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记》 新邻 新朝建国四十余年,国都也迁了叁十年,前朝旧都金陵仍旧繁华如昔。 阳春叁月,十里秦淮无限景,遍地葱茏,最适合郊外踏青。 此时丹阳湖边上,游人或叁叁两两,或家仆成堆,还有些家境殷实的,直接遣了仆从在草地上摆起酒席行品春令,欢声笑语,彩袖招展,远处画舫穿梭如织,好不热闹。 离丹阳湖不远,有一空地,借着这时寻春踏青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空地上小摊林立,市贩琳琅,吃的用的玩儿的一些小玩意,倒也卖的不错。 在捏面人儿小摊旁边,是一个卖绢花络子和绣纹花样的摊位,简简单单用长架支着,旁边围着几个少女正在头上比对绢花。 “商家,这个怎么卖呀。” 这个年代对有门面的老板称为店家,没有门面似他们这种小贩,就被叫做商家。 这摊位的商家是个女子,白色绢纱半遮面,只露出上半张脸来,头上挽着简单的坠马髻,饰以绿色绢花和品相一般的白玉簪,千草色的麻布长衫被腰间苔色的长布束起,浑身上下没个鲜亮的颜色,可那半张脸却莹润透亮,尤其是眉眼之间,说不出的清丽灵秀。 “十文钱叁个。”女子轻轻回道。 四周的商贩都在大声叫卖,她清润柔和的声音混在其中尤其特别,摸着绢花的少女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见这小娘子温文尔雅,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急不躁,身上没一点儿市井气,心里愈发有了几分好感。 当今的市价,十文钱可以买到近两斤猪肉了,买叁个绢花,可不便宜。 少女有些踌躇,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姐妹,她脸皮薄,没有小姐妹会还价。 “你与我们便宜些,我们两个都买。” 女子眼中有笑意漫上来:“抱歉,这绢花颇费工艺,不能再便宜了。” 少女又看了看手里的绢花,确实比市面上的许多绢花要精巧,样式也特别,她抿抿唇:“好吧,我要六个。” 她在台面上挑挑拣拣,最后定了六个下来。 六个绢花可不好装,少女从荷包里翻了钱出来,正愁怎么带回去,只见这商家抽了一根丝绦出来,叁下两下,不知怎么扭的,就把几个绢花拧成了一束,远远看着,像个花球似的。 “你回去后,拉一下绳子便解开了,这样好拿一些。”女子将绢花交到少女手上。 少女欣然接过,跟自己的小姐妹一块儿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艳阳已西垂,游人渐少了,隔着几个摊位卖甜汤的陶大娘过来叫她。 “黎娘子,我这儿马上就差不多了,你和我一块儿走吗?” 黎青青笑答:“自然和你一起。” 陶大娘看了一眼她摊上的东西,就剩下几朵绢花和络子节,花样似乎都卖光了,恭喜她道:“你今日这生意很好嘛,我看都卖得差不多了。” 今天的生意确实不错,黎青青拾起一朵蓝色绢花递给陶大娘:“托您的福,这朵就当我借花献佛了。” 陶大娘朗笑摆手:“我一把年纪哪好意思带这个。” “那这络子节您总好意思吧。”黎青青换了个红色的络子节给她:“这络子不值什么,您再推,就是看不起我了。” 她佯装生气,眼里却带娇意,看得陶大娘眉间一跳,暗道她好颜色,往常只觉得温柔如水气质清雅,方才那一嗔竟好似有无边的妩媚撩人,挠到人心尖子上,回过神来后才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陶大娘跟黎青青住在一条巷子里,自然见过她的庐山真面,黎青青不是什么大美人,但她皮肤白皙,远山眉瑞凤眼,姿容灵秀,气质清润通透,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一股恬润气韵,叫人想与之亲近。 黎青青的相公又是个举人,她本人据说祖上行医,懂些医术,巷子里有没钱看病的,就会请黎娘子去扎个针抓个药什么的,黎娘子无有不应,有时不过象征性收一文诊金,这般好样貌好脾性,任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是以,陶大娘极爱与黎娘子来往,撇开她会医术不谈,黎娘子温柔又知礼,与人来往大方得体,谁不爱跟她来往呢。 二人收拾了东西,结伴去坐牛车回城。 坐牛车要两文钱,好在今日的生意都不错,也不心疼这两文,晃晃悠悠半个时辰,从朱雀门到了杏花巷,牛车还要去别的巷子送人,黎青青就跟陶大娘下了车。 杏花巷子里长巷套短巷,曲折来回,跟迷宫似的,头一次进来的人,怕是要转晕在里头。 黎青青一手提着架子,一手帮陶大娘拿小凳,拐了个弯儿,见前面巷子里有两人。 其中一人是这一片的伢人,也就是古代的房产中介,他住在这附近,对四周住户极为熟悉,扭头看到是黎青青,便笑着打了声招呼:“黎娘子回来了?” 黎青青长得貌美,性子又温柔似水,附近的男子都爱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跟她说话打交道,伢人也是男子,自然不能免俗。 他看着黎青青,并未注意在自己开口叫了黎青青之后,身边的新客瞬间变了脸色。 黎青青笑着应道:“陈大哥。” 陶大娘在一边损他:“哎哟陈官人,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伢人白她一记,似是想起了什么,忙对黎青青道:“黎娘子,这是你的新邻居,孟公子。巧了正好在这儿碰见,你邻边儿那个空院,孟公子租下了。” 旁边那位一直背对着她的孟公子,这才转过身来。 这男子光看背影,身量极高,肩背宽阔挺直,穿着看不出衣料的长衫,似一把薄而利的剑,并不像会在这窄窄的烟雨朦胧长巷子里出现的人。 待他转过身,视线与黎青青撞了个正着。 新邻2 黎青青愣了下,连身边的陶大娘都觉得眼前一亮。 好个英姿俊挺相貌堂堂的年轻人。 他五官鲜明,一点不像南方人那般平整,鼻梁高而挺,是巍峨的高山险峻的深谷,旷博的长风,山呼海啸般吹进这闭塞的金陵巷,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更叫黎青青惊讶的是他的双眼。一双摄人的眸子嵌在深凹的眼窝里,里面翻涌着晦暗不明的光,恍如沉默的深海,遍布隐秘的海啸和风暴,静谧的打着旋,这么凝望着她,似要把人拖入漩涡之中。 黎青青也被那漩涡盘绕着拉扯,倏尔,才似是被蜇了下醒过来,忙垂下眼。 这般盯着陌生人看实在是不该,她失礼了。 但与此同时,她心头极快的划过一丝诡异的感觉。 是熟悉,还有说不清的危险来临前的隐隐不安。 “孟公子,这是黎娘子,她相公是举人,读书人,他们夫妻是四邻六巷有名的好相处,错不了您……” 陈官人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位孟公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晦涩沉哑,像被沙砾滚过一般:“黎娘子。” 连带着吐出的词句,都落入了沙子,在黎青青心上硌了一圈,麻麻的。 黎青青莫名耳热,微微弯腰应了,“孟公子。” 清润的声音似叁月春柳拂进了孟云壑的四肢百骸,他看着黎青青因着礼貌客气而弯起的唇,连她唇边一点隐约的绒毛都好似放大了无数倍,眼前闪过的却是一双决绝的眼睛。 “此生不愿与你同世为人!” 那是那双眼睛闭上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 凄厉决然,不留一点余地,如一把兵不血刃的刀毫不留情地插进他心脏。 是他的梦魇和魔咒,是他生死不能的痛苦根源,从此人间如炼狱,躯壳似行尸。 …… 孟云壑无甚表情的时候,面容看起来有些冷肃,配他挺拔的身姿,就叫人觉得不太好接近。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维持这般尚算平静的表情,究竟用了多大的自制力。 黎青青打了招呼,见对方面无笑容,甚至可以说有些寡冷,不再多看,对着伢人道:“那我们便先走了。” 姓陈的伢人往边上一退:“黎娘子且慢走。” 孟云壑僵硬的双腿也往边上让出一步。 眼前人从中间与他擦身而过,一尺距离,连空气中都染上了她的味道,他近乎贪婪地默默闻着,如沙漠之中贪念水源的旅人,这味道清新悠远,与记忆之中别无二致。 从前自欺欺人的只能在她用过的衣物棉被上寻觅那早已消散的香气,再一次萦绕在他鼻尖。 描画过无数次的侧脸,纵然被面纱遮了一半,孟云壑仍知道那底下犹抱琵琶的半面弧线。 她白皙透粉的小巧鼻尖,哭起来会微微阖动,莫名的可爱,他曾无数次生出想要捏一下的冲动,可总在她愤恨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还有那张菱唇,应当还是令他魂牵梦萦的朱粉色,却总是对着他紧闭,从不叫他得逞一回,只有那次,实在想知道被她主动紧抱是什么滋味,纵着她喝了那杯下了药的茶,一夜激情如火,她的舌,她主动的缠吻,扭着腰迎合时的难耐表情,还有动情的呻吟,哪怕此后无数夜晚只有冷言冷语,也足叫他聊慰平生。 可她死了。 青色的衣袍跟随主人的脚步,追随着要离去。 孟云壑一侧手微抬起,无人看见的角落里,裙边从他修长的指尖如夏夜晚风一般轻轻拂过。 所有的感官都被瞬间放大了,激奋在血液里的认知尤是。 她还活着。 就在自己面前。 宛如混沌世界里劈开的第一道天光,孟云壑周身都被这光芒笼罩。 …… 黎青青与陶大娘走出几步外,陶大娘才对黎青青小声道:“这年轻人好生英俊,看着倒像是北方人。” 黎青青已婚身份,又不似陶大娘这般年纪,可以把刚才那位孟公子当成后生讨论,只能笼统道:“是有些。” “啧啧,而且我看呐,不像寻常人,不知成婚了没有,临街的巧儿倒是跟他很般配。” 巧儿是隔壁巷子里的姑娘,也是杏花巷排的上号的美人。 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做红娘,陶大娘也逃不过这个定律,看见合适的,就想凑作一对儿。 黎青青不过成婚刚一年多,这话她不好接,默然听着她说了一会儿,自家的院子就到眼前了,黎青青又瞥了一眼旁边的院子,那位孟公子租走的,与他们家现在住的小院只有一墙之隔。 “大娘,我先回家了。” 黎青青把手里的凳子交给陶大娘后,推门进院。 周文笙的娘亲袁氏正在坐在天井的摇椅上晒太阳,觑见她进来,视线在她身上绕了一圈,问道:“今天卖了多少钱?” “五百文。”黎青青道:“两百文给相公,两百文留作家用,这一百文是给您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铜板,递到了袁氏的手上。 袁氏掂了掂手里的铜板,撇着嘴不太满意:“上次都有六百文,今天怎么只有五百文?” “天气渐热了,今日去踏青的人不太多呢。” 袁氏也不知信了没信,站起来往里屋去放铜板去了,黎青青把架子放在窗台底下,也回了自个儿屋子。 其实今日卖了六百多文,上次则是七百多,只是每次老太太都要搜刮一番,黎青青自然要想办法藏点私。黎青青把自己私藏的铜板放进盒子里,数了数,嫁过来一年多,这零零碎碎的攒着,也有七八两了,掂量着盒子里的铜板大概能再去换一两银子了,黎青青想着明日怎么把铜板带出去,随即倒了杯茶解渴,琢磨着周文笙大概快回来了,便去厨房把早上市场上买的鱼拿出来在水槽边开始收拾。 忽闻隔壁有了人声,黎青青心想,估计是那位新邻进门了。 袁氏出来,鼻子一皱就开始嫌弃:“好大的味儿。” 黎青青只好道:“我待会儿便把这些扔掉,就不会有味儿了。” 袁氏便不再说什么,她也听到了隔壁动静,扭头问媳妇儿:“隔壁般来人了?” “好像是的。”黎青青应和。 袁氏喜欢瞧热闹,凝神听了一会儿,迈着小腿往外面去了。 黎青青心知袁氏定然是去隔壁看新邻居搬家,只不过,袁氏这次热闹看的有点快,刚没多久,就嘟囔着嘴回来了。 “什么人呐,凶神恶煞的。”袁氏想到刚才那个高大的男子看着自己的表情,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那眼神里的冷意,跟天井里刮的寒冬腊月凉风似的,叫人不寒而栗。 虽然袁氏没说名字,但黎青青却好似知道她在说的是那位孟公子。 唔,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日子 周文笙在附近的书院里做教谕,他前年已经考取了举人,但名次不高会试成绩不佳,自然也没有殿试的机会。 这两年周文笙一边在书院做教谕,一边努力用功,准备等到后年再战春闱。 在这个遍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大环境下,周文笙与黎青青算是十分罕见的自由恋爱。 这个自由恋爱跟现代当然有差距。 黎青青是一位穿越人士,穿越已有十年有余。 穿越之前,她在一家医院做护士,碰到了医闹的病患家属,一把刀插进脖子大动脉,几乎是立刻就没了生息。 一开始,黎青青十分迷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慢慢适应了在古代的生活。 她在现代叫黎青,这个古代的女子叫黎青青,二人只差一字,样貌更是除了眼角的小痣外别无二致,黎青青只当这是她的前世,心理上也就更能接受。 黎家也是世代行医,黎父守着一个小医馆,虽并不富裕,但一家四口父慈母爱的也算和美。 只可惜,黎父医者不自医,他有极严重的头疾,黎青青为此在淮南附近遍寻名医,甚至跟着一位大夫学了针灸也无用。 四年前,黎青青十四岁的时候,黎父死于头疾。 事发突然,黎家也因着他的离世陷入了泥潭。 黎母秦氏性子柔弱,黎青青虽然比她好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强悍之人,家里虽然还有一个小男人,但黎青则那时候才九岁,半大的孩子又能顶什么用。 最后,黎母写了信向哥哥求助,黎家舅舅在金陵做镖师,为人古道热肠,当即便告了假来到淮南帮黎家处理后事,随后黎母拍板决定,卖了药堂,全家搬去金陵,有她哥哥在,往后也有个照应。 就这样,黎家举家迁往金陵住了下来。 起先黎家住在秦氏哥哥秦世昌的家中,秦家的嫂子虽然也是个好相与之人,但两家住在一起,秦世昌又不是什么富裕户,长久下来磕磕绊绊就难免。 黎青青建议母亲觅了个小院子搬了出来,当时在淮南的家产尽数变卖,在金陵买个小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搬,就搬到了周文笙家附近。 周文笙彼时年方十七,长得斯文俊秀一表人才又刚中了秀才,是金陵这住满了叁教九流之徒的杏花巷子里难得一见的好后生。 众人的吹捧听多了,周文笙的母亲袁氏也就飘飘然起来,只觉得自个儿家里的金疙瘩除了皇帝老儿的公主外谁也配不上,谢绝了一切说媒求嫁的人家,却不想后院起了火。 住在杏花巷里十几年,穿街游壁的都是市井烟火气,而黎青青就像一股清润的风。 周文笙对纯美娴雅的黎青青一见钟情。 黎青青年岁渐大,又模样漂亮,自从搬到金陵就不乏说媒的人上门,但看了一圈,谁也没有周文笙合适。黎青青对他不排斥,无论是模样前程还是家境年龄,周文笙都堪称良配。这一来二去的接触下来,黎青青也对他生出一丝情意来,在家只等婚书了。 最大的障碍自然是袁氏。 彼时周文笙还是一个给她递封信就要脸红的腼腆男子,却为了可以与黎青青成亲而和袁氏闹得不可开交。 终究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袁氏败下阵来,于两年前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如今黎青青嫁过来已有一年多,虽然袁氏仍旧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但好在周文笙的态度始终如一,也算弥补了她好些委屈和遗憾。 …… 乌金西垂,橙色的阳光拉出长长的斜影,巷子里陆续开始飘散起饭香味。 黎青青炖上了鱼没多久,就听到房门处的动静,她还未往外看,袁氏已迎了过去。 听得外面的人声,黎青青赶忙把小灶上的菜盛出来。 “娘子。”周文笙人如其名,文雅俊秀,眉目疏清,连声音也是明朗清透的。 黎青青冲他笑了一下,他端坐在正厅的餐桌边,等着黎青青把饭菜端齐了。 君子远庖厨,就算不论这些东西,便是看到黎青青忙活也不能去帮忙,否则过不了多久黎青青定要吃袁氏的数落。周文笙知道袁氏与他娘子之间,大多是他母亲蛮不讲理的在挑刺,但他幼年丧父,是他母亲浆洗衣物将他和长姐拉扯大,他因着婚事已经违逆了袁氏,在母亲与妻子之间,也就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烧的都是江南小菜,金陵一品鲜、红烧鱼、炝时蔬并一份酸莓山药,黎青青起先在家中就经常帮着母亲秦氏下厨,她手艺不错,心里又有现代的菜谱,每每弄出来一些古代不曾见过的新菜品,都会叫她弟弟黎青则赞不绝口。只是这厨艺到了袁氏跟前,就少不得被挑叁拣四。 袁氏夹起一口她做的酸莓山药,这是黎青青仿照现代的蓝莓山药做的,只是她把蓝莓改作酸莓,这是一种她没见过的红色莓果,但味道与蓝莓差不多,还带一点回甘的味道,一到了春天,树林里生的到处都是。 暗红色的酸莓酱撒在白色的山药泥上,白静姝还摘了两片薄荷叶做点缀,红绿相间,叫人看着便觉得亮堂,大增食欲。 袁氏却仍要找不自在。 她心里别扭,黎青青不是她相中的媳妇,然而每一个跟他们家中有交集的人都要夸她有福气,儿子娶回来这么一个貌美贤惠的小妻子,性子柔和又能干漂亮,还会赚钱。 她越好,恭维夸赞的人越多,就显得袁氏好似那戏文里的恶婆婆般里外不是人,便总要挑她一些错处,才叫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这山药也不煮一煮,撒点烂果子就当一盘菜了,日后可别弄这个,没得以为我们周家没米下锅了。”这道开胃小菜酸甜适口,没甚毛病可挑,袁氏只好嫌弃它上不得台面,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一口。 黎青青不吭声,周文笙与她对视一眼,眸中有安抚之意,眼风扫见袁氏似还有话要说,连忙道:“母亲今天这发簪是新买的?” 袁氏一听儿子问这个,立刻来了精神,挺直了有点佝偻的腰板道:“看得出来呀?这是娘在福金坊买的,要四百文呢!你看这虽然是镀金,但色泽跟那真金一般无二,连花样子都是最时兴的,说是京城的贵人也喜欢这样子……” 袁氏如开了闸一般滔滔不绝的介绍她那发簪,周文笙和黎青青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黎青青早已摸透了袁氏的性子,她本也是个简单的妇人,虽然有些刁钻,却并不难缠。 总的来说,这日子尚且过得去。 老鼠 吃完饭,袁氏去巷子口不远处的河边儿听夜戏,隔着一条叁丈来宽的河对面是个戏班子,每到夜里会有达官贵人来点戏看,戏台子就架在河道边上,四面悬空,就算隔着一条河,那声音也能传过来,个子高的,还能瞅见人影。 听得起的去戏园子里看,听不起的,就搬个小马扎蹲在河这边。 古代晚上能找的乐子少,这蹭来的夜戏倒成了杏花巷人打发时间的好办法,每到夜幕降临,河边戏班对面就乌压压的坐了一片人,若是去得晚了,便只能往边上靠。 黎青青正在厨房里洗碗,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手上有水渍,便往里间叫了周文笙去开门。 院子里窄小,隔着一个天井,黎青青听到门外来人的声音,虽然不过今日一面,她却记得他的声音。 周文笙与那新邻居不过说了几句话,黎青青凝神听不清二人说得什么,便作罢。 没多久,周文笙就手提一袋东西进来了。 “这是什么?”黎青青问道。 “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送的乔迁礼,好像是知味斋的点心。”周文笙解开上面捆起来的绳子,一层一层翻开包装的油布。 “送了两盒呢。”周文笙的语气难掩雀跃。 随即又有些咋舌。 知味斋是金陵有名的高端消费,一盒点心最少就要一两银子,足够一家人月余的花销,这新邻居出手就是两盒,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这礼盒似乎还是知味斋里档次稍高的,里面有九种点心,都是知味斋的招牌,每一样点心有叁块。 周文笙捏了一块荷花酥,这小小的点心做成荷花模样,中间是粉的,下面却有碧绿的叶子托底,他送到黎青青嘴边:“娘子尝尝。” 黎青青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外酥脆里软嫩,有荷花莲子的清甜气息,馅料里仿佛加了什么坚果类的东西,咬下去口感十分丰富。 她细细地嚼着,暗叹,不愧是金陵寻常人家吃不起的知味斋,味道果然好。 小夫妻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完了这一枚荷花酥,周文笙将剩下的点心放进里屋,另一盒没动过的则留着给他娘袁氏。 …… 一墙之隔的小院子里,孟云壑抬起头,似是望向浩瀚无垠的天幕,又像透过那天幕看着别的东西。 孟云壑自小习武,五识异于常人,不必靠近那墙,就能听到黎青青的声音。 她喜欢知味斋的点心。 这是他上辈子将她强夺了之后她唯一表现出的喜好。 身后悄无声息的立了一个黑色人影,孟云壑微微侧头,那人单膝跪地,低微的声调里听不出什么起伏:“侯爷,已安排妥当。” 孟云壑嗯了一声,人影又消融入夜色,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他已等了十年,并不在乎还要多等几日。 只是墙另一头黎青青每一句娇软呼唤的“相公”,都像生着倒刺的箭,在无声地将他贯穿。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再不必抱着煎熬至死的绝望度日。 这一次,只有赢。 …… 春日里渐热了,黎青青每一日都要沐浴完了才睡。 冲洗完之后,她穿着绵绸长袍进里屋,周文笙正坐在榻上看书,眼角瞥见她进来,朝她伸出手。 “隔壁送来那样的乔迁礼,我们明日回他什么好?”周文笙就是被这件事困扰。 送得相当,他们没那么多钱,送得少了,怕别人瞧不起。 黎青青坐到他身边,沉吟片刻,道:“送他两瓶牛肉酱如何?” 这个时代还没有牛肉酱这种东西,不过是黎青青怕周文笙白天里在书院吃的不好,自己琢磨着按照现代吃过的肉酱弄了几回给他做出来带着吃的,又香又辣,就着馒头能吃两叁个,周文笙极喜欢,一个月能吃掉好几瓶,黎青青刚又给他弄了几瓶,预备他这回的吃完了再带去书院。 这种东西市面上没有,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胜在心意,也不算怠慢了对方。 周文笙眼前一亮,“对,我怎么没想到。”说着,又对黎青青道:“只是辛苦你了。” 黎青青笑了一下:“这有什么辛苦的。” 周文笙凝望着灯下的她,刚沐浴完,头发还半干,发梢的水渍打湿了胸前的绵绸布料,原本就是单薄的料子,如今变做半透明状,她胸前那对让他爱不释手的软肉和乳珠无所遁形地展露着诱惑的痕迹。 周文笙出身杏花巷子,结交的人也并非都是什么高雅文秀之辈,这个年岁的男子,凑在一起总说不了什么好的。周文笙还记得,曾有人说,女子一旦成了婚,就像那花掉进了泥土堆,酒里掺了苦药汁,东西还是那样东西,却失了本趣,再也不值钱了。 此刻他的视线胶着在自家娘子玲珑的曲线上,对这番话颇有几分嗤之以鼻。 只是他是个读书人,凡是床笫之外生出这样的心思都是有辱斯文,实在是不应该。 周文笙喉结滚动,强行挪开自己的目光,定在她灯光之下愈发娇美的面庞上,骨血之中的火渐次燃烧起来,他轻声道:“娘子,我们歇了吧。” 黎青青听出他言外之意,但凡他忽然跟她说这句话,就是要去床上做那事的意思。纵使同床共枕一年多,但因着周文笙并非沉耽此事之人,他们夫妻之间也是客气有余而亲密不足相敬如宾模式。到了床上,周文笙也总是女下男上的一个姿势,没有其他花样,且每次不足一刻钟便结束,偶尔会来两次,但这种时候并不多。黎青青知道,他这是要修身养性,才符圣人轻欲之道。 不过黎青青穿越之前没经验,穿越后的经验也只有周文笙,无从比较在床笫之间如何才算有乐趣,只是与周文笙每每感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但她说不上这样好还是不好,若是告诉他真实感受,每次完事儿后都觉得空落,倒显得她欲求不满,不够害臊的。 是以,黎青青对这事并无多大期待,听他这样讲,便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床榻,黎青青背对着他正准备躺下,却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 “相公。”她身子一僵,忽然定在了那里:“好像是老鼠。” 家里怎么会有老鼠? 他们家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黎青青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老鼠! 作者有话说: 应该会用番外的方式补充一点前世的事情。 番外前世1 黎青青跟着丫鬟到了内室,孟夫人仁善和气,叫丫鬟给她拿来了全新的一套衣裙。 丫鬟本要留下帮她更衣,但黎青青从没有被人伺候过,根本不习惯如此,就谢过她,让她先行离开,自己换好了出去。 这丫鬟是孟夫人身边的二等,虽然碍于孟夫人表面恭敬,但心里对黎青青这种地位低下的医女却是不屑的,不用伺候她更好,也不再客气,抬脚就出去了。 黎青青将自己身上的外袍里衣一一褪去,搭在屏风上,丫鬟细心,拿来的衣物里还有全新的肚兜,黎青青瞥了眼自己身上的兜衣,中间印了一点水渍,但还好,没有太大片。 她把肚兜也脱下来,其实这水渍没什么,反而是她的奶水沁透的更多。 轩儿已经八个月了,黎青青的奶水足,每次喂完他都要自己在想办法挤出来一些,否则涨得难受,即便今天挤过了出来,仍是往外沁,这不,兜衣上两团明晃晃湿润的痕迹。 她正思索着要不要换新的肚兜,不想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黎青青以为是婢女去而复返,却未听见她出声,好奇看去,顿时僵立原地。 来得并非是婢女,而是孟夫人的儿子,永平侯孟云壑。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黎青青,还是赤裸着半身的她,一双眼如鹰隼发现了猎物一般紧紧锁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 黎青青大脑一片空白,足有两叁秒的时间,才想起自己此时有多么的不妥,却也只能下意识地双手抱臂,呐呐提醒他应该出去:“侯爷……” 孟云壑嘴角忽然勾起她看不懂含义的笑,他非但没有走,反而脸色阴沉的大步上前,眼中是她难以理解的狂风暴雨,在黎青青的惊怕中箍上她的腰:“黎娘子如此处心积虑,我总该成人之美是不是?” 黎青青不懂他在说什么,疑惑未起,就被身前的男人推到了桌子旁边,后腰撞上沉重的桌沿,还未来得及说痛,炙烈而狂乱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 黎青青的呼吸被他夺去,神魂也被禁锢。 她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一开始失去了反抗能力。 在她的印象中,她不过跟孟云壑见了几次面而已,他总是沉默寡言的静静站在那里,偶尔会扫来淡淡一瞥,与她说话更是不超过十句,上次无意间撞到他被扶了一下,她甚至看到他绷紧的嘴角泄露的浓浓排斥。 黎青青一直以为他是厌恶自己的……怎么会? 舌尖被重重搜刮的强烈触感将黎青青拉回了现实,她摇着手臂推拒,只是那小鸟似的力气在孟云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轻而易举的便将她的双手扣住拉至头顶,黎青青扭着腰挣扎,却只能把自己因着哺乳期而涨大的双乳晃出淫乱的乳波。 孟云壑沉浸在她的香软中,不愿叫自己醒来。 他已经极力克制了,每一次,每一回,每一面,都那么努力的克制,不去想,不去念,是她,将自己拽入这深渊。 这深渊之中怎么可以只有他自己,他要拖着她一起支离破碎。 她身上的味道比他梦中幻想的还要甜美,温润的带着春日阳光的气息,叫人的骨头都酥软,湿热的舌抵到他的口腔里,仿佛生出了无形的手抚过他所有的敏感点,身上每一寸的细胞都炸开。 还说不是她勾引! 孟云壑给自己找了绝佳的理由,然后便如坠云端,掩耳盗铃般捂住她的嘴,唇舌的膜拜从她的嘴来到她那存在感十足的两团奶子上,舔舐着乳珠狠狠一吸,身下的娇人儿猛地颤起来,嘴里满是甘甜的奶香。 这是她为哺育别的男人的孩子而生出的奶水,妒火滔天,孟云壑被这火烧去了理智。 他粗暴地吮吸着嘴里娇嫩似豆腐样的奶尖儿,用牙齿磨咬敏感的乳头,一股一股的奶水射进他嘴里,醇香无比,带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入了魔一般的肆意玩弄着她的身体,埋首在她两乳之间留恋不去,直到手上被液体沁湿,身下女子不同于欢爱时难耐娇颤的异样炸醒了他。 黎青青哭了,屈辱且愤怒的哭泣。 一股苦涩迅速替代那强烈的脱缰野马般失控的快意,孟云壑停了下来,他眼中的情欲还未褪,“啪”一声,被黎青青打地歪了脸,叫她看不到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沉痛。 黎青青的手麻痛不已,心里忽然有一丝后悔。 万一把这权势滔天的侯爷打得恼了…… 这念头叫她无奈至极,但这就是古代,权势迫人,她这种芥子一般的蝼蚁,只能匍匐在金字塔底。 然而他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侧过身体不再看她,过了半天,才缓声道:“抱歉,我醉了。” 黎青青不知他这理由是真是假,他身上确实有酒味,但人看起来却尚算清醒,不过他这样说,就是要自寻台阶,没有要迫她到底的意思,即便如此敷衍,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她如蒙大赦,抖着手把衣服穿好,心中乐观的以为,这件事就此已经结束,却不知这只是开始。 作者有话说: 啊想看留言 回礼 昨天晚上因为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鼠折腾了大半天,还把浅眠的袁氏给闹醒了,总算逮住一点错处,对着黎青青好一通训斥。 “若不是家里不干净,东西没放好,怎么会有老鼠?我一把老骨头了,大晚上的都不消停,你就存心不叫我好过是不是!” 袁氏这话重了,被周文笙打断劝进了自己屋子。 黎青青蹲在高凳上,眼看着一屋狼藉,还有那不知去向的老鼠,眨着眼睛把泪水又逼了回去。 如此别说例行公事跟周文笙行周公之礼了,她连觉都没睡好,总觉得脚边会有老鼠跑出来咬她。 …… 第二日一早,周文笙收拾完了出门去书院,黎青青在净房里方便,他想起牛肉酱的事儿,问到:“娘子,有没有装瓶子的东西,我把这给隔壁送过去。” 黎青青回他:“你找下屋子里的油包。” “哎。”周文笙应了,转身看到床边的凳子上有一块油包,拿起来就到厨房将黎青青备好的两瓶牛肉酱装了起来。 几步路到隔壁,周文笙敲敲门,也不知这新邻居在不在,索性他没敲几下,门就打开了。 昨日天黑的时候见了一面,门口又没亮灯,周文笙只觉得新邻居身量挺高,比他高出近一个头,却未想到对方竟然样貌如此出众,刀削斧劈的锋利面庞,周身更是透着一股无可言说的威压感,叫他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 “孟公子,这是拙荆做的小吃食,望你不要嫌弃。” 孟云壑比有些女子还要浓黑的睫毛低垂掩去他眸中的嫌恶,听到他说是黎青青做的东西,浓稠窅黑的眼底才生出层层涟漪,手极快地接过去,快到周文笙还在做着递送状。 “不会,替我谢过。”孟云壑摩挲手上的油包,再抬眼,又换了一副温和面孔,缓声道:“我初来乍到,在金陵人生地不熟,日后恐还有叨扰的地方,还劳你多海涵。” 周文笙见他如此客气,心底那因莫名惧怕而生出的排斥也少了些,笑着道:“孟公子言重了,我们左邻右舍的,自然是要互相帮持。我还要去书院,就不与你多说了,下回有空,不若来我家中畅聊。” “好说,慢走。” 送走了周文笙,孟云壑转身进到屋子里。 昨天晚上周家的老鼠自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黎青青怕老鼠。 上辈子二人在客栈投宿,屋里进了老鼠,那是黎青青唯一一次在意识清醒下对他投怀送抱,孟云壑记得清楚。 他只消多看周文笙一眼,都想将他碎尸万段,更罔论让他与黎青青同室而处,甚至同床共枕。 时间来不及安排,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先用这种手段阻碍他碰她,若非如此,孟云壑是断断不想吓着她的。 那老虔婆骂她的时候,孟云壑就默默听着。 她受得所有委屈,将来都要一一讨回。 …… 目光回到眼前的油包上,孟云壑呼吸凝滞了片刻。 她从未亲手给自己做过东西,一次也没有。 他的手僵持了半晌,指尖犹疑着一一伸开,终于探向了那袋口。 里面是两瓶肉酱,再往里仿佛还有一件东西。 孟云壑将那缎面料子的东西提出来,顺滑的布料自顾自地展在自己面前。 这是? 他点漆般黝黑的眸子猛地一缩。 …… 黎青青发现自己昨日沐浴换下来的肚兜和小内裤不见了。 她还保留着现代爱干净的习惯,亵裤之内要穿小内裤,条件不允许也要尽量一天一换。 昨天净房里的架子坏了,她将换下来的内衣放在油包布里带进屋子,今日找着去洗,却怎么也找不到。 黎青青又去净房里翻找了一会儿,眼角瞥见厨房里的一个油包布,早上与周文笙的对话忽然钻进脑海里。 该不会? 她整个人愣住。 该不会是周文笙稀里糊涂的把自己装内衣的油包布连同内衣一起给了隔壁吧! …… 黎青青在孟云壑院子门口徘徊了半天。 她不能跟周文笙讲,万一真是他把她的内衣无意间给了邻居,这般私密的物件,少不得要生出什么风波来。 她更不能选择不要,那内衣上有她绣的字,若是对方不怀好意,这种贴身之物,就成了通奸罪证,要给她带来大麻烦。 可让她去要,那也未免太过尴尬。 黎青青头疼万分,忍不住又在心里将周文笙责斥了一遍,他这人看着细致,实则有时候心性如孩子一般。 过了一会儿,眼见日头高升就要做午饭了,黎青青才壮士断腕般下定决心,抬手敲了敲面前的门板。 门响叁下,里面有人道:“没锁,进来吧。” 清冽的声音在小小的天井里回旋,仿佛在胸腔里震了一圈扩出来,敲打进黎青青的耳蜗里,叫她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她推开门,转角之前,听到水珠子落地的拍打声,却并未意识到什么,直至绕过面前的影壁,一仗多宽的天井在她眼前无遮无拦的呈现,还有那水井边裸着上身正在冲凉的人。 耀目的阳光洒在他麦色的皮肤上,反射出细碎的金黄的光,水珠子落到他宽阔的肩上,劲硕有力的前胸上,线条纵横分明的小腹上,又顺着那跌宕起伏的肌理丘壑往下滑落,直没入他的黑色亵裤。 “啊……” 黎青青忍不住小声惊呼,人似僵了一般呆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而正在冲凉的孟云壑似乎也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忙拿起身边的衣服胡乱套了一气。 黎青青在他穿衣之时头已经转了过去,只是方才的画面似乎在她脑海里生了根般赶不出去,清晰地仿佛拓印了下来。 他胸前的两点茱萸,肋下的伤痕,还有那延伸到腹下肚脐处的淡淡毛发,因着湿透后完全勾勒出形状的无法忽视的某处。 为什么软着也那么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让黎青青的脸红了个透。 杏花巷的妇人喜欢在外面的河边洗涮东西,成了亲的凑成一堆,没成亲的凑成一堆,泾渭分明跟有什么分界线似的。那些成了亲的妇人们就有些说话不着四六,哪家爷们儿包了暗娼,谁家女婿得了花柳,连床榻上的东西也爱讨论,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黎青青暗道她与那些妇人交集多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潜移默化的影响,若是放在以前,她怎么会想男人的尺寸大不大这种问题,也太羞耻了! 讨回 孟云壑被面前的两片小小布料惊了一瞬。 这大小,和上面传来的香味,不必摊开,他就几乎立刻明白了这是黎青青的贴身衣物。 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两处,一处正在加快跳动,一处则飞速胀大。 他的所有防线和自制力在黎青青面前都薄弱的宛如一张纸。 鹅黄色的绸缎小衣里缝了棉布,她心灵手巧,里面夹着硬托勾出胸前软绵的形状,比一般的肚兜舒服许多,能保护她的胸不下垂,也叫孟云壑再次回味起那两团软肉的触感。 不大不小,软弹至极,一手刚好可以握住,粉色的乳珠无论他含咬多少回,红肿充血之后又会变成无暇诱人的粉色,俏生生挺立着,或如面团一般摊开,怎么揉搓都不会坏,叫人想试探它能变幻出的极限,想大力的捏爆在手里,看是不是会迸出白色的奶浆。 孟云壑的指尖摩挲着那片凹陷,忽然想起第一次瞧见她胴体的情形。 黎青青会针灸,且医术不错,孟云壑的母亲有惊风之症,黎青青上门为她扎针,诊后因着婢女大意,将她衣服弄脏了,孟母叫人带着她去内室换衣服,却不想被醉酒归家的孟云壑撞了个正着。 彼时她上身脱尽,似是想看看肚兜能不能擦干净,两团奶子暴露在空气中,也映入孟云壑的眼底。 见到他,她惊慌失措的抱起手臂,想要抵御他灼热烫人的视线,却不知自己那可怜楚楚又裸着半身的样子有多惑人。 他借着酒意,冤她是故意勾引,将她压在桌上欺负,捂着她的嘴巴去吃她的奶子,竟真吸出了醇香甘甜的奶水……他才如遭雷击般清醒,是的,她早已嫁为人妇,甚至已生了孩子。 上辈子他嫉恨她与周文笙的孩子,总是在欢爱之时将她的奶水吸干吸净,记忆中她身上的香味开始是带了奶气的,但现在,她还没有怀孕,更罔论那奶气的甜香了。 孟云壑将肚兜凑到自己鼻尖,悠悠香气扑鼻,凉滑的绸缎似乎变成了她的乳肉,胯下凶兽叫嚣着跳动。 他忆起她香软的身子,娇啼的哭音,让他欲仙欲死的逼穴,到了后来,不管她如何抗拒,被他调教的身子不会骗人,高潮时绞紧他痉挛的极致感受…… “青青……青青……” 小臂飞速摇动,幻想是进入了他朝思暮想的所在,幻想她伏趴在自己身上求肏,嫣红的嘴,迷离的眼,乳白色的奶汁流泻满身…… “青青……嗯呃……” 一声闷吼,灼烫的精液对着墙角一股股射出去。 …… 孟云壑发泄了一通,然后将她的贴身衣物又放回油布袋里。 他总不会以为谁知道他对她的心思而弄来了这东西,八成是黎青青或者周文笙大意拉下了。 简单扫洒了地上的体液,孟云壑趁着日头还不高打了一套拳,完事之后大汗淋漓,院子里没人,他索性脱了上衣外袍直接站在院子里用井水冲凉。 敲门声起来的时候,孟云壑还以为他叫人送的家具到了,不疑有他,直接让人进来。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惊讶以外,孟云壑心里又涌上难言的欢欣,似是僵冷的大地吹进了春风,叫他的筋脉都活了过来。 盖因黎青青表现出的羞窘难当,是他从前在她脸上难觅的表情,她绝不会展露给自己的,那样的鲜活可爱,只需一眼,就能让他心软不已。 他虽然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迅速,极快的将衣服穿好,不能叫她以为自己是故意的或者说有一丝一毫言行放浪的误解,她不喜这样的男子。 …… “娘子有事吗?”孟云壑暗暗交换了几次呼吸,才让他的声音维持如常。 只是如此听起来便有一丝冷硬。 黎青青听在耳中就更觉得羞惭了,她以为是自己冒犯了这位孟公子,叫他对自己心生不喜,才会如此态度冷淡。 于是接下来要说得话就愈发难以启齿。 不过看他的态度,应该不知道那油布里还有其他东西吧? 黎青青胡乱猜测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发现孟云壑叫她的是“娘子”,而非加了姓氏的“黎娘子。” 她望向孟云壑的方向,视线却不敢在他脸上停留,只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墙上,小声道:“不知孟公子可否将我相公晨起给你的油布包还我……家中还有些用处,却寻不到其他的了……” 东西都给人家了还要拿回来,黎青青简直羞耻的脸要爆炸,说到后面声如蚊蝇,几乎听不见了。 孟云壑看着她脸蛋红红眼波闪烁的样子,像一朵含苞待放从枝头探出来的海棠,娇娇可爱,她绝不知自己这样有多动人,叫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未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娘子稍等。”他正色道,将黎青青从想要扒条缝把自己埋进去的困窘中解救出来。 见他往屋里去了,黎青青长松一口气。 这人看上去难相处,没想到却这么好说话。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仍是没发现他言语上占的便宜。 …… 孟云壑很快便出来了,手里提着油布袋子。 黎青青一想到那里面装的是她的贴身内衣,就不敢拿正眼瞧他,忙上前两步接了过来,姿态堪称急切。 手稍微一掂量,就知道东西还在,黎青青心中稍安,认定他许是马虎,必然没看过里面的东西,不禁朝着他微微一笑:“正是这个,谢过公子。” 只是她的目光最终定在他脸上的时候,电光火石的一瞬,仿佛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涌动的光。 不过黎青青并未放在心上,她继续道:“那就不打搅你了,我先走了。” 孟云壑仍旧在回味她方才那梨花初绽般的笑容,没有留她的理由:“娘子慢走。” 黎青青心急离开,颔首示意后转身未看脚下,井边的青苔斑驳未打扫,刚又冲了水,湿滑无比,她刚一踏上去,就扭着身子要倒。 “小心——” “啊——” 作者有话说: 想看留言嘤嘤 倒霉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软的硬的身子撞到了一处。 黎青青只觉腰间一紧,随即便陷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周身都是松木沉香的味儿,男子身上的热气通过他坚实的臂膀源源不断地过渡到她身上,身后好似建造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只是这墙是活着的,黎青青几乎能从自己单薄的肩胛骨处感受到他的心跳声,还有那箍在她腰间无法忽视的强韧手臂,与周文笙略显文弱的手臂完全不同,露出的一截小臂上精干的肌理骨架分明,野性十足,仿佛微一用力,就能将她细嫩的腰肢掐断。 黎青青被他身上的热气蒸地发晕,她背对着孟云壑,未看到他幽暗的眉眼和滚动的喉结。 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软了。 连撞进他胸膛的肩膀都仿佛没有骨头,柳枝似的腰,仍是柔韧纤细的,不盈一握能叫人轻易折断,但孟云壑知道,这腰在床上可折迭的弧度有多惊人,无论他怎么折腾,都能弓起来承受…… 孟云壑体内的血在极速奔涌着,连太阳穴都绷起了青筋直跳。 只是这些黎青青都看不到,她又惊又有点怕,周文笙从不会在床下与她亲密,穿越前她又是个母胎单身,虽说活了两辈子,但论及经验可以说是与小白无异,她还从来没有过被男人拥抱的经历。 但这孟公子是个君子,还未等她觉得不适挣脱,他已放开了她,甚至向黎青青道歉:“抱歉,在下冒犯了。” 是因着自己的冒失才有此插曲,他却道歉,黎青青顿感惭愧不已,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我的不是,多谢公子,我走了。” 及至出门的时候,头都低低地垂着,仿佛这样就不会叫人瞧见她绯红的面颊。 孟云壑看着她露出的半截无暇颈子,跟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周家门口的石板有一个凹陷,里面总是会有水迹,黎青青经过的时候提着裙子绕了一下,不防瞥眼看到孟云壑站在自家门口望着她。 他方才一直沉默着,竟送出门了么…… 黎青青心中划过这个念头,才想起自己正提着裙子露出了鞋面,又是一阵莫名的羞臊,招呼也没跟他打,忙进自己家院子里去了。 …… 却说周文笙这边。 他今日十分倒霉。 刚出巷口没多久,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怀中揣着一个花瓶,跟他这一撞,立刻掉在地上摔了个咣当响,四分五裂了。 那人穿金戴银看起来十分富贵,当即便趴在地上嚎哭起来,拽着周文笙不肯让他走。 “这是定窑的孤品!孤品啊!你赔我!你赔我一条命也不能够!” 他嚎哭不止,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叫周文笙如遭雷击。 定窑瓷器名贵,但是一碟瓷盘就要数十两,更何况这么大的花瓶…… 周文笙是读书人,言行举止都十分注意,他又是举人身份,周遭遇见的都对他礼遇有加,今天竟被人拉着如此撒泼,他面薄,一时间呐呐不言,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兄台,你能否先起来再说……”过了半晌,他才抬着那人的胳膊道。 谁知那人起来后,拽起周文笙的衣领,咬着牙恶狠狠地道:“你知道这花瓶多少两银子吗?你赔得起吗?” 周文笙哪经过这个架势,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住,支支吾吾你啊我的没个具体的章法,这时人群里出来一人,摇着扇子按住那苦主的手:“哎这位仁兄,你如此逼他,那花瓶也好不了,倒不如坐下来商量一下如何解决。” 苦主斜眼一看,来人衣冠楚楚,腰上那块玉都值不少钱,想来非寻常之辈,语气收敛不少,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鄙姓乔,不是什么人,喜欢凑热闹罢了。”他面庭开阔,说话总有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又看向周文笙:“在下瞧这位公子斯斯文文,定然不是什么赖账之徒,若能好好解决,何必结仇呢。” 周文笙连忙点头应是:“是,是,我不会赖账的。” 苦主这才作罢。 叁人寻了一个茶摊坐下,最后拟了个还钱的数额,足足要叁百两白银。 “你若觉得这数不对,我们大可去典当行问一问,典当行随你挑,这花瓶送去绝对要四百两往上,若非看在你是举人的份儿上,我绝不会让你还这个数。”苦主姓蔡,话说开了看着倒也像是个敞亮人。 周文笙到底没那么笨,斟酌着道:“定窑的瓷器我知道,只是不知在签字据之前,能否去验一验……” “你说我坑你!” 蔡姓苦主眼看又要暴起。 “蔡兄蔡兄……”乔公子按住了他:“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哎,哎,人之常情……”想他周文笙写起文章来简直行云流水笔扫千军,这会儿竟然只能跟着人附和……周文笙亦觉得难堪无比,声音渐消了去。 于是,叁人又去附近有名的典当行验了验花瓶,讲句实在的,典当行老板开口之前,周文笙确实还有一丝期望,但这期望被典当行老板无情的碾碎。 这花瓶确确实实是定窑出品,还是孤品,若放在他们典当行,五百两都卖得出去。 周文笙脸色十分难看,但他身上有读书人的傲气,即便他知道把自己家里掏空了也拿不出这叁百两,仍是选择了签字印手印。 姓蔡的拿了字据,又知道周文笙是举人,在柳川书院做教谕,约定了叁个月后来收第一笔钱,然后便走了。 周文笙目送他离开,整个肩膀都垮下来。 叁百两,他又从哪里能弄来叁百两呢。 乔业也就是乔公子,见他如丧考妣的样子,忍不住道:“老弟可是为难?” 周文笙惨笑一声:“谁能不为难呢?”他瞥向乔业:“可能这钱在乔兄眼中不算什么,于我而言却是天文数字。” “若是老弟为难,我倒是可借你周转一些。”乔业提议道。 周文笙心下一喜,但很快便疑惑道:“乔兄,非我多疑,只是你我素昧平生,为何愿意借我这么一大笔银钱。” 却见乔业看着他似是陷入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不瞒你说,我曾经有一挚友,与我是过命的交情,他因着欠钱不好意思告诉我,却也无力偿还,竟被人活活打死在大街上,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毕生之痛。总想着当时若是有人愿意慷慨解囊,他说不定便不用死了。钱财不过身外物罢了,若能用它救人一命,我又为何要吝啬?” 周文笙听他说完,先是唏嘘不忍,随即又被他朋友的下场吓住了,要是他到时候没钱还,是不是也会被讨债的打死在街头? 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周文笙艰难的开口道:“那不知乔兄能借我多少周转……你放心,该有的利息我定然不会少。” 乔业却哈哈一笑:“老弟这么说真是看不起我,这点利息,我还不放在心上,你就算不还我,我也只当水漂。” 叁百两在他嘴里竟如此不值一提,周文笙不禁咋舌,亦忍不住问:“乔兄如此散财,家中难道没有意见吗?” “我家中的产业都是我攒起来的,他们敢有什么意见?”乔业扇子一扬,表情颇为自傲。 周文笙愈发好奇:“乔兄竟是白手起家吗?当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家业,我真是自愧不如了。” “哎,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你赚钱不行,我读书不行,我还要说你这个年纪就能做举人,我这辈子都做不到呢。”乔业安慰他,忽而话音一转:“况且,我这赚钱的门路也不需要多聪明使劲儿,简单得很。” 周文笙眼前一亮:“不知是什么门路?” 乔业唰地把扇子展开在二人面前,隔绝了他人的视线,压低了声音对他道:“赌博。” 作者有话说: 加速加速 摩伽 前朝对赌博管辖极严,便是平民聚众赌博,都要鞭笞叁十,更何况有官身的读书人。 但新朝建立后,赌博一事放松了许多,各地的赌场在官府备案之后便可以开设,朝廷里有正儿八经官位的官员不能去赌,其余的无甚规定的都可以。 也是因此,新朝建立以来,借着赌博一事发家的不在少数。 据乔业所说,他便是以此发家的。 这一日跌宕起伏,早把周文笙掏空了,待他从书院出来回家的时候,人还有点飘忽,步伐沉重地想着乔业的话。 走到门前,碰见有人修缮石板路。 他家中前面这条路上不平整,晴天里还好,若是下了雨,坑坑洼洼的踩下去全是泥水,叫人厌烦。 就是不知是谁家要修路,竟然连他家门口的一块儿给抹了。 但周文笙这会儿没心情问,径自回家。 袁氏竟不在。 “娘呢?”周文笙问道。 黎青青一边摆碗筷一边回他:“娘去姐姐家了,明天才回来。” 周文笙的姐姐周文慧前些年嫁了金陵一个家里做布料生意的商人,用袁氏的话来说,周文慧是个旺夫的命,嫁过去没多久,这商人家中的织女发现一种新纺法,能把布料造的轻薄丝滑,摸上去与绸缎无异,却比绸缎便宜,周文笙的姐夫就此发了家。 周文笙心里有事儿,嗯了一声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黎青青把饭菜摆好了,见他动筷子很是迟疑的样子,不禁忍不住问道:“今天的饭菜可是不合胃口?” 周文笙只是想到了能否问姐姐借钱,但念头一起就被他否决了,若是告诉了周文慧,那就相当于告诉了袁氏,他并不想母亲和青青知道这件事。 听黎青青问他,也只是道:“没有,是我在想一道策问罢了。”实在是吃不下眼前的饭菜,周文笙一挪凳子站起来:“我不吃了,你慢慢用吧。” 黎青青看着他的背影,他分明有事瞒着自己,眼中漫上担忧。 …… 到了晚上入睡时,黎青青从院子里回来对周文笙道:“相公,外面的路有人修缮了。” “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周文笙漫不经心的应道。 不知为何,黎青青忽然想到今天上午隔壁的孟公子站在门口望着她躲水坑的模样。 怎么会想起他…… 黎青青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爬上床的时候,周文笙忽然抓住了她的脚腕。 黎青青以为他想跟自己欢好,便规规矩矩的躺好了,等着周文笙脱她的寝衣。 周文笙确实心有发泄之意,今日一天的遭遇都叫他焦头烂额,刚才黎青青从他身上越过去的时候,大开的衣领露出了一片雪原春光,他的念头登时就疯长起来。 翻身将黎青青压在身下,周文笙伸出手指撩开她的寝衣,她细嫩的肌肤就这样一点点映入眼底,那两团乳肉颤巍巍的摇晃着,看得周文笙心头愈发火热难当。 只是…… 周文笙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处。 他分明已欲火中烧了,为何这里还没硬起来…… 但黎青青半眯着眸子看向他,周文笙心想,或许是亲一会儿便好了,于是埋首在黎青青脖颈之间,湿腻的唇舔咬了两下,手上更是抚摸着她的软肉。 黎青青身子渐热起来,周文笙在床上不管何时都是克制温和的,就算在做抽插动作的时候都像在做作业,循规蹈矩的机械化动作,黎青青有时候被弄得来了感觉,想让他快一些,但又碍于面子,情愿忍了。 所以,黎青青对这种叫她不上不下的双人运动无甚期待,但生理上的反应抵挡不住,周文笙摸了她一会儿,底下便汪出一泡蜜汁来。 她呼吸略微急促,感觉自己想要抓住什么,忍不住伸出手攀上周文笙的肩膀,周文笙文弱,连肩膀也不甚宽厚,但黎青青此时也并不在乎,只是想他能赶紧弄进来就好了,可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周文笙进来。 以往也没这么长时间的前戏,今天这是怎么了? 黎青青不禁睁开眼看向他,却见周文笙伏在她上头,脸憋得通红,看到自己疑惑探寻的眼神,那张脸又青红交加的,竟似有了恼意。 黎青青心里一突,原本的情欲也褪了大半,还未待她开口说什么,只见周文笙猛地折起身子,一半脸隐没在阴影里,影影幢幢的看不清楚,然后匆匆下床去了净房:“我累了,你先休息吧。” 被子还大掀着,夜里的凉风吹进来,将她身上最后一丝温热也吹散,黎青青忽然感到委屈和失落,心上的,身上的,分不清是哪里。 …… 数米之外的隔壁院子里,孟云壑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周家院子净房内水击拍地的声音,他冷然一笑。 西域的摩伽花,百金才得一朵,只要男子喝了摩伽花泡成的茶水,几个月内都无法行房。 他原是想找人将他的命根子碾碎,但青青的为人他很清楚,若是真明面上对周文笙做什么,她定是要对这个男人不离不弃的。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才费尽心思找到了西域的摩伽花,今日寻着机会让他喝了。 男人要是得了暗疾,这般奇耻大辱,没有人会愿意告诉自己的妻子,还会从心上生出病来,将妻子越推越远。 上一世,他就是不懂迂回的办法,威逼着青青和他在一起,才叫青青觉得愧疚,对周文笙这个废物念念不忘。 今生,他要青青先把周文笙从心里赶出去。 受辱 后巷忽然传来诵经的声音。 孟云壑的思绪随着那起起伏伏的吟诵又回到了前世。 他称之为前世。 将周文笙的命根子剁了之后,黎青青崩溃自绝在他面前,簪子插进了心口,根本无法施救。 她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竟能生出这般决绝之意,孟云壑一夜半白了头。 黎青青是自绝殒命,自绝之人魂魄不容于世,不能入轮回,也下不了地狱。 他疯了一般留存着她的尸首,家人将他打昏,把青青秘密发丧,孟云壑去她坟前要把她挖出来,却碰到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问他要不要时光倒流。 那时的孟云壑也跟半疯无疑,所有人都当那乞丐是讹骗他,而他却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般深信不疑。 只要黎青青能活,做疯子又如何。 用那老乞丐的话说,孟云壑命数子午卯酉俱全,却是倒冲紫薇重重带劫,偏又生在阴日阴时,他的血气对老乞丐大有用处。 具体什么用处,老乞丐未讲,孟云壑也不问,他并不关心,只是每月十五定时给他放一碗血,当他的血包如此过了近十年。 终有一天,老乞丐告诉他,七曜连珠,是时候了。 当日凌晨,老乞丐带他到一处空地,周围堆放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物,等到天上紫薇星最亮的那一刻,孟云壑只觉眼前忽然有白光炸开,再醒来,他回到了十二年前。 此时黎青青十八岁,比他原本与她相遇的时间早了一年多。 孟云壑从回忆中抽离。 虽然重生归来,黎青青仍旧成了婚,但于他而言,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还有机会。 …… 这晚,周文笙过了很久才回到床上。 黎青青一直没睡着,她心想着周文笙或许可以告诉她今日发生了什么,但他始终未开口。 …… 翌日一早,周文笙照例去书院,黎青青在家里做鞋垫花样子,没多久,去探望女儿的袁氏回来了。 不过这回,是周文慧跟她一块儿回来的。 袁氏一进院子,就叫嚷着儿媳的名字,黎青青还当是怎么了,等她出去一看,袁氏身上穿着全新的锦袍,身边跟着周文慧,说是让黎青青招呼家姐,但那姿态,在黎青青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到底是为何,黎青青哪里分不出来。 “娘这套衣服好看,颜色跟你很衬。”黎青青连忙夸赞道。 袁氏这才不转了,脸上笑成一朵花,连带着对黎青青都有了几分好脸色:“是不是?我也觉得这颜色好看,就是贵呢,一匹布要一两银子,真太贵了,要不是你们姐姐坚持,我哪舍得穿。” 其实这颜色有点艳丽,袁氏穿有点浮躁了,但她喜欢,黎青青哪敢说实话,就陪着笑脸看她高兴。 旁边的周文慧笑眯眯道:“不过一两银子而已,娘要是喜欢,我再叫他们多送几匹布来。”说罢又看向黎青青:“弟妹身上这衣服也可以换了,成日里都是这么几套灰扑扑的,哪有举人太太的架势。” 袁氏按住周文慧的手:“你弟妹不喜那些,成亲时候给她的那几样好料子放在那里堆灰也不用,你们有闲的还不如给文笙,他要去书院教书,穿得不好可不成。” 黎青青在一边听着,只觉无甚意思,一时神游天外,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又传出水落在地上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昨天撞见隔壁那人裸着上身冲凉的事情。 黎青青到底不是古代人,思维逐渐发散开。 杏花巷里也有些叁教九流之徒,天热了会赤着膀子干活走动,黎青青也不是没见过,但他们谁的身材都不如隔壁邻居,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种肌肉喷张的力道,与周文笙的完全不同。 黎青青的眼睛猛抬了一下,她怎么能把周文笙与隔壁邻居相比? 真是昏了头。 这时,恰听周文慧让她去巷子口他们府上的马车里把袁氏带回来的东西帮着搬进院子,立刻就应了。 周文慧这次回来有心显摆,是带了丫鬟的,有丫鬟不去用却叫黎青青帮着搬,心里也是存了奚落之意。 当年周文笙的亲事,周文慧的相公李殷有心给自己家表妹说和,李殷表妹家财比李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他允了周文慧,若是周文慧说得动,便给她五千两白银作奖励,可周文慧还没动嘴,黎青青就出现了。 周文慧满觉得是黎青青搞黄了她那五千两,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这事儿黎青青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周文慧这个家姐对她态度如何她却很清楚。 走到巷子口,李家的马车在路边停靠着,她上前去刚一靠近了,却见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来,撩开了布帘子,里面的人跟她对了个正着。 原是周文慧的相公李殷。 黎青青一路小走着过来,脸颊红扑扑,额上也沁了薄汗,本就是个清风霁月的明透美人儿,此时更兼几分不胜羞的娇意。 李殷看得眼中惊艳一闪而逝,认出了这是周文笙的娘子,一双不大的肿泡眼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才殷勤笑道:“弟妹,好久不见,得空怎么也不来家里坐坐。” 上回见黎青青还是她刚与周文笙成亲后不久,那时便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撩人味儿,这近一年多没见,啧,胸前圆挺挺,腰儿细嫩嫩,气韵非但未消,竟还见长了。 “平日里怕你们忙,也不敢去打扰。”黎青青不喜他在自己身上转悠的目光,但终究是姐夫,不能给他脸色看,只得敷衍。 李殷从马车上蹦下来,黎青青挪开一步给他让地方,谁知他下来时似未站稳,踉跄一步,一手忽然伸开乱抓,正抓到黎青青的大手臂。 黎青青的美目徒然圆瞪,李殷的手指竟揉进了她的胸! “你……”她面色青白,僵着身子立刻往旁边躲去。 “对不住弟妹,你看我,就爱逞能,早知道要出丑用个踏凳就好了,弟妹无事吧?”李殷一张嘴把自己方才的越矩推了个干净。 但他的手指却背在身后摩挲。 满脑都是大庭广众之下摸了黎青青胸乳的兴奋之意。 那饱涨弹嫩的触感,实在是想不到,黎青青一身青布衫下,竟有这样一对奶子。 心累 黎青青气怒交加,若他不是这般笑眯眯的解释说不准她还会信两分,可那表情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难道他不怕自己告诉周文笙吗? 黎青青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气恼愤怒又慌乱,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扭头便往家里奔去。 修缮石板路的匠人告诉孟云壑外面的路好了,孟云壑出门查看,却见一道清丽人影匆匆掠过,她的颔首微低,眼中却分明有一点水光萦绕。 她在哭! 理智探出苗头前,孟云壑已伸出手扯住了她的手腕。 孟云壑的手劲儿极大,这会儿又被她在哭的情绪左右着,一点也不知轻重。黎青青腕上一痛,好似被铁钳拧住一般生生拽住了步子。先前被李殷猥亵,又忽然被一个男子抓住手臂,这下更是受惊不已,宛如一只战战兢兢的小兔子,看向孟云壑的表情愤恼而厌恶。 重生以来,孟云壑还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如此神情,与前世竟重迭起来,叫他脊背一僵,手被烫到似的猛然松开。 黎青青不再看他,转身往自家院子里去,孟云壑追出一步,却在看到那周宅的木牌时顿住了脚步。 他想将她抱在怀中安抚,想为她擦去眼泪,想把惹她难过的人统统碎尸万段。 但他现在只能在一墙之隔束手无策,真是该死! 门“咣当”被孟云壑推开,背着光,他眼中满是阴鸷狠戾,口中忽然呼出一个哨子,没过多久,面前便跪着一人。 “说!” 跪在地上的暗卫将方才街边发生的情景讲出,话音还未落,心窝就挨了一脚。 “你是死人么?”孟云壑豁然起身,想起她刚才的表情,心便揪在一团乱绞。 暗卫心知规矩,低头道:“属下知罪。” 孟云壑死盯着他,胸前起伏几瞬才渐渐平复,“再有下次……” “属下自领死罪。” “下去。” …… 周文慧和袁氏见黎青青忽然推门而入,手上却什么也没拿,心中纳罕,可还没等问,又瞥见她的表情不太正常,似是受了什么委屈般嘴角极力绷着,眼睛也红红,看见她们两个也无话,径自往里屋去了。 周文慧看了袁氏一眼,袁氏大感儿媳在女儿跟前丢人,正要跟进屋里去训斥她,又被周文慧拉住了。 “娘,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周文慧越发觉得黎青青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您可是举人的娘亲,若是文笙再进一步,您可就是老夫人了,将来说不准,还要诰命加身的,往后可要端出夫人的架子来,这言行举止啊都是讲究,没得叫别人看轻了去。教训儿媳也得顾及着脸面,别叫人当您是恶婆婆呢。” 袁氏被她捧地飘飘欲飞,不住地点头:“你说的不错。”说完又看着她老怀安慰:“你嫁过去这几年倒是长进许多,娘以后还得仰仗你呢。” 周文慧摇头:“我的娘哎,咱们日后可都得仰仗文笙呢。” …… 被周家女人们寄予厚望的周文笙此时却并不在书院。 他告了假,然后随乔业去见识何为日进斗金。 乔业并没有诱惑他参与,反而是劝他不必如此,自己大可以借一些银钱给他,但周文笙实在是好奇,他每日里教书,晚上有时还要批阅学生的卷轴,这般一月才得一两银子,究竟如何操作才能一日赚得千两白银,这让他好奇且震动。 于是乔业领着他来到一处赌场,周文笙怕被人认出,还特意让乔业帮他乔装打扮了一番,干净的下巴上贴了络腮胡,乍一瞅,谁也认不这人会是周文笙。 周文笙在乔业身后跟着,看他跟附近埋的线人互相打配合,随即开始压大压小,然后手中的一两银子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就变做了一百两。 周围人声鼎沸,气氛高涨,叫人的心跳也随着那骰子的摇动变做阵前擂鼓,咚咚咚,大、小、小、大,抛开一切烦恼忧愁,将所有心魂尽数付诸在这方寸之间,每次开骰之前,周文笙都有一种窒息感,再随着那压中的结果而获得宛如新生般的极大愉悦和兴奋,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所以,当乔业问他要两百文钱说要让他玩一玩儿的时候,周文笙不过短暂的犹豫就答应了。 两百文而已,输了便输了。 周文笙不知道,大多踏入赌场的人一开始都是这个心态。 一点小钱玩玩而已。 因着这次用的是周文笙自个儿的钱,他比头一次还要专注,而这种专注给他带来的则是翻倍的快乐。 周文笙沉迷其中,这种喧嚣热烈和未知审判般在生死之间游走的快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以至于当他那两百文赚到七十两的时候,他甚至有点忘了其间的过程。 怎么就赚了七十两呢?? 周文笙看着店家给他结的钱,整个人惊呆了。 …… 黎青青在里屋里坐着,拿帕子擦眼泪,听到李殷进门,更是不愿意出去。 她在想要不要告诉周文笙,但这想法不过在脑子里漂了一阵就沉下去了。 周文笙的性子她了解,告诉他无非是两个结果,与李殷家中闹得不可开交,或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叫李殷受到该有的惩罚。 黎青青听着李殷在院子里的高谈阔论,那语调浮夸又嚣张,似是想说与谁听一般讲着要如何如何帮周家重新布置这小院,又不争气的留下眼泪来。 这人实是可恨,偏她却不能将他怎样。 直到李殷夫妇离开,黎青青都没露面。 为此,袁氏将她好一顿数落。 外嫁女儿携夫君回门,家里的媳妇躲着不见面是怎么回事。 袁氏想起李殷听到黎青青身子不舒服没法出来的托辞时的不赞同表情,就觉得面上无光。 “把人在院子里晾着,你倒好,自个儿倒头睡了,我倒想去找亲家母问问,你在家中她便是如此教你的吗?” 黎青青本不欲与袁氏起争执,听她牵扯母亲,才忍不住停下手上的绣活反驳道:“您有教诲媳妇不敢不听,只是不要攀扯不想干的人。” 袁氏没想到黎青青竟然敢跟她顶嘴,连声道:“好哇好哇,你真是翅膀硬了,是以为我儿对你撇不开手是吧?我告诉你,真到了那一天,文笙也只会选他老娘,不会要你!” 昨日夜里被周文笙冷待,今天又叫李殷猥亵,黎青青本就心累不已,她不爱计较,也没什么大志向和远见卓识,连受了委屈也不过是想自个儿寻个清净地方熬过去罢了,为何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她。 黎青青听着袁氏叫嚷出她心底的想法,忽然冷笑一声:“那我便等着。” 奔走 此话一出,袁氏更是宛如抓住了黎青青的把柄一般不饶人。 而黎青青的心中却并没有后悔,堵在那里想说的终于冲破了喉咙,她甚至有一股从心底漫上来的快意。 若是袁氏这会儿没有撒泼耍赖惹人心烦就更好了。 黎青青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但这光彩很快就被一个消息砸的消失不见。 袁氏还在叫嚷,外面却传来了拍门声。 黎青青不理她去开门,来人身上穿着曹氏镖局的衣服,满脸的焦急。 她眼皮子猛地一跳,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是黎青则的阿姐吧,他刚才将人打了现在被抓去官府了,你快去看看吧!” 身后的袁氏听到这话,连忙拍着腿道:“冤孽冤孽!你们全家都是来拖累我们周家的!冤孽!” 黎青青此时没空跟她纠缠,她心跳如雷,后颈一下麻起来,勉强才定了定神魂,对着那报信的人说了声:“请你麻烦等我一下。” 然后便匆匆回屋子去取了自己私藏的几两银子,跟着那人往府衙去了。 路上,黎青青向黎青则的友人了解情况,但这人也是一问叁不知,只道本来跟黎青则一块去办路引,忽然黎青则跟他道自己有事让他先去,然后便一溜烟没影了。 等他在府衙办完了路引出来的时候,却见有几个捕快将黎青则押进了府衙里,匆匆一问,那捕快只是说他打人被捕,也没说具体。 这人也是年纪不大跟在镖局里当学徒的,心里没有半点主意,却记得黎青则的姐姐家住在杏花院里,就赶忙去找黎青青了。 黎青青听完他叙述,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心中愈发焦急,但仍不忘对他道:“多谢你来找我,真是麻烦你了。” 到了衙门,黎青青跟镇守衙门外的官差打听黎青则的事,那官差本不欲说,黎青青暗地里给他塞了一两银子,他才道黎青则因着将大布料商李殷给打了被扭送到衙门,一堆人证无从抵赖,刚已经押解到牢房里去了。 黎青青听得惊愕不已,黎青则怎么会去打李殷? 又想起他朋友来的路上说他是忽然有事先走,便扭头问道:“你们去办路引的时候可有经过杏花巷?” “你怎么知道?” 黎青青这下确定了,必然是黎青则看到李殷调戏自己心中气不过一时冲动才会如此。 她这个弟弟哪哪都好,就是为人年轻气盛的冲动好胜。 黎青青又问那官差:“不知差大哥可否告知,若是李殷不追究的话,衙门可不可以放人呢?” 为今之计,便只能央周文笙跟他姐姐周文慧求个情了。 官差道:“打架斗殴算不得什么大罪,若是苦主不追究,自然可以放人。” 黎青青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差爷。” …… 此事不能告诉袁氏,否则她夹在中间定然要作妖。 于是黎青青从衙门出来,一路小跑着去了书院找周文笙,可书院里的人竟告诉她周文笙今日告假并未来书院。 过了暮春,晌午的太阳烈哄哄映在她脸上,头顶无一丝风,黎青青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唇瓣,奔走这一会儿已有些头晕目眩,听到书院的人说周文笙不在,更是像被掏空了一般,茫茫四顾,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黎家姐姐,这路引师傅急着要,我还要把路引送回去,可能就不能陪你了。”送消息的小哥颇有些抱歉的说。 “你别这么说,耽误你这许久,是我过意不去,等青则出来了,叫他请你吃饭。”黎青青勉强提起精神跟小哥道歉。 那小哥不好意思的摆摆手,然后便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遥遥地看不见,周围没人了,黎青青撑着的眼睛才开始发疼,鼻子一酸,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一滴水落在脸上,她还以为是自个儿的眼泪落下了,哪知接二连叁的水珠子落下,黎青青抬头看去,方才的万里晴空此时已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堆了黑压压的乌云。 远处的雨幕像遮帘似的飞扬过来。 黎青青牵出一个苦笑,还没时间感叹自己今日真乃倒霉透顶,忽然头上有人为她撑开了一方天地。 精干的小臂撑着衣袍顶在她头上,灰蒙蒙的天瞬间被隔绝在外。 黎青青仍噙着一点水光的眸子看向那双手,分明与他见面次数并不多,但她竟发现自己可以一眼就认出他的手臂。 是他,隔壁的孟公子。 黎青青微侧过身子,他的身量真的很高,黎青青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下颚,他低着头与自己对视,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涌动,似是欲言又止。 “娘子预备和我一直站在这里吗?”半晌,孟云壑才轻轻说了句,低沉的声音被那遮住的衣袍一绕,更像是海啸冲击礁石一般撞到她心上。 他语气十分正经,并没有什么调侃之意,但不知道为何,黎青青竟听得脸一红,又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这脸红的有些不合时宜,她睫毛颤了两下别开脸,然后瞥眼看到不远处的屋檐,又用眼神示意他,二人一起朝着那片屋檐跑去。 挡雨 层层乱云翻涌。 电光劈开了暗色的云层,轰鸣声阵阵,雨点如鞭子一般抽打在大地上,带起飞扬的尘土。 黎青青往里面站了站。 她不想在外人跟前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样子,勉强一笑跟他客气:“孟公子怎会在此。” 她虽极力掩饰,但眼角的红晕还在,嘴边扬起的线条也是苦的,孟云壑低头看着她,“我来此处办些事。” “娘子可是有心事?”不给黎青青否认的机会,孟云壑又快速道:“抱歉,方才我在院子中,听到你与人谈话,言及令弟。” 黎青青面上不禁浮出一丝尴尬。 “家弟鲁莽,叫公子笑话了。” “我有朋友在金陵知府面前甚有些分量,若是娘子需要,我可以托一下这位朋友。”孟云壑对黎青青低声道。 锋利的眉眼似乎也被湍急的雨幕氤氲,变得柔和多情。 黎青青先是心中一动,随即又冷静下来,她跟面前的孟公子交集并不多,怎能随意拜托他这种事,钱财易还,情债难断,真要比起来,那还是欠自家人好一些。 于是黎青青朝着他笑了一下:“多谢公子好意,不过此事我相公应能解决,就不麻烦公子了。” 黎青青自认此话她说得没什么问题,却不知为何,她敏感的察觉到面前的孟公子听完后周身似散发着不快,连眼神都冷了下来。 莫不是自个儿的好意被拒绝了心里不舒服? 黎青青分辨不清,心中也不由得忐忑,一双眼带着困惑不解和不安,前途迷惘的小兽一般,无意识亮出自己柔软的肚子,她前世面对自己只有满身的刺,哪里有过此番情态,落在孟云壑眼底,再没半点心思去生妒,只剩一片水样的柔软。 他道:“如此甚好,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某日后说不准也有要仰仗娘子的地方,娘子以后有困难也尽可开口。” 黎青青听他言辞恳切,心中对外人的本能戒备也一层层被扒开,笑容多了一分真意:“那就先谢过公子了。” 孟云壑亦笑着点头。 黎青青这才发现,面前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是上扬的,黑琉璃般的眸底似是流转着光,冷厉的脸都变得温煦。 …… 二人在檐下站了一会儿,雨势非小反而见大。 风吹歪了那水帘幕,斜着打到人身上,头顶有了屋檐也没用。 黎青青侧过身子,希望自个儿的受害面积不要太大,但下一瞬,孟云壑便一扯她的手肘,将她推到那檐下墙角,而他则用宽厚的肩膀为她挡住了大半的雨幕。 一时,外面的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都远去。 “孟公子……”黎青青十分不好意思,抬头望向他。 “既是邻里互助,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看着娘子被雨淋而无动于衷。” 孟云壑站在屋檐下的廊石边上,黎青青再没有比此刻更能感受到他的身材高大,自己眼睛往上不过刚好能看到他隐约露出的锁骨,宽阔的胸膛如屹立不倒的山。 自己刚刚拒绝了他一番好意,黎青青此时不好再反驳,可是…… 这处角落被他堵成了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黎青青甚至能感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往自己脸上喷洒的感觉。 带着一种沉远的香味儿。 黎青青悄悄红了脸,她从未离陌生男人如此近过,还是面对面。 但孟云壑确实君子,黎青青瞥见他半只脚都悬在廊石外,怕是往里会跟自己凑的太近,觉得不妥。 雨拍打到他背上,没入了衣料。 黎青青看到他垂下的手指尖不停的有水珠子滴落,眉间一皱。 穿越这数载,自己却一点一滴被古人的繁文缛节和古板教条给同化了,这般情景,她心里又没什么做贼心虚,为了那点虚名,竟好意思叫人这样帮她挡雨。 黎青青感到丢脸且内疚,她对着孟云壑道:“孟公子往里面挪一步吧,否则我心难安。” 她竟担心自己肯跟他亲近一些……孟云壑眉峰一跳心中暗喜,面上却有些为难的样子坚持不动:“娘子不必担忧,这雨势虽大,但已入夏,淋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说完了,仿佛鼻痒似的扭头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这下黎青青更不能叫他半个身子被雨淋了,二人推脱了几个来回,她焦急之下拽住孟云壑的袖子往里拉,可没控制好力道,身子一歪连带着孟云壑一起往背后的木楞上倒了过去。 “小心!”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黎青青的脑后背上与木楞之间垫着他的手掌。 但她此时却无心去管身后如何,因这一下,二人结结实实的抱在了一处,黎青青的心跳的七荤八素,她下意识仰头朝孟云壑看去,而孟云壑也低头望向她,一点微弱的热气擦着二人的面门过去,中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游走,气息交融缠绕,唇下真实又虚幻的触感…… 黎青青瞪大眼睛,全身血液都在加速,脑海空白一片,她亲到了他的下巴! 胸口的轰鸣比雷电交加的声音还要大,黎青青本能的后退,但此番是退无可退,反而将他垫在自己身后的手臂又挤地更紧。 还是孟云壑察觉到不对,主动把手臂抽出,又往后退了半步,绷紧后槽牙的表情叫他看起来仿佛在忍耐什么有些不快,眼中方才的和煦与温柔也消失不见,只有黑漆漆的幽潭漩涡。黎青青只瞥了一眼,便飞速挪开。 孟公子定是不高兴了。 她怎么在他面前如此冒失,上次看到他的身体差点摔倒,这次还……细想自己刚才亲到他下巴时他抱着自己浑身一颤,那点湿润的柔软到底是不是他的唇……黎青青脑里止不住的乱想,脸上的红晕染到耳根脖颈,一片的绯色烟霞。 她羞窘欲逃,却不知对面的孟云壑忍得辛苦。 作者有话说: 青青:孟公子这么正经,肯定觉得我不正经了,怎么办才好。 孟云壑:娘子可以多多不正经,我习惯就好了。 求情 黎青青根本不敢去看孟云壑的表情,生怕看到他的厌恶或嫌弃。 周围除了雨滴拍地的声音外,气氛静的怪异,空气都如灌进了胶水一般粘稠,黎青青能感到他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却无勇气抬头与他对视,嘴巴更似是被缝上了张不开,说什么都觉得尴尬。 孟云壑看着面前头恨不得低到地上的小女子,沉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方才亲到了他的嘴角,虽然不过浮光掠影的一瞬交汇,但自她口中传来的温凉而清甜的气息,却像是山呼海啸,撼动着他在她面前本就薄弱的自制力。 脑海中浮现过那次她喝了春药后缠着自己亲吻的画面,淫靡的粉色小舌泛着水光主动往自己嘴里探,乖顺听话叫他相公又骚又甜的样子…… 孟云壑猛地转过身,下身起了异样,不能叫青青看出来。 而黎青青见他一声不吭的忽然背对着自己,愈发觉得无地自容,想说些什么来解释,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正当她两面为难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黎青青不由松一口气,若还被这雨困在这屋檐之下的话,她都要呼吸困难了。 “雨停了,我还有事要先行离开,娘子令弟之事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可开口。” 孟云壑扭头对她撂下这一句后便匆匆走了。 待他走后,黎青青才抬手抚了抚自己余温未退的脸颊。 他走得这样急,一定是觉得二人因着刚才的事再单独相处太尴尬,但他还说自己可以找他帮忙,并未因那乌龙事而反悔,想来是一个重诺真诚之人。 黎青青在心里逐渐拼凑着自己对孟云壑的印象,这两番接触下来,她已差不多认定了孟云壑是个面冷心热的男子,看着不好接触,实则热心肠又君子。 与她第一次见面对他的印象已是截然不同。 …… 黎青青在外面没找到周文笙,去了衙门又不能进牢房看黎青则,她不好独自上门去问周文慧,只好回了家。 袁氏一见到她就问东问西,黎青青想起袁氏对周文慧夫妇的殷勤模样,若是被她知道黎青则打的是李殷,定要闹嚷起来,后脑勺就隐隐作痛。 原先想着嫁人嫁的是这个男人,但她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有句话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 倒不是后悔,黎青青闭上眼听着袁氏对她的数落,只是觉得自己被掏空一般深深地疲累。 …… 雨后的夕阳彩霞格外绚丽,黎青青却无心欣赏。 她往巷子里来回几次,终于将周文笙盼了回来。 他回来的时间与往常无异,黎青青瞧见他的身影,小步跑着迎上去,脸上藏不住的焦急,倒叫本就心虚的周文笙吓了一跳。 “相公!” 周文笙站定了,心想若是娘子知道他去赌博的话要如何向她解释,可他没什么撒谎的经验,脑子里快速拼凑出来的原因也好像都不合适,难道要跟娘子实话实说? 周文笙正在天人交战,黎青青见他木楞楞的站在那里,心中因着着急黎青则的事情也并未多想,走到他面前,立刻对周文笙道:“相公,青则将姐夫打了被衙门关起来了,你能否向大姐求个情让姐夫不要追究?” 周文笙没想到黎青青是要说这个,楞了一下,“青则怎么会去打姐夫?” 黎青青眸光闪烁:“我也不知,许是有什么误会,你也知道青则为人有些冲动……” “便是再冲动也不该打人啊。”周文笙皱着眉,声音提高了道:“先前我就说青则的性子不应去什么镖局,学了些武艺对他只有坏处。” 黎青青本想维护自己弟弟一二,但此时不是跟他辩解的时候,只道:“这些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大姐求情。” 周文笙点点头:“姐夫想来不知是自家亲戚,我们现在就去。” 于是,夫妻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往周文慧家。 …… “姐夫,此事应该是误会,看在青则年龄还小的份上,不若饶他一……” “文笙,不是你姐夫我想追究。”他话音未落,就被李殷打断,李殷指着自己的头说:“你且看看我的脑袋,现在上面还肿着包。知府老爷当时看了就说那小儿猖狂至极,竟当街打人,还把人打成这个样子,若金陵府人人都学他,以后还得了?你姐夫我向来是乐善好施,虽然那时不知他是弟妹的弟弟,可我就是念在他年纪不大也向知府求情了呀,是知府说要重重的罚,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李殷摇头拧眉灌了一口茶,眼睛却止不住的往黎青青身上飘。 那眼神,实在算不得干净,甚至充满了暗示的意味,黎青青心中宛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欲呕,往周文笙身后躲了躲。 这一幕周文笙并没有看见,却落在了周文慧的眼睛里,她自是知道李殷的德性,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把主意打到了黎青青头上。 黎青则为什么会忽然打李殷?难道真是误会? 周文慧嫁作商人妇几年,早不是以前单纯的性子,稍稍一想,就差不多猜了个大概。 她惊愕之后,在心中冷笑连连,李殷仗着这两年发达了在外面胡搞乱搞,这回对上黎青青,还不叫他碰个钉子? 同为女子,黎青青的性格她多少知道,外面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内里强韧,怎可能叫李殷得手。 果不其然,黎青青扯着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周文笙道:“算了相公,我们回去吧。” 黎青则冲动受到惩罚天经地义,李殷休想拿这件事要挟她。 “可是……”周文笙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你说的对,他这惹事的性子不受点苦改不了。我们走吧。” 黎青青说罢,也不跟周文慧夫妇打招呼,扭头便走。 作者有话说:首-发:po18.vip「po1⒏υip」 帮忙 黎青青二话不说的绝尘而去,周文慧看着李殷那又馋又恨追着她的小眼神,喝了一口凉茶才压下心中的火气。 这边周文笙跟着黎青青出了大门,拉住她不赞同的道:“青青,就算姐夫不去开这个口,你也不必如此落他面子,大家都是亲戚,何苦因着这事弄得不高兴。” 心里突然横陈着越不过去的委屈和失望,但黎青青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她侧着头将眼睛里涌上的泪意逼退了,才对周文笙道:“今夜我回母亲那里,她可能还不知道青则的事情,我去与她交代一声。” 铩羽而归,周文笙也有些过意不去,听她这样讲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当即就答应了下来:“青则不在,你去照顾一下岳母也好。我送你过去。” 黎青青母亲住的地方本就在杏花巷附近,二人同路,黎青青纵是想拒绝也不成。 她这会儿确实不想与周文笙同行,单是安静的走着,心中都有一股无名的烦躁。让她想对周文笙发脾气,但细究起来,周文笙也无甚错处。 但就是如此,才叫她烦躁。 默然走了一路,黎青青到了母亲家门外,也没叫周文笙进去,待他走了之后才敲门。 省去了前因后果,黎青青只对母亲秦氏道黎青则许是因着什么误会将李殷打了,秦氏对黎青则一直都有些溺爱,这一听,立刻以泪洗面,叫黎青青再去求情。 黎青青无奈道:“娘,若是求情有用,第一次便有用了,我……” 她说不下去,李殷这种小人,叫他得手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她绝不能妥协。 秦氏却不知女儿的难处,她道:“青青,听说那些狱卒都是凶神恶煞的,青则又是那样的性子,万一惹了官爷不快,还不知要吃什么苦头,你再去求求文笙的姐姐,都是一家人,难道还要闹得以后见不了面吗?” 黎青青听着秦氏哭求,心里也是一团乱,秦氏的担忧不无道理,黎青则的牛脾气上来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让她回头去求李殷,她也不愿意。 正在百般为难之际,耳边忽然浮现孟公子今日说的话。 或许,她可以找他试试? …… 第二日归家,黎青青用菱角做了一道菱角糕。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总不好空着上门去求人。 她在孟云壑家门口徘徊几步,才抬手敲门。 没几声,黎青青便听到一门之隔的脚步动静,忽然心思有点恍惚,门打开后,她的身影撞进孟云壑幽邃的眼眸里,昨日误亲他的尴尬场景又一次在脑海里翻腾作乱,黎青青蓦地红了脸。 “娘子早。” 她看着孟云壑嘴边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似乎一直都是不带姓氏的叫她娘子。 刚才这句听来倒像是…… 黎青青睫毛颤颤,为自己的联想羞愧不已,这般叫法许是孟公子自个儿的习惯问题,她在想什么? 于是,黎青青红着脸向他打招呼,只是因着自己那不对劲的联想,她的声音又软又怯,连眼睛也不太敢直视他:“公子早。” “娘子可是有什么事么?”孟云壑看到她手上端着的糕点,心中已了然。 昨天才刚拒绝了人家,现在又要来求人,黎青青毫无底气,不好意思地小声开口:“昨天我弟弟的事,不知孟公子能否帮忙。” 孟云壑把门打开:“娘子进来说吧。” 黎青青也觉得就这样站在门口说不好,侧身进了门。 她还未站定,就听自己身后的孟云壑道:“娘子不必觉得有压力,或许这事在娘子看来有些难办,但我与我的朋友是过命之交,左右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远不如娘子手上这盘糕点重要。” 黎青青转身看向他:“公子……” 孟云壑却笑了笑:“娘子莫不是想说这糕点不是给我的?” 黎青青连忙道:“不是不是,是给你的。” 说罢,看着孟云壑脸上的愈见加深的笑意,心中忽然松快了许多,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她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孟云壑:“是菱角做的,兑了点桂花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孟云壑伸手接过来:“上次你送的肉酱就让我见识了娘子的手艺,这糕点怎会不合胃口,是我有口服了。” 他处处不叫自己觉得为难,黎青青自然听得出来,心里更觉感慨,“若是孟公子不嫌弃,日后还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就好,我别的本事不会,但这些小玩意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二人又客气了几句,黎青青便回家等他的那边的消息。 她原以为此事需要些时间,哪知刚用过午饭,孟云壑就上门说事情解决了,她可以去大牢接黎青则回家了。 黎青青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回家略收拾了一番就随他一起去大牢接人。 路上,黎青青不禁问道:“不知公子那位朋友喜欢什么东西?他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总不好没有任何表示。” “他不喜见外人也不爱这些人情往来,娘子不用客气,若真想报答的话,再给我做一份菱角糕就好。” 他这么说,黎青青也不好再坚持,左右事情已经解决了,其他的,等日后再说也不迟。 …… 到大牢门口的时候,黎青则已被放了出来。 他远远瞧见黎青青的身影,拔腿就朝她跑了过来。 黎青青看他能跑能跳,想来在牢里没有吃亏,心中大石落下。 “姐姐!” 人到了跟前,黎青青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黎青则知是自己冲动惹事,难得没有顶嘴,只是好奇的看向黎青青身边的孟云壑。 “这位是孟公子,是我的邻居,若不是孟公子帮忙,你还要在牢里多呆几日。”黎青青向他介绍。 “多谢孟公子。”黎青则忙弯腰道谢。 看着这不知愁苦为何物的楞头少年,孟云壑只是点点头,思绪却又回到了上辈子。 眼前的黎青则是上辈子黎青青对他恨之入骨的根源之一。 黎青青跟了他之后,虽然因着他的不择手段而心生抗拒,但有段时间似是认命了般尚算乖顺,但黎青则大约觉得他姐姐在他身边受尽折磨,想尽办法要救她离开,一日还真叫他得了手。 只是在逃跑路上,黎青则跟侯府护卫打了起来,乱中出了意外,他的头磕到石头上死了,黎青青的娘亲因此哭瞎了眼睛,而黎青青也恨透了害她家破人亡的孟云壑。 知道他在黎青青心中的地位,所以对这个未来小舅子,孟云壑自然不能怠慢。 “客气,你姐姐言重了,并不是多大的功劳。我们边走边说吧。”孟云壑笑道。 姐弟俩十分默契的都没有提黎青则为什么打人,孟云壑也没问,他知道黎青则喜欢习武,便有意挑了他感兴趣的话题讲,黎青则不过十四岁的少年,叁两句就叫孟云壑勾得提起了兴趣,二人不一会儿就相谈甚欢的模样,倒叫黎青青看起来像外人似的。 “你家中都是女眷,只有你一个男丁,对这事害怕担心你不让你去也是正常。” 提到姐姐和母亲反对自己习武,黎青则好大的怨气要发泄,听孟云壑这样劝,反驳道:“非也孟大哥。”这才聊多久,就变成孟大哥了:“我姐姐可不是她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先前在 淮南的时候,她爬树翻墙哪个没做过,我有些东西还是学她的呢……” “青则!”黎青青稍稍落后二人半步,听到弟弟不着四六的胡言乱语,连忙开口制止他。 黎青则也发现自己不该在外男面前揭姐姐的短,吐了吐舌头不说了。 黎青青呵止完黎青则,下意识朝孟云壑看去,却见他往自己脸上瞥了一眼,那眼神大有调侃之意,嘴角还带着笑。 黎青青藏在袖子里手握紧了帕子,心中叁分羞叁分恼,还有余下她自个儿也说不清的情绪。 幸而他没有说什么,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到了杏花巷口,黎青青带着黎青则回家,与不同路的孟云壑分开走。 …… 袁氏说被黎青青气到了,要去妹妹家住两日,黎青青表面没说什么,实则心中高兴得不行。 能不与袁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便是只有两天时间,她也高兴。 周文笙也高兴。 但他的高兴与袁氏离开无关。 他这两天赚了五百多两银子,不仅把那花瓶的钱还了,竟还剩下来两百多两。 周文笙把钱存到钱庄换了银票,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把银票拿出来看两眼,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只不过这钱还不能拿到黎青青面前叫她知道,得过过明路才行。 叫他一下子给两百多两银子过明路,周文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得找乔业。 但这事儿对他而言,简直是甜蜜的负担,根本算不得什么。 是以,听闻黎青则的事情被孟云壑解决了,周文笙只觉得喜上加喜,所谓祸兮福之所倚,自己倒霉后果然来了好运。 “孟公子既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可要好好感谢他,青青,你去买坛好酒,再做几个菜,我上次说要与他饮酒畅聊,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周文笙的兴致十分高昂。 黎青青本也有心感谢孟云壑,听他这样讲,自无不应。 招待 家里的菜不太够,黎青青又去了一趟巷子口河边的小市场。 沿着河边路上摆了一溜的小摊,卖什么的都有。 她买了点河虾、牛肉,又买了些猪下水和其他的配菜。 古代没人吃猪下水,觉得不卫生,所以猪下水都很便宜,黎青青因着麻烦,纵是她会做也不常做,想着配酒喝刚好,就买了几样回去。 黎青青在弄菜的时候,周文笙去请了孟云壑过来。 黎青青听见动静,往厨房外扫去,正看到孟云壑的身影,他站在厨房外朝着自己笑了一下,随即便在周文笙的招呼下进了堂屋。 她加快手上动作,不一会儿就先弄了个醋泡花生和凉拌木耳出来。 端到堂屋里的时候,孟云壑抬手帮忙接。 之前在家里吃饭,周文笙是个不做厨房活计的,袁氏又摆婆婆的谱,从没人帮黎青青摆盘弄筷,她一时反应不及,倒忘了孟云壑是客,不应该叫他忙活。 而对面的周文笙看着也觉得别扭,无他,只是孟云壑接盘子的动作太过自然,一点也没有面对他人妇的不自在,这叫周文笙心底划过一丝极为浅淡的异样,然也不过一瞬就消散了。 几个热菜陆续出锅,黎青青把菜摆齐了,然后坐到了周文笙的右手边,刚好是孟云壑的正对面。 周文笙正在与孟云壑聊先前他会试失利之事,虽说到了高深的地方黎青青有些听不太明白,但她也能看出孟云壑应是见解十分独到,否则周文笙也不会说到一半就兴奋的要拿纸张去记。 黎青青见周文笙只顾着聊天喝酒,并不怎么吃菜,自个儿夹了一片牛肉放到他碗中劝道:“吃些东西,空腹饮酒小心明天不舒服。” 铜灯下,她目光脉脉似有无限情意,一只手嫩白纤长在孟云壑面前划过,姿态婉转关心着别的男人。 纵是孟云壑定性再高,也难忍这场面,扶在凳子边的手生生把木沿扣得凹了进去,脸上的表情顿时阴沉的差点绷不住。 黎青青筷子挪回来的时候, 似是有所感一般朝着对面看去,只见对面之人用一种她瞧不懂的眼神看着她,黎青青心道,莫不是她跟周文笙如此他觉得太过亲密而有些失礼? 也是,像孟公子这般正经的男子,就算有了妻子大概也是要相敬如宾的,这般想着,黎青青当下便有些讪讪,埋头吃自己的去了。 她不管男人之间的聊天,一张小嘴张张阖阖吃得油光发亮,更显饱满欲滴,仿佛一抹就要滴出蜜汁来。 孟云壑的视线时不时扫过她,听到周文笙敬酒,也端起杯子对黎青青道:“不止要敬我,也敬黎娘子一杯,劳你做这一桌子菜,道道色香味美,当真叫别人对启慎羡煞。” 说到羡煞二字,他分明加重了音量,但因着不太明显,对面的夫妻二人谁也没听出来。 启慎是周文笙的字。 黎青青并不会喝酒,但孟云壑刚刚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若是拒绝他,似乎也不太好,左右是在自己家里,喝醉了也应该没什么。 纠结一瞬,在周文笙代她拒绝前,黎青青拿起面前的杯子满上小小一杯:“孟公子客气了,与你的恩情比起来,这桌子菜实在算不得什么。” 两个男人仰面饮尽后,黎青青也以袖掩面将杯中酒送入口中。 火辣刺鼻的滋味瞬间占据了所有感官,黎青青紧锁眉头,半天才缓过来,只是这滋味缓过来后,另一种滋味又开始蒸腾。 黎青青实在是不会喝酒,这一点孟云壑最清楚。 喝一碗米酒汤圆都会半晕的人,不过片刻,脸蛋红红,眼看就撑不住了。 脑袋里似是塞满了热气腾腾的棉花,黎青青头重脚轻整个人开始发晕,她抓着自己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跟周文笙说了一句,随即便歪着身子往里屋去。 摸着一张不知是床还是榻的东西,她也顾不得许多,只觉得十分平整,身子靠上去才觉得舒服许多,没一会儿,连最后的意识都消散了。 …… 黎青青是被热醒的。 但也算不得醒。 只是重新有了感知,但因着酒意,这感知也是模模糊糊的如在梦中,一点也不真切。 她眼前好像被绑上了纱布,有些阻挡视线的异物感。 有人将她抱起来,黎青青还记得自己在家里,会抱她的自然是周文笙。 她叫了一声:“相公……” 随即,口腔里轻软的声线就被夺去,有男人的舌闯了进来。 “唔……” 这个吻有些不同以往,男人这次有点粗暴,狂热的气息如同炙火要焚尽一切似的在她嘴里掠夺,带着清甜香气夹杂着一点酒气的味道,叫他事先所有的建设都失控。 黎青青被他揽在怀中,香软的身子早成了一滩春泥似的不成形,她感到了周文笙这次的不一样,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 他的舌扫过她口腔里的每个角落,连最敏感的上颚和舌根都不放过,粗厚的舌苔一点点碾过去,再用舌尖勾引抚慰。 黎青青对这种充满占有欲和高超的亲吻技巧没有一点招架能力。 她仰着面承受,脸上的红晕从面颊延展到脖颈,无力吞咽的银丝从嘴角滴落,嘴里发出点点呜咽的呻吟,猫儿叫春似的声音,叫男人愈发红了眼,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从前襟探进去,叁两下,单薄的春衫就拉低了露出肩头。 黎青青被他急躁的动作拉扯的衣领摩擦着胸前的奶子,那种略微的痛感带出的快意,叫她尾椎都麻了起来。 “嗯……相公……”她呻吟一声,又咬着唇把那呻吟咽下去。 太淫荡了…… 火热的吻从唇边延绵到胸前,男人隔着肚兜一口吞噬她颤动挺立的奶尖儿狠狠一嘬,前所未有的感觉如浪潮侵袭,黎青青终于忍不住媚叫起来:“相公不要……嗯……” 好热……又好想要…… 小腹和花穴里来回乱窜的空虚叫穴道深处涌出一波水儿,黎青青难耐的在他腿上扭动,借由摩擦来缓解那处的痒意。 她无知无觉,身上的敏感点落在男人手中口中被肆意挑逗,本就不甚清明的意识被欲望支配,只想把自己的身子送他手里让他揉捏玩弄,这样才会舒服一点。 男人手一抬,就将她的腿分开跨坐在自己腿上,亵裤也在同一时间被他扯掉,惩罚似的,他用牙齿轻磨了一下黎青青的乳头,黎青青哪里受过这般刺激,当下便拉长了脖子往后把身体弯成一道弓,这一来,更是把整个奶子都送到了他的嘴里,淫荡的迎合姿态。 “想让吃你奶子?” 模糊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唇贴着她的耳垂说的,每个字都敲进耳膜里,震颤她的心。 相公会说这种话吗,黎青青不知道,也分不清,她只想点头应和。 太痒了。 黎青青绷紧了小腿微微发力,腰贴着他的小腹扭起来,底下有硬硬的东西顶在花穴口,又长又粗,摩擦到她整个流水潺潺的缝隙,这种无意识的动作叫黎青青寻得了一起疏解的快感,她的手臂揽在男人的脖颈上,一把纤腰摇得宛如风中蒲柳。 “乖宝,现在还不行……”男人的肉棒被她骚浪的碾着,忍不住咬牙倒吸一口气。 黎青青只听到他说不行,为什么不行,明明下面的尺寸很行。 得不到操弄安慰的逼穴里空虚感更甚,疯狂蠕动着要什么东西填进去,黎青青呜咽着哼唧,她要被那种无法满足的蚀骨的痒逼疯了。 作者有话说:首-发:po18.vip「po1⒏υip」 春梦 身前的女子一双美目被轻纱遮住,只露出精致秀气的口鼻,红润的嘴唇微肿着半张,几缕青丝逶迤在潮红的面颊上,一张染了情欲胭脂的脸绮丽而又明艳。 孟云壑太阳穴的青筋直跳。 青青那处狭窄,上辈子头几次与她欢爱后每次都红肿不堪,若是今晚他忍不住,叫她明日察觉了异样,说不准要生出什么波澜功亏一篑。 按说便是此时他也不应该在此,只是方才被她关心周文笙的情态撕碎了理智,心里的熊熊妒火只有她能按下去。 想亲她,想抱她,想肏她,从第一次见面就想。 但黎青青这会儿委屈地想哭,孟云壑怎忍她难受,一想若是日后她能在清醒的时候这般需要自己,心中火热更甚,低头亲上她的唇瓣,一只手来到她下面的花穴口。湿腻的一片,比水豆腐还要嫩,他用指腹顺着缝隙碾压里面的花核,一阵舒爽在小腹瞬间炸开,黎青青哼哼唧唧的低声媚叫,颤着身子往他怀里挺。 长指从穴口慢慢插进肉洞里,穴壁上层层迭迭的嫩肉立刻围剿上来,水滑又紧致,轻而易举便让他想起肉棍顶进去的感觉。 “青青……” 箍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孟云壑又探入一指,两根手指在里面灵活的抠挖抽插,粗糙的掌心纹路摩擦着水嫩的花缝用力,直把从未经过此遭的黎青青弄得颤栗不止,揪紧了他的衣服断断续续的呻吟:“相公……啊……不要……相公……” 虽然只有两根手指在捣弄,但这种技巧带来的淋漓快意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黎青青感觉自己如坠海底被那快意撕扯着浮沉拍打,每一下都要把她往极点送去,她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一处,又骚又甜的啼叫一声高过一声。蜜水儿不知道涌出几波,连孟云壑的手腕处都被冲地油光水亮,感受到穴壁内的疯狂蠕动孟云壑把手指疯狂捣送十几下,黎青青如浑身过电一般每个细胞都被这强势的电流击中。 太刺激了! 孟云壑送地最深的那一下,她的脑海里宛有白光闪过,身体猛然绷紧,随即便一痉挛着将他抱紧。 大腿上隔着布料都感到了湿意,没有退下来的手迎着她穴口开闸似的水波,孟云壑低笑了下,亲吻俯在他颈窝处气喘吁吁的黎青青汗湿的鬓角:“乖宝你潮喷了。” 意识不甚清明的黎青青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却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身边的男人有些不一样,又温柔又强势,怀抱宽厚手臂牢牢抱着她,让她很舒服。 于是她贴在他脖颈里哼唧,那股汹涌的情潮过去后,她好像更需要这个怀抱。 孟云壑早就知道,其实欢爱后的黎青青是有点粘人的,上辈子在黎青则死之前,二人曾经有过及其短暂的和谐日子,虽然黎青青面上仍不给他好脸色,但每次做完后,她会由着自己对她亲亲抱抱,会软娇娇地跟他说话,小手一直攀在他身上,嘴上不说,身体却是不想让他离开,像赌气的小猫。 外间堂屋里醉晕的周文笙起了鼾响,孟云壑看了一眼房门处,视线又回到黎青青身上。 他摩挲着黎青青柔嫩的面颊,上面还有情欲暂退的余热,黎青青闭着眼,无意识的在他指尖蹭了蹭。 “乖,就快了。” 他低声道。 …… 第二日清晨,天光大亮的时候黎青青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随之而来的就是太阳穴的闷晕感,想起是昨天晚上喝了酒,黎青青纤手揉了揉脑袋,一侧过脸,就看到周文笙躺在她身边还没要醒的意思。 衣服也没脱,看来也是喝多了随意和衣躺着便睡了。 今日是书院休沐,倒也不担心他去教书迟到。 只是…… 黎青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也穿戴整齐的衣物,对于昨夜的记忆,除了与孟公子喝酒外,好像还多了一些模糊而零碎的片段。 被人抱在怀里激烈的接吻,有人埋在她胸前吃她的奶尖儿,粗粝的指头在那里面进进出出……还有那一声声情意无限的乖宝…… 黎青青的脸又慢慢红了。 周文笙怎么可能叫她这么亲密的称呼。 更不可能用手指弄她。 难不成是做春梦? 一定是了。 梦中的男人面目模糊,根本看不见,只有一些不太明确的身体记忆。 人都说梦境是现实的投射,她都结了婚竟然还会做春梦,难道自己内心深处欲求不满?黎青青拧着眉胡思乱想,没多久,就被饥肠辘辘的现实叫醒,折起身子收拾收拾去做早饭了。 洗漱完,黎青青到厨房里用昨天剩下的牛肉做了一锅醒酒汤,走到院子里准备去叫周文笙起床的时候,眼角瞥见墙那边孟云壑家露出来的屋檐角。 昨天孟云壑也喝了不少,也不知他需不需要。 黎青青踌躇片刻,便端着一碗汤推开门往隔壁去了。 孟云壑一打开门看到是黎青青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紧。 青青怎么会这么早就上门?难道昨天晚上的事被她察觉了? 不对,青青的表情不像是来问罪的样子,手上还端着东西。 孟云壑心绪在短短的一瞬几经起伏,安慰完自己,才佯装无事云淡风轻的问道:“娘子这么早,有什么事么?” “我……我做了醒酒汤,想着你昨天也饮了不少酒,便给你送来一碗。” 朝阳从侧面抚在她脸上,将她的眸子都照成了晶莹的琥珀。 昨日夜里在他怀中婉转的样子就在眼前。 孟云壑看着她秀美的面庞,心中却忽然生起无边的邪火。 她对此时的自己尚且如此体贴,关起门来与周文笙还不知是怎样情景。 他多一刻也等不了。 事发 晌午过后,周文笙忽然对黎青青说想陪她出去逛逛。 二人已有多日没有一同出游闲逛,黎青青虽不知他怎么突然兴起,但也欣然应允了。 金陵的东集市离杏花巷不远,出了巷口顺着河往北走出不到百丈路便是。 周文笙如今还了那叁百两债,却还有两百多两的富裕,他已将钱存到钱庄换了银票,手边留下几两零碎已备日常的花销。 今早他起来,看见黎青青头上戴的那枚品相十分一般的玉簪,这玉簪她戴了一年多,还是刚成亲那段时间送她的。黎青青嫁他以后,细细想来,他却是从未送过她拿得出手的东西。 心中一时生愧,周文笙便想着带她去集市转转,给她买些东西。 二人到了市集后,黎青青想着自己要做绢花的材料没了,就拉着周文笙去布料店买那些剩下的边角料。 这些东西都是店家卖剩不用的,因此十分便宜。 周文笙还以为她是想给自己卖布做衣裳,一听她是买边角料做绢花,便劝道:“娘子,你做这些东西颇为费心费力,还是不要买了。” 黎青青翻看着店家拿来的布料,对他小声道:“虽然做绢花确实费心,但一回能赚几百文,再攒攒,明年春你进京会试的钱就快有了。” 听她这样讲,周文笙更觉得心中触动,一时没忍住,握住她的手道:“娘子不用了,我有钱。” “嗯?”黎青青好奇地看向他,周文笙一个月的工资并不多,他自己的花销外剩下都给她存起来等明年考试用了,他手里有多少银钱,黎青青是有数的。 周文笙目光闪烁,支吾了几句,才找到理由:“是我……我之前帮人润笔,那人是个没什么文采的富商,但是出手很是大方,一回就给了我五十两,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真的?”黎青青有些狐疑。 一回生二回熟,周文笙这次坚定道:“真的,娘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最后这句说服了黎青青,周文笙确实从未向她撒过谎。 若是真有五十两,那周文笙明年去京城考试的钱就不用愁了,她喜上眉梢,连声音都飞扬起来:“这是哪家的富商,简直是散财童子嘛,润笔就给五十两……” “周文笙!就是他!出老千的败类!” 黎青青话还没说完,布料店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周文笙听到后面,却是顶着阳光打了一个明明白白的激灵。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湖绿绸缎长袍的男子身边跟着几个彪形大汉正站在门口指着他怒目而视。 这男子他曾见过一面,正是赌场的老板,这就更叫他心惊胆寒了! 周文笙下意识抬脚想跑,却发现门口被赌场老板的人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登时大脑一片空白,连身边还站着黎青青都忘了。 赌场老板叁步并两步走进店里,一把抓住周文笙的衣襟,脸颊鼓胀着像一只怒气冲冲的蟾蜍,“周文笙,你伙同那乔业坑我一千两银子,可算让我抓到你了!亏你还是读书人啊!你对得起孔圣人吗!” 周文笙俊秀的脸已然是青白交加,他战战兢兢道:“没有一千两,只有五百多两啊……” 黎青青在一边又惊又怕,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叫她听得是一头雾水,捏紧手中的帕子上前道:“相公,什么五百多两?” 她一出声,周文笙竟才想起来自己的娘子还在身边,这下更加慌乱,嘴唇似胶粘张和了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句子来:“我……我不是……我……” 那老板一眼扫到黎青青脸上,“你就是他娘子?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老子的赌场出千诈了我一千多两银子!”他见黎青青一脸震惊的模样也难掩姝丽之色,又道:“小娘子不会还不知道吧?” “我们道上规矩,赌场里敢弄这种旁门左道被发现,轻则叁刀流眼,重则丧命来还,至于你这种细皮嫩肉国色天香的小娘子,就要扔进窑窟里头日日接客为你相公偿债!”他这话虽是对着黎青青说的,眼睛却狠狠地看着周文笙。 周文笙面色愈发难看,连牙齿都颤了起来,他忍不住看向黎青青,见她听了赌场老板的话一张脸苍白如纸,不由得出声道:“此事与我娘子无关,你……你有什么就冲我……” “我当然要冲你来!但是我总得有个人质!”说完,老板对着身后的人道:“把他娘子带走!给我小心点,这等姿色可别破了相!” 黎青青惊惶未定,躲开了一个人的手大声道:“你敢!光天化日强抢老百姓,你眼中没有王法吗?!” “我不过请小娘子回去喝茶而已,哪朝的王法不允了?我劝小娘子识相点,我手下的人可不像我这般怜香惜玉,要是伤到了你,别怪我没事前提醒。还不动手?!” 赌场老板一声令下,两个大汉一边架着黎青青一条胳膊就往外走。 “娘子!放开我娘子!我跟你走!娘子!你放开她!” 周文笙眼见黎青青被拉走,身上似是爆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力量,竟挣脱了赌场老板往黎青青身边奔去。 黎青青虽心中对他有气,但见他跑过来,又被剩下几个赌场老板打手一下踹倒在地,亦忍不住担忧地叫道:“相公!你不要与他们争执,去报官!去报官!” 赌场老板听在耳中,讽刺一笑:“报官,我倒要看看哪家的官能管!” “带走!” …… 杏花巷不远的一处暗巷里,孟云壑豁然转身看向对面的人。 若是周文笙在场,定会认出,与孟云壑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此刻遍寻不着的乔业,原名乔岳。 “我叫你动作快一点,你敢动她?!”孟云壑逼近一步,眸中冷光似剑,几欲将乔岳捅穿。 其间的杀意,饶是乔岳这般四海浪荡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后颈生寒,丝毫不怀疑若是他拿不出说服孟云壑的理由,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到这里。 “侯爷你比我了解黎姑娘,以黎姑娘的心性,就算让黎姑娘发现了周文笙赌博,说不准就原谅他了,你又要我动作快一些,原本安排好的计划又行不通,我只能来一招釜底抽薪……” “我看你是先斩后奏。”孟云壑硬声打断他,脸色仍是难看得厉害。 “嘿嘿,快刀斩乱麻,叫侯爷早日抱得佳人归……”乔岳也知自己是碰了孟云壑的逆鳞,小心的陪笑。 孟云壑冷眼看他卖乖,经过上一世的惨烈结局,他自是不想再骗黎青青任何,怕所有的误解都会成为日后的波折,可自他以布衣身份出现在她身边,这本就是一场欺骗。 作者有话说: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被绑 黎青青被带到走后不久就被捆住手腕蒙上了眼睛。 她的心口仍在剧烈的跳动着,虽然她跟周文笙说了要报官,但其实她心里知道,能在金陵开赌场的人,背后定有不凡的势力支撑,就算是知府也未必能做什么。 到这会儿唯一庆幸的只有押送她的大汉真如那赌场老板所言,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这叫黎青青有心思能静下来想一想。 周文笙为什么会去赌?那老板提到了一个人好似叫乔业,这又是谁? 周文笙嘴里那给人润笔的五十两银子怕也是随口胡诌的,他竟跟自己说从未骗过她。 黎青青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愤怒,害怕,担忧,还有浓浓的无望和迷茫,她头一次开始审视自己跟周文笙的这段婚姻。 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低下,她没有能力改变,就只能收起她身上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特性来适应,可是她一退再退,收获的却并不是安稳,反而只有更差的处境。 难道是她错了吗? 黎青青想不通,她本来就不算什么果敢的人,否则也不会别人穿越,她也穿越,还只能活得如此憋屈了。 一时间,黎青青气悔懊丧,直到察觉自己被人推上了马车,才忍不住问身边的人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只是无人应答,黎青青只好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有叫嚷卖黄记蟹肉包的,这应是出了东市,往城西方向去了。 晃晃悠悠小半个时辰,黎青青已记不清路径了,只能分辨出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小,她心中愈发忐忑不安,离了人群危险性会更高。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黎青青凝神分辨周围的声音,却与寻常无异,没什么能特别记住的。身边人叫她下车,过来扶她的手却很细软,应是个女子。她仔细嗅了嗅,确实有淡淡的脂粉香气。 她心中的疑惑惶恐更甚,面上却不敢多表露出来,只是对着那男子道:“你们总要告诉我什么时候放我走吧。” 此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对她说:“小娘子什么时候走,得看你那相公什么时候把钱给我凑齐咯。安心在此处呆着吧,叁天后你相公若是凑不齐银子,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黎青青听出是那赌场老板的声音,她定了定心神,试图跟他讲道理:“我们就住在杏花巷,您大可不必将我扣在这,您是求财而非结怨,我相公若真是做了不对的事坑了您的银子,我们自会承担起来,但您用这种办法把我扣下,无理的却成了您,倒不如将我放了……” “小娘子不必与我多费口舌,我见过比你能说的也有,但规矩就是规矩,就算咱们这规矩你看不上,可它管用。把她带进去。” 赌场老板显然没被黎青青打动。 黎青青被身边的女子扶着走进一处后院里。 等见不着人了,赌场老板才转身对乔岳抱怨:“乔老板这兴师动众的骗个小娘子,真是何苦来哉,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得扮这恶人,真是造大孽。” 乔岳一甩扇子,撇嘴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愿意?” 要不是孟云壑承诺给他减刑,他才不乐意去陪个书呆子做戏。 …… 黎青青感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房间,进了房间后,眼上的罩子才被去了,但手腕仍被绑着。 她面前有一位年龄不大的少女,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像是丫鬟, “奴婢叫绿箩,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一声。” 这叫绿箩的丫鬟对她十分客气,这倒叫黎青青生出一些希冀来,她叫住了转身欲走的绿箩:“绿箩姑娘,你可能告知我这是什么地方?” 绿箩面露为难:“夫人,奴婢不能跟你说太多,实在是抱歉。” 说罢,她躬身一福,黎青青只好道:“我这一路走来有些渴了,不知你能否给我倒杯水来?” 这点要求绿箩还是可以满足她的,忙点头应了。 绿箩送了茶水过来后就关上门离开了,黎青青等她走后,到门口往外瞧了瞧,透过门缝,她看绿箩就守在不远处的木廊边上,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护卫。 黎青青折返回屋里,用桌子上的垫布包着茶杯摔了一下,闷声响起,茶杯就碎成了数片。 她拿起其中一片较锋利的碎片,艰难的夹在手指间划拉捆在她手腕上的麻绳。 只是这麻绳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十分坚韧,碎片的刃都快磨圆润了,也没割断多少。 黎青青急得满头大汗,白嫩的腕间也被勒出了一道红痕。 她一心扑在自救上,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实则现在离她跟周文笙去布料店之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乌金西垂,暮色渐起。 心累、害怕、茫然,又费力自救,这一个时辰下来,黎青青已有些筋疲力尽,她瘫坐在椅子上,视线定在一处被拉长的浅浅的影子上,忽地,她站了起来。 她听到了人声。 混杂的人声,好似是许多人凑在一起说话的声音。 黎青青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她奔至门前,那嘈杂的人声就愈发近了。 她凝眉细听,想要辨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来,渐渐的,眉间的沟壑却越来越深。 那混杂的声音里,似乎有一道是她熟悉的。 黎青青慢慢抓紧了手中的木栓。 “孟公子!”黎青青忽然大叫起来。 她没听错,是孟公子的声音! “孟公子!孟公子救命!”黎青青一边拍打着木门一边豁出去大喊,在周文笙凑齐银子之前,他们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如果她听到的人声真是孟公子,那她说不定就有救了! 黎青青睁大眼睛看向门外,绿箩听到她忽然大喊,面色惊慌地往这里跑过来,隔着木门冲着屋里道:“夫人不要叫了,若是把老爷叫来,奴婢也是要被罚的!” 黎青青此时也顾不得她的后果如何了,只是一味地盯着外面继续呼救,不过须臾,那门缝的狭窄视界里,却出现了她此刻最想看到的人影! …… “黎娘子?” 孟云壑寻着声音过来,似是十分惊疑竟会在这里看到黎青青,不禁扭头看向身边的赌场老板郑叁叔。 郑叁叔只知道乔岳让他做个戏把黎青青抓起来,却不知黎青青跟面前这位来历莫测的孟爷有关系。 他对整件事都是一头雾水,只晓得孟爷绝非他能得罪的主,便捡着能说的回道:“她相公欠我们赌场钱。” 然后就是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私情 孟云壑走到房门前,眼神看了一下门上的锁,郑叁叔便忙叫丫鬟开了门。 门打开的一瞬,黎青青急着出来,不防脚下的门槛,提脚踉跄了下,半身撞进孟云壑的怀里。 孟云壑扶着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子,眼睛一扫就是她手腕上的麻绳,情急地将她一双柔荑握在掌中翻开那麻绳一看,白皙纤弱的手腕上红肿的勒痕格外明显。 他不动声色的瞥向郑叁叔,虽碍于黎青青,周身的气势已收敛许多,但那力挫千钧的一掠,仍是让郑叁叔心中一凛,只感觉脖子都瞬间凉透了。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凑到郑叁叔耳边低语了几句。 …… 孟云壑将黎青青手上的麻绳解开,黎青青此时身处陌生环境,又没脱离危险,只有眼前一个熟人,下意识的就想要跟在他身边,倒不觉得二人此时的情状有些过于亲密了。 她看到孟云壑以眼神询问她,那两潭清明幽亮的瞳孔像要投进她心底,心中就瞬间充满了难堪,似是揭开了不愿叫人知道的伤疤,怔然之后,敛着眉眼小声道:“一言难尽。” 孟云壑瞧出她的尴尬,况且他是心知肚明的,便不再问,转身对郑叁叔道:“郑老板,黎娘子是在下的朋友,可否让我带走。” 郑叁叔一脸难色:“孟兄,这不合规矩,小娘子的相公没还钱我们就放入,以后还怎么立威在道上混。” “多少钱,我替他还。” “公子不可!”孟云壑话音未落,就叫黎青青打断了,“欠多少钱皆是他所言,公子不可尽信!” 孟云壑低头看了黎青青一眼,其中的笑意如电光火石般飞速涌现,又立刻散去。 便是这点微薄的维护,就足以叫他高兴雀跃。 郑叁叔一听这话火爆脾气立刻上来,提高了嗓子大声道:“小娘子这话好没道理,我们做这行最重规矩二字,该多少就是多少,只有想赖的,没有我们多取的!” 黎青青半边身子躲在孟云壑背后,心里忍不住冷笑,他们的规矩无非就是高上天的重利,利滚利几天就能叫人倾家荡产也还不起,倒把自个儿说的多么道貌岸然,真是不要脸。 “她相公伙同别人坑我们一千一百叁十二两,还是用出老千的手段,不只要还钱,还要还我们叁刀六眼,孟兄,这道上规矩你是知道的,就算还了钱这事儿您也替不了。那周文笙要不挨这几下,他娘子是要被抓去窑子的……” “那怕是不能叫郑老板如愿了。”孟云壑一只手揽上黎青青的腰,淡淡道:“青青是我的女人。” 黎青青被他揽在怀中,整个人傻了一般动弹不得,仰首只能看到他锋利如刀的下颌,纵然知道孟云壑现在不过是为了将她带走的权宜之举,但黎青青还是忍不住心脏乱跳了起来,手指缩进衣袖里蜷动着。 郑叁叔嘿嘿一笑:“孟兄打量我傻呢,你现在才说,谁能信?” “我没必要为了一个朋友说这种谎话。”孟云壑道:“青青就住在我隔壁,郑老板稍打听下便知,我们二人若有私情很奇怪么?” 黎青青乖巧的埋在他胸前不禁顺着他的话默默心想,你住在我隔壁和我们有私情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郑叁叔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转悠了两下,“孟兄既然这么说,倒叫我不好再拦了,不过孟兄此番前来是商量漕运一事,总不会现在就要走吧。” 黎青青忍不住往上看了他一眼,原来他来是跟这位郑老板有事情要谈。 说起来他搬过来这段日子,黎青青只知道他叫孟云,除此之外,对他其他的事情竟是一无所知。上回他叫朋友帮忙把青则放了出来,这次又跟赌场的老板商量事,想来他的身份应当也非寻常布衣。 黎青青漫无目的的想着,忽然被孟云壑牵住了手,她看向他,见孟云壑眼睛盯着她,嘴里的话却是对郑老板说的:“青青自然是要陪我的。” 他说着,手指在黎青青的掌心里挠了几下,像羽毛轻轻搔弄,黎青青另一只手蓦地握紧,恍然间明白过来,估计是郑老板不信他说的话,故意想试探二人。 于是她适时的往孟云壑身边挪了挪,装作小鸟依人的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几人走出几步,黎青青才知道原来她现在是在赌场的后院里。 这间赌场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前面几间铺子打通了弄成一个大店铺,后面的院子也跟原本的居民院打通建了一个后宅,前面的铺子绕过一个长廊才能到后院,所以就算在后院里也听不到前面的嘈杂声。 到了一处花厅,几人停了下来,黎青青看到除了孟云壑与郑老板之外,还有叁位男子,显然孟云壑之前确实是要来与他们谈事情的。 只是不知忽然多了一个她,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然则很快她的这个想法就被打消了,因着几人落座后不久,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女人就带了几个一看便知出身何地的姑娘进来。 酒色财场,看来古今都是一个样。 黎青青悄然看向正在拨弄手里药膏瓶的孟云壑,若非她今日在此,怕是他身边也会坐着一个姑娘罢。 “怎么?”孟云壑看她表情古怪,开口问道。 黎青青心知暗自揣测他人不好,况且还是这种事,先前与孟云壑几次相处,他为人如此正派,自己怎么能当他跟那些人是一丘之貉呢。 她心虚,闪着眸光躲开了孟云壑的视线,轻声道:“没什么。” “手。” 黎青青忙道:“我自己来吧。” 面前的男子却忽然朝自己压低了凑过来,醇厚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你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余音把热气送到耳朵里,黎青青顿时红了脸。 她暗暗深呼吸,咬了咬唇,将自己的手伸出去。 作者有话说: 好想写到青青想起来啊 惧内 孟云壑轻抬她的手,指尖挑了药膏慢慢涂到那处红痕上,他的手指修长,凌厉的骨节看起来十分有力,动作却轻柔无比。 凉丝丝的药膏一触即化,黎青青这里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实则并不怎么痛,反而被他的指腹轻揉倒更让她觉得别扭。 但也并非那种与异性肢体接触的害怕和厌恶,黎青青抬眼看向对面的男子,低垂着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她这才发现孟云壑的睫毛竟这么浓密,直楞楞的覆了一层,掩住了他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波。 不知为何,黎青青忽然想起二人初见之时的画面,现在回想,为何总感觉他当时似是有话想跟自己说的样子。 孟云壑的眼睫颤了两下,黎青青心里一紧,手指都蜷了起来,视线一转往别处看去了,自然没瞧见孟云壑看向她时那实在算不得君子之交的眼神。 座上首的郑老板时不时的往这边瞥两眼,见孟云壑似是完事儿了,端着酒道:“对不住孟兄,伤了小娘子的手,我先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孟云壑却慢悠悠的把自己面前的酒端起来抿了几口,也不接他的话,场子里其他的人见这一幕也渐渐消了声,黎青青坐在他旁边,眼看着郑老板的脸拉长了下来,怕他为人太过正直,得罪了郑老板,正要小声劝他,就听孟云壑道:“郑老板不应向我赔不是。” 郑叁叔被他一噎,心中更是不快,但他虽然不太知晓面前这位爷的真实身份,但从乔岳的态度也知道他不是自己开罪得起的,唯有把那点恶气咽下,不情不愿的对黎青青又致了歉。 “小娘子别放在心上。” 黎青青只能点着头回应。 对面一位男子见气氛僵滞,笑着打圆场:“不打不相识嘛,孟兄初来金陵应是对叁叔没太了解,其实咱们叁叔是个非常怜香惜玉之人,这种人呐都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敞亮爽快。流爷,我说的对吧。” 他旁边满脸胡子叫刘爷的男人自然把话接了过去:“是啊,所以我最爱跟叁叔谈生意,没那么多绕头,孟老弟,在金陵找叁叔,那可是找对了。” 郑叁叔被这两人吹捧的心情好了一些,摆着手谦虚了两句,场子才重新热络起来。 黎青青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原来孟云壑来与他们讨论在金陵另起漕运一事。 他们所说的人,什么江浙总督,什么漕运总督,黎青青一概不知,只能听出此事大约对场子里其他几个男人是大大的有利,叫他们越说越尽兴,原本的话题也开始走样,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侃,时不时的带几句荤话,有个性急的,说到上头处甚至搂着自己身边的姑娘亲了起来。 场里的几个姑娘本就出身烟花之地,对这种场面自是见怪不怪,她们日常迎来送往,看人有几分见识,一眼就能瞧出这场子里的几位爷都是金陵有权有势的人物,便是不能哄着哪位给自己赎了身,博短日之好捞些钱财也不错,于是越发姿态妖娆地伺候起身边的爷们儿,不过一会儿,几个人都是衣裳半解,娇喘吁吁,倚在身边的男人身上媚笑。 只可惜最英俊的那位旁边有了人。 那女子虽说衣着朴素正经,样貌和身段却是不差的。尤其是盘坐在那里,愈发显得腰肢纤纤,臀肉浑圆饱满,就算是青布麻衣,也掩不住那美好的线条,在一屋子抛胸露乳的狂蜂浪蝶里,她羞怯可人的安静坐着,脸上并一团红霞如云似雾,倒也别有一番娇柔风情,连她正对面的刘爷都忍不住瞧了她好几眼。 黎青青眼看这满场越来越少儿不宜的画面,简直如坐针毡,尤其孟云壑就在她身边,二人坐在那里,裙裾都缠在一块儿,更叫她说不出的羞窘,只能拿着水杯一点一点抿里面的茶水,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忽然,旁边的男人握住了她放在大腿上的手。 黎青青茫然不解地看向他,只见孟云壑用唇语说了一句“冒犯了”,随即,长臂探到她背后一拢,就仿佛在摘一朵花那般轻松,下一瞬,黎青青就被他侧着抱坐在了腿上。 黎青青的大脑里轰鸣作响,她惊愣的抬起头与孟云壑对望,却品不出他眼底的任何含义,一时间僵硬着脊椎,连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去。 孟云壑却是看了她一眼,随即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一推,将她的脸埋到了自己的胸前。 余光里,黎青青的双手虚虚地搭在她自己的腿上握紧成拳,但她的脸还是顺从地倚了过来,这叫孟云壑忍不住心生一种莫名的愉悦。 “她性子内向不惯于热闹,此事既然谈定,我便带她走了,否则回去要找我闹了。” 黎青青听到他这样对其他人道,因着脸颊一侧贴着他的胸腔,每一次的震颤回音都是那样的清晰。 原来是想借此机会将她带走…… 只是他这话说得如此自然,倒像是在心中演练了千百回般随口而出,黎青青窝在他怀中,鼻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脑海里回荡的是他话中隐含宠溺的余味,心里忽然一阵阵的发胀,像是眼睛里冲了热水,有点不舒服,又有点舒服,叫她分不清,脸却红得没边儿。 孟云壑话音一落,几个人笑他惧内才是真英雄,调侃了几句后也没为难,就放他走了。 他抱着黎青青微使劲站起来的时候,身子略往前倾,下巴从黎青青的鬓角蹭过去,微凉的肌肤触感擦着她的太阳穴,仅是一刹,黎青青的心跳就又乱了起来。 黎青青偷偷抚上自己的心口,想将自己几欲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心跳按回去。 她暗自吐槽自己,这是真成半个古人了,以前在医院里就算看到男病患裸全身也没这样。 孟云壑步子平稳的走着,怀里的人宛如风筝一般轻飘飘的,他就算抱在怀里,也觉得不真实。 视线低垂,从这个角度,他看到黎青青头顶的发旋,绯红的面颊和挺直的几乎能看到骨头走向的鼻梁。黎青青的鼻子长得好看,高挺却不失秀气,鼻尖有肉,鼻梁骨峥嵘可见,孟云壑记得之前有个看相的说她,这样的女子看似温柔似水,实则如蒲柳一般坚韧。对于此,孟云壑自是心有戚戚。她若非这样的性子,自己也未必会如此难以割舍,但偏是这样的性子,才叫他们之间满是怨怼和遗憾。 但这辈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离婚 黎青青被他抱着出了房间,本以为他应会将自己放下,但是却并没有,她瞥见身后跟着的丫鬟,心道他应是觉得这丫鬟会回去汇报什么,所以还要与她装亲密。 只是孟云壑虽然步伐稳健,却明显有些缓慢,这叫黎青青不免胡思乱想,难不成是她太重了? 她偷偷看向孟云壑,也不见他气息有什么变化,心里才稍安。 如此出了赌场的后院,那丫鬟离去了,孟云壑才把她放下来,这更坐实了黎青青的猜想,只是在那瞬间,黎青青又觉得自己心思古怪,孟公子这样一路抱着她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她如此乱想倒显得多余。 黎青青正莫名别扭着,听到孟云壑对她说:“天色已晚,娘子尽快返家吧,否则启慎怕是要担心了。” 提到周文笙,黎青青眉头一蹙,流出忧愁的神色,但很快就调整了表情,对孟云壑道:“多谢你今日搭救。” 说到后面,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搭救自己的方法,黎青青不自在的瞥开了眼睛:“孟公子若是有事的话就不打扰你了。” “还叫孟公子?”孟云壑看着她道。 黎青青的视线这才对上他,看他明亮异常的眼睛,不自觉咬了下唇瓣:“孟大哥。” 孟云壑扬起笑:“我无事,你在前面走,我会在后面落几步跟上。” 黎青青知道他此举是为了避嫌,心中更是触动,低声应了,然后转身朝着杏花巷子走去。 …… 伴着初升月色,黎青青听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平稳脚步声,纵是走到了暗处,心中也没有丝毫惧怕。 不知不觉,就这样走回了杏花巷。 周文笙已报官回来了,还惊动了母亲袁氏和姐姐周文慧,李殷听说是黎青青被抓走了,也跟着来了家里,周文笙还去找了自个儿的岳母,秦氏连带着黎青青的弟弟黎青则此时也在家中。 于是黎青青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屋子人。 看见她回来,秦氏连忙上前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周文笙则是在一边一个劲儿的道歉,袁氏眼瞅着她发髻有些乱,衣服上也是褶皱不平,跟周文慧对视一眼,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弟妹,我听说那郑记赌场的老板可是个狠人,到他跟前不被扒一层皮是不算完的,你这是怎么叫放回来的……”李殷在一边开口,话里的意思,只有黎青则这个直愣脑袋没听出来。 黎青青的母亲秦氏闻言面色大变,咬牙道:“李家官人,都是亲戚,经不起你这胡乱猜测。” “是不是猜测,怕是只有弟妹知道。”周文慧似笑非笑道,她暗暗拧了一把李殷,虽说她却是有心让黎青青毁了名声,但李殷表现出的关心可是出格了。 对此,黎青青充耳不闻,她只是看着周文笙,见他惊骇沉痛的望着自己,心中再次涌上浓浓的失望。 实则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周文笙有什么反应,但总归不是现在这样。 但也因着如此,黎青青才发现自己对周文笙的感情原来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深,她既没有崩溃也不觉得撕心裂肺,只是疲累和失望。 不知是不是黎青青的表情太过平静,叫周文笙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她向来总是温和的眼睛中有了他看不懂的情绪。周文笙心中惶惶起来,他大叫一声:“你们都住嘴!” 周文笙从未发过脾气,一时,小小的院子里竟鸦雀无声。 可也就是在此时,黎青青面容沉静地对他轻声道:“我们和离吧。” 周文笙怀疑自己听错了,往她身边凑近一步:“娘子,你说什么?” “什么和离!文笙,给她休书!她是污了清白被我们周家休弃的,哪来的和离!”袁氏第一个反应过来,愤愤道。 周文笙却扭头对着袁氏大喝一声:“娘!” 袁氏立刻瞪大眼颤着手哆嗦:“文笙……你竟然这么跟娘说话……你……我当初含辛茹苦把你们姐弟俩拉扯大……” 黎青青就算不听,也知道袁氏接下来那套说辞,以前觉得烦扰却还要忍,自己方才说和离确实有一时冲动的因素,但此时想到今后再不必听袁氏的陈词滥调,竟没半点后悔。 她现在看周文笙脸上的为难,也不再觉得失望和难过,回头拉着母亲道:“娘,女儿是深思熟虑,并非一朝之念。” 秦氏原本只知道周文笙家里的亲家母不太好相与,今日这一看,何止是袁氏,周文慧和那李殷也不是什么良善人,明明是周文笙赌博欠债连累了黎青青,倒被他们弄得青青成了那罪人。 这个年代的下堂妇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好在他们夫妻没有孩子,和离了也无甚牵挂,她看一眼黎青青,还有她手腕上的红痕,回来这么久了,这家里竟然无一人关心她手上的伤处,这个家,不要也罢。 秦氏含泪点头:“那你就跟娘回家。” 黎青青鼻子一酸,秦氏虽柔弱,但对她的想法却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 母女俩眼眶红红的,周文笙在一边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头像是被捶打了一番似的木麻着,等黎青青进屋里开始收拾东西,他才箭步冲进去想要阻拦。 周文慧带了下人过来,见状便让下人拉住周文笙。 黎青青东西不多,自己几套衣物,一些香料胭脂首饰,还有她攒的钱。 袁氏许是觉得解决了一个一直以来的大麻烦,见她收拾,竟没在一边找茬,只是一味的围在周文笙身边劝他想开点。 黎青青背着包袱出来,看到泪眼滂沱的周文笙,她这一走,二人这两年的情分就算是断了,这么一想,心中也不免生出怅惘来。 黎青青对着他笑了下:“你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的与秦氏和黎青则一起走出了周家的大木门。 经过孟云壑的院子时,黎青青下意识往他的门扉紧闭处看了一眼。 他跟自己一块儿回来,方才周家院子里的那场闹剧,怕是叫他听了个大概。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总能碰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黎青青揪紧了手中的包袱,甩甩头,将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甩走,将先前的憋屈也一并甩走。 再往后,她就要回归美好的单身生活啦。 作者有话说: 青青:我要享受单身生活! 孟云壑:娘子,读者不允许。 做客 黎青青跟着秦氏回到家中用完饭后便叫黎青则烧水沐浴。 她洗到一半儿,秦氏忽然进了来,看着黎青青的眼神欲言又止。 黎青青恍然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娘是想问什么,不禁哑然失笑:“娘,你看我像是被侮辱的样子吗?” 她神情一派轻松不似作伪,秦氏这才放下心来,上前为她用帕子擦背。 “那你告诉娘,文笙又没凑齐钱财,他们怎么愿意放你?”秦氏试探着道。 黎青青只好五分真五分假地说:“说来是我幸运,在那赌场后院中竟遇到一个朋友,他在那老板面前有些分量,帮我说了几句话,我就被放出来了。” “什么朋友?是男子吗?”秦氏追问道,会在赌场后院出现的,总不会是女子吧? 只是青青向来身居内宅,哪里认识的在赌场老板跟前有分量的男子呢? 黎青青感觉这问话怎么有点不对,现代时候,被室友追问恋爱情况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个开头。 她不禁将自己的头发拢到身前,似是想掩去心底的别扭:“就是上次帮着青则从牢里出来的那位孟大哥。” 秦氏记得孟云壑,黎青则被他救回来之后就对这个孟大哥极为推崇,说他对武学见解高深,为人如何仗义。 “可是你在周家的邻居?那他先前帮了青则,现下又帮了你,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他。” 黎青青道:“我知道的娘。”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久没在一起了,像从前黎青青未出嫁之前那般凑在一个被窝夜话了半晌才睡。 …… 不用早早地起床准备早饭,黎青青这一觉睡到天大亮。 吃完饭,黎青青将自己昨夜写的和离书交给黎青则:“如今我不便去周家,你将这和离书拿给周家老太太,她自会想办法叫周文笙签字画押,届时再将这和离书拿去官府上报改户即可。” 黎青则接过和离书,小心地收好:“知道了姐。” …… 黎家跟周家挨得不远,黎青则出门后,黎青青就在家中等,过了没多久,黎青则是回来了,只是,他还带着孟云壑一起回来了。 黎青青因在自己家中,头发未挽,就随意披散在脑后,门一打开,风鼓起她的衣裙,满头青丝在她身后飘散飞扬。 黎青则站在孟云壑前面,但黎青青的眼睛却在开门的瞬间定在了孟云壑的脸上,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流光,直到背后的头发扑到她脸颊上,她才想起自己此时的梳妆十分不妥。微侧过身子按住了头发,听黎青则一边将孟云壑引进门一边对她道:“姐,周文笙被他娘压着去他姐夫家了,我没找到人,碰到了孟大哥,孟大哥家里的小厨房塌了,我就请他来咱们家里吃顿午饭。” 这会儿秦氏也从屋子里出来,听到后半段,知道面前这英武俊俏的后生就是对他们家有大恩情的孟官人,忙客气的打招呼:“孟官人,常听青则和青青提起你,今天才算是见了面,先前他们姐弟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黎青青飞速瞥了一眼孟云壑,又有些嗔怨的看向她娘,自个儿什么时候经常提起他了。 孟云壑的眼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立在一侧默不吭声的黎青青,同秦氏寒暄:“大娘客气了,是我今日叨扰你们。” “哪里的话,快进来吧。”秦氏引着他往里走:“青则,你去泡壶茶来。” 黎青青跟在他们身后,进里屋去找了一根发簪将自己的头发挽起来,出来的时候,正听到秦氏在问孟云壑:“官人家厨房塌了,那一时半会的修不好,你这叁餐可怎么办,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来我家中用吧。” 泡完茶回来的黎青则十分赞同:“是啊孟大哥,反正也不远,你就来我家里吃吧,我还能跟你学些拳脚功夫。” 秦氏拍了他一下:“你就知道功夫。” 孟云壑却笑着拒绝道:“不必了大娘,多谢大娘的好意,在下毕竟是外男,若是因我之故给您和黎娘子带来什么流言蜚语,那就是在下之过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为黎家考虑,秦氏对他的印象愈发好,“这有什么,咱们杏花巷都是市井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到时候打开了门在天井里摆个桌子用饭,谁来看都是正正经经的,你与我们家这么大的恩情,我们若是不还个一二,你叫我心里哪过得去。” “孟大哥,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师傅来我家里给我教功夫的,这不就结了?你不知道,我姐做的饭菜有多好吃,你就来吧!”黎青则也加入劝人大军。 “这……”孟云壑看向黎青青。 黎青青先前虽然有一丝顾虑,但也觉得她娘说得对,缓声道:“若是孟大哥不嫌弃我的手艺,就来同我们一起吃吧。” 孟云壑这才点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氏见他答应下来,高兴地说:“那你们坐着聊,我去再买些菜。” 黎青青站起来:“娘我陪你去吧。” 秦氏摆摆手:“就不远,你陪什么,还是陪孟官人聊天吧,我马上就回来。” 秦氏走后,黎青青才看向孟云壑:“好好地厨房怎么会塌,孟大哥没有受伤吧?” “许是经久失修,你放心,我并未受伤。” 孟云壑话音刚落,黎青则就道:“孟大哥,你不是叫砸中肩膀了吗,怎么会没受伤?” 孟云壑英俊的面容浮现一丝尴尬,似是被黎青则拆穿觉得不好意思,“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那院子屋顶上随时会掉落东西砸中他,黎青青心底升起忧虑,忍不住关心道:“既如此危险,孟大哥可有告诉陈伢人?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是啊孟大哥,我们巷口还有个房子空着呢,你搬过来我们这边住好了!”黎青则立刻提议道。 黎青青嫁人之后不常回家,巷口什么时候有了空院子她都不知道,若当真如此,倒是巧了。 就是不知道孟云壑如何想。 流言 孟云壑只是想到了他上辈子来黎青青家中的场景。 他将黎青青强夺了去,秦氏闻言病倒,黎青青求他放她回家照顾母亲,说好了叁日返,但青青却没有信守诺言。 孟云壑来接她,一时兴起想看看她少女时期的闺房,便到了黎家,却不料黎青则偷偷将她与周文笙的孩子抱了来,她在屋里给那孩子喂奶。 想着自个儿信任她,没有安排人盯着,结果她却不知跟周文笙暗地里见了几回,孟云壑就妒火冲天,在她的闺房里将她强要了一回。 黎青青怕被她母亲秦氏听到动静,抽咽着咬着手背承受他的侵占,瞧他的眼睛里全是恨。 曾经那双眼睛跟面前的眼睛重迭,只是现在她眼睛里再没有那些叫摧心断肠的情绪,反而是担忧和关心,他只肖看一眼,浑身的血液都是澎湃飘然的。 但他脸上却显出疑虑:“我与陈伢人租了一年,不知能不能搬,回头问一下。” 黎青青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黎青则拿出了自己攒钱买的长枪,叫孟云壑为他指导,孟云壑朝着黎青青笑了下,随即便跟黎青则到院子里去耍枪。 黎青青捧着杯子站在堂屋门口,看孟云壑一柄长枪在手或刺或挑或冲或扬,阳光给他手中的长枪生出了逼人的亮光,也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他最后一个回马站定,身姿挺拔如冬日的白杨,一抬眼,视线正对上黎青青。 黎青青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和唇边气定神闲的笑容,心中蓦地一跳,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转身去了厨房。 到了厨房里,黎青青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微微发烫的面颊,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泡小白菜一会儿切豆腐,完全忘了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 这么转了一阵子,她才想起来还没生火,刚把火升起来,秦氏也回来了。 秦氏把东西拿进厨房里,母女两个搭手开始做饭,没多久,家常的五菜一汤就做好了。 黎青则是活泛性子,孟云壑也有意表露温和,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只是孟云壑发现黎青青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他,每次眼神与他碰到就会闪开,筷子若是夹到一处就会半晌不再动菜,好在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嫌恶之情,否则他当真是心肺都要裂开。 他不动声色,心中却在仔细思量,难不成是他有些冒进,叫青青察觉出了端倪? 若是如此,那就暂时不能搬过来了,虽说他想离青青近一些,但也绝不能叫她生出抵触的情绪,否则这段日子的忍耐也就白受了。 于是,吃完饭后,孟云壑就没再多呆,谢绝了要送他的黎青则,只道自己还有别的事在身,匆匆离开了。 …… 孟云壑走后,秦氏与黎青青在一起收拾碗筷。 “听你们道孟官人那样大的本事,我还当他应是有些凶相的,没想到却是如此好相貌,人还好脾气。”秦氏想起孟云壑,随口夸道。 黎青青却只听见她说孟云壑好相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他在院子里舞枪后对着她的那一笑,如皎月出云,溪畔见风,光能笼在人身上,风能吹进人心里。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一时又想起孟云壑刚搬到周家隔壁时,袁氏跑去看热闹,却嚷嚷着他太凶跑回来的那次。 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明明是同一个人,袁氏觉得凶神恶煞,她娘却觉得好脾气。 黎青青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泛起自己也未察觉的愉悦。 …… 未拿到和离书去官府上报,黎青青心中始终难安。 她原还想着周文笙竟安耐得住,没到家里来找她,后来才知,是袁氏伙同周文慧将他困在了李殷家中,不许他外出。 周文笙出不来黎青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下和离书也不好画押了比较麻烦。 杏花巷没什么秘密,黎青青回家第二天,她与周文笙要和离的消息就传遍了每个角落。黎青青在家中呆了几天,秦氏也不是什么爱到处大厅攀谈的人,黎青则更不用说,每天就知道跑去找孟云壑练武,谁也不知道她和离的事儿传成了什么样子。 这天上午,日头正好,黎青青端着盆去河边洗衣服,一凑近,正要跟往日里有些交情的妇人姑娘们打招呼,却见她们宛若没听见似的,面面相觑之后往远处挪了挪。 黎青青甚是不解,她略想了想,就算她跟周文笙离婚了,也不至于成了洪水猛兽吧? 恰在此时,跟她交好的陶大娘见此情景,出来将她拽到一边,避开了人到一棵大树后对她低声道:“这几日你就先别来人堆儿里了,你是不知道,你那婆婆,不是,袁老太太嘴上不干不净的说了许多不着四六的话,咱们这个地界儿你也知道,就爱听那些东西,过去这一阵儿就好了。” 黎青青心里阵阵发寒,她追问道:“她怎么说的?” 陶大娘有些为难,“你就别问了,她还能说什么?”她见黎青青眼眶都是红的,复又劝道:“听大娘的,女子离婚大多都要经这一遭,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好多人不过听个热闹,过段时间就忘了。周家到底是有个举人,且我听那老太太炫耀,她那女婿好似打通了什么门路要做皇商了,以后的前途也是不得了,你一个小女子,如何与他们计较。” 黎青青满腹委屈在肚子里打转,陶大娘说的字字句句她都想反驳,什么歪理,凭什么女子离婚就要被泼脏水,地位低微就得不到公道,可她又心知肚明,陶大娘说的是现实,无从反驳的残酷真相。 她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勉强对陶大娘扯了一个笑:“知道了大娘,谢谢你。” 陶大娘看她如此隐忍也是心酸,不免道:“咱们女人啊就是这样的,你以后要是没处玩儿就来找大娘,只要你不嫌弃我啰嗦。” 黎青青忙道:“您哪里的话,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如此,衣服也没洗成,黎青青又端着盆折返回家。 作者有话说:首-发:pо18xx.com「ωoо1⒏υip」 坐车 黎青青走到墙角处,四下看看无人,拿袖子抹了眼睛,站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股子委屈给压回去。 市井地方就是这样,纵横的巷子跟交叉出的人心似的,连接着彼此的狗屁倒灶,上面全是流言蜚语和茶余饭后,黎青青在这里住了两年多,怎会不懂。 只是懂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罢了。 她能做的,唯有装作浑不在意,不让自己露怯,也免得别人看笑话。 …… 第二日,黎青青约了陶大娘一起去丹阳湖摆小摊。 天气渐热了,支摊没个遮挡的话晒得慌,能卖东西就在这几日。 黎青青做好的绢花积攒了几十个,并一些络子和鞋垫花样都包好了,跟陶大娘一起到巷子口找牛车坐。 只是这回除了陶大娘,还有临巷的巧儿姑娘。 他们杏花巷的两个美人,一个黎青青如天上月,一个宋巧儿似地上花,往常二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今天却凑在了一块儿,倒是便宜了巷子口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在她们等牛车的时候多番言语调戏。 宋巧儿市井里长大,早训练出一身应对功夫,跟那几个人一来一回的怼了起来。 叁教九流的嘴上能有什么好话,黎青青听他们污言秽语,撇开脸全当耳旁风。 一旁的陶大娘挽着她的胳膊笑:“你这嫁过人的怎么还这样容易羞臊,还不如巧儿呢。” 黎青青看了一眼眉目飞扬的宋巧儿,她正被那几个人的调戏吹捧暧昧之语逗弄的神采奕奕,心里确实有几分佩服,只她从来也不是那般活跃的性子,学也学不会。 这边宋巧儿跟人斗嘴够了,扭回头看向黎青青,方才那几个二流子嘴巴虽然是跟她来回,眼睛却一直往自己身侧瞅,打量谁看不见似的。 黎青青来之前,宋巧儿是杏花巷最美的美人,人人提起来都不做他想,但自黎青青搬来之后,宋巧儿便回回都要被压一头,她虽不至于说把黎青青讨厌上了,但心里也隐隐的不服气,尤其黎青青一年多前嫁了周文笙以后,样貌品行夫家,样样都好,更叫这一片邻里街坊捧得不行。宋巧儿就觉得世间的好事儿哪就叫她占全了,月满则亏,且看她哪天栽跟头。果不其然,这才多久,黎青青就跟周文笙离了婚,还传出那样难听的留言来。 且看这黎青青,今日穿一身藕粉薄衫,似是觉得嫁过人了批发也不好全都束起也不好,就用一白玉簪挽了个发髻,底下的用水绿色丝带编成辫子侧在一边,那丝带底下还坠着两朵粉嫩的小绢花,全了她爱美的心思,又轻盈灵秀。这会儿黎青青听了那几个二流子的调戏之语,面上又是尴尬又是羞恼的,宋巧儿知道,这情态落在男人眼里怕是只有惹人怜爱的娇怯。但看她的样子,也着实不像会是失了清白被周家休弃的,八成是周家那老太太的污蔑之语。 宋巧儿打量黎青青这会儿,牛车到了。 木板搭的车身,想着天热了车主人还给弄了个简单的油布棚子遮阳。 陶大娘先上了去,黎青青正准备跟上,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孟大哥?”黎青青看向在跟车主人讲话的男子:“你也出城吗?” 他个子高,人又板正,站在这一个个骨头仿佛被生活压弯提不起气儿来的叁教九流汇集地方,整个人就顶天立地,格外鹤立鸡群,想忽视都不能。 孟云壑听到黎青青叫他,才似是刚看到她,嵌在眼窝的一双眸子如黑曜石般发亮,但也只是沉声应了一句:“嗯。” 黎青青已有叁日未见他了,这念头起来,倒叫她自己先怔了下,这时间她记得倒清楚。 只她还未有机会深想,胳膊肘就叫宋巧儿拽了拽,她向宋巧儿看去,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盯着孟云壑看,嘴上的话却是朝她问的:“谁呀?” 宋巧儿脸上那兴味是如此的直白,黎青青觉得不妥,但这不妥之外,似是还有别的什么不对劲儿在心中如石子般膈着她,只是微微的不舒服,却不好察觉。 “先前的邻居。”黎青青低声答了,这边宋巧儿已自我介绍去了。 “是孟官人吗?我是临巷宋记油行的宋巧儿,官人若不介意,叫我一声巧儿也行。”她言笑晏晏,态度十分积极大方。 黎青青见孟云壑的视线被宋巧儿夺了去,转身按着木板上了牛车。 她这动作来得突然,面上神色也瞧不真切,只电光火石间看到嘴角是拉着的。 孟云壑虽是武将出身,但他做到侯爷位置,人心猜度也是基本生存法则,但他在世家大宅和朝堂浮沉练的功夫在黎青青面前却基本上是无用的。 尤其重来这回,孟云壑更是小心谨慎,有时便不免小心过了头,黎青青一个不对劲的表情就叫他翻来覆去的咂摸分析,猜测出她几条可能的心绪来应对,但终究不知道那条是对的。 譬如这会儿,孟云壑能感觉出黎青青情绪的微妙变化,但他既不敢往积极的一面去想,便只能以为是她最近因着杏花巷的流言心绪不宁。 他对着宋巧儿敷衍的一点头,随即就跟着黎青青上了牛车。 这牛车笼统也就坐八个人,一面四个,黎青青上去跟陶大娘坐了个对面。 孟云壑猫着腰上来后,黎青青的视线与他一对,又飞速挪开了去。 两边都有空座,黎青青旁边的空位再往里坐了一个男人。 孟云壑自是不会叫其他人挨上她的,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思暴不暴露,撩起袍脚就坐到了黎青青身边。 坐车(2) 牛车窄小,坐的位置也不怎么大。 就算黎青青往里面挪了些地方,他坐下后,二人也是臀贴着臀,腿挨着腿。 暮春单薄的衣衫,皮肤上的温度在来回传递,黎青青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通过她的脉络爬到自己的脸上,钻进她的脑子里,叫她整个人晕乎乎了。 对面的陶大娘仗着年长一些没那么多顾忌,况且对面的孟云壑长得那么好看,简直是陶大娘这大半辈子见过的年轻男子里最好看的一个,他还没坐定,陶大娘便问到:“孟官人不是金陵人吧?” 孟云壑道:“对,京城人士。” 陶大娘哦了一声,对面的巧儿目光也亮了,光看这位孟官人通身的气势,就不像是什么寻常人,没想到竟还是京城来的。 “那孟官人是做什么营生啊?” 孟云壑又回道:“做些生意。” 他既是这样说,就没有深聊的意思,陶大娘识趣的岔开话题,复又关心地问道:“不知孟官人可成亲了?” 孟云壑下意识扫了一眼身边不停地捏自己帕子玩儿的黎青青,见她手指顿了下,面容也忍不住正色起来:“在下并未成亲。” 对面的宋巧儿一听更来劲儿,暗暗戳了下陶大娘,与她交换了个眼神。 陶大娘也是女子,对这暗示自然是心领神会,心道本还当他们巷的巧儿姑娘是不开窍,原来是眼光高,碰见了这般条件的男子才看得上。 她也一把年纪了,就爱做红娘的活计,登时也上了心,又打听道:“官人这个年纪还没成亲,家里想必也定了婚事吧?” “也没有。” “孟官人,你别怪我老大娘多事,我这个年纪就喜欢问你们小年轻这些东西,你一表人才又没定亲,可是有了心上人?” 黎青青听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脑子里嗡嗡响,可那声音除了让她发晕外却仿佛一点阻碍的作用都没有,身边人和陶大娘的对话还是那样清晰。 一边想叫陶大娘别问了,一边又想听他说下去,两个念头来回拉扯,当真是矛盾得很,只得把手里的帕子拽了又拽,眼睛紧盯着自个儿的膝盖,却又忍不住跑到他的膝盖骨上去。 孟云壑个子高腿长,连小腿都长出她好一截,膝盖骨戳着布料纵横起伏,峥嵘难掩,骨头形状那样的堂而皇之。 小腿长的男人下面也长。 鬼使神差的,黎青青竟想到前世在某个公众号文章里看到的一句话,而与之一起闯入脑海的,是那回撞见他冲凉时慌乱一瞥的尚未苏醒的某处。 黎青青一张俏脸顿时红霞翻飞。 孟云壑哪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听陶大娘这样问,只知道定不能说自己心有所属,否则青青还不离得他远远地? 于是,孟云壑坚定地答道:“是在下缘薄。” 黎青青听了,竟莫名松一口气,一抬眼皮子,却见宋巧儿盯着孟云壑羞涩娇笑,陶大娘的眼睛也在他们二人身上转,顿时明白了大娘忽然这么热心,八成是想把他们两个送做一堆。 孟云壑也不像个笨人,若是他知道陶大娘的心思还如此回答,莫不是也对宋巧儿有意? 想到这儿,黎青青心里跟倒进雪沫子似的往上涌着凉意,视线挪到油布外的世界,明明还是一派花红柳绿,她偏偏看山不是山看水也不是水了。 她兀自奇奇怪怪的别扭着,腿也不肯跟孟云壑的挨了,极力往一旁靠去,却不料这时牛车经了一个凹槽,黎青青在最边上坐着,车边又没什么高栏挡,她轻飘飘的一个,这一撂,整个人跟叶片似的扬了起来。 “小心!” 只是屁股刚抬起来一半儿,后腰就叫人牢牢地握住了,黎青青半边身子栽到孟云壑的胸膛上,她惊惶未定,刚一坐稳正看到斜对面宋巧儿含着几分了然的讥笑。 黎青青挣了两下,低声道:“多谢孟大哥。” 唯恐惊到什么人似的,那声音如同刚开春的柳树芽,凑近了才能品出来,带着害怕叫人瞧见什么的不自觉的怯意。 孟云壑的手也没做停留,擦着她背上的衣料收回来,指尖仿佛感触到底下绣线微微的凸起,他暗了眼眸,喉结滑动。 那是她的肚兜。 这一番不过须臾的功夫,但落在宋巧儿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眼见着黎青青“矫揉造作”地歪着身子吸引孟云壑的注意力,又趁势制造些意外与孟云壑肢体接触,瞅准机会红着脸撞进孟云壑怀里,这一通下来还当真是拿捏得当,连她也要道一声佩服。 宋巧儿重新审视起黎青青,因着给她打上了竞争对手的烙印,如今再看她,那真是哪哪儿都不太对。 黎青青手扒着身边的木板,听宋巧儿对她说:“黎娘子,你那边不好扶,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吧。” 黎青青抿住下唇,想回绝,但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正踌躇的时候,身边的孟云壑道:“老丈,借你拐杖一用。” 原是最里面坐了个年纪大的老伯,孟云壑拿过那老伯递过来的拐杖,一头他自己紧紧握着,一头送到黎青青手中:“抓住这个。” 黎青青双手握上去,拐杖被他撑得稳稳当当,倒真帮她减了颠簸摇晃。 牛车转了个弯儿背着东升的太阳朝西边小步奔去,阳光斜斜洒进车里来。 点点和煦映照在她身上,刚才的凉意被驱散,全成暖的了。 作者有话说: 争取两万字以内滚床单 柔情 黎青青是何等温顺可人的女子,这又刚离了婚,怎么可能与外男有牵扯,陶大娘有这样一层心理预设,全然没看出这两人有什么不对劲来,反而觉得孟云壑十分周到细致,是过日子的好对象。 但遇到了心仪对象的宋巧儿是敏锐的。 自然,因着偏向孟云壑,那点细微的暧昧气氛就全都是黎青青的错。 被不轻不重的拂了面子,宋巧儿接下来有些沉默。 孟云壑闭目养神,用这种方式回绝了陶大娘滔滔不绝的好奇欲,只是手上还握得紧,牛车摇晃间的推拉拽,另一头是黎青青,他一想到,嘴角就会抑制不住的翘起来,隐没在暗淡的光线里。 如果可以,他情愿就这么一直跟她坐在一起,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很自在,也很放松,仓皇的心会变得沉静且安定。 但这条路是有终点的,晃悠了一会儿,丹阳湖到了。 车板离地面不高,黎青青自己跳了下去,孟云壑在她身后,用手撑了一下她的胳膊。 娴熟而自然。 弄得黎青青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谢谢。 好像欠他的道谢已经够多了,一个小小的搀扶动作再去说谢谢反而觉得矫情。 虽然成过亲,但黎青青对感情却仍是懵然,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一颗心起起伏伏瞬息万变,没有什么章法。 但她断断不会往那个放向想,她才离婚几日,骨子里规矩板正的姑娘,接受不了这种要被人桌脊梁骨的道德错误。 因此,黎青青就愈发找不到线索。 她的脸一直热烘烘的,孟云壑对她道自己约了人在湖边,黎青青应了一声,继而就没什么话了,听着宋巧儿跟他介绍这附近有哪些好去处,暗道自己这样木纳。 她找地方摆摊,连他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 宋巧儿没摆过摊,头一回来,跟陶大娘一块儿卖凉茶,想学学以后自己过来。 两个摊位挨在一起,没多久,就各自忙了起来。 很快要到中午,太阳灼烧,黎青青吃完了自己准备的干粮,很快蔫儿起来,视线投注到不远处荷叶连天的湖面上,飘着几艘乌篷画舫,因着热,湖堤上也没有几个人。 早上的时候天气凉爽,还觉得不会有多么热,结果云一散气温就升了起来。 估计错误,今天的生意不太好。 黎青青顺了顺被人摸乱的络子,心道,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 很突兀的念头冒出来,黎青青思绪一趔趄,猛地抬头看向陶大娘那边,似乎想用别的动作将这不合时宜的想法掩过去。 “今天人不太多,咱们要不要早些走?” 黎青青问道。 陶大娘用帕子给自己扇风:“行啊,我看过了晌午也不会有多少人,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回去的牛车。” 转脸看宋巧儿不住地望向湖边画舫,她打趣道:“湖边儿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巧儿的眼睛都粘着动不了了。” 宋巧儿丝毫不把陶大娘的调侃放在心上,相反,跟孟云壑有点联系,哪怕是人玩笑的口吻,她也觉得挺高兴,杏眼飞出娇媚来:“我瞧着湖边有荷花要开呢,想摘一朵来玩玩。黎娘子,你去吗?” 黎青青摇摇头,“你去吧。” 宋巧儿也不在意她去不去,不去正好,径自起身往湖边飘着几个画舫的方向去了。 阳光太烈,宋巧儿的身影融在赤金的光芒中。 陶大娘看着她的背影笑出声:“都说这女追男隔层纱,也不知道孟官人经不经得起追。” 黎青青直觉自己不喜听到这些东西,手拨弄面前的绢花,像是拨弄自己找不到路径的神经,一阵烦闷在心里乱窜。 没过多久,摆摊的地方来了两个男子,这两个人负着手东看西看,走到黎青青摊前才停了下来,黎青青向来不会招呼人,就静静等着他们看。 其中一个男子看了一会儿,连拿起来都没有,就问道:“这些多少银子?” 黎青青有些不明所以:“全部吗?” “全部。” 那人淡淡地回答。 黎青青惊愕地看向陶大娘,对方跟她的表情一个样。 她找回理智,心里飞快默默算了算,道:“全部的话,一两银子即可。” 男子没有跟她讲价,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摊位摆放绢花的布面上,黎青青又抬起头看向那二人,只能浅薄的下结论不像是坏人,然后看了一眼陶大娘,在她肯定的眼神中将银子收了,开始打包面前的东西。 待这二人走了,宋巧儿也回来了。 黎青青忍不住去瞧她的表情,方才她过去湖边,在一艘画舫旁站了一会儿,黎青青看见了。 宋巧儿也看着她,这叫黎青青感到心虚,于是很快便收回视线,伸手迭起自己面前的衬布。 陶大娘还在为刚才那两个干脆的游人感慨:“怕是哪家有钱公子哥买回去哄人呢,真真是大方。” 黎青青也道:“还以为今天生意不会好,没想到竟碰上这种好事儿,虽然这话不地道,但这家的姑娘多闹几回脾气,那我岂不是成小富婆了?“ 陶大娘笑损她:“这才多少钱就成富婆了?你这要求也忒低。” 两人正说笑,宋巧儿插了进来:“黎娘子,孟官人说有话想与你谈,似是关于你弟弟的事,叫你过去找他呢。” 黎青青一怔,那种不自在又升了起来,也不敢细看陶大娘和宋巧儿的表情,她应了一声,起身往那艘画舫走去。 …… 两丈高的画舫拴在湖边码头上,黎青青靠近了才发现这上面还有丫鬟伺候。 丫鬟将她扶上船,帘子一掀,叫黎青青瞧见了里面的场景。 这画舫造的精致,用料考究,雕梁画栋十分贵气,两面窗都临着湖,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孟云壑一个人坐在圆桌边,目光正眺望远处,神情淡薄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门口动静,才看过来。 在他看过来之前的那一瞬,黎青青发现他竟与寻常时候有些不一样,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傲然,带着含而不露的威势,与他平日里面对自己时的温煦虽说不上天差地别,但确实是不同的。 但这瞬间的气场在看到她的时候,又逐渐消弭,仿佛那瞬间的感受只是黎青青的错觉而已。 只有那双眼睛一直深邃如海。 黎青青站在门口定了一下才往里走:“孟大哥,巧儿姑娘说你找我。” 孟云壑点点头:“是,关于青则的事情。” 实则这也不过是借口。 他从窗户望去,黎青青在日头下擦了几回汗都清清楚楚,午饭用了些自己从家里带的肉干馒头。 名不正言不顺,连对她好都要迂回,找人将她的东西全买走,她热吃不好又该怎么办? 他心里有柔情万千,偏偏无处施展,只能找个蹩脚的理由将她叫上来。 “娘子吃饭了么?若是还没吃不若陪我用一些?我还没吃。”他在氤氲的茶香里缓缓道。 天堑 这样商量的语气,却叫黎青青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黎青青乖顺的点头,又坦诚:“我吃过了,不过可以陪你吃一点。” 说完了才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她饭量很大,后知后觉的懊悔,一懊悔就上脸,双颊又成了粉色,娇艳欲滴的雨后桃花。 孟云壑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说话娇娇软软,叫人想唐突,又想呵护,轻而易举地挑起他最原始的躁动,从心灵到身体,天雷地火不管不顾。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是足以浮想联翩的条件,孟云壑的思绪和目光都会忍不住放肆,压制不住。 视线从黎青青额边细小的绒毛,爱抚到她饱满的唇。 孟云壑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坐下,淡淡的凝视,隐藏在幽潭底下的暗涌扑朔迷离,黎青青怎么可能看得清。 他给黎青青倒了杯茶,画舫的小厮将菜肴一道道端上,盘子里都是珍馐,光看不俗的摆盘就能看出来。 黎青青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孟云壑结交的都是金陵的大人物,还能在丹阳湖租借这么大的画舫,这般看来应是财力不弱,为何会住在杏花巷,出行竟还跟他们一起挤牛车。 她在心里纳闷了一会儿,毕竟放在现代,也有家里几套房产的大妈喜欢去帮人带孩子,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去想关于他的事情。好奇跟某种不明所以的情绪一样在心底疯长。 小厮上了八盘菜才停下来,黎青青看得懵住:“会不会有点多呀?” 其实这话有点越界,饭菜是他吃的,黎青青只是陪客,多与少跟她没多少关系,可她没意识到,孟云壑却抓住这了这个重点,她心思虽然单纯,但却是个知道分寸的姑娘,自个儿有一道线摆在那里,不会轻易跨过去,于是心里一下子愉悦起来。 “来了一段时日,还没尝过金陵的名菜,都是朋友点的。”孟云壑嘴角翘起,云淡风轻的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黎青青也跟着笑,很是腼腆:“我来这么久也没吃过。” 转念想起画舫外的陶大娘和宋巧儿,她跟孟云壑在这里吃大餐,似乎有点不太好,但叫她提议让她们两个一起过来,黎青青下意识又有点不愿意,她给自己找理由,孟大哥跟她们不熟,万一觉得自己的建议冒犯…… 这点古怪的心思在隐秘的流转,黎青青顺不到它的根源。 孟云壑喜欢她对自己倾诉关于她的任何事,即使是她无意为之,也足叫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看着她漂亮眼睛里的光彩,像带着奇异的眩光,将他的快乐放大数倍,涨地装不下。 话也变得大胆:“未必有你的手艺好。” 这么理所当然的夸出来,黎青青羞涩中又带着欢喜,不好意思道:“我只能做些家常便饭。” “这俗世里少见的东西太多,左右不过那些,有时家常便饭才最是难得。”孟云壑柔声说道,就像此刻,如此寻常的日子,对他而言却是吉光片羽。 见她还是不怎么动筷子,孟云壑夹了一个虾仁放到她的盘子里,“青则说想去武馆学武,却怕告诉你和伯母。” 黎青青的注意力从那筷子被他用过上迅速转移,皱起眉,将自己和母亲的担忧道出:“我和我娘不是不想让他去,只是刀剑无眼,他又冲动。” 黎家就他一个男丁,不是说黎青青重男轻女,只是身处古代,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事情堵不如疏,他这个年纪的小子都是一股倔筋,倒不如找个好一点的师傅。青则有天赋,只是没有打好根基。”孟云壑并不爱多管闲事,不过是她的家人,所以他极有耐心。 他声音低沉地落到地上,全然都是说服的力道,叫黎青青莫名信赖,父亲去世后,周文笙是个书生,对习武之人有天然的贬鄙,半点不能理解黎青则身上的执拗和锐气,这是她头一回跟男子讨论自己弟弟的事情。 “金陵这边的武馆,好一些的他也去求过,只是……”黎青青渐隐了声音,不还是那些,银钱或者人脉,他们这种底层蝼蚁没有的东西,一眼就能瞧出来,但摆在孟云壑面前,这叫她觉得窘迫。 “你和伯母若是愿意,我可以帮这个忙。”孟云壑血脉中撕扯着淡淡的隐痛,于他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她天大的难题,在他未出现的年月里,她不知有过多少这种困顿的时候。 黎青青忙摇头,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仿佛故意引导什么似的,怕他看轻了自己:“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大哥,你已经帮过我跟青则了,我们家欠着你这么大的恩情,已经还不完了。” 孟云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不喜欢她跟自己算这么清楚,一开口,循循善诱:“我这么说,或许娘子会觉得我狂妄,那些人便是我不托他们人情,他们也要凑上来让我讨好处,诸多来往应付,反倒是负担,倒不如一点小事,彼此心照不宣,其实对我来说并不是麻烦,我这么说,不知娘子能明白么?” 他说得可以算是清楚,也可以算笼统,但黎青青听出了他的意思。 “孟大哥真的是做生意的么?”黎青青忽然问道。 听她这样问,孟云壑又高兴了,他的情绪是她手里的线,任她支配。 “我其实有官职,但家中确实也有些生意,这次来金陵,是处理一些事,不便大张旗鼓。”来找她是真,处理事也是真。 孟云壑有意将真实的自己慢慢摊开在她面前,届时身份揭晓,不至于让她觉得欺骗。 黎青青咬住下唇,手指扣着一节筷子不吭声了。 外派到金陵处理事情的官员,总不会是个九品芝麻官吧,黎青青虽然不懂官场,但她知道常识,京城那个地界儿,就算是个小官也不得了,自己跟他隔着天堑呢。 遇袭 黎青青低眉顺眼地沉默,孟云壑瞥一眼她扒在碗沿上来回扣动的手指,粉盈盈泛着光的指甲盖现出了白边,泄露了主人的烦躁不安。 人总容易对身份高的人产生天然的畏惧,孟云壑有些后悔提及自己的身份,他不希望黎青青怕他。 “不过事有些麻烦,若是处理不妥,革官去职也未可知。”孟云壑端起茶杯轻酌,似真似假轻描淡写地卖惨。 黎青青顿时抛开顾影自怜,满腹都成了担忧:“很棘手吗?” 话出口才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黎青青头一次羡慕起那些很会察言观色跟人聊天的女子,她在这上面好像没有什么天赋。 孟云壑看向她,含着一点浅笑,好似一点也不把那些麻烦放在心上:“最多不过无官一身轻,娘子不必担心。” 他的脸迎着午后的光,眉骨桀骜地挺立,眼窝那样深,里面嵌着的两颗眼珠子像黑色的玻璃球,通透又璀璨。 黎青青的心又不受控制的乱跳,他长得真好看。 很快回过神来,宛如被灼到撇开脸看向自己面前的碗,耳根发烫睫毛上下忽闪,像受惊的小蝴蝶。 他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让黎青青心生怯怯。 低着头,又将自己的发旋儿露了出来,浓密纤细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绸缎似的光。 孟云壑想去摸摸她的头发,一定很软,还想亲她,上次在周家,那么短的时间,没亲够,若是她清醒着用唇舌回应自己是什么样的姿态,孟云壑的脑子里此时靡艳一片,身体秘而不宣的变化起来。 下一瞬,孟云壑的目光骤然一深,在黎青青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地上。 黎青青吓得一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此刻为何会躺在他身上,须臾,箭矢射入桌子的簌簌声依次响起,像从前上学时听到黑板上被划出尖鸣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黎青青全身的汗毛竖起。 画舫外的小厮和丫鬟在尖叫,孟云壑很快把她往桌底一送,快速而又简短地命令:“躲着。” 黎青青看着他那双忽然变得锐气十足的双眼,如同酣睡足够起身觅食的猎豹,全都是警觉和攻击性,哪还有半点温煦,她思绪混乱,却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拽住了他的袖子:“你呢?” 孟云壑按住她的肩膀再往里,确保外面任何角度的箭都扎不到她身上:“我不会有事,护好你自己。” 就是护好我。 没有说出口的话淹没在尾音里。 …… 金陵管着江南东边一片的漕运,背后金主欺负刘家天下新朝初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暗地里靠这个营生给自己捞钱财,当今太子有心想敲山震虎,孟云壑自请私访来此,试着将漕运一家官营改为多家民间商营。 伤害了几个金主的利益,孟云壑猜到会有此劫。 只是没想到会挑他跟黎青青相处的时候。 孟云壑奔到画舫外,随手用长剑劈开了从水里跳上来的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血溅到他脸上,顺着眉毛流下来,孟云壑却毫不在意,鸦黑的双眸藏着万千锋利的刀,面上阴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黎青青在画舫里,这叫他头一次无法专注眼前的战局。 怕她看到自己杀人,怕她受伤,怕那些人知道她是自己的软肋会时刻对她不利。 孟云壑心里徒然生出一股黑色的暴戾,重生以来,他喜欢事事掌控,不喜欢捉摸不定,尤其事关黎青青,变数意味着什么,上辈子付出的代价他很清楚。 隐在暗处的护卫围了上来加入战局,孟云壑短喝一声:“留活口!” 旋即折返进画舫,还没走两步,就惊觉画舫开始倾斜。 有人凿船! 方才黎青青上来后,画舫系在码头船柱上的绳子被解开,船夫划着桨把画舫摇曳到了湖心。 黎青青躲在桌底,太紧张了,嗓子里灌满了凉嗖嗖的风,呼吸都要随时停顿。 她如孟云壑所言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兵器相交的声音,有人落水,有人尖叫,她凝神,想要从这嘈杂诡谲里捕捉到孟云壑的痕迹,没多久,手心底下却感到有水从毯子里漫上来。 黎青青抬起手,真的有水迹,不是她的错觉。 来不及惊慌,黎青青想着万一船沉后要怎么自救,她不会游泳,必得弄个可以漂浮起来的东西,一时又担心外面的孟云壑现在怎么样,纷杂扰扰,全身神经绷得死紧,心都要蹦出来。 面前桌子上低垂下的绣面桌布被撩起,一下大亮,黎青青惶惶抬头,看到半张脸都是血迹的孟云壑,太阳穴都要炸开。 他伸出长臂揽住黎青青的背将她半抱出来,黎青青手抚上他的颧骨,眼底骤红一片,声线都乱了:“你受伤了?!” 孟云壑握住她的手,他摩挲她的手指,将那上面不属于自己的血擦掉,不想她沾上一点,两个人谁都没发现他们现下的姿势如何不对,他对黎青青道:“不是我的,会游水吗?” 许是怕吓到黎青青,他的声音并不急,表情也很稳,仿佛在他身边就什么也不用担心,这很管用,黎青青真的慢慢镇定,摇摇头道:“我不会。” 她没有惊惶失措地乱跑,也没有惧怕无章地尖叫,他一直知道,黎青青看着软弱,实则聪慧又坚毅,若非时机不对,简直想亲她给一个奖励。 “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孟云壑一直牵着她的手,无比的郑重。 作者有话说:首-发:po18.vip「po1⒏υip」 挟持 黎青青在他犹如承诺般的目光中应声点头。 她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受伤,这念头莫名,但就是相信。 湖水进入船体后,船很快就开始摇晃,黎青青站立不住,东倒西歪地跟着摇,孟云壑将她护在怀里,不叫坚硬的船壁撞到她。 孟云壑私访来金陵,此事就算京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幕后金主只当是哪个打前锋的小人物,派出的杀手也并不算棘手,外间都已被孟云壑的属下料理干净了。 他们的画舫足够大,一时半会沉不了,孟云壑属下摇了离得最近的乌篷船过来,上面的船夫早已不见。 孟云壑护着黎青青从里面出来,湖面上漂浮的有几具尸体,船栏上甚至还挂着一个肠子流出来的,这场景孟云壑常见,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怕吓到她,一伸手飞速捂住了黎青青的眼睛。 黎青青面前被覆了一层,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点滴细碎的阳光透过他的指缝钻进来,黎青青有点晕,但她猜外面大概战场有些惨烈,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上小船,不要四处看。” 沉哑的声音挟裹着灼热的气从后面喷洒在她的耳垂,那里迅速冒起无数细密的小颗粒。 黎青青的身子不受控地隐秘一抖,她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他们两个离地有多近,大大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社交安全距离,而她却没有生出半分排斥。 似乎有什么朦胧不清的东西在慢慢掀开,黎青青心跳如雷,思绪也混乱,是那种酸甜迷惘又紧张害怕交织涌现的混乱,上小船的时候差点绊倒。 孟云壑撤开了手,扶着她的手肘把她送到小船上站稳,黎青青不敢扭头去看他,掀开乌篷上挂的布就要进去。 他站在她身后,瞧她低垂露出的一截颈微微走神,余光里闪过的银色光芒只是一刹,心脏在黎青青的惊叫声响起前极速收紧。 乌篷船里藏了人! 他去抓黎青青上一瞬脱离自己掌心的手肘,但却终究慢了一步。 布帘后面像是有触手的邪恶洞窟,黎青青被大力地扯了进去。 孟云壑周身血脉凝结发冷,长出寒冰倒刺,统统扎到他的五脏六腑。 长剑一挑,面前简陋的乌篷草盖顶瞬间如风筝般飞到半空,里面的情况被摊开在太阳底下,一个受伤的黑衣人正拿着剑顶在黎青青脖子上。 黎青青的眼睛含着水气慌乱惊怕地看着他,只此一眼,孟云壑顿时心肺如业火焚烧,但他面上却足够冷静,甚至是有些冷漠,像什么呢,黎青青发现自己这会儿竟然还能胡思乱想,他现在的表情像第一次见的时候,沉睡的活火山,上面覆满寒川,里面却有岩浆能融尽一切。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她!”黑衣刺客见他往前一步,捏紧了手中的剑凶狠地威胁。 孟云壑背着手给属下打手势,镇定道:“她不过是一介民妇,你为什么觉得能威胁我?” 黎青青浑身轻颤,眼中有泪水无声地流,她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在刺客又开口之前,他顿了一下道:“你跑不了,我知道你们多是为钱卖命,而我也不过是替别人奔波,多得是身不由己,何苦搞这么多业债不得超生呢,你现在投降,我可以承诺绝不杀你,但你若是杀了她,杀人偿命,我就没办法了。” 那刺客似有一分松动,放在黎青青脖子上的剑往外挪了寸许,但他聪明,否则也不会受了伤就悄悄藏到这乌篷船里,叫他为了银子拿命赌,绝无可能。所以,他很快也转过弯儿来,掐着黎青青的脖子往后又退一步,眼中有了然:“你想唬我,这女人要是不重要,你会与我废话这么多吗?” 他的目光在黎青青脸上转了一圈,刚才没看清,现在才发现,手里的人质竟还是个小美人。 孟云壑余光扫一眼他侧边,忽然大声喝道:“小心!” 星芒闪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忽然攻过来,刺客果然被吸引注意力抬起剑去挡,电光火石间,孟云壑从袖子里射出短箭,正中刺客面门。 刺客闷哼一声,双眼大翻往后边湖面上倒去,黎青青被他一只手挟持着站不住,面前隔着半丈远的男人在她跌下前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提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黎青青甚至意识不到是如何发生的,只是等她回过神来,孟云壑已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他抚着黎青青的脸去查看她的脖颈,声音里全是焦急:“还有别处受伤吗?告诉我青青,伤了你哪里?青青!说话!” 黎青青鬓角全是汗,她刚刚死里逃生,脖子上有一道细细地痕迹,却并不觉得痛,她愣愣地看着他,眼前的人那么不真实,在他一迭声的问话中,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曾经 他又一次差点失去她。 就在他眼前。 这项认知足够杀伤力,像阴凉的湖水激荡着他,可以瞬间让他窒息。 孟云壑顾不得那些重生后的逻辑和小心翼翼,他把黎青青紧紧抱在怀里,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发间的馨香温软是他全部生命力的来源。 听到她哭,孟云壑更是心头大乱,方才撑着的果决和冷漠早已荡然无存。 他上辈子就见识过她的泪水,让他烦乱不安束手无策的东西,如今再听她哭,声声似针刺在他的神经上,他受不了。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拂去她面颊上的泪水,轻柔的像在擦拭一块稀世琉璃。 黎青青只是短暂的情绪崩溃,她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皮肤娇嫩被剑刃抵了下就有了痕迹,地府门口打了个转回来很多东西翻涌着绷不住。这种潮涌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黎青青的哭泣就变做了断断续续抽噎,带着娇软的身子在他怀中一颤一颤,像是余震。 黎青青的心中确实也在经历一场天地翻转的地震。 从他将自己拥在怀里那一刻,一切所有,都超出了朋友的范围。 几至此刻,他还在轻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引起荡漾万千。 黎青青往后退了半步,眼睛红红地看向他。 孟云壑并没有阻止她从自己怀中离去,他刚才忘情所以,她要怎么看他? 仔仔细细地凝寻她脸上的表情,还好,没有嫌恶和恼恨。 “你……”黎青青半晌才开口,还有几分哭腔的软糯嗓音,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想问什么,脑子里是震后现场,一片混乱。 “青青。” 孟云壑低低叫了一句,最末是一点气音,像是在他心里酝酿了千万遍才吐出来,缠绵悱恻,黎青青耳根一下热起来,她立刻撇开眼睛,忽然间什么也问不下去,“我要回去了。” 黎青青转过身,想躲开他叫人招架不住的视线。 孟云壑没有强求她,在她身后道:“这些事我还要处理,我会让人送你回家,戌时一刻,我在你家巷口等你,你要来。” 黎青青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考虑答应不答应的问题,她太乱了,这么约她是什么意思呢? …… 孟云壑的属下将黎青青送上岸。 陶大娘跟宋巧儿早就不知躲去了哪里。 不久有人驱来了马车,黎青青上了车后才往湖心看了一眼,有点远,看不太真切。 本来浮光掠影般模糊的画面一下变得清晰,他摩擦自己脸颊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脸上,让她的脸红通通。 他刚才好像亲了自己的额角。 黎青青忍不住抬手摸上那一处,又像是触电般撤回来。 心里充盈着春天的野草。 …… 黎青青到家后不久陶大娘就找了来。 刚才画舫在湖心,刺客一出现湖边的人就做了鸟兽散,陶大娘夹在里面,纵是关心黎青青,但更害怕自己的小命不保,也跟着跑了。 回到家上门来看她无事,才有些纳闷道:“我分明瞧着那些人是冲着你跟孟官人的画舫去的,竟不是吗?” 黎青青不习惯撒谎,此时也只能道:“嗯,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我确实吓到了。” 陶大娘接口道:“可不是嘛。我们平头百姓哪见过这个场面,你是不知道,我多怕那些人忽然调转了……” 陶大娘絮絮叨叨地与她说了一会儿话,见黎青青有些心不在焉,暗道这是还没缓过来劲儿,也不再打扰,起身走了。 黎青青将她送出门,下意识看了一眼西挂的太阳,再有两个时辰就是戌时了。 …… “青青?青青?” 秦氏叫了两声,见女儿没反应,用手指在她面前轻叩了一下。 黎青青回过神来,懵懵地看向秦氏:“啊?” “红薯都要被你捣成泥了,怎么不吃?” 晚饭后黎青则想吃烤红薯,黎青青撂了几个进灶膛里,刚拿出来太热了,便放在碗里,一双筷子本来要夹的,她心思不在这一处,没一会儿就把碗里的红薯弄碎了。 戌时二刻了。 黎青青突然放下碗:“娘我有事找陶大娘,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说罢,脚步匆匆往门口奔去。 “你打个灯笼!”秦氏在后面喊。 “不用了!” 门口只余一点回声。 …… 黎青青家巷子口是个叁岔道,相对开阔,最近的那户人家照例在门口挂了灯笼,只是到底照不了多亮,远远瞥去一点暖光罢了。 黎青青对着那处光源奔至巷口,心跳乱得没有节奏。 有一辆马车停在暗处,马蹄偶尔发出哒哒声。 她看着马车,心中隐有猜测,还未抬脚,帘子掀开,暖光透出一线,黎青青瞧见里面人的轮廓。 她抿抿唇,慢慢朝着那马车走去。 孟云壑将手从马车里伸出来递给她,黎青青看着眼前的手,即使在光线不明的地方,她好像也能感知那只手的形状,她久久没有动静,他的手就在空中停留着等待,一动不动,有种沉默的执拗,好似能将这个姿势保持到天荒地老。 黎青青终是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孟云壑一个巧劲,人就进了马车里。 孟云壑想过她不会来。 自己的邀约有多逾矩,他心里知道。 但她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孟云壑单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血脉沸腾。 他像是找到了蚌壳的缝隙,里面有珍珠,他要得寸进尺。 “青青。” 他又这样叫她。 黎青青的手还被他攥在掌中,他一叫,她半边身子都酥软。 “你不能这么叫我。”黎青青想把手抽回来,但他看似轻柔,却也不容她退,黎青青没用多大的劲儿,根本抽不出来。 孟云壑慢慢揉着她软软的手,听她猫似的冲自己喵喵,不禁轻笑:“我早就想这么叫你。” 黎青青忽然感觉自己来应约是个错误的选择,她的脸都要烧化了。 “我们才认识不过一个月……”黎青青呐呐地说出来,但又后悔,是的,他们不过相识一个月,她竟然就…… “青青,我们早就见过。”孟云壑盯着她闪烁不止的眼睛,将上辈子直到她死也没得知的真相告知。 黎青青果然惊愕地抬头。 “叁年前,我办差回京,在一个破庙里留宿一夜,那晚我身上旧疾发作,有个姑娘为我施针,她叫青青。”孟云壑一双眼深地看不见底,黎青青却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她听他继续道:“我从没想到自己还会再遇见她,但见她第一面就认出了她。” 黎青青在他的声音中也回忆起了过往。 当年他们启程去金陵,途径九江,叁月的天,竟忽然下起了雪。 雪天不宜赶路太急,黎青青的舅舅寻了一处久无人居的破庙暂宿一晚,但到了半夜,却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是几个男子。 为首的显然是他们主子。 几个人都披着斗篷,帽沿低垂瞧不清脸,黎青青几人却能感到他们身上非同常人的威势和压迫感。 幸而这伙人也只是留宿而已,分开两波占据着破庙的两个角落,倒也互不打扰。 只是没过多久,那边起了动静,原是那家的主子似乎犯了什么病。 天寒地冻,外面大雪飘扬,四处无医。 黎青青上辈子是护士,她只是不忍,拿着自己的针盒走了过去。 虽然后来也偶有想起,但她只记得那个犯病的年轻男子面容十分出色,但到底不过一面之缘,其实并没有给她留下太深刻的记忆。 但听到孟云壑这样讲,那团模糊的容貌便慢慢与面前的男子重合。 “你的头疾好了吗?”黎青青说完,忍不住咬住下唇。 心思繁芜,但到了嘴边,也只有这一句。 依稀还记得那年轻男子发作起来十分痛苦,那他好了吗? 孟云壑一直看着她。 借着灯光,黎青青漂亮地如同一场幻梦,但他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他午夜梦回的虚妄谶语。 孟云壑的呼吸微顿,手扣上她的背,一俯身,含住了她两片唇。 作者有话说: 说亲就得亲! 亲密 他身上带着一股沉冷的香味,黎青青被这香味微醺,整个人都晕了。 微凉的唇瓣,气息却炙热如夏,黎青青“嗯”了一声,从鼻腔底溢出来的颤音,他描摹她的唇线,感到她的脊骨在自己手中坍软下来。 发现了对手的孱弱处,剩下的只有进攻。 孟云壑退开寸许,以唇摩挲着她的唇肉,十足的挑逗,轻声叫她:“青青。”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这样好听,深深地悸动在心底爆开,黎青青感觉自己要化了,情动如排山倒海压过了羞耻,接着,他又缠上来,拉着她软绵绵的两条胳膊挂到了他的脖子上,黎青青只能攀上,如攀浮木。 他的舌头闯进她温热馨香的口腔,轻柔的扫荡,勾缠她的舌根嘬吸,迫她与他共舞,一吻被他亲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水泽声。黎青青不自知的羞怯回应和嗓子里的哼唧声叫他渐渐有些失控,他将黎青青抱坐到自己腿上,二人紧紧贴着,黎青青变成了一滩任由揉搓的春泥,绵密地融化在他怀里。 足有近一刻钟,这吻才结束。 黎青青舌根麻了,嘴唇也红肿,窝在他颈边气喘吁吁。 孟云壑把她耳边的鬓发缠到她耳后,手指顺着耳廓下来捏小巧可爱的粉色耳垂肉,微微喘:“你在我身边,我就好了。” 他还记得她刚才的问话。 黎青青不说话,她浑身颤栗着幸福的甜蜜,感觉自己刚才有一瞬间差点窒息,但却美妙至极,无法形容的感觉,像是从云端坠入花海,她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但是不是太快了? 黎青青为自己这么快就享受一个男人的深吻而感到有些羞耻和不安,后知后觉的。 可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沉迷其中。 “你金陵的事情办完,是不是就要走了?”黎青青的声音从他脖子处传来,有些闷闷的。 孟云壑抚着她的脸颊,声线喑哑:“你如果不跟我去京城,我就留在金陵。” 黎青青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下了一场春雨,亮晶晶,她问道:“可以留下吗?” 孟云壑眼角散着慵懒和快意,他嘴角弯起来,别样的性感姿态,低头啄吻了一下怀里自己的小猫:“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黎青青又害羞得不行,他变得有些不一样,那种带着柔情的攻击性,灼热的占有欲,密密地织起天罗地网,她没地方可以逃。 孟云壑与她额头相抵,笑着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黎青青觉得不好意思,离的好近,他的面容在自己眼中一时清晰,一时迷离,像对不准焦,似一场白日美梦,她开口道:“那些刺客,还会再来吗?” 今天下午,她一直在忧心他的安全。 “放心,我会处理。”孟云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木条交给黎青青:“我派了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但若还有危险,就将这信号拔开,记住了吗?” 黎青青握住木条,声音娇软认真道:“嗯。” 孟云壑又亲了她一下,这次亲的脸颊,夸奖似的说:“好乖。” 黎青青心里猛跳,浓密的睫毛颤动,她看孟云壑倜傥漫意,却不知他的心跳也并不安分。 她的嘴唇被他亲出水光,微微撅起,阴暗的欲望在闪现,想把胯下胀痛的地方塞进去,让她哭着求饶。 躁动地火苗始终在烧,他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将她在这空间里撕碎。 那种晕眩感从神经末梢渐次碾过,是世间所有的颠倒梦想,他唯有无言,独自静默的体会,失而复得、夙愿得偿,所有古人总结的智慧都无法企及他心中此时漫溢到涨裂的感受。 下一瞬死了也甘愿。 …… 黎青青出来了半个时辰,她怕秦氏担忧,与孟云壑絮絮说了一会儿话,就要回去了。 孟云壑下车送她回家,在门口,四下无人,又揽着她亲。 “回去不要叫伯母看到你的嘴。”她进门前,孟云壑摸着她的嘴角提醒道。 黎青青一下羞赧起来,忍不住娇娇地嗔了他一眼。 轻敲门,秦氏来开,黎青青立刻装作摆弄自己腰上的带子,低着头进去,将秦氏落在身后。 “什么事儿啊这么晚了还要去找陶大娘?”秦氏随口问道。 “嗯就是白天的事儿……娘我困啦。”黎青青支支吾吾的回,撒谎让她难为情。 迅速回了自个儿的房间,黎青青把门关上,潦草地洗漱完之后,她对着桌子上的铜镜照,影影绰绰,古代的镜子成像不太行,但就这么个影子,也叫她看到里面那女子双眼含春波,鲜红水润的嘴唇还在肿着,满脸芙蓉开,一看便知是被人肆意疼爱过的样子。 黎青青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却从未发现自己竟也有如此妩媚动人的一面。 她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上了床。 初夏天,只需要盖着单薄的毯子,她拥着毯子,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全都是二人缠绵接吻的画面,舌尖津液相交相融的声音忽然那么清晰,还有孟云壑的脸,黎青青拿毯子蒙住自己,其实她坐在他身上,有那么几次,能感到大腿根下硬硬的东西抵住她。 黎青青不是没有性经验的小雏鸟,恰是如此,才让她更加心惊肉跳,他那个醒过来,真的很大。 黎青青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暗啐一口。 真不知羞。 她好似着了魔,二人今晚的纠缠放在现代也算快的,但她却半点顾不上,那种灵魂坠入的感觉,她从来都有过,哪怕成过亲。 这叫她觉得对不起周文笙,单纯从感情层面。 外面有隐约的蛙声响起,黎青青揉着自己的头发,一时想着跟孟云壑见面后的点点滴滴,一时又是今晚的细枝末节,忽然想到很多东西想问,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想我 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黎青青很早就醒来。 外面下了雨。 雨滴敲打在木窗上,簌簌点点的声音,黎青青就在这雨声中醒来。 刚醒,她还有点懵懵的,看着窗户发呆。 忽然就想到了那次下雨,跟孟云壑一起躲在屋檐下的场景。 知道他一直有意自己后再去回首,许多细节就变了味道。 譬如他把自己阻在身体和门扉之间的维护,譬如她无意间亲到他时他脸上的震动,分明在忍耐什么。 黎青青捏着被子伸懒腰,嘴角抑制不住地笑。 雨不大,寥寥落落靡靡霏霏,黎青青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晒的衣服干不了,人都变得湿答答,但她今日心情很好,有糖在心口顶着,冒出来的所有都是甜滋滋的。 起床洗漱也哼着歌,连秦氏都瞧出了她的不一样。 “今天这是怎的了,这样高兴?”秦氏边喝粥边看她。 黎青青捣碎了面前的咸鸭蛋,闻言一愣,似被人点破了什么脸上有点别扭:“没有呀,我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秦氏就摇头笑,末了,想起点什么,对她道:“与周家的和离书,咱们得想想办法,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儿。” 黎青青嗯了一声,这她自然是知道的,官府一日没改户口,她就一日是周家的媳妇,总归是不好。 一上午,黎青则去镖局了,下着小雨,母女二人出不了门,就在家里描些花样子。 黎青青毕竟是现代穿来的,记忆里各式的花样比这个时候的要多一些,偶尔便描几个卖给绣房,也算是一笔收入。 但黎青青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不用秦氏发现,她自个儿也知道。 描着描着,忽然想起孟云壑说他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人保护,黎青青看向院子四周,寻寻常常,实在看不出保护她的人躲在哪里,这还下着雨,要是打伞岂不是很容易暴露?要是不打伞,那就得一直淋着吗? 她思维无限发散,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一上午就描了个边儿出来。 差不多要做午饭的时候了,秦氏打了伞出门去买菜,黎青青在炉灶边生火,听到脚步声,还以为黎青则回来了,一抬头,呼吸顿住,小厨房不大不小的窗外,孟云壑正站在细雨霏霏的院子里看着她。 他第二次出现在自己家中,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黎青青目光闪动,心也跟着乱跳。 下着雨,他怎么连伞也不打。 “姐,我把孟大哥拽家里吃饭了,你多做个菜。”黎青则的脑袋从门口伸进来,大剌剌道。 上回虽然说了要包孟云壑的叁餐,但他怕自己的目的暴露,实则并没有来过,黎青则还记得这事儿。 “劳烦娘子。”孟云壑隔窗与她对望,最后的称谓明显咬重了音,他看到黎青青的面容一刹红起来,懵然地含羞带怯地看着他,在脑子里已将她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 黎青青到底脸皮薄,撇开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感到他火热的要把她烧透的视线。 昨天说开后,黎青青发现这人真能藏,分明是同一个人,先前虽然有些冷傲,面对她的时候却总是温煦亲和,如今那架势…… 黎青青不再想了,折断手里的小木棍扔进灶膛里,面前跳跃的火苗把空气吹得燥。 她站起身来,把米饭蒸上,红着脸去堂屋。 孟云壑坐在背对着门口的木椅上,黎青青从他身后走过,他一面与黎青则说话,一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来捏了一下黎青青的手指。 粗砺的指腹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滑下来,黎青青慌乱地去看黎青则,见他正兴奋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胸腔里骤然惊跳的心才没从嗓子里蹦出来。 这人…… 她绕开了桌子坐到一边,见他扫来一瞥,面上还似笑非笑,她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嘴唇下巴那儿转悠了一圈,她的嘴唇已经没有肿了,但还带着天生的红。 黎青青瞬间想起昨天晚上在马车里与他拥吻的画面,耳根烫地要滴出血来。 幸而此时秦氏回来了,她对孟云壑印象很好,温和有礼又不挟恩图报的年轻人,长得还英俊,见到他来自然高兴。 只是今天菜买得少了,秦氏招呼黎青则去巷子口不远处买点酱鸭回来,给孟云壑买的,黎青则十分积极,捏着铜板伞也不打就跑去了。 秦氏去厨房里做菜,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黎青青跟他两个人。 黎青青还不能适应在自己家里看到他,起身想去厨房里帮秦氏,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胳膊,带着她一转身,人就被推到了墙上。 黎青青差点叫出来,嗓子的音出到一半儿,就被他低头用唇堵住。 隔着一堵墙,秦氏就在那里做饭。 黎青青的心都要忘记怎么跳了。 孟云壑的舌头长驱直入,在她口腔里强势的搜刮了一圈儿,想她嘴里的味道,身上的味道,昨天夜里想着从前的无数姿势自渎数次,想在这种萎靡不振的天气里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欺负哭,一刻也忍不了。 怀里的人软了膝窝,贴着他的身子往下滑,他分开她的腿,轻轻一提,就将她抵着墙抱起来,纤长的双腿环在他劲瘦的腰上。 这姿势太过羞耻了。 黎青青头昏脑涨,却又觉得莫名刺激,现代古代前后加起来活了快叁十年,却从没经历过这种几要将人扯裂的热切情感。 孟云壑的吻顺着她的面颊来到红润的耳根,舌尖一卷,将她的耳垂抿进嘴里含咬,用低不可闻的气声道:“想我吗?” 声线色气又火热。 黎青青咬着下唇不说话,但那双眼睛已经给了他答案,孟云壑呼吸猛地粗重,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胀大,往上顶住她柔软的幽谷。 忧心 黎青青心头一荡,抱着他脖子的手臂紧揪了下。 小腹处升起阵阵酸麻的电流,她不是不通人事的,自然知道那硬似炙铁的东西是什么,登时又惊又羞,脸上红霞生灿,一双水眸雾蒙蒙地看着他。 “你……”被他亲的微肿的红唇抿着,眼睛里聚不起焦,真奇怪,他这般直接显露自己的欲望,黎青青竟不觉得被冒犯,只余将人送到云端的心悸。 孟云壑却怕吓到她,尽管他下面开始发痛。 上辈子黎青青总骂他禽兽不如,他确实,因着每次空闲下来,便要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但黎青青不知道的是,他也想与她说话,那些细碎的日常,白日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有那些有趣的事儿。絮叨的,繁杂的,哪怕其实没什么新鲜,他也想听她说。 黎青青从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她总沉默着,用无止境的沉默来反击他的掠夺。 孟云壑别无他法,只能从他人的口中探听她,窥伺她,然后将她拉扯进情欲的漩涡,侵略,占有,用各种花样探索她的极限,让她咬着牙在自己身下崩溃,骂他无耻下流,都可以,只要能看到她星点的反应,他甘之如饴。 所以,从另一个层面,孟云壑实在太了解黎青青身上的敏感之处,耳根,奶尖儿,腰窝和脚趾。 但现在,孟云壑发现比起肉体上的欢愉,欣赏她羞窘带来的满足感也并不差。 他将黎青青放下来,埋在她发间深嗅一口,压制自己体内火山喷发一般的躁动,轻声对她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想唐突你。” 黎青青细声细气的呼吸慢慢起伏,她是护士,有基本的生理常识,她知道男人有时候会忍不住,更多是纯生理的反应,但她被他以无比爱怜的姿势拥着,心里一点排斥和难堪都没有,反而是淡淡的雀跃。 他对自己反应这样强烈。 黎青青心底有隐秘而羞耻的快乐。 “你放开我,青则要回来了。”她的手在他胸前抵了抵,时刻会被发现的这种紧张氛围,让她晕眩。 “待会儿出来找我。”孟云壑握着她的腰不松手。 黎青青犹豫,这四周都是街坊邻居,跟他往来太频繁叫人看见,少不得会有闲话。 孟云壑自然知道她的顾虑,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不会叫人看到,要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黎青青果然好奇。 “去了你便知道。”孟云壑又低头咬住她的下唇舔舐了一口,才将她放开。 黎青青暗道这人竟还喜欢卖关子,一落地,就捂着脸往厨房里帮秦氏去了,一点余光中,某人胯下那点凸起格外显眼。 不知为什么,她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看他有些幽怨地瞥向自己的时候。 …… 饭菜好了,人也到齐。 四个人刚好占四面椅,黎青青看他端正温和地跟秦氏讲话,秦氏市井妇人,说话无甚高水平,对着孟云壑总有些谨小慎微,又怕自己太沉默慢待了客人,所以就有些矛盾。 而这边的孟云壑却始终慢条斯理,听得时候专注,说得时候认真,目光诚恳坦然,着实叫人心生好感。 连黎青青都时不时被这样的他吸引。 她能看出孟云壑的有意配合,这叫她心里更百感交集。 周文笙从未与秦氏同桌而食过,他看不上黎青则一心向武的“不上进”,又觉得不应与岳母同席,他有很多规矩,也有很多结缔。 黎青青忽然感觉自己不应拿周文笙跟孟云壑相比,仿若是因为孟云壑有许多相比周文笙而言的优点她才动心似的,但不是,她心里知道不是。 纵然他确实有很多优点。 …… 吃完饭,孟云壑跟黎青则一起离开。 出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黎青青,眼中闪动着只有二人才明白的意味不明。 黎青青做贼心虚,怕被秦氏看出什么,极快的就转身回堂屋收拾残局去了。 过了两刻钟,外面细雨未停,雨天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让秦氏怀疑,黎青青挂念着他叫自己去找他,心里渐渐开始焦灼。 终是抵不住内心的渴求,秦氏去自个儿屋里午休之时,黎青青举着伞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带了面纱,头也压地低,去到昨天晚上见面的巷子口,这回有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举着伞站在那里,看到黎青青过来,上前轻声与她打招呼:“黎姑娘,奴婢采薇,主子叫我来接你。” 这丫鬟模样不过中人之姿,二十岁出头的年岁,白净温和,看到黎青青的时候便笑眯眯的,虽样貌不出众,却十分亲切可亲。 黎青青有些揣揣,这女子身上的稳重气派,看起来也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丫鬟,如此,孟云壑在京城中到底任的什么职位呢? 她忽然又不安起来,她出身低微,又成过亲,孟云壑若只是普通小官便罢,万一他家中是高门大户呢? 黎青青后知后觉的担忧,现代尚且讲究门当户对,更何况是门第观念深入人心的古代。 在采薇的指引下,黎青青跟着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还是昨日那辆马车,黎青青的心思却复杂。 要是在现代就好了。 就算他出身显贵,只要他当下是真心待她,她也愿意跟他谈一场恋爱,哪怕最后无疾而终。 可他们所处的世界不允许。 黎青青很难不去忧虑。 …… 掀开帘子,孟云壑在里侧坐着,单手捧一本书,见到她,将书放在身边,对着黎青青伸出手来。 这马车的内饰是西域的风格,没有座椅,铺着厚厚的毯子,四周围一圈毡枕毛毯,最里面安放一张矮桌,抽屉用精巧的技艺嵌进去,不会随着马车的走动随意乱晃。 窗户上雕着镂空的木纹,有两盏壁灯挂在那里。 孟云壑今日穿一身黑色长袍,头发用玉冠高束,坐在这锦绣堆砌的马车里,几分意态慵懒,贵气天成。 书上的王孙公子,不外如是。 这种马车内饰在西域很是流行,数十年前因着通商也传到中原,比之传统的马车内饰,更舒服自在,同样的,也造价不菲。 昨天就是这辆马车,但黎青青满心都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这会儿再看,才觉得这车中的每一样普通人难以享用的物件,都在向她诉说着二人的天壤之别。 作者有话说:首-发:po18.vip「po1⒏υip」 盖章 孟云壑注意到她眉宇间的愁绪。 因着等她生出的欢欣,和即将到来的期待也荡然无存。 上一世的结局过于惨烈,他始终患得患失,没有得到真正的安稳。 剑眉轻蹙,孟云壑倾身过去,捞着她的腰把人拽到跟前。 黎青青没有站稳,直接伏趴到了他胸膛上。 孟云壑抚她背上的头发,又滑又凉,黝黑的眼始终凝在她脸上,一点点巡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声音淡淡的,黎青青却听出点委屈劲儿。 确实叫他等得久。 黎青青心中柔情泛滥,忧思被赶到一边儿,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等我娘睡了才能出来。” 马车动了,她扭头往外看,窗纱挡着,一片模糊。 “我们去哪儿?”黎青青忍不住问他。 孟云壑用手指揉她的唇,笑着道:“去天涯海角。” 黎青青皱皱鼻子,以她的现代人眼光看来,好老套的情话,但她也俗气,还是忍不住觉得浪漫。 孟云壑看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微表情,面上无波,心中却澎湃。 上辈子有一回,他躲在门外听她跟丫鬟讲话。 那丫鬟年纪不大,生得虎头虎脑,放在侯府里,顶多也就做个粗使的丫鬟,却不知为何投了黎青青的眼缘,贴身在她跟前伺候。 也就在这丫鬟跟前,黎青青会说点话。 她从不掩饰对孟云壑的厌恶,自然也不会避讳逃离他的愿望。 那丫鬟忍不住劝她,姑娘除非逃去天涯海角,否则侯爷肯定要把她找回来的,何苦与侯爷作对。 黎青青却说,那便去天涯海角。她告诉丫鬟,这世上真的有天涯海角。 孟云壑抚黎青青的脸颊,这辈子,无论去哪,她都休想躲开自己。 他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放到黎青青眼前。 黎青青本还纳闷,待看清上面写的和离书,后面还附带了周文笙的签字画押,她才惊愣地看向孟云壑。 “你和他一直拖着,我还不知何时能见光。”孟云壑又拿出一盒红印,牵着她的手指按下去。 “这是真的吗?”黎青青拿着和离书研究上面周文笙的字迹,她当然希望早早能离干净,但若是造假,到时追究起来,就掰扯不清了。 “他的手印是真的。”见黎青青还是疑惑,孟云壑便拥着她几分真几分假的将过程讲与她听:“周文笙的姐夫早就想把自己表妹嫁给他,我便找人在中间支了招,周文笙如今住在他姐夫家里,找个机会让他按手印并不难。” 他看着黎青青的表情,怕从她眉眼里寻觅到遗憾或犹疑,却又非要仔仔细细地盯着,像等待什么宣判,但幸好,黎青青脸上只有如释重负。 她吁一口气,重新把手指上按进红泥里又上了色,郑重的清晰的在和离书上留下自己的手印。 一块大石落地,黎青青心里畅快无比,周文笙的家里,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或事。 心情放松,黎青青看着自己手指上还没干的印记,脑子一热,转身在孟云壑的下巴上印了一下。 孟云壑握住她的手腕,瞧她在自己怀里类似撒欢儿的行为,一时眉眼深沉,没有说话。 黎青青顿感后悔。 刚穿过来,她没有记忆,便谎称失忆,在一片儿住的老太太说那是丢了魂儿,要请大仙来给她招魂,黎父当时不在,秦氏没有主意,请了大仙上门,迎面就给她泼了一碗鸡血。 黎青青顶着满头的鸡血被那半吊子老道折腾了半日,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以后,便谨小慎微,性子也改了大半。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也就在家里人面前稍好些,偶尔露点调皮劲儿,但面对外面的世界,黎青青始终将自己收在壳里,哪怕是周文笙,也没见过壳里面最柔软的黎青青。 她见孟云壑这么看着自己,不禁脸红,又有点害怕,脑子里好多想法,却听孟云壑忽然开口道:“这么快就要给我盖章戳印了。” 嘴角噙着笑,他又将黎青青抱到怀里,她身子软软的,像一团实质的棉花,孟云壑对这种感觉上瘾,怎么抱都觉得不够。 黎青青羞赧,她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要给他盖个印。 他竟然懂,黎青青心里冒出好多花骨朵依次盛开,这些花好像给了她勇气,人变得大胆,仰着脖子亲到他下巴上的红印,无声地应答。 蜻蜓点水的一下,黎青青欲退,腰被他猛地箍紧,又紧紧贴到一块儿。 纤弱的身子被男人按到毯子上,四周都是毡枕,黎青青跌进去,他始终追逐着她的唇,十足的侵占意味。把她甜软的小舌头勾进自己嘴里,含着逗弄,黎青青星眸半张,迷离的目光里全是妩媚水色,两只手被他钳住拉在头顶,口津相渡,发出暧昧的水声,粉色的两条舌交缠扭曲在一起,偶尔暴露在空气里,银色的丝线坠下来,氲湿了二人的嘴角。 黎青青浑身酥软,他的气息太烈,将她的理智和思绪全都烧成灰烬。 喘息,呻吟,渐次在马车里响起。 黎青青要化开了,在他吻上自己耳珠的时候。 孟云壑覆在她身上,坚硬宽厚的胸膛感受着身下娇美诱人软绵起伏的曲线,摩擦和挤压缓解了某种痒。 她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肚兜跟衫裙纠在一起,变成彩色的花,鹅黄色的肚兜,正是那天他见过的那一件,他的手顺着黎青青的腰抚上去,指腹下凝脂暖玉般的触感,在他的撩拨中颤动不已。 大掌寸寸滑过属于他的领地,攀上她饱满的嫩乳。 “嗯……” 黎青青一弓腰,某个羞耻的地方涌出一汪水儿。 她夹紧腿根,那里痒得厉害。 想要推拒他在自己胸上揉捏的手,按上去了,力气却跟猫儿似的。 不能,不行,他们还没成亲…… 理智残存,但这声音过于弱小。 更多的,是舒服,被他抱着亲,颠倒迷乱,连灵魂都染上他的味道,舒服透了。 孟云壑捏着她的乳尖儿揉,一边亲吻她的面颊,一边用灼乱的近乎渴求的目光欣赏她脸上羞涩难耐的醉人风情。 热切的欲望在叫嚣。 她的所有反应,都在向自己诉说爱意,从前的白日梦想,如今乍然成真,孟云壑想把她揉碎在自己的骨头缝里,不分今夕何夕。 聘礼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孟云壑为黎青青整理好衣裳,她揪紧他的外袍,忽然想起外面一直有人在赶马车,她刚才发出那样的声音,顿生害臊,埋在孟云壑的颈窝里赖着不出来。 孟云壑摸她的脑袋,好似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轻声哄:“那我就抱着你出去了。” 那更不行! 黎青青抬起头,看到他英挺的眉毛下兴味十足的眼神,知道他在逗自己,卷起拳头轻轻捶他。 孟云壑看着她笑,然后拿出一方帕子蒙上她的眼睛。 世界一下变得昏暗模糊。 黎青青却并不害怕,只有隐隐的期待和兴奋,马车走了不到两刻钟,应该没出城,那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呢? 最终还是抱着她下来的,黎青青侧耳倾听,只觉得此处幽静,偶有鸟鸣,市井的叫卖声很远,抱着她的人上阶梯,跨过门槛,不多时,她闻到茉莉和松木的香气,有流水涓涓声,还有荷叶的清香。 黎青青心头愈发好奇,不多时,孟云壑将她放了下来,迎面有温柔的风。 眼前的帕子被摘下,黎青青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是两张悬挂着的薄薄纱帘,被风吹起,把外面的景色送到人前。 十五六丈见宽的池塘,青翠荷叶如玉田密铺在上面,一座矮木桥连接着池塘对面,长廊依着池塘围了半圈,一处亭子建在中间,周围全是高大的花树和假山石。 孟云壑牵着她往外走。 顺着阶梯拾级而上,黎青青看出来,这是一座工造不菲的宅院,院子东北角有一处高地,就着这高地的地势,错落有致的建了几处楼阁,没有中轴线,这些楼宇形状不一,却又搭配和谐,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清雅精致,不时有蓝衣的丫鬟穿梭其中,松木翠竹到处都是,满眼的翠绿涌进眼睛里,不同的花香你来我往,一点清冷,一点热闹。 孟云壑为她挡开一株过长的枝条,引着她来到一处临水而建的亭榭,屋子里铺着厚厚的西域毡绒毯,两面有窗,摆放着屏风书柜桌案,靠窗的位置,是一黄花梨矮榻,手从窗子伸出去,能摸到高高的荷叶。 黎青青看着窗外的风景,忍不住感叹:“这里真漂亮。” 跟现代在苏州见过的四大园林比,也不遑多让。 孟云壑从身后拥住她:“若是做聘礼的话,能娶到你这样的姑娘吗?” 黎青青怔在他怀里,孟云壑把她转过来,点她的鼻子:“傻了?” 随即,他又换了个表情,一脸严肃道:“莫不是你想对我始乱终弃?” 黎青青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人这样说自己。” 就算要担心,也该是她担心啊。 不过,他这么一讲,倒是缓和了氛围。 黎青青刚才骤然听到他提成亲的事,确实有点傻住了。 孟云壑看着她生动的脸,想到日后二人会成婚,生子,日日夜夜在一起,过那些或波澜不惊,或荡气回肠的日子,便恨不得拨快时辰,要那一天立刻到来。 他用手指摩挲黎青青肉嫩的面颊,唤她:“娘子。” 目光灼灼发亮,视线里全是炙热的火光,黎青青被烫到,眼睫一动,移开了不去看他:“谁是你娘子。” 孟云壑抬起她的下巴不准她躲:“先前娘子可应了我无数回,现在不能反悔了。” 黎青青想起从见面的时候他就总是叫自己娘子,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却原来他一开始就不安好心,不禁道:“我那时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若我不和离,那你怎么办呢?” “青青,我从未想过会遇见你,这是真的。遇见你之前,我对谁会成为我的妻子并没有任何想法,但自你之后,便只有你。在我心中,你就是我唯一的娘子。哪怕你成了亲。若你不和离,我或许会暗暗守着你,然后孤独终老,待百年之后,也要埋在你身边……” 黎青青红了眼眶,捂住他的嘴:“你又胡说八道。” 他们相识相交,按理说时间并不长,虽然早就见过,但中间数年匆匆,他对自己的感情为何这般的浓烈,黎青青其实内心深处不懂。 那那又如何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感情这回事儿,本就说不明白。 就像她,与周文笙恋爱成亲两年,却不过短短几天就将他抛到了脑后。 孟云壑握住她的手腕,黑沉的双眸盯着她,一点点亲她的掌心,呼吸喷洒在上面,吹拂进她的心。 “但现在不了,我与你要生同衾死同穴。”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活着每一天,我都要去找你。” 尾音消失在二人缠绕的呼吸里。 …… 宅子是一个多月前买的,孟云壑在金陵本就有田庄和宅院,这处的奴仆丫鬟从其他地方抽调里些,又重新采买了些。 许多人来了以后都还没见过宅子的主人。 今日他带着黎青青过来,管家特意耳提面命了一番,叫他们紧着点皮子别出错。 在廊亭里等着伺候的丫鬟已站了有一会儿,只远远瞧见主子的身影进到亭榭里,她透过窗户忍不住朝里面望,从她这个角度,恰能看进一角窗户里的情景。 她实在没想到,这宅院的主子竟如此年轻,且英俊过人。 小丫鬟年龄不大,难免心生绮念,一双眼不错地看着,没过多久,那姑娘被主子搂着腰推到了窗边,姑娘的身量在他们主子跟前娇小玲珑,他低了头与她纠缠,窗户被震的往外狠扇,又弹回去,视线被完全阻断之前,她瞧见男子的一只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仿佛要把人按到自个儿的身体里,另一只手放到了姑娘的臀上,五指狠狠陷进去,揉着将人提起来。 丫鬟的心顿时猛跳,连忙低下头,一阵口干舌燥,不多时,又抬起头来看,却见亭榭里两个窗户都闭紧,再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但越是看不见,越要浮想联翩。 不知里面正如何香艳。 …… 这厢亭榭里,半人高的铜鹤嘴里吐着袅袅青烟。 朦胧间,旖旎风情尽现。 矮榻上纠缠着两个人,衣衫靠枕掉了一地,迷乱的一片。 黎青青的衫裙被褪了大半,白嫩的皮肤荡在矮榻上,她轻喘着,两只手揪紧了身下的单子,在男人怀中,蛇一样扭动。 胸前的肚兜不知去处,两团乳肉晃晃悠悠的暴露,又白又软,倒扣在她身上,奶尖儿是粉色的,在他的揉捏下早已充血挺立,硬如石子。 孟云壑含一个进嘴里,身下的娇人儿便颤动不止,他发出一声闷笑,这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不用去摸就知,下面一定湿透。 袭裤上的绳子一松,狰狞的性器被放了出来,自顾自就找到最舒服的地方,像一尾活蹦乱的的鱼,在黎青青的幽谷外跳动。 黎青青咬着嘴唇,发出猫一样的哼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竟然会体会到如此强烈的快感。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蔓延出了情欲的火苗,被他用唇舌和手掌依次点燃,空虚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从骨头缝里蹿出来的痒意。 她终于忍不住,抱着孟云壑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发间,期期艾艾的喘息着求他:“孟大哥……” 孟云壑将手指插进她半张的小嘴,逗弄里面粉艳淫靡泛着水光的小舌,绷紧了下颌,纠正她的称呼:“叫我什么?” 黎青青来不及吞咽的津液全都顺着唇角流下来,含含糊糊的重复。 “乖宝……”孟云壑抚着她的腰让自己的肉棍前端抵上她的缝隙,俯身趴到她耳边教:“叫相公。” 黎青青葱白的手指攀上他的背,一张温柔如水的脸被情欲侵染,眼角都变成艳丽的红,扣在他臀后的腿难耐地磨蹭,抵在穴外的东西又硬又大,幽穴饥渴地飞速阖动,小屁股不自觉地挺动,耻骨蹭他坚硬的小腹,什么也不想,只想他进来。 “相公……啊……” 叫出来的声音又甜又滑,软糯好欺的骚浪,这样的声音竟是她发出来的……黎青青仅剩的那点理智都觉得羞耻。 “相公来肏你……嗯?”黎青青情动的发春模样叫孟云壑看得太阳穴直跳,他呼出一口浊气,额头青筋爆起,拨开她下身唯一的一片布料,对准那处湿滑如水豆腐般早已准备好的穴洞,劲腰一沉,尽数没入。 “啊……” 太大了…… 比预想中更夸张的尺寸,黎青青抬起腰,脚尖狠狠绷成一条线。 怎么会这么大。 她涌出生理性的泪水,感觉他捅进了自己的子宫。 不是没有过经验的雏鸟,但此刻紧致的穴壁被全部撑满,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他肉棍上的脉络,仿佛用整个身体和灵魂在描摹他占有自己的路径,是她从没纳过的尺寸,一点疼之后,是前所未有的爽,黎青青全身都在颤抖,手指掐进孟云壑背上的肌肉,发出一声近乎喟叹的高吟。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安宁 顶进最里面的龟头如蛇一般冒着热气自顾自地乱戳一气。 太舒服了…… 黎青青的小腹控制不住的收缩,连带着花穴也越发绞紧,仿佛生长着无数的细小吸盘,在碾着肉棍上的每一个青筋脉络吸吮,孟云壑倒抽一口气,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头皮跟着颤栗发麻。 伸出一只手来到二人交合处揉搓她的花唇,孟云壑俯身咬着黎青青的耳根粗喘:“乖宝……想夹死你相公么?” 舔着她耳根的香汗,一路来到半张的唇,黎青青被他肏弄地无法紧闭,靡艳的水色十足的粉嫩小舌就这样在两瓣红唇间若隐若现,在男人亲过来的时候,媚眼如丝,不自觉的伸出来与他舌尖交缠。 孟云壑爱煞了她这幅娇怯着浪荡不自知的小模样,一边舔吸她舌尖的甜蜜津液,一边抽送着窄劲的胯。背上的肩胛骨狂野的起伏,劲瘦的臀侧随着捣弄的姿势深深凹陷,诉说着他肏入的力道有多么惊人,布满密汗的麦色胸膛贴紧了身下娇儿的羊脂膏玉,颜色分明的缠在一起,说不出的淫艳之气。 几处敏感点被他玩弄攻占,极致的快感在体内不由分说的乱窜,黎青青瘫软成一团,哼哼唧唧的娇喘,一波波蜜水儿随着他大力的抽插跟着翻涌的软肉一起被带出来,打湿了二人的性器和耻骨。 啪啪啪…… 重重的拍打声不绝于耳。 内壁的媚肉被肏舒服了,颤抖着在痉挛,酥爽的快意随着他每一次都一插到底的凶猛肏弄迅速堆迭,黎青青被他哄着一声一声婉转动人的吟叫:“相公……慢一点……嗯……嗯嗯……” “乖宝夹地这么紧……相公慢不了,舒服吗青青……相公肏地舒服吗?”孟云壑睁着一双欲念沉沉的眼睛,膝盖撑着矮榻发力,像是要把黎青青凿穿在这榻上,凶猛无比,一下比一下肏地狠。 黎青青娇软着腔调,迷乱地摆着脑袋回应:“舒服……嗯……” 粗长的性器严丝合缝的将黎青青幽窄穴谷撑地满满当当,那种饱胀酸麻的感觉,偌大的龟头势如破竹般挺进,每一次顶弄到最深处突出的小点上,那种灵魂被击中的感觉。 嗯……啊…… 黎青青拉长了纤细如鹤一般的脖颈往后仰,身子高高弯成一张弓,堆积埋伏在身体里的火焰终于燃烧到了终点,在她穴道最深处炸开。 “啊……相公~~”黎青青高昂的尖叫声回荡在亭榭之中。 紧致湿滑的小穴疯狂痉挛颤动,一股又一股似是冲开闸门的温热蜜汁迎头冲刷着孟云壑肉棒前端的铃口,腰眼发麻,鼠蹊处有电流在作乱,他闷哼一声,将瘫软成泥的黎青青拦腰抱坐起成观音坐莲的姿势,扣着她丰满又弹翘的臀猛地一撞,肉棍深深埋入最里面,灼热的浓精堵在她子宫口射进去。 挺腰几次,才将积存的白浊之物射完。 仍没有变软的巨物顺着二人交织在一起的体液滑出来,第一次,孟云壑不想太过折腾她。 低头一看,原本粉嫩的花瓣红肿不堪,沾着白沫微微颤动,像一朵被风雪蹂躏摧残的芙蓉,望去好不可怜。 黎青青软倒在榻上,身上沁出一层薄汗,薄汗之下,红痕遍布,被他紧扣着操弄的腰间更是能看出手掌的青印,整个身子不时地抽动,还未从高潮之后的余韵里平复。 孟云壑侧身躺过去,把她搂进怀里亲她酡红烫热的面颊,喑哑的声音还带着撩人的欲望:“乖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身上的痕迹实在是过于明显。 黎青青闻着他身上散发着湿热气息的味道,浑厚又沉远,被汗水蒸腾,他独有的味道包裹着自己,心中如暴风侵袭的骚动后,是难言的安宁。 她喜欢听他这样亲昵的叫自己,虽然有点肉麻,但是她好喜欢。 “没有……我好累……”黎青青软软地撒娇。 孟云壑在她耳边笑:“一次就累了?日后可怎么办?” 黎青青羞赧地往他怀里拱,孟云壑还在继续调戏:“有一种西洋镜,能将人照得十分清楚,我已定了一面,日后抱着你在镜前弄好不好?” 他本不是一个情绪外放之人,也从不知自己能无师自通这些可以说是低俗的调情之语,但他早就发现,在黎青青面前,她越娇羞,他就越想逗她,看她露出那种嗔怪和羞窘的生动表情,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上辈子,他也会用下流话来撩拨她,只不过,那时的黎青青从不会用这般情意绵绵的一面来回应。 如此,才叫他更是珍惜。 在镜子前看着做,光是想想,黎青青就觉得心中揪紧,喉咙发涩。 “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软绵绵的,孟云壑的欲念再次被点醒。 “怎么不好嗯?”他的手掌在黎青青光滑的背上摩挲:“刚才乖宝还说相公肏地你好舒服,哪里不好?” 黎青青简直羞愤欲死,绝不肯承认那些话是自己说的,心口跳着捂住他的嘴巴:“不准你说,不准你再说!” 急眼的小兔子,半点威慑力没有。 孟云壑笑着亲她,单手套上亵裤和外袍,用身下的毯子将黎青青一卷,抱着她出了亭榭。 于是,那守在外面的小丫鬟,便在门窗关上的半个时辰后,见到他们的高大英俊的主子衣衫不整的横抱着那姑娘出来了。 主子时不时低头与姑娘说些什么,眼角眉梢的快意,隔着老远就能看出来。 毯子裹了姑娘大半,但她一头如云似雾的长发,和两只形状小巧玲珑的玉足却露在外面,那样的白嫩,在阳光下反着光,连脚底都是透亮的粉白色,跟池子里刚冒出来头的荷花一个颜色。足踝纤细稚嫩,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断掉,优美的线条往上隐没进毯子里,随着主子的走动轻轻晃悠。 别说是男人,就连尚未通人事的小丫鬟看了,都要暗暗咽一口唾沫。 难怪这宅子里内院男仆不准入,这般爱娇的场景,谁也顶不住啊。 作者有话说: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诊金 从宅子里出来,孟云壑便带着黎青青去了金陵府衙做户口变动。 还不能叫旁人发现二人的关系,马车到了杏花巷外大老远就停下来,黎青青下车之前,又被他捞到怀里一阵亲昵。 “若是伯母问起来和离书你是如何拿到的,你可知怎么说?”临下车,孟云壑又提点她。 “他姐姐不想他拖着,用法子叫他签了字给了我?”黎青青编了一个理由出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征求他的意见。 “嗯。”孟云壑点点头,看她得到自己的一点肯定后露出腼腆笑容,心里蓦地发软,压上去亲了一下,拍拍她的面颊:“去吧。” 黎青青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脚落地的时候,腿间有异样的感觉传来,碰到小内裤的时候,细微的痛意。 跟孟云壑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天旋地转,及至此刻,她才能清晰的思考和回顾,现在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埋在自己身体里的饱胀感。黎青青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他人坐在马车里,小窗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就隔着窗户目送她,见她望来,露出一个笑。在这个笑容里,黎青青很确定,婚前将自己交给他,虽是一时情动,但却不会后悔。 …… 回了家,秦氏问起她,黎青青不善撒谎,差点没把话给弄圆乎,好在秦氏对她极其信任,叁言两语,便叫她混过去了。 黎青青到了自己的屋子,才长吁一口气。 随即,她从桌子上翻出针盒,一番准备后,在自己的小腹上施了几针。 这是预防她受孕的,效果虽然不及用药,但也聊胜于无。 孟云壑那些东西在她体内堵了一会儿,虽说后来被他用手指清理了一通,但也不可忽视。 她在家中自然不能熬药,秦氏虽然不会看病,闻个药材却还是没什么问题,若叫她发现端倪,可不得了。 被孟云壑折腾一回,他劲儿太大,黎青青现在还有些腰酸,晚上用了饭,不久便觉得困倦,上床去休息了。 入睡之前,她满心想着孟云壑第二日会不会又借着什么缘故来找自己,却不想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来的人是宋巧儿。 黎青青开门见到她,还十分纳闷,她们两人并无什么相交,还是之前一起去丹阳湖的时候处得时间长了点。 一想到那回宋巧儿对孟云壑展现的热情,黎青青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对她笑着客气:“巧儿姑娘怎么登门了,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宋巧儿粲然一笑,杏眼更加神采动人,半真半假的娇嗔:“瞧黎姐姐说的,没事儿便不能来找你玩吗?” 黎青青被她软软一顶,不好意思了:“当然不是,快请进。” 黎青则去了镖局,秦氏的哥哥要嫁女,正是忙的时候,黎青青刚和离,对新嫁女来说意头不好,便一个人在家待着。 她招呼宋巧儿到了堂屋里,为她沏了自个儿弄的花茶,宋巧儿看着那朵朵花瓣在清亮的茶水里舒展开,嘴角含着一抹笑,对黎青青夸奖道:“黎姐姐当真是心灵手巧,咱们这些笨的,就会看着花好看,哪能想着还能晾晒了当茶叶用,也难怪杏花巷里各个对你交口称赞,你这刚和离,就有人张罗着想给你介绍夫家呢。” 黎青青端杯子的手一顿,看向宋巧儿,总觉得她这番话里带着目的,便道:“巧儿姑娘前面那些我便厚颜无耻的应了,后面的还望你日后不要再提。” “哦?”宋巧儿疑了一句:“黎姐姐可是未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这话问得,实在有些交浅言深,黎青青却不是什么会拂人脸面的性子,只得笼统的应了一声:“嗯。” “那感情好,且让他们等着去吧,黎姐姐这般人物,自然是要配更好的。”宋巧儿面上顺着她说,心里却暗暗冷笑。 昨天她去收油壶,跟着人唠了几句,就这么偏巧了,竟看见黎青青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宋巧儿站的地方有颗大槐树,将她的身影遮了一半儿,黎青青并未瞧见她,宋巧儿却把黎青青与孟云壑分别之时那情意绵绵的对望看得分明。 这黎青青与周秀才和离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时日,竟已结了新欢。 宋巧儿心里是既诧异又鄙视。 且不说那孟官人还是住在周秀才的隔壁,两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好上,还两说呢,怕是周秀才早已做了绿帽王八也未可知。 宋巧儿撞着这件事儿,却一直未告诉别人,无他,若黎青青跟孟官人传出什么来,二人万一咬咬牙坐实了一公开来往,那她便就没什么机会了。 长这么大好不容易瞧上个男人,宋巧儿可不想就此放弃。 只是她后来几次制造与孟官人的偶遇都铩羽而归,叫她对自己的外貌都差点丧失信心,也就只能从黎青青这边下手。 她眼珠溜溜一转,道:“黎姐姐,实不相瞒,我此来确实有事找你。说来丢脸,我虽然年纪不小,却因着母亲早逝对女工一事一无所知,先前瞧你的花样子和绣品都做的出众,便想着来找你求个帕子回去比照着练,不知可麻烦你?” 她这般说,叫黎青青没法子拒绝,当即起身:“这么个小事,不必说麻烦,你且等我一下。” 说罢便回了屋去拿了几个帕子过来放到宋巧儿面前与她挑选:“你看看,中意哪个?” 宋巧儿翻了几下,抽出一条绣着兰草蝴蝶图案的帕子:“就这条吧,这蝴蝶跟活物似的,姐姐的手可真是巧。” 黎青青看了一眼,“嗯,兰草不难,你拿去练手倒是合适。” 宋巧儿得了帕子,也不欲多呆,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她前脚刚走没多久,黎青则后脚就回来,手里还提着两个油包。 黎青青问道:“带了什么回来?” 黎青则将油包放到桌子上,上面贴着知味斋的红字。 “路上碰见孟大哥了,他给我的,说是谢你给他诊头疾的。”黎青则将其中一包推到黎青青面前:“这包是特地给你的。姐,你什么时候给孟大哥诊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黎青青看着面前的油包心怦怦跳,直觉这包东西里应不单是知味斋的点心,对着黎青则敷衍:“哪能事事都叫你知道,你去灶膛把火生上,我一会儿做饭。” 黎青则是个直愣脑袋,听话得去了厨房。 待他出了堂屋,黎青青才把油包拿回自己的房间,一层层掀开,里面除了点心,果然还有一个楠木小盒子。 她打开,却见是一方鸡血石印章和纸条。 纸条上写着:欠娘子的诊金和利息无力偿还,唯有以身抵债。 黎青青噗嗤一声笑出来,又举了印章看,辨认半晌,才看出上面刻的是二人的名字。 云青。 归来 黎青青感受到了孟云壑的忙碌。 因着他已经有叁日未来找过自己。 但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桌案上。 头一回,是他托黎青则带来的鸡血石印章。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遇见那曾有一面之缘的圆脸丫鬟,交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叁片发黄的树叶,信上写:一日不见,如隔叁秋。 初夏的天,不知他从哪找得这树叶。 黎青青拿着叁片树叶,心思一动,拿了针线来。 黎青青绣活麻利,不一会儿,叁片叶子上便大变样。 一片上面绣了他的剪影,一片绣了诗句,另一片,则是一对墨色鸳鸯。 第叁天,黎青青去市集买菜,再碰见那丫鬟的时候,她已经不意外了,从丫鬟手里接过盒子,黎青青将叁片树叶也交给了丫鬟。 “姑娘,主子叫带了话,这番事了,他明日便归。”丫鬟走前,跟黎青青道。 黎青青这才知,孟云壑应是出了金陵城。 想到他明天回来,黎青青嘴角不觉弯起,一路上都难掩心中雀跃与期待,拿着盒子到了家,她思索他这回会给自己送什么,关上门小心翼翼的打开,那股劲儿,跟谁会来偷她的宝贝似的。 这回,里面放着一个迭好的帕子。 照例是一张纸条:思念卿卿的物证。 他玩儿文字双关,黎青青莞尔一笑,却不知这帕子怎么就是物证了,掀了一角抖开,却是她曾经绣过的帕子,在丹阳湖遇袭那天已经卖了,正是那什么也不问,一两银子全买下来的人带走的。 电光火石间,黎青青明白过来,多是他派人将自己的东西买走的。 黎青青心中既感动又复杂,再去瞧这帕子,只见中间一点淡淡的液体干涸痕迹,边缘泛着微黄的颜色。 黎青青不明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低头闻了一下,残留的麝香气和腥味儿叫她想起那日亭榭中二人欢爱之时的味道。 这是…… 黎青青顿时面红耳赤,把帕子握起来放回盒子里。 因着他送来这样大胆放浪的东西而产生的绮思却再难关上。 不自觉地想他用帕子裹在那物上撸动的样子,英俊的面容也会潮红,眼睛像永夜那般黑沉,嘴角抿着,不时会发出一声闷哼,重重的喘息,释放之前,会闭上眼睛。 再想起他称这是思念自己的物证,自渎之时是否与那天一样念着她的名字……黎青青手指蜷起,身体里窜着熟悉的骚动,忽然无比的想念他,想他紧紧地抱着自己,俯在她耳边一边亲她一边与她讲话……一阵口干舌燥,连胸前那两团软绵都似乎在发涨,黎青青红着脸匆忙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饮下,站起身去换衣服,亵裤上染了叫她难以启齿的东西。 …… 下午阳光明媚,黎青青与秦氏在院子里晾药材。 秦氏把手上的一团药材铺好,对黎青青道:“青青,我明天要跟大嫂和琼芳去宁德寺祈福,恐怕会在那里住一晚,你去不去呀?” 黎青青手上动作一顿,琼芳马上就要出阁,她嫁得远,没多少机会与她再见面了,可明天他要回来,若是来找自己,万一扑个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选。 她沉默着,秦氏却当她还顾忌自己刚和离,见到新妇怕是要伤心,便给台阶道:“不去也成,寺里冷冷清清的,不适合你们这种年轻人,不过明天青则要送我们过去,你晚上就一个人,可要把门窗锁好,若是害怕,便去孙大叔那边借他们家的狗来看个门。” 黎青青知道秦氏八成误会她了,但她确实想留在家中等孟云壑,心中更觉得不好意思,呐呐应答:“知道了娘。” …… 第二天吃过午饭,秦氏与黎青则才出门,出门前,又再叁叮嘱黎青青晚上要记得锁门。 黎青青把人送走以后,把积存的衣物洗了,又去将之前晾晒完的药材拿去药店卖,许多琐碎小事,弄完之后,却也乌金西落。 孟云壑一直未出现,黎青青搬了一把小矮凳坐在门房外的巷子里编络子,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半面脸融进温柔的金色光芒中,像绝美的工笔。 孟云壑踏着一地碎金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黎青青编好一个络子,动了动手指,忽然间,似有所感,仰起头朝着巷子口看过去,那人站在她的影子末端,迎着光,闭塞的小巷都似乎变得广阔,他就这么站立不动,沉静的双眼凝视着她。 几日未见,黎青青没来由的情怯。 不远处有小孩儿再打闹,谁家妇人喊夫君回家吃饭的声音遥遥传来。 如此的烟火红尘气,黎青青一阵恍惚,她仿佛也成了那等待相公归家的谁家妇。 她低下头,站起身进院子,没有关门。 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黎青青刚把凳子放好,还未转身,就天旋地转得被他从背后打横抱了起来。 她小小的惊呼一声,稳住了,才拍他的肩膀,一张漂亮的脸宜喜宜嗔:“你不怕我娘在家。” 孟云壑抱着她往屋里走:“你娘去宁德寺了,我知道。” 他神通广大,知道也不奇怪。 黎青青听他又压低了声音说:“娘子怎么不去,在这里等谁?” 说着,已抱着她坐到了榻上,黎青青瞧他眉眼之间得意,又羞又窘,按捺心里的乍见之欢,起了叛逆劲儿,嘴一撇:“反正不是等你。” 孟云壑英挺的眉一挑,倾身吻下去,咬着她的下唇厮磨,又把粗厚有力的舌尖探进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在二人的气息相交间含混的念,这是黎青青给他绣在叶子上的诗:“原来乖宝这么想与相公巫山云雨。” 黎青青被他亲得迷迷瞪瞪,但心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确实很想他,想他的所有。 作者有话说: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缠绵 听孟云壑曲解她的意思,黎青青脸上荡起娇羞的绯色云霞,眼波流转着啐他一口,“呸,只有你才天天想着……那个。” 黎青青顿了一下,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最后两个字儿的声音跟猫叫一样。 但还是被孟云壑听到了,他觉得好笑,跟她鼻尖对着鼻尖,手托到她脑后不准她躲:“想哪个?” 黎青青自是不会回答,被他下巴上隐隐冒出来的胡渣蹭到,笑着往后仰身子,孟云壑趁势将她的腿掰开跨坐到自己大腿上,黎青青刚一动,就感到腿间有硬物顶着。 她像被烫到一般忙抬起圆润挺翘的屁股,却被孟云壑按着腰压下。 那处坚硬就这么撞进柔软的凹陷里,黎青青本就被他一番撩拨弄得有些情动,里面开始泛起痒意,这么一撞,当即“嗯”地一声叫出来。 又甜又软兼几分婉转多情的媚气撩人,一双眼跟被春雨浇灌过似的水色潋滟,羞怯无辜地看着他。 发出这样的声音,黎青青觉得好羞耻,把嫣红如朱果般饱满欲滴的下唇咬住了,手按在孟云壑的胸膛上无力的抵着。 她不觉自己此时意态有一种纯媚的妖娆风姿,孟云壑却看得真真切切,他眸光深沉,心中的悸动很快反应在胯下,本就狰狞喷张的那物一瞬又涨大了许多,愈发地往上面顶送。 孟云壑捉了她一只白嫩纤长的手往下覆到自己几欲将裤裆顶破的昂扬硕大上,开口沉哑:“是这个吗?” 哄…… 黎青青脸整个红透。 光看着便觉得他尺寸惊人,摸到了才知道那有多么粗,这般粗长的东西竟然能全部没入自己的下面……黎青青只觉得她快要被烫地冒烟儿了,跟接了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挣扎着要跑,忘了自己手底下是要命的东西,一借力使劲儿就按了下去。 “嘶……”孟云壑咬着后槽牙倒抽一口气。 他表情是介于爽和痛苦之间矛盾微妙的样子,黎青青立刻吓得不敢再动弹,十分愧疚的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 孟云壑缓口气,眼瞧着她一脸内疚着急,翻身就将她压到了床榻上。 “大胆妖女,想谋杀亲夫?” 黎青青仰面看着他,屋里光线昏暗,他的一双眼睛却灼灼发亮,里面燃着玄色的火,熊熊烈烈的欲念宛如生出了没有实质的烟雾出来,隔着空气将她缭绕,再烧进她的四肢百骸。 黎青青忍不住揪紧他身上的外袍,全身的筋骨都软了一半。 “你冤枉我……”她小声呢喃,尾音跟着颤,仿佛被弄到高潮时叫出去的最后的腔调,轻软酥媚。 在孟云壑听来,简直不亚于九天仙乐,爽慰的电流通体游走,躁动炸得突然,跟破闸的洪流一般激荡,他猛的俯身叼住了黎青青的下唇轻咬,舔着她的舌尖儿道:“还是个会勾引人的小妖女嗯?” 黎青青的呼吸被他夺去,那种热切的渴望叫她忍不住嘤咛出声,身子骨漫起熟悉的痒,难以启齿的地方渐渐流出水儿来。 孟云壑一指挑开她腰上的系带,叁两下,黎青青的衣服就被他掀开到两侧,胸前的白嫩被肚兜拢着,他用手捧起,一低头,隔着薄薄的纱绸肚兜含了上去。 粉色的奶尖儿早在刚才二人唇齿厮磨的时候就被他坚实的胸膛弄得挺立了起来,如今深了色颤巍的镶嵌在波动不停的雪原乳地上,恰是两粒俏生生的红色小果,可怜可爱的招人。孟云壑用舌尖儿拨弄了几下,接着,抿在嘴里重重的吸了一口,力道又大又猛,似是要从那里吸出奶水似的。黎青青哪受得了这个,登时小腹抽搐,双腿忍不住夹在一处弓腰绷起:“啊……不要……” 孟云壑是从她这两团奶子里吸出过奶水儿的。 他仿佛重拾了当初叫他又恨又爱的乐趣,一面爱那种奇异的感官和味觉被双重刺激的情色旖旎,一面又恼恨那奶水是为了哺育其他男人的种生出来的东西。 所以,上辈子每次与黎青青欢好,他都喜好玩弄她的胸乳,带着复杂的情绪,恶狠狠的蹂躏欺负,叫她甜香的奶水儿四溅到二人身上,得到一点变态的心理满足。 “乖宝,喜欢相公吸你奶子是不是?”孟云壑掀开了她的肚兜,晶亮的奶尖儿就在眼前,他一手揉上去,嘴里调戏她,灼热的鼻息打到敏感的奶头上。黎青青眯着眼,那处的感觉更甚,无数细小的神经末梢就这么被他刺激着,再形成强烈的电流传遍全身,她双手挥舞着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好痒…… 黎青青在心里无声的尖叫。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悱恻 顷刻,黎青青身上的衣衫已被剥尽,唯余下身的小裤一点遮挡,白皙的美肌如玉无瑕,在床上似风中的娇花在一点点颤动。 孟云壑的手顺着她平坦柔软的小腹游弋往下,触到湿滑无比的水嫩蕊心,他用长指轻挑,带着薄茧的粗砺指腹触感微妙,立刻勾出一汪水儿来。 黎青青绷了一下小腹,轻巧纤灵的手去推他的手腕,被孟云壑反手拉起至头顶,两指上油亮泛着光的水迹凑到了她的眼前,这是她为自己动情的证据,孟云壑盯着黎青青迷离妩媚的双眼,将指尖送到自己嘴里。 黎青青看着这淫靡至极的一幕,心底的火愈发烧得旺,孟云壑又俯身来亲她,未吞咽的甜腥味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灼热气,铺天盖地的将黎青青包围其中。 她明明是有经验的,但那点浅薄单一的经验在他的早已身经百战的撩拨面前毫无用处,她此时像一个初尝情爱的雏鸟,青涩又羞怯,很快就在火焰里迷失。 两个人缠在一起越吻越深,孟云壑抬起她两条腿盘绕在自己腰间,欲根硕大的前端毫无阻隔的顶上去,最后的那点布料也被他粗暴的撕开扔掉,黎青青嘤一声,如泣如诉,下面却分明准备好了,缝隙内隐藏的粉色小洞不停的收缩张阖,分泌出来一波又一波蜜汁,急欲吞了什么东西进去止了里面的痒。 孟云壑握着自己的肉棍,用龟头拍打顶弄水润的缝隙,却始终过门不入,凹凸不平又热气腾腾的硬物刺激着半开的敏感花瓣,这样挠痒一般让极度的空虚从骨头缝里爬出来,黎青青咿咿呀呀的娇声叫着,全身无一处不痒,无意识的扭着腰迎合他的动作。 男人俯趴到她耳边,他知道怎么帮她,却偏要这样慢腾腾,灌到她耳朵里的声音热的像火炉里喷出的水蒸气,烫到灵魂深处:“乖宝想要什么?告诉我。” “要……要你……啊……”黎青青细软的声音娇颤着抖出来,耳垂被他咬了一下,瞬间的疼麻之感冲淡了一丝野火般暴涨的难耐,她精致的玉雕小脚勾在孟云壑的腿上不停的上下磨蹭,男人粗密的毛发也能叫她觉出微妙的快慰来。 但这些怎么够,想要他肏进来……她挣开了一只手抚到孟云壑的背上,从大张的里衣领口探进去,手下紧实喷张的肌肉起伏如进攻的兽背在峥嵘,每一次深凹和鼓起都是占有她的狂野路径。 “爱我吗?青青,你爱我吗?” 黎青青不甚清明的意志捕捉到他在自己耳边问,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卑微,黎青青幸福的想战栗,两只手攀紧了他扭头去吻他的下巴和唇角,再没有比此刻更确定:“我爱你……我爱……嗯……” 最后的音被男人强势的插入撞得脱了调。 他把黎青青捞起来抱在怀里站起来弄,这姿势,黎青青愈发绞紧,小腹发了力,叫他每一次进出都困难重重又舒爽无比,紧致的肉径吸拽着他肉棒上的皮肉和突出的血管,那种直通全身经脉的快感冲击着所有的感官。他下颌收紧,紫红色的巨物操弄的速度加快,一次比一次入得深,对准了那处每一次撞上去都会叫黎青青叫出来的凸起小点猛烈的撞。 “嗯……不要了……太快了……啊……相……相公……” 黎青青被他肏得语不成调,破碎的呻吟从嘴里源源不断地溢出。 她觉得自己要被他顶穿了! 高速的进进出出带起蜜液四溅翻飞,淅淅沥沥从二人中间的交合处流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地上集聚了一小滩水液,肉棒插入的噗唧声,耻骨撞击的啪啪声,男人女人喘息呻吟的声音交织成无边的春色。 黎青青很快就在他怀中泄了一回,又被孟云壑按着腰从后面入,她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细致呵护保养的柔嫩奶尖儿如今摩擦着粗糙的桌面,又痒又爽,还有一种被凌虐的快感,身后的男人抬起了她一条腿,拉张起花穴凶猛的肏干,这还不够,贴下来用下流话调戏她:“乖宝的小逼好紧,刚泄了水儿还这么紧,好贪吃的小骚货……” 偏声线是稳的,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黎青青扣着桌子的边缘,心里因为他说的粗话生起别样的刺激,他嘴里的小逼立刻疯狂蠕动起来,孟云壑呻吟一声,拍她触感极好的臀肉:“轻点夹。” “嗯……”黎青青扭头去看他,觉得好委屈,这怎么忍得住。 这一眼波光潋滟风情万种,孟云壑喉间有炙火涌动,压低了身子,强劲的胸膛罩住她,密实的肌肉上沁出了汗,两个人都是,这一刻水乳交融。 伸出一条手臂抬着她的下巴跟自己接吻,黎青青心头愈发酥麻,挺起丰满的小屁股配合他抽送的动作,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动作,抽插的肉棒成了最关键的纽带,不需要技巧的霸道抽插,粗暴的几百下,黎青青的尖叫声被他吞进嘴里,又泄了一回。 作者有话说: 吃肉不容易且吃且珍惜 侯爷 秦氏和黎青则明天才回来,孟云壑干脆卷了黎青青到他买的那座宅子里住一晚。 黎青青本犹豫,但她受了一场欢爱,正是娇如无骨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抱上了马车,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叫人看到,等想起这一茬,马车已走了一会儿了。 甚至只裹了外衫和毯子,连里衣都没穿,放在现代,跟真空也差不了多少,倒是方便了他,一边抱着黎青青,手从她腋下托过去,半掌握着她软绵的嫩肉漫不经心地揉弄。 见黎青青眯着眼想睡的样子,他用指尖挠她的下巴:“别睡,待会儿吃了东西再睡。” 黎青青懒懒地头扭到他怀里,声音嗡嗡的:“睡了再吃东西~” 孟云壑失笑,对她现在这痴缠粘人的模样很受用,整个心被柔情灌满,表现到脸上也不过是弧度及小的一撇。 他本就不是情绪外放之人,一生中所有的贪念嗔痴都在怀里这女子身上倾注了干净。 黎青青确实累了,马车又晃悠,没多久便睡着了。 孟云壑不忍叫醒她,小心翼翼将她从车上抱下来送到房里,叫人在厨房备下吃的在灶上温着,以防她醒了随时又热的东西吃,坐在床边摸了摸她侧在一边如云似雾的鬓发,随即便去了隔间办公。 …… 孟云壑十天半月不会来一回这宅子,如今短短几天就来了两回,他马车还没进来,管事就接了消息,扫洒掌灯院子的路上都找小厮走一遍,别有长了没剪的枝桠或者碎石绊了主子的脚。 前面管事把孟云壑迎进来,后面已经忙翻了天。 这几日,连新买的奴才们也都知道了,他们的主子是京城来的侯爷,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当今太后便是人嫡亲的姑奶奶,皇帝是表叔叔,这般尊贵身份,在金陵简直可以呼风唤雨。 一不小心伺候了皇帝的表侄儿,院子这几日人心浮动。 见过孟云壑与黎青青耳鬓厮磨的小丫鬟梨儿尤甚。 那日孟云壑带着黎青青出来,她瞅着机会去瞧明白了黎青青的样子, 许是心里的期望太高,梨儿觉得黎青青的样貌也并不至于多好,也就是气质纯澈柔静一些,皮肤白一些,单论五官,眼睛嘴巴漂亮点,其他的,也没什么出挑,怎么就跟了这侯爷鸡犬升天变凤凰了呢?穿得竟然还是粗布麻衣,可见侯爷对她也未见的有多好,许是京城的高门小姐看腻了,挑个市井民妇换换口味罢了。 梨儿晚上从镜子里照,觉得自己并不比黎青青差什么。 还听别的丫鬟说她姓黎,那这不就更巧了。 这回孟云壑再来,黎儿特意找上了芳凝,这个芳凝,仗着从前就在金陵伺候过侯爷,很是心高气傲,从不把那些后来采买的丫鬟看在眼里,梨儿并不喜欢她,但她是独晚斋的大丫鬟,想去侯爷跟前露脸,不去求一求是不可能的。 梨儿寻了个没人的地儿,把自己攒钱买的小金镯塞到芳凝手里,说什么家中有难无处申辩,想找个机会跟侯爷伸冤。芳凝一眼就瞧出她攀附的心思,不禁暗暗冷笑,嘴上却道:“小事而已,哪里值当你给这么贵重的东西,待会儿我便称身上不舒服,你端了茶水进去伺候便可,记住,只能讲正事儿,可不要坏了规矩。” 梨儿忙点头称是,殊不知芳凝不过想借她一来试探侯爷想法,二来这个梨儿是个蠢的,惹她不是一两次了,若这回能借刀杀人则再好不过。 芳凝自问对永平侯有几分了解,纵是她当值期间出了纰漏,非她直接的过错,无非扣个月俸。 …… 黎青青是被饿醒的。 她朦胧着眼看着自己所处的房间,入目便是雕了牡丹挂着绣金枝云纹的拔步大床,边儿两个高架几上放着白玉莲花鼎正悠悠的往外冒气儿,一张孔雀羽屏风立在正中做立隔断,其他的陈设也是极尽华美。 黎青青一时有些怔愣,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过了半晌才想起她被孟云壑带到了上次去的宅院里。 此处想来就是孟云壑在金陵的私宅了。 也是在这一刻,黎青青忽然在想,他来金陵为什么不住自己的私宅,却要去那叁教九流汇聚之地呢? 难不成是为了避人耳目? 黎青青模模糊糊的推测,刚挪了上半身,就有丫鬟绕过屏风进来,正是她见过几次的那个圆脸丫鬟,采薇。 采薇是孟云壑特意留下伺候黎青青的,她见黎青青醒了,端着一杯茶过来给她润喉,伺候她穿衣服,又问她要不要打水净面。 黎青青从没被人伺候过,浑身的不自在,穿好了鞋后问到:“孟大哥去哪里了?” “主子在隔间办公,姑娘请随我来。”采薇仿佛一点也没看出黎青青的不自在和拘谨,仍是恭敬又加。 黎青青跟在她身后,刚出了门,就听到有女子的高声尖叫。 那女子声音尖厉,在这安静的初夏夜里尤为刺耳,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似乎就在拐个弯儿的位置。黎青青下意识皱眉,却听到模糊的几句,她担心孟云壑,脚下不禁加快了步子,但还没走几步,就被采薇拉住了手腕。 “姑娘,怕是有坏了规矩的奴婢被惩治,姑娘还是等一下。”采薇已经看到那丫鬟被强行拖拽的身影,连忙挡在黎青青面前,万一吓到了黎青青,永平侯追究起来,却是不讲情面的,尤其他交代过,万事面前,黎青青比他重要。 奴婢坏了规矩? 黎青青愈发好奇,心中更有隐隐的不安。 恰在此时,梨儿瞧见拐角处站着的黎青青,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咬了一口拖拽她捂着她嘴鼻的老妈子,挣脱之后,奔到黎青青跟前跪到地上起头抢地:“夫人救我!夫人帮我给侯爷求情!夫人救我!我不想被卖出去!” 她且跪且近,采薇不过是个丫鬟,梨儿现在身上是一股蛮劲儿,拉也拉不住,黎青青被逼的往后退了一步,盯着自己面前面目因害怕而显得有些狰狞的小丫鬟猛攒紧了手心。 侯爷是谁?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欺骗 孟云壑听到外面先前那个丫鬟的高声呼喊时便站了起来。 他大步踏出,便瞧见黎青青站在昏暗的灯光里,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在她面前跪着一个丫鬟,那丫鬟正不停的挣扎,两个婆子竟都拉不住。 他皱眉,不是没听到丫鬟嘴里念叨的“侯爷”,再看黎青青惊惶失措的面容,心跳都快了两下。 奔了两步过去,背影竟显出几分慌乱。 黎青青直到被孟云壑纳入怀中的时候,都还未反应过来。 她懵了一会儿,看着那丫鬟被拖走,脑子里忽然闪现了一个画面,似乎也曾经有类似打扮的丫鬟在她面前被人这样拖走过,不过一瞬,待她想瞧清楚四周的人,那画面就又消散了。 身边是熟悉的味道,黎青青抬起头,脸上却没有安心,仍是仓皇,叫人跟着揪心,她看着孟云壑,嘴角微抿,显出瑟瑟来:“我要回家。” 孟云壑心往下沉,他还未开口,又听黎青青极快地轻声说了一句:“她叫你侯爷。” 这句一完,黎青青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觉得委屈又害怕,一颗心忽然寂寂无依,委屈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害怕她这么快栽到一个丝毫不知根底的男人身上最终所托非人。还有一丝愤怒,他分明有意欺骗。 什么“革职也未可知”,叫她以为他不过是无人在意的小官,堂堂一个侯爷,竟天天里外都穿着最寻常的罗布…… 孟云壑见她眼中晶莹闪烁,心里有如铁石重锤,喉间发紧,拥在她背后的手在微微颤抖,那双拉过一石弓的手,他在她面前永远没有云淡风轻的底气。 他半晌没说话,眼睛里却是她看不透的东西,黎青青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猛的抬手推他要挣出他怀抱,孟云壑才找回了一点眉目,思绪兵荒马乱,但有一点坚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一手就抱牢了她,孟云壑按住她扑腾不停的背,柔软的身子这会儿竟也硌人,背上突出的两块骨头像蝴蝶的翅,极力要从他怀里飞走。 “青青,你听我解释!”他嗓音沙哑,像是吐出来的话割碎了喉咙。 黎青青的眼泪愈发汹涌。 她虽然混迹市井,但也不是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 金陵这个前朝旧都虽远离了天子脚下,却也不改旧习,茶馆书肆的说书人翻山越岭的讲宗室皇亲的事儿,反正天高皇帝远。 便是黎青青也听过几句,大周勋爵里最高的就是侯爷,开国曾经有过一个国公,儿子作死弄得削了爵位,如今朝堂上四位侯爷皆为骁勇善战的武将,被当今圣上戏称为大周四个定海神针,其中最年轻的,就是永平侯,弱冠之年承爵,时年不过二十叁岁。 永平侯家中娶妻了吗?黎青青不记得了。 他力气那么大,黎青青根本挣不开,一会儿就没了力气,捶打他宛如铜墙铁壁讲自己箍在一角的胸膛:“你骗我……我不想听……” 她哭得头发晕,两个人就在这展着一把灯光的拐角僵持对峙。 孟云壑见她难受,伸手为她擦去眼泪,黎青青撇开脸不叫他碰,孟云壑忽觉不耐,不是对她,是那种难以自抑的情绪,上辈子他常会有。 只要黎青青对他表现出不喜或抗拒,他心中的暴躁阴郁就会像蛇一样开始吐信子。 一弯腰,讲黎青青横抱起,那点挣扎的力道在他眼中犹如蜻蜓点水,几个下人这会儿都跑不见,孟云壑踢开门,把她放到桌子上,两手一围桌沿,圈禁的姿态。 “便是判人死罪也要审一审,我的爵位跟你我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他语气凛然,眼睛深黑,带着不容置疑。 除了做那事的时候强势,他在黎青青面前从来都是春风细雨,黎青青怔住,委屈更甚,分明是他欺骗她在先,竟然还理直气壮的恶人先告状,鼻子一酸,好不容易停掉的泪水又开始在脸上肆虐,抽噎着控诉:“你故意隐瞒……隐瞒身份……难道我冤枉你了吗……” 孟云壑拍她的背帮她顺气,黎青青推他:“你走开……别再碰我!” 黎青青一想到自己连对方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就失身于人,心里就又气又怨,想哭的劲儿憋也憋不住。 孟云壑叫她哭的心慌意乱,撺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抵就又把人逼进了怀中。 “我来金陵有公务在身,不便暴露身份,这是实情,我从来没有故意欺骗你什么。”他握住黎青青的下巴不准她乱动,“我是隐瞒了身份,但并非单对你一人,你仔细想想,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黎青青动不了,瓮声道:“你说你随时会被革职……” “当官的谁敢说自己不会被革职呢?”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孟云壑忍不住牵唇一笑。 这般想当然的逻辑,换了别人,他许会觉得蠢,但若是青青,那便只剩天真可爱。 黎青青这才转过来思路,他模棱两可的打太极,但确实没骗她。 ———— 青青:被狗男人套路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审问 黎青青又懵又气,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眼眶鼻尖儿都是红通通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和气闷,像一只战败的小兔子。 孟云壑看得怜意大盛,心里像有一汪热闹的温泉水在不停的翻滚,不禁又去揉她纤弱的肩头,小姑娘脸皮薄,他很实相的道歉:“青青,没有一开始跟你交代实情是我不对,我承认自己对身份确实不够坦诚。”他捧着黎青青的脸,拇指极尽温柔的摩挲未干的泪痕:“但我对你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黎青青看他的眼睛,仍是明亮深黑,自己在那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倒影。 她心里很清楚,他的身份不明带来的欺骗感,远不如自己在知道他出身如此显赫来得害怕强烈。 他是当朝一品侯,自己只是市井妇,还是嫁过人的,身份地位太过悬殊,她在他眼里应该就是这样,小小的,一点蝼蚁。 但她不想说出自己的害怕,那相当于自剖在他面前,太丢人了。 “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她盯着他瞳孔里那点模糊的火光问。 孟云壑滞了一下,“孟云非我本名。” 黎青青顿时气血上涌,本就不安定的心开始剧烈的摇晃,他怎么能这样理所当然,他连名字都是假的! 看到她情绪重又激动,孟云壑箍紧她的腰:“我本名孟云壑,也有知交好友撇了最后一个字只叫我孟云,外有需要我也是用这个名字,算不得骗你。” 黎青青鼻尖沁出一点汗,眼睛亮的惊人:“你总有自个儿的说法,明明是你瞒我,你怎么好意思的……” 她又说不下去了,但这回把哽上来的泪憋了回去。 她不想老是这样没用的哭。 “青青。”她极力忍泪的样子叫孟云壑看得心头酸软,“我只是怕你离开我,你不离开我,什么错我都可以认。” “别哭了嗯?哭得我看着难受。” 他拿出帕子来给黎青青擦眼泪,黎青青看见,这帕子是先前湖边卖出去的那一批。她买不起好料子,这是布料店里剩余的尾料,不怎么值钱的软烟纱。 若他只是一时兴起想玩弄自己,会做到那样细心的地步吗? 黎青青抿了一下唇:“你有娘子吗?” “没有。”孟云壑如实答。 十七岁那年家里议了亲事,还没定下来,孟云壑的父亲故去,他守孝叁年,对面的姑娘等不起,早嫁人了。及弱冠,他自己挣下军功让看不起他的人对他承爵一事心服口服,也没有时间去考虑终身,就这么有意无意的拖着,便遇到了黎青青。 “那妾室呢?” 像他这般位高权重的年轻男子,后宅一定一堆女人。 “也没有。” “……我不信。” 孟云壑绽出笑意:“真的没有。家里规矩,无妻之前不能有妾。” 黎青青难得伶牙俐齿了一回:“若没有规矩,你就会有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这有点胡搅蛮缠了,但是她忍不住。 “青青,你不能拿没发生的实情来责问我,这对我来说也并不公平。”孟云壑平静的看着她,声音却温柔。 黎青青又蔫儿了,她本就不是刻薄强势的人。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外室呢?”她问出口,不禁想,若是他要玩弄自己的话,她怕是连他的外室也不如了。 “没有妻妾没有外室。青青,不要小看你的男人,我若有喜欢的女子,定要八抬大轿娶进家门。”他个子高,把黎青青罩在自己的气息里,许是暴露了身份,也不再收敛身上的气势,黎青青从他飞扬的眉眼中看到几分不自觉流露的狂傲。 就是那天在湖边画舫里自己一瞬还以为看错的东西。 这才是真实的孟云壑,天之骄子。 黎青青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通房丫鬟呢?” 孟云壑这下沉默了。 黎青青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酸的苦的搅合在一块儿,他在那事上花样如此多,难道还能以为他是什么未经事儿的吗,但一想到他有固定欢好的女人,黎青青就跟刀绞一般难受。 她挥动双手,想让他走开,孟云壑压着她的手腕二人扑到桌面上,“青青我年纪不小了,世家子弟十叁四开始都要知事儿,我需要发泄,这一点我不瞒你,我不能预知以后会遇到你你会不高兴而叫过去的自己不那样做,青青,你也有过去不是么?” 黎青青本在他身下挣扎,听他这一说,重点立刻跑偏:“你嫌弃我了?” 孟云壑气得想打她的屁股,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胯下一按,刚才她在自己身子地下蹭,早蹭出一团火来了,咬牙切齿道:“这叫嫌弃你么?” 黎青青倏地脸红,什么时候了他还能……,啐骂:“你下流!” 孟云壑恶意地往上顶了两下,撞在她柔软的凹陷处:“只对你下流。” “我却没告诉你,在破庙里见你头一次,你为我施针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好看,手指又长又细,皮肤白的发光,身上还有好闻的味儿,你无意抚过我的额角的时候,我就硬了,后来无数次在梦里梦见你,梦见你用手帮我……” 黎青青面红耳赤,摇着脑袋拒绝:“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孟云壑钳住她的下巴,一点巧劲儿,动作轻柔,却能叫她动不了,眼睛紧紧锁着她的双眸,烛光映他半边脸,阴影交错,竟有几分邪肆:“还有一事瞒着你,搬到你隔壁第二天,你送来的回礼里的东西我瞧见了。” “乖宝,想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难忘 他语气暧昧,黎青青不必猜,就知道他话里未尽的描述必然清白不了。 但她现在并没有心思与他说这些,只不过心中的憋闷和难过叫他这一闹,确实也去了不少。 她眼睛躲闪着推他:“我不想知道,你好重,压到我了。” 孟云壑忙撑着桌子起身,也将她拉起来,往后一退坐到宽大的太师椅上,把人半抱在自己腿上:“换你压回来。” 黎青青不吭声,去弄自己乱掉的头发,孟云壑看着她恬静柔美的侧脸,伸手帮她整理,半晌,才缓声道:“青青,你在怕什么?” 黎青青的手顿在那里。 刚穿来,她怕自己被人发现是穿越的当成妖怪打死,后来,她怕自己不能适应这个世界,她的肉体在生存,但她的灵魂却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她从前看那些穿越小说,以为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真的不会很难,但不是。 她谨小慎微的活着,慢慢变成半个古人,但好像骨子里总有股别扭的劲儿在拉扯。 认识一个不错的男人,恋爱,发生关系,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无疾而终,若是在现代,她不怕。 但她没有在现代。 遵循自己想法的后果若是承受不起,她感觉自己心里那根弦会断掉。 那是她唯一跟从前的自己还有牵扯的东西。 可她要怎么解释呢。 “我……”她开了口,也只是开了口,没有头绪更找不到线索,眉尖微微蹙着,脸上全是脆弱。 孟云壑感到一阵钝痛,他在她身边,为什么她脸上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现在的他还无法到达她的彼岸,这叫人心生挫败。 他将黎青青搂进怀里轻吻她的鬓角,眸光深沉:“不想说就不说了,饿不饿,我叫人备了吃的。” 黎青青点点头,孟云壑便起身牵着她往花厅去。 坐下没多久,采薇领着丫鬟鱼贯而入,虽然是临时备下的,但也盘盘精细。 二人用完了饭菜,采薇本要送上茶汤漱口,被孟云壑用眼神示意叫她退了下去。 黎青青想来不惯于这些礼节,还需要给她时间适应。 黎青青瞧见采薇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一幕,不禁小声对孟云壑问到:“刚才那个丫鬟,她犯了什么错?” 孟云壑觉得不能告诉她那个叫梨儿的丫鬟如何倒在自己怀里撩拨他的事情,这种后宅手段他觉得常见,怕黎青青心里会不舒服,但他在屋里说了不骗她,除却重生之事怪力乱神兼上辈子那些惨痛经历,还有今生诸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无法启齿外,其他的,还是坦诚些比较好。 往后黎青青嫁了他,世家贵妇之间迎来送往的必要交际,管理后宅所需的手段见识,有些他可以帮她,有些却需要她自己面对。 于是,孟云壑屏退了下人,看着她道:“我说实话,但你别生气。” 黎青青心里咯噔一下,他这话叫人听了没有底。 害怕听到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黎青青不由得屏息。 瞧她紧张的样子,孟云壑反而没那么忧虑了。 “攀附主子。” 就简单的一句。 黎青青却脑补出许多画面,但都比她预想中的好多了,甚至还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她心思简单,什么都摆在脸上。 “不生气?”孟云壑仔细审视她的表情,原还担心,现在看来是他的担心多余了,倒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黎青青本来还以为那丫鬟就是他的通房,方才匆匆一瞥,丫鬟虽因骇怕面目有些狰狞,却也能看出五官不错,是个小美人胚子,她难免就往那处想,最差的,说不准他一边跟自个儿甜甜蜜蜜,另一边却又在跟别的小美人翻云覆雨,若真如此,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单是想到那个可能,她心里就呼吸不上来抽着疼,幸而,并不是。 似孟云壑这般身份长相,有丫鬟生了心思,也并不奇怪。 但黎青青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有件事儿她觉得自己是要跟孟云壑讲明白的。 “你是侯爷,这些事应当也是见多了的,或许在你心中,男人叁妻四妾实属平常,亦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我若嫁人,不管夫君是谁,叁教九流亦或王孙公子,他只能有我一个人。”她睁着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他,声线仍旧轻软,却也掷地有声。 这样的想法,这个年代,或许只有寻常的男人才会接受,但他们也不过是碍于钱财不足无法挥霍坐享齐人之福的念头。 她其实还没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肩胛骨忍不住在微微的颤抖,只是今天说的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却也不妨再多一件。 心里一瞬闪过很多画面,相识时间并不长,却每一面都难忘,甚至在巷中她以为的初见那一次都清晰如昨,他穿玄色长袍,面容英俊冷漠又疲惫沧桑,像个跋山涉水的旅人,在闭塞的杏花巷与她相遇。黎青青想,这辈子,她大概都不会忘记他看向她的那一眼,也不会忘记他了。 婚事 不远的水塘里蛙鸣声阵阵。 窗外夏意已渐浓,屋里的黎青青因着对面的男子迟迟不答,心却在风雪肆虐的隆冬里煎熬。 她不晓得,孟云壑只是在想,真是个傻丫头,劈头盖脸问人要承诺,却不知男人的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如此的天真执拗。 “我下月初叁,要回京述职……”孟云壑顿了下,果然在她脸上骤然瞧见凄惘,心中涌上变态的满足,他不是什么至诚至正的好人,也会需要一些她在乎自己的明证。下一瞬,话锋又转了:“我的婚事虽然可以自己做主,却也要过一下圣上和太后。八月十叁是你的生辰,我们一起给你过生辰和中秋可好?” 他故意吊着自己七上八下,黎青青在大悲大喜之间游走,几乎要陷入一种谵妄之境。 反应过来孟云壑的意思,一颗心才又复苏控制不住的狂跳,黎青青猛然扑到他怀里,撞得他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 “下次不许你这么逗我!”情绪这般起伏,本来沉静温柔的性子也被他激出几分莽撞冲动,她的心现在还在隐隐的抽疼。 她紧紧地拥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是世界上只剩下这一个依靠。 孟云壑无声的笑,血脉里奔腾的快活要破体而出,低头深嗅她发间的香气。 他的怀抱有一种磅礴的安全感,黎青青很快平复下来,回想他话里的信息,今天已经四月十一了,那他还有二十日左右便要走,又一阵怅然。 孟云壑一直抱着她,感到她紧绷僵硬的脊背软了之后才将她放开,目光爱抚着她隐含愁思的面容,低语道:“怎么了,舍不得我?” 黎青青抬眼看他,漂亮的眼睛里云雾弥漫,没吭声,却算是默认,末了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痴缠,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孟云壑心里顿时酸软一片,几乎要迷失在那片云雾里,掌心磨蹭她丰盈软滑的脸颊:“来回加上停留的时间,最快也要两个月,我也舍不得你。” 黎青青听他这样讲,愈发难过,嘴角都撇了下来,对方便乘胜追击,忽凑近了她吻她的唇,绵绵的热气渡过来:“青青,跟我去京城。” 这多少于理不合,但黎青青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她也不想跟他分开,嘴呐呐的张开,孟云壑的舌头寻着机会钻进去,蜻蜓点水般掠一回又出去吮她的唇瓣。 黎青青一下身软骨酥,含混道:“我娘……” 她跟他去京城,怎么对秦氏说呢。 他的吻在她唇上极轻的蜿蜒,哄她沉醉不能思考:“我会解决。青青,与我一起嗯?” 尾音温柔似水,黎青青哪能抵抗这般攻势,诸多顾虑抛却脑后,忍不住点头。 得了肯定的答复,孟云壑沉声一笑。 上辈子,黎青青终了一生都未跟他踏出金陵,他拒了兵部侍郎兼京兆尹指挥使的要紧位置,请了两江总督的职位,为此还与太子闹了一阵不愉快。 这辈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 睡前沐浴,孟云壑非要挤进来一块儿,在池子边笑闹着把她剥光了,说好了不弄,但见了她的身子,温软馨香又滑溜的在他手里乱动,实在难把持。 两人傍晚时在黎青青家中已折腾了一场,他每次都要在她体内释放,黎青青怕自己婚前有孕,这回便不肯叫他得逞,被他扯了手腕箍紧了压在池壁上又亲又哄,不消片刻,薄弱的意志就溃败如潮。 “你不准……不准射进来……”下面被他热铁一般的硕物顶着,黎青青星眸半阖,雪腮染赤,身子亦是焦渴难耐,一阵喘息后,选择了妥协。 孟云壑抱着她的臀缓缓入进去,粗长的肉棍将顶进的温水又一点点挤出,又酸又麻的饱涨感让她忍不住轻吟:“嗯……啊……” 她在水里,身体愈发滑地像一尾鱼,孟云壑握紧了她的腰,叫她的手攀上自己的肩膀,耸动着胯一发狠肏到最里面,黎青青又嗯一声,他去亲她的耳垂:“咬得这么紧,谁刚才说不要?”他声音沉哑温柔,像从胸腔里溢出来的,底下动静却凶猛,一下一下结实的凿进去,破开紧致的穴肉,辗平了起伏的甬道,无数电流随着相接的地方蹿起来,抚慰她全身的痒意,黎青青的手指深陷到他背上紧实的肌肉里,呻吟声一迭更比一迭重。 “啊……”温热的水被他的龟头带到子宫口,黎青青如遭电击一般绷了下小腹,颤动着将胸前两团软绵送到他火热坚硬的胸膛上。 她胸前一对兔儿并没有多大,却合她的身子,又挺又翘,完美的水滴形,此时正挤在他胸肌上跳动,压出一条深深的沟壑,跟着水一起摆出淫浪的白色乳波,刺激人的眼球。 孟云壑眼睛的烈火燃得更炙,抬高了她的腰,那双奶子也跟着跳,拍打到他的下巴上,他一低头,含住了半个奶尖儿进去,他惯会玩弄她这处,却不管多少次都欲罢不能,粗厚有力的舌头高速舔弄着硬如小石子般的乳头。 舒服的要死了…… 黎青青娇软的身体随着他的节奏前后摆动,通体游走的快意让她忍不住拉长了脖颈喘息。 她白皙如玉的身子被情潮染成了暧昧的粉色,汗水沁出来,跟池水混在一起凝成一股流下来滑入水中没了踪迹,像底下被他肉棒肏干带进带出的蜜汁,一波又一波的隐秘涌出。 和水花一起激荡的还有汹涌的快感,黎青青娇嫩无比的花穴叫他反复填满撞击,他一次退出半根,再狠狠没入,对准了那一处要命的地方,黎青青紧紧贴着他,身子颤地快要痉挛,穴里的嫩肉也被肏出了意识,分出万千张嘴,绞紧了不放,孟云壑黑眸沉黯,肏干的频率越来越快,相连的地方仿佛生了火。 黎青青的呻吟被撞地支离破碎,津液从嘴角流出来,叫他混着汗水舔吻进嘴里,两条舌头追逐缠吻,眼神逐渐失焦,最后十几下,被他的冲刺送到高潮。 作者有话说: 新年吃个小肉 共眠 黎青青长吟一声,花穴疯狂抽搐。 孟云壑还记得她不让自己在她身体里射,想要抽出来,却被蠕动不止的穴肉紧咬着不放,往外拔简直举步维艰,充血凸起的青筋和顶端凹凸不平的龟头被她分泌出来的蜜汁包裹着刺激,他绷紧后槽,鼠蹊处开始发麻颤动,终还是没能忍住,一咬牙挺了进去,抵在深处射了浓稠灼热的白浆。 黎青青刚泄过的身子被烫得娇吟,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屁股摇着往外撅,拍他的肩膀:“你怎么……进来了……” 声音里嗔怪之意明显,只是还带着喘息的余韵,像是在发嗲。 孟云壑亲她的下巴,“你咬着我不放,想不射给你都不成。” 黎青青羞窘至极,这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被他亲到发肿的唇撅着瞪了他一眼,一扭身子,底下还能感觉到他射进来的东西在往外流。 男人健硕劲瘦的身体贴上她的背,在她耳畔说:“不高兴了?” 黎青青耳根被他吹得又烫起来,把自己的顾虑道出:“我怕有孕……” “有了正好,我这个年纪早该做爹了。”孟云壑笑笑,并不在意,她不是易受孕的体质,上辈子这个时间,一年多之后才怀了周文笙的孩子,跟了自己也有近一年,他要得贪,一夜四五次也是有的,但直到她自尽之前,也未能有孕。 黎青青飞瞥他一眼:“那也得成了婚……” 这话说得,倒像她急着嫁人,后面没说出口的卡在了喉咙里。 孟云壑不知她心里的小羞涩,从池边捏了几个澡豆揉在掌心,然后慢条斯理的顺着黎青青的肩膀往下:“我帮你弄出来。” 他说的弄,还不知要怎么折腾自己,黎青青慌忙往后退,“不要,我自己来。” 孟云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你自己来。” 见他不错眼的盯着自己,眼睛里闪烁着兴味,黎青青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脑海里忽然蹿入某些香艳的场景,黎青青脸烫得像起了火。 “你转过去。”她捂着胸口把自己往水下埋,池水到了小巧的下巴颌,只露出一张芙蓉经雨露的俏脸。 “小傻妞,你在水里,我又看不见。”孟云壑脸上一直挂着疏懒的笑意,身上畅快,心里也畅快。 黎青青一噎,觉得是这样,但还是羞臊,一手攀着身边的池壁扭过去,自我洗脑,全当没这个人,她以前沐浴也要洗下面的。 手摸到娇嫩的花蕊,今天叫他得逞两次,那处红肿外翻,有细微的疼痛,虽然在水里,但黎青青也能感受到跟池水完全不同的液体触感,更粘稠滑腻,还有些正往外流。 这些都是二人交融的体液,黎青青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手指停在外面,始终不得其法,蛾眉轻蹙,似叹似痛的模样。 身后缠上一片火热的胸膛,孟云壑抚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会吗,要不要相公教你?” 说着,一只手已往下覆上了她的手:“我们青青曲径幽深,你这小手恐怕是望尘莫及。” 他乱用词,黎青青在无边羞窘中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不禁歪头看向他:“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君子,明明就是登徒子。” 她鲜有这样娇俏促狭的时候,眼角眉梢还挂着柔情媚惑,孟云壑看得心神一荡,俯低了头亲她的肩膀:“我那会儿确实怕无意冒犯你,但早在梦里将你冒犯了无数回。你呢……”轻柔的吻来到黎青青耳后,“青青什么时候心悦我的?” 他的中指探进去一节,黎青青膝盖一软,往后靠到了他胸膛上,心里却顺着他的话在想,一时竟很难分清。 湖边被劫持之前,她已察觉了自己跟他在一起的那种忐忑又雀跃的复杂心情,再往前,赌坊后院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心底除了羞臊外,没有半点抵触,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或许在那时她已经喜欢上了他,只是她没意识到。 男人粗砺的手指已全插进穴道里,说了要帮她弄出来,便当真十分细致,指尖在深处艰难的运转抠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啊……”黎青青又软了腰,屁股翘着乱摆,不知是想躲还是想迎,剐蹭到身后硬挺的肉棍,孟云壑重了气息,到她耳边威胁:“不想再来一回就少招我。” 黎青青眼里雾蒙蒙,咬唇忍下体内涌动的燥火:“那你快一点……” 骨头早没了,身子也要跟这池子里的水融为一体似的瘫到了孟云壑的怀中,他扶着她,手下加快了动作,就这几下,竟也叫黎青青小泄了一回。 黎青青这回彻底没力气了,叫他跟摆弄娃娃似的潦草搓了下身子,冲干净了,又抱着回房。 两人头一回在一起过夜,虽然累,她却没有想睡的意思。 孟云壑脱外袍,黎青青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颇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身上的肌理线条,恰是她曾经最喜欢的那种,不过分夸张,又足够有劲儿,宽肩窄腰,能跟模特媲美的完美倒叁角,穿上衣服显瘦,怀抱却有足够的安全感。 这么完美的男人是她的。 明明白白的所属权忽然摆在了自己面前,黎青青拉高了被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咬自己的指节,脚趾都蜷缩起来,幸福感像十级海浪,一下把她掀翻。 孟云壑背对着她拿了一条布巾,坐到床边将她从被子里拖出来:“擦擦头发再睡。” 黎青青嗯一声,脑袋被他按到了自己大腿上,他没穿上衣,黎青青的脸离他结实的腹肌就寸许远,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热气。 光明正大的摆在面前,她倒不敢看了,一双眼飘来飘去,漫无目的的视线在他腰侧定了下来。 那里有一条疤。 黎青青不禁抬手摸了上去。 指下的男人僵了一瞬,孟云壑捏住她的手,声线有点紧绷:“又来招我?” 作者有话说: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共眠(2) 黎青青一羞,扯了扯自己的手指:“我是看你这里有个疤才……” 孟云壑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他十六岁那年在胶东剿匪受的伤。 那一战凶险,匪首功夫高深,纵他领了数十骁勇兵甲,也未能立刻拿下,反倒自己受了伤,还差点被对方一刀劈开头骨。 当时劫后余生,少年意气并没有多少害怕,只有惊险刺激,现在想想,那时的感受已经微不可查。 当朝的四个一品侯都是武将出身,这个黎青青是知道的。 但真见到他身上的疤,黎青青才有了实质的担忧。 “那天你说你头疾好了,真的好了吗?”黎青青坐起来,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衬得她一张如玉般白净无暇的脸愈发小。 “真的好了。本就不是宿疾,小娘子又妙手回春,针扎了一回就好了。”孟云壑牵起她的手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黎青青腼腆的笑:“人家担心你,你就会胡说八道。”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直把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半晌才道:“青青,我后来找过你。” 圣上忽然病重,孟云壑护送太子回京,路上与手下做障眼法为太子争取时间,一路艰险,在那破庙里跟黎青青萍水相逢。 一个颇合眼缘的少女,在不恰当的时机遇上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他一点没有打探的意思,所知不过一个名字,一个去向。 但这张脸却叫他记了许多年,白日闪现,梦里贪欢,便是与通房发泄精力,也会想起她的脸。 叫来跟他一起在破庙里待过的属下去找,大海捞针,没有半点线索,也就放了下来。 以为这辈子便如此了,谁也没想到,多年后,却在金陵又见到她。 她挽着妇人发髻,任谁也知道是什么身份,再合眼缘也该淡了心思,可她老在自己面前晃悠,压抑,撕扯,叫嚣,长这么大只有这一个上了心,凭什么不夺到自己身边来? 黎青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怔地,心里漫上难过。 她腰往前一塌,把自己送到孟云壑怀里,瓮声瓮气:“你早点来就好了。” 她没有那么豁达,觉得人生所有经历都该接受感恩,说实话,跟周文笙成婚,更多是因为年龄到了,需要找个人成婚。 在所有的可选对象里,周文笙是最合适的。 黎青青对他并没有爱情,她可能一开始分不清,但遇到孟云壑之后,她知道了,那种舒适和自在可能只是觉得自己自认做了对的选择。 和孟云壑在一起,她会眩晕。 哪怕是现代,二婚也是拖分项,更何况是古代。 他说得轻松,但黎青青可以想见他要经过多大的努力才能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单论自己,成过亲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但现在,她真真切切的后悔了。 孟云壑的手托在她腰肢的凹陷处,他是明敏的,在黎青青身上的思维和洞察力更是惊人,立刻意识到她在怅惘什么,嗓音沉沉:“青青,如果我说不在意是假的。” “但比起你成过亲这件事,我更在意你心里孰轻孰重。”孟云壑直言不讳。 虽然她跟周文笙是主动合离,但上辈子她因着周文笙崩溃自尽在他面前,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动之便血涌如注。 黎青青退开来一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眼底竟有一丝委屈的意思,他的发丝有点凌乱的贴在额角,黎青青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他长得可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竟然还会不自信。 黎青青心里莞尔,莫名的高兴,双手捧上他的面颊,直起身子往他的薄唇上亲了一口,“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跟你做了,你还问这个。” 孟云壑追上来吻:“由爱故生忧,听过么?” 黎青青叫他亲倒在锦被堆里,揉开他微拧的眉,娇声回应:“我心里只有你……”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离于爱者才能无忧无怖,但他要两全其美,否则怎么对得起重来一遭。 …… 第二天,两个人又在这座大宅院里过了一日。 此处一步一景,又是初夏景致宜人的时候,午饭后,黎青青跟他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鼻尖有茉莉的香气。 黎青青找到隐在绿丛里的茉莉摘了几朵,用手帕包了起来,孟云壑道:“喜欢的话叫他们在园子里多种一些。” “不用,这园子里什么都有才好看,我摘这些是想做个香包,给你用好不好?”热恋里的女孩子似乎都是这样,看到好东西就想跟他分享,说完,凑近他嗅了嗅。在自己宅子里,孟云壑没再扮演布衣平民,穿得是丫鬟熏好的衣服,上面有一股木樨香的味道,沉静悠远,一闻就知道是上好的香料。 黎青青感觉自己起了一个坏提议。 “我不想要茉莉,有没有你身上味道的香包?”孟云壑揽着她的腰问。 黎青青脸一热:“那是我随便做着玩儿的。” 跟他身上的木樨香大概是天壤之别。 “随便做着玩儿就那么好,我们青青不止妙手回春,还心灵手巧。”孟云壑撩起她一缕头发,上面还带着隐隐约约的香气,清新又甜蜜,纯净又雅致,很像现在的初夏。 黎青青不好意思,“你太夸张了。” 她太容易羞涩,孟云壑很受用,但日后要做侯府女主人,这般性子,多少会吃亏。 “青青,我见过你做的绢花和花样,你很擅女工,有没有想过开个店来打理?”从人事到账目,开个店让她先学着,是最快的办法。 虽然他没点明自己的打算,但黎青青却隐约猜到了,若他需要自己学的话,她肯定愿意的,也不推脱,眨着眼睛道:“可是我没有经验,赔了可不要怪我。” 孟云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轻笑,“想做稳赚的买卖?赔了就把你自己抵帐。” 她不是早把自己抵给他了? 怎么算都是稳赚,黎青青笑得眯起眼。 孟云壑跟她心有灵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的可不是嫁给我,是乖乖挨……” 最后一个字咬着她的耳朵说的。 离他们最近的丫鬟不过几步远,黎青青叫他下流的话弄得脸红透。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谣言 偷闲的时间过得快,一日匆匆,秦氏要回来了,孟云壑将黎青青送还回家。 粘了这两日,再分别,哪怕相隔不远,但只要见不到,也叫人愁思百转。 在马车里耳鬓厮磨了好半天才将人放下去,帘布落下那一刻,身边还有她残留的香气,星眸回寒,心也跟着空落,恨不得这般无所事事荒废虚度的日子能再长一些。 刀林剑雨里炼就的铮铮铁骨硬是叫她的柔情绕折了腰。 温柔乡英雄冢,原是如此。 …… 马车停的地方离杏花巷不远,但此处僻静,没有什么人。 黎青青走出不远,便看到一个熟脸,对方朝她笑笑,她也颔首示意,心里却虚。 今天回来之前,那人又压着她要了一回,他先前说要在镜子前面弄,这种事上行动力倒强。 他小儿把尿的姿势抱着她抽送,黎青青纵躲闪羞于去看,却也多少入了眼,那紫红色如婴儿手臂般粗大的巨物在她体内进出的模样,通过高大的镜子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她面前,他一边肏弄,一边用手指撩拨她的阴蒂,黎青青受不了这般,没多久,就跟小解一样喷出好多水儿来。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失禁,羞耻的差点哭出来,叫他好一阵哄,说那是女子快慰到极致才会有的反应,她本来就是护士,哪怕他不说她也已经猜到了,只是仍觉得丢脸罢了。 临出门来了这一次,她的腿根处现在还不太舒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自己走路姿势不太对,乍然看到熟人,更是感到窘意。 好在此时午后,因着今日天热,路上的人并不多,黎青青低着头脚步匆匆,很快便到了家。 秦氏和黎青则都还没回来,黎青青自己烧了水躲在屋里擦拭了一番,末了,又掀起衣服给自己施针。 没过多久,她听到门声响动,收拾好出去,果然是秦氏和黎青则。 她上前接过秦氏的包袱,笑着道:“还以为你们晚上才能到。” 秦氏瞥了一眼黎青则,责怪之意明显:“还不是你弟弟,说寺里素斋难吃,一顿也不能忍,嚷嚷着要回来,我再不走,他都要去人家后山抓野鸡了。” 黎青青给二人倒茶,也觉得黎青则有些不懂事:“你都多大了,还这么贪嘴好玩,到了一个地方自然要学着入乡随俗,哪能只顾着自己的喜好?” 黎青则皱巴着脸:“姐,你知道那寺里多无聊吗,成天念经念经,念得我头都疼了,而且他们做菜一点油水都不放,怎么吃啊?” “这你就过不下去了?那你可知你天天想要学武的地方有多难熬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你连口腹之欲都耐不住,怎么叫我跟娘相信你能受得了皮肉苦呢?” 孟云壑不止一次跟黎青青提起会安排黎青则拜师一事,他既有心,黎青则又醉心于此,黎青青没必要拦着,只是怕黎青则万一吃不了苦,叁天打鱼两天晒网,倒叫孟云壑白下功夫。 黎青则却听出自家姐姐的弦外之意,兴奋的蹦起来:“姐,你是同意我学武了?” 秦氏也看向黎青青,黎青青并不回弟弟,只是对秦氏道:“娘,他在镖局里押镖也不是万无一失,舅舅的镖局你也知道,不过金陵末流镖局罢了,他既是要做这个行当,倒不如让他好好学一身功夫,行走在外,你我也放心不是么。” 秦氏虽然是做娘的,但家里的大事实则都是黎青青做主,黎青青既这样讲了,她听着也有几分道理,思考一阵,也应了下来。 秦氏和黎青则奔波回来,清洗了一番,随即便去休息了。 黎青青拿着篮子出门。 她要去买做牛肉酱的东西。 孟云壑跟她说,上次在外叁天,吃的就是她做的牛肉酱。 原本送的那两瓶已经没了,她今日无事,便去市场上买些牛肉回来做。 这个时间,菜市场人少,黎青青在卖牛羊头的摊前停下来,叫老板陈大叔给她割两斤牛肉。 陈大叔一看是黎青青,一边提起牛肉给她看新鲜,一边问:“黎娘子,我那小孙子最近不知吃了什么,老是泻肚,你若有空,能不能帮他看看?” 陈大叔家里离黎青青不远,她道:“您孙子在家吗?我待会儿回去就能去。” “在,在,我婆子陪着他呢,你直接去敲门就行。”说着,给肉上了秤:“二斤叁钱,最后这叁钱送你了。” 黎青青也不推脱,笑着接过肉,又去买了辣椒香菇和炸油用的葱。 提东西回家,葱杆太长,她拎在手里,拐了个弯,忽然有人从后面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黎青青吓了一跳,手不自觉松了,提着的麻绳被人拿了去,她定定心神,才看清来人是隔着一条巷子家里的吴丞。 吴丞家里是做木料活计的,杏花巷里买不起现成家具的,都会到他们家里去定做,黎青青家中的凳子桌子便都是吴丞跟着他爹一起做的,两年前吴老爹去世,他继承了衣钵,手艺在这一片街头巷尾有口皆碑。 “黎娘子,我帮你提。”吴丞看她懵然惊愕的样子,连忙补了句,他刚才见黎青青手里拎着这些东西,一时情急冲动了点,这会儿反不好再道歉。 黎青青往侧边挪了一步,虽说见过几面,但黎青青其实跟他并不熟,婉拒道:“不用了吴大哥,没有多沉。” 她伸出手想把麻绳接过来,吴丞却自顾自往前走了:“没事,我顺道呢。” 如此,黎青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路上少不得碰见几个熟人,见他们两个都拎着菜一道往黎青青家里走的模样,眼神里的探究疑惑之意明显。 黎青青也怕他们误会,逢人便道吴丞只是顺路帮她提一下东西。 在市井里过日子,并不如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讲究规矩多,男女有时候见个面还得弄屏风挡着,此处东边的石坊里还有那些靠体力讨生活的汉子们,到了夏天便光膀子到处晃悠,也没什么。 是以,黎青青并没想到这小小的插曲,竟还闹出一场风波。 …… 这天黎青青跟秦氏去药房卖药材回来,出门前,黎青则说他想糟鸭,两人去糟货店给他买鸭子。 糟货店外就是杏花巷的妇人们喜好聚在一起聊天做绣活的大槐树。 黎青青从糟货店出来,正巧又撞上吴丞,她原颔首跟吴丞打招呼,没想到他却看了一眼秦氏,随即便盯着她古怪的笑了下:“黎娘子。” 那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黎青青看得不舒服,连带吴丞尚算端正的面容都有些不顺眼了,她收敛神情,跟秦氏往外走,却听到大槐树下一个妇人高声道:“嗷哟,这不是黎娘子跟吴木匠,都一块儿出来买东西啦,好日子也近了吧?” 黎青青听在耳中,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那穿褐色外袍年约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只见旁边几个嫁人没嫁人的妇人女子都视线在她和吴丞身上转悠着笑,笑容里并没有什么恶意,调侃看热闹的居多。 这又是从何而来? 黎青青大为不解,不禁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吴丞,却见他肤色微黑的脸上竟染了薄红,一对上黎青青的眼睛,更是闪烁着瞥向别处,相较于黎青青的疑惑,吴丞倒像是被人开玩笑的不好意思而已。 秦氏与女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一样的情绪。 黎青青按了按秦氏的手臂,随即上前两步对那身穿褐色外袍的妇人道:“是李家的婶子吧,我与吴家大哥不过泛泛之交,不知您这话从何说起?” 李婶子笑容一僵,她本也是听别人讲得传闻见了正主忍不住开个玩笑,却叫黎青青当场拆台,虽说黎青青看着态度挺好,但她仍是面上挂不住,尴尬道:“是听别人说的……” “怎么是泛泛之交,不是说那吴木匠还有黎娘子送的帕子吗?黎娘子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们也不是那等爱乱说的人。”旁边李婶子的好闺蜜见她下不来台,忍不住插嘴。 “是呀,就是有人见吴木匠有黎娘子的帕子,才这么传的。”坐在边上的一个尚未嫁人的女子也道。 女子未嫁人,议论这些终究是不好,那女子话落,叫她身边的娘亲拍了一下肩膀。 黎青青听她们说的头头是道,扭头看向吴丞,他伫在那儿,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这场面在演什么,满脸都是惊愣和困惑。 “吴家大哥,她们说的帕子……”黎青青不想糊里糊涂的结束,有什么事儿,还是说开了好。 吴丞看向她,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递给她,开口声音有点飘:“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李婶子从人群中出来,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帕子。 黎青青做女工生意,这她们都知道,她技艺好,杏花巷多得是人买她的东西,甚至有些人还能认出来哪些是她做的绣活。她也做帕子卖,区别不过在于她自个儿用的会绣上她的名字,卖的则不会,大家都分得清。 这帕子上绣着“青”字,针法又熟悉,不是她的还会是谁的。 李婶子一下便觉得找到了为自己辩护的证据,再次大声起来:“黎娘子,你这连贴身的帕子都给人了,怎么好意思说跟吴木匠不熟呢,你要是脸皮薄,说一声,咱们也能理解,红口白牙一张一闭的不认可就不厚道了。” 说到后面,语气俨然带了鄙薄,仿佛黎青青是那朝叁暮四始乱终弃的渣女。 黎青青也看清楚了吴丞手里的帕子,心中立刻了然,她回头欲安抚秦氏,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握着篮子的手当下就是一紧。 他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侯爷:搬个板凳看老婆打嘴仗 谣言(2) 不知他听去了多少,会不会误会,黎青青抿抿唇,敛了视线,原本笃定有序的心忽然乱了一阵。 “青青,是不是你卖帕子的时候弄错了……”秦氏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 黎青青敛住心神,看秦氏一脸担忧,此时也顾不上他怎么想了,对秦氏道:“没事的娘,不必担心。” 说罢,她回转过来,拿起吴丞手里的帕子,两手捏着各一角,展开给大家看:“不错,这条帕子确实出自我手。不过,因着街坊邻居有时会找我拿鞋底或者帕子比照着练手,是以,我另备下了一些,虽然有些会绣有我的名字,但针脚收口却跟我自个儿用的不一样。而且,每一条送出去的,都会在针脚里绣上标记,为的便是以防万一这些物件儿流出去的话,有什么不好解释的误会。” 她将吴丞那条帕子扒开了兰花花蕊,果然,中间有浅色的线绣了小小的十字。 她又拿出自己用的帕子:“这条是我自己用的,诸位街坊都做过女工,也有擅长此道的,可以分辨一下,针脚收口是不是不一样。” 她所说条理明晰,又镇定自若,众人都信了大半,也有不死心的拿起两个帕子对着比照,看了一会儿,怎么也说不出这是一样的话来。 黎青青见她们面上神色各异,大多讪讪,便柔声道:“此事是个误会,咱们比邻而居这么多年,我知道各位街坊是没有坏心思,便是我看了这帕子也会生出好奇来,要不是落在我头上,说不定与诸位一样,要调侃两句。只是咱们同为女子,名声二字有多重要,各位婶子、姐姐妹妹都晓得,换句话说,也多亏了你们,能叫这件事在今天明了,只是还要拜托大家,日后若是再听到此类谣言,帮我澄清一二。” 喜好传播谣言八卦是人的天性,虽然受害的是自己,但在这种天性面前,黎青青也不能义正言辞的说什么,与事无益不说,说不准还伤了和气,倒不如姿态放低一些。 果不其然,黎青青这般客气,这些人本就理亏在先,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异口同声的应和道:“这是肯定的,一定帮你澄清。” 而在这其间,仍有人好奇道:“吴木匠,这帕子怎么会到你的手里,且你怎么会说是黎娘子给的呢?” 吴丞还沉浸在巨大的羞窘和惊愕中,他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只靠一双手讨生活。他心底爱慕黎青青,从她刚搬来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黎青青搬来后不久,就与周文笙开始往来,他虽遗憾难过,但终究比不过人家秀才好前途,自惭形秽,于是歇了心思。听闻黎青青和离,没有孩子的二嫁之身,遥不可及的天上月忽然变成了地上花,吴丞跟这巷子里的许多男子一样,不免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了。鼓起勇气接近了一回,黎青青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第二天,还托宋巧儿来给他送帕子,在他心里,自然觉得她也是有意的,别人问起来,他也是默认的态度,只想着再过一阵子找媒人上门提亲即可。 是以,今天的事对他而言无异于当头一棒,将他一棍子闷醒。 一听有人问他,吴丞更是呐呐不成言,两瓣唇宛如凝了胶,张不开来。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众人之外忽然飘来一个声音:“是我。” 黎青青寻声望去,只见几步之外,宋巧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飞快地抬头掠了一眼黎青青,一张俏脸此时苍白如纸,神情更是难掩惊惶窘迫。 她低着头走到黎青青面前,嗫嚅了两下嘴,“是我嫉妒你,拿了你的帕子给吴木匠,说是你给他的,对不起。” 说完之后,整个紧绷的脊背都垮了下来,似是刚才那句道歉叫她用尽了全身力气。 黎青青不懂她为何突然良心发现,竟自己蹦出来承认了错误,但这样一来,于她而言确实是最直接澄清谣言的方法。 吴丞铁青着脸斥道:“宋姑娘,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一开话头,旁边的街坊也纷纷指责,宋巧儿的手在袖子里掐紧了掌心,眼泪默默流下。 若不是有人拿她全家姓名要挟要她主动出来认错,她怎么会丢脸至此,也不知黎青青在哪结识了惹不起的人,听着相熟的街坊如今不遗余力的挖苦讽刺她,宋巧儿真觉得不如撞死在这倒干净。 “算了,既然真相大白,咱们就当一桩误会吧。”黎青青打断了诸人的义愤填膺。 她并不是什么圣母性格,只是觉得这些街坊的愤怒出发点大多是被宋巧儿愚弄,也并不是为了她,宋巧儿既然道了歉,没有什么追着咬的必要,以后不再往来即可。 宋巧儿听她打圆场,不禁抬头又看了黎青青一眼,眸光复杂,随即掩面而去了。 …… “这个宋巧儿,真是看不出,人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手段这么阴私……”秦氏跟黎青青低声道,虽然这件事了结了,但她心里还是不平,若不是黎青青聪明留了一手,届时说不清楚,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黎青青一面听秦氏说话,心神却在前面不远处的孟云壑身上,他此时一双深邃的眼正凝着她。 黎青青挽着秦氏的手默默揪紧,脸也热起来。 他的眼神未免过于明目张胆了些。 秦氏一撩起眼皮,也发现了孟云壑,原本的凝重换做了惊喜:“孟官人,你怎么在此?” 孟云壑微微一笑:“方才见您和黎娘子似是有些麻烦,想着我可能帮得上忙,便在这里等着。”他目光挪向黎青青:“不过黎娘子能言善辩,能够自证清白,某未能派得上用场。”他刚才一直看着她,用无形的视线爱抚她了千万遍。 声音如金石撞玉,悠悠潺潺。 秦氏忙道:“别这么说,你有心了。市井街坊就这些鸡零狗碎的传言多,叫你看了笑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黎娘子品貌出众,招惹这些是非,也是在所难免。” 虽然他前面的词秦氏听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他后面说的,秦氏却听懂了,一时十分赞同,宋巧儿嫉妒青青,无非是因着青青比她漂亮,看那吴丞的样子,八成也是有意,否则也不会一个帕子就叫他飘飘然。 若青青生在富贵人家,这样的品行相貌,便是大大的有益,生在他们小门小户,倒不知是好是坏了。 “就怕这些是非多了,以后不好在许人家。”秦氏心潮起伏,一时竟没拿捏住分寸。 “娘,你说什么呢……”秦氏竟跟他说这些,黎青青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的玩味探视,心底的难为情和羞赧一起冒出来,这人肯定又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秦氏被黎青青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想说点什么,就听身边高大英俊的年轻人道:“若真心想娶黎娘子的,想来并不会在意这些。” 秦氏心头极快地划过一丝什么,太快了,叫她抓不住,只一味点头,谁说不是呢。 既碰上了,秦氏邀孟云壑去家里用饭,孟云壑客气了两句,随即便跟着去了。 隔着一个堂屋,秦氏在厨房里生火,叫黎青青招呼客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女儿是怎么招呼的。 …… “你快放我下来……” 黎青青被他抵在墙上,他身上热烘烘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烧得她心里发慌。 “亲我,亲我一下就放你下来。”两天没见,他很想她,一来就看到她陷入麻烦,原以为她的性子,大概是要避忍了事,却没想到,小娘子竟还有这样口才敏捷的一面。那番话虽说不是什么大道理,但条理清楚,又懂得动之以情,以退为进,上辈子,倒没发现她有这个本事。 哦,也不是。 骂他的时候,也是十分铿锵有力许多大道理的。 两个人离得太近,仿佛在呼吸同一口空气。 他将黎青青箍得很紧,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黎青青无法,只得凑上前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你娘叫你招呼我,你就这么敷衍?”孟云壑捏了捏她的下巴,“舌头呢?也叫我见识一下小娘子的巧舌如簧。” 在她家里慢悠悠的调戏她,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前夫 他的两只眼睛火热的锁着她的唇,黎青青被他看得犯晕,只分辨出一层意思,不知另一层,更隐晦暗欲的想法。 她为他含过一次,很青涩,舌头不懂要怎么卷,被呛得咳出眼泪。 念头一起,躁动就来得汹涌,他的眼神像要将她吞吃入腹。 黎青青心跳得厉害,被他逼视着,垂下睫毛,慢慢伸出舌头,往他唇上送。 先碾了一下唇瓣,微凉的,她不好意思再继续,缩了脑袋想抽回去,却叫他摁住了后脑勺,轻轻一提,两条腿绕到了他的腰上。 “只教你一次。”他低声说完,便压着头俯身下来。 水泽声慢慢响起。 分开时,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他欣赏她在自己的深吻里逐渐动情的模样,底下硬地发疼,有些后悔在这里撩拨她,并没有办法尽兴。 “待会儿出来找我。”他贴在她耳边说。 很寻常的一句话,黎青青却立刻心领神会他想做什么,当即羞涩无比的瞪了他一眼,全都是娇嗔的劲儿。 孟云壑耳朵灵,听到门口响动,把黎青青放了下来,低头掠了下凸起的那块儿,他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大大咧咧的站在人前,只好坐了下来。 回来的是黎青则,他看到孟云壑,眼睛都亮了。 “孟大哥!你来啦!”孟云壑是黎青则认识的人里为数不多对他习武的爱好表示支持的人,难得的是,他不止支持,还会教授他一些技艺,这对黎青则来讲,简直与师无异了,对孟云壑,自然是亦师亦友的尊重亲近。 “见到姐姐也没有这么亲。”黎青青见状,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黎青则没听见,离她近一些的孟云壑却听见了,笑瞥她一眼,心中有脉脉温情在流动。 …… 孟云壑没在饭桌上提为黎青则找师傅的事情。 秦氏的性子相对固守,冒然提出来,叫青青陪着黎青则进京,她未必同意,离他回京还有二十天,期间慢慢筹划也来得及。 青青随他回京之后,他并没有打算放她回金陵,此处是她殒命地,也是他的伤心地。 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从黎家出来,孟云壑缓步上了马车,青青并没有拒绝他,便是会来的意思。 只他一个人在,护卫高岩现了身,低声对孟云壑道:“主子,周文笙在黎姑娘家附近。” “可要将他带走?”上回黎青青被调戏了下,没及时阻拦的同僚被送去抽了叁十鞭子,高岩引以为戒。 孟云壑脸上喜怒不辨,嘴角挂一丝讽笑:“不用。丧家犬而已。” 青青现在心里没有他,孟云壑自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 过了一刻多钟,黎青青才从家里找了个借口溜出来。 二人这次约见的地方是在河边的茶楼里,离杏花巷不远,小包间里能赏看河景。 黎青青到时,孟云壑已喝了半壶茶,午间在她家中被撩动起的念头也歇了,只是想见见她。 来见他,黎青青特意在头上簪了一朵蝴蝶流苏的绢花,孟云壑自然发现了,一眼便瞧出来。在他心里,黎青青不管怎样都是好看的,但她去见心上人,只能在这几文钱的东西上下功夫,这叫他感到不快。 她应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孟云壑漆黑的眉峰下,一双眼深邃如幽夜,黎青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忽然变得低沉了。 她缓步走到他面前,本想挑旁边的椅子坐了,却被孟云壑伸长了手臂捞进怀中。 “你怎么了?”黎青青摸他的眉心,有淡淡的折痕。 孟云壑握着她的手在唇边一吻,冲淡了那股冷郁:“没什么,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很没意思的。”黎青青腼腆道,但孟云壑看起来十分坚持的模样,于是她回忆着说:“我在淮南长大,那里气候很好,我家里是开医馆的,所以我会一些医术。小时候每天就是分辨药材,整理药材,最有趣的就是到山里采药。不过我爹不让我跟他进深山老林,怕危险,我就只能采摘一些常见的药材,但有一回爬树的时候,也摔折了胳膊,从那以后,我娘就不准我跟爹去采药了。” 孟云壑闻言又蹙了眉,捏她的手腕:“哪只手?” 她抬起另左边的胳膊:“这只。” 男人默不吭声的给她揉手臂,黎青青一阵好笑,心底又软软的:“我早好了。” “你弟弟说你小时候皮,还真没冤枉你。”孟云壑静静地看着她,先前,他很难想一个会爬树的黎青青是什么样的,毕竟上辈子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除了性子又静又倔,能把人悄无声息的逼到发疯外,看不出一点活泼的劲儿。 但他现在知道了,她不止会撒娇粘人,还会调皮捣蛋,这种多面,自然是给最亲近的人看的。 黎青青叫他看得有点难为情,心跳砰砰快,用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现在知道了?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孟云壑眼眸黑亮,慢慢笑了:“你都给我盖了印,怕是悔之晚矣。” …… 周文笙一直跟着黎青青上了茶楼。 李殷不知犯了什么事,他跟周文慧都被官府带走问话去了,他老娘袁氏这两天自从出事之后就日日哭天抢地,周文笙托人四处打探,也只知道是因着贡品出了问题。此罪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欺君,往小了说不过审查失责,但周文笙没有任何门路去走动,唯一能有点份量的老师听说来由之后也是闭门谢客。李殷身边那些酒肉朋友也都一夕消失。被选入皇商不过月余的事情,当初多风光荣耀,现在就多落魄潦倒。 宅子被查封了,周文笙也被人看管了,带着袁氏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子里,多日不见这住了十几年的小院,竟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他听着袁氏毫无用处的唠叨和反复呛哭,实在是头疼,出门后,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去见黎青青,他的娘子。 姐夫跟姐姐逼他签的和离书,他是不会认的。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 下一章就想起来! 记忆 周文笙到了黎青青家附近,却不敢近前。 他对黎青青心有愧疚,自己家里因着姐夫的事情现在又是这样的光景,一旦李殷牵扯到周文慧下了狱,他随后的会试资格恐怕也要被剥夺。届时,他一介白身,又有至亲在大牢里,便是他配不上黎青青了。 周文笙在墙角处踌躇,不知不觉就等了半个多时辰。 他想等黎青青独自一人的时候寻个机会跟她说话,却不想先等到了孟云壑从黎家出来。 周文笙心中略有些不解,看这情况,怕是在黎家用了午饭的,孟公子什么时候跟黎家这么熟了?难不成是救了黎青则那回的旧恩? 他一边想,一边思量,孟云壑既然能把黎青则从牢里捞出来,那么不知他姐姐有没有可能…… 一时又后悔,当初没跟孟云壑多走动,明明是邻居,却也不过泛泛之交,现在忽然叫他帮忙,倒难以启齿。 又不知在角落里待了多久,黎家的门再次打开,这回出来的是黎青青。 她穿着竹月色的绸纱裙,余白色缎带做腰饰,头上簪着蓝色的蝴蝶流苏绢花,一身简单清雅,却说不出的婉约动人。 周文笙有些看呆了。 他感觉这月余不见,青青仿佛变得更好看了些。 黎青青向巷口走去,周文笙也不自觉的悄声跟上,一路追随她见她跟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说了几句话,随即便去了茶楼。 隐在暗处的高岩自然知道周文笙尾随黎青青的事情,但他先前跟孟云壑禀报,孟云壑既说不用管周文笙,周文笙未对黎青青做出什么实质举动之前,他也就没在意。更何况,黎青青现在是去见他主子,有孟云壑在,还能叫黎青青受伤不成? 于是,当周文笙徘徊在那包间门口,瞥见小厮出来时渐渐掩上的门缝里黎青青竟然跟孟云壑拥在一团而怒火攻心的忽然闯入之时,高岩并未来得及阻止。 …… “哐当”一声,木门被重重地推开。 周文笙心底那一丝是自己眼花的希望也被面前二人搂抱在一起亲吻的亲密情态砸了个粉碎。 他一向端庄温文的妻子,竟像个不知廉耻的妓女一般,没个正形的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一脸迷醉的享受着男人的爱抚。 黎青青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情娇态。 被周文笙的突然闯入吓到,黎青青激灵了一下,待看清楚了来人之后,攀在孟云壑肩膀的手不由一紧。 周文笙那青黑交加又怒又惊的表情叫黎青青闪烁了双眸。被前夫看到跟人亲密,黎青青十分尴尬,且她深知自己和孟云壑开始的太快,心中也不免觉得羞愧,就算放到现代,这速度也堪称无缝衔接…… 孟云壑的眸光聚集在周文笙身上却始终未有什么起伏。 周文笙这种有点小才却不堪重用的人他见得多了,若非因着先他一步遇见黎青青并娶了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为这种人而耿耿于怀。 在周文笙仿佛要喷出火焰将他们二人焚烧至死一般的眼神里,他坐得稳稳当当,并且伸出手将黎青青纳在怀里,挡住她半张脸。 黎青青面皮薄,肯定会不自在。 “出去。”他气势不敛,不轻不重地命令,浑身上下都是叫人不敢越雷池的威压感。 周文笙欲冲破喉咙的斥责竟真的卡在了那里。 他俊秀单薄的面皮一下跟火燎一般涨得通红。 奸夫淫妇欺人太甚! 周文笙上前一步,指着黎青青怒骂道:“贱妇!你不敢看我吗!难怪你无论如何都要与我和离,原来你早就跟这奸夫暗……啊……” 污言响彻整个包间,孟云壑低头看一眼黎青青,见她脸色忽然煞白,手一抬,扫了桌面上的杯子,借他的暗力,像飞射的石头似的砸中了周文笙的脑门,周文笙往后仰倒,额头顿时血涌如注。 他懵了一下,已有孟云壑的侍卫出现,拖着他的手臂往外拽。 “贱人!贱……” 周文笙被堵上了嘴拖走了。 …… 怀里的人头埋在他肩膀处在微微颤抖。 孟云壑原以为她是难过被周文笙辱骂,一边轻拍黎青青的背,一边柔声哄道:“乖,不过是小人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哪知下一刻,怀里竟传来了压抑的痛吟声。 孟云壑手一顿,握着黎青青的肩头去瞧她的脸,只见黎青青俏脸一片惨白,闭着双眼,眉间狠狠的蹙起,晶莹的贝齿死咬下唇,不时泄出几丝低低的呻吟,宛如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青青?”孟云壑顿时心中一沉,什么泰然自若全都统统作废,慌乱叫他的脑子都跟着木了一下,“青青?哪里不舒服?” “疼……头疼……”黎青青艰难说出几个细碎的词。 周文笙骂她的那些,刚入耳只是让她感到难堪,但很快,不知为什么,竟有种莫名的熟悉。 顺着这股熟悉,她脑海中犹如过电一般麻了起来,某些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开始闪现,耳朵里嗡嗡的,接着,便是无法忍受的巨痛袭来。 那些奇怪的画面像锤子一般在敲打她的后脑勺,最后一击,她看到孟云壑似要滴血沉痛至极的双眼,还是那个熟悉的他,但为何又那样陌生。 黎青青根本无从分辨,在这一击后,她陷入了昏迷。 作者有话说: 开始对小侯爷千锤百炼 想起 黎青青这一晕,足有一夜未醒。 孟云壑第一时间将她带回宅子里,早有两位金陵有名的大夫在候。 然而探脉半晌,也没瞧出她是什么毛病,听孟云壑掐头去尾的说了事情经过,便判断是气火攻心,需要开些滋阴泻火的方子。 她离家时间太久,瞒不了秦氏和黎青则,孟云壑不想挪动她,遣人将两人接来。 二人一路忐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到了门口,先被这大宅子的气派震慑,一辈子没见过这般繁华雅致的地方,再见孟云壑,便拘谨起来。 孟云壑只说碰到黎青青晕了过去,并未挑明二人的关系。 秦氏到底是过来人,从他的神态中,难免窥见一二,又想起那日自己跟他说操心黎青青日后的姻缘之时他的话,忽然便好像明白了什么。 如此,秦氏愈发感到不自在,但还是听了孟云壑的话,在这里陪黎青青等她醒来。 …… 天光破晓,黎青青顶着一头冷汗从黑暗里挣扎而出。 她眼角还带着濡湿的泪痕,昏昏沉沉,宛如经了一场心神耗尽的大梦。 不是大梦,是噩梦。 她看清了头顶繁复华丽的床幔。 她清楚的记得,在这张床上,她是如何与孟云壑颠倒寻欢,被他诱哄着,一次又一次的说爱他。 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黎青青忍不住闭了闭双目,眼角再次滑下眼泪。 秦氏守了黎青青一夜,孟云壑也一直在花厅里坐着。 秦氏将天亮的时候才去隔间睡了一会儿,没多久便又醒来,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她睡不安稳。 出了隔间,有丫鬟问早,秦氏更是惶惶,到了花厅,孟云壑不在,她不禁松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又疑心孟云壑在屋子里,绕过屏风进屋,并没有见到孟云壑,却一眼看到黎青青嘴唇在微微颤抖,心中一惊,快步上前道:“青青,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青青睁开眼,秦氏温柔而满含担忧的眼睛就在她面前。 她伸出手,秦氏连忙握住,黎青青想摸一摸她的眼睛。 上辈子,黎青则死了之后,秦氏恸哭不止,一夜就瞎了双眼,纵然孟云壑为她遍寻名医,也未能治好她。 且因着黎青则是为了救黎青青而死,秦氏悲痛之余,难免钻了牛角尖,不愿再见黎青青,这也是扎在黎青青心里的一根刺。 那刻骨的余恨还在胸腔里回荡,如今再见到对她关怀备至的秦氏,黎青青竟然分不清面前的一切是真是假,若不是秦氏握在她手上的温度如此真实可察,她都要以为这是她死之前的幻梦。 “娘……”黎青青的声音轻轻哑哑,忽想起了什么,变得急躁起来:“青则呢?” “在呢在呢,我去叫他。你饿不饿?给你弄点东西吃?”秦氏拿出帕子为她擦干额上的汗水,甚少见黎青青有如此脆弱的一面,秦氏心疼不已,站起来就要去找黎青则过来。 “不要,娘,我要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黎青青挣扎着要起身。 “青青你慢点。”秦氏去扶,见她如此急着要回家的样子,小声问道:“青青,你跟孟官人可是……” 骤然听到秦氏提起他,黎青青的身子僵了一瞬,不自觉拉高了声音:“没关系!我跟他没关系!” 她的语速极快,似是慢一点就要被坐实什么,斩钉截铁的,将秦氏吓到,也让屏风后的孟云壑停下了脚步。 秦氏一时拿不准,如此只当是孟云壑单方面对黎青青有些想法,拍她的肩膀:“好,好,娘知道了,但你现在刚醒,要不要喝了药休息一下?” 黎青青摇头求秦氏:“娘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们回家好吗?” 她眼里有泪,秦氏再不敢劝,弯腰帮她把鞋子穿上。 …… 屋外的孟云壑原以为是她被周文笙骂了,一时心情不好,虽说反应似乎大了点,但也可以理解。 他退到门口,眼中的阴霾在黎青青跟秦氏掀帘出来之前,尽数隐没。 但在与黎青青对上眼的那一刻,心里立刻升起一丝慌。 她的眼神,太熟悉,刻在他脑海里的一双眸子,有着无边无际的恨意和绝望,凌迟他一遍又一遍的情绪,为什么又会重新出现在她的眼睛里。 孟云壑耳边轰鸣作响,一个诡异的想法冒出来。 “孟官人,青青已经醒了,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秦氏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也不过只是嗡嗡声,他始终盯着黎青青,看到她撇开了视线,对着他总是娇美羞涩又温柔的面容此时僵冷如冬天的晨雾。 刀子插入心窝里绞动,要命的直觉,他无比确信,黎青青记起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指尖发麻,心跳不止,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差点当着秦氏的面将黎青青拦下,但脚刚迈出一步,黎青青就绷着头皮立刻往秦氏身边躲。 像一只沉默的惊弓之鸟。 和上辈子自己靠近她时重复无数次的反应一模一样,孟云壑眼睛被这一幕刺痛,硬生生停下,心撕开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灌进去,而他却找不到那口子在哪。 为什么她会想起来? 他不敢出去送,唯恐自己又会强迫她留下,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从前的错误,他绝不可再犯。 听着属下来报黎青青已经到了家,孟云壑面无表情的僵坐在椅子上。 昏之前还好好的,变数只有周文笙对她的羞辱。 周文笙,又是因为周文笙! …… 黎青青回到家里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 昏睡一夜,从初时的繁杂震惊和自厌情绪中走出来,她现在根本睡不着。从盒子里翻出孟云壑送她的东西,又是一阵心绪起伏。 她怎么会想不到,孟云壑应是重生了。 上一回明抢,这一回暗夺,让她从被迫变做心甘情愿,总归不管哪一世,她都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真可笑,他一定感觉自己很愚蠢,上辈子恨得要死的人,不过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将她哄上床。 黎青青的眼泪掉下来,一串接着一串。 …… 家里的药材不全,秦氏出门去抓药。 黎青青不想让秦氏担心,在她的劝说下,又换了衣服去休息。 她的屋子紧靠着院子里的天井,听到外面的动静,还以为是秦氏回来了,趿了鞋出来,一见到院子里站着的人影,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怔忪片刻,她才铁青着脸往后一步要关门,孟云壑大步上前,在门合上前将手按在门沿上阻挡,黎青青用了狠劲儿,重重一夹,她几乎能感受到门扉挤压在他手骨上震动的感觉。 余光瞥见他手背上红了一片,孟云壑看到她的视线,立刻把手收到背后,腿卡了进去,迎面一道阴影闪过来。 “啪!” 孟云壑的头被打偏到一侧,这下并不轻,他眼里淬了暗色的冷火,心里却想,不知道她的手疼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应该虐个两叁万字吧……飘走了 对峙 二人正面对峙,黎青青忽然倒不怕了。 一个连死都敢选择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瞪着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登堂入室,接下来呢,又要将我关起来吗,永平侯。” 一字一句的砸到地上,态度是硬的,脊背是硬的,那双柔亮的眼眸里是铜墙铁壁,全副武装,哪儿都是硬邦邦,再不会让他撬开任何窥见柔软的缝隙。 “你想起来了。”他语气难掩颓唐,这个事实,让他感觉自己被五脏六腑的火给烧干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支棱着皮相。 “是!大概老天都看不下去,我们无权无势,就合该被你这天潢贵胄玩弄于鼓掌吗?”黎青青不懂他这个败犬之态是装给谁看,他不是彻彻底底的赢了吗?她心里难过极了也恨极了,头脑被一股很强烈的感情在冲击的发胀,却又偏偏清醒无比。 “玩弄?青青,我承认自己的手段不光彩,但我从来没有想玩弄你!”孟云壑眼底亦忍不住织起红线,被她无端的指责激出火气。 黎青青忍不住冷笑一声:“若非我这副身子合你的口味,你怎会看上我这低贱的市井小妇。永平侯,上辈子你自己说的话,难道忘了吗?” 她却没有忘。 月事腹痛,他清醒着为她揉了一夜,未告知的生辰,他披霜带雪赶回为她庆祝,有那么一瞬间,上辈子的黎青青真以为他对自己是有几分真心,而不是一时的采花兴趣,曾几何时,心中竖起的坚固防线亦在慢慢消退。 但他这句话将她一棍闷醒。 那些在她看来了不得的柔情,或许不过顺道为之罢了,他或许根本没放在心上,这让她的动摇显得更是可笑至极。 她确实贱,明明被人强迫,也能在这强迫的关系中生出感情,累及家人,叫她愈发痛不欲生,自责与羞惭交织折磨,她活不下去,只有死能解脱。 孟云壑浑身一僵,急躁的解释:“青青,那只是气头上的话,我若真如此想,这次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接近你?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上辈子,他并不想黎青青亲自喂养她跟周文笙生的孩子,十天见一次,已是他能退让的底线。有一回,黎青青跟孩子分别后哭得厉害,他心中吃味,拉着她在书房里欢爱,那次他要的凶,骨子里的阴暗作祟,看她在自己身下颤抖,忍不住问她,那废物可会让你如此畅快?黎青青反唇相讥道,堂堂侯爷,竟也要在这事上找自信。 她确实伶牙俐齿,一下将他架在海市蜃楼上的泡沫般摇摇欲坠的自负戳碎。 他恼羞成怒,一头困兽被封死了出口,慌不择路才说出那句不可收回的贬低她的话。 黎青青眼中含泪摇头:“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你也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意愿,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若你真有几分良知,便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我知道从前做错,但此生我并没有强迫你做任何事,青青,是你说爱我的……”孟云壑凝视着她上前,忍不住想抱她,她在自己面前如此的真实,曾经说过的话怎么会是假的。 “你住口!”黎青青的胸前剧烈起伏,眼睛要喷出火来:“你真无耻,骗来的感情也能拿出来炫耀,我就算爱过,也只是爱上一个泡影,不是爱上你!” “我没有骗你!”孟云壑再次变成一头狂躁不安的困兽。 黎青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到了这会儿,他竟还以为能骗过自己:“周文笙从来没有赌博的习惯,那么巧,你搬来他就有了?永平侯,你当我是叁岁的小孩儿吗?” “我承认,我用了计谋,但选择权全在他。青青,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做别人的妻子而无动于衷,你所说的那种若爱一个人便默默守在一边看她在为他人欢欣落泪,我死也做不到,我只想要你,无论用什么手段。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但我不会再伤害你。”她上辈子跟他讲了很多假大空的道理,在他看来,统统都是虚妄之言,若无法拥有,何谈守护,他有一辈子时间陪她耗,能让她爱上自己一次,就能让她爱上第二次。 “你设计他欠钱,让我被赌场的人劫走,你再跑来扮救世主,这叫没有伤害我吗?你没想过我那时有多害怕么?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谈爱!”他的诡计连自己的安全都可以罔顾,这叫什么爱?黎青青的睫毛颤抖起来,他只是不甘心自己这样一个低贱的人竟敢违逆他的想法而已,她竟然会被他弄得昏头。 黎青青不想再看见他,这张脸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苦楚。 她转过身,想要将被他踢上的门打开让他走,手腕一重,被他扣住了,他从后面抱上来,火热的胸膛紧紧的箍着她:“青青,那次是我属下自作主张,我一知晓,便立刻去找你了,我可以对天发誓,若这句骗你,叫我不得好死!” 他俯着身子,气息喷在她耳后,说出的话像毒蛇一般钻进黎青青的耳朵里,黎青青下意识撇过头,冷冷道:“若誓言有用,世上便没有负心之人了。你的死活跟我无关,只愿老天有眼。” 这无异于在咒他了。 孟云壑的身子僵如硬石,那只被她伤到的手猛扣她的腰,感到她在自己怀中一颤,仿佛自己的痛也能叫她偿到叁分,这么软的身子,怎会吐出那样尖利的话,让人根本无力招架。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你上辈子有没有…… 青青:爱过,谢谢。 对峙(2) 孟云壑咬了牙根,把胸腔肺腑的惊痛和怒火压下去。 他握住黎青青的肩膀把她转过来,低头攫住她的唇,速度极快,黎青青还来不及反应,熟悉的气息便将她侵占。 她瞪大眼睛,从他粗暴的亲吻中感受到他的愤怒,一怔之后开始挣扎,两手刚推拒几下,就被他一掌扣在背后动弹不得。 他啃上她柔软的唇瓣,像撕咬,但终究没舍得下狠劲儿。尝到的味道依然馥郁甜美,冲淡了他心里积压的苦闷,黎青青牙关紧闭,他用一只手在她耳后一弹,轻微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张开嘴,粗厚灵巧的舌头趁虚而入,上颚,舌尖,敏感的齿根一一扫过,数度缠绵,他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的薄弱之地。 她像一块与岩浆对峙的寒冰,周围淬起无数的气泡和烟雾,却不愿融进去。 意念已经随着身体沉沦太多次了。 感到她挣扎的幅度小了,孟云壑心中一喜,然而下一刻,唇内传来的刺痛叫他大失所望。 血腥的铁锈气蔓延开,孟云壑抬起头,看着黎青青始终清明澄澈的眼睛,幸而,里面还倒映着他的身影,让他可以成全自欺欺人的安慰。 “你不准碰我!”她恶狠狠的,全身都是防御姿态。 比起从前即便是发火也总低婉的模样,倒是有点长进,而且,她这个样子,嘴唇上沾着他的血,漂亮的惊人,孟云壑不合时宜的想。 “弄疼你了?”他轻声道,仿佛忘了二人之间现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要见周文笙。”黎青青不愿去品味他调子里夹杂的宠溺,提的要求火上浇油。 孟云壑果然皱眉,血脉里的戾气横冲直撞,语气也不免硬起来:“你还想着他?” 黎青青想说跟你没关系,但她知道,若是让他误会,他定要想什么办法折磨周文笙。黎青青虽然现在对周文笙已经没什么感情,但也不想他因自己的缘故而陷入绝境。 上辈子,周文笙被孟云壑打压,前途尽毁,一腔壮志全成荒唐言,性情也慢慢变得尖锐。一次遇到黎青青,便大骂她是不安于室的贱人,勾搭权贵害他至深,甚至想要强奸她,被孟云壑派给她的侍卫所救。 虽是周文笙有错在先,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黎青青很难说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到底谁错谁对,她早就分不清了。她只希望这世上不要再有人因为她而受伤。因此,她并没有告知孟云壑,甚至拜托侍卫也一起隐瞒。但那侍卫从来都不是她的人,又怎会听她的话。 那日孟云壑回来,便说给她带了东西,随后把一卷油袋扔到地上。 黎青青差点叫周文笙淫辱还要帮他保密的事让孟云壑失去了理智。 他切掉了周文笙的淫根。 黎青青看清楚了那血淋淋的一团是什么后,自黎青则意外身亡绷在脑子里的一根弦就断开了。 面前这个男人让自己身上背负了那样深重的罪孽。 而她竟然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实在没有脸继续苟且偷生。 她并不觉得孟云壑对周文笙的敌意是出于对她的喜爱,人性如此,哪怕只是一个玩物,亦不希望被别人染指,他屈尊降贵看上她这个民妇,她竟不识好歹的还留恋与他云泥之别的前夫,他心里八成是不舒坦的。 于是,黎青青淡淡道:“没有,我只是要跟他说清楚。我知道他现在应该在你手里。” “你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会放了他。”孟云壑本能的厌恶他们两个人聊起关于周文笙的事,口吻变得不耐烦。 黎青青心里发梗,看吧,她没想起来的时候,便是她钻牛角尖他也耐心哄着,全然的温柔,现下不用装了,真实面目全暴露。 “是,我跟他不过都是永平侯眼里生杀大权在握的蝼蚁,我怎么有资格对你提要求。”她嘴边漾开一个讽刺的笑容:“是我不自量力了。” 他的心瞬间疼起来,眼里翻腾着惊涛骇浪,却又拿她一点办法没有,狠不是凶不是爱不是恨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他伤害你。” 他颓丧道。 黎青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冷笑着撇开眼。 孟云壑立刻就明白,在她心里,最大的伤害,就是他给的。 一时难受的无以言表,他沉默瞬息,道:“我会安排你们见面。”他派人在外面设法拦住了买药的秦氏,但终归不能久呆,低头凝视着不肯看他的小女子,尾音黯淡:“青青,我们有机会重来一次,绝不是为了余生有憾,我不会放弃你的。”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发簪 黎青青的心情不好,秦氏和黎青则都感受到了。 但她又对他们二人表现出异常的情绪化,见到黎青则的时候甚至还哭了一场,弄得黎青则很是莫名其妙。 黎青青当然不能告诉他们实情,真可笑,现在能理解她的,大概只有孟云壑。 秦氏对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猜测,寻着机会旁敲侧击:“青青,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黎青青拿着药碗的手一顿,抬眼见秦氏小心试探的眼神,心里忽然十分难受,匆匆咽了最后一口药,拉着秦氏的手道:“将来就陪着娘啊,你不高兴吗?” 黎青青少有撒娇的时候,秦氏不禁心头一酸,她虽成过亲又和离,但年纪亦不大,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姑娘呢。可小姑娘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她现下无儿无女,黎青则日后也要成亲,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若她有能力,自然可以庇护黎青青一辈子,但她只是个身无所长的平头百姓,家中大半花费还都需要黎青青来赚…… 这个年月,一个女人要生活太难了。 但若是孟官人对黎青青有意,虽说他算不上知根知底,但秦氏对孟云壑有好感,直觉他不是什么会作奸犯科的人,只要家世清白干净,这般人品相貌,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秦氏握着女儿的手,手掌心软绵绵,没有骨头似的,连手指关节好像都是软的,小时候听村口的老婆子讲,女子若有这样的手,是要享福一辈子的。 可是陪着她这个寡妇,能享什么福气呢? “高兴,怎么不高兴,但你也得嫁人生子,有个人知冷知热,儿女绕膝,这样娘才能放心。”疑心她是因着前一段姻缘不顺,秦氏又连忙补充道:“不过这次咱们不急,可以慢慢看看,但要是身边有什么合适的,你也别拒绝呀。” 她说到“身边”二字的时候,许是心虚,轻巧地飘了过去,黎青青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暗恨孟云壑戏做得好,上辈子提起他就牙齿打颤怕得不成样子的秦氏,这回竟想亲自将她跟他送作堆。 黎青青心中又涌起浓重的无奈和孤独之感,愁绪万千,却不知能与谁诉,但这绝不是秦氏的错,于是,她勉强扯开一个笑容:“知道了娘。” …… 孟云壑的动作很快。 黎青青现在对他的防备心太重,他只能让她重建起信任,虽说他不愿意黎青青与周文笙有任何来往,但若这是她想要的,他便是再难以接受,亦会忍耐。 早了结清楚倒干净。 第二日,来接黎青青的仍是那位叫采薇的丫鬟。 黎青青见着她,下意识的想,自己上辈子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丫鬟。 采薇知道黎青青跟自家侯爷正闹别扭,虽说她不晓得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绝不会质疑孟云壑对黎青青的在意。 因此,采薇愈发恭敬,低眉顺眼地请黎青青去坐马车。 黎青青心中一凛,拒绝道:“不必,你说去哪里,我走着过去便是。” 她态度冷硬,眼瞅着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采薇携了任务而来,自然不能轻易放弃,她微一福身,黎青青却侧过身子不受她这一礼,张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在意她们这一处,才拧着眉道:“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不用如此多礼。” “姑娘是侯爷心尖上的人,自然也是奴婢的主子。知姑娘谨慎要避嫌,是以这回要去的地方不近,姑娘若是走路过去,要费好些时间,姑娘应是寻了理由从家里出来的,半日不归,怕您家里的人会着急。” 采薇柔着眉眼,温声劝道。 采薇的长相并不算漂亮,顶多是一个舒心耐看的模样,胜在亲和温文,年岁二十出头,却是孟云壑身边的大丫鬟,管他整个院子的事儿,除了自己的母亲是孟云壑的奶妈这一层原因,她身上不少长处也是顶紧要的。 这番话别人说来或显谄媚,她的语调讲出来却十分真心诚恳有说服力,见黎青青面上有了犹豫之色,采薇又道:“奴婢知道姑娘顾虑什么,但奴婢说句实在的,若侯爷真想做什么,以姑娘之势,有几分拒绝把握?奴婢这样讲,并非威胁姑娘,俗话说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姑娘一直躲着,倒不如早日摸清侯爷的态度,为自己将来好做打算。” 她这番言论,往大了说简直无异于背主,黎青青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你这样,不怕永平侯怪罪于你吗?” 采薇轻缓一笑:“侯爷早有吩咐,要奴婢万事以姑娘为重。” 黎青青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抿着唇,跟采薇到了马车旁。 还是先前的马车,连上面挂的吊坠都没换过,黎青青脚步一顿,感觉上天实在作弄人,既然叫她上辈子的记忆清晰如昨,又何必这辈子的一切也刻骨铭心。 在这马车里发生过的事,一幕幕,甚至他在自己耳边私语的那种难以形容的颤栗感,瞬间窜进了脑海,想到此时此刻等在马车里的人,黎青青的脊背微微发抖。 但采薇说得对,与其躲,不如弄清楚他的态度。 马车夫摆好脚凳,黎青青闭了闭目踏上去。 孟云壑习武,耳聪目明,一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虽然姿势未变,握着茶杯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视线忍不住挪到马车小扇门口,随着帘子的掀开,朝思暮想之人跟着阳光一起出现,他的目光贪婪地凝结在黎青青脸上,犹如实质的火焰,叫黎青青立刻感到自己上马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后悔也晚了。 她避开与孟云壑对视,寻了一处离他最远的地方坐好,但这马车就算再宽敞,亦不过半丈多的距离,帘子落下后,就更显幽窄,就算视线尽可能的收敛,余光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他的小腿,黎青青的心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神经变得高度紧张,好像有无数根弦绷紧了,以至于身边不远处的人一动,黎青青便立刻浑身僵硬,她往马车角落挪,可怎么比得上他的动作快,手臂被强势的拽住,轻飘飘的身子,毫无反抗之力,下一瞬,就落到了男人的怀里。 黎青青气得眼眶发红,他的态度有什么不清楚的,不过是把她当成尚未厌弃的玩物罢了!抬起眼,却见他伸手摘下了她鬓发里的簪子。 “以后不要戴这种簪。” 被挽起来的一缕头发没了束缚,如黑瀑般倾泻而下落到黎青青的脸颊旁边,孟云壑揽着她的腰,手一扬,将那发簪从木窗里扔了出去。 上辈子,她就是用这种簪子在他眼前自尽。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 散发 黎青青不由一怔,他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但不知为何,黎青青竟隐约猜到原由。 她目光闪动,轻声道:“怎么,想起我是如何死的,让侯爷扫兴了?” 浑身的血液涌上来,孟云壑的脸色霎时苍冷一片,他抓紧了手里细嫩如柳的腰,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的骨头里。真的恨,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自己在苦苦忍什么,她无仗无势,就算再强取一回又如何,总归她是没有良心的,叁言两语,就能把他的心戳烂。 “黎青青!”他惊怒交加,急促的呼吸打到她的额面上,仿佛一头濒死的兽。 窄小的空间僵凝如冰窖。 他英俊的面容此时有些扭曲,但黎青青奇异的却并不害怕,这言辞于她而言,是自歼,她自己何尝不痛,可这痛能时刻提醒着她绝不可重蹈覆辙。 不过拔下她的发簪,就能敲打她自以为坚如铁石的防护墙。 半晌,孟云壑才缓过劲儿来,两道浓黑的眉稍稍舒展:“你既知道这话能刺痛我,便应该清楚我对你是真心的。” 黎青青愣了一下,挣扎起来:“你没有,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想玩弄我罢了!放开我!” 她的两个肩胛骨在孟云壑的掌下起伏,像一只张着翅膀欲飞出他怀抱的鸟儿,被他轻而易举的按了回来,他一翻身,将黎青青压在身下,牢牢钳住:“真没良心,我不爱你?”他顿了一顿,从未如此直白的坦诚心事,他亦有些不好意思,忽而一阵委屈,他伏到黎青青脸侧,含糊道:“青青,我还要怎么爱你?” 灼热的呼吸在她脖颈处氤氲,周身都是他的味道,黎青青听到他最后那一句,浑身如过电一般颤了下。 但上辈子的惨烈收尾,实在叫她心有余悸,今生重来,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虽然没有发生,可他们的开始仍旧充满了欺骗。 如果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他的感情会是真的吗? 她不敢赌,在他面前,自己脆弱的像一只蚂蚁,身无长物,连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 怀里的人似乎态度软化,孟云壑将她抱得更紧,低沉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蜗:“青青,你可以恨我,但别推开我……” 他亲上她的耳垂,小巧的耳朵珠被他含进嘴里轻轻舔舐,这里是黎青青的敏感之处,身体的记忆最真实,他带给她的极致体验刻在骨头上。 黎青青尾椎末梢窜起细碎的酥麻感,他仍在试探着她的防线,被深切的爱意裹了一层的声调,喑哑又压抑的低语着:“青青,我很想你……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马车摇摇晃晃,黎青青的思绪也被晃乱,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睛里渐渐弥漫上热气,逼退想哭的念头,黎青青偏了头,去吻他的喉结,心悸感让孟云壑浑身一震,躁动如燎原之火迅速燃起来。 “青青……”他低下头,急切的吻住她的唇瓣,心神恍惚,没看到她眼角滑下的泪水。 黎青青唇微张,主动探出舌头与他交缠,这叫孟云壑全身发麻,仿佛坠入云端,他拱起腰背,更深入的搜寻她的芬芳甜蜜,动作急躁的有些粗暴。 吻延绵到她白皙的颈边,旖旎的情景却被黎青青轻飘飘打破。 “等侯爷玩儿腻了我,就放我走吧。”她的声音悠远的像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反正你要的,不也只是这个吗。” 一盆冷水浇透,孟云壑的手停在她腰上,他抬头看着黎青青的眼睛,原本黑亮的瞳仁里空茫一片,这叫他冲天的怨和怒都无处可发。 胸口憋闷成一团,这辈子都没试过这种感受,他捏起黎青青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在她的眼神看过来的那一刹,心里的气忽然消了一些,他甚至笑了下,带着不管不顾的狠劲儿:“我要的,可不止是这个,当然了,你的身子我也很喜欢。你想跟我对着耗,那我告诉你,我耗得起,叁年,五年,十年,想等我腻了,那就下辈子记得别犯我手里。” 黎青青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聚起水光,魔怔了一般,忽然惊醒过来,哭喊着拍打他的胸膛:“我恨你!我恨死你!” 孟云壑双目沉沉,钳制住她两条手臂,把她紧锁在自己的身下,平静无波道:“恨我吧。” …… 黎青青不再跟他说话,过了近两刻钟,马车才到了地方。 孟云壑先下了车,她跟在后面,看出这里应该是一处茶楼的后院。 倒真是大手笔,不过是安排她跟周文笙见个面,竟要包下一处茶楼。 她冷着脸从马车上准备下来,孟云壑在旁边伸出了手要扶她,黎青青无视,撩了裙子就要往下跳,孟云壑上前一步,手一捞就将她打横抱起:“娘子想让我抱你下来可以直说。” 马车夫未走远,采薇就在旁边看着,黎青青顿时红了耳根,骂道:“你真不要脸,我没那么想。” 孟云壑把她放下,顺便伸手整理了她的裙摆折痕,也不反驳她:“你没那么想,是我自作多情。” 他这样,倒叫黎青青无话可说,一时只能撇开脸不再看他。 束着头发的簪子没了,黎青青此时的头发是披散在脑后的,她拿出自己的手帕折成长条状,将及腰的长发用手帕挽起来,虽说有些松散,但也聊胜于无。 哪知,她刚弄好,就被孟云壑长指一挑拆开了。 黎青青有些生气的看向他:“你做什么?” “就这样散着去。”孟云壑把她的手帕收进袖中,模样十分理所当然。 黎青青不知他又发什么疯,但也不想跟他争辩,头一扭,跟着采薇往里面走了。 她一头青丝如瀑,随着身姿摇曳摆动。 挽发为妇人,她既已离了婚,又还没嫁给他,去见周文笙,自然要散着头发。 了断 到了门前,黎青青停下脚步。 她看向自己身后,孟云壑大有要跟她一起进去的意思。 黎青青蹙着眉低声道:“他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与你逃不开干系,侯爷但凡有些良知,便不要去刺激他了。” 瞧她,对谁都心软,偏对他冷酷无情。 孟云壑自嘲一笑:“我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也跟娘子逃不开干系,娘子也发发善心,少拿那些话来刺激我。” “你……”黎青青前后两辈子都没发现,这人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叫她哑口无言。 “人一生走怎样的路,老天不过起了个头,外人也至多出半分力,或成或败,或输或赢,单看个人选择,怨天尤人只会行至穷途末路。” 他语气淡淡的,但黎青青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忍不住反唇相讥:“你嘴上说一套,行事却是另一套,强人所难,罔顾他人意愿,明抢暗骗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所以我作茧自缚,也曾行至末路。”孟云壑十分爽快的认下,就算让他再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不过,他会清理掉所有变数。 黎青青心里升起说不清的情绪,她微一抿嘴:“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重蹈覆辙。” “因为我只会选你。” 他目光灼人,黎青青仿佛被烫到一般闪动着视线回避,再回想二人间的对话,倒像是她引着他说出这句似的,更觉后悔。 是她犯傻,怎么会跟他讲道理。 “我不进去,采薇会跟着你。”采薇会些拳脚功夫,对付周文笙这种文弱书生,绰绰有余。 至于他,这间包房与隔壁相连,中间由木推门隔开,他在隔壁也是一样。 …… 周文笙被捆了手脚,连嘴巴里也塞了布条,看到黎青青进来,瞪着眼睛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黎青青上前帮他把布条取出来,看着他背后的绳子犹豫了一瞬,决定不帮他松绑。 他虽然是她的前夫,是因她之故沦落,但他也是个有着伤害性的男人。 她没忘记上辈子周文笙差点侵犯自己的事情。 周文笙的视线牢牢盯着黎青青,说不上是恨是怨,琥珀色的眸底还有一丝挣扎,他始终不愿意相信,黎青青会是那种红杏出墙的女子。 然而,黎青青竟没有给他松绑,这叫他心里那点旧情显得如此可笑。 “你还有面目来见我吗?”他恨声问。 黎青青坐到他对面,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后,她的心情着实复杂。 上辈子,她在周文笙家里也曾过得十分憋屈,只不过,没有孟云壑的提前打搅,她跟周文笙在不久之后会有一个孩子。 他的名字叫周继轩。 她现在还会时常想起她的孩子。 轩儿的到来,让那些鸡零狗碎的琐事和忍耐变得更加理所当然。妻子,媳妇,母亲,是她在周家的身份。她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与她心中真正所想相去甚远,但在那样的环境里,所有人都跟她说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日复一日,也就消磨了念想。 这辈子,若不是孟云壑设计周文笙赌博,叫她被迫认清自己想要什么,或许,她还会那么隐忍下去。 也是在这时,她发现自己实则也很自私,虽然她会想念孩子,却并不期待他到来。 她沉默了片刻,缓声道:“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何没有面目。” 周文笙怔在那里,他本就不擅与人争吵,磕巴了两下才道:“你……你还不承认吗?那日我亲眼看到……”想起自己当时撞见的一幕,周文笙愈加愤恨不已,脸涨得通红:“下贱!” 采薇欲上前堵住他的嘴,黎青青抬手拦住了她。她决定来见周文笙,就想到了会被他辱骂,只是现在,她不再为他的痛骂而感到羞耻了。 “我和别的男子如何,也是在跟你和离之后,我们二人已在衙门登记过,从此婚嫁各不相干。我今天来见你,不过是想跟你说个明白,我想有些事情,你也不应被蒙在鼓里。”虽然知道他们和离有孟云壑搅合的关系,但黎青青也并没有觉得遗憾,她只是不想周文笙如此稀里糊涂的过下去,情已逝,道义还是在的。 “你当初去赌,应是被人坑骗,但我与你和离,却并非单因此的关系。自然,也不是因为别人的关系。”她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如山间清泉般婉柔,听在周文笙耳中,还带着沁骨的凉意。她见周文笙似是有话想说,又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两人之愿,我在周家并没有感受到周家之好,也就不想再违愿待下去,这非一朝一夕的冲动之举,而是长久积累的想法。或许在你看来,你们周家并没有薄待我的地方,但这也恰是我和离的原因之一。若我的夫君都看不到我的艰难之处,那这个家自然没有我要留下的理由。” “青青,我知道我母亲有时候会有些过分,但她心地并不坏,没有真心要苛待你的意思,而且即便她有过分之处,我也会阻止……” 周文笙急急辩解,却被黎青青打断道:“你会阻止,却从不会告知她这样做不对不是吗。” “她毕竟是我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们为人子女,迁就一下又有何不可?”周文笙不懂,她既然不满,为什么一早不提出来,忽然告知要和离,怕不是用这个理由搪塞他而已。 黎青青看他表情,就知道周文笙压根不能理解她心中的想法,这个时代就是孝道压死人,不过,她也没奢望他理解,只是有个明确的了断,她自己从此就能安心抛下这段过往。 “对不起,是我不想迁就。那欠下的赌金,你不必还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日后,你多保重。”黎青青说完,站起身欲走,被周文笙叫住。 “等等!青青!那孟云又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就敢绑我,你跟着他难道就不必迁就吗?还是你只是喜欢他有权有势,嫌我清贫,根本不在乎他人如何……” 周文笙挪动着身子,在黎青青身后叫嚷,但未说几句,就被跟在黎青青后面的采薇堵上了嘴。 作者有话说: 这本不长,大概还有两万字结束 气哭 周文笙一时无法接受,在黎青青的意料之中。 但她仍觉得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一别两宽。 她走出门外之时,孟云壑就在那里等着,而身后的屋子里,周文笙的声音“你只是喜欢他有权有势”还在萦绕。 孟云壑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实则他现在有些高兴,又觉得头疼。高兴的是,她既然这样跟周文笙说,那就是真的心里没有他的位置了,头疼的是,黎青青比他想的还要清醒坚定。她其实比很多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一旦做出抉择,便不会再轻易动摇。 黎青青不知他在想什么,身后的门已经关上,她道:“那些赌金,既然是你设下陷阱做的局,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她既然都跟周文笙说得如此清楚,孟云壑也就没有为难周文笙的理由。 说白了,以他的身份,会去刁难一个秀才,也只是因着黎青青的缘故。 黎青青从前在周家过得不舒坦,孟云壑有心在这一层面上对周文笙报复一二,但周文笙遭这一场变故,现在脑子还没清醒,未来幡然悔悟咸鱼翻身的机会也不大,他都可以想见他以后的下场。 如此,孟云壑也乐意让黎青青感觉他有所改变,毕竟,黎青青一向对他的手段颇有微词。 于是,他很爽快的应声:“可以。” 黎青青本来已做好了此人又要拿什么东西要挟她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总的来说,孟云壑愿意放过周文笙,于她而言反正不是坏事。 孟云壑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瞥了采薇一眼,采薇立刻识相地远离。 “除了离开我,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更不要说这些举手之劳。” 他垂着眼睛看着她,眉眼虽冷俊,却是满脸的真挚。 像他这种天之骄子,习惯了命令要求,这般姿态,已然是极为难得。 至少,黎青青从没见过。 如果只是想要她,需要做到这样吗? 就算他真的拿什么威胁她,她除了屈从,也别无选择。 这疑惑升起,重重地撞了一下黎青青的心防。 她不吭声,孟云壑也不逼她,没有撕心裂肺的跟他吵架,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他上前想拉她的手,黎青青才挣起来,不免有些恼羞成怒,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一时用了大力气,孟云壑蹙眉“嘶——”了声,黎青青这才注意到,他那只手的手背上有青肿的痕迹。 一道寸许宽门框压过的碾痕,十分刺眼。 黎青青就是医女,这样的伤有没有仔细护理,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显然,孟云壑并没有好好对待他这道伤。 黎青青不擅外科,但当时她关门的时候正是怒火中烧怎会留情面,那一下过去,就算没有骨折,骨裂差不多也是跑不了的。 他竟然连个纱布也不包。 黎青青心中揪紧,随即便想到他很可能是故意这样做,用苦肉计叫她内疚,可偏偏,她不能自欺欺人的跟自己说,她丝毫不在意。 花瓣样粉嫩的唇抿成僵冷的直线,最终,吞吐出伤人的话来:“活该。” 即便对她的无情早有预料,但听到黎青青这样说,孟云壑那双幽凉的眸子里,仍旧闪烁一抹痛色。 他沉了脸色,周遭瞬间冰冷如寒窖,似是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将他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看在眼里,黎青青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害怕,她对他手中的权势早有了解,在这金陵城里,他一句话,便可翻云覆雨。 但即便如此,黎青青仍是绷紧了脊背,肩膀挺地直直的,像一根随时准备迎接风浪的单薄桅杆。 孟云壑定定看着她,蓦地,在黎青青的惊呼声中上前揽住她的腰,狠狠地亲了上去。 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咬,他用牙齿碾磨她的唇瓣,凶猛的吸吮。 黎青青还未反应过来,在她唇上肆虐的气息就已经远去,后脑勺仍被他的手掌扣着,他俯着身子,二人的脸相聚不过寸许,黎青青一时对不上焦,只有他的一对漆黑的眸子在面前晃动。 “娘子是料定了我不舍得罚你,往后,你这张嘴惹我一次,我就亲一次。” 灼热的呼吸纠缠交融在一起,二人仿佛在吸纳同一口空气。 黎青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后脑勺被他掌控着想往后都动弹不得,不禁气骂:“你无耻……唔……” 孟云壑以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说的不是来虚的。黎青青话音未落,就又被他堵上了嘴,这回,他趁着黎青青是在说话,舌头直接闯入,霸道的扫荡,如凶兽巡视自己的领地,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黎青青猝不及防的叫他偷袭成功,柔韧的纤腰弯折在他手里,只能仰着头被动承受。 一吻毕,黎青青气喘吁吁地平复,一双美眸如春雨洗过一般,雾蒙蒙地瞪着他,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孟云壑牵唇一笑:“原来娘子这么喜欢我亲你。” 他故意这么说,黎青青更加羞愤难当,偏偏想要骂他,却怕他会再亲下来,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憋着不敢讲,一口气闷在胸口,酸涩涌到鼻尖,眼眶一红,竟绷不住气哭了。 她这一哭,眼泪跟决堤似的往外流,羞恼,气愤,夹杂着说不清的委屈,还有从她得知自己重生以来的许多情绪一起爆发,止也止不住,连下巴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孟云壑眼瞅自己把她惹哭,一颗心也跟着皱巴着泛酸,哪还管得了胸口那股郁结,忙上前去哄:“青青……” 黎青青捶打他靠近的胸膛,因着在哭泣,出口的声音软糯可怜:“你就会……欺负我……不要你管……滚开……” 她本就力气不大,此时更是使不上劲儿,那拳头捶在孟云壑钢筋铁骨似的身上,跟挠痒痒也差不了多少,被他轻而易举的将整个人拥进怀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开始争取日更 给自己打气 哄人 黎青青哭得厉害,挣了叁两下就泄了力气,她身量其实并不矮,但在人高马大的孟云壑面前,却是娇小玲珑,此时脱力倚在他怀里,更显柔弱无比。 孟云壑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伸出拇指为她拭泪,只是半边手掌都被她的眼泪晕湿了,黎青青的眼泪也未见有停下的意思。他不太擅长哄人,从前她哭的时候也只能是手足无措的板着脸,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句。 怀中女子挺翘精致的鼻尖儿红通通,如他曾经记忆中的那般,两翼微微阖动,脸颊也濡湿一片,像经了雨的粉色花瓣,毛绒绒的脑袋抵在他颈窝,看得他心中怜意大盛,忍不住亲吻她的额角鬓发。 “不哭,再哭眼睛要痛了。” 黎青青耳朵里嗡嗡的,从强烈的情绪中逐渐平静下来,泪水停了,但还没止住抽噎,脑子逐渐清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手攀上了他的衣领,如今那衣领正揪在自己手里,皱巴得跟酸菜叶似的。这还不算,她依在他怀中,后腰被他握着,两个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此时正值入夏,衣衫皆是单薄,方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未察觉,现下注意到了,仿佛连他腹上几块硬邦邦的肌肉,都能隔着衣服隐约感受到那线条。 她耳根子发热,忙撒开手,索性刚哭过,脸上面皮子薄的地方都是绯红的颜色,倒不会叫人看出什么。刚才还对着他义愤填膺,这又哭倒在人怀里,这叫黎青青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她站直了身子轻轻挣了两下,那腰却是贴着孟云壑的小腹处扭的,纵是时机不太对,孟云壑仍是不免呼吸一紧,在她察觉之前,自己先往后退了一步。 黎青青脸上犹有泪痕,他拿出手帕,还是先前在黎青青的小摊上买的,凑到了她脸上为她擦还没干的泪珠子。黎青青因着方才隐秘的羞窘心思,竟也一时没拒绝他,眼风扫见他手上的伤痕,那种来回撕扯着的,涨满五脏六腑的痛楚,也消散了不少。 回去时,她闭着眼假寐,孟云壑也没跟她搭话,如此沉默了一路,但她能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这叫她心烦意乱。 他明显不愿放过她,自己往后要怎么办,她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想起他过几日就要回京,趁他回京的机会离开金陵这办法也不是没想过,但她知道,此人届时若是留下人看守她,天南海北,她能跑去哪里?亦或者,找个机会告知他母亲?今生还未有机会见过孟夫人,他母亲是一个颇有慈心的贵夫人,当年一品诰命之尊对她一个小小医女也十分客气。后来她被他软禁在金陵,再未见过他母亲,但她知道孟云壑对他母亲极为孝顺,若能得到他母亲的理解和支持,说不定,还会有些转机。 只是,怎么与他母亲搭上线呢? …… 马车到了杏花巷外不远处停下,黎青青睁开眼睛,对面那人如幽潭般的双眸仍凝着她,她只扫了一瞬,便挪开了目光。 她抬腿预备下车,只是弯着腰从孟云壑跟前过去的时候,手肘一重,就被人拎着拉到了腿上。 “再过十日,我就要进京。”孟云壑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瞪视自己,而且,还能苦中作乐的发现一些有趣的事,譬如,她做出这般表情的时候,总喜欢咬自己的下唇,嫣红的唇瓣被她的牙齿咬出一点白色痕迹,他心中微痒,手指想碾上去。 黎青青看见他的视线集中在自己的唇上,一时头脑发热,竟抬起手捂住了嘴巴,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此举十分幼稚,尤其是他眼中不加遮掩的笑意,更让她觉得丢脸。勉强撑着冷冷道:“与我无关。” 孟云壑拽下她的手,提醒她:“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去京城,怎么会跟你没关系。”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二人之间的龃龉不存在似的。 “是你哄骗我答应的,你还好意思提……”后面的话她不说了,但那眼神里的含义却很明显,要么是骂他厚颜无耻,要么是骂他不要脸,因着想起先前在茶楼里的威胁,才没说出来。 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 “我除了让你早日和离用了些手段,其他的,没有半点欺瞒哄骗你。倒是你,说什么爱我,要嫁给我,要随我去京城,现在一句话统统不作数了,咱们两个,到底谁是被始乱终弃的苦主?”他眉峰如刀,压着底下狭长而锐利的眼睛,神色庄肃,倒真像是要击鼓陈冤的正经端严。 黎青青早领教过他颠倒黑白的本事,偏偏一时之间,还真拿捏不到他之前欺瞒了自己什么,只能道:“反正我不会去的。” 孟云壑道:“我也没有强逼你的意思,左右我也很快就会回来。只是,我打算带你弟弟去京城拜师参加武举,他若是过了,谋个一官半职,无拘是在哪里,将来也是你的依靠。此事我与他提过,他是愿意的。” 虽然二人之间问题重重,但黎青青不得不承认他这提议是很好的。 可她却不能答应,若真答应了,自己欠得人情又要拿什么还? 于是,黎青青拒绝道:“不必,我会告诉青则,以后他也不再与你来往,不管是我还是青则,我们将来怎么样,都不用你费心。” “你的过去我是无能为力,但你的现在和以后,我却管定了,要我看着你呆在这市井吃苦,成日里为那几个铜板奔波,抱歉我是做不到。”他语调十分温和,字里行间却都是霸道强势,见黎青青不吭声,话锋一转,又道“况且,你虽然是青则的姐姐,但也不能决定他想做什么,日后他若后悔,你又能补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黎青青不禁抬眼看向他,她有重来的机会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到他手里。 孟云壑瞧着她那双眼睛,似是能看出她心底在想什么,忽地一笑:“你既然想逃开我,总得给自己找个靠山,青则起步虽然晚了些,但天赋却是有的,还有什么靠山比娘家起势强呢。我是舍己为你了,娘子却有顾虑?” 黎青青心说,此人把她当叁岁小孩儿哄,就算黎青则是天上武曲星下凡,要与他抗衡,最少也得十年后,那时,说不准他早已腻歪了自己。 讨债 她长久不说话,孟云壑“嗯?”了一声,征询的目光投注在她脸上,“你不答,我当你应了。” 黎青青这才反驳道:“你不过通知我而已,难道我不同意,你便不做了?” “你早晚会同意,又何必浪费时间。”他笃定黎青青不会因着与他的事而耽误黎青则的前程。 黎青青不喜他这稳操胜券的样子,从里到外吃定了她,头一撇就要下马车。 这回,孟云壑并不阻拦,眼睛追着她袅娜的背影,因着弯腰而垂下的长发又顺又滑。他掀开窗帘,黎青青自然不会像往日那般再回首,纤弱的身子不带半点犹豫地离他而去,这般看着,心里到底是不舒服,待她下车后不久,也跟了出去。 …… 清风拂过,一缕发丝飞扬至黎青青眼前。 她抬手一捞,将背后的长发都拢了起来,用手帕将那长发束起,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人,一面走,一面在脑海里回想着马车上孟云壑与自己说得那些话。 “哎呀黎娘子,你可回来了,快回家看看吧!”一道声音惊醒了正在走神的黎青青。 她心中咯噔一下,应声抬眸,不远处是一面善的妇人街坊。 那妇人未等黎青青仔细问,就热心地跟她详说道:“方才不知从哪来了一伙凶神恶煞的人,这会儿正在你家里打砸呢,说是你那前头当家的姐夫欠了钱,要你家来还。” 黎青青秀眉紧蹙,李殷和周文慧下狱一事她早有耳闻,先前还街头巷尾传那李殷成了皇商,见到知府大人都能称兄道弟不知有多威风,黎青青知道后还曾腹诽过,这世道果然是不公,恶人平步青云,好人难得善终。谁知没多久,李殷就因着进贡之物出了问题而被抓紧了牢里。 只是,她已经与周文笙和离,李殷就算欠再多债,那也绝讨不到她头上。 街坊大姐形容得火烧眉毛,黎青青虽觉得纳闷,心中也焦急,脚下小碎步跑了起来。 还未走到家门口,就瞧见了看热闹的邻居伸长了脖子朝着一个方向张望,扭头见到她,纷纷开口,或是劝她赶紧报官的,或是提醒她对方不好惹的。 黎青青充耳不闻,穿过人群往家门口走去,许是那些不速之客确实非善茬,看热闹的人都在外围。她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嘈杂声,有男人在叫嚣,伴随着她母亲细碎又惊惶的叱责。 她刚一踏入大门,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团热气,黎青青此时心弦绷紧,如惊弓之鸟般扭头看去,男人已用脚将打开的大门关上,绝了外面那些探着脑袋往门里窥伺的视线。 门一关上,孟云壑便把黎青青护在身后,“别担心。” 他撂下一句,随即看向天井小院。 孟云壑刚才已叫了自己藏在暗处的侍卫出来问话,他虽然留了人护卫黎青青的安全,却没提及若有人对她家人不利的话应当如何应对,今日之事事出突然,侍卫还未来得及禀报,他就跟黎青青回来了。 黎青青家不到一丈见方的小院里此时站了五六个彪形大汉,这伙人是专门收债的打手,各个孔武有力。收债讲究气势,凶悍,越吓人越好,不管到哪儿,都先是一通乱砸搞掉人的心理防线,所以在黎青青回来之前,她家里就被这些人拆了个七七八八。 家里这会儿只有秦氏在,面对这帮恶徒,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到激动处,差点厥过去。 “娘!”黎青青见秦氏摇摇欲坠的模样,忙上前去扶她。 孟云壑护着她往里走,这时,那些打手才发现有人进了院子。 其中离他们最近的一人瞥眼一看,身后蹿出来一个貌美的小娘子,当即就直了眼。他们这些人向来没什么道德底线,收债之时碰到姿色出众的女子动手动脚那是常事,又见黎青青旁边只有一个瘦高的小白脸跟着,便伸出手想调戏她。 只是,那手还未靠近黎青青,院子里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他们眼中的小白脸是如何动作的,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便响彻整个小院。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打手扶着手腕嚎叫,他只感到整个右手被巨石碾过一般,却不知自己的头儿在看到他那手骨的诡异弯折后,原本要让弟兄们教训小白脸的命令直接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无他,作为打手的头儿,见过的市面肯定比底下人强些,手下的手骨他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腕骨被掰断,而是骨节都被一寸寸捏碎了,往后这只手别说拿筷,怕是连抬也抬不起了。 而这,不过是对方一个动作造成的伤害。 这般武艺,他自问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也是打不过。 旁边有别的打手见头儿不发话,挺着胸要为兄弟出头,被他叫住:“陈满子。” 陈满子显然不服气,但也不敢忤逆老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看着孟云壑。 打手头儿从头到尾又把孟云壑打量一遍,对方一双眼黏在那惹事的小娘子身上,刚刚捏碎了一个人的手骨,眼风却都不分给他们一丝一毫,他越看越心惊,试探道:“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金陵有权有势的人他心里都有数。 孟云壑这才冷冷地抬了眼帘,嗓音也跟着发凉:“滚。” “你个狗娘养的……”陈满子的叫骂声在看到自己脖子前架着的剑峰时戛然而止。 谁也没看清,院子里何时冒出来了一个手持长剑的男子。 秦氏倚靠着黎青青,不知从女儿进门到现在这短短须臾时间,眼前的场面怎会变成了这样,愈发惊骇,手将黎青青的手臂攒得死紧,惶惶不安地看向她。 黎青青拍了拍秦氏的背,低声哄骗她道:“娘,那是孟大哥的朋友来帮忙的,你别怕,我先送你去屋里。” 秦氏的太阳穴现在还在蹦,黎青青这般说,她没有半点犹疑,在她的搀扶下进了屋,院子里此时气氛冷凝,也没人拦她们。 孟云壑目送她回堂屋,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过他一眼的黎青青在跨过门槛后,终于回了头,只是,那眼神中的冷意,却叫他一颗心沉了又沉。 …… 黎青青安抚了秦氏一会儿,瞥见她手上的伤痕,面色愈发僵硬难看。 她在屋里,听到院子里的不速之客走了,站起来对秦氏道:“娘,我到院子里一下,你好好休息。” 秦氏不知她想做什么,但她知道那些人是因着孟云壑的缘故才离开的,还以为黎青青是要出去感谢孟云壑,喃喃道:“好,好,你要好好谢谢孟官人。” 黎青青也不应她,转过身,满面都是嘲讽。 …… 院子里果然只剩下他一个人,黎青青走了两步到屋檐下,却见站在院子中间的男人忽然变了脸色,朝着自己猛冲过来。 哐当一声,因着打手打砸而摇摇欲坠的一块青砖从檐上掉下来拍到男人的肩膀上,随即,又弹落到了地上。 “青青!怎么了青青!” 秦氏听到动静,忙在屋里问,准备起身穿鞋。 黎青青半边身子被孟云壑揽在怀中,朝着里面道:“没事,掉了一块砖。娘你休息吧,别出来了。” 她说完,挣开孟云壑,朝着大门走去。 到了拐角,她猛然转身,手臂一扬,将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的男人打愣在原地。 他头偏到一边,这姿势足足维持了几个弹指。 黎青青的手劲儿能有多大,他却觉得,比方才那块青砖厉害多了。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老婆为什么打我,在线问挺急的 盒子 男人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姿一动不动,周遭气氛如死了一般,黎青青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半晌,他才将脸转过来,眼中平静,深处却有激流暗涌,对上自己面前那张惨白如初春碎冰的秀美小脸,声音无限温和:“我来猜猜,又是什么惹得你不高兴了。” “你当那些人是我派来的,我又要在你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是不是?”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将自己所想点出来,黎青青愈发气恨,红着眼睛道:“难道不是吗?怎么,侯爷这次又要推到哪个擅自作主的属下身上?这戏码你轻车熟路,被我发现的应对之法也一并拿出来吧。” 他冷嗤一声,嘴角带了狠劲儿:“我记挂着从前伤了你,自重逢以来,处处顾虑你的感受,如今看,也是徒劳无益。”他一半身子被阳光笼罩着,一半隐在暗影里,阳光下的瞳仁成了琥珀色,在那之上,却覆了一层冷冷的薄雾,光也照不进去,他盯着黎青青,“索性在你眼里我不择手段一无是处,不坐实了,你说不定也不舒坦。十日后,我会带你回京,这几天,且与你母亲弟弟好好聚聚吧。” 他说完,目不转睛地欣赏几眼黎青青变得惊愕无措的表情,便要离去,身子擦着她的肩膀而过之时,黎青青才恍然惊醒,拽住了他的袖口,亦顾不上秦氏会不会听见,慌道:“你说过不勉强我去京城,你怎能言而无信?!” 孟云壑凉凉一笑:“我既不择手段,言而无信又有什么奇怪?” 黎青青几乎气结,扭头看了一眼堂屋,拉着孟云壑进了两步外的柴房杂间里,这才稍提了声音道:“我不会跟你去的。” “重要么?哪怕我现在就带走你,谁又能拦得住?” 他面容冷漠如寒霜,似是一夜入冬的暖秋,瞬间卸去了所有柔情,黎青青泪盈于睫,心中愤愤,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你想逼死我……唔……” 嘴里的话没说完,面前倏尔变了脸色的男人就俯身攻了下来,肆虐几下,他贴在黎青青耳边道:“别动不动就提死啊活的,你不想去,还有一个办法。” 说着,他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短刀递到黎青青手里,微直起身子,两道冷锐却又燃着暗火的目光逼视着她,一只手引着她的手慢慢抬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在这里杀了我,我一死,你就解脱了。我以孟氏一族的性命起誓,无人会追究你的过错。如何?” 刀尖对准他的那一刹,黎青青的脊椎像有一条蛇爬上来,整个背瞬间冒出一片冷汗,她止不住地战栗,手下意识往后退。 孟云壑攥着她的手腕又往前一寸,闪着银光的刀锋已贴上了他的皮肉,他面不改色,一双眸子黝黑得可怕,“青青可要想好了,错过今天机会,我一辈子都会缠着你。” 黎青青泪如雨下,眼前之人的面目也变得模糊不堪,她晃着脑袋,一阵悲凉难以自抑,她一点都不想让他死。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张开,短刀滑落在地,传来清脆铮鸣的声响,盖过了黎青青那声破碎的呜咽。 “你疯了……”她喃喃道,膝盖一软,全身似被抽了骨头般往下坠。 孟云壑箍紧她,动作轻柔地为她擦眼泪,在她耳畔低语:“既然知道,下次就别再提那句话。” …… 他走后,黎青青在原地怔了一会儿,随后去厨房用水给自己擦眼睛。 幸而那些人并没有打砸厨房的东西,否则这两日吃饭也是问题。 她从屋子里出来,地上仍旧是狼藉一片,她顺手将一个倒下的凳子扶起,正准备往堂屋去,得了消息的黎青则跟舅舅一起从镖局赶回来了。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来帮忙的陶大娘。 陶大娘一见到黎青青,看她似是哭过,忍不住拍着腿骂道:“你那婆母可真是个黑了心肝的,也不想想你们家孤儿寡母怎么对付得了那些人,万一出个差错可如何是好!” 黎青青一怔,出口问道:“与我婆婆有什么关系?” 陶大娘面上流露出懊悔来:“怪我,我家顺儿看见她跟那些讨债的撒泼说你家有钱,回来跟我说了,我也没在意,毕竟你都已经和离了,前头夫家的债说什么也跟你搭不上边儿,谁知道他们会连你家也不放过。我要是知道,一定来跟你们报个信儿。” 她说完,觑着黎青青的神色有些恍惚,伸手摇了摇她的手臂:“黎娘子,你没事儿吧?” 黎青青出神的视线这才汇聚一处,却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事,没事……不怪你的,你能来,我已很是感激了。” 此时,黎青青的舅舅秦世昌与妹妹秦氏一块儿从堂屋出来,他对黎青青道:“青青,这餐桌木窗毁得太严重了,我去找木匠来看看能不能修,不能修的话就再花钱弄新的吧。” 听舅舅提到钱,黎青青忽然意识到什么,问秦氏道:“娘,咱们家的钱可有损失?” 秦氏愁苦着一张脸点点头:“他们在屋里抢了一圈,你房间里的钱财也都被搜刮走了。” 秦氏昌看黎青青脸色微变,以为她是担心修缮房屋的费用问题,宽慰她道:“我这边还有些银子,待会儿让青则跟我回家取来,你们先应应急。” 黎青青匆忙一应,随即快步往自个儿房间里走去。 她的房间果然也被弄得乱糟糟一片,衣服被褥落在地上,衣柜子歪靠着墙,衣柜的小门大开着,她不用去翻看,就知道装着东西的木盒不见了。 那些打手倒是识货,她藏银子的寻常盒子被扔在地上,孟云壑送来的东西却是用上好楠木装着的。他们当时一看盒子里是价值千金的鸡血石印章,便把整个楠木盒子都拿走了。 她本打算将东西还给孟云壑,这下,却不知要怎么拿回来给他。 想起他走时的模样,知道是自己冤了他,黎青青心神不宁,胸口滞闷非常,连黎青则进来了也没看见。 “姐,外面有个叫采薇的姑娘找你。” 道歉 采薇并没有进黎家门。 黎青青出门去见她,秦氏凝神想了片刻,这才想起为何觉得那采薇姑娘有些眼熟,赫然是上次在孟官人的大宅子里见过的。 热闹刚过,黎青青家门外还有些人在张望,采薇便只对她颔首示意,如往常一般,满面恭敬,压低了声音道:“闹事之人已送了官,姑娘家里的修缮费用自然也由他们来出,怕姑娘今晚过不安稳,已联系了木匠师傅,马上就来。奴婢此番前来是提前告知姑娘一声,以免姑娘有疑虑。” 黎青青知道孟云壑的本事,那些人作恶,本就该得到惩罚,她不会固执到因着不是自己的力量解决此事而不让他插手。从他们手里扣出修缮的费用也不是难事,是以,黎青青并未拒绝。 只是,想到那盒子,黎青青有心想跟采薇说一声,但若是盒子里只有印章便罢了,偏偏当时他送来的沾染了他的淫秽之物的帕子也在盒子里面的夹层中。 怪她自己,那会儿怕是脑子进了水,鬼使神差竟未将那帕子清洗干净。 她应声之后,略显迟疑欲言又止的模样被采薇看在眼里,斟酌道:“姑娘若是有什么话不方便与奴婢说,不如去见一见侯爷?” 黎青青的手在袖子里揪了又揪,去见他做什么,他们二人现在见了面,无非是争吵不休,但不知为何,他先前落寞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晃悠。 她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拧眉沉默,采薇心中有数,复又道:“姑娘不必现在就答复奴婢,奴婢在巷外的茶摊等着修缮匠人完工后才走,姑娘若是想找奴婢,便来茶摊即可。” 她话说到这份上,黎青青自然再不好回绝。 …… 没过多久,工匠上门。 领头的还是一位衙差,与采薇嘴里同样的说法,黎家人也便没了顾虑,帮着工匠收拾起来。 黎青青跟黎青则在堂屋里清理物品,她神思不属,心中仍在纠结,黎青则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 “姐,你怎么了?”黎青则注意到姐姐的不对劲,担忧道。 “没事儿……”黎青青看着黎青则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大个子,沉思片刻,瞥了一眼屋外,秦氏和舅舅秦世昌正在弄屋檐,便语焉不详的对黎青则问道:“青则,我有个问题,若你有一故人,你与他有些龃龉,但发生了些事情你冤枉了他,他受了伤,你会不会去见他?” 黎青则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会。” 黎青青一愣:“为什么?” 黎青则与她分析:“姐,若你真的不想见这人,怎么会纠结这个问题,既然纠结,就说明你想去见他,干嘛不照着自己的想法来。” 黎青青叫他说得怔在原地,半晌,才小声道:“不是我的事情。” 黎青则摆摆手:“不重要。” …… 初入夏,刚过雨季,金陵到处都是湿润的气息。 远远地,鼻尖就闻到一股茉莉的香味,不必抬眼张望,她就能看见,通往亭榭的石桥上摆了一路小盆茉莉,她上次来得时候,还没有这些。 此时,天晴如洗,香风暗度,想起那时自己还想给他做茉莉味儿的香包,不过短短数十日,爱恨情仇,就已流转轮回。 到了门前,黎青青忽然心生怯意,她不知自己来得对不对,但黎青则说得有道理,若纠结一件事想不想做,那便是想做。穿越而来的十几年,她压抑太多,随心太少,明明比别人多活一世,却仍未能找到自在的路,或许从此以后,她应该多从心一些。 门是大张着的,采薇停在门口:“姑娘,主子在里面。” 黎青青向她轻声道谢:“谢谢你带我过来。” 采薇微微一笑,心想,是我多谢你才对。 黎青青脚跨入门槛,心跳不自觉地乱起来。 入目的景致摆设,与先前那次所见并无不同,但她却紧张审慎,感觉自己是在踏入什么未知的洞窟。 而那洞窟的主人,此时正端坐在书案旁边,外袍掀开一侧,露出结实精健的肩膀,身后站着的大夫,正在为他抹药。 对于黎青青的到来,他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也对,他的属下想必早已汇报了消息。 “你下去吧。” 话是对着大夫说的,眼睛却凝着黎青青的身影。 大夫很快便退下,还非常识趣地关上了门,此前不觉得,但现在门窗都阖上,站在他视线所及的幽幽暗光里,黎青青才发现这亭榭似乎小了点。 路上排练了半晌见到他要说什么,冤枉了他很抱歉,盒子里的东西要记得让他讨回,别再起言语争执,最好能让他答应不带自己回京。 但到了近前,不可名状的东西横亘在心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云壑只是盯着她踌躇的模样,半晌,唇边悬挂一抹若即若离的笑容,“既然来了,又站那么远做什么。” 他声音平淡,原是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但黎青青却不自在起来,她站在原地静默几息,才缓步上前,到了桌案前,与他隔着桌子停下来。 “今日之事,是我误会了你……”黎青青停顿片刻,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们之间,曾经仇深似海,曾经爱欲难平,任哪一种,都很难再坦然以对。 “你若是想道歉,不必了,做些实在的吧。”孟云壑截了她的话音,将手边的玉瓶推到她面前。 黎青青抬起眼皮掠他一眼,他肩膀处有一片青色痕迹,想来是当时被那砖头砸了一下落了伤。 作者有话说: 争取四月份完结嗯 抹药 黎青青静静地看了那玉瓶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拿起了玉瓶。 她垂着眸,自然未瞧见,在她抬起手的时候,对面状似闲漫的男子隐隐松了口气。 继而,在她绕过宽大的桌案之时,孟云壑眼中涌上极淡的欢愉,接着,又迅速隐匿无踪,手指在扶手上摩挲着轻快地敲了两下。 黎青青径自走到他身后。 此人虽然坐着,但因着身型得天独厚,肩膀最高处仍比肩黎青青胸前位置。他肩膀宽阔,结实却不显钝厚,骨架支撑着劲瘦的皮肉,凸起的锁骨延绵到肩头,如一把未开刃的刀,峥嵘勃发。 黎青青看了一眼,随即打开玉瓶。 玉瓶里存放的是液体的药油,带着浓重的药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黎青青是做医女的,自然对这种未见过的药油好奇,她鼻尖默默深嗅了一口,在心中分辨这药油的成分。直到察觉身前坐着的人侧过脑袋在看她,一眼对上他漆黑的眸光,才有些赧意的往手心倒了些药油。 这种药油,需得在手心搓热了效果才会好,黎青青搓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覆在孟云壑肩膀上皮肤青紫处。 她自觉自个儿的动作已十分轻缓,但掌心刚一碰到他,明显看到掌下之人的肌肉忽然绷紧,黎青青以为弄疼了他,心也跟着莫名一揪,开口道:“我轻一些。” 身前之人一时没有应答,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醇厚的沉哑感,如暮时的钟声,恍然在她胸腔里一圈圈回荡。 她另一只手捏紧了手中的瓶子,心中慢慢升起异样,疑心是自己离他太近,身子往后面挪了半步。 只是,再去为他抹药,便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时觉得他还是如此体热,掌下温度比自己刚搓的手心还要高出不少,一时又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思绪乱飞。手指揉到了胸肌上方,受伤之处的边缘,她的袖子蹭到他敞开的衣领,夏衫单薄,他里衣外袍本就松垮的搭在身上,被这一蹭,直接拉开了个口子。 黎青青不可避免地看见他右边一片胸膛袒露,叫她无地自容的是,脑海里竟划过许多不应想起的画面。 顿时心跳如雷,连指尖与他肌肤相连的地方都烫了起来。 黎青青耳根子底红了一片,如遭电击般猛地蜷起手指,抬脚就想离开这个处处都被他身上气味所笼罩的角落。 她一举一动都在孟云壑的视线掌控之中,孟云壑瞥见她的反应,怎能让她如愿? 还未踏出一步,坐在宽椅上岿然不动的男子忽然动如疾风般伸出手,大掌扣住她的手腕一扯,黎青青小声惊呼,眼前晃动不止,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等一切归位,她已被他困在了自己与桌案之间。 “你医治其他人,也这般半途而废?” 带着他独有气息的湿热呼吸喷洒在黎青青的额面上,仿佛被灼到一般的纤长睫毛震颤不已。 一番拉扯,他身上的衣服愈发散乱,外袍更是挂到了手臂上,前襟敞开到了小腹处,大片胸前肌肤距黎青青不过寸许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蓬勃火热的温度,如有实质一般,变成了一个牢笼在将她慢慢包围。 黎青青轻抿唇,手撑在身后的桌沿上,紧紧抓牢了,才觉得稍有些安全感,视线躲闪着垂睫往下,这不看还好,一看,愈发惊颤如兔子般,整张脸都红了。 他胯下不知何时苏醒的淫物此刻正昂立着,将外袍高高撑起,甚至已经顶到了她的裙子。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黎青青侧过脸,忍下脊椎尾无法抑制的酥麻感,硬声硬气道:“其他病人可不会像你一样。” 她说这个,倒是提醒了孟云壑。 她这般貌美可人的小娘子,出诊问医,又是一个不太避忌男女大防的性子,这双纤弱的手,不知搭过多少男子的脉搏,而那些男子,又有几个不会肖想于她? 她对男子的恶劣一无所知。 孟云壑后知后觉的吃起醋来,撑在她身子两侧的手也绕上了她的腰,黎青青空出手来想阻止,却被他反手五指相扣一起按住了。 黎青青被迫往前弓起身子,本来只是衣物相接的地方,此时因着姿势转变,他那凸起的某处,直直顺着她两条腿缝中间滑了上去,轻车熟路的顶在她小腹上。 那般力道,她太过熟悉,身子立时不受控地一颤。 怀中娇躯的反应,孟云壑迅速觉察到。从方才开始,她如温凉玉石一般的小手牵引出他的躁动,及至此刻,已如山呼海啸,不管不顾地席卷而来。 他将黎青青的腰压向自己,膝盖慢慢蹭开她并紧的腿,脸凑得更近,呼吸相闻:“反正我总是你心里最坏的那一个。” “……你本来就是……”黎青青歪着头躲他,亦不忘肯定他的自知之明,只是一开口,先轻喘了下,整句话便泄了应有的调子,像黏着春日妖娆的蜜。 身体先背叛了理智,黎青青又非不知人事的处子,与他也曾荒唐的胡乱过,觉出不对劲来,红着脸闭上嘴,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有些羞恼,更恨自己不争气,他还未真正做什么,她就要丢盔卸甲。扭着身子欲要挣脱,细嫩的手腕子毫无徒劳的拽扯着,如一只在狼爪下扑腾的小兽,愈发激起对方的吞噬欲。 孟云壑暗沉了眼,口中似放了一把火般焦渴一片,连声音都透露着低浑,“先前教过你多少次,不要这样动。” 他的眼神直白到露骨,无遮无拦,没有丝毫想要收敛的意思,黎青青只看了一眼,便心惊肉跳地躲闪。 作者有话说: 呜呜贯彻简介到底,虽不坑但是慢 真假 她的目光从他肩头掠过,定格在他背后不远处墙上挂着的画上。 画上有一青衣女子的简笔背影,不过寥寥数笔,轻灵婉约,如一汪清水流淌在纸上。 虽看不见脸,她却知道那画得是谁。 黎青青看着看着,忽然感到一阵悲凉的甜蜜。身子一半冷却,一半在火里燃烧。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恨是真的,爱是真的,痛是真的,在他怀里的悸动是真的,她肌肤之下奔腾的血流,让她每一寸都活过来。她很清楚的知道,在别的男人怀里她不会有这种悸动,哪怕只是想想,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排斥。 这叫她有一丝绝望,但那绝望之中又夹杂着一种了然的幸福。 人怎么能同时又爱又恨。 这太疼了。 黎青青眼中朦胧起淡淡的水雾,她转眸看向眼前与她相距不过寸许的男子,视线凝止几瞬,看他微隆的眉峰,看他星芒闪烁的眼睛,轻声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僵愣住,眸底的火光刹那间冻结,但下一刻,黎青青抬起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樱粉色的唇送了上来。 她含着他的唇瓣,学他的样子,轻轻吮吸。 孟云壑头皮绷紧麻了一阵,却仍惦记着她说的那句话,艰难地抬起头离开她忽然而至的柔情,眼神中犹有疑惑:“青青?” 黎青青蕴着水色的眸子波光粼粼,她看着他,眉目间愁思远去,似是二人之间从未有过龃龉一般。孟云壑垂首凝视,只见她双颊绯红,眼睛里有别样的妩媚,仰着脸问他:“你不想要我吗?” 他还未回,黎青青挂在他脖子后的小手摩挲上他的脸,带着一丝涩意道:“可我想要你。” 所有思绪都崩塌成灰,孟云壑的理智彻底宣告投降。 她的话点燃了凝浊的空气,星火燎原,轰然一声,一切都颠倒疯狂起来。 他猛地倒向她,狂乱地开始亲吻,多久没有好好亲过她了……他似饥渴近逝的旅人,只有身下之人才是他唯一的渴求。 粗厚的舌头在那甜蜜芬芳的小嘴里攻城略地,他太过急切,黎青青的上颚和舌根叫他剐地发麻,但这种近乎粗暴的进攻却轻易带起她的浑身颤栗。 最敏感的地方被他依次碾过,那是只有他涉足过的地方,从冰封的冬眠中,被他的唇舌全部叫醒。 黎青青细细地呻吟出声,骨缝里蔓延出缠绵的痒,他的手像撩人的火焰,在她身上游走着,缓解她流窜在四肢百骸的空虚,又激荡起更无法抑制的难耐。 “嗯……唔……”她似喘似叹,两只手攀附在他的肩膀上。 孟云壑搂着她的腰轻轻一提,就将她抱坐在了桌案上,劲瘦的手指此时异常有力,贴着她曲线窈窕的腰往上。这是他描摹过无数次的娇美胴体,想起她在自己身下绽放的样子,他愈发急不可耐,如一头躁动不已的野兽,甚至来不及褪去她的衣衫,沿着衣领就直接将那单薄的绉衣撕了开。 她莹润细腻的凝脂皮肤上覆了一层薄汗,泛着晶莹的光泽,更显粉雕玉琢,娇娇嫩嫩的,经不起半点风浪,便是孟云壑已刻意留心,撕扯的衣物仍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啊……”黎青青发出一声轻呼,衣服被撕扯带来细微的痛,痛过后,又是说不出的快意,她咬住唇,眼角眉梢流露出几缕妖娆媚色,“你轻一点……” 神态之中哪有半点抗拒和不情愿? 孟云壑再无半分顾忌。 衣襟大敞,水蓝色的肚兜被两团绵绵乳球撑得饱涨,纤细的带子挂在她白嫩的脖子上,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轻轻一扯就会断开。 无边春情香艳,他附身,从她单薄而精致的肩膀,顺着留下的红痕吮吻,一路延绵着水迹到黎青青红艳的耳垂,小小的玉坠儿挂在那里晃个不停,他含住了那小巧的玉坠子,连同她的耳垂一起搅弄。湿热黏腻,软滑的舌头又带着坚硬的玉石,难以形容的滋味儿在心头炸开。黎青青最是受不了他亲自己这里,一阵酥痒难抑,当下花穴便跟着抽动起来,手指揪紧了他身上的外袍,晕头昏脑的混沌中,听得他在自己耳边道:“招我,嗯?” 他一只手抚上她胸前的软肉,重重地揉搓了一下,如愿感受到怀中娇人的颤抖,在她耳蜗处含弄,喑哑的声音一字一句:“我要狠狠地……肏你。” “嗯……”敏感至极的花穴口仿佛感受到威胁似的,涌出一大波蜜水儿,冲扫过娇嫩的蕊心,瞬间的舒爽后,是更猛烈的空虚和难耐。 纵使被他火热的身体包围着,仍觉不够。裙摆早被他高高撸起,堆在了腰间,黎青青贴着他劲壮的小腹下意识磨蹭,分开的两条腿勾上他山峦起伏般凹进去的后腰,一只绣鞋不知掉落去了哪里。孟云壑被她如此纯然的主动弄得情躁灼烧,双目赤红如火,一手握住她纤柔的脚踝,连袜带鞋褪去,顺着细腻如脂的皮肤寸寸往上。腰随着动作劲挺在那幽谷里撞了两下,黎青青嘤咛一声,整个背弓起,这一挣,胸前软肉浪涌翻滚,白花花的一团,蹦跳着从肚兜里钻了出来。 她痒得心慌意乱,整个人已深陷情欲之渊,双眼朦胧如丝,半睁半阖得看着孟云壑,脸上呈出娇媚的欲渴,嫩声嫩气地唤他:“壑哥哥……我难受……” 孟云壑拨弄她湿透的腿心亵裤,手上氤氲一片黏腻,低头叼住她樱桃小口里探出的舌尖儿,嘬吸两下,动情道:“你这几日也想我了是不是?这么骚嗯?” 他说着,一根手指连带着亵裤对准穴口戳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四月完结不了但是四月可以吃肉哈哈 烈火 湿润的花穴忽然闯入异物,亵裤再丝滑,被打湿后也有些涩意,裹着他的一节手指钻进水淋淋的甬道,瞬间的摩擦感,叫黎青青忍不住抖着腰长吟一声。 “啊……壑哥哥……” 就这一下,甬道深处仿佛开了闸门,一波波春水儿蜜液争先恐后的涌出来,花心深处也跟着抽动,对着孟云壑的手指,又夹又吸。 他双眼幽暗,下颚紧绷着呼出一口灼烫的气息,肏进去的手指飞速抽出来,两指勾住腿根处的布料,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亵裤变成了大大敞开的开裆裤。 入眼一片粉艳淫靡的雨雾花园,娇嫩的花蕊羞羞答答似开似合,此时怔闪着晶亮的滢光吐露蜜水儿,邀他入内。 孟云壑额间青筋蹦了两下,盯着那不知死活的招人小嘴儿,一手搂着她,一手飞快揭开自己的腰带,将那早已挺立叫嚣的肉棍放了出来。 多日没被他肏弄,这根淫物竟似比她记忆中的还要粗长,亿起他如何用这根肉棒肏自己,黎青青看得心口发酥,双颊红热,花心抽搐得愈发欢快,春水儿连连四溢,清甜中带着一丝骚腻的味道慢慢在空气中氤氲。 好想要…… 她抓紧了桌沿,暗暗摆着腰往前挺,空虚的小嘴儿主动去含他前端硕大的龟头,刚碰上那冒着热气裹一层皮肉的炙铁硬物,黎青青便被烫得哆嗦了一下,小腹处酸得要滴出水来。 “嗯……” 孟云壑难得见她如此热情骚浪的模样,以往在床上,总是他将她逼得受不住了,才会跟着他说几句淫词艳语,主动求欢,今次还未肏进去,黎青青就这般姿态,心里躁动带来的快感竟然丝毫不亚于身体上的。他握住肉棍,只听咕唧一声,已然埋腰将整根肉棒都送了进去。 甬道狭窄,寂寞已久的花穴一吃到肉棒,便开始疯狂蠕动,内壁紧绞,他闷哼一声,双手一抬,将黎青青抱了起来。 失重感忽然来袭,黎青青唯有紧紧抱着他来抵御这种不安,因着小腹使劲儿,花穴更是死死咬着他那根粗长的巨物,极致满足的饱涨又酸爽的奇异快感瞬间窜遍全身。 孟云壑低头去亲她的下巴,又慢慢吻上她的樱唇,二人津液相度,唇舌间的勾缠如两条发情的蛇一般,扭动在一起疯狂缠绵难舍难分,银丝垂落在她胸前软白高耸,又与他的健壮的胸膛摩擦着跟汗水相融。 他走一步,便停下狠操几下,妹美人儿雪白的臀间,赤红发紫的凶兽毫无规律的进进出出,黎青青的娇声淫叫也就断断续续,时而嘤咛如小猫发春,时而被他凶狠的抽插撞到声浪破碎。 “嗯嗯……不要……太快了壑哥哥……求你,我不行了……啊……好深……” 身子好像要被他肏化了,销魂蚀骨的快感一浪接一浪拍过来,黎青青情智俱昏,整个世界只剩下那裹着她不断攀缘的极乐云端。 “好骚的乖宝,喜不喜欢壑哥哥肏你?嗯?”孟云壑抱着她大腿的双臂青筋暴起,虎腰耸动带着胯下阳具大开大合的狠命挺入。 “喜欢……”黎青青被欲望支配着,浑身上下一阵一阵止不住的抽搐,只晓得如实将自己的感受尽数道出:“喜欢被你肏……好爽……壑哥哥肏得好爽……啊……” 他停在那儿,腰一送,黎青青的身子因着惯性就微微往上被抛出,再随着回落重重的套弄上肉棒,及至后面,即便他不用如何动作,每一下亦能破开了层层迭迭的穴肉,撞进最里面。一时间,啪唧啪唧的拍打声响彻整个房间,男子浓重的麝香混杂着女子甜蜜的气息蒸腾。 黎青青被操得全身晶莹如粉玉,香汗淋漓薄薄铺了一层,尽管孟云壑抱得十分牢靠,仍是滑不溜丢的往下坠,最后那几下,他往上挺,正碰上她弹回来,龟头前端凸起的青筋沟壑似一把利剑,直插她宫口而去,黎青青哪受得了这般刺激,攀着他的双臂猛地一紧,贴在他怀里抖着身子喷出一大股水儿来。 那些来不及顺着二人身子往下流的春露,竟直接淅淅沥沥的如雨水似的从中间落了下去,不消片刻,便汇聚出一小滩。 黎青青潮喷一回,简直如小死了一般,整个娇软沁透的身子哆嗦半天才回了神。然而埋在她花穴里的肉棒竟还没射,硬挺着撑过她一波狠夹,忽得将她抱到榻上,剩余衣衫全部剥尽。 如此,榻上的小美人儿彻底浑身赤裸,方高潮过,白皙的身子透着诱人的粉,被他拨开的大腿间,红肿不堪肥厚的花瓣被满满撑开,颤动着吸裹他的淫物。 他膝盖撑着矮榻,将她腰一抬,对准了最深处的骚芯,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疯狂肏干了上百下,黎青青尚在高潮余韵之中,竟又被他这般凶猛的动作带上巅峰,且这回刺激太甚,直将她逼出了眼泪。颤巍巍的小嘴儿也绷不住的收缩,热潮涌动着冲击着孟云壑的马眼,他头皮将炸,低吼出声,俯身堵住黎青青红肿樱唇,这才精关一松,尽数射在她穴内。 …… 于孟云壑而言,二人此番云雨,用小别胜新婚也是远远不足够形容他的心情的,失而复得,天下至幸,他急不可待的要在黎青青身上倾注他所有的热情和爱火。 两人整整两个时辰未踏出水榭,在这数丈见方的天地里,二人交缠的体液,几乎遍布每个角落。 一时,他将黎青青按在桌上用笔蘸了她的淫液作画,弄得她喷了半张桌案;一时,扶着她的腰让她骑在自己胯上自己动;一时,又在书柜边大操大干,连累那可怜的书柜连倒两架,以至随后他抱着昏厥过去的黎青青出去后,丫鬟进来收拾,还以为此处这般满地狼藉是遭了贼。 作者有话说: 总算没让小侯爷下周才吃上肉,呜呜 外室 孟云壑将黎青青抱入浴池,她此时半昏半醒,浑身酸痛的身子入了水,娇软无力的贴靠在他身上。 他垂睫去看,原本无瑕的玉白肌肤,如今遍布红痕,有些是他用唇舌吸嘬出来的,有些,譬如她臀儿上的痕迹,则是被他拍打出来的。 她摇着蜜桃似的粉嫩圆臀在自己眼前摆动求欢的画面再次闪现,男人喉间一紧,小腹下又开始隐隐发胀。 他的手顺着黎青青的腰往下,一路来到肿胀可怜的花穴口,被操弄得愈发肥厚得贝肉受惊般抽动了两下,黎青青扭着屁股往他怀里躲:“不要了……” 一把软糯清甜的嗓子哭叫得带了哑意,低低柔柔,爱娇无比。孟云壑最喜她这般模样,一颗心也如泡在这温水里一般,熨贴满足,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道:“乖,不做了,里面的东西要弄出来,否则待会儿不舒服。” 黎青青哼唧一声,是要弄出来,不知他那儿存了多少,总共射了叁回,每一次都是满满当当的好几股,叫她现在还觉得小腹里涨得紧。便不再拒绝,算是默许了他的动作。 只不过,这动作对二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赤裸相贴,温香软玉嵌在他钢筋铁骨里,本就情动意燥心火难抑,骨节粗粝的手指在她穴里抠挖,他动作越是温柔,黎青青越觉得酥痒,没两下,里面又开始吐露泄蜜,混着他那浓稠的白浆,丝丝缕缕的散在了水池子里。 她臻首深埋他颈窝,心中一股难以压制的空虚感慢慢开始流窜,刚才既已说了拒绝,此时又哪能打脸,只能抿着唇默默忍耐。只可惜这种欲念之事,向来是你越忍,那渴望便越深重,他手指又深一寸,黎青青终是绷不住,嘴里溢出些呻吟之声,低缓缠绵,似神女轻叹,腿根也往里并紧了,想要夹点什么。 她自己不觉,实则那纤软的腰已在他怀中扭了半晌,撩人噬骨,若非孟云壑尚存一丝理智,知道方才弄得狠了,怎会此时放过她。 好一会儿,待那紧窄的甬道里没有黏腻的白浆流出了,他才抱着黎青青出了浴池,为她穿好了衣裳。 此时天色已晚,黎青青出来这大半天,早该回去了,孟云壑虽说有心留她,但终究还是提前叫人备了马车,亲自送她。 …… 情欲高涨的热潮已平复,二人坐上车后,孟云壑才渐渐发现不对来。 黎青青虽然不似先前那般对他抗拒,却也不像她恢复记忆之前跟他的亲密无间,但他心知二人曾经的惨烈过往,即便黎青青一时之间无法完全抛却过去,他也能理解。 总归他们还有几十年时间,只要她愿意接纳自己,迟早有一天,他能叫她割舍掉那段痛苦的记忆。 恐她饿,马车上备了吃食,用特质的装着暖炉的食盒盛放,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黎青青还未瞧清楚,鼻子先嗅出了是什么东西。 “程记的核桃包,尝一个?”他将盘子推至黎青青面前,又伸手为她倒了一杯茶:“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人的记忆总是需要诱因的,就像眼前这熟悉的气味和食物,上辈子原本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许多画面,细节忽然也清晰了起来。 她的生辰在冬日,实则那也并非是她真正的生日,所以她从未当过一回事,可家里人在意,每到那天,母亲都会为她做一碗长寿面,即便后来出嫁了,也要在那一天聚一聚,长此以往,那个日子也在她心里有了特殊的意义。 被他困在别院里数月,又是一年北风起,金陵下起数年不曾见过的大雪,晚上丫鬟伺候她入睡,她却如何也睡不着。 家人朋友,因公回京的他,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外面雪满小院,腊梅临寒飘香,黎青青披裘夜起,未惊动丫鬟,一个人打着灯笼在院子里看漫天飞雪。 孟云壑便是在这时回来的。 他骑马而归,尘霜满面,肩膀上覆了一层积雪。 黎青青瞥见他青色的胡渣,料想他是为了赶路,连胡子也顾不上刮,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雪天路滑,侯爷何必赶这么急?” 听出她隐含的担忧之意,他却是极高兴的,顾不上身后还有侍卫跟着,上前便抱着她亲了一口,黎青青被他周身的寒气刺激的激灵了一下,听他在自己耳边道:“你生辰,我当然要赶回来。” 许是那夜雪色极美,亦或他眼中倒映的光太醉人,黎青青破天荒的未跟他起任何争执,还与他在一起用了一顿宵夜。 其中一道,就是程记的核桃包,核桃包小巧,不过叁分之一拳头大,她吃了两个,孟云壑记在心里,从那天开始,早膳,茶点,总会出现这道点心。 黎青青确实饿了,拿起核桃包送到嘴里尝了一口,外面甜软,里头核桃馅儿酥香,与当时的味道一般无二。 就算什么也不说,只是瞧着她小口小口咀嚼,孟云壑心里头也是畅快的,“可惜这是程家祖传的食方不卖,不然叫厨子学了,日后便是回了京城,也随时能做给你。” 黎青青听他提起回京,顿了一下,她并没有想跟他回京。 确切的说,她甚至未想好今后要如何面对他。 爱恨难辨,一晌贪欢,尚且可以将自己迷失在情欲之中,待到清醒之后,仍是如逆风执火,每前行一步,都痛灼难言。 孟云壑将她的迟疑看在眼里,抬手将她唇边残留的一点痕迹擦干净,温声道:“你若不想去京城,我来金陵也是一样。从前我也答应过你,我答应你的不会变。” 黎青青摇摇头,她上辈子对他的事务知之不多,却听奴才们提过,孟云壑是天子近臣,舍却京城重地跑到金陵,对他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你不必迁就我,你在京城好好做你的侯爷便是,若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我们就在那宅子里见一面,等到你不想见了……” 她话还未说完,下巴就被他握住抬了起来。 “你的想法不错,我却没有养外室的癖好。” 作者有话说: 青青:是炮友 厚颜 黎青青见他分明生了怒,却嘴角要绷着隐而不发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的惆怅竟然莫名消去了不少。 她轻声道:“你说错了,养在你宅子里的才是外室,我不住在你私宅里,算不得你的外室。” 调子温温柔柔,端的是春风拂面,可那嘴里偏说气人的话。 孟云壑捏着她的下巴瞧了她一会儿,忽得轻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里却是咬牙切齿得味儿:“原来青青喜欢野路子,要与我通奸?” 黎青青被他说得脸一热,反驳道:“我既已和离,算什么通奸。除非你有家室……” “那算什么?我孑然一身,你不与我名份,得闲一场云雨,想睡便睡,想离便离?”孟云壑继续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偏他面容还是一脸正经的,黎青青暗自好笑,说出那番建议,原不过是权宜之举,但先下,却似乎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左右她恨不忘爱难舍,无论是跟他毫无芥蒂的在一起,还是斩断情丝从此一别两宽,她都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做了。 “你若真心待我,又何必在乎那一层虚名?”黎青青渣男话术用得溜,眼中不觉涌上揶揄之色,眉梢一点上挑,整张脸也如一扫冬日尘霾的抽芽嫩叶,轻盈灵秀,生机隐现。 这么多天,她头一次展露如此容色,孟云壑看得微怔,堵在胸腔里的一口气,也随之逐渐消散。恍神后,才发现她的揶揄从何而来。她能跟他开玩笑,这叫孟云壑颇有些受宠若惊,但细细一想,她这般打算,应当也是还未全然放下,他不能逼得太紧,万一将她逼急了,这小女子的倔劲儿上来,反倒不好。 孟云壑眼角锋芒一闪,倾身将她按进绒毯里,顺着她道:“娘子莫要唬我,我是清白人家的公子,若你负我,我便只能赖在你家门口日夜嚎哭,昭告天下了。” 黎青青脑海里就出现一幅他在家门口敲锣打鼓哭诉自己被始乱终弃的画面,一时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真笑靥如花,叫孟云壑又是一阵心头火热,低了头就要亲上去。 但黎青青忽然想起了什么,小手一挡,被他压得有些瓮声道:“等一下,那个他们抢走的盒子,你可拿回来了?” 她一说,孟云壑便反应过来是什么盒子,那些人色厉内荏,扔进牢里略吓一吓,就什么都交上来了。 他刚发现那盒子里的帕子之时,心中还波澜荡漾了一阵儿,原以为她早将帕子撕了剪了或者扔了,却未想到,竟被她收藏的好好的。想他有时也会拿着黎青青的贴身物件儿发泄,却不知青青藏着这物,有没有情躁意动的时候。 但孟云壑装傻充愣:“什么盒子?” 他这般问,黎青青猜测他还不知道那些人抢了盒子的事情,急道:“装着印章的盒子,他们抢了去,你快叫人找回来。” 孟云壑将她的手牵下来,趁她此时心不在焉,握在手中又揉又捏,慢条斯理道:“不急,他们在牢里呆着也跑不了,印章随时都能去取。” 黎青青这会儿正沉浸在要被人发现自己收藏着孟云壑自渎之物的羞耻和焦灼中,哪里还能想到,若人要下大牢,是要被狱卒扒拉一遍的,怎么可能还有本事藏得下盒子。 她急得脸泛起红绯:“不行,现在就要去拿。” 孟云壑一手支起脑袋,侧身在她旁边躺下,好整以暇道:“哦?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因为……”黎青青不擅撒谎,又兼之心急,支支吾吾半天,才想出一个蹩脚理由:“我怕他们迁怒,毁了印章……” 她羞赧着,脸上又有说谎时不自在的涩意,像个娇怯的小姑娘,落在他眼中,实在说不出可爱,“鸡血石坚硬难摧,就算他们想毁,也非易事。现下天色不早,若无事,也没必要专程遣人跑一趟,明日我会让人去取,你不用担心。” 男人说得在情在理,若还无理由的坚持,显得她十分无理取闹,但黎青青向来也不是这样的人,脑中纠结了好一会儿,被他发现,总比被外人发现强,心一横,哼唧着说:“不止印章,那里面还有……那个帕子……” “什么帕子?”孟云壑目露疑惑,凝视着面前脸红欲爆的娇人儿。 他竟猜不出来,黎青青愈发羞窘难当,睫毛颤地如受惊的蝴蝶,小声嗫嚅:“你当时送来的帕子……上面还有那些……” 向来聪明的男人这次却偏偏不开窍,凑近了她追问:“哪些?” 都到了这份儿上,说不说清楚,好似也没什么区别了,黎青青一咬牙,“染着你秽物的帕子,也在那盒子里。” 她说完,便闭上了眼睛,鸵鸟般不愿面对这社死的场景,身边的男人还不放过她,短暂沉默之后,忽地靠近了她的脸颊,她闭着眼看不见,只能感受到炙热潮湿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 “我当你早洗了或扔了,没想到你如此珍而重之。”他瞧着黎青青温柔精致的侧脸,还有渐渐发红的耳根,声音愈发喑哑:“左右那些东西尽数都是你的,你若喜欢,什么时候想取用都行。” 黎青青的脚趾都蜷了起来,比厚颜无耻,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嗯?乖宝怎么不说话?我不知道你喜欢,今日还从你那小嘴儿里都弄了出来,你可是生气?”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孟云壑得寸进尺,手从她腰蜿蜒向上,摩挲丈量那诱人的曲线。 作者有话说: 青青:比不要脸是我输了 姐弟 明知他是故意歪曲自己的想法,但谁让她脑子抽了竟保留着那帕子,这厢竟找不到任何辩驳之语,只能由着他在自己耳边说这些越羞耻的话。 上辈子他虽然也会说些粗鄙荤话,但大多在床上,或是她惹恼了他,他会故意讲一些她在欢爱时的淫荡之态来讽刺她,似这般缠绵调情的情景,却是几乎没有的。黎青青心脏乱蹦,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涨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柔拨弄。她当然骗不了自己,她不喜欢他这样对她,是厌恶的羞恼,还是欢喜的羞恼,怎么会分不清呢? 潮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耳垂来到唇边,黎青青仍是美眸紧闭,却似有所觉般止不住地口干舌燥,樱唇半启,粉舌若隐若现,引人采撷。男人躲不过她这般纯美却又透着妖媚的娇态,手握着她纤腰一送,二人的唇又贴在了一块儿。 这一吻极尽温柔,只让黎青青宛如在轻软的云层里好梦半醒,身心皆飞扬。亲了一会儿,他微拉开些距离,黎青青睁开眼看他,他便又俯下身。如此近一刻钟,这场吻才结束。黎青青早已骨软身酥,脊背柔成一滩春水,叫他提着肩膀半抱进怀里。 “我知你放不下从前,我不逼你,你不将我推开就好。往后,你和你的家人,我会护得好好的。”孟云壑拖着她的脸颊,手指轻揉,想要连带她心里的忐忑不安也一起抚平:“青青,我希望你永远可以无忧无虑。” 黎青青心中五味陈杂,眼眶发热,却并不回答,只是反手搂紧他,将脑袋埋进他颈边。 真能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很好了。 她心想。 …… 马车到了巷外,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几点烛光摇曳。 孟云壑带着她下了马车,将马车外挂的一盏灯笼递给她。 黎青青接过灯笼,也没看他,便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在跟着,夏日的夜晚,总是喧嚣热闹的,数巷之隔就是十里繁华似锦的河市,近处的狗吠,絮絮人声。但只有他的脚步,踏在她心上,清晰如在耳畔。 黎青青停下来,忍不住扭头看向他。 入目只有模糊的高山般的轮廓,在夜空中亮如星子的双眸。 “走吧,我看着你。”晚风将他的声音送过来。 她忽然心中生涩,按捺不住地朝着他飞奔过去,巷尾有人,但她也顾不上,灯笼被撇开,她垫着脚抱上他的背,掌心下是他凸起的肩胛骨,黎青青感到他的心脏在颤栗。 “你不要再让我难过了……我……” 黎青青哽咽一句,她真是没用极了。 孟云壑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就这么撞过来,叫他心里柔情四溢。弯了腰紧紧抱着她,不住的亲吻她鬓角,恨不得把她揉碎进骨血里。 二人难舍难分的抱了一会儿,终还是要分开,扣着的十指慢慢松到最后的指尖。 …… 黎青青说要去衙门一趟,没等秦氏反应就跑了出来,她也未想到会折腾这许久,到了家门口,还有些紧张秦氏问起来该如何说。 正犹豫着,门忽然打开了,门前灯笼里的烛火昏暗,黎青则在门后看到黎青青,脸上却没有惊讶的样子,只是道:“姐,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黎青青这才提着裙子上了台阶,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吃饭了吗?” “早就吃过了。天没黑的时候有个衙差来说你在衙门呆着配合他们查案,我本来想去来着,但衙差不许,你还没吃饭吧?”黎青青把黎青青迎进门,往厨房看了一眼,想瞅瞅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吃。 黎青青猜到是孟云壑找人给她打圆场,不过那会儿他们两个尚在激烈欢好之中,不知他什么时候遣的人。 在马车里吃了两个核桃包,黎青青并不是很饿,但她恐怕自己说不饿被追问,只能听黎青则的,吃了半碗细面。 她坐在餐桌旁,看着家中已经被收拾一新,毁坏的家具也都换了完好的。 “我是不知,这衙门什么时候办事如此妥帖了,找的木匠可真好,怕咱们不方便,就将他们做好的家具拿了来,分文不取,这活计也好,一点呲楞边儿都没有,也不知道平常找他们是什么个价钱。”秦氏端着一盘酱鸭进来,手摸了摸桌沿,感慨道。 这上好的木匠从哪里来的,黎青青当然是再清楚不过,只能埋头吃面,没搭理秦氏这一茬。秦氏也只是随口一提,接着便问黎青青在衙门里是如何配合调查的。 这黎青青哪知道,她只能瞎掰扯了几句,好在秦氏也并非真的关心,没说几句,便去烧水了。 待秦氏出去之后,黎青则看了厨房方向一眼,随即小声对黎青青道:“姐,刚才在巷子里,我都看见了。” 黎青青正喝水,闻言猛呛了一口。 黎青则拍了拍黎青青的背,“你别急啊,放心,我不会跟娘说的。不过我想说,这个姐夫,比之前那个,感觉好多了。” 黎青青嗔他一眼:“哪门子的姐夫。” 黎青则一脸我懂的表情:“姐,你之前是跟孟大哥吵架了吧,现在是和好了吧?孟大哥是京城来的,你以后不会要嫁到京城去吧?” 黎青青站起身拍了下他脑袋:“你小小年纪,倒有心思管这么多。” 黎青则颇不服气:“我哪小了,再过两年都可以娶媳妇了!” “你害不害臊?”黎青青轻笑一声:“哪有你这样大大咧咧说娶媳妇的?” “我不想娶媳妇,但是我想去京城。”黎青则的表情忽然郑重起来。“先前孟大哥跟我提过,说可以在京城为我找个师傅,让我拜师学艺,考武举。姐姐,我想去的。” 黎青青看着他青涩的脸庞,缓声道:“你要想好,你去了京城,没有我和娘在你身边,万事都不如现在这般自在,一个人在外,是很辛苦的。要拜师学艺,便是你最后发现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那般有乐趣,也不能半途而废,要坚持到最后。你若能想清楚,不会因着吃不了苦,或者觉得没意思就不学了,那我可以答应你,帮你跟娘说。” 黎青则眼睛亮闪闪:“我可以的姐姐!我保证不半途而废!” 他长大了,要出去闯荡一番,男孩子行万里路,才能用脚步丈量出人生。 黎青青点点头:“好,我会跟娘说。” 作者有话说: 大概四五章之内完结 可爱 有黎青青说项,对于小儿子要出去闯荡的想法,秦氏虽然不舍,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黎青则甚是高兴,背着秦氏对黎青青道:“姐,我把孟大哥请来家里一趟吧,这件事还要跟孟大哥商量。” 自从黎青则知道了她跟孟云壑的事情,每次黎青则提到他,黎青青心里总有些秘密被人发现的别扭,更别提这种情况下将人叫到家里。 她既还没想好之后要如何,又怎么能如此唐突的让他面对家里人,更何况,秦氏对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早有猜测。可黎青则要去京城,少不得要麻烦他,秦氏必然要见他的。 黎青青便如此纠结着接到了采薇的秘信。 孟云壑约她相见,黎青青本也想跟他说说黎青则的事情,应了下来。 这次的相见之地定在丹阳湖。 初夏,丹阳湖上一片无穷碧的接天莲叶,岸上有了热气,湖面却清爽,正是游船好时节。 黎青青原以为他会准备一艘画舫,却不料采薇将她带到一处码头,而那码头旁边,只有一艘乌篷小舟。 不过,虽然只是乌篷船,但也算乌篷里的豪华船了,船身比寻常小船大许多,上面的棚子也是木头搭建,而非其他的草席制造。 按理说这小船里见面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违常理的,许是他闲情逸致上来,毕竟画舫虽舒服,但到底不如乌篷小巧,能在莲叶间穿梭那般意趣。可黎青青不知怎么的,就是想起上辈子有一回。 也是夏日,黎青青心情不佳,便在丫鬟的提议下,在宅子里的小湖上坐了一搜小船去游湖散心。那天她在船上喝了酒,昏昏欲睡,也不想挪窝,丫鬟恐她酒后睡觉吹风染病,便去给她拿薄被。她在船上没等来丫鬟,却等来他。 心情不佳么,那时她是不愿意承认的,原是因着听仆人讲八卦,京中圣上有意为他赐婚,她心想,陛下赐婚,对方小姐定然出身不俗,这般人物,应当是容不下她这样被他养在外面的笼中鸟。她终于可以自由了。 但心里却并不那么痛快。 以至明明不会喝酒,却忽然想借酒消愁。 她酒量不行,两杯后便醉了。半醒半醉,却瞥见那叫她本应恨之入骨的男人掀帘而入。 黎青青不知道的是,那日还是周文笙的生辰。 孟云壑见她便是醉了还是满脸愁绪的模样,心中已认定她是思念周文笙之故。 躁怒嫉恨一起,本来是要带她回去,临时在那船里发作起来。 他眼中暴戾四溢,动作却带着一丝难言的温柔,黎青青酒醉朦胧之间,亦有些难以自控。酒壮人胆也壮情,头一次在床第上回应了他。 明明当时的记忆是模糊的,现在想来不知为什么竟突然变得清晰。 自己如何捧着奶求他吸,如何伏跪在他腿间吃他的昂扬巨兽。 黎青青缓下脚步,小腹处宛如被热水袋撞了一下,酸暖涨开。粉颊玉腮登时娇嫩如叁月春桃,自知那股子意动代表了什么,愈发感到羞窘恼人。她什么时候如此敏感淫荡了…… 有这回忆作怪,黎青青迟迟没进船内。 孟云壑耳力惊人,早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只是还差几步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却停了下来,他默然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作,不禁自己掀了船帘,一侧目,就见黎青青站在不远处的码头上,眼波盈盈,粉腮融融,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她本是清雅温柔的面容,此厢在金灿灿的耀目阳光下,竟也有几分娇憨之态。 这般情态……孟云壑立时便想起有一回,叫她吃自己欲根时她的表情,她那时喝醉了,人懵懂可爱,便跟现在有六七分像。他心中一荡,原本沉黑的目光深处,已簇簇烧了起来。 黎青青瞧见他,才快步上前,扶着他伸出的手上了小船。 一进去,便叫他拉近怀里,火热的气息缠了上来。 黎青青唔了一声,心扉乱颤,仰面应承他狂野而温柔的亲吻,直至有些喘不过气,才挥着拳头轻轻捶打他的胸膛。 “你成日里就想着这些。”黎青青挣开点距离,红着脸控诉。 若她刚刚只是怀疑,这会儿他这样急色倒是叫黎青青觉得印证了她的猜想,必是他想在这小舟上重温旧梦,才弃了画舫不用,心里自然又羞又臊。 实则她是冤了孟云壑。 他弃画舫而选小舟,不过临时起意。画舫豪华但离这郁葱的荷叶和刚露头角的荷花太远,黎青青喜欢侍弄花草,他才叫人找了舒服的小舟来,放舟深入,一掀帘,便是满目青翠,想必她会喜欢。 只是,他的自制力在她身上原就薄弱,又见她方才娇态,这才情火难抑,显得有些急躁。 眼前,怀中人本是指责他,但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他心中爱怜更盛,身心皆是愉悦。哪怕黎青青并未给他任何承诺,甚至说了有些离经叛道的打算,但他嘴上强硬,实则还是高兴。 他罪孽深重,有一个赎罪的机会,已是上苍待他不薄。 手指揩去她嘴角的银丝,嘴角噙着笑意,声音微微沉嘎:“遇见你之前,倒也没有。” 听他这么说,黎青青自然是高兴的,但复又想起上辈子初遇,他已懂得在自己身上使的那些风月手段。虽说黎青青从未见过他的通房,但想必那是一个娇媚的女子。 她自己也是经过男人的,无立场去要求什么,但这种事,并非你说不在乎,就真能做到不在乎,不以过往经历来伤害彼此便罢,还是会有些小酸涩。 连这醋都要吃,若说不爱,那真是自欺欺人。 他目光仍带着灼烈,黎青青微侧了头不看他,心底的话冲口而出:“有没有我可不知。” 孟云壑一阵欢喜,长臂一揽,又将人禁锢在怀,低哑的声音绽在她耳边:“青青,你吃醋是不是?”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冷疏淡漠不苟言笑,但黎青青眼中的他,却是什么面貌都见过的,阴郁狠辣,邪肆乖张,深情温润。此时,又快乐的像个小男生。 他才二十叁岁,在黎青青那个时代,就是刚刚大学毕业的男孩子。 谁说过,当女人觉得一个男人帅不可怕,觉得他可爱的时候才完了。 黎青青现在便觉得他眉目闪亮的样子十分可爱,像只大狗狗。 蜉蝣 他偏生不觉怀中人在想什么,拿着脸颊去贴黎青青的粉嫩玉腮。 这可不更像大狗狗了? 黎青青没绷住,扑哧一笑,如枝头春樱初绽,叫孟云壑目眩,眼见他又要俯身亲过来,黎青青念及今天是有正经事儿要说,忙止住了他:“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神情认真,孟云壑当即也收起躁动的心思,只是仍未放开她,抬手给她到了一杯茶:“你说。” 黎青青是想跟他说黎青则随他入京之事,话到嘴边,想起再过几日,他便要离去,京城路遥,来回个把月,况且他是回京述职,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见。 不想跟他走,不是她多眷恋金陵,她举家迁住金陵不过数年而已,若论乡根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但此处有亲人,有熟悉的事物,熟悉的环境,而陌生滋长依赖。她要是去了京城,无根无依之地,全部身心寄托在他身上,她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她隐隐约约知道,却又不愿意告知,人总爱隐藏自己的弱点。 只是真当他要走了,心底的不舍,只有她才清楚。 她看着他将自己蜷缩着的手全包在一起的手掌,先说了黎青则的事情:“青则想去京城学武,我娘已经答应了。” 孟云壑早知她会顺从黎青则的想法,倒也没意外,只道:“我已替他找好了师傅,人品武艺都是上佳,届时青则借住在师傅家即可。你弟弟随你,很有韧性,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在京中我会照看他,你不必担心。” 他对她安慰,亦是一种承诺,黎青青信他。 京城那个地界儿,有人看顾,定然比一个人漂泊好。她不会矫情地拒绝他的帮助,叫黎青则平白吃苦,况且,就算他拒绝了,此人想必也不会听。便仰面对他道:“谢谢。” 孟云壑垂眸凝视,亲了下她的额头:“是我谢谢你,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论他是有意如此说减少她的介怀,还是发自内心地想补偿,黎青青都觉得触动。 但她也说不出什么更好听的话来,一时沉默,听得他在耳边道:“我将一批护卫留下来保护你,还有采薇,她也会留下,有什么事,随时找她即可。我此行来金陵,实则暗地里在调查一件案子,事涉一些要紧人物,当时遭暗杀,便是因此之故。所以这次回京述职,少不得要待上数月,但是我答应你,在你生辰之前,我定然赶回来。” 她的生辰在十月底。 他一去就要小半年么? 黎青青的视线投注在帘外的水面上。 斑驳交错的荷叶下,一些水生蜉蝣闪烁着稀碎的光芒。 蜉蝣一生,一日而已,何其短暂。 但人之一生数十载,相比这苍茫宙宇,也不过弹指一瞬。 人却总是自大,觉得自个儿生命尚还有余,便将这眼前事推到日后,再日后,不知这一日,或许就是一生。 黎青青听着他絮絮低语,恍惚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大惊大喜之下,孟云壑先是愣住,似是没听懂一般,凑近她问:“你说什么?” 黎青青本羞涩,但此时,目光却坚定而温柔:“我和你一起去。” 他眸底仿佛有千万盏灯依次亮起,璀璨如繁星,巨大的狂喜将他覆没,他虽不如朝中那些学富五车的文臣那般机闻善辩,但御前行走,自也是口才无碍的,可现下,翻来覆去,竟只会问她叁个字:“真的吗?” 看着变身成复读机的孟云壑,黎青青心里最后那一抹犹疑也消散了。 现代一世,古代两生,她要学会从心而行,人常常不会记得后悔做了的事,却总爱记挂那些没做的事情,她不要这样。 黎青青一抬手,捧着他的脑袋,笑着道:“你傻了吗?” 孟云壑将自己的大掌覆在她手上,牵到自己唇边轻吻几下,看着她的笑靥,眼中涌上一丝温热酸涩之感,虽情动至深,但到底不想在她面前如此丢脸,忙低下头胡乱的亲吻起来。 黎青青脑里却是他眼眶被血丝水汽蔓延的一幕,心中一荡,腰身弓起寻了他的唇回应他的索取。 他将她两腿分开抱坐在怀,手紧紧箍住韧如柳丝的腰,揉捏着,似要嵌进灵魂里。黎青青难得主动回应一次,并不熟练,羞涩的舌尖随着他起舞,没一会儿,两人就滚成一团。 她娇软的呻吟声是最好的助兴之物,胯下早已发胀。但终究是在外面,不远处甚至可以听到孩童奔跑欢呼的雀跃叫喊,孟云壑舔吮完她每一寸芳香,趴在她颈窝平复几吸,才抬起头轻扫她凌乱的鬓发。 黎青青一双眼雨雾蒙蒙的看着他,全然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血脉里的躁动未退,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下,眼神黑沉:“要不是在外面,且放过你……” 黎青青瞬间就明白他想说什么,脸热透,不由得嗔他一眼,换来对方更深入的唇间挞伐。 …… 二人贴贴缠缠好一会儿,孟云壑才将她送回,只是这次,再不是看着她离去,而是要与她一同进门儿。 只不过他们两人回来的不是时候,秦氏去大哥家串门了,黎青则去了镖局,因着他决定赴京,要跟镖局那帮关系好的兄弟好好道别,晚些时候才回。 看着门上的锁,这叫原本打算跟秦氏说明情况的黎青青有些愣住,她转身对孟云壑道:“要不,你先走,下次找个机会再……” 她的声音在孟云壑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中逐渐没了底气。 拿出钥匙开了锁,一进门儿,腰身叫人箍住,黎青青轻叫一声,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这人已抱了她走到堂屋,闻言眉微挑,在她唇上亲一口:“知我者,卿卿也。” 黎青青晃动双腿挣扎,不能让他得逞:“不行,我娘随时都要回来,若叫她发现什么,你休想我跟你去京城。” 孟云壑看她虽然面若春花,目光却十分坚定,心中一凛,便是再渴望她,也要忍一回。 他听话地将人放在地上,黎青青随着他目光往下看,那里已然凸起个小帐篷,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从进门到现在,这才多久时间,他怎么就…… 仿佛看透她在想什么,孟云壑竟也难得有点耳热,他眼光一闪,黎青青笑了起来,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只是这幸灾乐祸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他捉进怀里挠痒。 “我错了……我错了……”黎青青笑倒在他怀中。 “还敢不敢嗯?”孟云壑把她锁于胸前,一双手在她腰上敏感处轻抚作乱。 “不敢了不敢了!”黎青青一心只想逃过他的惩罚,扭动起来慌不择路,哪管碰到他哪儿,挺翘的臀儿摆来摆去,软绵绵的乳肉更是在他手臂上挤弄,晃动的脑袋更是牵引着那张嘴里的馥郁香气,就在他咫尺间,无声地引诱。 黎青青亦渐渐发现不妥。 他铁杵一般坚硬的手臂,不止何时起,在她胸前的动作变得缓慢了起来,原本到处乱点轻扫的手掌也换了方式,掌心隔着衣料摩挲她的小腹。她才发现,背后的胸膛滚烫,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从自己的肩胛骨传遍全身。 至于臀下硬挺挺的某物,正卡在股缝里,更是难以忽视。那尺寸,比刚才所见,似乎还要惊人。 明明隔着衣服,黎青青却似是能描摹出他前面的形状。 作者有话说: 再给侯爷一顿肉 梦回 他的呼吸就在自己耳后,一声比一声粗重,仿佛神秘洞窟里蛰伏的野兽。 黎青青膝盖窝发软,腰一塌,就被他按着拽了回来,臀后炙热的某根淫物便完全卡进她的幽谷。 有什么东西在小腹处炸开,心尖儿都开始发酥,但黎青青还有一线清明,抿着唇提醒道:“你说了不弄……” “乖宝,我可什么都没说。”孟云壑在她耳边吞吐话语,湿热的带着他身上沉木香气的味道如密不透风的网,将二人包围在里面。 黎青青回想当时情况,他确实什么都没答应,又听他醇厚喑哑的声音继续攻击她的理智:“你还记得我跟你头一回,就是在这间屋子里。” 黎青青当然记得。 她被孟云壑带回家后,一开始,因为她的强烈拒绝,孟云壑虽总对她亲亲抱抱,甚至迫她用手帮他自渎,但终究没做到最后一步。后来她央求他回家几天,他也答应了,只是她在家中那几天,他却忽然到访,见她不止是归家,还在家中喂轩儿,便怒气大发,叫人将她娘和黎青则都赶了出去,在她屋里将她强要了。 那时当然恨意居多,可他实在无耻,各种风月手段层出不穷,黎青青这只青瓜菜怎么招架得住,分明是被他强迫,却也叫她尝到在这事儿上从未有过的快感。 再听他提起,黎青青眼前飞快闪过他嘴边含着自己奶水儿去舔她花穴的那一幕,他那时眼中的狂热野望和无边的侵略性,分明就是此时身后正在注视着她的那一双眼。 黎青青侧脸看向他,眸光似怨还嗔:“你还好意思提?” 孟云壑牵唇一笑,将她娇小的身子转过来,抓住她的腰往上一送,就将她腿分开抱了起来。今日天热,她贪凉,罗裙内不过穿着一条绢纱亵裤,这种绢纱产自汝州,便是以轻薄如翼而闻名,如此两条腿岔开挂在他腰间,中间那处被他硬挺的淫物抵着,几是毫无遮拦。 又热又烫的撞上来,黎青青的腰绷紧一瞬,一声单薄呻吟叫她咽了回去,但下面那春露轻吐,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她酡红着一张脸瞪他:“放我下来。” 孟云壑听话的撒开手,臀下没了依托之物,忽然失重,黎青青惊叫出声,忙搂紧了他的脖子,而下一瞬,自个儿的臀肉又被男人抓在了手里往怀里按。这一来一回,本就半湿的亵裤竟被浅浅地顶进了穴口。 “嗯~” 这一次,黎青青忍不住眯着眼叫了出来。 异物侵入,小穴舒爽地开始夹弄,但却只得那一点,没有被满足的空虚瞬间开始堆积。 孟云壑抱着她走了两步,将她抵在小立柜旁边的墙上:“上一次,也是在这儿。”他说着,已剥开了黎青青的外衫,露出青绿色的肚兜,眼睛里的火光更炙:“也是绿兜衣。” 黎青青低头一看,可不正是,上辈子跟他在家里那一回,她穿的就是绿色的肚兜,二人就连此时的姿势,都与当时一般无二。 她忽然一阵恍惚,似是忘了今夕何夕,蓦地胸前一阵酥麻,是他将自己的乳尖儿含弄进了嘴里。 他一边重重的吮吸,一边含混道:“让我看看,青青这奶子里可能吸出奶水来。” 敏感的乳头在他的舌头拨弄下慢慢硬如石子,牙齿轻磨,似是真想从里面挤出来什么,这一下刺激得不轻,黎青青引长了脖子,浑身如过电般抖动,口中婉转嘤咛:“不要……” 娇糯撩人夹着丝丝缕缕的哭腔,真真把欲拒还迎的精髓拿捏了十分,孟云壑后腰处都被她叫得发麻,手在她穴口摸了一把,触手湿滑一片,淫水早已泛滥成灾。 “这张嘴也是一样,口是心非。”男人灼烫的唇舌来到她耳边:“除了你这小穴,倒是骚了不少,流了这么多水儿。” 他说着,纤长有力的手指捏着肥厚的花瓣兴风作浪,对着中间那颗小豆子狠狠一弹,黎青青吟哦一声,甬道里泻出一大滩蜜液,全落在他手上。 “要不要?”孟云壑拉低了自己的亵裤,将充血变紫的龟头对着她湿漉漉的花缝剐了起来。 黎青青咬唇不语,脑子里早乱成了一团浆糊,小脸上全是迷醉和难耐。 没问到答案,孟云壑停了下来,正饥渴地不断张阖着的穴口没了东西啃咬,开始空虚的抽动。搔痒的,得不到满足的难受劲儿从每个毛孔里漫出来,黎青青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向他,臀儿跟着往前耸动:“壑哥……” “要不要?”他手指插进去,一寸一寸如龟爬的速度缓慢推进,感受那紧致被劈开,又争先恐后涌上来绞弄的销魂快感。 这样的速度……仿佛被高高架起,却没个托底儿那般不上不下,难言的痒意在心底挠得她难受至极,黎青青的眼角沁红,终是开口应了他:“要你……呃啊……” 她话音还未落,滚烫的肉棒就肏了进来,推开层层迭迭的媚肉一插到底,直接撞进最深处的敏感点,黎青青颤动着身子,甚至被他顶的在墙上滑动寸许。 一时,男人含混着浊气的粗喘声,水泽拍打声,女子妖娆入骨的淫叫,交织成一首淫靡香艳的曲子,从这小屋里飘到院外。 黎青青家隔壁的邻居,都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动静,虽不真切,但那靡靡之感,还是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不过黎家家风好,任谁都想不到那一处去。只是他们若到这院子里,便能透过那小窗户看见,在这左邻右里甚有美名的黎娘子,这会儿云鬓如乱云,汗湿后更显鸦黑如墨的几缕发丝贴在鬓边、额上,粉嫩的面颊如被春日蒸过,娇艳欲滴,吹弹可破。那双平日里总是温柔如水的清亮眼眸,此时媚光流转,欲染迷离,叫人看一眼,心都要蹦跳出来。 身上的衣服凌乱地挂在手肘处,肚兜歪歪斜斜落在一边,大片雪白的肌肤透着水盈粉色,却是因着出了一层薄汗,更显晶莹如无暇美玉。再往下,两团饱满的乳肉晃动不停,连带着那两点茱萸摇荡绵延出白色的浪波。 她一条纤直的美腿被男人提在手臂上高高拉起,身下美景大开,一览无余。 红肿的花穴被撑到极限,中间一根赤红发紫的粗长肉棒进进出出,将那弹力惊人的花穴边缘都涨开成几近透明的颜色,穴口媚肉随着肉棒大力的捣弄被带进带出,快速的抽插速度连二人交合在一起的体液都被捣成了白色的泡沫。 不必凑近,就能听到黎青青断断续续的呻吟:“好深……啊……我不行了……壑哥哥……嗯嗯……你好大……啊啊不要……” 这吟哦之声婉媚如莺啼,娇纯之中却是无边靡艳,像带着钩子似的,每一个尾音,都缭绕在人心上。 而将她挞伐征讨的男子,衣衫完整,甚至连一根发丝都不曾乱,即便如此,亦能从他大力起伏的肩胛骨和强劲有力不停耸动的腰感受到他操弄的力道,一下比一下狠,一次比一次快。 “我要……我要到了……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黎青青一声长吟,随即便是男人的闷吼,响彻房间的啪啪撞击声才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没有意外的话,再有叁章结束? 摊牌 到底顾念秦氏随时会回来,孟云壑只按着她弄了一次便罢手了。 他拿着帕子为黎青青温柔地擦去身下狼藉,又翻身去给她找新的亵裤,方才那一条,已被他撕的不能穿了。 黎青青娇弱无力地伏在床上,看他在自己的小柜子前站定,屋子房顶矮,他又生得高大,顶天立体,一个背影便足以塞满整个房间,黎青青的心里也充盈起来,莫名觉得圆满,轻声道:“左边第二个格子。” 孟云壑回头看她一眼,打开小柜门,一阵皂荚和茉莉的清香扑面,还有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不觉莞尔,长指划过,第二个格子里,肚兜和亵裤分开整齐的迭在一起,他各拿了一件出来,走到黎青青跟前。 黎青青眼角瞥见床边变成两根布条的亵裤,躲了躲他伸过来的手:“下次不准再撕了。” 每次都这样,这几个月,光亵裤都报废了叁条。 孟云壑一捏她的脚腕,视线从她的脚踝巡视到她脸上,眼含暧昧地看着她:“青青已经开始想下次了?” 黎青青羞恼地踢了两下,没踢开,又听他十分无耻地道:“日后多给你备着些便是,若青青嫌麻烦,也可以不穿,自然,只准我屋子里如此。” 当真不穿,还不是便宜了他? “你想得美……”高潮余韵方过,黎青青的声线还是软糯如轻沙,孟云壑见她含羞带娇,心头微动,欺上来跟她耳语:“还是撕起来更有趣些。” 说完,含着她的耳垂亲了一口,眼看她又红了脸,拎起亵裤,将她捞起来,亲手为她穿上。 黎青青窝在他胸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半张侧脸。若有似无的浅笑一直挂在他嘴角,冲淡了惯常见的疏离和冷峻,像一轮春夜明月,倾泻着柔和的光,而这光,只笼着她。 黎青青想起从前,这辈子的从前,上辈子的从前,哪怕当时爱恨滔滔,做这事儿的时候撂不完的狠话,但结束后,她身上的痕迹都是由他来清理,未曾假手于人。情欲的纠缠让身体颤栗,欲望过后的温柔才会惹人沉沦,那是一种风雨后的有枝可依。她想,没有哪个女子能抗拒。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孟云壑循着看来,二人的视线便在空气中胶着在一起,黎青青伸出手勾上他的脖子,他用手掌撑住她的背,瘦削的膝盖跪在他腿上,黎青青把自己送进他怀中。 孟云壑微怔,随即反手将她拥住,手抚着她沁凉的发丝,虽都一句没说,却好似已道尽了所有。 …… 待秦氏归来,已是一刻钟后。 孟云壑耳朵灵,听到她的声音,就正经危坐的在堂屋里开始饮茶,黎青青瞥他一眼,差点笑出声。 虽已来过黎家不少回,但这一次,他心知秦氏对他与黎青青的关系怕是有了揣测,情景不同,心情自然不一样,饶是他,也不免紧张,明知黎青青是在笑他,却难得没有逗她。 秦氏一进门,见到孟云壑坐在堂屋里,先是一怔,便去看黎青青。 黎青青一直看着秦氏,发觉她视线里的询问之意,忽然也不好意思起来,笑得娇美腼腆。 秦氏心底那股盘旋已久的念头再次破土而出发了芽,她生的女儿她知道,这情态,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秦氏有些闹不准孟云壑来得意思,是寻常走动还是…… 他们民间嫁娶没那么多讲究,媒婆上门之前男女之间不能往来,大多都是街坊邻居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婚前串门吃个饭也是常有。 这般想着,秦氏也开始拘谨,将自己手上的竹篓放下,看着起身相迎的孟云壑道:“孟官人怎么来了?” 孟云壑温和一笑:“听闻青则想去京城求学,先前我与青则投缘,也曾讨论过此事。青则既有远志,他平日里总叫我一句大哥,我也自然是乐见其成。过几天我要回京,便想着与他一起,路上有个照应,届时到了京中,也方便照顾他。” 他话说得客气,虽未提及与黎青青的事情,但秦氏不笨,明白他对青则的另眼相待多少应该是看在黎青青的面子上。听罢,看了黎青青一眼,似是想寻求她的意见,哪知黎青青走到她面前道:“青则这次进京,我想陪着他一起去。” 秦氏怔住,不由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面上难得露出不快之色,但孟云壑在,她只得忍住了,维持着得体对孟云壑招呼道:“孟公子且等一下。” 又转身对黎青青小声吩咐:“你随我进来。” 原本孟云壑早先打算带黎青青回京城,是想要运作一番,将他们整个黎家,包括黎氏的大哥,都迁居京城,这样名正言顺。但黎青青忽然想起过往,这才耽搁了下来。贸然向秦氏提起,她心中不满,实在二人意料之中。 黎青青也不看他,便跟着秦氏进了屋。 …… 秦氏本不是强硬的性子,一落门,只剩满脸愁容:“你跟我说实话,和孟官人可是已经私定了终身?” 虽说黎青青知道秦氏的意思是她和孟云壑是否海誓山盟过,但想起片刻之前二人在隔壁屋子里做的事,俏脸一红,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不放心青则一人去京城。他的脾气您也知道,看着好说话,冲动起来叁五不着六的,京城那个地方,不比金陵,万一他惹了是非,即便有人看顾,哪有亲人在侧方便。” 黎青青早在心中排演过这番话,且她确实有此意,倒是很有说服力,但秦氏看着她,仍旧狐疑:“那你跟我说说,你和孟官人是怎么回事?你可别骗我说没干系,娘虽然不精明,但也不是那种蠢妇。” 黎青青叫秦氏盯得有些心虚,按先前与孟云壑说好得那般对她道:“他是对我有意……我此番进京也确有因他之故……娘你先听我说……”眼见秦氏要急,黎青青忙又道:“他是京城人士,说句厚脸皮的,便是他当真正正经经提亲,我们对他丝毫不了解,您可敢叫我嫁过去?是以我才想着,借青则去京城一事,若能多一些了解,也多一分保障不是。” 秦氏心中焦躁之意半解,可还是不赞同她的做法,提议道:“你这思虑是不错,但也不该你个姑娘家的去探听男方家底儿啊,说出去好听吗?不如让你舅舅跟着去一趟?” 黎青青轻声细语地打消她的念头:“舅舅是家里的顶梁柱,此去京城,又要陪着青则求学,一来一回,怕是得半年时间也不够,咱们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秦氏也觉得她说的在理,但叫黎青青去京城,她还是放心不下:“那不然找个什么人,我们付些银钱让他帮我们打听,这样总成了吧。” 黎青青早猜到秦氏有此一说,便道:“此法子是可行,但贸然找人来,若是事情成了倒还好,若不成,对方万一将事情说出去,岂非招惹笑话?再则,别人打听,又怎能真上心?” 秦氏一听,暗想确有这种可能,她眼瞅着黎青青,这个女儿她一直都是放心的,此时,也只能牵着黎青青的手反复确认:“你当真跟孟官人没什么私情?” “娘,女儿知道你担心什么,我非那些懵懂少女,既经过一次事儿,断不会叫自己再栽一回。您信我吧。”黎青青看着秦氏的眼睛,眸底全然是清澈与坚定。 “咱们家里,自从你爹走了之后,看着是我当家,实则都是你出主意,你既然如此坚持,那娘也没什么好说的。”秦氏转身从自己床头的小木盒里拿出一张银票递到黎青青手里:“这是咱们之前变卖祖产剩下的,有一百两,你跟青则去京城,没有钱不行,就拿着傍身吧。” 秦氏说完,眼角已是红了一片。 分别还有几日,但秦氏如此,黎青青心中也是难过不舍,她倾身将秦氏抱住:“我一定快些回来。” 秦氏摸着她滑顺的发,无不感慨:“你大了,青则也大了,早晚都是要离家的。” 作者有话说: 被工作摧残的奄奄一息,已辞职但还在交接中,尽量一周内结束,谢谢大家 赴京 几日后,待黎青则与黎青青一同登上甲板之时,对着不远处的秦氏挥手,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就要去京城拜师学武了! 他看向身侧的黎青青,又将视线转移到码头上的秦氏,手臂大幅度摆动着与秦氏告别,直至船只开动,秦氏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遥远的影子。 孟云壑站在黎青青姐弟俩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待她收回手,才走到她身侧:“进去吧,过一会儿要晒了。” 黎青则头往后一伸,黑亮的瞳仁儿对着孟云壑跟黎青青转了几圈,忽然怪笑一声:“我去看看我的房间。姐夫再见!” “你回来……” 他跑得太快,猴似的叁两步就跑远了,黎青青连个影子也没抓到,探出去的手反叫孟云壑给牵了起来:“青则懂得识趣,你该高兴才是。” “什么识趣,是你教他耍滑的吧。”这船上都是他的人,黎青青倒也没有要与他避嫌将手抽回,任他握着,二人往船舱里走。 “我若是教他,首要一则就是不能惹他姐姐生气。”孟云壑拉着她走到窗边的榻上,捏了一颗在冰碗上凉着的葡萄给她:“这样可否。” 黎青青一边纳罕有钱当真是为所欲为,这水上的行船不知从哪里弄的冰,一边忧虑道:“青则没有坏心思,但我怕他这个年纪到了京城见识那些繁华似锦被迷花了眼。虽说金陵也是锦绣之地,可京城卧虎藏龙,他在金陵闯祸你有办法,在京城里,我怕他给你惹麻烦。他如今尚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要惯他太狠了。” 孟云壑看着她,嘴角含笑,直将黎青青盯得面颊渐红:“你怎么不说话?” 他把身子往前一倾,凑到她耳边,声音难掩轻快:“孟夫人这头衔适应得不错,为夫甚是欣慰。” 黎青青推了他一把:“我跟你说正经的。” 男人就势往后面歪去,连带着把黎青青也揽到了榻上,黎青青挣了两下挣不动,索性靠在他臂弯里,听他道:“是跟你说正经的。青则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冲了点,皮了点,都是正常的。他长于市井,又醉心武艺,我与他虽接触不如你多,倒也不觉得他会被京城繁华所迷。金陵是前朝旧都,论底蕴,并不比京城差。到了京城,我会为他找一个文师傅,不图他出口成章,但求他多明白些为人处事之道。他是你弟弟,你看重他,便是我看重他,只要不把京城的天捅破,我惯一点又有何妨?” 黎青青仰头看向他,他的食指点了点黎青青的鼻尖:“倒是你,我家中虽无直系兄弟姊妹,但也是大族,父亲有叁个兄弟,如今两个都在京城。你虽蕙质兰心,但朱门大院里的许多人事不比市井那样简单直接,我会在后面护着你,但你也要学会保护你自己,懂么?” 黎青青虽然心中感动,但还是头一扭:“既是龙潭虎穴,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孟云壑也不恼,俯身亲过去:“你就折磨我吧。” 黎青青侧着脸,整个颈子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里,叫他一下便得逞,温热的舌头印在薄薄的皮肤上,一阵痒麻感袭来,黎青青慌忙推他:“不可以……” “就亲一会儿……”他先去含弄黎青青小巧的耳珠子,抵在自己胸前的力道果然变小:“这几天没见,可曾想我?” 自那日在黎家与秦氏说明之后,秦氏虽然信了黎青青八成,但仍是对她看顾严了一阵子,二人至今天之前,再无什么机会见面亲热,黎青青嘴上说着不行,但一被他揉搓,已是软了半边儿身子,说出的话也带了喘:“外面有人,不要在这儿。” 毕竟是船,工造再豪华坚固,也跟房屋没得比,墙体更是薄弱,此处是临着甲板上的花厅,虽然关着门,但黎青青躺在榻上,都能听到外面仆人来回走动的声音。 “他们自会走开……你还没说,想我么?”他的手抚上黎青青的腰,感受那处柔韧。 自会走开,岂不是听到他们在做什么? 他不说还好,说罢黎青青更觉羞窘,只是舌尖叫他缠着亲吻,呼吸之间全是他的气息,热烘烘的暖意拂着她的躁动,不一会儿,就抱上了他宽阔的背。 两人分开几日,欲念一起,都有些难舍难分,幽静的花厅里一时只能听到水波荡漾交织的暧昧喘息声。没多久,黎青青的衣裳半解,胸前一片凝脂玉肌露了出来,打翻的冰盏落了几颗碎冰上去,黎青青被冻得一个激灵,才从迷醉中清醒。美眸半张,只见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低头就着她温软的粉嫩肌肤,把碎冰含进嘴里。本就因着唇舌缠绵而泛红的唇瓣,沾了冰话掉的水汽,愈发润泽,一抬头,黝黑的双眼如鹰隼般带着不可逼视的热切和浓重的欲望。 黎青青腹下一酸,两条腿不由自主地绷紧,嘴上喃喃:“不要……” 他将余下一点冰块捏在手里,缓缓在她轻薄的纱衣上游走,一层一层被剥开了,终究没能亲一会儿就了事。 …… 船上行了近月的时间,终于到了京城外的通运河码头。 在船上待了这么久,脚一挨着地面儿,黎青青便觉得双腿轻飘飘地站不住,孟云壑见她歪了一下,便上手揽住了她的腰。船上这些日子,一开始,黎青青还会顾及黎青则也在,没有与他在人前有什么亲密之举,但时日一长,黎青则天天叫姐夫,孟云壑言行又对他的脾气,他们二人早已是一个鼻孔出气,倒叫黎青青显得像外人。孟云壑喜欢对她搂搂抱抱,无事也要牵着手,二人的亲昵姿态早不知叫黎青则撞到几回,她再避忌,反而有些小家子气了,好歹她才是现代人,总不好比他一个古人还古板。于是,心态放宽,只要孟云壑没做什么过分的,要亲要搂,也就由着他来。这一习惯,如今大庭广众被他半抱着,黎青青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直至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几道视线,探了回去,才发现有不少人正看着他们两个,其中还有几位穿着皇城巡察司的军服。 尤其那几个巡察司的人,似是认出了孟云壑,见黎青青张望,立刻将头转了过去,目光却是时不时的扫过来。 孟云壑少年承爵,又是皇帝跟前红人,在这天子脚下即便不是无人不知,也算得上街头巷尾的名人了。通运河码头是京城外最大的码头,此间往来登船下岸的勋贵人家不少,他们此行乘坐的船舶又非寻常百姓租用得起的,刚到地方,就有人注意了,待孟云壑下了船,更是惹眼。 有认出他的心道这永平侯几月不见,原来是外出办差去了。哪知还没腹诽几句,船上又下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小娘子,再去瞧她的长相,姿色在这京中卧虎藏龙之地并不算得十分出众,但胜在气质颇佳,如山间一汪清泉,净透柔亮,那皮肤,在阳光之下白得耀目。 孟云壑没有妻妾,后宅干净又不入风月之所,一时也没人将他身边出现的小娘子往那方面想,直至看到他伸手把人带进怀中,似是毫不在意这是大庭广众,才纷纷惊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