何呀?” 文定到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汉口与庙山镇,这一去巴蜀光行程就得几个月,还真要人受的。但是东家,刘老都开口了,文定也不能驳他们的面子,说道:“这去蓉城我到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铺子里日常的买卖该怎么办呀?” 章传福一听文定答应了,人也轻松了,这些小问题还有什么可忧虑的,道:“这你可以放心,铺子这边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就由刘老坐镇,出不了什么事的。”刘选福也安抚他,道:“铺子你放心,那周贵和老郭也已经可以帮一些忙了,到是文定你这次去却要小心,仔细点。” 师傅的话,让文定有些警觉。三位老人如此秘密相商那么久,而且进货的渠道那么远,想来真实的情况,也不是燕老板所说的那么简单。他有些担心的询问道:“燕老板,这来回数月的,是什么贵重的货品?要让您亲自跑一趟。” 燕行舟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望向旁边的章传福与刘选福,似乎是在询问他们该不该和文定说明。三人眼神交汇了半天,还是刘老打破沉静说道:“说吧,你不让他提前准备,准备,到时措手不急,反而会坏事的。”在征的章传福等人的同意后,燕行舟才娓娓道来。 原来这距离蓉城数十里地有个叫雒县的小县城,就象巴蜀境内的许多小县城一样,人口不多,道路亦是难行。 可是就这么个小地方,有一家姓陆的老农民,在自家的宅院旁挖水沟的时候,突然挖出了一坑精美的玉石器来。庄稼汉不知道它的价值,就卖给县城里收东西的货郎,这货郎以低廉的价格买进其中的一小部分玉石器后,辗转到成都转手。 那货郎用稍微高点的价格,将手中的玉器一股脑的全部卖给了一间玉器店,还交代了这批玉器的来路,以及陆老汉那里还有许多这样的玉器。 那老板也分辨不清这些玉器的来历,这间玉器店的老板正好是与燕行舟,在生意上有密切的来往,所以就派人将一块玉器,送到燕行舟在重庆府的船行分号,再由他们辗转送到燕行舟的手中。 当然关于玉器的来路,那玉器店的罗老板自然是不会和燕行舟他们讲明。只是说类似的玉器自己手上还有许多,如果他还想要的话,就去当地面谈。见多识广的燕行舟也辨不出来那玉器的来头,只有过来求救于这位当世三大朝奉之一的刘选福。 刘老拿到玉器,闷不做声的看了足有半个时辰,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让燕行舟赶快去全部收购回来。这要是别人说的,燕老板可能也只是暂且听着,可出自这位从没让他失望过的刘兄的嘴里,他立马拍板策划行程。 文定听闻燕老板莫名其妙的收到一份礼物,还有那珠宝商罗老板着人带来的传话,也不由己的对那块,能让他们有如此反应的玉器有了兴趣。 他从刘老手上接过玉器,嚯,这翠绿的玉器竟有手掌般大小,佩身扁平微弧,上端呈三角形,中有一圆穿;下端呈“烟荷包”形,圆弧刃。两侧刻出对称的五齿,上四齿之间分别有四组平行线相连,每组两道平行线。 文定观看了许久,一脸惊诧的对刘老说道:“这该不会是玉戚吧?”刘老默许的点点头,而旁边的燕行舟插话道:“这明明便是块玉器,文定有什么好吃惊了?” 刘老为燕行舟与章传福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过,这块玉佩的来历可能要追溯到秦朝以前吗。文定所说的玉戚的‘戚’,是亲戚的‘戚’,戚者,即为古代王者掌握的兵器,将玉戚作成佩饰,应是祭祀礼器,或为王者佩戴之物。 再加上这块玉戚可能是来自周朝,或是更早的商朝,真正可谓是无价之宝呀。但又怕他是另有所图,所以要文定也一同前去辨认,如果那罗某人手中真的还有类似的玉佩话,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都买回来,不然走漏了风声,可就悔之晚矣了。” “嗯,不说了,文定今日你将这边的事,都交接清楚,我们明日即刻上船出发。还有记住千万不能向人透露我们上路的原因,只说是一般的买卖。”燕行舟临走时还不忘要嘱咐文定。 文定明白这事其中的厉害,说道:“您放心,这宗买卖的内容我决不向别人透露丁点。”燕行舟即刻返回为明日的出行做准备去了。 第四十二章 出行 在正声与东家等人的相伴下,一大清早文定就带着行李来到了燕老板的‘粤汉码头’。 昨夜匆匆与雨烟话别,雨烟那依依不舍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他也不想生生的就此离开几个月呀,可是在外讨生活,谁又能事事遂愿呢。 不过话随是如此说,但分手的时候雨烟低头不语,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是差点让文定改变了初衷。最后还是硬起了心肠,强迫自己离开了那只属于二人的‘望月亭’。 本来昨夜,正声也闹要一同跟去蜀地的,还是在章传福义正严词的劝说‘什么铺子此时也需要他呀,什么文定此去只是帮着辨认真假呀’下,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就这样他还是不放心,这来码头的一路上,不停的和文定讲,出门在外的该注意的事项呀,忌讳呀,吵的文定两只耳朵全是他的声音。 好不容易到了码头门口,文定的双耳终于是要得到解脱了。章传福先行到门房,门房老魏自然是认得章传福与文定的,而正声这个准姑爷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恭敬的说道:“章老板,柳掌柜,顾爷您几位早,我们东家早有过吩咐了,说您几位来了便直接引到码头上去。” 看来这燕行舟燕老板这次真的是有点急不可耐了,章传福也客随主便的说道:“嗯,老魏,那你就前面引路吧。”文定打趣的对正声说道:“你看,这么早,别人都开始管你叫姑爷了。” “去,每次来这,这个老魏都是什么顾爷,顾爷的乱叫,真是被他烦死了。”对于‘姑爷’这个称呼正声真是不胜其烦。 几人在老魏的指引下,来到了码头,这里停泊的大船,小船加起来有好几十只。有通往南京的、有往两广的、有往巴蜀的、湘、皖、赣整个长江流域都有他燕老板的买卖。看着那一艘艘的航船驶出,进港真是让人不得不为之折服呀。 老魏将他们引到一艘中等的船前,说是中等,也有十几丈长,两三丈宽,桅杆也有十几丈高。此刻有人往船上运货,有人在甲板在擦洗,有的则拉扯着风帆,个个都在为马上要到来的远行做着准备。 让他们暂且等了一下,老魏从一旁请出一位丽人来。立时正声与文定目光都变的闪烁起来,这女子一袭白袍,脸上还有一层白色的丝巾,正是那被文定骂过的燕大小姐。 见到她文定自然是好不到那去,回避着从那边射过来的目光;而正声的脸上也是忽明忽暗的,极力在往后退缩着。三人中只有章传福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风貌,他上前问候道:“贤侄女,你怎么来了?你父亲呢,该不会是等不急,已经上船了吧?” 燕大小姐对于文定与正声的异状视而不见,只是用一向淡淡的声音,对章传福答道:“章世叔,昨夜突然传来消息,广州那边出了大问题,父亲一早就出发了。” 人竟然已经走了,章传福失望的埋怨道:“咳,这个燕老头人走了,也不知会我一声,这不是害我白跑一趟吗?”说着,对文定他们说道:“既然他有事,文定你就暂且在铺子里等他一些日子,回来再说吧。” “章世叔”燕小姐对章传福说道:“不用劳烦让这位柳掌柜再等了,这件事父亲已经交由我和柳掌柜去办了。” “你”望着她纤细的身段,章传福有些不信的说道:“这与人谈买卖,定数目贤侄女,你也不在行呀。”燕小姐的脸上蒙着丝巾,众人也瞧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说道:“您放心,父亲嘱咐让杨管事陪着过去交涉,我只是去照看一下。主要的事还是要麻烦杨管事,和这位柳掌柜。” 听闻了燕行舟的安排,章传福这才放心下来,笑道:“哦,呵呵,你们船行的杨管事,素有杨算盘之誉。有他同去想来也是吃不了亏的,文定呀,那你就随我这侄女去吧,路上一切都要小心呀,什么事都要先思量仔细后,方可行事。” 文定道:“其中的利害,文定省得,自当小心从事。”还要说些什么,燕小姐已先一步对章传福辞别道:“世叔,那我们就上路了。”说着就先行上船了,文定惟有认命的匆匆与他们道了声别:“我走了,你们回吧。”便随着燕小姐一步步的上船去了, 这时这艘名为‘燕翔号’的航船已准备妥当,他俩一前一后的上来后,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凑了过来,恭敬的对燕小姐说道:“大小姐,一切都已就绪,只等您的号令了。” 燕小姐淡淡的为二人介绍道:“这是杨管事,这是柳掌柜。杨管事,你安排一下他的住宿,既然好了就开船吧。”杨管事恭敬的答了声‘是’,对手下的伙计们叫道:“开船。” “开船咯。”几处回应的声音争相响起,一时间整艘船都动了起来,慢慢的驶离码头。文定走到船沿向码头上的正声他们挥手致意,至从看到燕小姐就哑然了的正声,此时也猛的挥手,口里还喊着:“保重呀,文定,保重。” 一直到那艘船,完全离开了码头,影子也越来越小了,正声还愣在那。还是章传福拍了拍他说道:“好了,人影都看不见了,过不了多长的时间他就会回来了,我们也走吧。”说着自己先行走了。 独自一人正声还是未曾挪动脚步,喃喃的自语道:“是呀,人影也看不见了,过些日子就可以回来,只是她从来就不曾来过,哪里还会归来,唉。” 杨管事终年来回于这长江之上,别看他貌不惊人,平时不做声不做气,却有一肚子的小九九。对整条线路都了如指掌,人更是精明能干,人们称他为‘杨算盘’是一点也不夸张。他也是燕行舟的左膀右臂,对‘燕记’这航运世家的兴盛有着不可或缺的功绩。 虽说在新铺子开张后,文定时常与燕行舟碰面,与‘燕记’中的许多管事也有来往,但‘杨算盘’此人却还只是风闻而已,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起帆之后,燕小姐独自进舱,二人又重新见过礼,‘杨算盘’道:“杨某,早就听人说起过,‘源生当’有一位大掌柜年少有为的,今年尚且未满十八岁。心中思量来还怕是众人之耳传言失实,今日有幸得见,才知是鄙人见识浅薄呀。” “哪里,哪里,让杨管事见笑了,文定时常听人提起杨管事之大名,种种事迹也是耳闻已久。今日有幸能与杨管事结识,一同共事,实乃文定之福气尔。”文定与那杨算盘是你来我往,相互恭维,相谈甚欢。 这时只听见船下隐约有人唤道:“柳相公,柳相公。”文定与杨算盘顺着声音处望去,只见一叶扁舟漂浮与江面上,扁舟的船头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了文定眼眶,竟是雨烟的随身丫鬟紫鹃。 文定叫道:“紫鹃,有事吗?”紫鹃此时也发现了文定,她足下一蹬,竟如乳燕飞天般飞上这‘燕翔号’来。她这不同凡响的上船架势,让甲板上的伙计都惊讶的为之鼓掌叫了一声‘好’。 紫鹃穿的是一身轻快的紫色劲服,一只手提着青锋宝剑,一只手还挽着一个大包袱。小跑到文定近前,有些接不上气的说道:“哎呀,总算让我给追上来了。” 看着她一身打扮,文定有些摸不清头脑的问道:“紫鹃,你这是做何而来?”紫鹃缓了两口气,才回答道:“还不是因为你,我们家小姐知道你要到巴蜀,出行几个月。担心这一路上的水寇山匪,特命我来随行保护你。” 一想到雨烟如此的为自己着想,文定心中就暗暗升起一股暖流,可是口中还是婉拒道:“紫鹃,你还是回去吧,这一路都有许多人与我为伴,没什么要紧的。回去帮我向你们家小姐问候一声,有劳她费心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的。” “那不行,我们家小姐的吩咐,我从来都是令行禁止,说一不二的。她既然命我随行保护,从此刻起,一直到你回去为止我都要如影随形的。”看到紫鹃的决心是毫不动摇,文定确实是为难的很,他劝说道:“可这船上,我也只是客居的身份,如何再能捎带上你。” 紫鹃想了想,说道:“那这艘船主事之人在哪,我去补上船资不就行了嘛。”环顾了左右,只发现杨算盘一人衣着鲜亮,便询问道:“这位大叔是你吗?” 杨算盘笑着说道:“呵呵,我只是管管下人的而已,主事则另有其人。”紫鹃又追问道:“那大叔主事的究竟是谁,你能带我去见见吧。”文定向杨算盘传来请求的眼神,希望他能帮他蒙混过去。 可杨算盘还没来得及辩说,燕小姐的声音就从舱内传出来了“让这位姑娘留下吧,杨管事,给他们安排相临的仓房。”紫鹃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听到这是答应自己留下来了,忙朝船舱的方向谢道:“多谢姑娘周全。” 杨算盘也只好向文定回敬,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说道:“那你们随我先去安顿吧,反正这旅途还长着呢,大家还有的是时间慢慢聊。”随着他的指引,文定与紫鹃来到了相临的两间仓房。 杨算盘说道:“船上还有些许小事要我去安排一下,你们二位先歇息一下,等会进餐的时候我再派人来请。”文定道:“杨管事,您去忙正事要紧。” 杨算盘走后,紫鹃捂着小嘴打了哈欠,怪责的对文定说道:“你说你走的这么早,害我天没亮就起来了,还差点赶不上,不行我得先去补补眠。”也不等文定回话便自行进房了。 雨烟的这个丫鬟,也是属于那种喜欢率性而为的,再加上那与自己恩怨难辨燕大小姐。文定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本就不简单的旅途看来是越来越热闹了。 走进自己的房间,这间舱房到是很宽敞的,只是船行走在江面上总是有些摇摇晃晃的。虽说比摆渡的小舟要来的平稳,但坐那种渡船就是颠覆的厉害也只是几个时辰而已,可这一晃就要晃上好几个月的光阴,想来就让文定有些吃不消。 房里的桌椅连同烛台都是给钉死了的,这是为了避免浪起的时候,这些个家具摆设会满屋子的乱飞。文定从包袱里拿出几本书卷,这漫漫的长旅只能是在此中捱过了。 整艘船总共有三层,最底下那层是处在水面之下,主要是用来装载货物的。虽然他们这次去不是以运货为主,但精明的燕行舟怎么也不会放任空船来回数月,再说有了这些货物的掩饰也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中间那则有一半是处在水面之上,主要是水手伙计们住的地方,大都是大统舱;最上面那一层,则正是文定他们住的。都是一间间的小单间,除了文定,紫鹃,杨算盘外还有燕大小姐。 燕小姐的舱房在这一层最深的地方,离文定也是最远。这个时候她也是静坐于舱房之中,手执着书卷,可过了半晌还不见她翻过一页,双目更是呆滞的望向那,一动不动的。 想不到那颇具侠名的雨烟姑娘,对这个口没遮拦的无德商人竟是如此的周到。别看她坐在这船舱内未曾动弹,只要她愿意整艘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掌握。 从紫鹃飞身上船那一刻起,她就感应到了,紫鹃与文定等人的交谈,她也是全然听见了。雨烟对那商人的一片关怀之情,让同为女人的她感佩不已,忍不住就出声帮了点小忙。 人在做自己喜欢之事的时候,时间总是划落的非常容易。沉迷于书卷之中的柳文定,只觉得一会的工夫,就有人拍打自己的舱门,紫鹃的声音则在门外响起:“柳相公,杨管事派人来知会我们,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们早些过去。” 文定推门出来不禁奇道:“怎么早?”看着他一副呆样,紫鹃有些泄气的说道:“还早呢,我都补了一觉了。走了,走了不然就菜都冷了。” 在紫鹃的推移下,他们来到了饭厅。杨管事此时已坐在桌子上了,桌子上也摆上了七八个菜式。杨管事看见他们来了,忙招呼他们入座,说道:“柳老弟,这船上也没什么好菜,只能请你们将就将就了。” “哪里,哪里,杨兄您客气了。如此丰盛的菜式,光鱼就有好几条怎说是无好菜?”这桌子上便有摆着有三盘鱼,杨算盘呵呵的笑道:“常年在这长江之上行走,好处就是有吃不完的鱼,什么草鱼鲢、鳙、鲂、鳊、鲴、铜鱼还有这桌上的鲤、鲫、青鱼是应有尽有呀。不过嘛,这一路下只怕你们都要叫苦,再也不吃鱼咯,呵呵。” 燕小姐还没来,几人边说着笑边等她。等了足有半晌,人还未出现,到是见到一伙计来到近前对杨管事说道:“管事,大小姐说,让你们自行用餐,吩咐厨房送一份到她房里就行了。”杨算盘道:“那你赶紧去厨房嘱咐一声。” 转而有些歉意的对他俩道:“咳,我们这位大小姐,在府里可是极有主见的,除了老太太谁也勉强不来。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用再等了,二位动筷子吧,别客气。”既然他自己的家人都说不用等了,文定与紫鹃自也不会推搪。 席间杨管事还向他们介绍了这长江的纵深,说了许多江上的趣闻。他常年在这江面上跑,所见所闻之多之广都不是,文定与紫鹃这两个晚辈能匹敌的,他们俩也是听的有滋有味。 紫鹃听的玩性陡起,耐不住的向杨管事问道:“杨大叔,您给说说这沿途哪些地方是最好玩的?”杨管事想了想,说道:“要说好玩的,这沿途都是盛景奇观,不过嘛、”他停顿了下来,望着紫鹃。 果然紫鹃掩不住好奇的,追问道:“不过什么呀,杨大叔,你快说呀。”杨算盘才笑着说道:“不过嘛,紫鹃姑娘这么漂亮有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有人夸自己漂亮,只要是女子都不会生怨,紫鹃微微有些脸红的怨声道:“杨大叔尽在开玩笑,不说算了。”脸上却没丝毫怪责杨管事的意思。 紫鹃露出的女儿之态,引得杨管事与文定哈哈直乐,他继续往下说道:“我们沿途要经过西陵峡、巫峡和瞿塘峡,那都是鬼斧神工,天降奇景。这船过夷陵之后,就进入到三峡的西陵峡了。西陵峡后面有个叫做秭归的县城,那秭归有两样稀奇的东西,都同一个人有关,紫鹃姑娘是必定会喜欢的。” “两样东西,还都和一个人有关。那杨大叔到底是哪两样东西,而那一个人又是谁呢?”紫鹃对秭归的好奇,已经被完全的提调了起来。 杨管事先喝了口酒润了喉润咙,道:“这两样东西,一条是叫香溪河,一个则是叫作桃花鱼,那人就是王昭君,王昭君该你们知道。”紫鹃答道:“王昭君,谁不知道呀,是最最漂亮的女子之一。不过可惜的是远嫁到匈奴那种蛮荒之地了。” 杨管事说道:“嗯,这秭归就是王昭君的故乡,她长着一副沉鱼落燕之貌,倾国倾城之容。可惜的是得罪了小人,后来被派往匈奴和亲,这你们都知道的。那传说有一天,昭君还未进宫的时候,在溪口边洗脸,无意中把颈上项链的珍珠散落溪中,从此溪水清澈,水中含有香气,故名香溪河。” “什么,她的珍珠散落溪中,溪水便变清了,还有了香气,这么玄呀。”紫鹃不敢相信的问到,杨管事笑着点点头,说道:“事情就是这么玄,我自己还去过那条河边,确实是清澈无比,香气宜人。” “那还有个什么桃花鱼呢,那又有什么传说呢,又和她有关系吗?”紫鹃的屡次打断,让文定很是不满怨道:“紫鹃,你让杨兄说完好吗,你一下插上一句,一下插上一句都没办法听了。”惹的她横了他一眼,但却未再插话了。 杨管事继续道:“那桃花鱼也是生活在香溪河中的,每逢桃花争妍之时,就可以看到它。形似桃花、分身四瓣、晶莹透明。传说昭君出塞前,从京都返乡探亲,泣别乡亲之时,正值桃花盛开之际,一路弹着琵笆,念及从此永别故土,不觉泪如雨下,那泪珠与水中的桃花漂聚在一起,化成了美丽的桃花鱼。” 竟是泪珠与桃花结合成的鱼,文定也不由得为王昭君,凄婉的身世感伤起来, 第四十三章 险滩 船行了七八日,文定与船上的许多人都相熟了。他们中大多数是‘燕记’船行的老舵手,老船工终年漂泊在这江面上,从他们闲谈的嘴里,文定知道了许多自己以前闻所未闻的人和事。那些美丽的景色,丰富的物产,华丽的舶来品,还有蛮横的水寇,滑稽的红毛洋人以及凶残灭绝人性的倭寇。 这一切在以前文定也曾从别的地方,别的人那里听说过,可总是感觉到距离自己很遥远,大概也是因为那对他言道之人,也仅仅只是从别人的口里听来的罢了。可这些船工们不一样,他们航行过四周,接触过那些事物,更甚者还要随时与风浪,与水寇对抗。 在他们历经风浪的脸颊上,弥漫着对生活的热情奔放。文定隐隐有些妒忌他们,他们可以高声的喝着号子,可以肆无忌惮的与岸边的女子合着情歌,他们是最懂得生活的人,充分享受着生命中的每一天。 当然这种美,与生命中的许多其他的美丽一样,是需要距离的。当你真正亲身去扯帆,拉纤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美好。 就在这些日子里文定与许多人熟识的时候,却没碰上那位燕大小姐,她将自己的一切都安排于自己的舱房里。不出来进餐,不出来透气,自从上船之后她似乎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只有送饭的伙计,以及每日定时要去请安问候的杨管事,还能证明有这么个人存在。 紫鹃到是挺自在的,缠着杨管事沿途给指点名胜景观,只要船一停泊就见不到她的身影。呆在船上呢,就练拳踢腿还总是能引起阵阵掌声。她这个随身保镖文定最多,也只是能在饭桌上见着,若遇到雾气船要靠岸,那连这点为数不多的数面也难碰上了。 再过一夜就要真正的进入三峡了,那些无数次被前人摘入文中的奇峰峭壁,急水险滩。曾几何时都是文定的向往,如今也要一一展于面前了。 文定难抑心中的澎湃,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船尾,那新颖的空气会是平复他心绪的良方。 这时船已经靠岸停歇,船工,伙计们也大都开始预备晚餐。船尾一点声音也未有,豁然的江面展现在文定面前。那旭日眼看就便要西下,落霞则展放着最后一点余辉,将江面映射的金黄金黄的,整个视野所及完全被这股,金色的世界所囊括,包含着金色下的文定。 渐渐的金色退却了,取代它的,是那一道映红,将黑夜与光明间糅合在自己的殷红中。慢慢的那红色也退出了视野,大地被灰所取代。 这天然的景观,让文定怦然心动,最动人的时而便是所遗忘的。他深吸进一口气,回味那瞬时的美态。 当他从沉醉中醒来,却发现在船尾的左舷不知何时,早已立着一人。那一袭的白,让文定不用去细猜便知道是那燕大小姐,除了那洁白的掩面丝巾,还是只能看到她那明亮的双眼。 燕小姐也正在望着他,显然她是比文定来的要早,文定尴尬的笑了笑道:“呵呵,燕小姐,真是巧呀,你也是出来换换气的吗?” 其实自文定的脚步声接近时,她就凭着高绝的内功感觉到了,只是不想刻意去回避。而文定从上甲板到看完日落,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竟然一直未发现她的存在。 虽然被忽视,燕小姐却有种轻松的感觉,在他眼里自己什么也算不上,只是一个同船而渡的路人罢了。 “柳掌柜,这漫天的落霞确实是无限的美好呀。”文定想不到这燕大小姐,会对自己说出如此的话,有些招架不过来的迟钝了片刻,又忙接道:“是呀,是呀,东起西落每日都要重复的美景,却是如斯的动人,可叹的,只是常常无几人注意这廉价的美。” 燕小姐转身离去,擦过文定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了句:“你到是个懂得生活之人。”丢下这句让文定摸不清头脑的话后,就飘逝无踪了。 对于这位燕小姐,文定也是一头的雾水。照说自己与她有过过节,上船以来都是相互避免着碰面,刚才的几句话又难以理解。隐隐有些认同当天顾正声的一句话,女人都是不可琢磨的。 西陵峡,东起南津关,西至秭归香溪河口。峡谷内,两岸怪石嶙峋,险崖峭立,猿猴难攀。滩多流急,以“险”出名,以“奇”著称,“奇”、“险”化为西陵峡的壮美。 整个峡区都是高山、峡谷、险滩、暗礁。峡中有峡、滩中有滩,大滩含小滩,惊险无比。 当文定站立于船头,欣赏这浑然天成的怪石险峰的时候,杨管事等人则是手忙脚乱的。他看见文定安然的站在那儿,提醒道:“柳老弟,你自己要千万小心呀,我这一时也顾不上你了。” 文定不解的问道:“杨兄,你这是为何呀?”杨管事解说道:“这西陵峡自古就是阎王地,还有一句民间俗语‘西陵峡中行节稠,滩滩都是鬼见愁。’,我这就要去调配人手预备渡峡,你自己要小心点。” 想不到这些在自己看来壮美的景色,竟是需要船夫们用性命去拼搏的,文定心中暗暗有些愧疚,问道:“杨兄,这渡峡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望着他焦急的神情,杨管事反而来安慰他道:“危险,肯定是有的,不过柳老弟也不用,过于忧心。这西陵峡虽险,但我们‘燕记’的商船每年都要来回个十几次。这些个老舵手,老船夫早已是将每处激流,暗滩烂熟于心,不会有问题的。”说完就告辞去忙了。 虽然杨管事说的轻松,可是从船上那些舵手,伙计们凝重的神色中,文定知道这是非常惊险的。这时紫鹃也是一反常态,老实的来到文定身边,看着这些个同伴们忙碌着。 已近酷暑,船工们上半身一丝不挂,青筋暴露的双臂有力地划着船桡,嘴里竟还发出“嘿嗬,嘿嗬”的叫声。 临近放滩,船工们一个个都是神态肃穆,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前方。在那不之远就是十几丈高的滩头,船一头扎下去还能不能再起来,这一切全都得靠上苍的安排。 文定顿时感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紫鹃也是吓的将双手不自觉的抓着文定的臂膀。 这时只听老舵手一声怒吼:“不要动,五桡!”船旋即迭入阴森的谷底,顿时,雾气弥漫,江水咆啸,如削的礁石擦船而过,天上、人间?文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一阵又一阵高亢激昂的号子传入耳鼓,“船过西陵峡呀,人心寒,最怕是崆岭呀,鬼门关!一声的号子,我一身的汗!一声的号子,我一身的胆!” 文定极目望过去,只见船工一个个全神贯注,舞桡的双臂随着号子的高低前后摆动,那姿态简直就象赴难的勇士般,那一声声的号子更是深深的扎入文定的心坎里。 滩险处,那水流如沸,泡漩翻滚,汹涌激荡,惊险万状的场面,让文定不自的惊出一身冷汗来。好在舵手与船工娴熟的配合,让‘燕翔号’躲过了一次次的激流暗礁。 在经过一处险隘急流后,‘燕翔号’进入了一节较为平坦的流段。船上的诸人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刚才两边的激流眼看着只差那么一小点,就将他们整艘船卷进去了。亏得是舵手左转右闪,才让整艘船保持住了平衡。 一直呆在舵手那的杨管事,此刻也是将那颗揪着的心放稳了,他舒了几口气来到文定这,自豪的说道:“怎么样,柳老弟我们‘燕记’船行伙计们的功底不是盖的吧?” 文定极其佩服的说道:“杨兄,今日我才是真正见识到了,怨不得‘燕记’的生意纵横整条长江,这操舟之术实乃是名不虚传呀。” 杨管事是哈哈直笑,向下面高声的叫道:“听见了没,柳大掌柜说你们是名不虚传。”船工们的笑声也随之响起,对于这样的赞美他们有资格承受的。 说着就听见一声‘咚’,船身有了一次巨大的摇晃。文定他们是东倒西歪的,杨算盘猛的问道:“老黄,怎么了?” 老黄既是掌舵的舵手,他大声的回道:“不好,有新生成的暗礁,船给撕了一道口子。”山岩滑落或是沙石淤积都会生成新的暗礁,而往往就是这些新暗礁,使许多不知情的货船沉于江底。 杨管事心急如坟快步走到,老黄的身旁,道:“那怎么办呀,要是沉在这里了,我们谁也别想生还。” 文定他们也跟了过来,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的急转直下,此时又不敢冒然插嘴。只听老黄说道:“已经有人下去补口子了,问题不是很大,还好这西陵峡大半的水程过完了,现如今我们只有加快速度,快些到香溪河的秭归码头去停歇修补。” 不等杨管事回话,那老黄就喊道:“伙计们呐,到了秭归码头,我们的人也保住了,船也没事了,加把劲呀。”那些摇橹的船工们拼命的用劲,还异口同声的回着“嘿嗬,嘿嗬”的叫声。 文定他们是看着着急,又使不上劲。舵手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盯着江面,此时已容不得丝毫的疏忽,那些个船夫则疯了似的摇橹,在与江水比试着快慢,与时间做着分秒的争夺。 船体比起先前已开始有些下沉,紫鹃看不下去了,她转身向船尾跑去。 文定忙跟过来,问道:“你跑什么呀?现如今都这么紧张了。”紫鹃运起用掌力击打着江水,制造起层层的浪花水波。 文定更是不解的问道:“你这又是再和谁怄气呀,他们在那里拼命的摇橹,你在这里打水漂。” 紫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说道:“别吵,我这是在激起些水浪,协助船体向前呀。”当然她的这些水浪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但看着前面那些拼搏的船夫,紫鹃觉得自己不能什么事也不做,哪怕只是这轻微的助力。 文定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深深感到紫鹃这丫头的善良。她原本是早就可以逃命的,只要运起那身轻功,飞到两岸是没有很大的难度的,可是她却愿意为这些相识不久的人留下来,还要献上自己的绵力,比起她来自己却只能干着急。 正想着身后有一位丽人走上了前面,与紫鹃并肩站着。运起莲花掌,向着船的后方一摆,文定便觉得船身连同着自己,都遇上一股向着自己立身的后方,也就是秭归码头之方向的劲风,行船的速度也有提升。 那丽人正是掩着白丝巾的燕大小姐,她正连续不断的给船加劲,紫鹃此刻也不曾停下,继续着自己的微薄之力。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整艘船第二层已经大致的处在水下,前面传来更急切的声音:“加把劲呀,前面就是秭归码头了。” 船尾的二位女子,听闻也是挥掌如电般迅速。紫鹃终究是力有不及,倒坐在一旁,双手如灌铅般垂在那抬也抬不起来。燕小姐此时更是运起诸般内力,掌风,不让船的速度有所减缓,而且文定还依稀感觉到速度在不断的提升。 终于前面响起了‘到了’的欢呼声音,船也停了下来。文定也欣喜的跑近紫鹃,兴奋的叫道:“到了,到了,大家都脱险了。”转而又向那燕小姐,欢跃的说道:“燕小姐,大家成功了。” 笑着,笑着那笑声突然凝固在脸上,不知是何时,那一直蒙罩在她脸上的白丝巾,已滑落于甲板之上。而那一直躲藏在丝巾背后的玉容,也陡然的乍现出来。 燕小姐此时的脸上也因为到码头而有了笑意,只是望着文定僵住的表情,她不禁奇怪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竟是丝巾落了。 文定首度没有隔阂的看清楚她,柳眉,巧嘴,昔白的肌肤有些缺乏阳光,仿佛是弹指即破。应该说她的容貌不下于雨烟,与燕颜有七八分的相似,但那气质又更甚于自己的妹妹。只是感觉上没有雨烟她们那么真实,有种超脱于俗世的美,让文定感觉她是受罚下界的仙子,并不属于这随时都会趁风而去。 这感觉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仿佛是曾经遇见过好多次,但要他娓娓道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燕小姐被他冒失的举动,羞的红潮泛起,也不与他们打招呼,便快步往船舱里走回,走的时候连地上的白丝巾也未曾拾起。一直到她的身影已完全的被船板所隔,文定的目光还是呆滞着,未回过神来。 “哼”紫鹃从粉鼻里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文定这才醒过神来。一副被抓个正着的窘样,陪着小心的说道:“紫鹃,你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紫鹃则白了他一眼,发嗔道:“我怎么样还有人管吗,看看你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儿,你怎么不追进去呀?”文定也知道刚才自己很是唐突,尴尬的辩解道:“咳,咳,适才柳某是有些失态了,只是原本先前没见过那燕小姐的真面,所以,所以一时有些吃惊,还请紫鹃姐不要介意。” 遇上好看的女子只要是男人,谁都愿意多望几眼。紫鹃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也没什么作用,只有语重心长的提醒他道:“柳相公,也不要怨我紫鹃说你,你要记住小姐还在那儿等着我们回去。” “是,是紫鹃姐说的正是,小生下次再也不会了,你这手没什么大碍吧。”文定忧心的看着紫鹃那一直垂着的双手,紫鹃听到他关心自己,心中才略有宽慰,道:“只是有些脱力罢了,歇息一会就没什么大碍了。”文定说道:“那就好,我扶你进去吧,在这儿坐着终究不妥。”紫鹃无力的点了点头,当他弯下腰要搀扶起紫鹃的时候,发现了那块燕小姐遗留下的丝巾,暗暗的将其收藏起来,自忖道下次碰见了好还她。 他们来到船舱时,杨管事也正好找来,他是满面的笑容,说道:“到处也找不着你们,我还怕你们出了事呢?今日可真是惊险呀,差点整艘船连同货物都要进这江底了,那我可没法向东家交代,呵呵。” 文定他们也是满怀的高兴,还是有些忧心的问道:“杨兄,船到这里就不会有危险了吗?”杨管事肯定的点点头,解说道:“这码头的水很浅,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只是这几天我们要停下来修补,修补,不能再行船了,紫鹃姑娘,你可以好好的逛逛这王昭君的故里了。” 紫鹃也是高兴,只是浑身酸痛一时哪也去不成,苦笑道:“杨大叔,我此刻是哪也去不了,只想回房歇息,歇息。”杨管事则道:“那可麻烦了,船要开进这里的船厂修理,我们这几日还得住到岸上的客栈里,我这就是来通知你们的,我们家小姐已经先行一步了。二位还是快回房去收拾,收拾随我下船吧。” 无奈之下文定只好,先送紫鹃回房,再火速的拿上自己的行李,回来帮她。又是背包,又是提剑的,还要搀着紫鹃这丫头。船上的船夫们,此时也是将货物赶忙的往岸上卸,虽然大家都是疲劳不堪脸上却都还洋溢着笑容,劫后重生的兴奋。 实体书·第一集 《商贾人生》实体书·第一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