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的反击》 贵女的反击 第1节 《贵女的反击》作者: 阿扶光 简介: 芝芝本来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受尽宠爱,直到缪凌一家因安国公而死。娘亲为了报恩,让她事事让着她,从嫡长女的身份到珠宝首饰统统让着她。只要有缪凌在,她就必须退居后位。 最后因为缪凌,芝芝更是名声尽毁,落得孤苦凄惨的下场。 芝芝死后在人间飘荡数年,却发现缪凌家人的死她的父亲毫无关系!!而最后她的父兄却都因她而死。 等芝芝睁开眼,却是她十四岁那年…… 这一次,芝芝再也不让缪凌任何东西了。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芝,顾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手打渣女抱走男神,甜爽!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沈芝有个远方表姐缪凌,每每见时,娘亲周氏都告诉她,要向表姐学习,瞧瞧人家多么温柔懂事,知书达理。 一来二去,沈芝就不是很喜欢这个被她娘偏疼的表姐了。 不过她爹是安国公,大安朝赫赫有名的大儒,表姐娘和周氏虽然是表姐妹,但只嫁了个六品武将,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虽然有些不喜欢,但也不讨厌表姐。 沈芝八岁那年,安国公扶老国公的灵柩归乡时遇见刺客,当时表姐爹给安国公挡了一刀,安国公只受了轻伤,过上两年,表姐爹离世后,周氏既感念救命之恩,又心疼表妹,就将她们好生照料。 走过一年,周氏带表姐娘和缪凌上香时,不料遇见滑坡,周氏当时晕了过去,等醒来后才知道表姐娘为了保护她,让巨石砸断双腿,命不久矣。 表姐只一个独女,临终之前,担心婆家不会好生对缪凌,泪眼朦胧地将缪凌托付给了周氏。 周氏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表妹,当即含泪道:“表妹放心,你家夫君于国公爷有恩,你如今又是因我这样,以后凌儿就是我的亲闺女。” 表姐娘闻言,这才闭上了眼睛。 从此之后,沈芝就多了一个姐姐沈凌,不仅从安国公的嫡长女变成次女,以后凡是有沈凌在的地方,沈芝就必须得让着她。她所有的东西,都分了沈凌一半,周氏总说,如今沈凌父母双亡,都是因我和你父亲,你得让着她。 刚开始,沈芝对这个沈凌也是很好的,介绍她去她的闺蜜圈子,说这是她们家养在乡下身体不好的姐姐,所有的东西都愿意分给她。 她记得一开始她怜惜沈凌,也不和她抢,可后来她喜欢看重的东西一样样被沈凌拿去,哪怕那东西沈凌根本不需要,比如打小陪她大的箜篌,她院中擅江南点心的丫鬟,她喜欢绿菊等等,都被她一一拿去,即使沈凌并不喜欢弹箜篌,也不喜欢吃江南点心,更不喜欢绿菊。 但她都要拿走。 而周氏也是这样,只要一和沈凌产生利益矛盾,她总说,让着姐姐,让着沈凌。 长此以往,沈芝开始心生不满,她让的还不够吗,嫡长女的身份,爹娘的疼爱,老师丫鬟,统统都让给了她,怎么还要让她让呢。 而后来沈芝的脾气愈发暴躁,有几次不知怎的,更是控制不住,在宴会上发一些不和适宜的脾气,一来二去,沈芝刁钻无理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与之相反,沈凌则是得了一个宽和大度的好名声。 除此之外,沈凌好诗词书画,而沈芝性子好动,不喜诗书经文,两年下来,沈凌赢得不少才女名声。沈芝本也不羡慕,但周氏觉得她贪玩好耍,不准她蹴鞠跳舞,逼着她读书念词,沈芝本不善此道,前面还有一个才华横溢的沈凌做对比,哪怕她用了十二分心,学的不过泛泛。 如此一来,本就对沈芝看不上眼的周氏对着沈芝更是不喜了,且愈发疼爱沈凌,再然后就连世子大哥也是这样对沈芝说的,让她学着沈凌,别丢国公府的脸儿。 沈芝气啊,哪怕当年真心实意的想和沈凌做好姐妹,如今也是不能够了,她不想看见沈凌,但是沈凌依旧每日往她眼前凑,沈芝有时被她气急了,忍不住让她滚,这种时候被周氏看见多次后,越发觉得沈芝不懂事,两人的母女情分越来越薄,而周氏和沈凌成了一对真正的母女。 沈芝住在自家,却总是有种她是客的感觉。 是以等到了年岁成亲时,向沈凌提亲的都是豪门贵胄,王公贵族,而沈芝则是破落衰败的门户。 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见沈凌顶着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在豪右间游走,一日气急之下,当众说出她不过是六品小官之女,根本不是国公府嫡长女,但沈凌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反而是她惹了周氏大怒。 再然后,沈芝被关了起来,她本来就气结于心,这次还被狠狠侮辱,在得知她沈凌要当皇子妃时,当下大病了一场,哪怕她爹延请名医,沈芝却也没多活许久,不到十七,便去了。 十六岁死了的沈芝可能是因为心有不甘,她灵魂未散,浑浑噩噩地在坟头游荡。 有日沈凌来给她参坟,沈芝坐在陵墓上头瞧见了,恨不得变成实体咬上她一口,却见沈凌屏退下人望着坟头的字说:“如今你死了,不妨告诉你,我娘是为保护我死的,你们家人真是傻,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沈芝哪怕浑身是虚体,她身体都抖了两抖,这些年因为她娘欠沈凌娘一条命,让她什么都让着她,却原来都是假的 一开始就是场骗局,她从来不差沈凌任何东西,沈芝恨不得咬死沈凌,她要跟着她,早晚有一日,要看见她落魄的结局,但事实并不如沈芝所想,她望着沈凌夫妻恩爱,看着沈凌儿女双全,看着沈凌成为大夏的顶级贵妇人,而她的父兄却因为沈凌而不得善终。 沈芝恨啊,她恨不得变成厉鬼缠的她不能安生。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年,沈芝对沈凌的的不满虽然没有衰减,但她渐渐开始反思自己了,哪些年为什么输得一败涂地。 明明她才是沈家的骨血,沈凌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啊。 这一日,沈芝有些困倦,她躺在树枝上闭上眼睛,忽然想起她刚死没多久的时候,她飘在坟头上,却瞧见一抹玄色袍角,他在她的坟前立了许久,并不曾说话,天色暗了,他在她坟前放上了一束她生前最喜欢的芍药花。 沈芝睁开眼睛,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出神地望着身下雕花嵌玉的贵妃榻,窗外是灼灼明艳的芍药花,她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感。 耳边传来月桐轻柔的声音:“小姐,夫人和大小姐来了,不过是几间屋子,为了这个和夫人怄气不值当的。” 月桐怎么这么年轻,圆脸上竟然还长着婴儿肥,她有多少年不曾看见了。 沈芝正想着间,一阵脚步声响起,安国公夫人周氏自己撩起珠帘走进内室,皱眉道:“沈芝,几间屋子而已,你怎么就不能让着你姐姐。” 沈芝愕然地望着眼前满身珠翠,恼怒却不掩其美色的妇人,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跟在周氏身后的沈凌见了,立刻柔声道:“娘,你说的对,不过就是几间屋子而已,既然妹妹不愿意我过来住,也就罢了,何必为这件事生妹妹的气。”她说着,微微蹙眉,拿着帕子捂着唇,细细咳嗽两声。 周氏则心疼地搂着她道:“我知你大度,但前儿大师才给你算过了,这两年你命中多坎坷,住所最好靠山有个依傍,不然总受寒生病,不利身体的。”又横眉对沈芝说,“如今府上就你的丽苑有座小山,你不让给你姐姐,是想看着她生病不成” “什么高僧,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罢了,沈凌分明是觊觎我的丽苑精致漂亮,想撵了我自己进来住而已。”沈芝霎时间回忆起那不知是梦还是前生所言。 那是她十四岁时候经历的事情,怎地一睁眼就是这幅场景但望着我见犹怜的沈凌,怒气冲冲的周氏,加上那些不知从哪儿来记忆后,沈芝当下硬挤出两滴眼泪,哀切地道:“我的确是舍得不得院子。” 周氏一听在沈芝心中姐妹情谊竟然抵不过座院子,脸色一变,却听沈芝继续道:“这院子是我六岁搬来的,当时祖母陪着我布置房间院落,我有时想念祖母时望着院子,心里总是有几分慰藉。还有院中那颗梅花树,是爹爹和我一起种下的,梅花树下还埋了两坛和娘亲手酿的葡萄酒,院中的秋千更是二哥亲手给做的,为了秋千,二哥还重重摔了一跤呢,一想到这些,我如何舍得。” 听沈芝竟然如此说,沈凌顿觉不妙,她望着沈芝,脸还是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却仿若有些不一样了。 周氏的脸色青白交加,见沈芝如是说,都是舍不得家人情谊,她气已经消了泰半。 沈芝接着抹了把眼泪抽泣道:“不过若是为了姐姐好,我心里不舍得也是愿意了。” 这下周氏的气是彻底消了,又见小女儿坐在贵妃榻上,双眼泛红,泪光流转,好不可怜,遂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道:“原来是这样,是娘错怪你了。” 沈芝听罢,模样乖巧地“哎”了声,然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周氏还没说话,沈凌见状,先心疼道:“见妹妹如此挂念这些回忆,姐姐见了怎能忍心,我也不是非它不可,妹妹继续住着就是。” 若是从前的沈芝真要以为她心疼她,如今确实有些懂了,沈凌是在上眼药水说她这个姐姐还比不得那些回忆。 她刚当鬼时其实也想不通,沈凌虽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但爹娘待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而周氏念着她无父无母,对她比自己好多了,两人中她是被委屈的一方,而最开始,她也是拿她当亲姐姐的,她怎么就时时刻刻记挂着算计自己。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天生的心肠不好,没得救了。 沈芝慢慢抬起眼来,泪眼婆娑地道:“姐姐多想了,为了姐姐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她望着周氏,悲伤地道,“娘方才对女儿那么凶,我却是伤心了,难道在娘心里,我就是这般不挂念姐妹情谊的人吗” 周氏一听,先是微怔,再见沈芝一副带雨的可怜模样,当下悔恨道:“这次是娘不对。” 沈芝看着周氏歉然的样子,心中叹气,暂且说那是上辈子吧,上辈子她娘的不是不疼爱她,也不是心狠,反而心好的不行,不然也不能对沈凌比对自己的亲女儿好,只是耳根子软人糊涂,容易受人怂恿,还偏心。 她叹了口气道:“我如何能生娘的气,只是有些委屈罢了,下次娘可不准这样了。”最后一句,颇有些女儿家撒娇姿态。 周氏见她如此,哪有不应,搂着沈芝道:“娘知道的。” 沈凌脑袋突突直疼,见她们一副母女亲热的样子,心中暗道,果然是亲生的,哪怕从前沈芝做了那么多失礼的事情,如今她一示弱,她就只记得她的好了。 努力笑道:“其实妹妹也不必搬走,妹妹依旧住这儿,娘若是不安心我,我来丽苑住西厢房便是。” 周氏不赞同道:“那小山正对着几间正房的,你住西厢怎么能行。”想想,突然说道,“芝姐儿你既然舍不得,那你搬到西厢房去,让你姐姐住正房,反正院子大,住你们姐妹尽够了。” 她一脸仿佛想出绝佳好主意的模样。 沈芝却是不会同意的,当年将缪凌改成沈凌,恰好是在老家守孝那几年,且沈凌亲娘并未嫁在帝都,和帝都勋贵清流间并无往来,十一岁她以安国公嫡长女身份跟着沈家人一起从老家回到帝都,大家只是有些奇怪原来当年周氏竟然生的双胞胎而已,并不怀疑她的真正身份。 但因她沈芝自小是在国公府中长大的,在奴仆中的地位其实比沈凌高,如今若是她住西厢而将的正房腾出来给沈凌住,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沈凌的地位比她高吗 当然若真将计就计,她也可以努力挣个体恤长姐的好名声,只是一想到要和沈凌当什么好姐妹,她决计受不了的。 而沈凌倒是愿意沈芝住西厢她住正房,毕竟正房比西厢房尊贵多了,如此方能体现她在国公府比沈芝尊贵。 不过沈芝定然不可能愿意和她住一个院子的,但她搬出去也达到了她的目的,丽苑可是国公府后院中顶顶精致漂亮的院落,比她现在住的琼芳院不仅大,而且低奢雅致。在国公府中,院子不仅是住所,更是地位身份的象征。 只是沈芝今日的表现太出乎意料,居然没发脾气,和周氏争执。 思及此,她不由望向沈芝,见沈芝满脸天真,她又疑心是她多想了,沈芝冲动莽撞,没有心计,可能真的如她说舍不得院子。 正想着,却听沈芝笑笑:“只是我想着虽然大师说姐姐的院子要有倚傍,但一个院子还有方位朝向各种因素,我觉得还是要请大师算一算适不适合姐姐,万一对我是风水宝地对姐姐是阿鼻地狱呢” 沈凌一愣,显然没想到沈芝挑了个如此让她难以反驳的理由。 周氏见沈芝能有条不紊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仔细思量后应道:“合该如此。” 沈芝:“姐姐觉得呢” 咳嗽几声,沈凌捧着心口道,“都是姐姐的身体不争气,害的妹妹还要离开住了多年的丽苑。”反正那大师的结果必定是她想要的,这个院子她是住定了。 沈芝点点头,认真地看向沈凌:“姐姐身体是不争气,瞅瞅姐姐的脸色,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也就是这般了。” 沈凌:病入膏肓行将就木? 周氏蹙眉道:“芝姐儿,你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像是”在咒你姐姐呢。 后面几个字周氏没能说出口,倒是沈芝像是恍然大悟般,接着道:“这话真像是咒姐姐不久人世时日不多了。” 不久人世时日不多,沈凌当即想要开口,沈芝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紧接着道:“姐姐大人大量,不不会介意妹妹的口快吧” 望着沈芝笑吟吟瞧着自己的眸光,沈凌心里介意,但想到她是不能计较的宽和人儿,只得憋回去柔声道:“妹妹性格爽直,姐姐自然是不介意的。” 沈芝见沈凌的绣帕都被扯出褶皱来,笑眯眯道:“姐姐果然心胸宽广啊,别人若是咒我要死了,我可是会斤斤计较的。” 沈凌眼睛一黑,差点气出一口鲜血来。 而周氏却没懂姐妹两人的官司,她见沈芝知错能改,诚心对姐姐道歉,又见沈凌宽容谦让,觉得姐妹情笃,心中却是大喜。 等周氏和沈凌谈妥后,两人相携离开丽苑,沈凌想到周氏方才和沈芝亲亲热热的模样,也挽着周氏的胳膊,又对周氏身边的辛嬷嬷使了个颜色。 辛嬷嬷会意,对周氏笑道:“芝姐儿脾气暴躁,言行无忌,今日我还担心她又要和夫人吵起来呢,怕气坏夫人,连人参丸都是备上了的。” 沈凌叹了口气:“我也很是担心妹妹暴躁刁蛮的脾气。” 周氏闻言,顿时想到沈芝往常的刁蛮任性,对沈芝的欢喜一时变成了愁绪,她拍了拍沈凌的手道:“你做姐姐且向来稳重,若是她有什么不对,你得多教教她。” 沈凌见周氏如此,当即笑着应好,道:“妹妹年龄小,骄纵任性也很正常,以后我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周氏宽慰道:“如此就好。” 贵女的反击 第2节 丽苑西次间,沈芝的卧房中。 她睡了一觉,醒来还是睡着前的样子,年轻温柔的月桐坐在绣凳上,垂眸坐着针线,偏过头,墙角的芍药花随风轻摇,橘红的暮光洒在院中,一切安静极了。 她到底午歇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还是死后重生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如今年岁正好,父兄健在。 而沈凌,她也不会继续让着她的,只是想到她坟前说的那话,沈芝开始回忆当年,当年去上香时,正是夏日,而蜀地夏日多滑坡泥石流,周氏她们前去那日,运气不好正遇上了,周氏说只记得她坐的马车往下一翻,然后再没有记忆了。 后来发现她们时,是在被几块大石隔出的微末空隙中,那小小的地方里有周氏,沈凌,沈凌亲娘,和沈凌二婶。 周氏和沈凌二婶受了些不危及性命的伤,沈凌亲娘却说是为了保护周氏遭了重伤,至于沈凌,如今回想,她是几人中受伤最轻的人。 真的是傻啊,果然如她在坟前所说的那般,除了缪家三人,竟是无人亲眼瞧见沈凌亲娘救的周氏。而沈凌亲娘和周氏是表姐妹,虽家境略有差异,关系却甚笃,就连沈凌亲娘当年的婚事都是她娘牵的线儿,根本不可能怀疑沈凌亲娘在算计她们。 而如今,沈凌二婶听说早已去世,且过了这么多年,她连证明当年真相的证据却都没有的。 一想到此处,沈芝恨不得当面和沈凌质问,只是幸好经过上辈子,鲁莽的脾性略有收捡,活生生地忍住了。 反正沈凌不是个好东西,早晚有一天撕掉她的假面具如是念了三道后,她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眼看天色将晚,到了酉时,沈家人是要在一起用晚膳的。 她爹爹安国公沈泰,不仅是当世有名大儒,还是今上的幼年伴读,虽只担任礼部侍郎一职,但学生众多,加上帝恩甚浓,还是一品国公府,沈家正是鲜花着锦。此外,她之上有两位兄长,大哥安国公世子沈晔,年十八,在有名的书院进学,如今并不在家。 二哥沈黎,年十七,和沈芝是一样的,不喜读书爱热闹的,沈晔和沈凌兄妹情深,沈芝沈黎却是臭味相投。 最后在沈凌和沈芝之上,还有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女沈晴,两年前刚满十五就已经出嫁。 沈芝刚进花厅,沈黎就对她挤眼睛,塞给她个小玩意,沈芝低头一看,是只银丝编织的蜻蜓,活灵活现,很是好看。 “好看吗二哥给你做的。”沈黎笑眯眯道。 沈黎望着的活生生的沈黎,却顿时悲从中来,前世她二哥因沈凌卷入夺嫡倾轧中,不幸丧命。 她克制住眼眶中的酸涩,努力笑道:“好看。” 沈黎嘿嘿笑了:“你觉得好就好。” 正说着,沈凌笑眯眯地凑了过来,说道:“二哥好偏心,都是妹妹,怎么芝芝有,我却没有。” 沈黎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知道我偏心还说。” 正说着,沈芝听见脚步声,她回头,见来人满身儒雅文气,正是她爹安国公,沈芝忙低下头遮住眼眶里的酸涩。 沈芝努力抑制住情绪吃完晚膳,她回院子里去,沈黎跟上来道:“你真要将院子让给沈凌,你那个院子,可是除了给姑姑留着的临春园外最好的一栋院子。” 沈芝眨巴眨巴眼睛:“可若是我不让,娘会生气的。” 气的沈黎跺脚:“娘就是个偏心的。”眼珠子一转,又道:“妹妹你若真不想搬,哥哥有个办法。” 沈芝当然知道他的办法,上辈子就是这个办法,让沈凌未能一尝所愿,说实话,一座院子而已,沈芝并不介意住在哪儿,可对于沈凌,她千百个不想让她顺心。但兄妹两人前世也因此得了个坏名声,上流圈子都知道沈黎沈芝兄妹肆意妄为,不友弟妹,如今却不能这样了。 “二哥放心,她不会得偿所愿的。” 沈黎拧眉道:“你真的能行你的珠宝首饰什么的被沈凌拿去的还少如今她竟然还打你院子的主意。” 沈芝笑吟吟地:“以后你放心。”从前她虽然霸道张扬,却顾忌欠着沈凌亲娘的小命,其实颇多忍让,如今再也不会了。 沈黎听了,上下打量沈芝两眼,又送沈芝回了院子,这才离开。 周氏的速度很快,昨日说找大师卜算这个院落方位朝向五行适合沈凌与否,翌日就请了大师来看。 等大师离开,周氏欢喜的对沈芝道:“大师说这个院子和凌姐儿的八字很是合当。” 沈凌听了这话,抬头望着丽苑中精致灵巧的横梁,垂眸又见地砖上松软艳丽的地毡,心情大好,脸上却感激笑道:“多谢芝姐儿将院子让给我。”其实沈芝还根本没有同意说让,但沈凌已认为是掌中之物,甚至还关心的追问道:“你选好住哪个院子吗” 沈芝看着她的模样,做出沉思的样子来,这时赵妈妈进来了,笑着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安国公府能被称为大姑奶奶的只有如今安国公的嫡亲妹妹,沈芷兰。沈芷兰十九年前嫁给当今的弟弟齐王为正妻,今是齐王妃。再因王府在帝都中,与国公府相隔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沈芷兰倒是经常回来。 所以周氏只奇怪了下,就让沈凌和沈芝收拾一下,暂时放下院子一事,去见姑姑。 赵妈妈道:“大姑奶奶听说夫人小姐们都在丽苑,已经过来了。” 因是极亲近的客人,周氏闻言,也就不强求去暖房见人了。 正想着间,沈芷兰已走了进来,她穿一件色泽艳丽的对襟襦裙,款款走来,纵使年近四十,端的也是华容婀娜,雍容美艳。 周氏忙笑着迎上去,沈凌和沈芝给沈芷兰见礼,一番寒暄后,沈芷兰挨着周氏在上首坐下,又挥手叫沈芝挨着她,这才对周氏道:“嫂子们今日怎么都在芝姐儿的院子里。” 周氏道:“前些日子大师说凌姐儿这两年命中缺土,无靠有难,想着芝姐儿的院子后有座小山,就让她和凌姐儿换换院子。” 沈芷兰哦了声,侧眸看向沈凌,沈凌见沈芷兰一进门就亲热的挽着沈芝的手,遮住眸中的深意,此时见状,拿绣帕捂着唇柔弱地咳嗽两声,轻声道:“丽苑是妹妹住惯了的,凌儿本不想因自己劳烦妹妹娘亲,只是娘和妹妹怜惜我这副身子骨。” 沈芝仔细端详沈凌,虽然对她心有成见,但客观而言,如何扮演我见犹怜宛如迎风小白花柔弱无助的人设,她却是达到十级水平的。 沈芷兰垂眸看向沈芝道:“芝姐儿也同意了你这院子一草一木先不说何等珍贵,却都是你花了心用了感情的。” 沈芝点点头:“姑姑你瞧瞧她面白寡瘦的模样,我自然舍得让给她养养身体,不然以后病歪歪奄奄一息的模样哪个敢娶她呢” 周氏听了上半句,很是欣慰,觉得沈芝这两日果然懂事不少,对她后半截直接说起婚事的不当言辞,就没多加指摘。 倒是沈凌低着头忍不住歪了歪唇,沈芝才没人敢娶她呢又想如今丽苑她已经得到,马上在府中也是最尊贵的大小姐了,住最好的院子,这才平复好心情。 沈芷兰点了点沈芝的鼻尖:“那你住哪个院子” 沈芝报上了院名,沈芷兰略一思量,道:“那院子虽然精致,却是有些小了,芝姐儿既然要搬院子,那便去临春苑住吧。” 什么沈凌难以置信地望着沈芷兰,她居然让沈芝去住临春苑 周氏闻言蹙眉道:“芝姐儿怎么能去临春苑住呢,那可是妹妹你的院子,而且当年公公也说了,不管妹妹出嫁多久,院子却要给妹妹留着的。” “怎么不可以,芝姐儿是国公府的嫡女,我的嫡亲侄女儿,一个院子而已,她怎么就住不得了,再说王府离国公府近,一年到头我也没在国公府住过,那院子常年空着,不如让芝芝去住。”临春苑在安国公府后院南,是先国公特意请了当时闻名的园林大师为唯一的女儿沈芷兰建造的。 那院子比不得正院的稳重大气,但是绮罗碧瓦,雕栏玉彻,玲珑精致到极致,大到壁炉火炉净房走廊,小到窗牗上的窗纱雕花,无一不精美。 沈芝的丽苑也是精心布置的院子,但和临春苑相比,就略输一筹了。 而若是沈芝去住更好的临春苑后,沈凌搬到丽苑去,就成了沈凌捡沈芝不要的东西了。 沈凌登时脸色就白了。 第2章 沈凌最开始不是没有动过搬去临春苑的心思,只是当年沈芝都没能住进去,她也并非愚钝,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沈芝则对沈芷兰如此说毫不意外。沈芷兰没有女儿,对她是真心疼爱。前世她为一个院子坏了名声,沈芷兰就叹气对她道,沈凌若是想住丽苑就让她搬到临春苑去。是以昨晚上她就让丫鬟给王府送信说要换院子一事,果不其然今日沈芷兰就提出让她去住临春苑。 “谢谢姑姑。”沈芝抱着她的胳膊真心道。 沈凌一听这话,急了,若是因她之故沈芝去了不如丽苑的院子,这可告诉他人在安国公府中的她的地位比沈芝高,而若是沈芝去住更好临春苑,她再去住丽苑,则是说她捡沈芝不要的院落。 那可真的是她在家中地位不如沈芝了。 她别有深意道:“果然芝姐儿是姑姑的亲侄女,临春苑都舍得给芝姐儿住,我和妹妹却是比不了的。”她说着,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 周氏最见不得沈凌这般,忙搂着她道:“在你姑姑心底,你和芝姐儿是自然是一样的。” 沈芷兰听罢,不由看向满脸心疼的周氏,心中直叹气。沈凌生父当年救过兄长一命不假,可当时他是护送兄长的小将,保护兄长安全是职责所在,若是兄长有个万一,沈凌生父说不准性命难保。当然他救了兄长一命,整个安国公府包括她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可为了这份恩情就要她们国公府尊贵的嫡长女对个微末小官之女委曲求全,谦卑忍让,她打开始就不同意。至于说沈凌生母因救周氏而死,全靠沈凌生母那张嘴,还不一定是真的。也就是她嫂子这样的人,才没生出一点怀疑。 心里想着,沈芷兰淡淡道:“难不成凌姐儿想去住临春苑临春苑靠着湖,四面却是没有山的。” 沈凌从周氏怀里抬起头,她明白沈芷兰不可能让她去住临春苑,当下笑道:“临春苑虽好,但国公府哪个院子不好,无论是住哪个院子我都不在意的,再说临春苑是姑姑未出阁的院落,我当侄女的如何敢逾越,去住姑姑的院子呢,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姑姑疼惜我们晚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辈张狂无忌,不敬长辈。” 沈芝摸着下巴,觉得沈凌说话的艺术真是高明,她清楚沈芷兰不可能让她去住临春苑,便也想着让她也不能住,毕竟按着她话里的意思,她沈芝若是去住了,就成了张狂无忌,不敬长辈之人了。 而周氏听了沈芝这话果然道:“妹妹疼惜芝姐儿我心里清楚,可的确如凌姐儿所说,芝姐儿住了你未出阁时的院子,却多有不当,还是让她住清芳阁吧。” 见周氏几句话就被沈凌说服了,沈芷兰眉头紧蹙,不过她生来身份尊贵,脾气和沈芝其实有些像的,懒得和周氏含蓄周旋,遂直接道:“我说芝姐儿可以住就可以住,难不成嫂嫂觉得我是出嫁女,在安国公府说话不管用。” 周氏出生略低,且沈芷兰和先国公夫人很是相似,瞧见她,就仿佛瞧见自己积威甚重的婆母,哪里敢说不管用,再者说,如今的安国公和沈芷兰兄妹情深,不然也不可能一直保留沈芷兰的院子。 当下讪讪道:“自然不是妹妹这个意思。” 沈凌知周氏不是嘴巧之人,忙跟着说:“娘也是怕坏了芝芝的名声,更何况临春苑虽漂亮奢华,但芝芝妹妹不是那等喜爱奢靡之人,而若是因这院子影响了妹妹的名声,岂不是得不偿失。” 周氏听了沈凌这话,登时觉得宛如伯牙遇子期,懂进了她心底:“我正是这个意思。” 沈芷兰柔声问沈芝道:“芝芝觉得呢” 沈芝先看了眼沈凌,再看看周氏,见周氏满脸你要拒绝的表情,她笑了笑道:“长者赐不敢辞,姑姑一心为我着想,我怎能推拒姑姑的好意。至于名声什么的,妹妹照着姑姑说的做,不是该得个听话乖巧的好名声吗,娘你说对吗” 周氏先听了沈凌的话,觉得很是正确,如今沈芝如是说,却又很有道理,一时踟蹰不决。 沈凌心中一震,暗道不妙,又见沈芝和沈芷兰同气连枝的表情,登时明白恐怕这临春苑是板上钉钉要去了。 她挣扎地挤出一抹笑:“我自然知道妹妹乖巧听话,可有些人见不得你好,总是将人往坏处想,不过就是一个院子而已,妹妹何必拿名声去赌呢。” “我觉得世上还是心肠好的人多,哪儿那么多编排,姐姐老想着别人恶,莫非是恶者见恶,才有今日这番言论。”沈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好奇地望向沈凌。 沈芝心中微惊,见沈芝不动声色就给她盖上一个恶者的名声,一时竟拿不住沈芝是如往常般直言不讳,还是忽然间就开窍了。 毕竟往常沈芝说话虽也牙尖嘴利,但从来没如今天般,高占上风。 而且如果沈芝搬去临春苑,她是宁可住在现在的院子里也不去丽苑的。沈芝去临春苑她再去丽苑,就好像将她舍弃的东西施舍给她,伺候的奴仆会如何看待她,交好的闺蜜会不会觉得她不得宠爱,会不会觉得沈芝才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女。 沈芝见状,则是好笑,昨日的蜜糖今日就成了毒、药,沈凌怕是悔不当初吧。 她笑眯眯地对沈凌道:“姐姐,为了你的身体我会早点把丽苑给你空出来,你可要早点搬进去呀,可别到时候说舍不得现在住的院子。” 沈凌脸色微白,心里正想着如何不去丽苑住,但望着沈芝笑盈盈的脸,她思来想去居然找不到一个不去的理由,心中窝火,却只能努力笑道:“多谢妹妹。” 沈芝眨了眨眼:“不用谢,咦,毕竟我也不想姐姐死的那么早。” 沈凌勉力维持的微笑差点垮掉,艰难道:“妹妹,你” “我怎么了”芝芝眨巴眨巴眼睛,“我将院子让给姐姐,可是善良乖巧又懂事。” 沈凌闻言,彻底失语了,沈芝那张面皮子白白嫩嫩,竟是厚至她无可招架。 而不上道的周氏还点点头道:“芝姐儿的确懂事了。” 沈凌恨不能闭上耳朵。 她不想去丽苑住,也不想听她们讲话。 沈芝见次,则是心情大好。上辈子的事情已经改变了,虽然只是一小件,但总归会越来越多的。 沈芷兰既回了国公府,也不急着走,在国公府中用过午膳,又拉着沈芝的手好生嘱咐道:“你娘被恩情蒙蔽了眼睛,老是偏心,若是受了委屈,尽管找姑姑。” 沈芝依偎进沈芷兰怀中,上辈子姑姑一直待她很好,只是得不到的更想要,比起得到的姑姑喜爱,她更奢求周氏能够正眼看她,让周氏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嫡亲女儿。而沈凌就是看准她这个心思,则使人告诉她,周氏当媳妇的时候沈芷兰仗着小姑子的身份没少欺负她,你和她关系好,周氏心里怎么能好过。 贵女的反击 第3节 被人洗脑的久了,沈芝渐渐不是很亲近这个姑姑。 这样一想,沈芝愈发觉得她既傻又蠢,为了周氏,居然疏远从小最疼爱她的姑姑。 而沈芷兰也很久没被沈芝这样全心全意的依赖,近一两年芝姐儿年岁渐长,对自己不如从前般亲热,她还好生失落。 一时想着,就忍不住低头看,沈芝今年不过刚十四岁,少女的雏形却已初显,她圆润的包子脸渐渐变成鹅蛋脸,双眸若春水迎波,而漫漫多情的眼下是精致秀挺的鼻梁,再加一张小而微丰的花瓣唇,真是美到骨子里去了。 沈芷兰虽有些不满周氏的性格,但当年兄长看中周氏的地方是她那绝美的容貌,也就淡然了,毕竟若不是周氏长的那般,给她生下的侄儿侄女也不能都是一等一的美姿容。而沈芝更是全照着父母的优点长。 如是想着,再看看沈芝,忍不住赞道:“等芝芝长大了,一定是帝都最漂亮的姑娘。” 沈芝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当即点头道:“不说最漂亮,那也是顶漂亮的。” 两人笑着聊着,直到天色将晚,沈芷兰这才离开。 另一边。沈凌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对,沈芷兰今日回家没什么大事,却解决了沈芝的院子一事,不像是巧合。她招招手,将自己的贴身丫鬟茶云叫来吩咐道:“去将相琴叫来。”相琴是沈芝身边另一个大丫头。 临春苑和丽苑间隔了好几条回廊院落,而沈芝东西多,要全搬过去,得花几日功夫,不过她也不急。反而是这院子住了这么多年的确有些感情了,想着搬离,一时竟然也有些不舍。 思及此,沈芝不想这么闲着,起身和月桐一起收拾东西,又四处看看,明知故问道:“相琴怎么不见”她身边的一等大丫头有两个,分别是相琴和月桐。月桐对她忠心耿耿,相琴则一直帮沈凌传递她的消息。 月桐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沈芝心底知晓,但也没有多说,收拾相琴简单,但却不是现在,刃得用在好刀上,才能发挥出最好的功效。 想着,沈芝细细地捋了捋将要做的事情,沈凌最大的依靠其实是周氏,因为周氏最念着沈凌生母的救命之恩。当年得知真相的人好像除了沈凌都不在了,但既然发生过,说不准留下了什么线索来。 这些事是当年回老家守孝时在蜀地发生的,她得派人去蜀地打听,但打听少不了钱财,她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月银,加上这些年周氏安国公贴补的,也近千两,但银子用了就没了,还是得开源。 琢磨了两天,沈芝决定开家香料铺子,上辈子她就喜欢这些被周氏称为不误正业的东西,而且当阿飘那些年机缘巧合,结识了位制香大师,不对,制香阿飘,两人聊天时,她还告诉了沈芝不少关于制香的诀窍和失传的香料方子。 确定这些之后,沈芝又叫来月桐,问她大哥曲正在干什么 月桐叹气道:“小姐是知道我大哥的性子,走鸡逗狗,没个定性,如今日日都和他那些朋友干些不入流的事情。” 沈芝却是知道月桐的大哥曲正看似不三不四,但脑袋灵活,且对上忠诚,是个可用的,就道:“等你大哥得空了,让他来见见我,我有事让他办。” “小姐若是想见他,他什么时候都得有空的。”月桐说着,却又不放心道,“只是我大哥那人,我怕将小姐的差事办岔了。” 沈芝闻言望着月桐道:“月桐,你大哥还没开始办事呢,怎么能说这话丧气话,还有就是他是你兄长,你如今唯一的亲人,如果你都不能相信他的能力,还有谁能支持他。” 月桐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咬唇说知道了。 沈芝也没想一时半刻去扭转月桐的想法,曲正是什么样的人,等他办好差事,月桐这个当妹妹的心里自然清楚。只是正说着间,这时相琴进来说金芳斋的陈妈妈带了这个月时新的首饰册子来,周氏叫她去花厅。 金芳阁是帝都一等一的珠宝首饰大坊,在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有五个门脸打通三层高的铺面。 安国公府地位崇高,又不差钱,如今只有沈凌沈芝两个女儿,首饰珠宝自然月月都能添置新的。是以每个月月初金芳斋的陈妈妈都要带着新颖贵重的首饰册子前来。 沈芝想着前世选首饰时经常发生的事,轻轻地笑了笑。 第3章 当下略作收拾,径直去了花厅。 沈凌和周氏已经在花厅中,沈凌见沈芝来了,亲热的挽着她手道:“妹妹快过来。” 那日她问了相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相琴所言中沈芝和往常般并无异常,也根本不知沈芝和沈芷兰是否偷偷传信。 打听不出别的消息,她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看看那件事到底是沈芝歪打正着运气好,还是沈芝真的忽然间聪明了。 沈芝看她眼:“姐姐我过几日就搬去临春苑了,等我走了丽苑就随你住了。” 沈凌一听,脸上笑容微僵,牙齿发痒,她走了丽苑随便她住,沈芝又提醒她说她捡她不要的东西。 其实沈芝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想着等会儿周氏肯定要问,就先说了。可沈凌天生心窍多,人家一句话,她非得掰开揉碎细想。 周氏果然听后夸了一番沈芝体贴姐姐,沈凌心中不适,不想周氏提及让她去丽苑的话题,遂转移话题道:“我们先看首饰。” 八寸的彩色大册在酸枝梨木的方桌上打开,沈芝认真看着,想到能有漂亮的首饰,哪怕是和不喜欢的沈凌一起看册子,她心情也好上不少。 陈妈妈又翻一页,沈芝不由双眼一亮,只见雪白厚实的画纸上,一只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精致华贵,好看极了。 “这步摇我要了。” “这根步摇真好看。” 沈凌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周氏凑过来看,见图册上的步摇造型精美,技艺高超,暗叹真是极精美的步摇。 只是望着两个同时说喜欢的女儿,她目光先落在沈芝身上,很快又看向沈凌,犹豫地对沈芝道:“芝芝,这根步摇就让给你姐姐吧,你看看其他步摇。” 又对沈凌道:“凌儿你有身石榴红的织金裙子,和这根步摇正配。” 沈芝对周氏让她谦让沈凌的做法习以为常,毕竟自从沈凌来了之后,只要她看中的东西,哪怕她也喜欢,那也绝不会是她的。不仅如此,有因她上辈子蠢,哪怕是有可以平分成两份的东西,只要沈凌表达出我很喜欢我特别喜欢,两份也就都成了沈凌的了。 完全没她沈芝什么事。 她早就习惯了,可有时情绪很难控制,这明明是她的亲娘,也曾抱着她心肝宝贝叫个不停的亲娘,她可以接受她拿沈凌当女儿,为什么不能对她公平一点。 不过如今倒不会让沈凌简简单单的如愿以偿了 她想着时,却听沈凌道:“既然妹妹喜欢,一根步摇而已,我让给妹妹便是。”她话这样说着,眼神中却对周氏表达出强烈的我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的情绪。 周氏见沈凌如此说,又见沈芝板着脸不吭声,没有前几日的长大懂事,深以为昨日沈凌说的对,沈芝性格霸道任,当下叹气道:“芝姐儿多和你姐姐学学,不求你和你姐姐这样知书达理,但也要大度谦让。” 沈芝闭着嘴巴,心里却是觉得好笑,为周氏的脑袋。 沈凌心中暗喜,当下细语温言劝周氏说:“娘何必和妹妹计较,妹妹看中的东西你叫她让给我她当然会生气的,我是姐姐,合该我让给她的。” 沈芝真是佩服沈凌这张巧嘴,一番话既是含蓄却清晰的对周氏表达出她霸道刁蛮的性格,又昭显了她的温柔体贴。 有这样一个沈凌在,上辈子难怪她名声差到那等地步,而同为沈家女,沈芝不仅不受影响,还能得个好名声。 几句话,周氏立马偏沈凌这边,一时再看着沈芝,则是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 而沈凌立马上前,对着周氏一番安慰:“娘别生妹妹的气,若是被妹妹气坏身体可就不好了。”再安排辛嬷嬷将周氏常吃的人参养气丸拿出来。 沈芝支着下巴静静看着,沈凌这番安排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周氏做出何等忤逆之事,竟然让她怒气中烧至此。可她从始至终,不过说了一句这步摇我要了。 望着她们母女两人亲亲热热的模样,沈芝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从前她拼了命的想得到周氏的喜欢,为此努力去学那些她不喜欢的诗词书画,放弃她喜欢的马球琵琶制香,可真是傻得可怜。更新快,无防盗上 “姐姐喜欢就拿一根去呗。”沈芝好笑地道。 周氏听了沈芝的话脸色登时好转,道:“芝姐儿如此才对。” 沈凌早就知道周氏会这样说,不过刚才刻意的谦让还是有必要的,当下转过头,歉意的看着沈芝道:“妹妹,这根步摇姐姐真的很喜欢,且和姐姐几日后参加宁王寿宴的衣裙很配,姐姐厚着脸要了,不过接下来你先选首饰。” 沈芝闻言,抬眸冲着沈凌一笑:“我又没说这根步摇我不要。” 沈凌一愣,她不是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让给自己了吗,不过听沈芝如是说,她当下一喜,比起沈芝不和她争,她却是愿意沈芝和她抢的。 不这样如何能体现出她的温婉体贴。 却又听沈芝对陈妈妈道:“陈妈妈,这步摇虽然精美珍贵,但应也不是独此一支吧” 陈妈妈回道:“这步摇匠人共打造了三支。” 还没等沈凌想到她问这话的含义,就见沈芝转过头,对着周氏道:“既然有三支,那我和姐姐一人一支就好呀,何必用的着让啊,再者说,”沈芝笑眯眯的看向沈凌,“几日后秦家的赏花宴上,我们姐妹一起戴着这根步摇去赴宴,多好啊。” 沈凌要戴就戴呗,反正她沈芝喜欢她自然是要带戴的。 就是不知道沈凌敢不敢应声了,毕竟撞首饰这种事不尴尬,是谁丑谁尴尬。 而她别的信心没有,艳压沈凌的信心是大大的有啊 想着她又问周氏道:“娘说呢” 这个提议能让沈芝沈凌都有步摇,两人都能满意,周氏不逼沈芝让着沈凌了,点头道:“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然后周氏望着沈芝,目光带上歉意,原来方才不是芝姐儿要和沈凌抢步摇,是她误会了。 不过想着沈芝是打她肚子里出来的,沈凌亲娘不在,她多疼爱沈凌一点,沈芝应该能理解她,霎时愧疚又少了很多。 沈芝见周氏这样,呵呵两声,和沈凌相比,她这个有亲娘的才像没亲娘,沈凌这个没亲娘的人才不缺母亲疼爱,周氏可将一腔慈母心都给了她。 一时沈芝挪开眼,笑意嫣然地望着沈凌道:“姐姐觉得呢额,姐姐肯定是没有意见的,你刚刚都说这根步摇和你赴宴的衣裙很相配了,更何况我们姐妹感情好,姐姐定然欢喜我们戴同样的步摇。” 沈芝的脸,艳若桃李,皎皎若月。饶是沈凌也不得不承认沈芝纵年岁尚小,但眼波流转间,已有倾城之姿。 若和两人戴着同一根步摇,沈芝的确不用介意,可是她却是比不过的。 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凌还能说什么,只能死死攥着帕子道:“这当然再好不过了。” 沈芝见沈凌的憋屈之情差点要溢出整张脸,忽然想笑,她这是要首饰不要脸了。 沈凌狠狠地咬了咬牙,那支步摇虽美,但是美的肆意长扬,并不很适合她柔怜的气质,是见沈芝眼睛都亮了,她才跟着开口笑。 如今一想到要和沈芝一起戴步摇,她恨不得没有说过那句话,深吸几口气,沈凌再度挤出笑脸来:“对了,秦家花宴昭仁郡主应该也会前去,妹妹可不要和上次一样,和郡主殿下吵起来,传出去还以为国公府教养不好。” 她不想沈芝一直占上风。 周氏当年嫁给安国公时,只是普通家世的官宦女儿,是以很是在乎国公府女儿的名声,毕竟女孩子教养如何,和母亲脱不开关系。 听了这话,她难得正色道:“芝姐儿,你这次要是再在宴会上做出不适之举,休怪娘不疼你。” 沈凌闻言,贴在周氏身边小心安慰。 而此时的沈芝没时间听她们两人说什么,昭仁郡主呀,她对昭仁郡主的记忆可不浅。 她是国公府嫡女,脾气鲁莽横冲直撞,昭仁郡主出自寿安长公主府,受尽宠爱性格霸道,她两人合在一起,加上有心人的刻意挑拨,关系能好才怪。 且对她来讲,昭仁郡主是郡主殿下如何,她沈芝依旧一腔孤勇不带怕的。不过上辈子她的结局不好,昭仁郡主好像也没能嫁到如意郎君。 想起昭仁郡主,她目光望向花厅外的芍药花。 “妹妹,妹妹,你有有没有听我们说话啊。”正出神间,沈芝听见沈凌的声音,又见沈凌对周氏道:“娘,妹妹不是故意不听你话的啊,别生气。” 她心中偷喜,沈芝一听让她对昭和郡主道歉认错就神游天外,心里肯定不愿,如今她和周氏越是这样要求她,她对昭仁郡主的观感就越差,说不准两人又要闹起来。 心中想着,沈凌望向沈芝,她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她也不想害了沈芝名声,只是她是安国公和周氏的亲女儿,且模样出挑至此,若是还有个好性格好名声,哪里有她沈凌的地位。 她不曾陷害沈芝谋她命,也算不得坏,她只是为自己考虑罢了。 如是想着,沈凌笑着道:“昭仁郡主身份贵重,妹妹对郡主道歉不是什么丢脸没皮的事情。” 沈芝好不容易从那人的记忆中回过神,又见沈凌这样说,她摆出一副不想听的样子来:“我知道了,知道了。” 沈凌见沈芝这样,是不想对昭仁郡主示弱的态度。她暗喜地对周氏道:“娘,妹妹说她知道了,到时候定能和昭仁郡主好生相处的,你不必担心了。” 沈芝哪里不懂沈凌的心思,她笑笑,不介意沈凌先开心,反正现在越开心,到时候自然越发震惊。 选首饰的次日沈芝和月桐出了趟门,大夏民风并不很保守,女孩子并不将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然周氏是要求沈芝没事别出门,不过沈芝想出门周氏也拿她无可奈何,除了感慨几番一点都不文静娴雅。 贵女的反击 第4节 沈芝出门有正事,她得见月桐的哥哥曲正一面,曲正虽是家奴,但不可能大喇喇地入内院,只能沈芝出去。 曲正是个模样普通的少年,扔人群里找不出来,但双眼熠熠,非常有精气,见沈芝入内,恭敬的请安称呼小姐。 沈芝点点头,问:“可知我今日见你是何事” 曲正抓了抓头发:“奴才不知。” 沈芝望着他道:“你如今也近二十,可有想过谋个差事干。” 曲正心里一跳,身为男人,他自然是想谋个差事的,但他们是国公府世仆,加父母早逝,国公府建府百年,下人之间盘根错生,他无依无靠根本谋不到什么好差事,而月桐当年若不是运气好,也根本进不了嫡小姐的院子。 “奴才想过,但差事不是这么好谋的。”曲正道。 沈芝看了眼月桐:“月桐是我的大丫鬟,她常在我面前念叨你,关心你的将来,看在月桐的份上,我有件事想让你办。” 月桐脸色微愣,愕然望向沈芝,她虽然担忧兄长的前途,但从来不曾在沈芝面前提起的。 而曲正心中复杂,爹娘走的早,妹妹自进了小姐的院子虽然依旧关心他,但也时常嫌弃他只知和猪朋狗友玩耍,他来往的人的确有不入流的人,但他这种身份本也是不入流的一种,再者说那些人的人脉微广,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只是唯一的妹妹都不体谅他,有时难免心凉。 却没想到原来月桐将他记在心上的,并不曾忘记他这个兄长。一时间,心里如火荡过般。 “不过虽是看月桐的面子愿意给你个机会,你也得证明自己的能力。”沈芝淡淡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留下来用的。” “奴才一定竭尽所能。”曲正忙道。 沈芝微微颔首,道:“我先要开一家香料铺子,你去寻家适合开香料铺子的店面过来。” 曲正听着,登时来了精神,抬起头说:“奴才有些问题想问。” “说。” “敢问小姐,铺子面对的受众是哪些人,您的预算是多少,可有意向的地方”月桐见曲正噼里啪啦一大堆,生怕他让沈芝不喜,而沈芝听到曲正的问题,却是心中微悦,曲正倒是可造之才。 当下慢慢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完事后又让月桐拿二十两银子给曲正,寻铺面这种事得用些银钱。 最后又道:“往常月桐说你看似不着调但实则机灵聪明,今日倒是没有让我失望。” 原来老是叨叨他的妹妹是心里是这般看待他的,一时曲正望着月桐,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这欢喜不比有差事差。 这时沈芝话音一转沉声道:“不过说的到底不比做的,曲正,这是我给你的第一次机会,希望你别弄成最后一次。” “奴才知道。”曲正恭敬道。 沈芝又敲打曲正一番这才带着月桐离开,月桐上了马车欲言又止地看了沈芝半晌,红着眼睛道:“多谢小姐。” “没什么好谢,用你兄长也是因为你哥哥是个可用的。” 可是不仅给她兄长机会,还不忘调和她和兄长的感情。月桐看着沈芝,她记得兄长方才看她的眼神,他很久没用那么依赖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沈芝清楚月桐心里所想,她叫了声月桐,等月桐抬起头后道:“我能帮你一时,但不可能帮你一世,你和你兄长感情如何,最后都是要靠你自己的。” “而不仅是这件事,人这一生,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月桐贴心温柔但是她软弱,她上辈子也是太依靠她,她死去后月桐被罚去浆洗房,她自己却立不起来,所以经常被丫鬟仆妇欺负最后早逝。 她不希望月桐今生也这样,她全心全意依赖她她不反对,但更希望月桐不要忘记自立,哪怕有日依靠的大树倒下,她依旧能挺立在世间。 父母会老去,财产会消耗,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亘古不变的,今日握在手里的东西明日或许就是过眼云烟,最靠的住的,只有自己。 月桐怔怔地看着沈芝,最后郑重地点头道:“小姐,我会的。” 沈芝笑了笑:“你一定可以的。” 不仅是月桐可以,她也可以,前世她也太依靠国公府,依靠出生地位,她是一株长在国公府精致美丽的菟丝花,所以后来才会下场凄凉。 她喜欢美丽漂亮的花,但今生她要长成一棵树,深植根节,去保护那些她在乎的人。 哪怕这个过程很难,但她依旧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这事一定好,没过几日到了秦家宴会。 沈芝知道到了她上战场的时间,当下整装待发,好生收拾一番,等出院门走了几步,她就遇见沈凌,她先看沈凌头上的珠宝首饰,之后翘起了嘴角。 沈芝笑眯眯道:“姐姐,你怎么没戴那根步摇啊”她说着扶了扶头上的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如今正是三月份,这两日气候却有些降温,沈芝穿着一件粉红色绣宝相花纹的对襟并一条同色的挑线裙。粉裙容易显黑,但沈芝的皮肤白嫩,莹莹若玉,不仅不显她肌肤暗沉,反而完美的体现出她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除此之外,她外面罩了一件色泽雪白的披风,这亮色忒白,一不留神就容易显得人气色冷沉,但沈芝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望来时,更是让人觉的斗篷都被她加上了流光。 行至之间,髻上的步摇轻轻摇曳,越发显得她面如嫩玉,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沈凌心下一紧,道:“昨日丫鬟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将我那条裙子弄脏了,我穿这条天蓝色裙子赴宴,那步摇却是不配的。” 沈芝长长的哦了声音,点头:“明白明白,我不管如何穿戴都好看,但姐姐这样的长相,的确需要注重衣裙首饰的搭配。” 容貌是父母给的,谁不想长的好看点,所以沈芝从来不会用容貌攻击别人,但沈凌不在别人之内,所以也就毫不客气的恃美打击她了。 沈凌:拐着弯说她不好看啊 沈凌挤出笑道:“长相如何倒是次要,女孩子还是得注重才学贤德。” 沈芝心中呵呵几声:“本来见姐姐肌肤粗糙,我这儿还有几个护肤良方想告诉姐姐,既然姐姐觉得不重要,那就算了。” 沈凌:好恨啊好恨啊。 第4章 见沈凌脸色青青白白,沈芝心情大好,连带着路上周氏让她跟着沈凌好好学学温柔体贴,沈芝也不觉得难以忍受。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秦府门口停下。 安国公府和秦府交情尚可,一行人送礼以后。和秦府女眷闲谈几句,就被带去后院,周氏去了贵妇人的席桌上,沈芝沈凌两人则让秦府的姑娘带到了女郎玩耍的亭台中。 沈凌朝着满目的粉紫千红中望去,没瞧见昭仁郡主,略有失望,不过想到昭仁郡主早晚会来,遂亲亲热热的挽着沈芝的胳膊,道:“妹妹,我们去那边坐。”她指着看着湖面的亭子。 沈芝看去,坐在那边的都是沈凌的好姐妹,和沈凌一样,素有才名。 沈芝不禁回忆前世,前世无论她们两人关系如何差,沈凌在外面都是一副温柔大度好姐姐的模样,不管她如何对她,沈凌表现一直亲热宽容。哪怕她打了沈凌的右脸,沈凌是还能把左边脸伸过来。 而上辈子的她在演戏这方面历来是逊色她良多,而且不屑于粉饰太平。 她嚣张愚钝的坏名声是从十四岁开始远播的,因为十三岁前,心里念着沈凌父母的恩情,还能和沈凌勉勉强强当好姐姐妹妹,但十四岁时,因换院子的事情对沈凌的不满达到顶峰,从此以后,彻底和沈凌撕破脸皮。 再然后就走上了人见人厌的道路,连拯救的可能性都没有。 当然在十四岁之前,经过沈凌好几年的努力,她刁蛮任性的脾气在顶级的上流圈子里也渐渐开始流传。 不过才刚刚坏,还有拯救的可能性。 但是沈芝想了想,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温柔贤淑的人,哪怕重活一世,也不想为了名声二字委屈求全,只要不中沈凌的奸计,按照正常的性格和大家来往便是。 思及此,沈芝推开沈凌的手,说不去那儿坐,沈凌见此机会一喜,脸上却十分委屈道:“妹妹,姐姐做错了什么,你不愿意和姐姐坐。” 她话刚落,沈芝就感觉好几道唰唰唰的目光射向自己。 沈芝知到她该登台演戏的时候,收整旗鼓,蹙着眉道:“妹妹不是不想和姐姐坐,只是见那个亭子靠着湖,湖边冷,就想去东边的亭子坐。” 一时又叹道:“没想到姐姐竟以为我不愿意和你坐,姐姐你怎么心思这么多啊。” 沈凌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她看着沈芝笑靥如花的脸,前几日不是沈芝运气好,是忽然间沈芝的确变聪明了,或者不能说变聪明,而是学会忍耐。 沈芝蠢吗沈凌和她相处五年,很清楚沈芝不蠢,而她若是真的蠢,说不定现在还继续将她当成好姐姐,她对她温柔体贴,就算拿了许多她的东西,但她都说了不要,是周氏硬要给她的。 但沈芝却渐渐发现了她有时的刻意。 只是沈芝性格太冲动太莽撞,做事不经过大脑。 其实若是沈芝不聪明蠢一点,她也可以和她当好姐妹的,就让她凭着脸和家世嫁入豪门如何,但沈芝不蠢还漂亮有家世,那就真的没她沈凌什么事。 想到这些,沈凌一时又觉得老天不公,凭什么她的父亲不过是个微末小官,她的娘亲将她生的不如沈芝漂亮,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奋斗。 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些情绪,沈凌望着后面走来的人,很快有了主意,她委屈笑道:“是姐姐想错了,妹妹原谅姐姐好吗” 沈芝清了清嗓子,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嚣张的讥嘲:“沈芝,你又在欺负你姐姐了。” 许多年没听见有人口吻如此称呼她,别说一时还老想的。 “没有没有。”沈凌望着迎面走来的人,仿佛想要替沈芝掩饰什么,剧烈的摇头道,“郡主殿下,芝芝并没有欺负我。” 只是愈发这样,就越显得沈芝欺负了她。 沈芝叹了口气,扭过头,昭仁郡主穿着一身石榴红妆花罗制成的襦裙,灿若明霞,瞧见沈芝看过,略微抬起下巴。 她先福了福身,给昭仁郡主见礼。 “唉,沈芝,你今儿个怎么不反驳我说的话呢”昭仁郡主蹙眉,她觉得沈芝今天有些不对。 不等昭仁郡主说话,沈凌先道:“郡主,芝芝妹妹已经知到上次和你吵架不对,这次正准备对你道歉。”她说着拽了下沈芝的袖口。 不管沈芝是不是学会忍耐,但她骨子里不服输的秉性还没变。她还没有来到国公府的时候,沈芝就和昭仁郡主两看相厌,及长大后两个人从衣服首饰妆容样样比较,她在其中稍微多说两句话,这两个脾气冲动的人说不准能打起来。 让她和昭仁郡主道歉,她一定不会同意的,且很可能不给昭仁郡主留面子,而昭仁郡主也不是受气的人。 昭仁郡主皱了皱眉,对于沈凌说的,她一点都不相信,沈芝怎么会和她道歉。 是想出如何针对她了吧。 她眯了眯眼,做好对战的准备,沈芝历来强词夺理,伶牙俐齿,说不准急了还会上手,她可不能输。 正想着间,却见沈芝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对昭仁郡主福了福道:“从前是芝芝冲动莽撞,多有得罪郡主殿下,还请郡主不要记在心上。” 沈芝说什么了 昭仁郡主和沈凌两人同时张大嘴巴。 沈凌先反应过来:“妹妹,你”你怎么就道歉了呢。 沈芝饶有兴致地望着沈凌一脸懵逼的表情,然后亲亲热热地握住昭仁郡主的手道:“郡主,这几日我想明白了,从前的确是我多有得罪,而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般计较的胸襟值得芝芝学习,从今以后,我们一笑抿恩仇好不好。” 快速地收拾好心情,沈凌将所有的希望压在昭仁郡主身上,昭仁郡主从小和沈芝不睦,两人的仇怨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沈芝疯了,昭仁郡主还没有疯,她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和沈芝一笑抿恩仇的。 话说昭仁郡主心里最不喜欢的人,排在第一的绝对非沈芝莫属,沈芝话落,她当即想嘲笑她是脑子坏了吗 但望着沈芝笑眯眯的眼,昭仁郡主明悟了。 这一定是沈芝学的新招式,她假意和解,她却不同意,横眉冷对,到时候传出去可就真成了她的错了。 这手段比起从前高太多了,当下笑意嫣然道:“芝芝妹妹这说的什么,从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是妹妹,且比我小些,以前合该姐姐让着你的。” 沈芝感激道:“郡主放心,以后我定然不会如此荒唐了。” 昭仁郡主欣慰道:“我以后也会有个当姐姐的模样。” 贵女的反击 第5节 沈凌傻眼了,不仅仅是沈凌傻眼了,围观的吃瓜贵女全都傻眼了,沈芝和昭仁郡主战斗力相仿,她们曾经吵到天荒地老吃个饭再来吵,和解,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的,今日两人同时脑子坏了 沈芝:“郡主,我们去亭子里坐吧。” 昭仁郡主:“听芝芝妹妹的。” 于是两人手牵手一起去亭子中央的鹅颈栏杆坐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十分之亲热。 沈凌:这是什么发展 沈芝对昭仁郡主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外乎就是脾气火爆耿直的天之骄女相遇后,谁也不服谁,从而留下多年积怨。 如今重生,看着小脸嫩生生的昭仁郡主她不仅不觉得可恶,反而很是怀念。 怀念曾经敢爱敢做奋不顾身一往无前的少年岁月。 昭仁郡主被沈芝的眼神看的发毛,她猛地松开沈芝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芝笑眯眯道:“郡主真漂亮。” 昭仁郡主这下可以确定沈芝是真的脑壳有病,且病的不轻,避免传染,昭仁郡主抽出了握着沈芝的手。 沈芝也不在意,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奢求和昭仁郡主做好朋友,但也不希望两人再次相遇,就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气大伤身,容易变丑。 只是没多久沈凌却又过来了,她当方才的事情不存在,温柔地道:“妹妹,王姑娘她们说要吟诗做赋,你平日里最喜欢这个,大家叫你去呢。” 她话落,一旁的王姑娘点头道:“听凌妹妹说芝妹妹最近精进不少,正想着讨教一二。” 其他几个素有才气的贵女附和着。 只有昭仁郡主哼了声,扭过头,她素来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东西。 沈芝仔细回想了下,年少时的岁月都过去了数十年,按理说她应该忘的差不多了,但是和沈凌有关的事,一回想就如戳开阀门一般,止不住的往外倒。 她不喜欢吟诗作赋,但是周氏喜欢,且沈凌在这方面颇有才名,为了得到母亲的重视,她也就铆足了劲儿去去学习这些东西,哪怕到半夜三更,哪怕彻夜未眠。 于是和沈凌做对那几年也有一两分才名,在吟诗作赋的场合也能得个不错的评价,只是无论如何比不上有天分且喜欢的沈凌。 如今重来,先不说沈芝不打算继续学这些不喜欢的东西折磨自己,这么多年过去,她早把诗词歌赋忘得一干二尽。 当即道:“妹妹不善此道,各位姐姐做便好。” 沈凌微怔,道:“妹妹何必自谦,你前些日子还做了一首咏春的五言绝句,辞藻华美,文采斐然,今日各位姑娘相请,妹妹可别推辞。”她说着,当众将沈芝尚未重生前那首在周氏面前博宠的咏春诗读了出来。 的确是郎朗上口,颇有天韵。 沈芝也不得不感慨,那些年的夜没白熬。只是沈凌有这么好的心给她积累才名,她眯着眼瞅了瞅周围人的神色,霎时懂得了。 方才她因座位让沈凌轻微没脸了,沈凌便用这种给她积攒名气的法子重新竖立她的好姐姐人设。 眼瞅一诗完毕,周围人都瞪着眼睛等着她参与做诗,沈芝揉了揉太阳穴,不顾当事人意愿一意孤行真沈凌的人设本设。 “芝芝妹妹,你都能做如此一首好诗,今日切莫再推辞了。”一位姑娘道。 沈凌接着道:“妹妹,你在不应,可当你拿乔了。” 她这话一落,周围好几个贵女望着她的脸色不太好。 沈芝叹了口气,这沈凌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当即苦声道:“各位别府上的姐姐妹妹不了解我就算了,你可是我的亲姐姐,日日处在一起,都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她的重音放在亲姐姐上,沈凌的眉心重重一跳。 果然,沈芝接着道了:“姐姐明明也听先生提起过,妹妹于诗词一方面没什么天赋,吟诗作赋靠的就是死记多背。前些日子妹妹深感无力,已经决定不继续在这些不擅长的事情上折腾了,这大半个月也没这些东西,如今姐姐当众提起,是想妹妹出丑吗” 她居然这样说,沈芝除了脾气暴躁外,她好面子,怎么如今就自爆短处还是这么多人眼巴巴望着时。且她这话岂不是意有所指说她沈凌强人所难。 沈凌忙道:“妹妹别说笑了,你这些日子何时说过不再研究学习诗词了。” 和沈凌交好的一位贵女也帮沈凌说话:“芝芝妹妹,你真的给凌妹妹说过吗” 这些年沈凌做人的确比沈芝好多了,立马就还有几个人用质疑的眼光望着她。 沈芝按了按太阳穴,又见沈凌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当即垂下眼帘,勉强苦笑道:“既然姐姐如是说,那便是妹妹从来没有对姐姐说过吧。” 她说着,不等沈凌开口,委屈地朝着四周望了一眼:“或许真是我记岔了。” 众人一时看看受了委屈的沈凌,再看看强颜欢笑的沈凌,顿时没了言语。 只有昭仁郡主毫不顾忌地道:“你们姐妹到底谁在说谎” 秦姑娘见昭仁郡主大喇喇的挑明,一时场面似乎有些收不住,立马道:“前几日府上才得了几盆名贵的菊花,各位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昭仁郡主没搞清楚是是非非,还要再说,沈芝见了一把扯起她道:“郡主,你方才不是说去前面逛逛吗,走吧,我陪着你去。” “本郡主”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芝强行拖拉走了。 秦姑娘见最不安定份子两走了,当即松了口气,继续笑脸迎人招待客人,沈凌望着沈芝远去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秦家也是大族,故院子占地广阔,沈芝拽着昭仁郡主走了好长一截路,直到发现这处似乎已经距离那处贵女很远,这才道:“郡主,你别掺和进来好不好” 昭仁郡主捏着手腕道:“我这叫明察秋毫,你和你姐姐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光天化日郎朗乾坤,我要把颠倒黑白的人找出来。”她说着,忽然审视地望着沈芝道:“你这么怕我继续你说下去,你是撒谎的那个” 沈芝当然没撒谎,而且继续搅和下去,丢脸的极有可能是沈凌。 只是在国公府外,她并不想和沈凌发生争执,因为她们两个人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国公府的教养,甚至影响同族女儿们的名声。 毕竟那人告诉过她,隐忍并非皆是弱者的行为,有事也是强者的胸襟。 以前她不懂,经常犯错,如今明白,她可以不在乎,但却不能让其他人为她的嚣张意气付出代价。 想到此,沈芝牵过昭仁郡主的手腕,力道适中地揉捏着:“抱歉,方才我是不是用力了点。” 昭仁郡主眼神古怪的望着沈芝,好一会儿道:“沈芝,你不会中邪了吧。” 沈芝懒得理他这句话,将她手放下:“你手腕没什么事。” 昭仁郡主觉得更恐怖了,她舔了舔唇道:“沈芝你是不是想让我放下心防和你做朋友,在我以为你洗心革面原谅你后,再狠狠地报复我,然后冷笑地告诉我,你真蠢,我只是利用你而已,欺骗我纯真的感情。” 沈芝:这丫头一定是话本看多了,一定是 沈芝道:“没事就回去吧,不要再参与我和沈凌之间的事情了。” 昭仁郡主拽住她的胳膊,却不准她走,方才沈芝拽走昭仁郡主是趁她出其不意,其实两人的力气相差无几,此时双方拉扯,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沈芝的小臂忽然一疼,胳臂失力而昭仁郡主还拽着她,她猛地往前趔趄了半步,还是一只手按在地上,才避免了摔倒的后果。 “沈芝,你还好吧。”昭仁郡主下意识伸手扶起沈芝,“你怎么一下子就不用力了。” 地上有块尖锐的小石头,沈芝的掌心划出一指节长的红痕,她拿手帕捂着手。 “有人打我。”她借着昭仁郡主的力气起身。 话音刚落,她抬起头,恰好望进一个少年的眼底,沈芝一生不长,但加上鬼生,也是见过世界上诸多美色的的少年,但饶是如此,看见眼前少年的脸时,沈芝也不得不称一声妖孽。 玉质的肌肤,红润的薄唇,像是千山翻遍后偶然得见的春晓之花,完美而俊逸。即使他望着你的目光是冷漠的,但他微微上挑的凤眼让他的冷漠也带了两人柔情,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第5章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昭仁郡主看着他兄长高秩远。更新快,无防盗上xx 高秩远挑了挑眉:“该是哥哥问你,你和沈家姑娘怎么在这儿。”他说着往沈芝的胳臂上瞅了瞅。 沈芝恍然大悟道:“我手疼是不是你干的”她刚刚手腕像是被小石子类的东西破空打中才松开昭仁郡主的,四处看了看,除了高秩远这边再没有别人。 高秩远笑道:“不知沈三姑娘又对家妹做什么” 他避而不答,几乎间接承认沈芝的手疼是他做的妖,沈芝冷笑一声道:“小侯爷是觉得我在欺负昭仁郡主” 高秩远的父亲是康宁侯,所以有小侯爷这个称号。 “难道不是”高秩远反问。 昭仁郡主看看沈芝,再看看沈朝,她虽然性格娇蛮,但也是磊落光明的,当即连忙道:“大哥你误会了,虽然从前沈芝老是欺负我,但今天沈芝没欺负我的。” 高秩远素来知自家妹妹和沈家此女不和睦的,刚才看着自家妹妹拽着沈芝不准她走,是沈芝欺负她的模样,就登时将一颗小石头弹到沈芝胳臂上。 “听见了吗”沈芝瞪着高秩远,“我今天没欺负她,而是你仗着会武功欺负我。” 高秩远眯了眯眼:“我欺负沈姑娘,沈姑娘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不要口出狂言污蔑于我。” 沈芝:原来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货色啊。 “那好吧,刚才可能是一直汪汪汪只会乱叫的小野狗伤了我。”对不起,小野狗子你也很可爱,但现在我先用你攻击攻击别人吧。 昭仁郡主的脸色一黑:“沈芝你说我大哥是小野狗。” 沈芝笑眯眯地:“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想了想,沈伶牙俐齿芝补充说:“我是隐喻。” 高秩远冷哼了声:“懒得和你这等女子争辩。”一甩衣袖走了。 昭仁郡主叫了几声大哥,又看向沈芝,最后望见将手心染红的绣帕,大叹了口气:“本郡主是很讲理的,看在方才是我兄长将你不小心弄伤的份上,你说他是那什么,就不和你计较了。” 沈芝其实方才那句话说出来有些后悔,无他,因为她想起那个人和他也是有血缘关系的的,若是他是小野狗,那他岂不是 呸呸呸,她错了,真的错了。 她应该在小野狗子前看加一个变异的,这样就和他无关了。 “沈芝,你又笑又懊恼什么呀。”昭仁郡主语气古怪地道,“若是你脑袋真有了问题,一定得去看大夫,千万别讳疾忌医。” 一时又扭着帕子别别扭扭地道:“你手心怎么样,要去请太医吗” 沈芝看了她一眼,解开捂着伤口的手帕,见已经没流血,淡定道:“不是什么大问题,过一会儿就好了,去找点水,清理一下就好。” 对于见过无数惨状的沈阿飘讲,她早就不是浑身脆弱无比的千金大小姐了。 昭仁郡主觉得更奇怪了,沈芝从前可是被针戳一下就要嚎的惊天动地,如今手被划破了居然好不上心。 莫非沈芝真变了 秦家的宴会既没有被沈凌上套,也和昭仁郡主达成初步和解,沈芝的心情很好。 沈凌的心情就不是那么好了,今日她几乎是全线溃败,尤其沈芝最后那句话,当下很多人看着她的脸色就变了。 但她收拾起心情却很快,小心翼翼地拉着沈芝的手道:“妹妹小心一点,万一留疤就不好了。” 沈芝抽回手:“不严重,不会留疤的。”这么小的伤留疤率极低,而且她在秦家的时候已经清理过,上了药。 周氏叹气:“你这个粗心大意的脾气得好好改一改。”又道,“等会儿回家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万一如何就不好了。” 贵女的反击 第6节 沈芝真心觉得小题大做了,可望着周氏担忧的眼神,她一时没有反驳。周氏虽然偏心,但是她还是有些疼爱她的。 而沈凌见着周氏满脸的担忧,心止不住地沉了沉。 不管沈芝如何,周氏都是她的亲生母亲,沈芝不过是手划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她就如此担忧。 回到家后,周氏火速令人去请大夫过来,沈芝指节长的轻微划伤硬是涂上昂贵的药膏,同时周氏叮嘱下面的人这几日不得让她的手碰冷水不得吃发物等等。 沈黎和安国公得知沈芝受伤了,也前来探望。等所有人离开,沈芝打量这自己掌心上一条细微的红痕,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沈凌听着沈芝院子里的动静,得知安国公沈黎都去探望她之后,再也坐不住了。 她这么些年这么努力,事事都比沈芝做的好,乖巧听话懂事。她承认她很自私,有时候会为了在国公府得到更高的地位故意激怒沈芝,但是她从来没有主动害过沈芝的命。 周氏和安国公对她很不错,沈芝到底是她们的亲生女儿,而且她认为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哪怕她不是亲生,周氏和安国公也会对她比沈芝好的。 可是沈芝只是小到两三日就能痊愈的伤口,全家人都像是她断了胳膊缺了腿一样。而且就算她以前刁蛮骄纵,他们也不会将沈芝往坏里想。 在安国公周氏的心里,还是更疼爱沈芝的。 一得出这个结论,沈凌的脸色嗖的变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下去,她只比沈芝大一个月,在安国公府她们还是双胎姐妹的身份,将来议亲,她们一定是一起的。 若是沈芝在他们心里的分量更重,她一定是捡沈芝剩下的人。 不,不可以 沈凌咬着唇,渐渐酝酿出一个主意来。 翌日,沈芝醒来时,先看了看她的掌心的擦伤,之后起身洗漱穿衣吃饭。 饭刚吃完,沈凌亲手拎着食盒来了,沈芝瞧见她,好心情顿时没了一半:“你怎么来了。” 沈凌将食盒放在紫檀木方桌上,关心地道:“妹妹的手不是受了伤吗姐姐亲手做了猪蹄花生汤来给妹妹补一补。” 沈芝望着那食盒,道:“我才吃了饭,不饿。” 沈凌揭开食盒,盛了一碗汤递给沈芝:“妹妹尝尝吧。” 沈芝复杂地看了沈凌两眼,端过碗像是打发人般轻轻地尝了口:“我尝了,你可以走了。” 沈凌的丫鬟茶云跟着道:“三小姐,这是二小姐天还没亮就去厨房给你熬的汤,你多喝几口吧。” 这时又见沈凌硬要将汤碗递给她,沈芝直接用手推开沈凌:“我喝不下。” 伴随着她话落,白瓷碗落在地上的哐当声和女子的呼疼声同时传进沈芝的耳朵里。 沈凌的丫鬟茶云一个健步冲上来,捧着沈凌的手道:“小姐,你的手”又忙叫人去叫大夫,最后望着沈芝质问道:“三小姐,你怎么可以将汤洒在二小姐的手上” 沈凌凄然一笑:“茶云,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月桐反驳道:“根本不是我家小姐弄的,分明是二小姐自己浇在她手上的。” 汤盅下面为了保温放了热碳,所以汤的温度是很高的,沈芝看着沈凌被烫红一片的手背,绝对是要长水泡的,心里暗道,这沈凌也真舍得下本钱陷害她。 “谁打翻的汤碗谁将来夫君冷漠,满院小妾,生不出孩子。”沈芝说。 她不清楚沈凌信不信这种东西,但时人就算不相信,对于这话种事总会有几分忌讳的,而且这种话还是时下最恶毒的诅咒了。 沈凌的脸色一白,捧着手边哭边道:“妹妹,是姐姐不小心,和你无关的,姐姐先走了。” 沈芝:“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谁做的谁后半生一直倒霉,姐姐若是不信我的诚意,明日我就去白马寺上香立咒。”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周氏笑着走了进来:“芝芝,你手上的伤痕好些了吗”话落下,她看见沈凌微微一愣,而后笑着道:“原来凌儿也在这儿啊。” 沈凌将眼泪吸了回去,一个小小的擦伤就值得周氏一天几次的探望,果然血浓于水,比什么都重要。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心情忽然定了下来,若是她不为自己争取,沈芝如今又变得善于忍耐了,以后的国公府一定没有她的位置。 当即侧过脸抹了把眼泪道:“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凌姐儿怎么哭了”周氏皱眉问道。 不等沈凌回答,茶云先道:“夫人,小姐天没亮就起来给二小姐熬汤,可是二小姐不喝就算了,还把汤全洒在了小姐的手上。”茶云一把拿起沈凌的手腕,红通肿胀的手背顿时印入周氏眼底。 “烫伤膏呢,请了大夫没有。”周氏望着沈凌的手背一急,确定已经去叫人了,周氏顿时松了口气。 “夫人,不是三小姐打翻的汤碗,是二小姐自己打翻的汤碗。”月桐急忙道。 月桐话一落,沈凌紧跟着依赖地拽了拽周氏的胳臂,梨花带雨地勉强一笑:“娘,妹妹也是不小心的,你知道她是粗枝大叶的性子,也怪我自己没注意。”她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沈芝一眼。 周氏的胸脯一起一合,她望着受了委屈但是依旧宽容善良的沈凌,眼皮子狠狠一跳,先吩咐辛嬷嬷过来给沈凌抹烫伤药,然后狠狠地望向沈芝。 “过来,给你姐姐道歉。” 沈凌眼神里闪过一丝欢喜,这时冰凉的药膏抹上来后,刺骨的灼痛感传来,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周氏听见沈凌的惨叫,脸色更黑了两分:“沈芝,给你姐姐道歉。” 沈凌做这种事的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她,沈芝也自认为做好准备,但是见周氏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自己定罪的行为,登时就忘了刚才拆招的办法,怒气上头,直接反驳道:“我为什么要跪。”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 周氏气急败坏地道:“你还有胆子问我为什么让你跪你姐姐好心好意给你煲了汤,你不喝就算了,还把汤洒在你姐姐手上” “你看到我把汤倒在她手上了吗”沈芝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不要疯狂,深吸了好几口气,“是沈凌自己洒在她手上的。” 沈凌缠上绷带的手轻轻扯了扯周氏,可怜兮兮地道:“娘,你别怪妹妹了,或许是我做的,和妹妹没关系。”她说着又讨好地对沈芝道:“妹妹,是我方才没和娘说清楚,让她误会你了。” 周氏听了,先侧眸看了眼沈凌,然后再看向沈芝,见沈芝满脸的不服和怒气,她后退了两步,狠声道:“沈芝,你给我跪下。” 跪下 沈芝冷笑两声,她回来不久,这已经是第三次,第一次刚睁开眼就是她不愿意换院子被周氏毫不留情地认为她不友姐妹,第二次是步摇,周氏也是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认为她争强好胜。 现在又是第三次了。 前两次沈凌都没占到便宜周氏也没生她的气,两次和沈凌的战争中,她好像的确是胜利了。 可其实沈凌不管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伤心难过失落,但望着周氏,她心冷,她在发抖,明明周氏也曾经为她一个小伤口担心不已,可为什么一遇见沈凌,她就真成了地上霜了。 “娘,我再解释一遍,我没碰到那汤碗,沈凌手背上的汤也不是我洒的。”沈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语地说道。 周氏一怔,沈芝的眸子清凌凌的,一瞬间似乎像是望进了她的眼底。 莫非真的不是她洒的。 沈凌暗道一声不妙,柔弱无助地望了一眼沈凌,对着周氏哭着说:“娘,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是我,都是我,你把一切怪在我身上吧。” 一时又道:“是我不该给妹妹熬汤的,若不是我想着妹妹受伤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都是我的错。” 周氏动摇的心听了沈凌这话渐渐坚定了起来,一想到沈凌平时做事的稳妥和沈芝的毛躁,就连赴个宴都能伤到手,一时间还有什么不明白。 还以为沈芝这两日懂事了,却原来还是和往常一般。 当下就转过头不留情面地斥责:“沈芝,今日你先伤了凌姐儿手,又拒不认错,甚至还忤逆长辈,罚跪祠堂三日。” 又对辛嬷嬷等人道:“把三小姐带到祠堂里去。” 两个婆子领命,当即就要去拖沈芝,被沈芝重重地甩开了,周氏见状再怒,正要斥责,沈芝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娘,你偏心沈凌我就不说了,但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为什么不能公平一点,听一听我说的话,难道在你眼中心底,我就真的是一个凶狠毛躁之人吗”沈芝的语气很平静,她本来很生气,气的恨不得撕了沈凌的脸蛋,但是最后周氏听了沈凌的一两句话,便再一次毫不犹豫地相信沈凌同时,她的心彻底地冷了下来。 对周氏。 即使是重生回来,她也是犯贱地渴望周氏的母爱,所以和沈凌周旋,希望她能知道她并非她所想的那么无用讨厌。 可是,周氏的心早就彻底偏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傻,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母爱,重生回来之后,依旧继续讨好周氏,她以为自己看开了,其实她依旧陷在泥里。 “你这是怪我偏心了。”周氏望着沈芝,震惊道,“若不是你表姑,你现在就是没有母亲的人,她为我没了命,我多疼凌姐儿几分如何。” 瞧啊,这就是她的母亲,直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她只是想让她理解一下她而已。 沈芝用手擦了把眼泪:“祠堂我不会去跪的,你一心一意都认为沈凌做的对,那是你的事。” 她真的失望了,从今以后,周氏这个母亲,她再也不会抱任何希望了。 再也不。 她的感情她的关心只会给那些在乎她关心她的人,再不会因为周氏浪费她的时间了。 再不会 周氏大怒:“那你想如何,辛嬷嬷,将三小姐带到祠堂里去。” 辛嬷嬷应诺,当下叫来两个粗壮的婆子要去拖沈芝。 沈芝冷笑一声,灵活地躲过两个婆子,一闪往院子外面跑去。 “来人,把三小姐给我捉回来。”周氏吼道。 沈芝的目的十分明确,周氏如今她懒得搭理她了,但在安国公侯府,国公夫人说的话是要比她管用的,既然如此,她直接去找她爹。 确定好方向,沈芝一路朝她爹的书房跑去,二门垂花门处的小厮见沈芝也不敢阻拦,沈芝十分顺利地到了安国公的书房门口。 再然后,挤出两滴眼泪来,沈凌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扮可怜装柔弱吗,她沈芝又不是不会。 也不管管家小厮说什么,直接推开意歇斋地大门,恰好撞进一个男人结实的胸膛,当下立马攥着就他衣襟哭泣道:“爹,女儿要被娘冤枉死了,姐姐的汤分明不是我洒在她手上的,可是娘偏心根本不相信我。”沈芝最开始还有点做戏的成分,但是说了两个字,的确觉得她非常委屈了,而且越想越委屈,为什么呢,她从来没有主动害过沈凌,甚至最开始她也是真的拿她当好姐姐。 她的性格骄纵,但她真的想成为周氏的好女儿,也很努力地在做。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底只有沈凌。 一时想着从前那些傻乎乎的时光,沈芝悲从中来,抓着她爹的衣袖几乎是哭的毫无形象。 第6章 安国公刚问了句怎么了,周氏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沈芝” 沈芝擦了擦眼泪,想起自己的目的松开安国公。xx 安国公皱眉道:“你们母女两人怎么了” 不等沈芝说话,周氏先气道:“你先问问你的女儿做了什么事凌姐儿好心好意给她熬了汤,她不喝就算了,还把汤全洒在了凌姐儿的手背上,如今凌姐儿的手背说不得要留疤。我说了她两句,她竟然当众忤逆我” 安国公听完,凝神看向沈芝,道:“芝姐儿,你娘说的可是真的” “我是她亲娘,难不成还要污蔑她不成”周氏大声道。 贵女的反击 第7节 安国公不听,看向沈芝。 沈芝吸了吸鼻子,她望着安国公,红着眼睛道:“我没有。” 她上辈子那么惨真的是自作自受,为了讨厌她的沈凌和偏心的周氏,一脚踏进深渊,而忽视了其实依旧有疼爱她的亲人。 她应该知足的,而不是抓住那些不属于她的虚妄。 “你当然不会承认了,你若是承认就不会跑出来了。”周氏跺脚道。 安国公拧眉打断:“是若不是,总要听听双方的说法,你急什么急” 安国公素来脾气温和,极少有厉声说话时,但作为一家之主,他有绝对的权威,他一开口,周氏登时哑口无言了。 这时安国公再看向跟在周氏身后的沈凌,道:“凌姐儿你说。” 这件事除了她和沈芝并各自的丫鬟外,再无对证,沈凌当然不怕撒谎,只是安国公却不如周氏好糊弄,当下也不敢算说假话,而且顾浔也在,遂上前一步温温婉婉地道: “爹爹,那碗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打翻的,和妹妹没什么关系。” 一面说着,复杂而委屈地看了眼沈芝,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一面再露出她缠了绷带的手背。 周氏恨铁不成刚地看了看沈凌,说道:“老爷,凌姐儿平素温柔乖巧,这分明是为了沈芝打掩护。” 沈芝嗤笑了声。 周氏再怒。 沈凌上前,按着周氏的肩道:“娘,算了吧,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您别生妹妹的气了。” 一时周氏闻言,转过头望着沈凌,长叹道:“凌姐儿,你这种性格如何不吃亏。” 安国公蹙了蹙眉,再问:“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看见汤是如何洒的。” 月桐茶云分别为自己的小姐说辞。 茶云先道:“奴婢看见了,的确是三小姐将汤碗打翻在二小姐手上的。” “茶云”话刚落,沈凌蹙眉道,“你别说了。” 这话半遮半掩,不却是半遮半掩告诉众人的确是沈芝做的。 而沈芝听了她这句话,她嘴脸细微地扯起一个弧度:“我若是想害姐姐,何必打翻汤碗,只要向你们告状姐姐在汤里放了紫苏就行。” 说话间,她慢慢拉起她手腕上的衣袖,沈芝的皮肤白嫩,一点痕迹就特别明显,此时白腻的肌肤全是细细密密的小疙瘩,霎是醒目。再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更加渗人。 顾浔的眼睛眯了眯。 安国公登时就惊了:“来人,传大夫备水拿伤药” 周氏也跟着震惊道:“芝芝,你的手” 沈芝的目光落在周氏震惊的眼神上,然后看向沈凌,瞧见沈凌惊震地退后了一步,她冲着她弯了弯眼睛,一字一词道:“汤是姐姐给我拎来,也是姐姐亲自端给我,但姐姐明知道我病紫苏,一食用紫苏就浑身发热,起藓,却还故意在汤里放紫苏,说起害人,应该是姐姐故意想害我呀,或者说是,故意陷害我” 瞧见沈芝高举的晧腕上一片红肿,甚至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子,沈凌当即又后退一步。 “我没有”沈凌愕然道,“我怎么可能放紫苏叶呢” “可是姐姐说汤是你亲自熬的,也是你亲自给我拎来的,不是姐姐还能是谁呢” 沈凌一脸懵逼,她怎么可能在汤里放紫苏呢,只是看着安国公和周氏望过来的眼神,她当下慌了,思考都沈不得:“若是你早上吃了紫苏呢,妹妹,我素来疼爱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想起来了,熬汤的时候有段时间我不在,或许是厨娘放进去的” 沈芝淡淡地道:“你不是说天还没亮你就去厨房熬的吗不曾假于人手,怎么现在又和厨娘相关了。” 沈凌登时不知如何说了,她哀哀切切地望着周氏,说道:“娘,我真没有放,真的没有放,汤里怎么可能有紫苏定是妹妹误会我。”何况她就算要放也是放鹤顶红一类的东西,沈芝吃不得紫苏,但她吃了紫苏也不会伤及性命,就是红肿长疹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周氏一时满目震惊地望着沈凌,再看看沈芝,沈芝瞧见她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 周氏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或许是妹妹今日早膳时误用了紫苏也未尝不可能啊。”沈凌慌乱中又道。 周氏一听这话,混沌地脑子恢复了些清明,她一拍手,说道:“芝姐儿,是不是你早膳吃了紫苏做的东西了。” 沈芝连计较都懒得和周氏计较了,不管她说什么,周氏都不相信,而沈凌一句话,她就信了。 月桐上前一步道:“给小姐做早膳的是孙嬷嬷,这么多年,孙嬷嬷从来没出过错,而且今日早上,小姐胃口不好,只喝了一碗白粥,里面绝对是没有紫苏的。” 安国公先看看沈芝,见沈芝眼神清澈坚定,再联想道沈芝愤懑不甘地从后院跑到前院来告状,先不说紫苏是怎么一回事,安国公却是信了那汤碗不是沈芝打在沈芝身上的。 沈芝的性子傲慢,但敢作敢当,眼底是揉不得沙子,若不是委屈了她,今日决计不可能又这么大的反应。 至于那紫苏 当下对管家吩咐道:“去把那汤检查遍,是否有紫苏。” 须臾后管家拎着汤盅过来了,恰好此时大夫也到了,紫苏用途光,可炒菜,当调味品,也可入药,当即就让大夫仔细检查。 沈凌现在冷静下来,却是不慌的,她没放过紫苏,也没让人放过紫苏,定是沈芝病急乱攀扯,等大夫来了,马上就能证明她的清白。 如是想着,沈凌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对大夫道:“大夫,你可要看清楚,我这汤里一定是没有紫苏的。” “姑娘此话差异。”她话刚落,大夫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汤里放了紫苏末。” 什么,紫苏末 这,这怎么可能呢 第7章 瞧见安国公的眼神,沈凌双膝一软,挣扎地道:“或许是妹妹今日早膳时误用了紫苏也未尝不可能啊。更新快,无防盗上xx”又拽着周氏的衣袖含泪道:“娘,我疼爱芝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害她呢娘,你一定要查清楚啊。” 茶云紧跟着道:“就算三小姐误食了紫苏,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家小姐放的” 周氏闻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也没有人瞧见是紫苏是凌姐儿放啊。” 见周氏目前还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沈凌面色微缓,但这时又听见沈芝嘲讽道:“月桐和茶云是我和沈凌的丫鬟故不算她们,有谁看见是我将汤泼沈凌的手上的。” 沈芝直直地望着周氏:“可是娘你迫不及待地给我定了罪啊。” 周氏被沈芝冷静淡然的眸光看的后退一步,抖着手,想要辩解什么,却发现竟然无从辩解。 还是安国公道:“去把厨房的人给我叫来。”话落,又看向沈芝,声音温柔不少:“芝姐儿,大夫来了,我们先去开点药吧。” 沈芝当下拒绝,她对着安国公,一双明媚的桃花眼解立马含了两汪委屈的泪水:“爹爹,女儿不洗脱罪名没什么心情去看大夫,如今身体上受点委屈无妨,最重要的是女儿一想到娘直接污蔑我,我伤心啊,难过啊。” 一时哽咽,难以自控。 周氏听了,望着肩膀抖动的沈芝,不自觉地走上前,小心道:“芝姐儿” 沈芝捂着脸,并不应。 安国公瞪了眼周氏,再低头,温柔地道:“芝姐儿,爹爹明白你的心情,但先去看大夫可好。” 紫苏不过就是让她长疹子不舒服,并不会有危险,而且她吃的不多,沈芝并不急着去看大夫,毕竟越是顶着这手脚脖子,才能更好的打击沈凌。 敢陷害我,呵呵。 是以还要委委屈屈的拒绝。 等安国公劝了几次后,才勉强同意。 沈凌见沈芝委屈示弱,又急又恨,就连脚指头都不舒服了起来。 一时大夫把脉开好药方,厨房里的奴仆俱到齐整,安国公审问,没人承认放了紫苏在沈凌熬的汤中。 还有丫鬟不明就里地道:“今日早上二姑娘来厨房熬了汤,但没多久就走了,是陈婆子一直守着那汤的,若是有问题,应该问陈婆子她最清楚。” 沈芝闻言,笑吟吟地望着沈凌:“原来陈婆子是给我亲手熬汤的姐姐啊。” 沈凌的手抖了抖,厨房各种味道交杂,且灶头肮脏,时下贵族熬汤不过就是亲手放些洗宰干净的材料,且她还亲自守了一盏茶的时间,这已当得起她一句自己亲手做的。 但是潜规则是这般,当众被沈芝说不来,沈芝的脸腾的一下热了起来。 只是此时,沈凌宁可当初她从没去厨房待过。 安国公则对陈婆子道:“陈嬷嬷,可是你在给三小姐的汤里放了紫苏” 陈嬷嬷闻言,即可喊冤:“奴婢没有啊,奴婢知这汤是给三小姐的,怎么会放紫苏呢,老爷夫人明鉴啊。” 再追问,厨房中自早上到中午一直有两人以上的人在,而且紫苏厨房到处都是,竟然也没人瞧见是谁放的。 看着像是谁都有可能,又像谁都没有可能,只能让厨房管事妈妈带下去继续查问。 沈芝心里默默地对她们说了声抱歉,紫苏是她自己吃的,和厨房里的丫鬟厨娘是没有一点关系的。不过管厨房的周妈妈公正严谨,不可能随意找个人出来背锅的,再加上她吃紫苏并不很严重,找不出黑手,最多也就敲打几句。 她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她们了,等有个合适的机会,再赏他们些月钱。 思及此,心思再度回到眼前来。 虽然无法证明沈凌是幕后黑手,但是她的汤里面有紫苏,无伦如何,沈凌的罪名是洗不了。 沈芝看着沈凌,见她满脸惊愕,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她不是最喜欢诬陷她吗,这辈子她就用她最擅长的办法回敬她,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害人者人必害之,沈凌她做这种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反噬。 沈凌自不可能认下罪名的,而且哪怕心里明白是沈芝将计就计陷害了她,但想到自己温柔懂事体贴妹妹的个性,也绝不可能和沈芝一样,不管不沈地攀扯是她陷害的她,只能咬落牙齿和血吞,哭道: “爹,娘,我真没放紫苏。” 周氏看着沈凌梨花带雨的模样,不自觉有些心软,偏头却看见望着她的沈芝,顿时就不能够为沈凌求情了。 反而有些愤怒,若不是沈凌大喇喇的让她误会芝芝,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安国公叹了口气,对着沈凌道:“凌姐儿,虽没有证据表明紫苏是你放的,但这汤却和你脱不了干干系,失察失指你却是有的,我罚你跪三天祠堂,三月月钱可有异议” 沈凌能有吗 当然是不能有的。 她哽咽道:“女儿没尽好监督之责,是女儿错了,女儿愿意认罚。” 安国公满意了,又看向沈芝,沈芝双手一摊,笑眯眯地搂着安国公的胳臂,撒娇道:“爹爹,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呀。” 沈凌多次用计巩固沈芝脾气不好的印象,争的无非是她在安国公和周氏心里的地位,如今眼睁睁的看着沈芝当着她的面儿对安国公撒娇,更是头晕脑花。 沈芝余光发现了,对着她爹愈发亲热。 安国公干咳了声:“芝姐儿,松开手。”又道:“你可知错” 沈芝眨眨眼睛:“我错哪儿了” “你大胆任性,擅闯书房,若是今日在这儿的不是你表哥,是其他官吏,见你如此,传了出去,外人会如何想我们国公府” 贵女的反击 第8节 这 她刚开情绪一上头,却是没想到了。 想到这,她松开抱着安国公的手臂,认错道:“是女儿莽撞,任凭爹爹处置。” 沈凌听见沈芝也要被处罚,心里微微平衡了点,下一句又听道:“不过你如误食紫苏,也算是得了惩罚,以后好自为之。” 沈凌一听,顿时眼前一晕,合着是口上说惩罚,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而这时安国公的目光先扫过她,沈凌一冷,又听安国公道:“茶云是你的丫头,今日随意攀扯主家,你说要如何处罚” 沈芝听了这话通体舒畅,谁不知茶云是沈凌的贴身丫头,对沈凌最忠心耿耿,也最得沈凌的喜欢。而且处罚她,也是处罚沈凌的脸面 第8章 沈凌头发丝都不舒服,她咬着唇,瞥了眼跪在地上茶云,然后恳求地望着安国公:“那便罚茶云三个月的月钱。” 又楚楚可怜道:“爹爹,念在茶云是初犯,也是关心我的份上,就从轻发落可好。” 安国公闻言,并不应话,对沈芝道:“芝芝,你是苦主你说。” 顿时间,沈凌茶云看向沈芝,沈芝瞧见沈凌略带绝望的眼神,轻轻地笑了下。 茶云是沈凌从缪家带来的丫头,也是身边最得用的人,沈凌最害怕别人知晓她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但茶云身为知她底细的人,还能留在她身边,颇得重用,可见一般。 沈凌牙痒痒,见沈芝笑着望着自己,她却没有办法,茶云是她的人,不能让她被重罚的。 是以哪怕再不想哭求沈芝,沈凌照旧忍住了,哀声求道:“妹妹,你向来最是宽容大度,茶云做事向来稳重,这次给她和机会吧。” 沈芝看着恳求的沈凌弯了弯唇,又笑:“我的确是宽容大度。” 听了这话,沈凌一喜,沈芝果然还是要脸面的,茶云三个月月票钱就是一两多银子,一两多银子掉在路上她都嫌懒得捡,对她和茶云根本没有损失。 这时沈芝突然话转道:“但赏罚分明才是治家之道。” 沈凌张了张唇,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听沈芝道:“将茶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 “妹妹,你”见粗使婆子要拖走茶云,沈凌这下真要哭了,哀求的看向安国公:“爹爹” 安国公却直接道:“就按着芝姐儿说的办。” 沈凌的脑子突突直跳,险些身体一软跪在地上,她怎么忘了,安国公看似温和,但最赏罚分明。 她将恳求目光看向周氏,茶云被罚,岂不是证明她的确做错了事情。只是周氏刚看了眼沈凌,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也看的过来,周氏回望过去,见是沈芝,顿时心慌意乱。 又想到刚才若不是茶云信誓旦旦,她哪儿会觉得全是芝芝的错。女儿和丫鬟,她瞬间下了决定。 她沉着脸道:“凌姐儿,茶云是该严惩。” 沈凌见周氏今日站在沈芝那边,当下一晕,茶云被挨板子,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休息不说,全国公府都知道她的丫鬟当众被打板子,她还有什么脸面。 思及此,沈凌抬头,悄悄地瞪了眼沈芝,沈芝笑吟吟地看回去,还道:“看姐姐柔弱的模样,我要不要找两个人送姐姐去跪才祠堂。” 她还要被人压着去跪祠堂 沈凌窒息:“我自己去祠堂。” 此事尘埃落定,沈凌丢尽脸面,低着头去跪祠堂了,周氏有心和沈芝说两句话,但是沈芝爱答不理的,也奄嗒嗒地回去了。 沈芝则是通体舒畅,神采奕奕的回了院子养病。 下午沈芝疹子消退了不少,不过她当然不能表现的好的这么快,最起码要在院子里修养几日。更新快,无防盗上 既然有时间,沈芝决定先思考一下她的赚钱大计,先叫来月桐问:“你兄长的铺子看的怎么样了” 月桐道:“前两日大哥说已经有了眉目,若是小姐着急,不若我去催一催。” 沈芝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很急,但是务必要做的稳妥。” 一晃就是三日,这几日沈凌每日罚跪祠堂,沈芝也看不见她,心里非常爽快,想到计划开香料铺子,于是日日研究她的香料方子。 这日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沈芝抬头,却原来是周氏走了进来。 她手里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沈芝别过头去,硬邦邦地道:“你来干什么” 周氏对沈芝的语气毫不在意,笑吟吟地坐在她的身旁,道:“芝姐儿,你前些日子不是喜欢这对镯子吗,娘今日特意给你拿了过来。” 镯子碧绿清透而无杂质,饶是在国公府中,也是难得一见的。 沈芝对这对镯子有印象,上辈子她的确看中了这对镯子,但是周氏没有给她,而是送给了沈凌。 现在倒是给她了。 她望着周氏,伸手接了过来。她现在不稀罕这幅镯子了,但既然她愿意给,不要白不要。 周氏见沈芝收下镯子,先松了口气,想到前日她的所做所为,到底是有些愧疚的。只是身为母亲,却是如何也说不出道歉的话,不过也怕沈芝对自己有隔阂,当下就道:“娘心里也是疼你的,这镯子你姐姐想要我都没有给她的。” 沈芝心里嗤笑,上辈子镯子不是归了沈凌吗 这辈子给她不过是因为歉意,而不是真心的疼爱,当然她可能有失偏颇了,周氏对她是疼爱的,只是别遇见沈凌。 不过望着周氏,沈芝前日就已经下定了主意,周氏如何待她,她以后如何回报她就是。 再不会如以前傻兮兮的付出一腔孺慕。 思及此,沈芝对周氏露出一个笑:“谢谢娘。”她还是会扮演一个乖乖女儿,毕竟沈凌最依靠的不就是周氏的疼爱吗 周氏接连吃了两天的闭门羹,见沈芝今日软化了,当即大喜:“我们亲母女间哪里用得着说这种话。” 沈凌跪了三天祠堂后,出来就病了一场,周氏见了,第一日还狠心只去她院中探望了眼,就来沈芝的院中陪沈芝,或者带着沈芝处理内务,只是随着日日过去,周氏在沈凌院子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每日还依旧来找沈芝。 沈芝见此,风轻云淡,不抱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了。 而且她如今也很是忙碌,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周氏沈凌母女,月桐的兄长曲正开挑选了三处合适开香料铺子的地址,等着她定夺。沈芝琢磨这两日抽个时间去看看。 但没等出门,有仆妇道:“世子爷回来了。” 世子爷 沈晔回来了想到沈晔,沈芝眉头一皱。 只是人在屋檐下,许多事不得不做,慢吞吞的收拾好东西,沈芝出了院子,走着走着,眼瞅着到了正堂的花厅,沈芝慢悠慢悠去往正堂的沈黎,当下冲着他招了招手:“二哥,二哥。” 沈黎看了她一眼,递给自己一个不爽的眼神,又转过头去。 沈芝快步走过去,牵住了他的衣袖:“二哥,你怎么了。” 沈黎将头偏的更过去了一点,不理沈芝,沈芝追问几次,他哼了声道:“你不是很想大哥回来吗走这么慢做什么” 侧过脸,认认真真确定沈黎的表情,沈芝想笑。加上阿飘哪些年,她比沈黎多活了二十年,沈芝自认为还是很了解他如今的心里想法的。 沈晔是国公府长子,自出生起,就是国公府的世子是焦点中心,更别说他天资聪明,早早就考上大夏朝最好的景山书院,只等下次春闱一举成名。在这样的光环下,沈黎这个非长且天赋一般的次子就常常容易被忽视了,再说他不喜读书就算了,堂堂一个国公府嫡子,除了出门游玩,还喜欢做木工匠活,这就更加让周氏恨铁不成钢。 他的感情和曾经的她是一模一样。 她笑了笑:“也没那么期待,最想看到的还是二哥。” 沈黎的嘴角翘了下,很快又压了下来,再然后直直地翘了起来,不遮掩了:“这可是你说的啊。” 又道:“这些日子我做了一套小家具,等会儿让人给你拿去。” 沈芝上辈子也有一套沈黎送给她的小家具,可萌可巧了,摆在她屋子里很多年,当下连忙欢喜点头。 沈黎见了,叹了口气;“这家里也就只有你喜欢了。” 他这话落下,沈芝倒是颇懂他语气中的失落,当下笑眯眯地靠着他道:“难道家里有我喜欢还不够吗” 沈黎一怔,而后笑道:“是够了。” 珍惜当下拥有的,而不是去追念那些遥不可及的人和事。 已经够了。 兄妹两人笑着进了正堂,安国公还不曾归家,看着周氏和沈凌一左一右的拥护着沈晔,两人分别叫了声大哥,然后共同躲在角落里,支支吾吾地小声讲话。 沈晔见状,皱了皱眉,一时望着沈凌道:“凌儿这段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凌温柔地笑了笑:“这几日病了一场,所以瘦了些。” 一时周氏再就沈凌的瘦弱担忧而谈,沈晔周氏沈凌三人热闹的才像是一家人,而沈芝和沈黎也毫不在意,两人笑眯眯的讲话。 恰好此时又到了正中午,一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了午膳昭示了番家庭幸福美满这才离开。 今日沈芝还特意带上了周氏送来的镯子,用膳时,高抬晧腕,恰好落尽沈凌的眼中。 沈芝发现沈凌当时玉著差点都掉了出去,脸色灰白。她心中大喜,吃完饭后,愉悦地跟着沈黎去了他院子,拿了一整套袖珍家具,果然和前世一样令人爱不释手,只是沈芝看着它们,却是比前世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她知道她二哥的手巧,但这手巧的也超出太多人,袖珍家具常见,但能精美到这个程度的,却太难见,八宝格仅有小指大小,但木头雕刻在上的摆件还可以挪动,千工床木雕的纱幔甚至可以掀开。 她二哥到底是什么神仙手艺 沈芝觉得,要是单开一家店铺,买她二哥的手艺活,绝对是客如云来啊。只是再一细想,她又觉得沈黎的手艺只是为了赚钱就浪费了。 想想,她问道:“二哥,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沈黎已经穿好衣服,拿起他的刨刀:“没打算。” 沈芝心里也没有明确的想法,闻言也就没多说什么,陪着沈黎聊了会儿天,这才回自己的院子。 沈凌的院中。 沈凌对着沈晔,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拽着沈晔的衣袖:“大哥,我真的没在芝芝的汤里放紫苏,那汤碗更不是我打翻的。” 这申辩一落,沈凌点到为止,其余的交给带伤的茶云尽情发挥。 沈晔越听拳头握的越近,沈芝是她的亲妹妹,若说她有什么害人的心沈晔是不相信的,但是说起性格,沈芝却的确是个娇蛮跋扈的,与之相反,沈凌性格温柔宽容,对沈芝颇多忍让。 再一见沈凌委屈的模样,沈晔安抚地道:“知道你受委屈了。” 沈凌摇头,否认道:“大哥,我不委屈,芝芝是我的妹妹,不管她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委屈,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她的。”说着,沈凌摆出担心的脸儿来:“只是我们如今在家里,自然都是愿意让着芝芝的,但在外面,芝芝的娇蛮霸道却没人让的,容易闯出祸事来,到时候连累到国公府就不好了。” 沈晔的眉头愈来愈深,他是国公府世子,影响国公府,不就是影响他吗 沈凌见状再道:“你也是知道的,娘亲性格温柔,对芝芝颇多容忍,爹爹向来最疼爱芝芝,别说管教了,碰她一下手心都舍不得。”说着又讲了一道沈芝赴宴还将自己弄伤的事。 沈晔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个沈芝”再道:“你好生休息,我去看看。” 听沈晔要去看沈芝,沈凌当即心中一喜,只脸上不敢表现出来,只迟疑地道:“芝芝年龄小,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哥你好生和她说。” 沈晔叹了口气,道:“你先照好你自己。” 贵女的反击 第9节 沈芝刚回到临春苑,还没进院门,她院中的丫鬟月牙小声道:“小姐,世子爷来了,而且表情不太好。”略一停顿,又斟酌地道:“仿佛像是兴师问罪” 沈芝挑了挑眉,问道:“世子爷是从哪儿来的” 月牙:“从二小姐那边。” 沈芝笑了下:“你偷偷的去看看我爹回来了没,若是我爹没回来,就把管家叫来。” 第9章 月牙走后,沈芝这才带着月桐进去。 “大哥怎么来了” “大哥来看看你。”沈晔捏着茶盏,坐在高首位圈椅上,闻言抬起头道。 沈芝哦了声,示意月桐将她的东西放好。 沈晔抿了口茶,又道:“还有一件事是和凌姐儿有关的。” “什么事”沈芝打开匣子,摆弄着袖珍家具道。 见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沈晔将茶盏重重往小案上一放,皱眉道:“你和凌姐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是一起长大的,她就是你的亲姐姐,芝芝,你不觉得你做事太过了吗” 沈芝迷茫地抬起头:“怎么了” “我想了想,那紫苏应该不是凌姐儿放的,至于打碎的汤药,你们双方各执一词,究竟如何,我也不想多说。”沈晔道,“可凌姐儿身体弱,罚她跪三日祠堂伤了她的身体怎么办” 沈芝摆摆手:“是爹爹处置的沈凌,大哥你若是觉得不公,就去找爹爹啊,找我干什么” 沈晔对沈芝的态度不满:“沈芝” 沈芝:“我在呢,我听的见。” 沈晔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看样子爹娘真的把你宠坏了。” “既然大哥说是爹娘把我宠坏的,就去找爹爹和娘啊,和我说有何用。”沈芝不解地望着他。 沈晔一哽,顿时哑口无言。 沈芝这逻辑真的是太有道理了。 顿了顿,沈晔重新说道:“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沈芝闻言,颇为委屈地咬唇:“我没有啊,我不是都顺着大哥的话说。” 说着,仿佛又知道了什么,她点点头:“我知道的,大哥是因为收拾不了爹娘,所以只能找我了,可是大哥,你方才也说了,我成这样都是爹娘的过错,你找我也是做无用功啊。” 表情十分委屈。 沈晔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我等会儿就去找爹娘。” 一时又决定换个话题,“听说你外出赴宴,竟然弄伤了手,甚至和人家姑娘争执,安国公府中的教养就是这样吗” 沈芝略一思忖,诚恳道:“反正我在安国公府里的教养是长成这样了。” “你就是这种态度对你大哥的吗” 他大怒,身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子,未来安国公府的继承人,他见识才学无一不出色,但是在沈芝的面前,却步步败退。 “你这些年学的礼仪诗书学到哪儿去了,女孩子的柔婉乖巧你一点没有,倒是长成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你看看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可以和凌姐儿相比。”沈晔斥责道。 “怎么没有”沈芝瞪大眼睛,煞有其事的望着他:“我长的好看讨人喜欢,心地善良聪明伶俐。” “你,你”沈晔显然被沈芝的振振有词怔愣了下,他当下也不多说了,直接插入正题:“你以后不准欺负凌姐儿,知道了吗” “我何时欺负她了,大哥拿出证据来。”沈芝无辜的脸。 沈晔抬头对,望着沈芝那张笑倩兮的脸,沈晔觉得头疼,今日的沈芝的确和从前有些不同了,但越是这样,他心里的不可操控感越发强烈。 若是他今日不能辖制住沈芝,恐怕一辈子都要被沈芝骑在头上了。 不可以。 他是长兄,是未来的一家之主,怎么能被沈芝压制。 沈芝很不喜欢沈晔,是因为沈晔在读书上虽然有几分天赋,但脑子却很像周氏,经不得人怂恿,而且他和沈凌关系好,她怂恿几句,沈晔为她出头不奇怪。 但若是和沈凌的关系多好,也不见得,因为沈晔还比起周氏还有些自私自利,唯我独尊,多了个沈凌,对于沈晔来讲,也就是国公府多了一个联姻的对象。 在他心中,他的权势利益最重要。 这也不奇怪,身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子,世间大多数人都是捧着他的,再加上沈晔从小读书就好,简直是周氏的心头肉,宠着纵容着,等后来安国公发现不对的时候,他性格成型,很难再扭转回来了。 而沈晔望着沈芝,决定下狠药了:“芝姐儿,你如今有爹娘护着,但爹娘早晚有一天会不在的。” 啧啧啧,开始树立他大哥的权威了,以势逼人。 也是,对于沈晔这种自认为权势最重要的人,自然会觉得这招会让人害怕的。 她笑了下,不以为意:“爹娘不在了然后呢” “你可想过,将来在安国公府当家做主的人会是谁芝姐儿,我劝你好生想想对大哥我的态度。”沈晔望着沈芝,仿佛怕她听不清楚,咬字缓慢而清晰。 沈芝闻言,心中哂笑,面上却一惊,然后望着沈晔露出渐渐有些害怕的神情,好像领会到什么事实一样。 但还是强撑着道:“我是国公府的小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国公府的小姐,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沈晔见沈芝害怕了,心中微喜,沈芝娇纵但胆子小,且过惯了有人撑腰的富贵生活,用这种事威胁她果然比好生讲道理要强。 当下黑脸道:“国公府的小姐那也要看看是有没有人撑腰的小姐。” 再接着缓慢地说:“芝姐儿,你若是乖乖听话,将来你出嫁了,国公府定然是你的娘家,你随时可以回来,但你若是继续如此,将来我可不会宠着你,一个没有娘家的女人会如何,我不用多说,你也是会知道的吧” 沈芝似乎真的害怕了,只是撑着最后一丝骄傲道:“我哪儿不听话了” 沈晔反问:“你那儿听话了” 怕沈芝不明白,他清楚地告诉她说:“听话的意思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沈晔说着,见沈芝仿若受到惊吓,他知这是他树立长兄威严的最好时刻,皱眉冷声道:“不然以后爹娘不在,你就只剩国公府小姐的名头” 沈芝望着沈晔侃侃而谈的表情,余光望着门口,难以察觉的勾了勾唇角。 话落,半合的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混账东西,你就是这样想的” 沈晔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脚就被安国公踢到膝盖上。 第10章 沈晔一僵,连腿上的疼痛也顾不得,愕然道:“爹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国公喘着粗气,文雅的脸上冷眉倒竖,不回答他的话,只道:“林管家,去拿家法过来。” 沈晔看着安国公的眼神,心里发慌,他爹平日里对他们都是笑眯眯的,从不轻易发脾气,但若是生起气来,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们。 当下想要解释:“爹爹,我和芝芝只是开玩笑,不,不是真的。”甚至还复杂的望着芝芝:“芝芝,你说。” 沈芝身体微抽,做出害怕的样子。 安国公本在气头上,见沈芝面露惊恐,再一脚对着沈晔直直地踹了过去:“混账东西,还敢威胁你妹妹。” 膝盖上的疼痛袭来,沈晔脸色骤变,这时候林管家拿着家法走了进来,安国公府的家法是一根细细的藤条,还没有人的小指头粗。可越是细,落在身上就越痛,沈晔脖子缩了缩。 “爹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对芝芝说那种话。”沈晔连忙跪下了。 若不是这人是沈晔,沈芝真想赞他能屈能伸。不过既然是沈晔,这句称赞就变成了毫无骨气。 “既然知道错,那这二十鞭也是该受的。”安国公从管家手中拿过鞭子。 安国公教训人雷厉风行,当下也不让沈晔去祠堂,直接就拎着沈晔去院中,毫不留情的抽了二十鞭,沈晔刚开始还忍着,到了后面,边哭边求饶。 但安国公不为所动,重重地抽了沈晔二十下,又叫人将沈晔拖下去。 沈芝站在门口,听着沈黎的惨叫,心里爽的不要不要的。 沈晔惹怒国公爷被责罚一事不到两个时辰,传满了整个国公府。 沈黎得知后,也坐不住了,对沈芝笑道:“这下大哥恐怕气死了,他平日里最好面子,今天被爹狠狠处罚,看他还有没有脸用一种看废物的眼神看着我。” 另一边,周氏望着安国公,却是急了:“晔儿才高八斗,连老师都称赞他做的一手锦绣文章,他日春闱,必定榜上有名,我生的几个孩子中,就数他最有出息,你怎么能下手这么狠” 安国公重重地放下茶盏:“读书不是让他去写锦绣文章,做文章先做人,他如今连人都没做好,读书再好有何用”当下安国公就冷着声音将今日所听闻说了出来,恨声总结道:“你听听,这就是他对妹妹的态度。” 周氏怔愣了下,小心翼翼地望着安国公道:“晔儿不也说了,是芝姐儿先口出不逊的,你是不知道芝姐儿那张最嘴的厉害之处,这件事晔儿不一定”越说周氏见安国公望过来的目光越发沉重,周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就算是晔哥儿的错,他可能就是一时着急了。” 话罢,慢慢低下头,不敢直视安国公的眼睛。 倒是安国公冷冷地笑了一下:“周氏,你偏心也要有度。” 周氏心里一惊,这时安国公已经起身,“儿女不睦,也不只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往日里我不想说你,但你对芝姐儿和凌姐儿的态度,当我不知道我将凌姐儿当成亲生女儿,但却也不能委屈芝姐儿。” “我看在你是她亲娘的份上,对你的所作所为多有忍耐,但你给我记住了,她是我嫡亲的女儿。” 话落,安国公断然起身,径直往外走,临走之前,还甩下句你好生想想。 周氏顿时如坐针毡,国公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晔被安国公教训了一顿,也没给他时间在家里养好伤,五天之后,就让人将他送去了景山书院。 沈黎听后心中再爽,他这幅模样去了景山书院一定会被书院里的学子好奇,而沈晔其人最好脸面,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沈芝心情也好,临春苑收拾结束,她挑了个日子,从丽苑搬到临春苑去了。其实早些日子沈芝就可以搬去,只是安国公知道她要换院子后,又说临春苑虽然有人收拾,但到底许久不曾住人,然后又找工匠重新修葺一道。 如此一来,国公府上下都知道国公府最好的院子整修后要给三小姐住。然后又有人问,那二小姐去不去临春苑住啊,当下就有知道的下人相互道,二小姐去住三小姐的丽苑。 是以有些清楚沈凌来历但是不好处理掉的知情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暗道,这收养的到底不如亲生的。 不知道内情的仆妇也叹,还是是芝小姐得宠。原来姑奶奶没开口可以住临春苑前,芝小姐住的是除临春苑最好的院子,如今她去住临春苑,这凌小姐才能去住丽苑。 沈芝没时间去猜测丫鬟婆子想的什么,但沈凌却天天为此银牙暗咬。 尤其周氏还对着她道:“凌姐儿,芝芝已经搬去临春苑,你也早些日子去丽苑住吧。” 沈凌一直避免提起这件事,今日听周氏这么说,脸上的微笑挂不住了。 她艰难地道:“那丽苑要不要修葺番。”这样总不至于输给沈芝太少。 哪知周氏听了摇了摇头:“丽苑芝芝一直在住,前两年才修葺了,如今却是不用。”又握着沈凌的手道:“何况根据大师所言,凌儿早些搬过去对身体好。” 沈凌眼睛一酸,差点没气出眼泪。 贵女的反击 第10节 沈芝得知这件事后,心里暗爽,原来周氏脑子简单也不全是一件坏事,沈凌自尝恶果。心里痛快了一遭,沈芝则带着月桐出门时也喜滋滋的。 不过她倒不是去玩耍,而是为了赚钱,安国公府有钱可是不是她的,再者说,她想要派人去当年沈凌生母救周氏的蜀地打听,赚银子这件事必须得提上议程。只有让周氏清楚沈凌生母不是因周氏而死,沈凌最大的保命牌才会没有。 恰好,前些日子然月桐寻的铺子也已经有结果了,曲正选了几处合适开香料铺子的店面,等着她去定夺。 沈芝花了一天的时间挑选,比较喜欢城东洒金巷的那间铺子。 洒金巷的人流量不算很大,但出巷右拐,再过一条街,就是帝都有名的繁华之地。 且这家铺子本来就是做香料的,他们的香不错,积攒了一批顾客。若是买下这家铺子,装潢都不怎么需要大改。 还有一点沈芝很满意的是,这家铺子因为自己制香很少,他们的香都是从其他作坊进货,他们只进行售卖,若是沈芝同意还是在他家的老主顾进货,价格还能便宜一点。 沈芝会制香,将来也是打算培养自己的人制香卖香,但事要一步一步来,现在这个情况,她只能进货来卖。 这家铺子的香她十分满意,若是人家不提香是从哪儿进的货,沈芝也打算打听的。 当下就问了。 只是没等老板回答,这时铺子里进来个少年,一进门,直接道:“要一两安神香。” 林老板叫人去称香,沈芝听见有人来,下意识抬头看去,这一看却惊住了。 这少年穿着干净的圆领绸缎衫,约莫十六七岁,模样普通,扔进人群堆是找不出来的。 沈芝却顿时想起一个人,沈凌的亲堂弟。 沈凌的亲堂弟似乎叫缪昌允,沈芝记得他名字的原因是上辈子她十五岁左右,缪昌允来过一趟安国公府,她当时已经和沈凌彻底撕破脸皮,厌屋及屋,对于和沈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懒得搭理。 倒是后来月桐给她说过一件事,说她曾看见沈凌给了她堂弟一笔钱,让他不准乱说话。 沈芝当时没放在心上,沈凌家并不是官宦世家,她家祖上三代,都只是小地主而已,到了他父亲那代,才入了仕途,但是除此之外,沈凌父族却是没有其他人入仕。是以来向沈凌打秋风很正常。 但这时沈芝却想起了件别的事情。 沈凌亲娘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当年上香时遇见了山体滑坡,当时马车里除了她们三人,还有一个人就是沈凌的亲二婶,也就是缪昌允的母亲。 沈凌二婶当时给出的口供和沈凌是一样的,都说沈凌亲娘是为了保护周氏才被巨石砸死的,如如今虽然沈凌二婶死了,但如果她将事实的真相告诉了她的儿子呢。 不然为什么沈凌会偷偷给缪昌允一笔银钱。 第11章 沈芝想派人去蜀地打听关键就是是打听沈凌堂弟知道不知道什么,而眼前的这个少年长的却非常像沈芝的堂弟。 不过沈芝只在二十多年前,不上心的看了那么一眼,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和记忆中有些相似,但沈芝也不敢确定,而且记忆中,那人还要一年后才来帝都。 她想着见少年要走,当下叫过曲正,偷偷对他道:“找个人跟着他,看看他在哪儿落脚。” 曲正不明白沈芝为什么这样做,但做下人的关键就是忠心,既然沈芝有吩咐,曲正立马就出去了,对在门口等着的小林子叮嘱了几句,小林子是他的帮手,这些天也时常和他一道跑腿。等事情吩咐好,曲正又才进了铺子里。 进老板已经继续在说他们铺子进货的事情。 “我们铺子里的香是在洒金巷后面的赵家进的货,二十多年都是这样,赵家人实诚,他们的香也不差,姑娘你既然要做香料生意,进货不如考虑一下他们家。” “既然如此,不知可否去拜访一下。”她心里已经定了买这家铺子,若是有稳定可靠的货源,也不想错过。 林老板想都没想,立马同意道:“我这就带姑娘过去。” 洒金巷因店铺鳞次栉比,街道上很是热闹,但出了这条街往后拐,却是到了民居处,陡然安静了起来。 林老板熟门熟路敲响了赵家大门,赵家不大,三进小院,但收的干净整齐,沈芝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能闻到淡淡的香从后院传出。 林老板说明来意后,赵家的管事妈妈带着他们去正堂稍坐,又道:“我们家公子马上就来。” 约摸一盏茶后,沈芝听见一阵脚步声。一个穿圆领窄袖葛衫的少年走了进来,这少年长得精致柔弱,模样带着秀气,但也却很是好看。林老板对沈芝说过赵家的人员构成,赵家老爷和夫人早几年便去世了,只留独子赵瑾。虽然赵瑾如今还不满二十,但于制香一途,不可小觑。 “小瑾,这位是我家铺子的买主,沈姑娘,她也是做香料生意的。”林老板介绍道。 赵瑾似乎不善言谈,拘谨对她笑了笑:“沈姑娘。” 沈芝回的个笑,又开口道:“我能看看你的香吗” 赵瑾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香按照使用方法来分大致可分为佩香和熏香两种。若是按照用途还可具体分为帐中香,安魂香,焚香,等等。赵家制香作坊的核心人物是赵瑾,此外还有几个帮工。据赵瑾说,她们家的香主要是给林老板供货,然后还有几家订单量不大的香铺。 沈芝好奇:“赵公子没想过自己开铺卖香吗”赵家作坊内的香体量不大,自产自销完全可以,还可以多赚一些钱。 赵瑾连忙摆了摆手:“开铺子太浪费精力了,我想花更多的时间制香。”她抿着唇不太好意思地说。 沈芝轻轻地笑了下,赵瑾好像不善言谈,但刚刚一提起香便能滔滔不绝,倒是真心喜欢调香。 一旁的林老板又道:“沈姑娘,老朽和赵家人合作了二十余年,他家人虽不善言辞,但最是实诚不过了。” 赵瑾的脸泛起红来,似乎对这番夸奖不太好意思。 做生意切记露出自己的真实底线,不过这林老板和赵瑾都是实在人,沈芝不想继续试探,直接道:“林老板的铺子我买了,香也继续从赵家进货。” 听了这话,林老板和赵瑾脸色俱都一喜,这时沈芝让曲正和林老板谈铺子的价格和赵家的合作。沈芝今日除了自己满意这家铺子之外,还有一点是曲正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也是觉得这家铺子最好。 当下几人商定林老板用九百两银子的价格将铺面卖给沈芝,然后又用成本价将铺子里所有的香料转给沈芝,这要二百一十四两。抹掉零头,合计一千一百两。 帝都的物价稍贵,但二十两银子也够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一千一百两不是笔小数目。当然对于一个月五两月银的沈芝也不是小数目,不过这么多年,沈芝存的银钱也不是靠月钱,是靠周氏和安国公的补贴,不过算去用掉的,她还剩下九百多两。 沈芝估计这钱不太够,和沈黎讲她想开铺子后,沈黎给了她四百两,所以如今钱倒是够的。 当下商量三日后拿钱定契,而这几日,曲正又里里外外将林记香坊彻底摸了一道,确定没有问题,沈芝带着人又出了一趟门,和林老板定房契,然后就是和赵瑾定合作的契约。 等这些事结束后,林老板先行离开,沈芝望着拘束的赵瑾,忽然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赵公子帮我个忙。” 赵瑾闻言,苍白的脸冒出犹豫之色:“不知是什么忙” “我最近也在学习制香,但许多东西都不懂,我看赵公子是制香高手,若是有问题,可否请教一二。” 赵瑾怔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这自然可以。”说着又弯着眼睛对沈芝道:“而且沈姑娘你自己调香的本领也很是不错,我也谈不上指教,只能说切磋。” 沈芝闻言,谢过赵瑾。 等赵瑾归家,沈芝带着曲正去了林记香坊,里面的装潢不用大改,可有些老旧,而且部分地方的设计也不符合她的要求,还是得重新装修。 把大概的方向给曲正说了,沈芝就将这些事交给曲正,然后问那日在陈记香坊遇见的人他的背景打听出来了吗 曲正道:“这几日奴才打听清楚了,那人住在前面的秋水巷,姓孙,今年十五,是个读书人,家中做的是药材生意,父母俱在。” 沈芝听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她也有准备,那少年只是和她记忆中沈凌的堂弟略微有些相似罢了,如今这人的年龄身份地址全都对不上,看样子只是遇见了个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好了,以后不必打听他了。”沈芝道。看来还是得她多赚钱,然后派人好生去蜀地打听。再不济明年沈凌的堂弟也会亲自上京的。 曲正颔首,也不多问。 沈芝理了理思绪,又对曲正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曲正忙摇头:“奴才辛苦的心甘情愿,辛苦的浑身是力气。”他说着甚至抓了抓脑袋,“再说,奴才也不觉得如何辛苦。” 沈芝笑了笑:“如今铺子定了,装潢的事情你盯着,但也不要将自己累住了,以后还有许多事等你办。” 曲正浑身都来了精神,他所担心的不就是沈芝不满,以后不继续用他吗当下忙道:“奴才遵命。” 说着沈芝又嘱咐了曲正几句,带着月桐回了安国公府,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月桐却是坐立难安。 沈芝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曲正,又说曲正是个能干的,让她放心。 “奴婢不是担心兄长。”月桐支支吾吾地道,“奴婢是觉得今日小姐” 沈芝纳闷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了” 月桐咬着牙狠心道:“那赵瑾赵公子虽然精致的不像男人,但终究是男人,男女有别,小姐怎么个能经常去他哪儿讨教切磋,若是被夫人她们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沈芝愣了下,望着月桐不赞同的表情,然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小姐,你笑什么”月桐着急地跺了跺脚。 沈芝按着胸口道:“曲正没告诉你,赵瑾是个姑娘家吗” 月桐愣住了,再一想到赵瑾比女人还精致的脸蛋,以及单薄的身形,忽然觉得这个设定也不是那么接受。她双眼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沈芝缓过气后道:“这件事你别告诉其他人,赵瑾一个姑娘支撑门楣多有不易,所以一直以男装示人。” 今日这些事本来都可以交给曲正办的,其实她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赵瑾那句同意她可以上门切磋的承诺。 找到沈凌亲娘死亡还需要很多时间,但是她现在不能闲着,她一定要让渐渐看清沈凌的真面目。 而赵瑾,能帮她一个大忙。 月桐忙点头,说一定不说,任何人都不说。 沈芝嗯了声,她接下来必定是要经常出门的,若是偶尔出去,周氏不满也不会多说,但若是要隔三差五哈出去向赵瑾讨教制香,得要征求安国公的同意,周氏才不敢不准她出门。 是以等回国公府后,沈芝先去见了安国公。 她也没瞒着安国公,直接道:“爹爹,我开了个香料铺子。” 安国公一惊,愕然道:“怎么想起开铺子了,是钱不够用了” 沈芝点头又摇头,又对安国公道:“是想赚些钱,不过也是我自己喜欢,我现在不想和姐姐一起看什么诗词歌赋,就想找个事情做。” 安国公思忖一番,又问沈芝铺子的选址,计划打算,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也没多加反驳,只是道:“开个铺子也好。自己先上手经营,以后你的嫁妆铺子打理起来不至于被人蒙蔽。” 要是换个姑娘说起嫁妆,恐怕羞涩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但沈芝可不,甚至还笑眯眯地说:“我还要让我的铺子日进斗金。” 安国公哈哈笑了两声,显然对沈芝这种自信很是满意,又道:“芝姐儿开铺子用了多少银子” 沈芝摸了摸鼻子:“我将我的银子用光了,还去二哥哪儿借了几百两。” 安国公看了沈芝一眼,沈芝力道合适的按着安国公的肩膀,趁机说出她的目的:“爹爹,我很喜欢调香,如今又开了香料铺子,就想着找个师傅学一学如何制香,既然开这个铺子,总是要懂些东西的。” 安国公皱了皱眉:“你将调香师傅请到府上来就是。” 沈芝悠悠地道:“人家不会上门的,再者说,我是想找一个师傅学艺,怎么能让师傅上门,合该我上门啊。” “那你想如何” 沈芝见状,当即凑到安国公耳边,一番撒娇买好,安国公听后,沉吟半晌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爹爹怎么会不同意,爹爹最好了。”沈芝忙道。 安国公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的,听你的。” 在安国公那得到可以经常出府的同意后,沈芝喜滋滋地带着月桐回了临春苑,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当下先沐浴更衣。 沐浴洗发后,月桐拿帕子给沈芝绞头发时,这时相琴拿了个小红匣子走了进来,道:“小姐,这是国公爷派人送来的东西。” 贵女的反击 第11节 沈芝扭头接过,打开匣子。 在看见里面的东西后,轻轻地愣了一下,那是一叠银票。 第12章 她愣了下,她是不靠月银生活的,沈芝的外祖父虽然只是个四品官,但周家显赫不在仕途,而在于经营。周氏当年高嫁给安国公,周家可是为她准备了一笔特别丰厚的嫁妆。周氏不缺钱,就算比较偏心沈凌,但沈芝是她亲生的女儿,钱财这方面从来不会亏待她,一年除了月银,也会额外给她几百两银子。 安国公也是如此,但最大的面额也就是一千两,这两千两银票却是安国公给她送的最大一笔银子。 相琴惊住了:“小姐,老爷怎么给你送了这么多银子啊。” 沈芝扭头看了眼相琴,逾越地道:“自然是爹爹疼我了。” 相琴讷讷地笑了笑:“老爷自然是疼爱小姐的。” 一时沈芝不再多说,吩咐月桐下将匣子收捡起来,等绞干头发,沈芝不在出门,就让月桐送松松地给她扎了两个麻花辫,然后去了西暖阁写香料方子。 等做完这些事后,沈芝叫来月桐问:“相琴出去了” 月桐点点头:“出去了有一盏茶时间。” 沈芝忍不住笑了下,对月桐道:“这下恐怕有人要气死了。” 月桐很是赞同,想了想,又问道:“小姐,你明明知道相琴的心不在你这儿,为何不直接将人打发了。” “打发一个丫鬟很容易。”沈芝眸子里闪出一道光:“但总得让她背后那人悔不当初。” 沈凌得知安国公给沈芝送了两千两银票过去,当时脸色就不太好了,两千两银票啊。 “沈芝对安国公说了什么”沈凌问道。 相琴摇了摇头:“小姐今日是带月桐过去的,奴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沈凌紧紧地攥着帕子,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安国公来讲,真的不算什么,而沈凌比妒忌沈芝得到这笔银钱更重要的是,安国公为什么送银票给沈芝,她在国公府生活,依靠的无非就是周氏和安国公的疼爱。 她一直以为她这些年样样比沈芝出色,安国公就算不如沈氏那般疼爱她,但他心中她和沈芝却也是差不少的。 可是只除了她刚来国公府时,安国公见她珠钗衣裳寒碜才给她送了两千两银票,可沈芝却什么都不缺的,他竟然给了沈芝两千两银子。 到底是亲生女儿,撒撒娇买买好就能哄到两千两银子。 沈凌沉着脸对相琴道:“再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说着取了一两银子给相琴。 相琴见几句话就得到了两个月的月钱,当下更喜:“奴婢知道。” 沈芝有了安国公的同意,隔一日便出门去赵家,上辈子她自己会制造香,再加上当阿飘那些年的见闻,其实底子不弱。 但要成为制香高手,还是得需要练习和人探讨,不过她本来嗅觉过人,加上手巧,练习起来进步飞快。 就连赵瑾都说:“沈姑娘,你制香的技艺着实不输于我。” 就这样大半个月过去,周氏发现沈芝这段时间经常出门,心里很是不喜,但安国公道沈芝出门是他同意了的,周氏也不能多说什么。 而沈凌则趁此机会,日日陪伴在周氏左右,小心伺候,事事如着周氏的心意,一时之间,周氏和沈凌再度恢复以往的甜甜蜜蜜。 沈凌旁敲侧击地问:“娘,妹妹经常出门,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周氏叹了口气:“芝芝那个性子就是贪玩好耍,自然是出去玩的了。”周氏不知道沈芝去调香,那日安国公开口,说沈芝这些日子要出去的话就让她去。 她就认为是沈芝性子野,而安国公听她如此说,连解释的心都没有了,立马就走了。 周氏见状,偷偷地抹了一场泪,却是不敢阻止沈芝。 一时又对沈凌道:“幸好娘还有你。” 沈凌当下笑着应了周氏,心里却很怀疑沈芝出门去干什么的,把相琴叫过来问,却也是一问三不知:“二小姐,你知道的,小姐出门总是带着月桐,我怎么能知道她们干了什么” 沈凌清楚,相琴和月桐虽然都是沈芝身边大丫头,但月桐明显更受沈芝喜欢,她曾经是想收买月桐的,但月桐那丫头对沈珠芝忠心耿耿,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相琴。 只是相琴虽然也是沈芝身边的一等丫头,但月桐那个愚钝的显然比她更招沈芝喜欢。 沈凌笑眯眯地看着相琴道:“她不带你,你就不能想着法子让她带着你。” 相琴一怔,沈凌别有深意地道:“月桐若是有个什么不舒服去不成,可不就轮到你了吗” “你明白了吗” 相琴舔了舔唇,咬了咬唇道:“我明白了。” 不过没有等相琴想好如何让月桐不舒服,月桐自己就病了,发烧风寒,虽算不得很严重,但是陪沈芝出门,却是不能够了。 于是相琴顶上了。 她跟着沈芝出门,先去了一家玉器首饰的店,看着沈芝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个玉佩,就凑上问道:“小姐,你买玉佩干什么” 沈芝闻言,却扭过头,避开相琴的眼神,略带羞涩道:“自然是送人了。” “送给谁啊”相琴忙问。 这下沈芝却不回答她了,只是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啊” 相琴见沈芝双颊若云,含羞带怯,心里倒是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拿好玉佩,相琴跟着沈芝往城南走,知道走到一家有颗松柏树的四合院前,相琴还没来的及敲门,就见沈芝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上前敲门。 再然后,相琴就见一个仆妇迎了他们进去。 之后她望着她家小姐,只见沈芝眼含秋水地瞅着院子里的着青衣的清秀男子。 “你说什么”沈凌不知是惊是喜,听了相琴的话,猛地坐了起来。 “千真万确,我可是亲眼看见小姐和那人进了屋子,不知道做了什么,两个人关着房间呆了一个时辰,再之后她出来时,脸上的春色如何也挡不住。”相琴道, “还有那玉佩,也不在小姐身上了。” 沈芝胆子大沈凌知道,但没想到沈芝竟然敢这样做,当下心中大喜。但大喜之后,心里却忍不住怀疑:“你确定是真的。” 相琴急道:“二小姐若是不信,尽管派人自己去查看。对了,小姐离开那院子的时候,还敲打了我一番,让我不准乱说的。” 又道:“那位青衣公子容貌的确不凡,比女人还漂亮,二小姐少女怀春,难免也会对他动心思。” 听相琴如是说,沈凌有点想相信了,沈芝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但也不敢贸贸然前去,只是道:“你再多留心留心。” 月桐病还没好,相琴又跟着沈芝出去了一次,还是和上次差不多的结论,等到第三次出门的时候,月桐病好了,再也轮不到相琴出门。 而这次沈芝出门回来以后,相琴发现沈芝和往常的眉开眼笑不一样,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就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沈芝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地方,不知我还该不该去。” 沈凌从相琴口中得知这句话后,也是急了,她这几日派人去打听了番,得知住在那院里的人虽然是个普通的制香师傅,但容貌的确非凡,芝兰玉树雅致非凡,沈芝一时被他迷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想等着沈芝更陷一步。 但沈芝到底不是那种荒唐至极的人,一时意乱情迷后就渐渐清醒过来,不再继续荒唐,当下一咬牙,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附在茶云旁边耳语一番。茶云的伤养了一个多月,如今好的差不多,听沈凌吩咐完,翌日偷偷去找了相琴。 相琴有些迟疑:“若是三小姐真这样做了,怕是国公夫人饶不了我的。”她到底是沈芝的贴身丫头,平日里说些沈芝的消息无所谓,但沈芝出事,她这个大丫鬟岂能善终。 茶云握住相琴的手道:“夫人最疼二小姐了,到时二小姐将你要来她身边就是。”说着,茶云笑咪咪取出个老坑翠玉的手镯,塞进相琴手里。 从沈凌的院子偷偷摸摸回来,相琴在房间里略坐一坐,就去对沈芝告假说回家看看娘。 沈芝似乎也没心情多问,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等相琴走了之后,沈芝才对月桐道:“让你哥找个人盯着她。” 第二日晚上,相琴探亲回来,先去沈芝那儿告恩,然后退了下去,沈芝看着相琴毫不心虚的表现,对着月桐叹了口气:“月桐,我对相琴不好吗” 月桐六岁跟着她,小时候陪着她跳皮筋荡秋千一起长大,她也从没有打过他她骂过她,对她虽不如月桐倚重,但也不差,但是她竟然毫无愧疚地陷害她。 月桐给沈芝披了件衣衫:“小姐很好,是相琴对不起这份好。” 沈芝问完,淡淡地叹了口气。 沈凌确定让相琴办的事情办好了,未免迟则生变,翌日就去找周氏了。 大清晨的,周氏见沈凌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凌姐儿,你今日是怎么了” 沈凌咬着唇,含糊道:“有件事情关系到芝芝,我不知该不该说。” 周氏轻轻蹙了蹙眉:“芝芝怎么了” 沈凌闻言,叹了口气,挥退周边伺候的人,这才对周氏道:“娘,你先不要生芝芝的气,她年龄小又被宠的娇纵,不知天高地厚,做了错事也是难免,到时候好好教教她也就是了。” 周氏越发茫然:“凌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凌酝酿半晌,定定地看着周氏,无奈的道:“芝芝这些日子经常外出,怕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说不定还有首尾。” 第13章 下沈凌就将沈芝这几日出门都是去城西金巷去见男人的事情说了,又解释缘由道:“前几日我身边的丫鬟和相琴聊天时,相琴不小心说漏嘴说芝芝出门是去见男人,我心里当当时有些慌,但想着芝芝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疑心小丫头乱说说话,但心里放不下,这事关国公府的清誉,就偷偷派人打听,却没料到芝芝日日出门,的确是去见一个男人的。更新快,无防盗上xx” “什么”周氏身体一软,不可置信地望着沈凌:“凌姐儿,你确定是真的” 沈凌咬着牙,并不把话说死,只是提醒周氏道:“或许真的是那人打听错了,娘要不还是宣相琴问问,毕竟她是芝芝的贴身丫鬟。” 周氏深吸了口气,对门口的仆妇吩咐道;“去叫相琴过来。” 相琴早就和沈凌商量好了,周氏初初问她,她并不答,直到周氏威胁她时,才做出迫不得已的样子,边磕头边哭道:“夫人饶命啊,是小姐让我不准告诉夫人,否则就卖了我。” 周氏揉着脑袋,一时往后倒去;“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卖了你。” 相琴看了沈凌眼,这才道:“小姐的确喜欢洒金巷后面的赵公子,前些日子甚至给他买了玉佩,怜他家贫,甚至还送银钱,昨日还让奴婢给赵公子送了她亲手绣的香囊过去。”一时哽咽道:“夫人,奴婢也不想帮小姐做这种事情,但我不敢不听小姐的话啊。” 周氏听了这番话,顿时如遭雷击,沈凌立马小声安慰道:“娘,你别着急,芝芝不懂事,但你也不能因此坏了自己的身体。” “去,把沈芝给我叫来。”周氏咬着牙道。 沈凌的眼睛眯了眯,摇头道:“娘,现在不能叫芝芝过来,芝芝那张嘴没几个人说的过她,爹爹又是偏疼她的,若是这次芝芝继续颠倒黑白,认为是你诬赖他,那就不好了。” 周氏现在也是一团乱麻,闻言问道:“那该怎么办” “自然是那位赵公子找来,一来是让芝芝无可抵赖,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事关国公府,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就全毁了,到时候还得顺便封了那人的口,免得他在外乱说。”她和沈芝到底同时国公府的女儿,若这种事情传了出去,毁的还有她的名声。同时只有那位陈公子来了,沈芝的罪名才不能轻易洗脱。 “行,先照你的办。”周氏无力地道。 而与此同时,沈芝心情甚好的睡了个大懒觉起床,得知相琴被周氏叫了过去,当下略做收拾,简单的吃了几块糕点,去了周氏的院子。 一入内,便发现周氏的院子气氛颇为不对,丫鬟仆妇都在外间,并不在里面伺候,她挑了挑眉,亲手掀起竹帘入内,笑吟吟的给周氏请安。 贵女的反击 第12节 可她话还没有落下,就被周氏直接打断道:“沈芝,你给我跪下。“ 沈芝一愣,没跪反问:“娘,你心情不好,我也不是你的出气筒啊。” 周氏被沈芝这样一哽,立马按着胸口叫孽障,而沈凌一边伺候周氏一边对沈芝叹道:“妹妹,你做的事情娘已经知道了,这次是你不对,就算爹爹知道,这次也不会站在你那头的,你还是好生认错,别气着娘了。” 闻言,沈芝脸色一白,这一幕落在沈凌的眼里,就是沈芝心虚的征兆了,当即心中大喜,沈芝做出如此之事,周氏和安国公一定不会轻易原谅她的,她就真的成了周氏和安国公心中最疼爱的嫡女了。 但脸上却不显,依旧是一副温温柔柔的好姐姐表现。 沈芝眨了眨眼睛:“到底做了什么事了” 周氏摆了摆手:“我竟然生出你这种败坏家门的人来。” 沈芝闻言,当下就抬高了声音道;“不知我哪儿做错了娘要如此说我。” 话刚落,安国公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屋子里的情景,拧眉道:“这是怎么了” 不等沈凌和周氏两人说话,沈芝先委屈地开口道:“爹爹,我也不知道,一大早上娘和姐姐就让我跪下认错,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就问他们,然后就这样了。” 沈凌见安国公到了,正想告状,但见沈芝先抢了话,她也不生气,沈芝现在越是显得无辜,等会儿安国公就会越发恼怒。 而周氏却是忍不住了,直接起身对着沈芝冷笑道:“那你说说这些日子出门去干什么了” “我最近喜欢制香,找了个师傅学制香的技术。”沈芝说着,有些了然地望着周氏道,“我知道娘不喜欢我学这种东西,但爹爹是同意的了。” 周氏一听,和沈凌的话对应上了,沈芝就是打着学制香的手艺来往的,她冷笑一声:“好一个学习制香,你学制香就能和别的男人关上房门陋室,甚至赠人玉佩香囊,我看你分明是打着学习制香的幌子行不耻之举” 安国公听了这话,眉心紧蹙:“周氏,你说什么” 周氏喘着粗气,将沈凌说给他听的话一口气全告诉了安国公,安国公闻言,不太相信看着沈芝:“芝芝,你来说。” “爹爹,我没有的。”沈芝马上道。 沈凌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跪在角落里的相琴道:“芝芝,你的丫鬟都招认了,你不要垂死抵抗了。” 跟着沈凌的目光看过去,沈芝仿佛现在才发现了相琴的存在,几乎是立刻几就问道:“相琴,你招认了什么” 相琴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道:“小姐,你和那位赵公子的事情,我都告诉夫人了,你,你认错吧。” “相琴,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沈芝愕然后退了半步,然后望着周氏安国公伤心地道, “赵瑾真的只是教我制香的师傅,不曾有过私情。” 心里却爽快急了,就这样就这样,诬陷来的更加猛烈些吧。 安国公动了动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沈凌见状,连忙先道:“若你没有情,做什么要送玉佩还有香囊呢” 沈芝心里清楚香囊是沈凌指使相琴送的,又听了她这话,心里想笑,脸上却做出茫然竞震惊的脸色:“玉佩是为了感谢他教我制香,香囊我却是没有送过” 沈凌知道沈芝对那人有意后,她是不想插手的,但是一块在外面买的玉佩,却是抵不了什么,只有沈芝自己的小物,才能将她私相授受这件事定在板子上,于是让相琴打着沈芝的名义送了香囊给赵瑾。 反正按照沈芝对那人的热乎劲,她的丫鬟相琴替她跑腿送东西也很正常。 一时争执不下,这时辛嬷嬷从外间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后道:“夫人,那人带来了。” 一听那人带来了,沈凌顿时有了精神,她叹了口气,对安国公和周氏道:“既然妹妹不愿承认,不如我们将那位赵公子请进来和芝芝对质。” 周氏不等安国公同意,先忍不住了,直接道:“叫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月白色儒衫的清秀少年被人领了进来,沈凌一见他容貌,便知沈芝这次栽的该,只见这位赵瑾虽然身姿略微单薄,但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尽都是一派温雅之气。 沈凌先问相琴道:“这就是教芝芝制香的师傅” 相琴抬起头,仔细打量后道:“是他。” 赵瑾打量周围后,看向沈芝:“芝芝,这是” 听见赵瑾对沈芝的称呼,沈凌精神一震,赵瑾竟然如此称呼芝芝,看样子昨日让相琴送去的荷包一点也不违和。 安国公拧着眉,目光在赵瑾和沈芝脸上转了转:“芝姐儿,这就是教你制香的师傅” “什么制香的师傅,我看是她的情郎。”周氏先见赵瑾那副模样,心里仅存的一点怀疑也不剩了,又听他那般称呼芝芝,几乎是口不择言道。 沈凌则对着赵瑾道:“赵公子家妹年幼,有些事不懂就算了,你怎么能借着芝芝的年龄小而诱哄她。”沈芝无论如何也是周氏和安国公的女儿,即使很不对,他们两人也不会愿意相信沈芝的本性是坏的,既然如此,不如她开口,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归于赵瑾。 若是如此,等会儿安国公周氏必定不能轻易放过赵瑾,而沈芝虽然最近的性格变了很多,但是骨子里却依旧像一团火一般,怕是容忍不了赵瑾因她受大罪,就会继续和安国公周氏争执。 沈芝见沈凌迫不及待的坐实她与人有私的事实,心里十分愉快的同情了她一把。 这时安国公再度开口问道:“听说你教芝芝制香时两人独处” 赵瑾点了点头:“有些香料配方不好叫外人知道。” 沈凌心口咚咚咚激动起来:“不仅如此,听说芝芝还送了玉佩和香囊给我。” 赵凌话落,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赵瑾不卑不亢地道:“沈姑娘没有送过香囊给我。” 听了着话,沈凌疑惑的看向相琴,难不成这丫头没办好事情。而安国公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下。 这时却又听赵瑾指着角落里的相琴道:“是这丫头送的香囊给我。” 却原来是这样,沈凌怎当时就笑了,相琴闻言忙道:“赵公子,那香囊是我家小姐让我送给你的,说那是她的一番心意。” 周氏闭着眼睛:“沈芝,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沈芝看了眼周氏,之后看着安国公道,“我只有一句话,我和赵瑾清清白白,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芝芝,我们也是想相信你的,但不仅相然这样说了,为了怕冤枉你,我也偷偷派人去打听了,就连赵公子的丫鬟都说你对赵瑾一往情深。”沈凌打听的消息无外乎是她和赵瑾往来亲密,没人说这种话,但这种时候,沈凌不介意添砖加瓦,左右沈芝是洗不不干净了。 沈芝为沈凌亲手送上门来的把柄笑了笑,这时赵瑾却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位姑娘说我家丫鬟告诉你令妹钟情于我。” 沈凌一怔,不明白赵瑾是什么意思,其实赵家丫鬟和附近人的口供差不离,都是我家公子和沈姑娘关系很好,可现在这个时候,这么多眼睛看了过来,而且话刚才也出口了,沈凌笑着点了点头头:“是的。” 赵瑾古怪地看了眼沈凌:“这就怪了,外人不知道我是女儿身误会我和芝芝有私情还情有可原,但我家丫鬟却是清楚的。” 第14章 沈芝似笑非笑的瞅了眼沈凌,看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的是太爽了。更新快,无防盗上xx 一语惊起千层浪,周氏和沈凌瞪大了眼睛,望着赵瑾难以置信。 沈芝十分抱歉的对赵瑾道:“赵姑娘,恐怕要委屈你证明下身份,免得我家人不相信我们的清白。” 赵瑾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点了点头。 当下赵瑾去了暗室,沈凌打死也不相信,也就亲自跟着去了,直到看见赵瑾的身体,顿时如雷劈,这,这怎么可能呢 安国公看她们从暗室出来的表情就知道赵瑾的确是个姑娘家了,他叹了口气,对赵瑾真心实意的道歉。 赵瑾余光瞅见沈芝对她眨了眨眼,摆了摆手道:“我男装示人,的确容易教人误会,只是芝芝清楚我的身份,不可能让丫鬟给我送夹情诗的香囊,我家的丫鬟也不会说我和赵姑娘有私情。” 沈凌手心猛地收紧了,脸色嗖的变白。 等赵瑾离开后,周氏一脸恍惚,望着沈芝后悔道:“原来都是误会” “误会”沈芝冷笑一声,却是不愿意周氏这么将事情带过,她先拿出刚刚赵瑾交给她的香囊问相琴道:“赵姑娘说这是你昨日给她的,说是我的一片相思,相琴,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听了这话,沈凌心中一震,心乱如麻,先抬起头去看相琴。 周氏打起精神骂道:“相琴,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枸陷小姐。” 相琴下意识看了眼沈凌,从得知赵瑾是个姑娘家开始,她脑子里一片浆糊,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很清楚,那就是她错了,彻底错了。 沈凌见相琴还看她,心里骂了句蠢货,赶紧道:“相琴,还不好生交代,你老子娘都还在府上呢。” 相琴闭了闭眼,她平日里不很聪明,但是这话却是懂了,二小姐这是威胁她不准将她供出来。 也是,如今她做出这种事,已经得罪了三小姐,若是再得罪二小姐,却是恐怕连她的老子娘都要一并要牵扯进来。 于是她认道:“奴婢和月桐都是小姐的大丫鬟,还比月桐先来小姐身边,但是自从有了月桐,她就成了小姐身边的一等人了,奴婢气不过,奴婢嫉妒,才做出了这种事,想毁了小姐的名声。” 沈凌偷偷松了一口气。 沈芝瞥了眼沈凌,对相琴道:“构陷主子当杖毙,不过看在你伺候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条生路,杖五十割舌后赶出府去。至于你的父母,一并杖五十,赶出府去。” 相琴的瞳孔骤然缩。她们是安国公府的奴仆,就这样直接赶出去府连发卖都不,她们能去哪儿,能干什么。 沈凌吸了口气,按着胸口道:“妹妹,你刚刚也说相琴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就算她今日有错,却也和她父母没什么关系,你如此不觉得太过于狠厉了吗” “今日不是姐姐被败坏名声,所以乐得用我装大度,你若是觉得我做的狠毒,等你的丫鬟日后如此待你时你再与她一笑泯恩仇。”沈芝嗤道,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着周氏别有深意:“今日种种,都是姐姐先向娘告状而起,如今话里话外还未为相琴求情,姐姐不会和相琴” 一番话说的沈凌心口登时往上一提,忙否认道:“我怎么可能呢” “是吗”沈芝笑了下,而后目光落在相琴的手腕上,突然好奇道:“相琴手腕上的玉镯子,我怎么瞧着是姐姐的。” 她话一落,周氏连忙看去,相琴慌乱地将袖子往下面拉了拉。 沈芝走过去一把拉起她的袖子,露出她手腕上的翡翠玉镯,点头道:“是姐姐的镯子,前段日子我还看见姐姐戴过。” 一时周氏和安国公直接看向沈凌,沈凌讪笑着道:“这是我前几日赏给相琴的。” 沈芝纳闷地道:“这么名贵的玉镯,姐姐就这样赏给了相琴,我看你自个儿的丫鬟,也没怎么得过如此珍贵的赏赐啊。” 沈凌知道,她如今不能继续这样被沈芝这样牵着鼻子走下去了,当下怯怯地看了沈芝一眼,委屈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和相琴还做了什么事不成,或许妹妹想将这件事推到我身上。” 她说着就楚楚可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知道我不讨妹妹喜欢,可妹妹也不能如此诬陷我啊。” 周氏见沈凌哭的可怜,她想说些什么,但沈芝清冷的目光直直看来,周氏瞬间想起上次烫伤手的事情,也是这般,她正义凛然地给沈凌出头,后来却误会了芝芝,而这一次若不是沈凌信誓旦旦的说沈芝和外人有私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女儿。 一时望着哭哭啼啼的沈凌,周氏也不免有些忐忑。 沈凌看着周氏的眼神,差点就要崩溃,周氏可是她最大的依靠啊。这时候月桐捧着一个蓝布包走了进来:“小姐,这是在相琴的屋子里发现的。” 她将蓝布打开,数十两碎银子并一些首饰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芝看着这些东西,对周氏和沈凌道:“方才娘和姐姐去暗室证明赵姑娘的身份时,我和爹爹商量了下,觉得相琴既然会污蔑我,说不准还有别的恶习,就让人去搜了搜她的屋子。” 说着一时慨道:“相琴,你是五钱银子的月钱,如何能攒下上百两银子的积蓄,还有这几样价值不菲的首饰我也不曾赏赐给你,原来你不仅诬陷我,竟然还偷盗财物。” 月桐紧跟着道:“偷盗财物当砍去双手。” 一直保持沉默的相琴急了,她可以接受打板子,甚至赶出去,变成哑巴也认了,但是没有双手,她岂不是成了一个废物了,这下是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当下急道:“我没有偷盗财物,这些东西都是二小姐赏赐给我的。” 沈凌头一疼,恨不能晕厥过去。 沈芝迷惘地看了一眼沈凌,笑着道:“攀扯主子,可是罪加一等啊。” 相琴现在顾不得沈凌了,她猛地对沈芝磕了几个头:“奴婢没说谎,这些银子都是二小姐给我的,她让我注意三小姐的行踪,然后时时记得告诉她。” 周氏愕然道:“凌姐儿,可真有此事” 沈凌懊恼地吸了口气,她倒是不想承认,但如今却不是她不承认就可以,急中生智道:“我只是关心芝芝,所以有时才向相琴打听芝芝的消息。” 贵女的反击 第13节 周氏一听,登时轻舒了半口气,却听沈芝再道:“原来姐姐的关心是这般用银钱收买我身边的人打听消息,就不知娘,爹爹,大哥,二哥有没与有这样被姐姐关心了。” 此话一落,周氏的脸色再变,沈凌双膝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而沈芝这时继续对相琴道:“既然你承认这些事你是主谋,仗责割舌全家卖出府去。”她说着对相琴特别提示了她是主谋二字。 沈凌一听,见相琴终于被处罚了,她心跳正常了半拍,她朝相琴打听消息这件事是有问题,但是和构陷沈芝与人有私不可同日而语,就算要惩罚她也不会伤筋动骨,是以最要紧的那口气沉了下去,却听这相琴改口了:“不是我,这件事我不是主谋,全是二小姐叫我干的。” 沈芝心里一送,狗咬狗,终于说出来了是吧。 沈凌狠狠地一咬舌尖,直到口腔里的血腥气传来,她望着周氏怀疑的目光和安国公幽深的目光,脑袋突突的疼。 完了,完了。 第15章 口中的血腥气传来,沈凌手指颤抖地转过头,两眼含泪道:“相琴,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分明没叫你做过那种事。xx” 相琴拍着大腿,狠狠地望沈凌,她如今也是后悔,被国公府赶出去的下人能什么好去处,而且还不能说话是个哑巴。她若是安安分分的给国公嫡小姐当着大丫头,日子过的比外面小门小户的小姐都好,而且沈芝也不苛责下人,若是她不曾被一些甜头迷晕心智,也不会落到这等下场。 一时悔恨道:“启禀老爷夫人,的确是前天夜里茶云让我做的,当时她还说了,若是东窗事发,到时夫人责怪我们,二小姐定会我说情,让我免受刑罚。若是而二小姐不曾如此说,我身为三小姐的贴身丫鬟,还帮助她和男子暗自往来,夫人和老爷如何能够放过我。” 周氏嘴唇微微哆嗦地看着满面惊慌沈凌,沈凌见周氏如此,心止不住往下沉。 她不能就这样输了,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思及此,她仔细地搜索漏洞,终于被她找出一条路来,她咬牙无奈的看了茶云一眼,问相琴道:“你说是茶云让我叫我让你那样做的” 相琴点头应是。 “可我不曾让茶云做过这种事。”沈凌深吸口气,尽可能让她显得正常,她冷冷地看向茶云斥道,“茶云,我何时让你诬陷芝芝的名声了。” 沈凌又对周氏和安国公跪下,泪眼滂沱地哭道:“爹娘,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芝芝是我疼爱的妹妹啊。” 周氏那颗被攥紧的心再度被揪紧了,安国公看了眼哭的委屈伤心的沈凌,冷厉道:“茶云,你说。” 茶云在沈凌说出她那刻,浑身忍不住开始发抖,整颗心如坠冰窖,她知道她被小姐抛弃了。 她都是按照沈凌的授意去行事,怎么可能自作主张去陷害沈芝,但望着沈凌看过来时恳求希冀的泪脸,茶云垂下头闭上了眼睛:“是奴婢干的,和二小姐无关。” “小姐的确收买相琴打听消息,但是却不曾陷害三小姐,一切都是奴婢,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想着没了三小姐二小姐就是府上最尊贵的人了,一时做出这种不可饶恕的事。” 见茶云果然承担下了所有的罪责,沈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可望着周氏和我安国公看来的目光,她只能不赞同地骂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芝芝可是我的妹妹啊,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这傻丫头。” 沈芝安静地看沈凌表演,茶云最后担下所有的罪责,也不意外,毕竟这茶云虽然心肠不好为人丫鬟是个衷心的,不过沈凌没了茶云,几乎没了半边臂膀。 再者说,不是茶云说和沈凌无关就和沈凌无关的,周氏容易糊弄但也不是个傻子,安国公也未必没有怀疑。 而且她也没想靠这一件事就把沈凌给打跨。她需要在周氏和安国公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早晚有日会长成参天大树。xx 安国公扫视了圈屋内众人,深深地看了眼沈凌,终是道:“相琴一家杖责五十,拖出去卖了,至于茶云” 他顿了顿,冷酷的目光看向沈凌:“此等构陷主子,心思歹毒的丫鬟,拉出去杖毙。” 茶云浑身一软,身体贴在了地板上,沈凌闭上眼睛,想到她和茶云在同一间屋子里,整个人不由得瑟瑟发抖,就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她怕啊,她怕一抬头就看见茶云正看着她。 茶云从四岁就跟着她,小时候她被祖母责罚是茶云挡在她前面,她爹娘没了,也是茶云陪伴着她,可今日茶云却因她杖毙。 为什么会这样,今天不该是沈芝被周氏安国公所厌恶吗 一时间,沈凌听见仆妇进来拖人的声音,人的身体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咝咝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抬了抬眼,恰好这时茶云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灰败绝望,可冲着她的时候还牵了下唇角,瞬间一股凉意从沈凌的脚心蔓延到头皮。 沈芝看了眼相琴,尽管她低着头脸色灰颓,可沈芝没有同情的心。相琴伺候她多年不假,但从她背叛陷害她那刻开始她们的主仆之情便结束了。再者说人都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敢做自然要想到后果。 而这时,安国公又开口了:“至于凌姐儿” 沈凌登时仰起脖子,她跪在地上,看着安国公和沈芝相似的轮廓,努力不要让自己抖如簸箕,又听安国公问道:“凌姐儿,你错在哪儿” “我,我没有约束好下人。”沈凌深吸了口气道。 安国公闻言,复杂的凝向她,沈凌脖子往里面缩进,尽可能地降低她的存在感,安国公淡淡地道:“既然你这样说,我罚你一年月钱,半年不得外出,抄百遍女戒,你可有话说。” 沈凌对前两条没有异议,可半年不得外出,她今年都十四了,虽然说这个年龄说亲有些早,但可正是相看的黄金时期,若是半年不得出门,岂不是半年不得参加宴会,不得相看了。 沈凌想有异议。 她抬头,望着安国公那张威严的脸,却是不敢多说:“女儿无异议。” 安国公嗯了声,又拍了拍沈芝的肩膀:“芝姐儿这次受委屈了,前些日子陛下赏赐给了爹爹一座鹿角南阳翠玉笔枕给爹爹,你不是喜欢吗,等会儿就给你送去。” 沈芝不喜欢练字看书,但那笔枕却是极喜欢的,先不说那是小国上供来的珍稀之物,那笔枕还没有经过后期雕琢,质朴自然,但天然的玲珑秀美,她一眼就看中了。 而且,沈凌似乎也喜欢上了。 思及此,沈芝抱着安国公的胳臂撒娇道:“谢谢爹爹。” 沈凌心里默默流泪,和那日安国公送给沈凌的两千两银票相比,那天生的鹿角南阳翠玉笔枕却还要贵上一辈,他竟然就这样给了沈芝了。 而且沈芝又不喜欢写字,送给她除了观赏,却是不用的。 她明明已经想好,如何要到那块笔枕的,如今,如今却又是一场空了。 再一想到茶云,沈凌仿佛听见院外的惨叫声,她样角落里躲了躲有些想哭,但眼泪才蓄到眼眶里,却传来一阵刺痛感,沈凌眨了眨眼睛,不敢哭下去,她刚刚哭的太认真,再哭下去,只怕伤了眼睛。 而周氏却也是后悔,今日她又差点诬陷了沈芝,虽然她也是被人诓骗,到底却是做错了。又见安国公都有所表示了,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能不闻不问,而且很明显沈芝这个性格是吃软不吃硬的,她起身攥着沈芝的手叹道:“芝芝不是很喜欢娘那副红宝石头面吧,等会儿娘找人给你拿去。” 不等沈芝说话,安国公拧眉对周氏道:“周氏,今日的事难道你没有错吗” 周氏能察觉经了前几次的事情后安国公对她有些不满,可没想到安国公今日不私下找她说,而是当着女儿们的面大喇喇地说出来,周氏脸色很有点挂不住。 安国公给了周氏几次颜面,但身为国公府的主母,老是偏听偏信,安国公也有些不耐烦,直接道:“你如今脑子糊涂,以后后院的事情让顾妈妈多帮着你料理。” 顾妈妈是安国公奶娘的女儿,成人后嫁给安国公府的大掌柜不说,她自己也领着后院人员调配的差事,权柄不弱。但安国公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周氏再多分些事情让顾妈妈处理。 身为后宅夫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管事掌家权,周氏听了这话,脸色不太好,可望着安国公凝来的深沉目光,周氏只能诺诺应是。 不过她心里也不敢怨怪安国公,倒是看了眼沈凌。 这眼神中的抱怨微乎其微,沈芝注意到了,因为认为沈凌的亲娘对自己有恩所以周氏偏疼沈凌。可偏疼的原因却不仅如此,还因沈凌懂事乖巧还有才女之名带出去很给周氏自己长面,若是这辈子沈凌不在继续优秀反而给是她添麻烦存在,沈芝很好奇她们母女还能不能如上辈子那般亲密无间。 相琴茶云这件事虽然安国公有意封锁,这种家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是茶云当众杖毙血流了满院,相琴一家被打板子卖出府去,这两人是国公府小姐的大丫鬟,下面的流言蜚语止不住的。 但因沈凌被罚,而沈芝得到国公爷周氏的安慰,于是流言纷纷朝着沈凌倒去,说是她做了什么事才导致这种结果的。沈凌那天不敢看茶云杖毙,可后来听见丫鬟描述茶云死的时候两只眼睛瞪的如铜铃,全身打的稀巴烂,沈凌不知是吓的还是怕的做了好几夜噩梦。 一闭上眼睛就能听见茶云说流着血泪让她救她,吓得她睡觉都不敢熄灯,又听见外面的下人这般传她,沈凌气的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哭着哭着眼睛痛了起来,沈凌怕坏眼睛就连哭也不敢,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毕竟周氏和安国公虽然最后将罪定到了茶云身上,但他们真的没有怀疑她吗沈凌不敢去想。 至于沈芝,则愉快的多了,她去重重感谢了番赵瑾那日的配合,铺子的装修也渐近尾声。甚至还提出要将临春苑旁边的院子拿来制香的要求,安国公自然随便她,而周氏因为那件事,心怀歉疚,也没有多说什么。 甚至周氏得知沈芝开了香料铺子花光所有积蓄后,还让人给她送来了三百两银子,沈芝不傻,自然喜滋滋的接下了。娘不亲但娘给的银子还是可以亲的。 又因为相琴被打发出去,沈芝将院子里的月牙提到大丫头的位置。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个月沈芝跟着周氏参加了两场必须去的宴会,而沈凌被禁在府中天天写女戒,写的手足酸软浑身无力,直到安国公府寿辰这日,才略微可以暂时休息下。 因为不是整寿,安国公的寿宴也没有大肆操办,只家人一起吃顿饭罢了。 沈芝亲手调了味熏香送给安国公当寿辰礼,只是她的礼物还没做好,沈黎先送给了她一个木制的风筝,但其身彩绘色泽艳丽,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材质是木头。这木风筝是飞鸟的形状,双翅轻薄,张开后有半米宽,沈芝本以为这是沈黎给她观赏的,沈黎告诉她这东西可以飞。 刚拿到礼物的时候,沈芝兴致勃勃地飞了一天,这东西有两个按钮,按下之后,能在天空驰骋二十秒左右,木头的东西飞了起来,沈芝觉得很有意思,只是又忙着给安国公制香,没有时间多玩。 直到安国公生辰这日,沈芝的寿礼告一段落。早上起来就和月桐带上木风筝,去了花园。 这东西飞的不高,也就是四米左右的高度,虽然能飞上二十秒,但木翅膀吱呀吱呀,慢的很,也不担心飞不出花园。 不过沈芝玩了一会儿,却尴尬了,只因这木风筝降落在一颗石榴树上了。 月桐皱眉道:“奴婢去找人将它取下来。” 沈芝摇头道:“懒得找人了,我自己去取。”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稔地扎好衣袖,将裙摆塞进腰封之中,双手抱着枝干,利落地往上爬上,月桐在下面看的心惊胆战,不时提醒沈芝小心。 沈芝爬了老高也不觉得害怕,爬树什么的前辈子老早就她就会,而且当阿飘那些年,什么样的高度没有上去过啊,完全不需要担心的。 不多时,沈芝动作干脆地爬上石榴树的枝干上,伸长胳去够木风筝,等木风筝拿到手里,她笑着往下看去:“月桐,我就说我。”话没说完,她注意到站在满脸苦笑的月桐旁边清冷沉默的少年,声音越来越低。 他今日着了身雨过天青的八宝如意纹纱袍,微微抬起头,沈芝觉得他的目光像是斜阳临秋水,日暮是灿漫而沉寂的,秋水温柔沉静,这两样东西合他身上,有种别致的味道。 不过更让沈芝注意的是,少年拄在手间的拐杖。 第16章 瞧见他的那一瞬间,沈芝似乎想起了很多的东西,顾浔是她姑姑的独子,也是她上辈子想要嫁的人。 沈芝重生后,一直避免去想顾浔,但有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他,想到这辈子再看见他会是在什么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此时沈芝发现她的心脏在跳,但也就那么一点点,她深吸了口气,目光从顾浔身上挪开。 周氏皱眉道:“沈芝,给我下来” 沈芝这才发现周氏和沈芷兰都在树下,也是,今日是安国公的寿辰,姑姑必定会回来的。 心中感慨时运不济,怎么被周氏给撞见了,她如今虽然打定主意不要太在乎周氏的想法,但是周氏接下来的一通唠叨很折磨她的耳朵。而且顾浔还在,说实话哪怕这辈子沈芝不想继续缠着顾浔,但还是不想在顾浔面前被周氏说教。 她慢慢地从树上往下爬,周氏十分不满地盯着她道:“瞧瞧你的样子,哪里像是好姑娘,沈芝,你就不能文雅一点要是传出去我们国公府有个挽起袖子爬树的姑娘,外人会怎么想我们国公府的教养,你还像是个姑娘家吗” 沈芝落在地上,低头敛目敷衍道:“娘说的是,说的是。” 沈芷兰一直是护着沈芝的,闻言就道:“芝芝年龄小,爬个树而已,哪儿有嫂子这么严重。” 沈芝颇为感激地看了沈芷兰一眼。 而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顾浔开口道:“芝芝,你手上的木筝哪儿来的” 听见顾浔的声音,沈芝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一显得冷静正常,“这个是二哥做了送给我玩的,表哥,怎么了” 顾浔盯着木鸟道:“沈黎” 沈芝连连点头:“我二哥的手艺可精致了。” 周氏皱眉道:“做些没用的木匠活而已,芝姐儿你那骄傲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哥中了状元呢。更新快,无防盗上” 怎么不是状元,若是木匠行当有状元,二哥绝对就是里面的状元,沈芝暗暗的想。 顾浔侧眸对周氏道:“舅母,我看这个木筝很有意思,想和二表弟探讨一下。” 周氏愣了愣,之后忙道:“自然是可以的。”她没想到顾浔竟然会对这种东西有兴趣,顾浔是谁,是齐王世子,顾少将军,哪怕如今腿受了伤,那也是大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竟然会对顾芝手里的木筝有兴趣,周氏感到不可思议。 而沈芝听了这话,双眼亮晶晶道:“我知道二哥在哪,我带表哥去。” 贵女的反击 第14节 既然年轻辈要在一起玩闹,周氏和沈芷兰就没跟过去,沈芝带着顾浔去找沈黎。 沈芝刚刚应承的快,只是不想周氏继续说她,当两个人走在一起时,沈芝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是上辈子从来没有的情况,她喜欢顾浔,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边,叽叽哇哇说个不停,哪怕他的眼睛里没有她,也得让顾浔的耳朵里有她。 她的话很多,总不用担心冷场的,但现在沈芝垂着头,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她知道,顾浔心里她只是一个粘人的表妹,他有喜欢的姑娘,那个姑娘人淡如兰,气质温雅。 她默默想着,倒是顾浔看了她两眼,突然开口了:“舅母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芝乍一听这句话,愣了下,但心底却不感觉奇怪,顾浔性格清冷严谨,不苟言笑,但因为是大表哥,对她们下面的弟弟妹妹还是颇有关照的。 “我知道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怕沈浔不信,沈芝还补充道:“我娘经常嫌弃我,我都习惯了。” 沈浔听了这话,微微拧眉,扭过头见小姑娘正亮晶晶地望着他,一些本不打算说的话就出口:“嗯,爬树并不是衡量你是不是一个好姑娘的标准。” 沈芝当然不觉得会爬树不是一个好姑娘了,但是听顾浔的观点竟然是和她一样的,心里止不住欢喜了起来。 “可是大部分人都说好姑娘要文静娴良,温柔大方。”沈芝想着慨道:“我这种性子,很多人暗地里说我是泼妇,不是个好姑娘。” 她上辈子就经常被说成泼妇,“泼”野蛮,不讲理。但是她自认为她讲道理,明是非,不过很多时候性格活泼热情了点,凶悍了点,但并没有有达到野蛮和不讲理的地步。 而如此性格的男人也不在少数,怎么不说他们泼男呢。 就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注定只能作为一个男人的附庸存在,任凭摆布,不声不吭吗 上辈子的沈芝做不到,这辈子的沈芝依旧做不到。 只是她是个七情六欲的人,哪怕想的开,外人评价关她何事,但家人都嫌弃她的时候,也会失落难过。 正想着,沈浔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沈芝抬起头看去:“表哥,怎么了” 小姑娘眨着眼睛,眸光清亮,暗含失落,顾浔望着她道:“沈芝,衡量一个好姑娘的标准,在于她能不能担起责任,有没有害人之心,能不能友爱善者,而不在于她是不是文雅娴静,或者喜欢爬树。” 他的字一个一个落在她心上,卷起一阵浪涛。 她想,这就是她上辈子喜欢顾浔的原因,她不仅满足她对于所有少年英雄的幻想,更重要的是,他外表的冷漠严谨下,其实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顾浔比她大六岁,但十三岁就去了北境,从小士兵到声震边的顾将军,击敌三百里,于草原之中斩杀北胡王首级。 十九岁去西南,剿灭西南山区一直欺压百姓的瑶族。 只是瑶族善毒,他的右腿也在和复族人对敌中受了伤,不过即使右腿微微有些不灵活,也胜过常人千万,他终其一生,都在守护大夏边境平安,保百姓不受外族侵扰,他一扫大夏武力之颓。 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沈芝静静地凝着他:“好,我知道了。” 顾浔闻言,也没多说,轻轻颔首,继续跟着沈芝往沈黎的院中去,走着走着,沈芝闻着身边人传来过的淡淡药味,目光不由落在顾浔僵硬的右腿上,他虽然是站直的,但右腿并没有太大的力气,沈芝想了想,现在顾浔刚刚受伤不到半年,他腿伤还没有康复的时间段。 不过说起康复,沈芝皱了皱眉头,上辈子顾浔的右腿是好了,但是没有完全痊愈,他的右腿还是有些跛的,虽然顾浔依旧能继续上战杀敌,但还是影响了他的武力值。 想到这儿沈芝终是忍不住低声问:“表哥,大夫说你的右腿能够恢复如初吗” 顾浔道,“前些日子个大夫说我的腿完全治愈的可能,但也不能确定。” 完全治愈 听到这话,沈芝地眼睛嗖地一下亮了起来,激动地去抓顾浔的衣袖:“真是吗” 她说完发现顾浔的目光落在她的胳臂上,沈芝尬笑一声,悻悻地收了回来。 该死的手,就不能稳重点吗 “不一定。”顾浔淡淡道。 沈芝见顾浔满脸冷静,再度记起上辈子直到顾浔离世他的腿都没全好,脸上的笑模样渐渐消失。不过很快沈芝又淡定了,这辈子的事情许多已经不同了,说不准顾浔的腿就能好呢。 何况,沈芝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纵使瘸了腿,也依旧是大夏王朝的骄傲,是许多人终其一生敬仰的将军,追逐的灿烂日光。 这样武定四海文平八方的少年,沈芝想,哪怕她今生用尽全力去追赶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但没关系,这个世界上除了光,还有许多东西。 她当不成光,她可以做向着光的大树,朝着他的方向进步,不求能有多厉害,只求比曾经的沈芝好上一点,然后再好上一点。 第17章 沈芝带顾浔去了沈黎的院子里,沈黎正在做他的木工,瞧见沈芝和顾浔来了,他立马放下刨刀问:“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沈芝指了指她手上的木筝道:“大表哥对你的木筝很感兴趣。”她说着示意沈黎去正屋说话,顾浔拄着拐杖看似走得很稳,可坐着总比站着好。 三人进了正屋,顾浔坐在圈椅上,问沈黎道:“你的木鸟能飞多久” 沈黎忙道:“二十多秒。”他站在顾浔的面前态度恭敬,没有一点平时的吊儿郎当。顾浔比他虽然只大两岁,但从小到大就是令人仰望的存在,更重要的时,颇有当兄长的风范,十分爱管教人。 即使这几年不常见面,但小时候的记忆是刻在骨子里了。 “表哥,怎么了”沈芝凑过去问道。 顾浔目光落在木筝上,沉吟片刻后道:“它或许能用在火器上。” 沈芝和沈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震惊来,沈芝先惊喜道:“真的” “不一定,只是可能。”顾浔摇了摇头。 顾浔因腿疾暂时不能继续带兵打仗,但他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见识过的武器数不胜数,他虽然说不确定,但是沈芝觉得很有希望。 这时候,顾浔问沈黎技术上的问题,那是沈黎擅长的东西,他满脸通红,对答时双眼熠熠。 沈芝听不懂的,她见两个人聊的忘我,就去了厨房。 话说多了容易累和渴,沈芝想起顾浔嗜甜,就准备了一盅冰糖雪梨水,甚至还特意让厨娘多放了些冰糖。 之后她回院中,还没进去,就听见沈黎激动的声音:“明日我真能去神器营吗” 沈芝连忙走了进去,惊喜道:“二哥,你要去神器营了” 沈芝不懂什么军事兵器,但神器营沈芝却是听说过的,那是大夏的杀伤力极强的一支部队,只因为配备火器。 顾浔点了点头:“木筝的技术在某几个地方可以改善的投递方式。” 又对着沈黎道:“明天我来国公府接你。” 沈黎愣了下然后看了眼沈芝,呐呐地问了顾浔许多遍,才敢相信顾浔不是欺骗他的。 沈芝也很开心,周氏老嫌弃二哥喜欢的东西不误正道,二哥心中不说,但被他们嫌弃心里肯定不好受,若是能去神器营,他们再也不能瞧不起沈黎了。大夏的读书人的确不多,但能进神器营的研制火器,更是少之又少。 “我给你们拿了点心和糖水来。”沈芝打开黑漆红木食盒,取出点心放在顾浔手旁,又亲手倒了两碗冰糖雪梨汁。 沈黎刚刚说了半天,有些渴了,直接端碗灌了一口,突然神色扭曲地看着沈芝:“厨娘放了多少糖想齁死我不成” 一时又见顾浔正端着碗,他忙让顾浔放下:“表哥,别喝了,太甜了。” 沈芝蹙了蹙眉:“你不喝算了,表哥可是喜欢吃甜食。” 顾浔听了这话,耳朵微微动了下。 沈黎嗤笑一声:“表哥才不喜欢吃甜食你记错了。” 沈芝拧眉,怎么可能记错,她当阿飘时看见顾浔总是是甜食,且还是比正常口味更甜的食物。 “不信你问问表哥。”沈黎道。 听罢沈芝看向了顾浔,顾浔面容清冷,端着冰糖雪梨水,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讨厌,总之是面无表情,不过看着他的气质,沈芝下意识怀疑是不是她记错了。 色泽若雪的白瓷小碗中的冰糖雪梨汁带着淡淡的金黄色,虽尚未入口,那股香甜已经萦绕在顾浔鼻端。 他看了眼冰糖雪梨水,淡淡道:“芝姐儿特意取来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了。”说着一饮而尽。 沈黎听了,登时感到羞愧,顾浔虽然是王府世子,但征战多年和士兵同吃同住,定然不喜浪费,思及此,一咬牙将他只喝了半口的冰糖雪梨汁猛灌了下去。 再然后,他的脸色彻底变了,拿了糕点往嘴巴里塞想去味。 只才咬上一口,他的脸越发扭曲,欲哭无泪道:“好甜啊” 顾浔闻言,搁在膝盖上的手略微往上抬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见沈黎似乎难以忍受这甜味,沈芝好气又好笑地给她倒了一杯苦茶:“是比正常甜度要甜一些,但是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沈黎灌了几口茶水,才活过来道:“你看我叫甜之后表哥都不吃那糕点了。” 沈芝奇怪地盯着顾浔,莫非真的是她记错了。她表哥这种冷静板正的人的确不像是喜欢吃甜食的。 顾浔撑着拐杖起身,避开这个话题道:“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沈芝沈黎两人连忙放下这茬,今日的午宴开在“燕来时”,三人慢慢地走过去,安国公周氏等人还没来,沈凌和沈晔两人已经坐在亭子里了。今日是安国公的寿辰,沈晔也从书院回来了。 沈晔一瞧见沈芝,脸色微微一变,沈芝转眼看向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沈凌,估摸她又对着沈晔告了小状。 沈晔看了沈芝几眼,想说些什么,后背那些尚未痊愈的鞭痕又疼了起来。于是他目光就落在沈黎身上,沉声道:“二弟,听说你近来还是不读书,每日在你院子里搞些不入流的玩意” 他端着长兄的架子教训道:“大哥不求你多上进,但你最起码也得有个举人功名,以后才好谋个一官半职。”这话似乎颇为无奈,无奈幼弟的不争气。 沈芝却是觉得好笑,若是她二哥真的好生读书恐怕第一个慌的就是沈晔。 至于谋一官半职,沈芝当时就笑了,冲着沈晔兴奋开口道:“二哥明日就要去神器营了。” “他去神器营你别信口开河。”沈晔不相信道。 神器营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夏一等机密紧要之地,就连安国公都没有权限入内,何况沈黎。 第18章 沈芝知沈晔沈凌心里认定二哥没出息,不会相信,就道:“表哥说二哥做的木筝可以改进神机营中某项火器。” 这话一出,沈晔沈黎下意识看了眼安静地坐在一侧的顾浔。 沈晔曾经是很敬佩顾浔的,但顾浔也是压在他身上的巍峨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比顾浔小几个月又是表兄弟的关系,启蒙时先生夸奖他在读书一途中颇有天资。他本来很高兴,但先生却说就是比顾浔差。 而安国公每次提及顾浔也是一脸骄傲,甚至他还能读出他口中的遗憾,还能遗憾什么,自然是遗憾他不读书要去边关,他才能喘过气。顾浔成了武将,以后他再也不用和顾浔比读书。 但很快他就发现是他想多了,不到四年时间,顾浔一路升到将军,打的北胡俯首称臣,不敢南下。 安国公提起顾浔时越发骄傲,后来顾浔又剿灭西南之患,在这样的光辉下,他十七岁中举似乎成了很不起眼的事。 直到顾浔腿坏了的消息传出来,他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 贵女的反击 第15节 一个武将的右腿不能用了,要借助拐杖才能走动,甚至依靠轮椅,以后该顾浔在他的光芒下偷生。 可是顾浔这个人却不曾像他预料的那般颓废,一蹶不振。想着沈晔看着顾浔道:“你能随便塞人去神机营” “随便塞人去当然不行。”顾浔对沈晔道:“沈黎他自己有去神机营的本事。” 沈晔脸色微变,而这句话刚好被走过来的安国公沈芷兰等人听到,安国公笑着道:“浔儿再说什么我怎么听见你说黎儿有去神机营的本事” 周氏和沈芷兰表示她们也听到了。 见状沈芝就站出来解释,明明两句话说的清楚的东西,但她增加了措辞,将沈黎能去神机营改善火器一事说的抑扬顿挫,当然也没忘记说顾浔如何的慧眼识珠。 本来三分的喜悦,被沈芝如此一说,就变成了五分,顾浔则抬起头,多看了几眼言语生动活泼的沈芝。 周氏却是惊了,沈黎能去神机营改善火器,虽然说不准他还不能留在神机营,只是帮几天忙。但因为这些年他的“不务正业”,周氏对他的要求几近于无,如今听见他能去大夏最精锐的部队,当下就欣喜道:“你捣鼓的那些玩意也不都没用的。” 而对于安国公来讲,沈家的门楣地位,哪怕沈黎真能留在神机营研制火器,也不能算什么光宗耀祖的事,但他对这种上进事,却也持鼓励态度,神色和蔼地对身黎说了些勉励之词。 不过这欢喜和沈晔沈凌无关,只是去神机营当工匠,值得他们如此吗 当下默默地挪开眼神,不去看他们一家的愉悦之态。 一番话罢,周氏见时间不早忙吩咐开席,今日来的都是至亲就不避讳许多,就在燕归时男女两桌。 等用过午膳,就是表孝心的时候,沈芝她们各自将准备的寿辰礼拿给安国公,因为他们的年龄并不大也没什么在手的产业,价格来说都不昂贵,沈芝是自己调的香料,安国公见状叹了一句,芝姐儿这手艺没白学。沈黎是亲手做的一根紫毫毛笔,沈晔是亲自画的山水图,而沈凌也是她绣的福鹤延年炕屏。 不管礼物如何,大家都得了安国公的夸奖。只这时沈凌又拿了样东西出来,递给周氏道:“这是女儿亲手为娘缝制的。” 沈芝抬头看过去,是绣富贵牡丹的枕头,沈凌的绣工很好,将周氏最喜欢的牡丹刺绣的栩栩如生。 周氏抚摸过枕面:“你有心了。” 沈凌的新上任的丫鬟观如插话道:“夫人,前些日子小姐听说你睡不安稳,这枕头的枕芯是小姐亲手剥了几夜的决明子做的。” 周氏很喜欢这个枕面,但再好看的枕面也是见过的,不过听见里面的枕芯还是沈凌亲手剥的,当下就握住她的手。 沈凌往后缩了缩,似乎想要隐瞒什么,周氏看见她嫩白的指腹上浅浅的血痕,立刻就叹气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 沈凌垂眉道:“这是我对娘的一片孝心,怎么能让下人代劳。” 深深地看了眼沈凌,周氏感慨道:“你是个有心的。” 沈晔适时说道:“凌儿一直就是我们兄妹中最懂得体贴人的。” 闻言周氏想到这个枕头,在加上这一个多月来沈凌的乖巧听话,周氏前些日子对于沈凌的怀疑和不满消减了不少。那事或许真的是茶云的一意孤行。凌姐儿这般心善的人,不太可能做那种事。 沈芝也是无语,果然对周氏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为好,不过想到周氏的权柄被顾妈妈分走不少,也懒得多想,周氏在继续这样糊涂下去,早晚有日安国公也会彻底对周氏失望。 再不多时,沈芷兰和顾浔提出告辞,走之前沈芷兰送了沈芝一个黑漆戗金丝的匣子:“这东西也不适合姑姑用,芝姐儿拿着吧。” “是什么啊”对沈芷兰沈芝就没有顾忌,直接打开匣子,匣子里是宝相花粉晶坠额花胜,沈芝不由叹道,“好漂亮。” “喜欢就拿着带吧。”沈芷兰笑着道,“今日你送给你爹爹的熏香味道雅致,我们芝芝可真厉害。” 沈芝连连点头:“以后我也给姑姑制香。”说着她看了眼立在走在他们的身后的顾浔道:“还有表哥。” 乍然从沈芝口中听到自己,顾浔抬起头来,沈芝冲着顾浔笑了笑。 这样说着,沈芝扭过头笑吟吟地问:“表哥喜欢什么香” 顾浔咳了一声:“我没有特别的偏好。” 这时沈芷兰却道:“你表哥那个性子,可不喜欢用香,芝芝你有时间给你表哥调香,不如多给姑姑做一两样。” 沈芝再度看向顾浔,顾浔看了眼沈芷兰,轻咳一声:“我无所谓的。” 沈芝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等送沈芷兰和顾浔上了马车之后,沈芝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想到今日见到了沈芷兰和顾浔,沈芝开心的想原地转圈。 就连走路的步子也走出了欢天喜地的的感觉。 而且想到顾浔还能带二哥去神机营,就更加开心。只是莫非她真的记错了,顾浔表哥真的不喜欢吃甜食 想着间,沈凌从一旁走出来,笑吟吟地叫沈芝道:“妹妹稍等。” 沈芝停下脚步,沈凌看着她手里的匣子道:“姑姑给妹妹什么了。” “姐姐问这么多干什么”沈芝说着,忽然凑近她耳畔小声道,“说起来莫不是姐姐忘了茶云被活生生打死的场景了。” 先撩者贱,沈芝历来不留余力地打击的的。 沈凌脸色一白,她很努力地将茶云忘记,那日她行刑她也根本没看,但这几晚每天做梦都能听见茶云叫疼的声音,也是这样她晚上宁可亲手给决明子剥壳,也不想睡觉。 “茶云因姐姐而死,但死了之后,连口棺材都没有,一张草席就被扔去了乱葬岗上。”沈芝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这也是她不喜沈凌的地方,各种暗示她是身不由己才牺牲茶云,她心里也是愧疚难安的,但若是真如此,让茶云一口薄棺入土为安很简单,但沈凌却根本管都不曾管。 “要是茶云知道姐姐你是这样对她的,你说她会不会后悔替你顶罪。”沈芝幽幽地道。 她说完,也懒得管沈凌是如何反应,自顾自地离开了。 诚然她如今大好的时光不得不花费一些在沈凌的身上,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值得去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顾浔说沈黎去神器营少则几日,多则半个月,沈芝帮沈黎收拾好了行李,就连伤药都给沈黎准备了很多,等到了次日出门的时候,还亲自将沈黎送到侧门。 不多时,顾浔的马车轱辘声在巷口想响起,沈黎本来想走,如今马车来后看着眼前笑吟吟的沈芝,忽然有些不舍得:“芝芝,若是有人欺负你,等二哥回来帮你算账。”沈黎长这么大,还没有和沈芝要分开这么久的时间。 “我知道了。”沈芝笑了声,安慰道,“谁能欺负我啊。”说罢见顾浔的马车停下,顾浔掀起帘子准备下车,他今日穿了见黑色暗纹的箭袖劲装,黑带束发,面如冠玉,沈芝连忙冲着顾浔挥了挥手:“表哥,你来了。” 沈黎看着沈芝对着顾浔笑的满脸灿烂,忽然对顾浔生出丝丝嫉妒来,这是他的妹妹,亲妹妹,最好的妹妹,怎么对着顾浔笑的比他开心。 第19章 沈黎没有多说什么,伸手让沈芝将手上拎着的食盒给她:“芝芝,东西给我,你早些回去吧。” 沈芝摆了摆手道:“这是我给表哥准备的点心。”她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她确定她的记忆没有出错,顾浔喜欢吃甜食,只是她忘了顾浔吃甜食似乎都是在没有人的时候。 沈芝忽然有些想笑,原来高冷严谨的顾浔还有这样的时候,似乎不是从前她想的那般的高不可攀了。 想着沈芝笑眯眯地将红檀木点心盒子递给顾浔:“表哥,这是给你的,谢谢你照顾二哥。” 顾浔愣了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地回道:“表妹不必这么口气。”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一盒点心,顾浔并没有拒绝。 沈黎愤懑的看了眼对顾浔十分热情的沈芝,打断她的话道:“芝芝,我和表哥要走了。”他感谢顾浔,但是顾浔不能和他抢妹妹啊。 沈芝还想多说几句话,毕竟两人虽然去的地方距离帝都不远,但恐怕也得要几天才能回来呢。 这时顾浔看了看时辰,颔首道:“是该走了。” 顾浔开口了,沈芝顿时就没话说了,依依不舍地对顾浔和沈黎招了招手,这才道:“那我回去了。” 等沈芝走后,顾浔和沈黎上了马车,马车内布置简单干净,不如常见的宗室勋贵那般的奢华靡丽,只有简单的长凳矮几,沈黎望着顾浔放在矮几上的食盒,忍不住道:“表哥,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浔打开了食盒,一股甜香之气迎面而来,沈黎闻到这股甜的发慌的味道就没有了什么兴趣,收回目光道:“表哥,你若是不喜欢吃,到时候分给别人吧。” 想着又对顾浔道:“芝芝喜欢吃甜食,可能觉得这是好东西,才送给你的。”他今天知道是点心,但没想到是这么甜的点心。 顾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淡淡地嗯了声,将盒盖盖好。 一个时辰后,顾浔到了帝都的神器营后,让侍卫把食盒在他的房间放好。 与此同时,沈芝也出了一趟门,她的香料铺子装修的差不多,可以正式营业。前几日,还让曲正聘请了一位在善香的人做香坊的掌柜。 毕竟曲正不懂香,从头学起不说他没有天赋,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心血,沈芝还打算让他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沈芝给这家香料铺子改名叫遇香坊,开张一个月后,遇香坊虽然生意不差,但也算不得特别好,沈芝既然开这家铺子,是打算将她往帝都中一流的香料铺子发展的。 她和赵掌柜和曲正商量了番如何让生意好。 赵掌柜先道:“如今遇香坊的香虽然样样不差,在顾客里的口碑也不差,但没有一样特别出名的香,没打出招牌和名声。” 曲正点头道:“小姐,附近这几条街的居民都喜欢来遇香坊买香,远处的人不知道我们这家香料铺子,而且就算知道,但遇香坊的香也并非稀有,嫌弃距离远也不会过来的。” 沈芝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目前遇香坊的质量是过关的,但是招牌不显,特色不显。 她道:“是不是得做一种能够当招牌的香出来。” 赵掌柜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当然得做一种招牌香出来打出名气最好,但是招牌香哪里是那么好做出来的。 还是曲正比较直接:“若是能有一样招牌香打出名气,生意一定能好上去,但这招牌香也不是想想就有的。” “这个问题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沈芝道,“我会尽量拿出一款能做招牌的香的。” 上辈子她知道那么多种香料方子,而且她自己也想出了一些香方,要制出一款能打出名气的香料可能要花些时间,但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情。 沈芝思考了三日,又在院子里尝试了半个月,最后敲定了一种属于佩香的香丸,这种香丸以檀香元参为主料,轻盈甘甜,味道雅正,特别适合女孩子。沈芝想着又到了夏日,于是又在里面添加了艾蒳,艾蒳味温无毒药,主恶气杀毒虫。夏日多蚊虫鼠蚁,香丸里面有了它还能够驱逐蚊虫。不过有因为这味香里面还有乳香,它的成本并不低。 但即使成本不低,赵掌柜初次闻到这味香依旧不愁,叹道:“帝都中豪门贵胄如云,不缺豪绅,只缺能让她们花钱的东西。”赵掌柜说着,深深地嗅了一口这香丸道:“老夫见过的佩香熏香,成百数千,小姐这味香淡淡的清甜中带着一股雅正,虽说这种味道的香有类似的,但没有一种如我手中的这味香,缓缓袭来的沁人心脾。” 赵掌柜在经营香铺多年是个中老手,也是辨香的好手,沈芝虽然对这味香有信心,但得到他的夸奖,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曲正跟着闻了闻:“我倒是闻不出来如何如何,只知道是极好闻。” 说着曲正又问:“小姐,这味香叫什么名字” 沈芝最近忙着制香,倒是没想叫什么名字,时人取香名一般是以地点调香人名字加用途取名的,比如江南李自帐中香,花蕊夫人衡香,但也有直接以香味或者用途命名的梅英香,宝林香。 她这味香沈芝想了想,看着赵掌柜和曲正道:“就叫美人香。” 确定好名字,曲正又提出一个问题:“那这香是我们自己找人调制,还是交给别人。”曲正皱了皱眉,他们的香铺虽然经营各种香,但泰半都是赵瑾提供的,或者其他几家的香料作坊。其实曲正不太放心这种做法,香料铺子的核心产品是香,但如今她们的命脉却握在别人手上。 曲正担心的问题沈芝也想过,但是凡事这件事讲究循序渐进,等铺子做大的之后肯定会需要他们自己制香,但如今香料铺子都还没有经营好,沈芝暂时也就不去想那些前端手续。 不过这美人香全都让她自己制那不太可能,而若是现在买人教她制香也得要上许久的时间,毕竟制香看似有了方子就可以做,但越是顶级的香要求高就越高,制香的技艺十分关键,思来想去,沈芝道:“还是让赵瑾做吧。” 曲正闻言迟疑道:“小姐,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让赵瑾做,岂不是等于将香方告诉她了。 “没关系,赵瑾并非那种不仁不义的人,我信得过,何况她还帮过我忙。”沈芝道。 曲正还是颇有微词:“可若是万一” 沈芝接着道:“这香的炮制方法用料都不难破解,并非什么不世之秘,按照赵瑾的能力,若是她有心,花个一年半载未必不能推演出如何调制,再者说,虽然决定用这味香打出名声,但我们并不是有以后也只有这一种香。” 曲正听罢这才无话可数,倒是赵掌柜多看了几眼沈芝,本来以为是个养在深闺里爱调香的姑娘,没想到想起事来也十分周到,不仅如此,还十分自信。 这时赵掌柜又问:“一个月要多少量” 这个问题,沈芝也拿不准,她这味香并不是能很久存放的香,不过三月半载,也不用担心变质。 倒是一旁的曲正开口道:“小姐,奴才觉得这香的售卖量不要太大。” 沈芝不解问:“为什么” 贵女的反击 第16节 曲正抿了抿唇,说出他的想法:“这款香我的定位目标不是普通士民,而是豪门左强,富商大贾的家眷,对于这样的顾客群来说,这香越是少,越是难买到,才能体现她们的身份地位。” “奴才觉得得让少部分人能买到这香,但大部分人捧着银子来我们店铺里也是没有的香的。” 沈芝和赵掌柜都没想到这生意能这么做,但是略一细想,却觉得曲正说的很有道理。 赵掌柜作为经营几十年店铺的老掌柜,先赞同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沈芝闻言,看向曲正,曲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沈芝点头道:“曲正,月桐果然没说错,她的兄长是个可造之才。” 曲正听了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发。 当下三人敲定一个月的分量,敲定了分量后,沈芝离开遇香坊,直接去见了赵瑾。 赵瑾闻过沈芝调制的美人香后,也十分震惊,对沈芝道:“我知道你对制香一途颇有天赋,但我自认不逊于你,但我十四岁的时候调不出这等香。” 沈芝听了觉得羞愧,什么十四岁啊,加上上辈子,她都可以当赵瑾的娘亲了。想着她忙告诉赵瑾她的来意。 赵瑾惊诧道:“你就这么信的过我,直接将香方告诉我。” 沈芝笑了两声,她相信赵瑾,但同时也包括方才对曲正说的那些话,当下也不隐瞒,直接统统告诉了赵瑾。 听罢赵瑾想了想,真诚地道:“若是你靠着信任将香方告诉我,我还不想知道,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不过你这样说,我也就不推辞了。” 香有了,制香的人也有,如今的关键就在如何打出名声。 思来想去,沈芝觉得只有靠她,她往来的圈子都是帝都顶级豪门,这群小姑娘家家不缺钱,而且这味香的销售对象也是她们。 沈芝私以为她一个人的推销能力太弱,决定再找个人当帮手,将帝都中的贵女过了个遍,沈芝给昭仁郡主写信。 昭仁郡主性格张扬,每次有什么好东西最喜欢炫耀,让她帮她打头阵最好。 不过要求不能提的那么直白,沈芝先赞了一番昭仁郡主的仁义,强调她能掀起贵女中的潮流,最后又道上次她兄长误伤了她,如今她有事相助,看在曾经她兄长高秩远对不起她的份上,她能不能帮帮她。 随信送过去的还有四颗香丸。不过沈芝选择昭仁郡主的原因也不仅于此,昭仁郡主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是个好姑娘,这辈子沈芝不想和她继续斗下去,那怕昭仁郡主不愿意帮忙,这封信也代表了她想要和解的心愿。 当然等到下次去赴宴时,沈芝也特意将美人香的香丸芳放进银香薰球镂空吊坠手链中。 淡淡的清香从沈芝袖口传出,月桐赞道:“真好闻。” 如今已经到了六月,气温日高,沈芝穿了一件樱粉色的缠枝对襟襦裙,这裙子的颜色活泼清丽,最适合小姑娘穿。 更重要的是,美人香的香不浓郁,晴甜淡雅,很配这种活泼嫩丽的打扮。 沈芝看铜镜里照出来明艳俏丽的少女,微微有些发愣。哪怕是处处被沈凌打压的上辈子,沈芝也知道她的模样是精致美丽的。 但因为从前身陷和沈凌之间的缠斗,她的眉眼间总是有一股戾气,现在这股戾气没有了,她脊背挺直,略微抬高优雅的像白天鹅的脖颈,不仅有光彩照人的美,还有一种耀眼的贵气。 沈芝笑了笑,铜镜丽的少女也跟着笑了笑。 月牙刚升为沈芝的大丫鬟不久,以前很少有贴身伺候沈芝的机会,对她的美也还没有月桐那么大的抵抗力,看见沈芝笑了笑,当下就愣住了,喃喃地道:“小姐真好看。” 好看的除了好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沈芝听见月牙说的这么实诚,又冲着月牙笑了笑。 然后月牙默默低下头,双颊嫣红。 这下沈芝才不逗弄月牙,带着月桐去找周氏,沈凌被禁足,今日照旧是周氏带着沈芝出门。 只是沈芝去找周氏时,沈凌靠在周氏身边,她一身装扮精致,不像是在府中的家常妆容,而周氏颇为纠结。 沈芝道:“娘,是不是该出门了。 沈凌闻言,眼巴巴地看了眼周氏,周氏拍了拍沈凌的手,犹豫不决。 沈芝见了,也是无奈,周氏分明心软了,当下就道:“姐姐今日打扮的这么好看,不会是也想出门吧莫非爹爹同意你出门了”她重音咬在爹爹上。 周氏推开沈凌的手,叹气道:“凌姐儿,你爹爹还不同意你出门。” 她虽然很想带沈凌出去。可国公爷不同意,她做不得主。 沈凌当然知道安国公罚她半年不得外出,但是她都十四了啊,这两三个月她没出去赴宴,相熟的贵友写信来问是她怎的了,她只能称病抱恙。 她本来就生的弱柳扶风,文质纤纤,许多夫人都担心她的身体不适合当宗妇,如今在相看的黄金时段生病半载,落在那些夫人眼里,她岂不是更加不适合了。 哪怕她是国公府的嫡姑娘,但婚姻一事,却不是只看出生,也要看人家姑娘的性格身体。 但安国公不是那么容易改口的人。是以她这段时间只能挖空心思讨好周氏。 “娘和妹妹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们。”沈凌气里带着几丝对赴宴的希冀。 周氏看着沈凌如此,竟是一时说不出好字。 沈芝挽起周氏的胳臂道:“娘,爹爹还在前院等我们呢。” 今日是岳王的四十整寿,安国公和岳王交情尚可,也是要一道赴宴的。 周氏听到安国公,那颗松动的心渐渐凝固,无可奈何地对沈凌道:“凌姐儿,娘就先走了。” 第20章 见周氏真的不带她,沈凌指尖紧紧地插进掌心之中,脸上乖巧的说好。 周氏和沈芝相携出了院子,周氏想着失落的沈凌,小心翼翼地对沈芝道:“芝姐儿,你爹爹向来最疼爱你,不然你给凌姐儿求求情,让她可以早些出门。你是她的妹妹,也不想她整日被关在国公府里吧。” 让她去给沈凌求情沈凌看着周氏,忽然有些羡慕周氏的眼睛和脑子,这个家里包括安国公恐怕都清楚她和沈凌的关系不太好,周氏和她与沈凌相处的时间最长,却还能认为她们姐妹情笃,好的不得了。 “姐姐向来文静贞淑,不喜出门,让她待在家里对她是件好事。”沈芝不想用心想借口,随意敷衍道。 周氏觉得不太对,沈凌的模样不太像是不想出门,还想再说话,沈芝没什么好气说:“要求情娘自己去,我可不想被爹爹骂。” 她说的这么直接,周氏不知怎么接她话。至于让她去,她就更不敢,安国公对她的气也没消呢。 最后叹道:“她终究是你姐姐。” 对对对,是我恨不得挠花她脸的姐姐 当今陛下的兄弟不算多,但封王的也有好几个,康王和陛下不仅一母同胞,且非常上进有能力,又是所有王爷中官职最高的一位,他的寿辰,自然是客如云来,好不热闹。 沈芝一家人进了康王府后,照旧安国公去前院和沈芝周氏则去了后院,到了后院,周氏和几个相熟的夫人围坐在圆桌旁闲聊,沈芝去了旁边姑娘家扎堆的湖心亭。 每次宴会来来去去,虽然人略有不同,但大致都是那些,这几个月的宴会没有沈凌在,沈芝虽然不曾出什么风头,但是规规矩矩,很多人对她的印象也有所改变。 最起码当沈芝坐在某位贵女的旁边时,这位贵女不用担心沈芝这座火山什么时候会爆发。 不过沈芝今日带着任务来的,不好和从前一样吃吃点心喝喝茶等着离开。 她慢慢走过去,刚靠近湖边时,先听见昭仁郡主的声音:“本郡主用的香哪里会有凡品,我身上的美人香是好不容易从民间搜罗出来的。” 当下就有人问:“这佩香闻着怪好闻的,郡主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好像是在洒金巷那条街上的一家香铺。” 正走近的沈芝眼皮微微一跳,没想到昭仁郡主竟然给她推销起香来了。尤其是前几日她给昭仁郡主写信后,昭仁郡主回复她时,洋洋洒洒一大篇,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想让我帮你忙,不可能,打死我也不可能。 这时恰好昭仁公主抬起头来,恰好望见款款走来的沈芝,她昂起下巴别开了沈芝复杂的目光。 “沈姑娘来了。”当下有父兄家门地稍低的姑娘起身相迎,沈芝冲着她笑了笑,经过她旁边的时候,有姑娘唉了声,“沈姑娘,你身上用的香和昭仁郡主的是一样的呢。” 这姑娘是安康侯府的陈兰心,也是刚刚问昭仁郡主在哪儿买香的那位姑娘。 “我和郡主是用的一种香。”沈芝道。 陈兰心咦了一声,看向昭仁郡主,昭仁郡主抬着下巴道:“我不能和沈芝用一样的香吗” 沈芝在昭仁郡主旁边坐下。 陈兰心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真巧。”又叹道:“夏日来了,许多香闻着都腻的慌,但这香清新中略带一丝甜,不觉得腻,倒是让人清爽不少。” 一时又有姑娘附和是这样的。 沈芝看她们样子,就知道让这群姑娘出钱买是绝对会愿意道,补充道:“这美人香不仅好闻,还能驱除蚊虫。” “真的吗”有姑娘不太相信地问,夏日最多蚊虫鼠蚁,虽然她们住的的地方都有熏香,一般没有这些东西找她们,但若是上香出门却避免不了的,市面上的确有买驱逐蚊虫的佩香,但却没有一种像美人香这般好闻。 当然就是没有这个功效,她们也是极喜欢的。 沈芝点点头:“是的,难不成我还说假话不成。” 昭仁公主默默地帮衬道:“佩这香我在园子里逛时的确没什么蚊虫欺负我。” 一时大家又就这香讨论起来,其中还有几个姑娘直接说去买。 沈芝默默为昭仁郡主的推广力度点赞,她也不在多说,她的香符合大多数人审香标准,所以沈芝只需要做一传十就够了,美人香的质量会让这群姑娘们十传百的。 她靠近昭仁郡主,真心实意地道:“多谢郡主。” 昭仁郡主哼了声:“我是因为上次我哥哥的事情才帮你的。” 沈芝笑了下:“不管郡主是因为什么原因,总归是帮了我的。” 昭仁郡主噘嘴道:“那你要如何感谢我。” “我请郡主去天香楼吃饭。”天香楼是帝都中有名的大酒楼,吃一顿饭最少也得要沈芝一个月的月钱。 昭仁郡主施舍般地看了沈芝两眼,高傲地道:“我还不一定想去呢。” 上辈子加这辈子接触下来,沈芝清楚昭仁郡主是只傲娇的小老虎,当然老虎皮也不厚,轻轻一揭就能变成只傲娇的小猫,也不介意她的话,笑眯眯地邀请她要赏光。 四处的贵女却都是有些惊讶,虽然这两三次宴会时昭仁郡主和沈芝言笑晏晏,一派的谈笑风声。 可她们都是参加差不离的宴会长大的,谁没见过昭仁郡主和沈芝两人吵架甚至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 这样的积怨,就这样算了 一时各位贵女就着胭脂水粉或者衣裳首饰聊着,这时康王的女儿嘉荫郡主过来道:“今日府上请了百戏班在写春楼那边表演,各位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写春楼在王府的前院,去写春楼必定有男客在,不过不是孤男寡女独处,时下的风气倒是无所谓。 不过这康王府能将从不上门的百戏班请来府上表演,可见他们的权势地位。大部分女孩子都起了身,沈芝和昭仁公主两人也跟着去了。 到了写春楼,果然是有男客在的,沈芝朝着前面看了几眼,寻了个位置坐下。 百戏班的表演上辈子她看过多次,就不是特别感兴趣,昭仁郡主倒是津津有味。 “不是说顾浔也要来吗我怎么没看见他。”听见这句特意压低并且带着羞涩的话,一下子就吸引了沈芝的注意力。 顾浔是王府世子,但大家更喜欢叫他顾将军。 不是靠着父亲出生得来的尊贵地位,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将军。 沈芝看去,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孙大人家的小女儿,心里轻轻地笑了声,果真是有眼光的,少女怀春怀的是顾浔。 贵女的反击 第17节 这时她旁边那位姑娘小声道:“他都是是个瘸子了,你还记挂他做什么” 沈芝脸上的微笑登时消失了,整个人嗖地冷了下来。 她侧眸望去,是昌源侯家的林子卿。 孙姑娘:“可是,他,他很厉害的。” “那是以前厉害,我大伯是太医院正,我偷偷打听过了,顾浔的右腿再难好了,以后别说上战杀敌,就是和寻常人般走路都不行,是个残废,你可别惦记他了。” 孙姑娘脸色发白喉咙有些痒,想说些什么,林子卿接着叹道:“你说一个瘸子,以后能有多大的用处,当今文武百官,可没一个是瘸子,以后就算继承王位,也是个闲散王爷,他算是彻底废了。” 蹭的一下,沈芝猛地站了起来,她旁边看戏法的昭仁郡主吓了一跳:“沈芝,你干什么啊。” 第21章 深吸了几口气,沈芝握着的拳头松开,尽量冷静地拍了拍林子卿的肩膀:“你跟我出来。“ 林子卿扭过头,见沈芝冷冰冰地凝着她,愣了下:“沈姑娘,你” “再说一遍,跟我出来。”沈芝望着她,语气尚算客气,但对上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林子卿竟然说不出不去的话来。 沈芝话落,转身就走。 她怕她不离开,今天就要搅黄这场寿宴。 这边的动静不大,但还是有几个姑娘看了过来,林子卿想着沈芝那张冷漠的脸,并不很想去,但一想到底沈芝的脾气,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她不曾惹到沈芝的。 要冷静,要理智,不要冲动,不要闹事,尽管体内的不安定因子已经快失控了,尽管恨不得对着那张脸大骂一顿。 可成熟的标志之一,要学会控制情绪。 沈芝默默地告诉自己,如是数次,克制地走出写春楼,引着林子卿到了人烟稀少的湖边。 她扭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林姑娘,我要你道歉。” 林子卿惊诧道:“道歉,道什么歉” “你刚刚说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吗”她目光直视她,仿佛里面有团火在燃烧。 林子卿瞬间想了起来,她刚刚念叨的顾浔是沈芝的表兄,咬着唇道:“我又没背后说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 她些后悔,刚刚竟然跟着沈芝走了出来。 沈芝冷笑两声,拽住孙子卿的胳臂:“站住。” 林子卿想走,奈何沈芝的力气比她大,牢牢的禁锢住了她。 这时沈芝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三年前,北胡南下,顾将军率兵五万在格尔河畔歼北胡主力十万。 一年前,西南瑶族作乱,顾将军亲入敌腹,斩其首领。 他是行动不便,但不能用残废两个字侮辱他,他是大夏的英雄” 他保家卫国,扬我族威,是大夏的守护神。 你怎么可以用残废没用的这样的字形容他。 怎么可以 “而且纵使有腿疾,也比你这种背后嚼舌根道人是非忘恩负义的长舌妇好太多。” “不对,将你和顾将军放在一起比较,这才是对顾将军的侮辱。” “现在道歉,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孙子卿舔了舔唇,被沈芝的气势吓倒了,但还是撑着道:“你这样凶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他的。” 沈芝冷笑了两声:“这个世上有许多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可今天我遇见的是你。” “再说一道,道歉。”她凝着她,目光像是含了一团燎原的火,又像裹了一层最锐利的尖冰。 孙子卿受不了了,抓着脑袋道:“我错了,我道歉。” 沈芝放下拽住她衣袖的手,冷冷地道;“滚。” 人不能选择出生,但可以选择未来的路,或者独善其身或者兼济天下,不伤害别人的生活方式都是值得尊重,但对于那些有能力并且心怀天下的人却是要敬重的。 因为有了刚正不阿的御史,才能整肃朝风,督查百官。因为有了清正廉洁的父母官,所以治下富饶,百姓安居乐业。因为有保疆卫国的将士,才能天下太平,长治久安。 他们都是值得敬重的人。 或许有些人嫌弃他们傻,不贪财享乐讲什么家国大义,富民强国。但是这样的人才给身后的人照亮了一条大道,洗清世间的阴霾和黑暗,他们将会光芒万丈,百世流芳。 “没想到她会这样护着你。”距离湖边隔了数米的柳树下的高秩选看着身侧面容端肃的男子一眼,笑道,“难怪你一直不讨厌她。” 顾浔没接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走吧。” 高秩远笑:“不去看看” 顾浔看了他一眼,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远了。 倒是高秩远回看了眼,心里暗道,沈芝有时候气起人来的牙尖嘴利还挺好看的。 沈芝回到写春亭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孙子卿回来,不过她也没时间在意,昭仁郡主靠近沈芝问道:“你叫孙子卿出去做什么了” 沈芝:“教她如何做一个人。” 昭仁郡主:什么东西。 “你什么时候请我去吃饭”昭仁公主又问道。 沈芝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闻言笑道:“这么想和我吃饭啊” 昭仁公主瞪了她眼:“还不是怕你赖账。” “我今天回去就派人拿号,看拿到的是哪天”天香楼是帝都一等一的大酒楼,预约包厢用膳需要排队的。 昭仁公主抬了抬下巴:“看在你这么心诚的份上,那行吧。” 沈芝笑了笑,她抬眸向四周望去,没看见想见到的人,又轻轻叹了口气。 康王是顾浔的伯父,他今日应当参加寿宴的。 岳王府的寿宴虽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还是解决了,而且沈芝不喜欢被这种讨厌的人一直影响心情,世间有微风与光,何必纠结苟且。不过等回家后看见沈黎竟然从神器营归来,沈芝打心眼里欢喜。 沈黎自从那日和顾浔去了神器营勾,半个月一直没回来过。不过顾浔去了不过一两日就回来了,还派人通知说等火器改进结束之后沈黎才回来。 “二哥,你瘦了。”沈芝打量道。 沈黎浓眉大眼,不过以前有些婴儿肥,比起夸他英俊,他更适合秀气,如今下巴尖了些,轮廓渐显,倒是俊美起来。 沈黎摸了摸头发:“芝芝也瘦了。” 周氏关心了番沈黎在神器营够的生活后,直接问道:“你还去神器营吗” 神器营的火器制造不归督造司管,独立于神器营下,虽然留在神器营当个小官吏对周氏来没什么出息,可周氏对沈黎从前不敢抱有出息的想法,如今只有一点出息却也比什么出息都没有好。 沈芝也眼巴巴地看着沈黎,她不觉得不科举入仕就低人一等,若是二哥能在神器营中闯出一番天地,改进火器,发明新品种,其为家国的贡献一点都不小的。 当然,最重要是她看的出来,沈黎很喜欢那些东西。 沈黎的脸色微变:“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周氏问道。 沈黎焦躁往旁边走了几步:“我昨日在神器营做完事后,就让我回来了,至于还去不去,我哪儿知道。” 沈凌闻言安慰道:“二哥不必伤心,你能在神器营待半个月已经很厉害了,不能留在里面也没什么的。” 这话听起来人模人样,但却含蓄地告诉周氏,沈黎没被神器营正式接纳。 周氏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能去神器营,本来也是靠着顾浔,我也没抱什么希望的。” 这时沈凌适时道:“娘,听大哥来信说这次月考在书院中是前十。” 周氏握着沈凌的手,喜道:“我就知道晔哥儿是有出息的。” 沈芝摇了摇头,懒得搭理这对母女,见沈黎垂头走了出去,她忙跟在他后面出了院子,见沈黎大步流星,忙叫他等等她。 沈黎立定,却并不回头看沈芝。 “二哥,你去神器营不是因为顾浔表哥,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沈芝绕道他眼前,提醒他道,“别听沈凌瞎说。” 沈黎抬起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是我没能留下。” 没去神器营之前,他并不很了解,向往之情有,因为神器营集中了天下最顶尖的各种工匠,但去了神器营后,木筝的技术能帮助改变火器的投射方式,这种类似鸟的飞行模式将投递到数十米外。虽然这项技术还在尝试之中,但他在神器营见过虎蹲炮,三眼统这种能极大提高士兵作战能力的武器后,他还记得他当时沸腾的心情。 他也可以这样。 即使不能金戈戎马,上阵杀敌,但他会站在他们身后,和他们一起战斗。 可是他没有留下。 木匠和火器之间存在壁垒,但他看过,对于他来讲,他能轻而易举的弄懂其中原理。 他本以为他可以的。 “二哥,神器营确定不要你吗”沈芝疑惑问。 沈黎摆了摆手,没什么精气道:“他们直接让我回来,没说让我再去的话,应该是不要我的意思吧。” “那你想去吗” “当然想。”沈黎毫不犹豫地道。 “大夏不是只有神器营才要督造官工匠或者机械官的,工部,督造司都需要。”沈芝盯着他道:“而有时神器营中官吏工匠也会从其中挑选。” 沈黎听罢呆在原地,沈芝的声音缓缓徐来:“二哥,若是你真的下了决心想去,还有许多条路等这你。” “虽然会花更长的时间到达你想要的终点,但总归能到的。” “就算努力之后也没有达到,可以伤心难过,但回首往事,但你用尽一切拼搏过,再无嗟叹。” 沈黎有些蒙:“芝芝,我” “二哥,我相信你。” 相信你并非没出息,相信你也有自己的梦想,相信你也有自己的一片天。 不过神器营也还没说不要沈黎呢,想着沈芝直接对沈黎道:“二哥,要不去问问表哥吧,他们没明说,说不准你能留在神器营呢” 贵女的反击 第18节 沈黎觉得不太可能,可是心里骗不了自己,仍然存在一丝微薄的希冀。 沈芝见他犹豫,明白他现在彷徨的处境,就柔声道:“这样吧,我替二哥去问,好不好” 沈黎有些不太好意思,明明他是哥哥,怎么能让沈芝照顾他呢,就想咬牙自己去问,但心里又有些惶恐,沈芝看出来了,沈黎哪怕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在自己看重的事情上面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会害怕会恐惧。 “好了,就这样确定,我明日就去问表哥。”沈芝一锤定音道。 她这次不是问句,用的是陈述的句式,沈黎没有和沈芝抢了,而且他心里的确是有些虚的,毕竟顾浔给了他机会,但是是他自己没把握住,想到顾浔板着脸的模样,沈黎没纠结这件事。 翌日沈芝打听到今日顾浔不出门后,直接去到齐王府。 她先见了沈芷兰,陪沈芷兰说话之后,告诉她的目的。 “既然这样,你去你表哥书房找他吧。”沈芷兰笑道。 沈芝一喜:“多谢姑姑。” 顾浔的书房在王府北面,环境清净,四周种植翠竹,一到夏日,满目青翠。 沈芝深吸口气,请门口的长随通传。 “表小姐,请。” 沈芝走进去,顾浔坐在紫檀木雕花大圈椅上,骨节分明指尖握着紫毫笔,微微抬起头,看向她。 顾浔的眉眼并不冷峻,他五官俊秀,尽管不爱笑,给人的感觉也不冷寂,不过他这样的人,先注意到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气势。 沈芝舔了舔唇,笑:“表哥,我给你带了点心来。” 她上前,将食盒放在顾浔身前的横几上。 “甜的点心”顾浔瞥了一眼食盒问道。 沈芝先点头后摇头:“甜的不甜的都有。” 想想,她补充道:“主要不知道表哥喜欢吃什么我就一样准备了点。” 其实绝大部分都是甜的,而且是甜到腻的那种,但是鉴于严肃的顾将军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喜欢吃甜食,沈芝没有明说。 顾浔深深地看了眼沈芝。 沈芝咳嗽了声,小步靠近他身边说:“表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嗯”顾浔侧过眸。 沈芝看着顾浔道:“我二哥他,他能不能留在神器营” 顿顿,她补充道:“能或不能没有关系,但不知道结果,这颗心老悬着。” 顾浔微微抬起头:“不能真的没关系” 沈芝的脸苦了下来,两只手指拉出一点距离:“好像有一点点难受。” 顾浔继续盯着她。 沈芝叹了口气,两指间的距离再度拉长:“好像比一点点难受要更多一点。” 虽然估计出了结果,但最后那刻没到来时,总是抱着希望的。 “表哥,你能告诉我二哥哪些方面不足吗二哥很想去神器营,虽然这次去不了,但他已经想好去考工部或督造营了,以后也会往神器营努力的。”沈芝诚恳地道。 “芝芝,造军器对于你二哥的身份来说,其实算不上光耀的事。”顾浔道,“而且说不准还会被有些人瞧不起。” 沈芝清楚顾浔说的是实话,沈黎虽然不是国公府世子,却也是嫡子,出生显赫,去做一个区区的工匠,在某部分人眼里,不合身份的狠。说不准他做纨绔子弟都不会人说什么,但去神器营去及造火器,有些人的确会议论纷纷。 当纨绔子弟的勋贵太多,去当工匠的勋贵却还没有过的。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科举入仕征战沙场是光宗耀祖,但若所有的人都去干这两件事,谷物谁种,屋舍谁建,衣丝谁织” 每一个努力做事的人都值得人尊重。 再者说,人这一生是替自己过的,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何必纠结有些人愚昧的眼光。 更何况沈芝眉眼弯弯的看着顾浔:“表哥也不觉得二哥是自损身份吧” “他能去。”顾浔突然道。 几乎她话刚落,耳畔顾浔的声音爆炸开,沈芝人一抖,双眼爆发出异样的神采,抓住顾浔的胳膊道:“表哥,你说什么” 顾浔的目光落在胳膊上:“沈黎能留在神器营。” “真的吗,真的吗”沈芝重复好几遍,心情才平静下来,“二哥听到这个消息一定能很开心的。” 顾浔颔首同意,又道:“你能放开我吗” 放开 沈芝眨了眨眼,猛地醒悟,松开攥住他衣袖的手,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太开心了。” 手啊手,你怎么就不能稳重点 顾浔微微点头:“我知道。” 沈芝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回沈家,将这个消息告诉沈黎。 但见着顾浔,她也想会术,多留在这儿片刻。 沈芝余光瞥到书桌上厚厚的一垒文书,心疼地道:“你要注意休息。” 顾浔活动了下手腕:“嗯。” 沈芝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顾浔做人严谨负责,夙兴夜寐是常事,这句话很可能是安慰她的。 想着一时心疼,一时又忍不住开心。 他也会安慰她的。 不是只会如上辈子那般,对着她只会皱着眉头,教育她。 说起来她也是头铁,上辈子喜欢缠着顾浔,顾浔的温柔并不是没有选择的退让,所以老是惩罚她,但她记吃不记打的,当天恨得顾浔牙痒,第二天屁颠屁颠又来。 但这个时候回想起,她感谢顾浔的教训,而不是纵容她闹,不过那时的她太娇纵也太肆意了,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去理解他的苦心。 直到她当阿飘的那些年,才开始慢慢反思。 这个少年,其实教了她很多东西,教会她宽容,教会她忍耐,教会她勇敢。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口上教,而是身体力行的榜样,他一生,都在那样前进。 而她沈芝,除了模样,差的一塌糊涂。 最后她心里叹了口气,不舍地道:“表哥,那我走了。” 顾浔嗯了声。 沈芝重复了遍:“我真走了。” 顾浔抬起头看她。 她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顾浔低着头看文书,沈芝慢慢走到门口,转过头又看了他几眼。 直到额头撞上门楣,一声巨烈的哐当传来,沈芝的表情四分五裂。 好疼好疼啊,疼的眼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 顾浔跟着抬起头,皱眉问:“撞到了” 沈芝见顾浔看了过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那是怎么” “你家的门舍不得我走。”沈芝挤出一个笑容来。 顾浔差点被沈芝的回答逗笑了,沉着气道:“记得擦药。” 沈芝忍着疼:“好。” 沈芷兰给沈芝上药,疼的沈芝眼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姑姑,你轻点,好疼好疼啊。” “不将淤血揉开,明天还有得你疼。”沈芷兰道。 沈芝憋着眼泪,好不容易等酷刑过去,整个人耗尽力气趴在软塌上道。 沈芷兰边洗手边道:“你走路不看路,看什么呢” “看表”哥这个字硬生生地被沈芝吞了回去。 她手紧紧攥着衣袖,看着沈芷兰满脸的担心,忽然有种冲动,将表哥两个字说出来。 第22章 她手紧紧攥着衣袖,见沈芷兰满脸的担心,但忽然有种冲动,将表哥两个字说出来。 上辈子,沈芷兰见她老是缠着顾浔,其实动了做亲的念头。这辈子,若是依旧如此,沈芷兰说不准还是会撮合她和顾浔,尽管顾浔早就定下了一门亲事。 但是沈芷兰并不喜欢那位卢姑娘,她觉得她父母双亡没福气不说,还性格软弱,而是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她,这种喜欢只除了亲生儿子以外的第一喜欢。 不过当沈芷兰提出这个要求时,沈芝迟疑了。 那样光芒万丈的少年,谁不喜欢,可沈芝想比起喜欢,他对顾浔的感情更像是崇拜仰望。 而且最重要的是,顾浔并不喜欢她。 他喜欢的姑娘,是那个自幼和他定亲,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卢姑娘。 沈芝上辈子花了一年的时间才从纠结中醒悟,今生却她不打算介入顾浔和卢姑娘之中,虽然那位卢姑娘真的如姑姑所说没福气,嫁给顾浔不到三年就没了,但是直到她重生那日,顾浔再也没有续娶,可见他对卢姑娘的情深。 顾浔很好,她喜欢他仰望他追寻他,但是她有自己的骄傲,有朝一日,她也会属于她的少年。 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少年。 若是遇不见,也没关系,她最起码面对顾浔是坦荡的,她不曾再变成那个曾经让她不喜的顾芝。 “没看什么,就是太高兴了,一时出了神。”沈芝笑着道,“表哥说二哥能去神器营了。” “真的”沈芷兰惊讶地问。 沈芝点点头:“是真的,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哥。” “那也不急在一时,既然来了,总要陪姑姑用了午膳再走。” 沈芝陪沈芷兰用了晚膳后再走的,上午两人用丹蔻染指甲,下午一起研究胭脂水粉如何打扮。 贵女的反击 第19节 沈芷兰贵为王妃,但她只有顾浔一个儿子,王府里的庶子庶女来往不密切,沈芝也心疼她,所以一留就留了整天。 临走前,沈芷兰让人将新收回来的南海珍珠给沈芝带上,又叹:“姑姑一个人闲得慌,你没事记得多来看看姑姑。” 沈芝抱着沈芷兰的胳膊道:“卢家姐姐马上就要出孝了,到时候姑姑娶了儿媳妇就有人陪着你了。” 前世沈芷兰和卢家姑娘的感情不好,沈芝不给沈芷兰上卢家姑娘的眼药水,但也不会帮她说情,毕竟她也觉得卢姑娘配不上顾浔的,可喜欢这件事,不是将所有的条件放在天秤上称重,看配不配的。 沈芷兰叹了口气:“怎么提起她了。” “好好,我不提她了。”沈芝松开沈芷兰的胳膊,“姑姑,我走了。” 沈芷兰依依不舍地嗯了声,沈芝上了马车卷起半边帘子,见沈芷兰还立在侧门门口,沈芝冲着她挥了挥手:“姑姑,你回去吧。” 沈芷兰笑着应了,但是等马车驶出这条巷子才转身回到府中去的。 从齐王府离开,回到沈家,沈芝马不停蹄地去找沈黎,听说他在寿康堂,沈芝径直去了寿康堂,还没进去,先听见沈晔的声音:“大哥早就料到你进不了神器营,何况你也该有自知之明,神器营是大夏最强劲的一支部队,在里面做个小官吏,虽算不得很要紧的事,但也不是谁都能去的。” 一时又道:“你还是踏踏实实读书,尽管考不中进士,到时也能蒙荫入仕,比不过科举荣耀,却也是条路子。” 沈芝立在阶前算了算,是到了沈晔书院放假的时间。 周氏也跟着道:“黎哥儿,正是你大哥说的这般。。” 听起来都像是安慰人的话,但是从她们嘴里说出来,五脏六腑都容易不好。 沈芝当下走进去,见除了安国公之外所有人都在这,打断周氏的絮叨,冲着沈黎直接道:“二哥,表哥说你可以留在神器营。” 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下。 还是沈凌先反应过来后,不太相信地问道:“芝芝,你刚才说什么” 沈凌和沈晔不敢置信摸了摸耳朵,不是说去不了吗虽然在神器营算不得什么好前途,但终归也是比在府中无所事事的好。 沈芝没有搭理沈凌,她望着沈黎笑道:“表哥说你可以留在神器营,前两天回来的时候他们忘了告诉你,让你回来休息几天,过几日再去。” 沈黎眼睛亮了起来。 沈晔瞧他那样,又皱眉道:“就算去,不过区区工匠而已,我们国公府的公子做这种事,也不怕辱没了出身。” 这下不等沈芝反驳,周氏先不同意道:“晔儿,先皇在时孙老先生可是因为造火器封侯的。”在前朝时就有,但是将应用在战争中,却只有一两百年的时间。孙老先生就是先皇在时的一位工匠大师,兼机械发明家。以前的火器主要是包或者火蒺藜,他利用燃烧后出现气体的特点,发明创造出大夏的爆破性火器,再之后的几十年,还有喷枪,梨花枪等出现。 他也因此被封为边华侯。 周氏想着,她看着沈黎笑着道:“黎哥儿也是有出息的。” 沈晔的脸色就沉了沉,沈黎能和孙老先生比吗古往今来,那么多的木匠,机械家,发明家中就只有一个孙老先生。不过见周氏满脸欣慰的样子,沈晔低头冷笑了声,去神器营也好,这条路子恐怕还比不得蒙荫入仕的前途来的好 沈芝目光在沈晔沈凌脸上转了一圈,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沈凌其实好收拾,她自己就能犯错。但是他大哥这个性子,若是真的成了安国公,她不确定安国公府能有好日子过,还好的就是安国公若是能活上十多二十年,沈晔也不一定能稳坐世子之位。 沈黎得知他成为了神器营中的一员,接下来几日走路都是带风的,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而沈芝除了为沈黎高兴外,也为她的生意高兴,自打前段时间宴会在顶端的贵女圈子中打响了美人香的名声,这几日遇香坊客如云来。 不过因为美人一天只卖五瓶,每瓶里面只有五颗香丸,所以很多人都还没有买到,不过没有买到美人香,都会顺便看一看别的香料,遇香坊的香质量都是过关的,不比许多名声远播的香料铺子质量差,是以很多姑娘都愿意掏钱买。 如此一来,沈芝打响名声的第一步就达成了,只要遇香坊的质量过关,再加上会变成潮流的美人香,沈芝相信她以后的客源会越来越多的。 和沈芝相比,沈凌日渐消瘦,她三个月不曾出门不说,都能想到外面是如何议论她的,而这段时间周氏在她的讨好下,看似对她好了起来,面上一派的母女慈孝,只有沈凌清楚周氏心中还是对她生了隔阂,不如以往。 沈凌心中烦躁却无可奈何,直到到了七月中旬,才找到了一个出门的机会,而这个理由周氏一定不会反驳的。 “娘,再过两日是我生母的忌日,以往每年我都会在金安寺给她诵经祈福,今年不能出门,还请娘勿要忘了,派人烧写元宝纸钱,替我在佛前给她点上一盏长明灯。”沈凌跪坐在周氏跟前眼眶里含着泪道。 沈凌这样一说,周氏突然想起快到了沈凌生母的忌日,不由想起沈凌生母是因她死的,再一看满脸难过的沈凌,扶她在旁边坐下叹道:“你娘只你一个女儿,既然不能去蜀地亲自扫坟,这佛前的长明灯你还是亲自去点吧,也不枉她生你一场。” 沈凌为难低下头:“女儿自然想亲自去的,但是爹爹” 周氏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你因这种事出门,你爹爹也不会说什么的。”话罢周氏心里有些忐忑,她有把握安国公会同意,可他同意后不一定对她先同意沈凌出门没有意见。毕竟自打上次赵瑾的事情后安国公这两个月一直歇在书房,不曾回过后院。 一时周氏又有些茫然,想告诉沈凌先去问问安国公的意见,可是沈凌孺慕地看着她,周氏只能叹道:“到时候娘和你一起去。” 沈芝进门的时候恰好听见这句话,她挑了挑眉,不等坐下直接问:“娘,你们要去哪儿” 周氏看了眼沈芝道:“过两日是你表姨母的忌日。” 沈芝看见沈凌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才反应过来周氏口中的表姨母是沈凌的亲娘,她不在意地哦了声,安国公是罚沈凌半年内不得出门,但若是她用这个理由去寺庙,想必安国公也不会不同意的。 这时候却听周氏道:“芝芝,到时候你要不要一到去上香。” 七月可是一年最热的日子,沈芝才没有心情去金山寺烧香,她正要拒绝,这个时候沈凌急急开口道:“芝芝夏日里是最不喜欢出门的,娘就别难为她了。” 沈芝眯起眼睛看向沈凌,目光和沈凌的余光相撞,只见沈凌有些慌乱的对着她笑了下。 她这么不希望自己和她一起去金山寺难道有什么古怪不成,可前世每一年沈凌亲娘的忌日她都会去金山寺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想到这儿沈芝摇了摇头,上辈子这种日子她没有和沈凌一起出去过,即使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不知道。 思及此,沈芝改变主意,她对周氏道:“娘,我去。” 沈凌摸了摸耳朵,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却又听见周氏对沈芝说好,她有些紧张地提醒沈芝道:“芝芝,到时候可不要嫌热嫌累,七月份的天气很难熬的。” 沈芝冲着沈凌摆了摆手:“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既然打定主意要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沈凌闻言,攥紧手里的绣帕暗骂了一声什么。 盛夏时节,也不是初一十五这种日子,金山寺的香客和其他时节相比有些少,沈芝举着一把黑布竹木伞遮阳。 可即使这样,一路上来还是汗湿了后背。沈芝跟着周氏沈凌上香听大师诵经点长明灯,因夏日酷热她们天灰蒙蒙亮就出了门,做完这些才刚过午时,午时又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周氏的意思就是先在寺中休息两个时辰,等太阳下山后再回府。 沈芝当然没有意见,她瞥了眼沈凌,沈凌刚才听大师诵经的时候流了一场眼泪,现在眼睛都还是红的,再加上今日她穿了一身素白淡花的纱袍,更加显得她楚楚可怜。可除此之外,沈芝并没有发现她今日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就连周氏说去厢房歇息,沈凌也乖乖巧巧的应了。 沈芝坐在自己的厢房之中,认真地回想今日沈凌的一举一动,难不成她真的是因为想让她也上山受热才故意引诱她上山来的 月桐在沈芝眼前挥了挥手:“小姐,你要睡一会儿吗” 沈芝手撑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睡,你去眯会儿吧。”直觉告诉她今日沈凌上山肯定有比给她亲娘祭奠更重要的事情,反正她刻意选了和沈凌紧挨的厢房,若是到时候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一定能发现的。 月桐见沈芝是真的不睡,就靠着临窗的矮榻眯上眼睛。 沈芝睁着眼睛,听着隔壁屋的动静,别说这个季节闷热的空气混合这啾啾蝉鸣,沈芝坐久后脑子渐渐混沌起来,只是靠毅力撑着不能睡觉。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影在她窗户前闪过,沈芝精神一震,就听见沈凌丫鬟观如的敲门声:“二小姐,二小姐。”沈芝正想应声,突然发现观如的敲门声比正常的敲门声轻的多,不像真的来叫她的。 沈芝呼吸平缓的仿佛睡着了般,并不动也不应声。 观如敲了两下门没等到里面的人回应,果然就掉头离开了。 沈芝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面,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不多时隔壁极其细微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响了起来,这些声音如果不是很仔细地偷听的话,很难听到。 沈芝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一样,确定沈凌离开房间后沈芝叫醒月桐,两人偷偷的尾随上去。 当然若不是这是扶疏浓密枝叶繁茂的金山寺,她今日就直接看住沈凌了,让她没办法干事就行。可金山寺这种数百年的老寺,树木葳蕤茂盛,很适合人偷偷跟踪,沈芝就像看看沈凌要干什么。再加上沈芝的肢体本来就比一般人更加灵敏,多加注意后沈凌和观如根本很难发现。 沈凌去的方向是金山寺的二殿,并没有往什么偏僻的地方去,沈芝望着翠珠拎着的竹篮,心想莫不是这次真的是她想多了。 但正在这时,沈芝眼睛倏地睁大,蹲在粗壮的松柏后面看着从二殿内走出的男子,屏住呼吸。 男子穿了身牙青色绣四爪虎纹绸袍,玉簪束发,模样贵气俊郎,瞧见沈凌,他微微一怔旋即颔首道:“沈二姑娘。” 沈芝的指甲插入掌心,上辈子安国公和二哥去世的关键就在于沈芝嫁给了三皇子,从而卷入了夺嫡之争。而眼前这个男子赫然是沈凌前世的丈夫,当今的三皇子。 当今陛下一共有五位皇子,三皇子是万贵妃之子,模样英俊聪明过人最得陛下宠爱。再加上中宫所出的二皇子体型肥胖,为人老实故为陛下不喜,再加上陛下久不立储,待各位皇子大婚后夺嫡之争倾轧不断。 本来这和安国公府没什么关系的,沈芝清楚她爹从来不曾计划将她或者沈凌嫁给皇子,毕竟凭着安国公的地位加上当年安国公和当今伴读的情谊,当一个纯臣虽然在新帝即位后或许不能如从前荣耀显赫,但也富贵无忧。 可三皇子却亲自向陛下求婚安国公府的沈凌,陛下赐婚不得不遵。而从沈凌成为三皇子那一刻时就将安国公府和三皇子绑在了一起。 但沈芝本来以为是三皇子看重了安国公府的权势和人脉,才决定求娶沈凌,没想到此时沈凌和三皇子竟然已经有往来了,遥记当年赐婚圣旨一下时,沈凌可是哭着告诉安国公她和三皇子并无往来,这一切她都不知。 第23章 要知道改变安国公和沈黎离世最关键的一环就在沈凌的婚事上,她不嫁给皇子,安国公府继续当纯臣,未来就不必其涉入夺嫡风波。至于说说沈芷兰不是嫁给齐王吗,可那是在今上登基后,皇位已定,加上齐王并没有什么雄心大志。 此时沈芝距离三皇子沈凌五六米远,两人说话声不大,但仔细听也能听清一二,沈芝尽量让她的呼吸调整到最和缓的状态。 三皇子的目光落在观如拎着的竹篮上:“每年今日在金山寺都能遇见沈二姑娘,这是你今年准备的往生经” 沈凌微微低着头,一阵清风吹来卷起她额间几缕碎发,越发显得她娇弱可怜:“臣女能为那位有恩于我的表姨能做的,也就只是在她的祭日诵经祈祷了。” 三皇子嗯了声:“听说这段日子二姑娘不怎么出来走动,是身体不好” 沈凌咳嗽了声:“都是些没什么大问题的小毛病,只是爹娘担忧挂念,只好在府中修养身体。” 三皇子笑着道:“看来国公爷是极疼二姑娘了。”话罢他轻轻拍了拍嘴懊恼道:“我这不是说的废话吗。” 沈凌弯了弯唇,不多言。 看了看天色,三皇子侧开身体给沈凌让路:“日头大,沈二姑娘早些进去。” 沈凌福了福身这才往里面去。二皇子目送沈凌背影进了大殿又才转身离开。 沈芝心里揣着事,心不在焉地回了厢房,沈凌想要摘高枝的心她知道的,可是她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选好了高枝,她却始料未及。纵然刚才三皇子和沈凌的交谈中不难知道她们两个的关系还不是很熟稔,但三皇子对沈凌是有丝好感的。 且一个容貌精致家世不错还爱慕自己的世家女为他的皇子正妃也完全够格。沈芝揉了揉脑袋,有些烦躁,很快又安慰自己现在不用着急,上辈子下赐婚圣旨是在一年之后,她还有一年的时间。 再说促成一对婚姻很难但毁掉一桩婚姻并不难,何况沈凌这个人的问题许多,只要她抓住机会一定能戳破她的假面目。 这样想着沈芝的心就稍微安定,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机会来的那么快。 她假装没有发现沈凌在金山寺和三皇子的看似巧合的偶遇,回到府中的次日,周氏提起小半月后就是太后的六十华诞,让沈芝准备好衣裳首饰,届时好去皇宫赴宴。 周氏对沈芝嘱咐完,侧过头,忽然瞧见沈凌眼巴巴的目光,其他的话不太好说出口。 沈凌见状忙低下头,善解人意地对周氏道:“我会乖乖的留在家里,只要娘和妹妹从宫宴中回来后给我讲讲有意思的事我便心满意足。”话是这么说的,可脸上却充满了希冀。 沈凌今日穿了一件藕紫色的襦裙,样式有些像是蜀地那边的款式,体态消瘦,目光却充满对她的眷念。看着这样的沈凌,周氏不禁想起几年前为她而死的表妹,再想起昨日刚刚给表妹上香,在佛前答应她会善待沈凌,就有些不忍心地道:“凌姐儿想去吗” 沈凌脸色微喜:“自然想去。”不过很快她垂下头,低声诉道:“不过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出府。” 周氏叹了口气:“今日我去向你爹爹说说看。” “爹爹会同意吗”沈凌抓着周氏的手道。 周氏一窒,她还真没把握安国公会同意,上次让沈凌去金山寺事出有因,这次却说不准,于是也不敢给沈凌保证,只能道:“娘尽力。” 沈凌都要急死了,太后寿宴是今年规模最盛大隆重的宫宴,这种宫宴对于适婚的姑娘们来说也是彼此相看的机会。虽然她名义上和沈芝是同一天的生日,但其实比她大上几个月,早就及笄。而且就算按照和芝芝的年龄一样来算,也是可以做亲的。 她本来是想得到周氏稳妥的承诺,却没想到周氏这么没用。 正想着,周氏忽然看向了沈芝,亲热的牵过沈芝的手对她道:“芝芝,那次的事情你姐姐有错误,可这几个月过去,你姐姐也知道错了,等会儿你和娘一起去找你爹爹说这件事好不好。” 沈芝记得这场寿宴,提到寿宴不得不说太后,当今太后清贵出生,其父是状元郎文采斐然,母亲也饱读诗书才气逼人,这样家庭中出生的太后亦是满腹诗书的才女,先皇都曾赞美太后才华横溢不输儿郎。 太后也对的起这份称赞,如今流传在外的诗词清丽婉约,满是才情。这样的太后娘娘自然偏爱那些能诗善词的才女。 贵女的反击 第20节 上辈子沈凌不曾被禁足,在太后寿宴上写了一首诵月诗,用词简练通透,无一字说月,却句句写月。可谓是全场最好,不仅得了太后的喜爱,周氏也越发偏爱沈凌。 可是重活一世的沈芝却知道那诗不是沈凌自己亲自写的,而是别人的成就。这辈子不是没想过拆穿沈凌作弊抄袭的真相,可沈凌顶着安国公府的名头,若是她传出抄袭作弊的名声,整个安国公府的名声都要受她牵连,所以她本来打算的是不让沈凌去参加宴会不出风头,得不到太后的喜爱就算了。 可是现在沈芝迟疑了,沈凌看着有才有貌有家世,但三皇子并不是非她不可,他还有许多适龄贵女可供挑选,若是沈凌被当今太后盖章作弊人品不佳,三皇子就是想娶也要顾虑沈凌的为人。 思及此,沈凌很快下了决定,正欲开口,瞧见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沈凌,沈芝改口道:“我想想。” 周氏陪着小心道:“你们是姐妹,当互帮互助。”因为安国公数次耳提面命,周氏现在对沈芝不敢如以往那般动不动呵斥。 沈芝斜睨了周氏一眼:“要我帮姐姐说情也不可以,除非娘让姐姐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氏觉得这种举手之劳还让沈凌答应她个条件未免小题大做,可那件事的确是沈凌愧对沈芝,就问道:“是什么条件。” 沈芝冲着沈凌看了过去:“我想要盏萤火灯,姐姐去给我捉三十只萤火虫做灯可好”她笑眯眯地望着沈凌:“要姐姐亲自捉的哦,别人捉的不算数。” 周氏愣了下:“芝芝,你这是什么条件,你想要萤火虫,让下人小厮给你捉就行。” “可是我就是想要姐姐捉的。”沈芝拿着缂丝虫草花纹的团扇轻轻摇着,“再者说姐姐身体差,就该多多锻炼。” 沈凌心底非常想要参加这场宴会的,这段时间对周氏旁敲侧击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今日的承诺,但她心里也不敢松懈,毕竟安国公府里真正做主的是安国公,若是安国公不同意,也是白工。 可她在肢体上向来不敏捷,小时侯和沈芝一起扑蝴蝶,沈芝不多时能扑多只,她跑的腿软累的半死一只都捉不到。 而且捉萤火虫还是晚上,夏日的晚上蚊虫鼠蚁还多,只怕她还没有捉到萤火虫,先被累死。沈芝分明是在故意刁难她。 沈芝久久没等到沈凌的回答,拍拍屁股起身:“既然姐姐不愿意,那就算了,你自个儿去找爹爹吧。”她边说着边往门口走去。只沈芝还没到门口,背后便传来沈凌委曲求全的声音:“我去捉。” 沈芝回过头对她笑:“我可没有逼迫姐姐的意思。” “是姐姐知道妹妹喜欢萤火虫,自愿去给妹妹捉的。”沈凌挤出笑意。 周氏还想说些什么,但见沈凌和沈芝商量好了,也就垂眸不语。沈芝虽然有时候脾气大性子冲,但说到做到不会诓人。如果凌姐儿真的亲自给她捉到三十只萤火虫,她一定会去找国公爷。沈凌被罚的由头是因沈芝,她是那件事的苦主,若是她同意让她出门,安国公也必定不会反对。 择日不如撞日,沈凌既然答应了沈芝捉萤火虫的要求,当天晚上就去了安国公府中草木最茂盛且萤火虫最多的一处地方。那并不是安国公府的花园或者后山,它是一处荒废多年的废弃院落,因为几十年不曾打理,杂草丛生甚至有人腰高,当然萤火虫也多,不过比萤火虫更多还有虫蚁。 且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杂草太多的缘故,虫蚁多得不是一点点,不一会,沈凌被咬的都是包。这也就忍下了,可是她捉萤火虫捉的力气耗尽,整个人虚弱的随时可以死亡时,还是不够三十只。 沈凌当时就有些后悔了,就算没有沈芝的求情,她和周氏好好向安国公哭诉他也不一定不答应,何必来受这个罪呢。 她累的真想放弃,这时一直在旁边守着她的月桐说道:“二小姐,你还差十只。” 沈凌想放弃,但她捉到二十只萤火虫,若是现在放弃,这一身的蚊子包还有受的累岂不是白忍了,想到这间,沈凌流着泪吸了口气,继续去给沈芝捉萤火虫。 月桐将装着萤火虫的纱灯递给沈芝的时候,绘声绘色地给沈芝描述沈凌的惨状:“二小姐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叫婆子将她背回院子里的,她还被蚊子咬了许多包,照奴婢来看,接下来一段时间二小姐恐怕要在床上躺着了。奴婢这辈子几还没有看见二小姐累成这幅样子” 沈芝也没看见过,不过被月桐这样描述后,沈芝也能想象的沈凌是怎样一副惨状。沈凌平时不走动突然运动过度的人来说,接下来几日恐怕全身都不好受。想到这儿,沈芝有些想去探望沈凌,恐怕两世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罪。 想着又对月桐道:“已经很晚了,你快些去睡吧,明日也别急着起床,睡够再起。”沈凌从酉时四刻开始捉萤火虫,但现在却到丑时才捉够,已经是深更半夜。 月桐应了声是准备退下,这时沈芝怕她不听话继续早起,补充道:“这是命令,你明天辰时之后才能起。” 还是准备早起的月桐。 “奴婢知道了。” 等月桐退下,沈芝才继续观察那盏装满了萤火虫的纱灯,她将其他的蜡烛纱灯全都吹没,萤火虫的尾巴的光带着点点的青绿色,这种光和蜡烛油灯相比带着些神秘诡异的颜色,是截然不同的美丽。 可惜若是将萤火虫一直放在纱灯中,它们只能撑上一天。 沈芝偏着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她推开房门走到院中揭开了纱罩。 沈凌没出沈芝所料,那天晚上捉萤火虫回来睡醒的次日,腰酸背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哪怕周氏告诉她安国公答应太后寿辰那日可以去皇宫赴宴,她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 甚至听着有些渴,让观如端杯茶来时她伸出手刚想接,顿时就疼的她嘴角抽动。 “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周氏皱眉道。 “叫大夫来也没用的。”她不是病痛大夫来了也没法开药,而且又不是跌倒损伤那类的外伤,药也用不着。 周氏想了通也觉得大夫来了没用,感慨道:“你就不该答应芝芝这种要求。” 周氏她不提还好,一提沈凌心里不免对她也有了些怨言,既然知道她不该答应她,昨日怎么不说,今天她这样了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这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想着她心里有些憋屈,想动一动吧,骨头缝里都在疼,沈凌差点都哭了。 她忍,一定得忍,等到了太后寿宴上她得了太后的喜欢,这些委屈都不会白受的。 小半月转瞬即逝,七月底的时候沈芝查了查遇香坊的账务,那日将美人香的名气宣扬出去后生意好了不少,但那日宴会上的人不多,没到客如云来的地步。这段时间遇香坊的口碑在女郎间口耳相传,遇香坊的账单越来越好看。 查完账后的三日后,便到太后华诞这日。 第24章 沈芝早早的打扮好,今天她穿了一件嫩粉的缠枝莲花襦裙,外罩件素白纱衣,显得人粉嫩嫩的。 周氏看见沈芝这身打扮蹙了蹙眉,沈芝身上的料子是织霞绫,算是名贵,可襦裙样式和头上珠钗没有任何出挑之处,都是些常见的贵重首饰,不仅如此,隐隐约约还有些低调。 “芝芝,怎么不戴前些日子给你准备的珍珠头面。”周氏问道。 “我喜欢这身打扮。”沈芝淡定地对周氏道,“再者说我这样走出去已经比许多姑娘出挑。”沈芝也有丝无奈,精致漂亮的衣服首饰她当然想穿。可不要脸的说一句,她天生丽质国色天香,不打扮就已经沉鱼落雁,打扮起来恐怕今天晚上会万众瞩目。 她不太想出这个风头。 周氏不赞同地劝了几句,让沈芝去换一副头面,奈何沈芝不听话,她指的妥协。 倒是一旁的沈凌收紧了掌心,和沈芝只要不失礼随便穿穿的打扮不一样,她今日花了两个时辰收拾自己。 她穿一件霜青如意云纹对襟并条雪白绣裙,对襟是绣娘花了一个月做出来的。上面每一条纹路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腰肢处她让绣娘掐了腰,这段时间为了让她腰肢不堪一握,她用膳都只敢喝汤,绣裙用的是珍贵的雾纱,上面绣着暗花,不仔细瞧看不出来,但一细瞧就能瞧出里面的门道。 最后再配上一副缠丝翠玉的头面,她今日站在铜镜前,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是清丽柔婉的佳人。 可当沈芝进来的时候,她虽然只穿身细绫襦裙,身上的首饰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但瞬间就能吸引人所有的目光,灿灿若光,出云皎兮。 她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刚才的清丽柔婉在沈芝的明艳娇俏面前暗淡无光。 不要紧不要紧,沈凌如此告诉自己,大夏从来不缺美人,但美人能有几个好下场的。何况今日是太后的寿辰,太后喜欢满腹才气的姑娘,沈芝美则美矣,但肚中无诗书不过就是草包美人罢了。 沈芝没有搭理沈凌的一肚子弯弯绕绕,跟着周氏一道出府。 申时马车在皇宫的承天门停下,沈芝一行人换了宫中的轿辇,舆车行至离太后的雍和宫还有数米时,便下车步行入宫,去拜见太后。 因当年安国公是陛下伴读的原因,安国公府的女眷在太后面前也颇有几分脸面,记得住他们一行人的姓名。 当下先福身行礼,等太后说着起了后,沈芝等人才直起腰。太后是个温婉贵气的女人,目光在沈芝和沈凌身上打量后道:“润心,你的两个女儿都快把我的孙女比下去了。”润心是周氏的闺名。 被太后夸赞自己的女儿,周氏心里舒服,但脸上受宠若惊地道:“太后谬赞了。” 太后又看了眼沈凌,笑着道:“这就是素有才名的二姑娘吧。” 沈凌心中一喜,暗道这些年在诗词歌赋上的大下苦工绝对值得,太后是陛下的娘,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得到她的喜爱还不怕没有好未来吗 太后也仿佛真的对才女很感兴趣,又夸了沈凌几句,沈凌心中激动,等太后话落,正想温柔乖巧地应上几句,这个时候太后忽然偏头走向沈芝。 沈芝笑吟吟地立着,脸色红润,笑容明媚,像是春日里里生机勃勃的一朵报春花,太后这种上了年虽岁的老人立刻带上几分笑,冲着沈芝招手:“这是芝芝吧,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沈芝见太后叫自己,连忙走上前去。 沈凌呼吸一窒,到嘴的话只得咽了下去,又想外面还有许多外命妇等着拜见太后,太后能抽出时间说一会儿话已经是很给她脸面了。 正想着,却又听太后笑着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我都舍不得放你回家了。”一时又道:“以后多进宫来看看老婆子,哀家记得你小时候经常进宫玩耍的。” 比起夸赞沈凌的场面话,太后对沈芝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沈凌复杂地看向沈芝。 “宫里的公主哪个不国色天香,太后娘娘这样夸我,我都不太好意思了。”沈芝笑眯眯道。 太后呵呵笑了两声:“公主们漂亮是漂亮,可哀家天天见,比不得你。” 沈芝不太好接这话,便温柔的笑。 索性太后也挺忙的,和沈芝絮叨几句,就放了人离开。 不多时三人从太后寝宫里走出来,沈凌酸涩地瞟了瞟沈芝,安慰自己沈芝那张脸的确很有迷惑性,等太后看透沈芝是个草包的真相后,就一定不会这么喜欢她了。又想到今夜肯定有吟诗作赋的机会,沈凌连忙将脑子里的东西过了一遍。 周氏望着沈芝,也是心喜,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太后夸赞她也是赞美她,更何况沈芝长的美也是她生的好,顿时生出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沈芝没时间去想周氏和沈凌的脸色,她有些感慨,前世今生顶着同一张脸,但沈芝前辈子可没因为这张脸得到过别人的喜爱。由此可见除了长相内在的气质也很重要,前世她自卑又自傲,眉宇间还有一股愤懑,这辈子想开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她整个人的气质就有很大的不同。 她正想着,后面突然传来叫沈芝的声音,沈芝回头看去,昭仁郡主今日一身的锦绣打扮,沈芝和昭郡主的五官都是偏向明艳的,不同的是,沈芝的明艳是烈的,灿烂的像是天上的彩云。昭仁君主的明艳更偏华贵,是人间的富贵花。 沈芝瞧见昭仁郡主对周氏道了声娘先去,便走向昭仁郡主。 一旁的沈凌看着两人有些迷,她狐疑地问:“娘,芝芝和昭仁郡主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小姑娘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周氏倒是没很关心,小姑娘的感情变来变去,没个定数。 沈凌回头死死地盯了一眼前面的沈芝,有些愤愤,须知敢和沈芝做对且不在乎的名声的姑娘目前可只有一个昭仁郡主,她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再次激化她们的矛盾,可两人亲亲热热,根本无懈可击,沈凌顿时有些疼。 周氏这时又道:“我们先去太和殿吧。” 却说沈芝刚走近昭仁郡主,昭仁郡主就没好气地看了沈芝一眼道:“沈芝,你不是要请我去天香楼吃饭吗这都一个月了。” 沈芝的肩膀往昭仁郡主旁边挪了挪:“你不是不知道天香楼的位置有多难排,今天我正打算给你说呢,前两天我总算排到了的位置,五天后就可以去了。” “真的”昭仁郡主不太相信地说。 “我还能骗你不成。”沈芝眨了眨眼睛。 昭仁郡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我的美人香快用完了,沈芝,你再送我一些吧。”她毫不客气地说,不过昭仁郡主的不客气并不让人讨厌,而是里面带了几分小姑娘的傲娇。 沈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你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昭仁郡主瞧着沈芝道:“难道你不送” 沈芝摇了摇头:“送,送。” 昭仁郡主满意了,这才放过了沈芝。想着宴会的时间还有些早,昭仁郡主不太想去太和殿枯坐,她四下看了看对沈芝道:“江南前些日子进贡了许多锦鲤,现在养在太华池里,我们去看看吧。”太华池距离太和殿不远,沈芝就同意了。 两人相携而去,等到了太华池,又让旁边的宫女拿了些鱼食出来喂食,不多时就有一群锦鲤围成一团,皇宫里的鲤鱼和外面的不同,不仅颜色好看就连身形也要饱满圆润许多。 沈芝忽然起了不该起的念头。 昭仁郡主舔了舔唇好奇道:“这鱼吃起来应该味道不错吧。” 两人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一样的念头,沈芝最先恢复理智:“想想就行了,这是陛下的鱼,我们吃了不好的。” 昭仁郡主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怕什么,皇伯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这么多条鱼我们吃两条怎么了。”一时见沈芝不赞同,昭仁郡豪气地摆了摆手道:“到时候若是要追究责任,就说是我逼你吃的,和你无关,行了吧。” 沈芝轻飘飘地道:“若是你娘要追究责任呢” 昭仁郡主忽然没什么精气神了,她若是敢偷吃池中锦鲤,陛下不一定拿她怎么样,但是她的公主娘可就说不准了。一时感慨道:“若是有人能用他的名义捞几条鱼送给我吃就好了。” 贵女的反击 第21节 沈芝也觉得能这样的人出现就好,两人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昭仁郡主拍了拍手,忽然扭过头对沈芝道:“这样吧,我去把我大哥叫来,让他给我捞鱼,到时候就算娘怪我,那鱼可是大哥捞的。” 坑哥啊沈芝忽然有点同情高秩远,毕竟昭仁郡主的公主娘和周氏在某些方面的很是相似,那就是恪守规矩,不得有丝毫逾越。 不过她对高秩远没什么好印象,还真的有些想吃锦鲤,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那好呀。” 于是昭仁郡主立马让她的丫鬟去把高秩远找来,她和沈芝靠栏杆,头往下看,望着肥嘟嘟的锦鲤垂涎道:“我想吃烧鱼,烤鱼,还有红烧的。” 沈芝紧跟着道:“还有清蒸和糖醋。”越说沈芝的唾液开始分泌,好似看见一盘盘的锦鲤端上来。 两人计划着锦鲤怎么吃。这时侯沈芝先听见后背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来,难不成高秩远来了,她一只手松开栏杆,回头后看。 顾浔今日依旧拄着拐杖,他穿了件连珠图纹的群青色锦袍,玉冠束发,整个人像是青山中的松柏。 沈芝眨了眨眼睛,另外一只手也忽的放开栏杆,转过身直直地望着顾浔:“表哥。” 她顺过额间的被风吹起来的碎发,眼睛弯了起来:“你怎么也在这儿”又道:“你也是来看锦鲤的吗” 顾浔往太华池望了一眼,冲着沈芝点了点头。 昭仁郡主听到沈芝叫表哥,也跟着转过头来,见到是顾浔,也跟着叫了声表哥。她的公主娘和顾浔的齐王爹虽然不同生母,但也是兄妹,她和沈芝都该叫他表哥。何况虽然齐王和她的公主娘关系普通,但是她的兄长高秩远和顾浔的关系还不错,昭仁郡主对顾浔这个表兄也还算的上熟悉。 不过这声表哥虽然也叫的开心,但开心的不是对顾浔本人,而是她瞬间想到顾浔若是提出要吃锦鲤的话陛下一定不会拒绝的。皇舅舅最喜欢的后辈就是顾浔,且她兄长还有被公主娘惩罚的可能,但齐王妃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责罚顾浔的,当即冲着顾浔道:“浔表哥,你帮我们向舅舅要几条锦鲤吧。” 沈芝一下子就愣住了,扯了扯昭仁郡主的袖子:“昭仁,你说什么不是让你大哥去捉鱼吗” 昭仁郡主眨了眨眼,小声嘀咕道:“浔表哥比我哥厉害啊。” “不行,不行。”沈芝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可以。” 昭仁郡主茫然地道:”为什么” 沈芝偷偷地瞥了眼顾浔,她想吃锦鲤,但是怎么能麻烦顾浔呢,他这么忙身体还没好,有时间去向陛下要两条鱼不如在房间里休息片刻。 那怕是片刻。 那也是休息啊。 怎么能为她们的口腹之欲耽搁他的时间。 思及此,沈芝煞有介事地道:“你知不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鱼长的这么好看吃起来一定不好吃的,我不想吃了,你也别吃了。” 昭仁没想到沈芝改口改的这么快,还这么信誓旦旦不容反驳,茫然地啊了一声。 第25章 昭仁郡主嫌弃地看向沈芝:“沈芝,你怎么了” 沈芝不计较昭仁郡主话里的嫌弃,嫌弃她没有关系,只要不给顾浔添麻烦就行,她笑着看向顾浔道:“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顾浔点了点头:“太和殿里的人太多,出来随便走走。” 沈芝眼睛一亮,下意识想要说那我陪你走走,刚动了下唇忽然止住这个念头,笑着冲顾浔挥了挥手:“那表哥你慢慢散步,我和昭仁离开了。” 顾浔接话的时间比以往慢上半拍:“好。” 沈芝拽着昭仁郡主离开太华池,等许多步后估计离顾浔很远,沈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见顾浔刚刚站立的池边没了人影,沈芝失落地扭回头。这时余光扫到太华池临边的四角凉亭中靠着鹅颈栏杆的那人,沈芝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现在站的地方是她刚刚待的位置。 他在凉亭里靠着栏杆是她靠过的那处,虽然是巧合,沈芝心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脚下的路都像是踩着春风一般。 昭仁郡主认真地看了沈芝两眼,狐疑地问道;“沈芝,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粘着你的浔表哥,今天怎么顾浔一来你就说走。”昭仁很关心她曾经的头号仇人。 沈芝咳嗽了两声:“那是以前我还小,现在表哥都快成亲,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 昭仁郡主摸了摸脑袋:“那你就让他成亲你不是喜欢他吗” 沈芝眼皮一跳,往四周望去没看见离得近的宫女太监,这才松了口气道:“你可别乱说话,万一被顾浔表哥喜欢的人听到就不好了。” “他有喜欢的人,是谁”昭仁郡主惊讶道,吓得沈芝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叮嘱她道:“你答应我不说话,我就放开你。” 昭仁郡主冲着沈芝使劲眨眼睛,表示知道。 沈芝放开来昭仁郡主,又对她道:“你以后不准说我喜欢顾浔。”她刻意压低声音,只有昭仁郡主和她两个人才能听清楚。 可是你就是喜欢他啊。昭仁郡主默默地想,不过不敢再说出来,于是小声地问:“那顾浔喜欢的是谁” 沈芝瞪了眼昭仁郡主,昭仁郡主比划了个闭嘴的姿势,沈芝低声告诉她:“等表哥成亲时你自然知道了。”算算,顾浔和卢姑娘应该明年秋日就要成亲了。 话罢见昭仁郡主还想说话,沈芝拉起她的手往前走:“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太和殿了。” 昭仁郡主复杂地打量沈芝两眼,两人这才往太和殿里走。 今日大宴,宗室勋贵朝臣携妻带眷,恐有数百成千。是以几案位坐都设在太和殿前广阔的广场上,按男女分左右前后。 不过殿外虽不如殿内的红砖绿瓦,金碧恢弘,可四下精致玲珑的宫灯几步一盏,稚红柳绿的盆景花卉有序的摆放在侧,等天色渐晚,也是一片玉树银花灿烂富贵的好景色。 到了太和殿,沈芝和昭仁郡主两人位置分开。沈芝去周氏的旁边坐好,却没看见沈凌在周氏的旁边,皱了皱眉问沈凌去哪儿了。 “刚才有几个姑娘找你姐姐说话,你姐姐跟着去了。”周氏没想到沈芝能关心沈凌的去向,有些热情地道。 沈芝嗯了声,她视力好,能瞧见对面和大臣侃侃而谈的三皇子,既然沈凌不是去找三皇子,倒是不用介意她和她那群名义姐妹玩耍。 沈芝坐下没多久,沈凌回来了,她没坐下,反而看着沈芝欲言又止:“妹妹,遇香坊是你开的”这些她日子没出门,不清楚帝都有什么流行的香,可刚刚和交好的两位姑娘散步时,她们提起洒金巷中的美人香,说这香如今捧着钱都买不到。 恰好其中的赵姑娘今日用的香味是美人香,她当时闻了闻,的确是上好的佩香,又听说卖美人香的遇香坊如今客如云来,日进斗金,快赶上帝都中的老牌香坊。 沈凌忽然想到方才昭仁郡主让沈芝送给她的香就是美人香。 再一想到沈芝是爱制香,并且在外面开了香料铺子的。 沈凌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 帝都中风头无两的遇香坊是沈芝开的。 她酸溜溜地说完正等着沈芝回话,却见沈芝笑嘻嘻地看着她,饶有兴味地说:“是或不是,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沈凌呼吸一窒,哀切地看向周氏:“娘,你听妹妹说的的话,我不过就是关心妹妹而已。” 若是往常这种情况周氏必定是向着沈凌的,可现在她完全不想和沈芝的香沾上半分钱的关系,她可不就是因为那制香师傅让她的管家权没了一半吗。 且由头还是沈凌,想到这儿,周氏语气不太好地道:“的确和你没关系,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沈凌愣了愣,见周氏都偏向沈凌,顿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能委委屈屈地在位置上坐好。 沈芝见状心里偷笑,恐怕这还是沈凌在周氏面前少有的吃瘪的一次,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沈凌。 正想着,就有太监唱皇后驾到,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福身行礼,之后是歌舞表,沈芝心不在焉的看着,时不时暗自观察沈凌。 沈凌刚开始脸色难看,后面变得平静,她那股决心也越来越强烈。周氏早晚都是靠不住的,她一定得趁着今夜得到太后的喜欢。 按照惯例,等会儿太后一定让人会作诗,她必定会好好表现。 果然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后,各种表演停下,太后笑着取出一柄通透无杂质的翠绿如玉出来:“自古我们大夏多才女,今日以月为题,现场做诗,谁的诗最好,哀家就将这柄如玉当做彩头赏赐于谁。” 众人闻言也不意外,太后喜欢吟诗作词不是秘密的事。不过这种场合一般作诗写词的都是姑娘家,毕竟男子会科举入仕,若是还和一群小姑娘抢彩头就不太合适。 周氏听了太后这话,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欢喜地捏了捏沈凌的手背:“凌姐儿,你可要努力。” 沈凌乖巧的应了声。 然后周氏又看向沈芝,则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若是好好读书就好了。” 沈芝并不放在心上,倒是瞧见沈凌扬眉吐气的看了她一眼,沈芝心里默默的笑了。 太后娘娘热衷此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夏才女不少,太后话落不久,就有十多位小姑娘上前去到才呈上来的桌案处。 沈凌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袖,也上前去了。 沈芝的目光朝着对面位置扫了过去,虽然中间隔了十多米,可四处灯火通明,亮入白昼,三皇子坐在第一排靠前的位置,沈芝捕捉到了他望着沈凌时一闪而过的欣赏。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收回目光,又落在沈凌的背影上,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她做好了准备,但如果这辈子沈凌并没有拿出那首诗呢 可若是不赌这一把,她又不甘心,像这种能彻底重击沈凌的机会不多。思及此,她下意识捏住腰间的垂绦,又朝对面男席望去。 顾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沈芝的目光和他对上,她冲着他弯了弯唇,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一番过去,已经有人做出一首诗来,那人是吏部尚书的女儿李萍儿。沈芝记得上辈子也是她先做出的诗,李萍儿的父亲曾是探花郎,她自己也很有才气,甚至隐隐约约为众才女之首。 不过她和沈凌因为竞争的原因,关系不太好。但沈芝对她还是有好感的,这姑娘虽然有些文人的清高,但不弄虚作假也不伤害别人。正想着,一旁等着的大太监已经将李萍儿的诗读了出来,李萍儿的确不负才女之名字,用词清新典雅,生动活泼,将月景和寿宴相结合。沈芝的水平做不出这样的诗,可她学过多年诗词歌赋,知道她这首诗已经写的很好,并且她还是全场最快的,当下就有许多人叫好。 沈芝又去看沈凌的脸色,她们的写诗的案桌在殿内中上位置,且沈芝的座位靠前,她能瞧清她的表情。沈芝发现李萍儿的诗出来后,沈凌脸上表情紧了紧,片刻后才恢复冷静。沈芝朝着她落笔的宣纸看去,可惜距离太远,除非她不是人眼,否则无论如何瞧不见她写的内容。 就在这段时间中,又有两个姑娘停笔诗成,敢在太后陛下面前做诗的都有几分真正的才学,她们的诗不差,但和李萍儿的诗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一时李萍儿越发的胸有成竹,甚至还淡淡地扫了扫沈凌一眼。 沈凌望着宣纸有些犹豫,但被李萍儿一看,她顿时下了决心,将紫毫放在笔架上,咬牙道:“我好了。” 她不能输,既然周氏安国公不为她打算,她只能自己替自己多想一点,这并没有错误。 一旁的太监见沈凌写好了,轻轻拿起宣纸,朗声读之,这群太监都是刻意选的,声音清亮,中气十足。毕竟这么大的地方不靠太监,这群姑娘的声音不能传出很远。 沈芝看见太监拿起宣纸的时候,整个人突然绷紧,直到他张嘴说出第一个字,沈芝汗湿的拳头猛地松开。 没有改变。 沈凌还是写的上辈子的那首诗。 这首诗以月写景,句句含典,文采华美,最后一句,更是用太后寿宴的盛大来歌颂太平盛世。几乎是太监的最后一个字刚落,大殿内就响起一阵拍手叫好的声音。 周氏望着立在中间的沈凌,听着满殿的赞美,忍不住对沈芝道:“芝芝,你若是多学学你姐姐多好啊。” 沈芝心里想笑,这时她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看向自己,沈芝抬起眼正好对上沈凌的目光,瞧着她冲着自己勾了勾唇。 沈芝也真心实意地对着她笑了下。 沈凌愣了下,旋即心里冷笑了声,安国公疼爱沈芝又如何,她今天的诗做的最好,很快就能得到太后的赏赐,以后就能身价倍增。 沈芝比不过自己的。 一时再听着周围夸赞声,沈凌挺直了后背,她会让安国公他们知道,沈芝烂泥扶不上墙,只有她才能给安国公府长脸。 想着,其他的姑娘慢慢停笔,直到最后一个姑娘的诗成停笔,又等太监朗声读完。果然没有比的过她,她悄悄地舒了口气。 太后将太监呈上的宣纸一一看过,笑着看向沈凌,沈凌见太后冲着她笑了,心生欢喜,沈芝刚才被夸美貌如何,比不得诗词来的让人敬重,再听太后赞道:“看来今夜的头名该是沈二姑娘。” 贵女的反击 第22节 沈凌脸一喜,也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起:“沈二姑娘,你可听见太后娘娘刚才说现场成诗。” 沈凌一怔,下意识答:“我听到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将别人的诗拿出来自己用”李萍儿直接问道。 四下的夸赞声登时烟消云散,众人狐疑地望着沈凌和李萍儿,沈凌双腿忽然一软,却又见李萍儿对着太后道:“启禀太后娘娘,沈二姑娘这首诗不仅不是现场做的,还不是她做的。” 瞬间所有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凌的身上。 沈凌心里一空,这首诗的确不是她所做,但李萍儿怎么可能知道。 这首诗是三年前教她诗词的老师月夜酒后所写,可诗成的当晚夫子住的地方遇上火灾,不幸身亡。 去年有次在宴会上也是以月为题,当时她就想到这首诗,但害怕这首诗已经流传出去,便没敢用。后来多方打听确定大家不知这首诗,她才放心。 后来一直想用,却没有机会,直到今夜。 其实她一开始自己想了首诗,但是李萍儿将她的诗读出来后,她知道她做的诗比不过她,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忽然出现了这首除她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的诗。 可是,可是李萍儿怎么可能知道 她夫子可是做完诗的当晚就被火烧死了,中间不曾接触过任何人,且这首诗如果就被她之外的人知道,按理说早就该流传了出来。 这并不是一首简单普通是诗,而是一首不世之做。 沈凌该没有回答,见众多怀疑的目光射向沈凌,周氏却是忍不住,忽地起身皱眉道:“李姑娘,说话得讲究证据,我家凌姐儿才学出众,怎么可能作弊,你这样毁她名声,可有证据”周氏气道。 沈芝闻言,偏头看向周氏,见周氏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心中唏嘘。每次沈凌说她如何如何,周氏便从不怀疑。可原来别人怀疑沈凌时,周氏并不是人云亦云,还晓得出来为沈凌撑腰。 不过鉴于沈芝对周氏早就心死,也不难过,反而有些看戏的心情。 倒是沈凌听了周氏的话,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来,对,的确得要证据。夫子死了这么多年,就算李萍儿因缘巧合看过这首诗,但若是没有证据,她还能说她血口喷人。 李萍儿看了眼周氏道:“安国公夫人,晚辈自然有证据,前几日晚辈偶然读到这首诗,慨为佳作,今日特意将这首诗誊写出来,和陈姑娘共品,如今誊写那诗的纸条还在陈姑娘身上呢。” 沈凌听了这段话,脸色哗然大变,这时李萍儿已经让陈姑娘将纸条拿出,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裹沈凌,沈凌感觉自己如坠冰窖,不得安生。 也就是这一瞬,她看着陈姑娘从位置上站起,沈凌瞳孔缩了缩,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若是这陈姑娘真的将纸条拿了出来,她就真的毁了。 别说有皇子敢娶她,恐怕周氏都要撕了她。 却说陈姑娘打开香囊取出纸条,却没有发现纸条,她瞪大眼睛看了半晌,后退半步道:“纸条不见了” 沈凌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太敢相信,又听见李萍儿对陈姑娘着急道:“刚才不是给你了吗” 陈姑娘仔细翻了翻香囊,脸色苍白,却依旧一无所获。 周氏冷冷地道:“李姑娘,陈姑娘,既然拿不出证据,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刻意污蔑我家凌姐儿。”周氏不相信沈凌会做出这种事,毕竟沈凌是有真才实学的,再者说沈凌以前就对着她抱怨李萍儿的高傲无礼。 这种事说沈芝做还差不多。 沈芝蹙了蹙眉,她望着场上渐渐恢复血色的沈凌,难不成沈凌的运气这么好。 竟然还能被她逃过这一次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坐在陈姑娘旁边的大理寺少卿夫人突然拿出一张纸条道:“陈姑娘,你说的纸条,可是这张我刚才在地上捡到的这张” 第26章 陈姑娘拿起纸条看了看:“就是这张纸条。” 她松了口气,对着雍容的太后道:“启禀太后娘娘,这张纸条上就是今日李姑娘给我看的那首诗,也就是沈二姑娘刚才做的那首诗。” 全场哗然,太后朝旁边的宫女挥了挥手,宫女会意,亲自将纸条取了上来,太后看完纸条后瞥了眼浑身都在发抖的沈凌,淡淡地道:“今日的第一名是李家姑娘。” 说罢让人将如意呈给了李萍儿。 全场人的眸光落在沈凌身上,太后没有明说,可真相昭然若揭。方才做的所有诗中沈凌写的最好,太后刚开始也打算将如意赏赐给她,如今突然改口,那纸条上的内容还用的着说吗 虽说寿宴不比科举那等严肃的事情,但太后提前说明要现场成诗,甚至还有陛下在此,说一句不得了的话,沈二姑娘此言可欺君。 周氏安国公等人也收到许多意味不明的打探目光,周氏低着头,恨不得没长出脸,她纵然再不信,却也不是个傻子。 这沈凌竟然真的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弄虚作假 沈凌脑子里像是灌了水银般,恨不得现在就死过去,大家似乎没发出声音,但她能听见无数的议论声朝着她袭来,潮水般的将她溺毙。 甚至当太后让各自归位时沈凌的脚似乎长在了台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动,旁边的小太监催了几道沈二姑娘,沈凌才拖着灌了重铅的双腿挪回去,她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睛。 后来沈凌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听着大殿中欢乐的歌舞,听着烟花爆竹在耳畔炸裂,她只有一个想法,回去,回去。 半个时辰后,太后的寿宴结束,众人恭送完太后娘娘后,各自起身离去。 周氏也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时李夫人走到周氏面前,她是李萍儿的母亲,也是周氏的死对头。 周氏瞧见她,脸色不太好。 李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氏:“周妹妹平日里夸你的二姑娘聪慧过人。如今看来,聪慧倒是挺聪慧的,可惜就是太聪慧了。” 李夫人曾经对安国公有意,可惜安国公娶了周氏,两人因此不对头。周氏虽然好糊弄,但因为李夫人和安国公这一段,心里憋足劲儿和她较长短。 两人比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输有赢。谁也没能碾压过谁。 可今夜出的这事,李夫人可以将周氏的脸搁在地方当泥巴踩了。 沈芝没吭声,虽然李夫人扫周氏的面子等同于让国公府没面子,可这事因沈凌而起,只有周氏的脸丢的越彻底,她对沈凌才会越不满。 周氏对着李夫人勉强笑了下,几乎是躲着人离开皇宫的,这么多年,她先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然后是国公夫人,一直都是别人捧着她,她也很喜欢那种被人群追捧的感觉,可今日,她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离开皇宫回到安国公府,下马车才从侧门进去,再过垂花门走进正堂,就是在这一刻,周氏扭过头,忽地一巴掌甩在身凌脸上。 沈凌捧着脸,望着周氏从未曾有过的凶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娘。” “你还有脸叫我娘今天我的面子,安国公府的面子都被你丢完了。”周氏声嘶力竭地吼。 沈芝也知道今天沈凌逃不过,但没想到周氏竟然会这么咬牙切齿,比从前凶她的态度还要来的猛烈,转念一想,这也不稀奇。 今日沈凌几乎是把沈家的脸当成擦脚布,狠狠在地上蹂躏。以前就算沈凌有错,也是烂在锅里的肉,外人不知,于是场上扯出一层富贵华丽的皮来遮盖。 而且周氏虽疼爱沈凌,但不是与生俱来的母女情,而是先建立在沈凌聪明懂事,文采兼备的基础上。周氏喜欢这种姑娘,沈芝做不到的沈凌能做到,后来因她娘之故,周氏对她心中有愧,加上她温柔懂事,周氏才完全接纳她当她的女儿,也是让她骄傲的女儿。 可就是处处让她骄傲的女儿让她颜面尽失,沦为帝都的笑柄。 沈芝想今日若是她作出这种事情,周氏不一定这么生气,因为周氏对她没有希望,那么失望的幅度相应降低。可沈凌是彻底碾碎周氏的希望。 不过她也不同情,既然做出这种事,沈凌罪有应得。 门外的婆子包括一干下人都惊呆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周氏发对沈凌发这么大的火,即使是对沈芝,也没有这么生气。 “你别叫我娘。”周氏气的流眼泪,她不仅是生气,还有羞和愤怒。她只要一想起那些夫人们看她的眼神,她希望从来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沈凌吓得泪流满面,她没想到先发火的居然是周氏,最疼爱关心她的周氏,她拽着她的衣角哭道:“娘,我也是鬼迷心窍,不知怎么做出那种事,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娘。” 周氏牙齿都在抖,想着近来这段的时间的发生的种种,咬着唇没说话。 沈凌哀切地看向背对着她站着的安国公,继续哭道:“爹爹,我知道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是我的错。” 安国公深深地吸了口气,扭过头看着哭的凄惨的沈凌道:“凌姐儿,你可知道你这次犯的错有多严重只要陛下计较,我们安国公府一个欺君之罪如何也逃不掉的。” 沈凌浑身一颤,她刚才被胜利迷晕了眼,安国公一提,她才想起刚刚那步棋有多危险,可是她方才竟然不曾想到过。 思及此,沈凌看着愤怒的周氏,终于清楚周氏为什么会这么愤懑。 “娘,爹爹,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好生反省的。”沈凌哽咽地说。 安国公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是反省可以悔过的,罢了,按照你本来的生辰,你早就及笄了,这两个月我会给你选个好人家,早些嫁了,等嫁去外地,今日帝都发生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以后你就好生过日子吧。” 沈凌不敢相信她耳朵听到的东西,安国公什么意思,什么叫尽快嫁人,嫁去外地外地能有什么好婚事 她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皇子都是使得的。 “爹爹”沈凌怔愣地叫了声,又抓住周氏的裙摆道,“娘,我错了,你不要将我嫁出去好不好。” 若是平常的周氏,看见沈凌哭的这么可怜,早就心肝宝贵叫个不停了,今日看着沈凌,却难得理智,不曾动摇。 见周氏不应,沈凌哭的越发厉害:“娘,你看在我亲娘的份上,绕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周氏脸色果然变了变,这时安国公摇了摇头,看向沈凌说:“凌姐儿,这些年我们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今日若是芝芝做出这种事,我也会如此处理的。” “帝都,你不能留。” 沈凌手脚发软,又听安国公找人将她带下去,丫鬟婆子来扯沈凌,沈凌猛地将人推开,指着安国公道:“爹爹,凭陛下和我们府的关系,陛下根本不会计较什么欺君。” 沈芝默默地点头,看来沈凌还没糊涂到底,的确陛下不会算她欺君,她才敢让人拆穿沈凌。且因此安国公府的名声有损,那群皇子选妃也不会看上安国公府。 沈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些害怕几位皇子间尔虞我诈,只想国公府当纯臣。 沈凌又哭道:“我承认我犯了错,可人生在世谁不犯错。我知道我错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你难道忘了我爹爹是曾经舍命救你吗”说着沈凌凄厉地哭道:“爹娘,既然你们走了,为什么不将我给带走,独留女儿一个人。” 安国公闭了闭眼:“你若是觉得我对不起你,便是我对不起你吧。”他深吸了口气,沉着脸对旁边的的婆子吩咐道:“把二小姐带下去,没我的吩咐不准她离开院子。” “爹爹”沈凌愕然地喊,“不,不,我不走。” 她疯了般看向沈芝:“是不是你设的计,他们怎么会这么巧知晓那首诗,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自然是我透露出去的,可那又怎么样,若是你自己没有动歪心思,我还能逼你用那首诗不成。 沈芝面上茫然地看着沈凌:“姐姐说什么” “你还在装”沈凌恨不得爬起来撕碎沈芝嘴巴,“那首诗是你特意透露给李萍儿,你就是想我出丑,见不得我好过” 沈芝委委屈屈地:“我没有啊,姐姐,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会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作弊啊。” 沈凌有些癫狂:“就是你” “你冤枉你妹妹的还少吗沈凌,你以为我忘了紫苏和赵瑾的事了吗”周氏突然道。 沈凌楞楞地,原来那些事周氏都没有忘记,在她心里留了根的。 第27章 压死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草,而是每一根草。早在沈芝有意识的将计就计时,沈凌那些错误一次次在周氏心里留下痕迹。 到了今日这个恰当的时刻,彻底爆发。 沈凌摇摇头,不敢相信,安国公挥了挥手,婆子会意将沈凌拖出去。 沈凌抓挠婆子的手背,声嘶力竭道:“爹,娘,呜呜呜呜”刚发出几个音节,早有准备的婆子连忙捂住沈凌嘴巴,沈凌养尊处些什么,安国公却摇了摇头。 贵女的反击 第23节 沈凌被彻底带离,安国公面色疲倦地吩咐周氏道:“给她挑个好人家,嫁妆多备上两成。” “国公爷,你真的要将凌姐儿远嫁”周氏描述不出现在她感受,她是愤怒的宁可没有沈凌这个女儿,但疼爱了这么她这么多年,一想到沈凌刚才那双绝望哀求的眼睛,周氏心里一团乱麻。 “我说的话何时是假话”安国公脊背微微有些佝偻,他没什么精神的冲着周氏摆了摆手,“今天在寿宴上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凌姐儿当众作弊被拆穿,我们国公府的面子丢尽不说,就算她留在帝都,你以为还有什么好人家敢娶她吗” 周氏想想,确是安国公说的这个道理,不由想到沈凌的生母,周氏彷徨道:“是我没有教好凌姐儿,我以后怎么去见她亲娘啊。” 安国公叹了口气:“养不教父之过,你我都是有责任的。” 沈芝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去,虽然有些心疼安国公,可解决沈凌是首要目标。而沈凌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再嫁给三皇子当正妃,也不可能嫁入帝都任何高门。 这是不是说明,上辈子的结局会改写,二哥和爹爹也不会早逝。 一想到这,沈芝走出正堂的脚步都很轻快。 接下里几日,沈芝观察周氏,周氏安国公的确在给沈凌挑选帝都外的人家,准备将人早些嫁出去,沈芝抚着胸口有些安心,幸好周氏还没有彻底被沈凌牵着鼻子走,若是将沈凌远远的打发掉,那怕这次在一定程度上牺牲了国公府的名誉也无妨。 毕竟几位皇子真的大了,现在国公府烈火烹油,繁华着锦,并不是什么好事。这般想着沈芝的心情和乌云笼罩的国公府相比,竟然是难得的不错。 沈晔在书院沈黎在神器营,两人都没参加太后寿宴,沈芝不管妾沈晔,但亲自写信告诉沈黎太后寿宴发生的事。 神器营中有部分高级官员参加了那日的宴会,沈芝怕说不准会因此对沈黎有什么意见。沈黎则回信说不必担忧,他知道沈凌孽力回馈后每顿多吃三碗白米饭,又说神器营靠实力说话,他不碍事。 沈芝这下彻底放心,到了和昭仁郡主约定的那天,去天香楼赴宴时笑吟吟的。 昭仁郡主没看见沈芝萎靡不振精神颓废的样子,不知该失落还是欢喜,朝着她小声嘀咕:“沈芝,这几日外面对你议论纷纷,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生气有用吗”沈芝将菜单递给昭仁郡主:“既然没用,我干什么要生气,再者说他们议论的核心是沈凌。” 昭仁郡主看了看她:“我忘了你和沈凌是你死我活的姐妹关系。” 沈芝捏了捏昭仁郡主的脸:“专心点你的菜吧。” “不要捏我的脸,搞得我们关系好像很好似的。”昭仁郡主抱怨。 沈芝挑眉:“难道我们的关系不好吗” 昭仁郡主心虚地说:“也不是那么好吧” 沈芝笑了笑,昭仁郡主咳嗽两声,问沈芝还要点什么,沈芝看完全够两人食用说不要了。 天香楼名副其实不愧为帝都第一酒楼,沈芝昭仁郡主的饭量比平时足足翻了一倍,当然在这场午膳中,因为抢食,翻倍的不仅是饭量,还有两人并不是那么好的关系。 用完午膳,沈芝带着圆滚滚的肚子,问昭仁郡主要不要去遇香坊 昭仁郡主点头说去,她用过香,还没去过卖香的地儿。 经过几月的口碑发酵,遇香坊流量增加,如今客如云来,日进斗金,沈芝豪气地对昭仁郡主道:“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昭仁郡主拍了拍沈芝的肩膀:“那你可要大出血了。” 昭仁郡主口上说着让沈芝大出血,但并没有选很多,她只是熏香和佩香各挑选了一样,然后说够了。 沈芝见状笑;“这是心疼我银子” 昭仁郡主瞪她眼:“我这叫淑女风范,知礼懂礼。” 沈芝表示理解,让小二将这昭仁郡主的东西包好,两人等包装香料时,从门外走进来打扮素雅的姑娘,小二凑上去问姑娘要些什么 沈芝转过头,恰好看见那姑娘的脸,她穿一身樱粉的图花素锦交领,气质清淡如兰,加上鬼生,沈芝许多年没看见过她,可这位卢姑娘纤瘦可怜的模样早就印在沈芝的脑子里。 昭仁郡主跟着沈芝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吗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她是顾浔上辈子的妻子,沈芝认真想过,这卢姑娘模样尚可,但是并非绝色,性格还有些胆小,顾浔喜欢她什么地方可后来她明白喜欢向来是没有原因的。 正想着,就听卢姑娘细声道:“不知店里有没有美人香” 小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这位姑娘,今日的美人香已经卖完了,你要不要看看别的香” 卢姑娘啊了声,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为难小二,柔声道:“那我自己看看吧。”她抬起头往里看去,目光恰好和沈芝撞在一起,她愣了下忙道:“沈姑娘,昭仁郡主。” 话罢卢依娴看着沈芝和昭仁郡主,想说些什么,但她历来嘴拙,又握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心渐渐起出一层湿汗来。 沈芝和昭仁郡主已经走到卢依娴的面前来,隔了三两米的距离,沈芝率先笑吟吟道:“卢姑娘,今天可真巧,没想到会碰见你。” 卢依娴忙道:“是很巧,很巧。”她重复了两道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有些丧气,又觉得她刚才打招呼时如娘说的一点都不大气,小家子气的很,再抬头看了眼落落大方嘴角带着微笑的沈芝,更加自卑,低着头不敢吭声。 但刚这样,卢依娴觉得更加不对,人家和她讲话,她这样的态度岂不是想理都不理,手足无措的抬起头。 这时间小二将昭仁公主的香料已经包好,递给丫鬟,沈芝见状,温柔地对卢依娴道:“卢姑娘,我们先走了。”她本来是想和卢依娴多说几句话,她来香铺自是买香,她可以亲自给她推荐。 不过见卢依娴浑身不自在,沈芝觉得还是算了。 果不其然,听沈芝和昭仁郡主要走,卢依娴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好的。” 等昭仁郡主和沈芝走远了,跟着卢依娴的丫鬟皱眉道:“小姐,好不容易遇见沈姑娘和昭仁郡主,你怎么不留下她们,哪怕是多说一会儿话都行啊,她们两人的身份可不一般。” 卢依娴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是她们都已经走了啊。” 丫鬟恨其不争,刚才沈三姑娘没打算走的,是瞧见自家小姐浑身不自在才提出离开,她揉了揉太阳穴:“下次遇见她们的时候,小姐你要表现出想要和她们交流的欲望。” 丫鬟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卢依娴忙点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丫鬟听了不太相信,她家小姐历来如此,答应的快做起来未必是这样的,想着丫鬟突然有些忧伤,她家小姐就这个性子,就是她有时候都愁得慌。 另一边,昭仁郡主和沈芝走出洒金巷,昭仁公主用手肘撞了撞沈芝的胳臂道:“唉,你刚才怎么那么盯着那位卢姑娘。” “我怎么盯着她” 昭仁郡主思度了下:“想要看穿她的目光,唉,我也说不准是什么目光,不过和你看顾浔的目光一样灼热。” “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看顾浔目光灼热。”沈芝反驳道。 昭仁郡主似笑非笑的瞥了两眼沈芝:“口是心非,你喜欢顾浔当我不知道。” 沈芝一本正经地看了昭仁郡主一眼,郑重地道:“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们就绝交。” 昭仁郡主有点被沈芝端肃的表情吓到,下意识嗯了声。 两个人略过这个话题,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沈芝忽然叫住昭仁郡主,昭仁郡主偏过头,便听见沈芝严肃地问她:“很明显吗” 昭仁郡主愣了愣,旋即明悟沈芝问的是她看顾浔的目光是否灼热。 这下昭仁郡主可有话说,连连点头道:“你没发现你一遇见顾浔你的精气神都不一样吗”也就是昭仁郡主和沈芝这两个不太注重礼教的人,才敢不扭捏的讨论喜欢不喜欢这件事。 “不过这也没什么,顾浔是挺讨人喜欢的。”昭仁郡主感慨道,话罢她盯着沈芝:“沈芝,不如你努力努力。” 昭仁郡主心里觉得沈芝努力后胜算挺大,顾浔亲娘最喜欢的小姑娘就是沈芝,齐王是出了名好脾气。沈芝家世容貌不差,还有近水楼台的优点,昭仁郡主越想越觉得不错,岂止是不错,这么完美的夫家打着灯笼也难挑。 这时却听见沈芝理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怎么样才能不喜欢他” “啊,什么”昭仁郡主摸了摸耳朵,不太相信她听见的。 沈芝又叹了口气,不再提这茬。“算了,我不喜欢顾浔,不喜欢顾浔,不喜欢顾浔。”这样小声嘀咕很多遍之后,沈芝全身松懈下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她真的不喜欢顾浔一样,特别淡定地对昭仁郡主道:“你还要去逛吗” 昭仁郡主:见过自欺欺人十分厉害的,没见过沈芝这么厉害的。 “逛,继续逛。” 当下两个人也没有上马车,沿着鳞次栉比的街道往前,差不多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恰好也走到了一家书肆前面。 沈芝和昭仁公主两人计划买些书,沈芝选了几本和制香的有关书,然后绕到杂书区,选了几本杂书和话本子。昭仁公主挑了些图画类的书。 两人天挑好书准备结账,刚把书在柜台上放好,沈芝听见有人在叫她们两个。 “昭仁,沈三姑娘。” 她回过头,见是昭仁郡主的哥哥,高秩远。他今天着了件但淡紫色的八宝云纹的纱袍,腰间革带镶三四样红绿宝石,垂一块的兽虎形白玉佩,打扮的很是妖孽。 昭仁郡主眼睛一亮:“大哥,你也在这儿。” 高秩远笑了笑,问昭仁郡主在这儿干么,昭仁郡主指了指柜台上的一摞书:“我和沈芝芝来买书。” 这摞书放在最上面的刚好是沈芝的话本子。 高秩远曾经不喜欢沈芝伶牙俐齿欺负昭仁,可上次在康王宴会上偷听到她和那位姑娘的对话,加上她和昭仁现在的关系缓和,倒也对她没什么敌意。 看见那些书名,还特别好心的道:“这些话本都是些落魄士子写的不入流之做,免得不小心当了真,沈三姑娘还是别看,有些。”他从前痴迷于修仙得道的话本,一心向往无上大道,甚至学着辟谷,差点没因为这饿死。 这些话本一看名字就知道讲的是是富贵小姐和贫穷士那种故事,说不准里面还有私奔这种情节,高秩远觉得能不看还是最好别不看。 沈芝挑了挑眉,高秩远没什么恶意,所以她的态度也还行:“多谢小侯爷担心。”话罢让掌柜的把书包好。 话本子里的虚构世界和现实世界她自认她还是能分辨清楚,不会受他们影响。 要是常人,人家表明了坚决买的态度,可能就不会继续劝下去了,但高秩远还是锲而不舍:“沈三姑娘,我是为了你好,你买这些话本,只是浪费你的钱财而已。” 沈芝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我的钱我愿意。” 高秩远一噎,昭仁郡主捂着嘴偷笑:“谁让你多管闲事,不过就是几本话本子罢了。” 高秩远无话可说,罢了罢了,沈芝本来就不是乖乖听话的那种人,她要买书即使有人不同意,可她是不会妥协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着门口顾浔和他旧时的同僚叙旧结束,冲着顾浔招了招手:“顾浔,这儿。” 沈芝听到顾浔两个字,下意识扭过头看去,却见顾浔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和妖孽的高秩远不同,他素来的衣袍都是沉稳严肃的,今日照旧是一袭鸦黑色的扎袖劲服,全身上下没一丝装饰。 可还是比唇红齿白的高秩远来的夺人目光,嘴起码,是她的目光 她的心猛地快了两拍,不自觉的翘了下唇。 沈芝连忙打招呼:“表哥。” 顾浔点点头:“原来芝芝也在。” 这时掌柜的在后面问:“这位姑娘,你要的就是这些书了吗” 顾浔跟着掌柜的话朝着柜台看了过去,发现封皮写着王的宠爱寒门书生和富家小姐的大字。 他深深地看了沈芝一眼。 沈芝被他看的浑身一激灵。 “芝芝,你要买这些”顾浔看着她道。 沈芝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顾浔一下子就这么危险起来,她点了点头。 顾浔的手轻轻敲了敲柜台,默了默道:“芝芝,你现在的年纪太小了,这些书不适合,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有户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和穷书生私奔,后面大理寺的人找到那位姑娘,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说是话本上这样写的。” 顾浔不相信沈芝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少女怀春,总有些出乎意料的时候,宁可扼杀进摇篮中。 沈芝还没吭声,一旁的高秩远拍着顾浔的后背:“我刚刚已经给沈三姑娘说过别买,人家就是要买,你就别浪费口舌了。” 昭仁郡主和顾浔虽然是表兄妹的关系,但像顾浔这种关系的表哥,她有几十个,两人的关系不过泛泛,只是高秩远的关系和顾浔不错,再加上顾的确有些厉害,昭仁郡主对顾浔才有些印象。 但昭仁郡主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浪荡的兄长和顾浔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竟然关系还不错,今天却终于找到原因,原来他们两人喜欢管太宽 贵女的反击 第24节 连别人看什么书都要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爹的。 昭仁郡主拽着沈芝的胳膊道:“芝芝,喜欢我们就买。” 话刚落下,却见沈芝摆了摆手:“我不买了。” 第28章 “沈芝,你说什么”昭仁郡主松开沈芝的手。这是她认识的沈芝吗,拿定的主意不轻易改变,哪怕头破血流绝不对她示弱的沈珠。 现在她居然都不坚持一下的。 到底是顾浔的魅力太大,还是她从前错看了人。 高秩远也惊呆,刚才对他信誓旦旦不容置喙,对顾浔却乖巧听话的像是温顺的奶猫儿。 沈芝亲手将话本子们挑了出来,虽说心里有些不舍,但若为顾浔因,大义灭亲皆可抛。 她指了指剩下的书:“表哥,我买几本杂文可以吗”她将其中的杂文地理的书挑出来给顾浔看。 顾浔翻了两页点点头,又指出其中一本讲蜀地风俗的书道:“你不如买李道俨写的蜀地志,他所著要更贴合蜀地风貌。” 沈芝颔首,忙问掌柜的有顾浔说的那本书吗掌柜说有让人去给沈芝找来。 昭仁郡主和高秩远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沈芝这么乖这么听话,不仅毫不反抗,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味道。 买完书,沈芝和昭仁还要继续去逛逛首饰铺子,顾浔还有正事,几人便在书肆分道扬镳。 高秩远打量着顾浔道:“没想到沈芝这么听你的话。” 顾浔看了高秩远眼,对着掌柜道:“掌柜,劳烦这些书给我包起来。” 高秩远奇怪地道:“顾浔你要干什么”不是不准沈芝买这些书吗,现在他是干什么总不可能他自己看吧 掌柜正为失了一笔生意失落,沈芝选的各样话本加在一起也近是十来本,这都是书肆的进账。 正感慨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掌柜的抬起头,顾浔带着薄茧的手轻轻点了点柜台:“这些我要了。” “好,好好。”掌柜的欢喜道。 高秩远继续疑惑地望着顾浔,不过顾浔没有解释的意思:“该走了。” 顾浔买话本这事沈芝却不知道,她和昭仁郡主离开书肆,沿着街往前走。 昭仁郡主啧啧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沈芝,你对你娘都没有对顾浔这么听话吧。” 沈芝道:“我不是听话。” 昭仁郡主狐疑地嗯了一声。 “我是觉得顾浔表哥说的挺对的,那些话本子我虽然没看过,但是根据经验我也能猜出什么,我要是真学着里面做了,恐怕这辈子就完了。”沈芝道。 昭仁郡主绝倒:“可是你不会照着里面做啊,你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可是表哥会担心的。”沈芝道。 昭仁郡主无语;“表哥表哥,你满脑子只有顾浔。” 沈芝笑笑不说话。 说着两人继续逛了一个时辰的帝都,直到天色不早,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回家后先朝月牙确认沈凌的最新消息,虽然安国公要将她嫁出去,但如今这不是还留在国公府的嘛,沈芝担心她搞什么幺蛾子,月牙摇头表示今日没出任何意外。 接下来沈芝生活的重点,除了关注沈凌,其次是她的香,沈芝喜欢制香调香,舍得在香途花时间。周氏现在忙着给沈凌挑选婆家,越发没时间搭理沈芝,除了看看那日买的书,关心安国公和沈黎外,沈芝大半时间泡在香料中。 当然每晚沈芝会动动胳膊腿儿,她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不一样,是有些拳脚功夫的。这首先是从前看着顾浔学武时磨着他教她几招,沈芝身体灵活,协调能力好,骑马射箭包括拳脚都学的比诗词歌赋强。 这辈子沈芝自打重生,也没忘记锻炼,不是求有多厉害,而是比起长时久坐不时活动筋骨对身体更好。 就这样过几日后,便至中秋佳节,每年中秋佳节帝都有灯会,铁树银花,红灯彩瓦,帝都靠着护城河的城南灯火阑珊,美不胜收。 沈芝有些想去看,周氏皱了皱眉:“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前几日不是刚出府玩了吗怎么又念叨着出去,你如今好意思出去” 沈芝撇了撇嘴,清楚周氏还记挂十来天前沈凌在宴会上的出丑。沈芝倒也不生气,巴不得周氏记得越清楚越好,要知今日中秋晚宴周氏安国公没让沈凌出来一道用膳的。只是因为这事不准沈芝出门沈芝就不干了。 “娘,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既然如此,若是接下来的生活还要继续被这件事影响,岂不是更得不偿失,损失更大。”沈芝循循善诱道,“你想啊,因为姐姐的事,你已经焦头烂额,可若是因为这你曲子不听,灯会不去,是不是还要在焦头烂额上加些代价” 周氏不是心性坚定的人,被沈芝这样一说,突然觉得好有道理。 放着好好的乐子不寻,何苦折磨自己。 沈芝希望周氏的心情能好点,周氏是主母,她心情不爽快,底下一群下人跟着遭殃。 不过周氏和安国公都没有出门赏灯会,他们两人一把年纪,早就过了这种少年少女喜欢热闹的岁月。沈芝不赞同安国公周氏的观点。她加上阿飘的年岁也比安国公小不了多少,但这种热闹的日子她依旧很喜欢哒。不过两人没拘着他们,让沈芝沈黎沈晔去灯会上玩,并且嘱咐多带奴仆。 沈晔说不去,陪安国公周氏在家中赏月,沈芝和沈黎笑盈盈地应了, 灯会距离安国公府驾车要两炷香的时间,下车时差不多近戌时,远远看去,各式各样的画灯沿着长街悬挂,微风轻过,有些灯笼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除了花样百出的花灯,还有高低起伏的人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沈芝和沈黎往人群中挤去,今日的画灯有些能用银子买,可但凡模样出挑的画灯,不仅得给钱,还要猜灯谜。 兄妹两人看不上普通花灯,好不容易看中的花灯没一个能猜出灯谜来,是以沈芝沈黎走出长街,依旧毫无所获。 沈芝沈黎有些无奈,不过这猜谜对对子学的不好也没办法,兄妹两人走着,这时沈芝又看中了一盏狸奴花灯,白色灯面涂着精致生动的花纹,还有两只尖尖的毛耳朵。 沈芝凑过去看了看,果不其然又是要猜灯谜的,这是个字谜,谜面是破云月来花影碎打一字。 振了振精神,沈芝觉得有些希望,这个谜面没有刚才那么的难。 破云是厶,月来有月,花碎取匕,还有影则是两个匕,合起来不正好是 沈芝抓耳挠腮想出答案,眼睛一亮,正要说话,旁边先她半步传来一个字。 “能。” 沈芝愣愣的,猜不出就算了,但她好不容易猜出了一个,就这样被人抢先一步,不,只是抢先半步。 老板听后对着猜出字谜的男子笑了笑:“正是这个字。”话罢动作利落地将花灯取下递给猜对字谜的顾浔。 沈芝偏头看是谁截了胡 “沈三姑娘。”高致远挑眉笑了下,“好巧啊。” 巧个屁 沈芝逼自己将目光从花灯上收回::“今夜怎么只有小侯爷上街,昭仁呢” “昭仁和我娘入宫了。”高秩远接过花灯。 沈芝嗯了声:“既如此,我们不打扰了。”她点了点头,拉着沈黎离开。 “且慢。”高秩远突然举高手中花灯,漫不经心地说道,“沈三姑娘喜欢吗,在下将它送给你。” 沈黎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和高秩远的关系不熟,可想着沈芝望着花灯眼巴巴的样子,沈黎决定厚脸皮一回。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沈芝很喜欢这盏花灯,但望着高秩远的笑模样,不知为何有种怪异的感觉。她拉住沈黎摇了摇头,对高秩远道:“多谢小侯爷,无功不受禄,这个花灯你自己留着吧。” 高秩远扫了眼沈芝以及她家丫鬟空空如也的双手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沈三姑娘猜了一晚上灯谜也没得到一盏花灯,现在何必客气。” 沈芝气的想打人,她是没猜出灯谜,可关他什么事 何况他这句话含义就不对。 “谁说我一个灯谜都没猜出来,这个灯谜我明明猜中了。”沈芝愤愤地道,“只是小侯爷先说出口而已。” 沈芝十分认真的解释:“破云是厶,月来有月,花碎取匕,还有影则是两个匕,合起来是能。” 话罢她抬头瞪了高秩远一眼:“希望小侯爷下次能注意言辞。” 高秩远啧啧两声,那日见沈芝在顾浔面前乖巧的像猫儿,可在他面前还是那个火爆脾气。 这丫头果然是区别对待。 高秩远也不是上赶求人的人:“沈三姑不要就算了。” 他拎着花灯捏了捏猫耳朵:“只是可惜这么讨人爱的花灯找不出第二盏了。”语气洋洋得意,活像开屏的花孔雀。 沈芝不理他拽着沈黎的手走远,估计高秩远在人群中找不到她,沈芝绷着的表情当场垮掉。 那盏灯真是全场中她最喜欢的花灯了。 她叹了口气,叹气的原因不仅是花灯被人截胡,还叹不知今夜还能猜中字谜得花灯吗 接下来果然不出沈芝所料,她又看中了几盏花灯,但没一盏猜出灯谜得,她甚至都让丫鬟小厮们去猜,可奴仆随主,有沈芝沈黎这般不擅猜谜的主子,下面的人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沈黎望灯无奈。 沈芝望灯兴叹。 挂在最木棚最顶端的花灯也是盏狸猫灯,比刚才高秩远赢的那盏花灯似乎更加好看。 可字谜也比它难猜。 沈芝默默地盯了半晌,决定撤退,这时身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喜欢吗” 沈芝偏头看去,站在侧边的男子一声鸦青色的八宝如意纹襕衫,青带束发,尽管他没在笑,人是严肃的,在皎皎长灯的映衬下,俊朗的眉眼间捎带尘世间的璀璨斑斓气,像涂上了最绮丽的色彩。 “表哥”沈芝下意识叫出口,旋即反应过来,挪开脸颊。 竟然是顾浔。 沈芝忍不住翘起唇。 顾浔颔首,压低声音告诉沈芝谜底,沈芝看了眼谜面再对上谜底,恍然大悟。 沈芝赶紧对老板道:“老板,是一,是一。” 老板点点头:“小姑娘,你答对了。”老板敏捷地爬上栏杆摘下灯笼。 沈芝深吸了口气:“表哥,你真厉害。” 近在眼前的狸奴花灯比挂在高高的枝梢上看更加精致理玲珑,上面的绿眼画的惟妙惟肖,十分惹人怜。 沈芝忍不住摸了摸,然后将花灯递给顾浔:“表哥,还给你。” 顾浔奇怪:“嗯” 沈芝道:“你猜中的字谜,花灯是你的。” 贵女的反击 第25节 “你拿着吧,给你的。”顾浔道。 “我不要。”沈芝摇头道。 其实很想要的,特别想要,可顾浔能瞧见这盏花灯,他应该也是有丝喜欢的吧。 虽然顾浔不像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 顾浔向来很有耐心,闻言再问了句:“真的不要” “你喜欢这个吗”沈芝纠结陪问 “我是看你喜欢猜的灯谜。”这种小花灯他不曾喜欢,刚才看沈芝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想帮帮她。他是兄长应当爱护弟弟妹妹,沈芝虽不是亲妹妹,但表妹也差不离。 沈芝咧着嘴,明白顾浔是兄长对妹妹的温柔,可还是很开心。 特别开心。 偷偷摸摸地看他一眼,沈芝咬着唇道:“多谢表哥。” 她好心情的摸了摸花灯,忽然想起上辈子顾浔满十岁后再没逛过灯会,哪怕是成亲以后,也没陪卢依娴出来赏过花灯,可今日怎么这么巧合竟能在花灯节上遇见顾浔。 这时沈黎好奇地问道:“表哥,你今天怎么想出来看花灯了。”他眼珠子转了一圈:“不如我们一道逛街吧。”有顾浔在,街上的灯谜他们能想猜多少就猜多少。 沈芝跟着眼巴巴地望着顾浔。 “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逛。”顾浔被沈芝看的心一软,但还是摇头了。 沈黎啊了声有些失落。 沈芝鼓起精神道:“表哥去忙吧。” 顾浔朝远处望道:“我得先走了,这段时间帝都有些不太平。”顾浔收回目光,声音加重强调:“尤其是芝芝,赏灯时不要自己独自行动,记得和下人们在一起。” 每年灯会容易发生意外或是人贩子撸人的事件,沈芝赶紧点头。 顾浔叮嘱完转身离开,不多时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沈黎看了两眼沈芝,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怎么让顾浔走了,说不准不是什么大事,你多留留他顾浔就不走了。” 沈芝摇头:“你不懂。” 沈黎“不懂什么” 不舍得他为难,不想给他添麻烦。 沈芝沈黎继续逛灯会,大夏举办灯会的日子只有中秋和元宵,并不常见。等三条花灯长街走完,沈芝手里除了顾浔送的那盏狸奴灯,还得了盏玉兔灯,她让月桐帮她拎着玉兔灯,一行人朝着河边去。 河边除了放河灯,最大那空坝里搭上高台,有百戏班的表演。要知道去看百戏班的表演对普通人来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边自然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沈芝放了河灯后挤了进去,她不是看百戏班的表演,更多是看这份热闹。这份属于人间的热闹,她可以参与其中的热闹,而不是作为一只阿飘,冷冷旁观。 恰好去看表演时,沈黎遇见了位同僚,没有一道跟着去。 沈芝身边跟着丫鬟婆子,倒也无所谓。只是比起沈芝这种不太感兴趣的人来讲,丫鬟婆子全神贯注地投入百戏班的表演中,人群拥挤,不多时沈芝被挤出外围,只剩月桐小心谨慎地跟在她身边。 她揉了揉眼睛,这时却看见一个男子虚搂有些面熟的姑娘往外退去。沈芝一怔,那姑娘不是卢依娴,顾浔未来的妻子吗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冲着那人叫站住。 人多声音嘈杂,尤其拍手称快声络绎不绝,这声站住没惊扰任何人注意,反而是那人注意到了,朝人群望了一眼,挟持那位姑娘,朝偏僻的地方跑去。 “月桐,你去找人来。”沈芝匆匆撂下话,急忙追了上去。 月桐想要拽住沈芝,可只摸到沈凌的一抹衣角,她白着脸去找国公府的人。 沈芝和普通的世家女不一样,她肢体协调,运动天赋比写诗作画的天赋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加上重生回来之后也不曾忘记锻炼,跑的很快。 而那人因为抓着卢依娴,即使能控制她,卢依娴的反抗依旧给他行为带来诸多掣肘。不过那人的路线明确,穿过石坝,没去鳞次栉比的长灯街,闪身进了后边逼仄昏暗的小巷。 这条小巷能听见隔壁传来的鼎沸人声,可它自己沉默的很。 刚进小巷,长着招风耳的人贩子听见后面的声音:“放开她。” 招风耳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个穿石榴红襦裙的小姑娘猛地逼近他,一脚踢过来,招风耳下意识地闪了过去,卢依娴有意识,趁此机会慌乱地躲避开了招风耳。 招风耳干这行,从沈芝开始的第一脚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会些拳脚功夫,他狠狠地瞪了沈芝一眼就想跑,沈芝见状,单掌按住对方肩膀,招风耳猛地就拔出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朝沈芝挥了出去。 沈芝偏头躲开,余光看见卢依娴战战兢兢地躲在一边:“你还不快去叫人” 听见这个声音,卢依娴僵了僵这才反应过来,胡乱地往外跑。 招风耳却是被逼急了,下手愈发狠辣,不过他的功夫也就是下三流,沈芝的拳脚缠着顾浔亲自指导过的,虽然算不得厉害,两人一时谁也不能制服谁。 眼看时间花的越来越多,招风耳有些急了,她们在最热闹地方后头,走出去就是人群,很容易就能惊动人,思及此,下手越发狠辣,甚至拔出匕首。 眼瞅着匕首直直朝沈芝的胸腹而来,她侧身闪过,胳膊却被划出一道伤口,招风耳越发凶狠,朝着心脏处刺去,沈芝靠着墙瞳孔骤然一缩,眼看只有半寸距离,就在这时招风耳的手腕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脚下。 他低头想要拾起匕首,却没有这个机会,胸口再度击中痛感,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 沈芝滑下去,眼前忽然出现一抹霜青色的衣角,沈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慢慢抬起头,忽然有些想哭:“表哥,你怎么不早些来啊”声音带着软软的抱怨,是那种对关系亲密的人才会有的举动。 第29章 顾浔的视线落在沈芝鲜红的胳膊上,蹲下身体仔细检查,见她只是划破一层皮不太严重,脸上那层很难捕捉到的担忧褪下,黑着脸道:“起来。” 沈芝哦了声想站起来,只是腿刚站直,却发现双腿发软没有力气,沈芝不得已又往下滑,顾浔伸出手揽住她没受伤的左臂,沈芝借着顾浔的力气站稳。 她深吸了口气,又听顾浔对有明道:“将人送去刑部。”有明是顾浔的侍卫,闻言一把拎起招风耳,招风耳呜呜呜乱叫,只嘴巴被有明拿出破布堵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顾浔吩咐完又看向沈芝:“不是让你和丫鬟仆妇待在一起,沈芝,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口气算不得好,有些严肃。 沈芝连忙解释:“我有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只是刚才那人贩子抓了卢姑娘。”提到卢姑娘三个字时,沈芝的胸口有些发酸。 “所以你就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顾浔沉着脸训斥道,“想过自己的安全吗沈芝,若不是我恰好来的及时,你想过后果没” 沈芝细弱蚊吟地提醒:“表哥,被绑的是卢姑娘,卢祭酒家的的卢依娴姑娘。” 顾浔狠狠地一压眉:“现在不是说哪位姑娘的事情,沈芝,我问你的是你想过自己的安全吗” 沈芝见她提到卢依娴的时候顾浔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不由疑心顾浔这是和卢家姑娘还没开始。 上辈子她的泰半心力都花在了沈凌身上,顾浔又忙,其实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顾浔议亲的时候,便提出他的心上人是卢祭酒家的长女卢依娴。 祭酒只是四品官,且卢依娴没有特别明显的有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帝都随便找都是一大把,顾浔却执意娶她,不是喜欢沈芝想不出别的理由。 “沈芝”见沈芝竟然还有时间胡思乱想,顾浔骤然加大声音。 沈芝啊了一声,连忙回过神来,便瞧见黑如煤炭全身散发冰冷之气的顾浔,沈芝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 顾浔黑了黑脸。 沈芝朝后面挪了挪。 顾浔历来耐心很好,可这次快要被沈芝耗光,他用仅剩的耐心克制道:“有想过后果吗” 别说,沈芝还没真想过后果,事发突然,她几乎是下意识为之。 看了看顾浔黑着脸的表情,沈芝不敢说没有,只敢毫含蓄地道:“我不是会些拳脚吗” 顾浔却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沈芝敷衍过,他正色道:“别给我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想过自己的安全没” 沈芝低着头不敢看顾浔的眼睛,她觉得她是有些冲动,她若是死了,她爹爹二哥怎么办 顾浔对教训沈芝还是很有心得,见她低头不吭声,知道她心里听了进去,但依旧没有缓和口气,听是能听进去,就是怕她不作为“这次你是有惊无险,你能保证下次还是这样吗就说帝都这一年,出了多少姑娘家被拐被杀的事情你可知道。” 沈芝心里清楚顾浔是为他着想,但见他滔滔不绝的说下去,沈芝心情有些复杂,径直打断道:“表哥,我手疼。” 顾浔方才已经检查过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何况就是要痛才能让沈芝记得清楚,故不搭理。 沈芝咬着牙,可怜巴巴的举起手:“我真的很疼,疼的要死。” 淡淡的血腥气传来,顾浔目光深了深,视线落在沈芝水润润的眸光上,轻轻叹了口气:“知道错了吗”到底是个姑娘家,教训应该也不必那么狠。 “知道了知道了。”沈芝连连点头。 顾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发现沈芝没跟上来:“沈芝,还不走”说着顾浔转过头。 却见沈芝蹲在角落里,委委屈屈的举起手里的花灯:“表哥,这个坏了。”她刚才和招风耳动手时顺手就将手里提的狸奴花灯扔在地上,刚才没时间去心疼,现在重新捡起来,才发现左侧的竹篾凹陷了进去。 “一盏花灯而已。”顾浔揉了揉眉心。 可是是你送给我的啊。 你给我赢的花灯。 而顾浔见沈芝失神,心里暗到果然是小姑娘。 “先去上药,你喜欢的花灯我都给你买了。”顾浔凝着在墙角蹲成一团的沈芝道。 沈芝小心翼翼地道:“我喜欢的都是不要银子,要猜谜的。”而且那些谜语还不简单。 顾浔难得露出了丝笑容:“还有我猜不中的字谜吗”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自信了,可沈芝想了想,却也无可辩驳。 还有顾浔猜不中的字谜吗 她用没受伤的手拎起摔坏的狸奴灯,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刚走出巷口,就看见卢依娴神色慌乱地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赶了过来,跟在她后面的正好是沈黎并沈家的下人。 沈黎瞧见卢依娴时,扭头看了眼顾浔,却见顾浔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卢依娴身上,正望着自己,沈芝飞快的低下头。 沈黎看到沈芝好生生地站在眼前,上前几步,猛地拉住沈芝手腕:“芝芝,你差点吓死二哥了。” 顾浔皱了皱眉,提醒道:“她右臂有伤,你先松开她。” 沈芝的襦裙是石榴红颜色,接近血色,血流的不多,加上沈黎惊魂未定,就没注意。直到听见沈黎这句话,沈黎低头朝着沈芝的胳臂看去,瞧见衣袖上黏腻的色泽,着急地道:“严重吗还是快些去医馆吧。” 卢依娴听见沈芝居然受了伤,脸色白了白,摇摇欲坠地哭道:“沈姑娘,都是我拖累了你。” 沈黎不耐烦的打断:“卢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刚刚在来的路上沈黎已经听过卢依娴的哭诉,是她不小心和家人走失被恶人所虏,沈芝为了救她才冲上去的。虽然知道这是沈芝的选择,怪不得卢依娴,可人有亲疏远近,沈黎还是忍不住迁怒。 说着他问四周的随从最近的医馆在哪儿 卢依娴胸口一窒,咬着唇,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滑。 沈芝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顾浔,可惜现在她们所处的位置逆灯,沈芝看不清他的神色。 顾浔对沈黎道:“出巷左转三百米有医馆。” 一行人径直去了往医馆去,等到医馆,老大夫开药上药。 沈芝看着看老大夫熟练地剪开衣袖,清洗上药,忍着疼问:“会留疤吗” 她伤在右上臂,不深可有些长。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伤在右臂,顾浔等人避嫌,并没有跟着沈芝去上药的隔间,不过隔间与外屋只隔一层薄薄木板,顾浔耳力极好,轻而易举听见小姑娘带着忐忑担忧的问话。 贵女的反击 第26节 这时隔间中传来老大夫说不会的声音,顾浔发现沈芝急促的呼吸突然平静了些。 他摇了摇头,又听见旁边响起颤巍巍的女声:“沈公子,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自个注意些,沈姑娘就不会受伤了。” 沈黎自听到大夫说沈芝伤的不重,对卢依娴的迁怒就少了许多:“一切都是芝芝自愿的,卢姑娘不必客气。” 卢依娴战战兢兢地看了沈黎一眼,还想说着什么,可她本来嘴拙,再次道歉已是用了全身勇气,也不知说些什么。 正纠结中,耳畔忽然传来低沉稳重的声音:“卢姑娘,劳烦你跟出来我一下。” 卢依娴一抖,小步小步跟在顾浔身后出了医馆,立在廊下。 医馆靠着长灯街,喧嚣的人声夹着风吹窗楣的嗡嗡声进入卢依娴的耳中,她的心情也像此时的境况,不得安宁。 顾浔侧过头,他拄着拐杖也比卢依娴高许多,何况卢依娴低低垂着头,他只能瞧见她的发顶。 “卢姑娘。” 卢依娴抖着嗓子应道:“顾将军。” 顾浔见她浑身颤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道:“卢姑娘出门还是多带着随从下人,这今日是你运气好,遇上芝芝那样的人,可若是遇不上,你可知你的下场会如何”只要过了今晚,哪怕卢依娴被找到,她的名声也会毁掉大半。何况找到的几率并不大。 卢依娴抖的越发厉害,声音细若蚊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以后没事都不出门了。” 顾浔没想到卢依娴误解的这么彻底,他不是让不准她出门,相反他觉得人天天关在屋子里,早晚也得关出毛病。 他解释道:“我不是说卢姑娘不要出门,只是觉得下次卢姑娘出门时注意安全。” 卢依娴不管顾浔说什么,连连点头。心里却道以后再不出门了,最起码晚上再也不出门,不出门就不会招来不轨之徒。 顾浔瞧她样,就知她虽点头心里想法却不同,他招来长随对卢依娴道:“我派人送卢姑娘回家,卢姑娘走失这么久,想必你的家人也着急了。” 他叫卢依娴出来没什么别的意思,里面人多,他这些话口气尚可,但细究起来,其实也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虽卢依娴自己肯定也不想遭遇这件事,毕竟歹人横行,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于官府。 可他到底是个普通人,待人虽大多时候温和,可亲疏有别。 沈芝也是他看着从一个小萝卜长成白白软软的大萝卜的。 卢依娴往医馆张望两眼,不太想走,可又不敢拒绝顾浔,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沈芝包扎好伤口往医馆外走时正好瞧见顾浔往里走,她朝四周望了望:“卢姑娘呢。” 顾浔道:“送她回家了。” 沈芝多看了顾浔两眼,忍不住问道:“表哥,你觉得卢姑娘怎么样” 问完了,她觉得这问题有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 顾浔看了沈芝两眼。 这时沈黎走出来道:“芝芝,既然上好了药,我们早些回府去吧。”沈芝受伤他再多逛街的心思也没了。 沈芝不在意的摇摇头,一点小伤哪里用得着早些回去休息。 再者说,还有重要的事情都没干啊。 她亮晶晶地望着顾浔:“表哥,你没忘记答应我的事吧” 顾浔见她气色还好,点了点头。 沈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我们快些去吧,若是晚了说不准那些花灯都被别人拿走了。” 沈黎听了两人的对话,算是搞清楚顾浔答应沈芝什么,他叫住沈芝提醒她道:“芝芝,你忘了表哥今晚有正事吗” 沈黎不提沈芝的确忘了,顾浔刚开始的确是说有事要办,沈芝再如何,也不可能拉着顾浔正事不办去给她赢花灯啊。 她叹了口气,这时却听顾浔道:“那不重要,我们走吧。” 沈芝的眼睛蹭蹭蹭地亮了起来。 “真的不重要。” “没有你的花灯重要。”顾浔道。 有顾浔在,沈芝一扫开始之颓,鸟枪换大炮,所到之处所有她看中的花灯尽入囊中,到了最后,丫鬟下人人手拎二三盏花灯。 沈芝都能感受到她成了这条街上最受人瞩目的人了,这也不奇怪,能猜灯谜对对子的人很多,可沈芝丫鬟仆妇手中的花灯都是顶顶漂亮的,每个灯谜不好猜对联也不是那么好对,不然都不可能过了大半晚上还挂在长街上。 都是因为没人都猜中啊。 当然也有人猜中,但那都是散户,能猜中一两盏巧夺天工的花灯灯谜。 可沈芝手里几乎扫荡了整条街最美不胜收的那批花灯,这意味着那些顶顶难的灯谜对联都被人搞定了。 搞定一两个不难,可搞定这么多,不可谓不简单了。 沈芝从前觉得不简单,可顾浔在她觉得太简单了。她只需要负责说这句话,“表哥,那盏那盏,我要那盏。”不到片刻,顾浔又将她看中的花灯递给沈芝。 这些花灯除了猜对灯谜才有资格购买,是以还是需要钱的,但银子也不需要沈芝给,顾浔先给了。 沈芝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表哥,还是我自己出银子吧。” 顾浔摇摇头:“你那些点钱自己留着买脂粉首饰吧。” 那点钱 觉得很少很可怜的意思。 好吧,沈芝不和顾浔争了。 于是沈芝花了顾浔银子。 等喜欢的花灯收入囊中时,沈芝心满意足地道:“剩下的我们留给别人表现吧,我有这么多已经行了。” 这是两辈子沈芝第一次有这么多花灯,而且盏盏都是花灯街上最好看的崽。 心理生理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不过转念又想,可能这也就是这辈子的巅峰,以后的灯会恐怕再也得不到这么好看这么多的花灯。 突然又有些失落。 顾浔看了看时辰,颔首道:“既然如此,我送你们回去。” 沈芝摇头拒绝:“不用了表哥,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顾浔瞅了沈芝一眼,笑了下:“你这是过河拆桥” 沈芝连连摇头,她拆谁的桥也不会拆顾浔的桥啊,只是从花灯街到安国公府差不多半个时辰,安国公府到齐王府又是半个时辰,顾浔若是送她们回家,岂不是要多花小半个时辰。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他多睡一会儿。 顾浔没有多加勉强,叮嘱了沈黎一番注意安全。沈芝回过头,仔细打量完她所有的花灯,然后认真的对顾浔道:“表哥,你有喜欢的花灯吗我送你。” 虽然这些花灯都是顾浔猜中灯谜顾浔付的银子,她这是借花献佛。 可除此之外,今天晚上没有表示感谢的方法了。 顾浔看了看沈芝:“真送我” 沈芝点点头:“当然了。” “我要那一盏。”顾浔朝着里面看了看。 沈芝跟着顾浔的目光看过去,顾浔指的是月桐手里拎着的小老虎花灯,也是所有的花灯她最喜欢的一盏,仅次于她手中坏了的狸奴花灯。 第30章 嗷嗷嗷嗷嗷,顾浔表哥的眼光果然很好。 连喜欢都是和她同一类的。 “怎么,舍不得吗”顾浔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沈芝瞧见花灯眼睛都亮了的表情。觉得舍不得是人之常情。 虽然他猜灯谜他付钱可都是给小丫头的。 沈芝摆了摆头,顾浔给她赢了这么多盏花灯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顾浔垂眸看了眼小老虎花灯,又看了眼乐呵呵的沈芝。 她的确很开心,顾浔摇了摇头,看来小姑娘的心思还是难猜的。 沈芝回国公府时,命人将花灯全挂在廊下。花灯差不多二十来盏,盏盏精致,便成了一个小型的花灯会。 她还不忘提醒月桐,明天天黑时给熄了灯的花灯重新换蜡烛或桐油。 月桐应是,对沈芝道:“这盏坏了的狸奴花灯我给小姐扔了吧。”她指了指沈芝放在脚边半边压扁的狸奴花灯。 沈芝看了它一眼,笑着拒绝:“不用,它留在这儿。” 月桐闻言说好。夜色已深,伺候沈芝沐浴更衣,只是她的胳膊受了伤,不能泡水,很简单的洗漱了番。 沈芝昨夜回来的晚,安国公周氏次日才知道沈芝在灯会上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还是狠狠地骂了一顿沈黎,同时还惩罚沈芝五日不准出门,因为她做事冲动。 只是五天不准出门,正好养伤,沈芝没有异议。 安国公虽说不准沈芝出门,却没拦着她见人,等到了下午,月桐来禀,说是卢姑娘带着礼物来见沈芝。 沈芝让月桐请卢依娴进来。 卢依娴今天抹了胭脂,可神色依旧不太好,能看出脸上的苍白。她把礼物奉上,鼓起勇气感谢沈芝。 她这段话应该是特意练过,说的很流畅,也能看出她的真心,只是一直不敢看沈芝的眼睛。 “卢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昨日即使不是我,别的人瞧见了也不会无动于衷。”沈芝笑着道。 卢依娴不敢接这话,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勇气的,最起码若她昨夜和沈芝易地而处,她是绝对没有这个勇气的。 这样想着,卢依娴对沈芝就不仅仅是感激,还多了几分敬佩。 沈姑娘不但模样长的漂亮,性子好,还这么勇敢。和她比,她太厉害了。 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望着沈芝:“沈姑娘,我可以叫你”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沈芝鼓励地看着她,卢依娴手心在冒汗:“我可以叫你沈妹妹吗”声音有些颤抖。 沈芝笑笑:“这自然可以,那我也叫你卢姐姐。” 卢依娴的脸上有些发热,小声道:“沈妹妹。” 沈芝应了一声。 贵女的反击 第27节 卢依娴松了口气,她不是的胆子大主动的人,可望着沈芝笑吟吟的脸,她下意识找话题道:“你廊下挂的花灯真好看。” 沈芝也觉得挺好看的,点了点头,又道:“你有喜欢的吗我可以送你一盏。”美好的东西她愿意分享给别人一起欣赏的。 卢依娴忙摇头:“谢谢妹妹的好意,我不用了。” 她拒绝,沈芝没有再说。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卢依娴提出告辞,今日太阳有些大,卢依娴午时到的安国公府,现在还没过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 沈芝道:“要不等太阳阴凉些再走吧。” 卢依娴略微不太好意思地说:“会不会打扰沈妹妹” 沈芝摇头说不会,卢依娴很安静,虽然有些不太会说话,可不会让人反感。只是这样枯坐着的确没趣,沈芝问卢依娴要下棋吗 卢依娴不太会拒绝,且下棋本来就是她擅长的事情,马上同意了。 沈芝棋艺一般,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输赢,只是图个开心。且卢依娴虽然胆子小,但其实琴棋书画都不错,可没想到下了几局围棋下来两人有输有赢,甚至一度陷入胶着状态。 沈芝本来是想陪卢依娴打发时间,结果下的津津有味,沉迷其中。 卢依娴抬起头,正好看见沈芝莹莹玉的侧脸,她连忙低下头,紧紧攥住裙摆。 卢依娴和沈芝下完几盘棋后,胆子稍微大了些,声音虽然还是小的,但敢说话:“沈妹,妹妹若是喜欢,以后我还可以来陪你下棋的。”还急忙补充道:“若是不喜欢就算了。” 沈芝看出来了,卢依娴心肠软和,且十分没有自信。她并不讨厌卢依娴,况且和她下棋旗鼓相当,还挺有趣的,就点点头:“当然可以。”又笑着道,“你愿意来陪我下棋,我还求之不得。” 卢依娴被沈芝弯着的眼睛看的脸一红。 等天色不早,沈芝起身准备亲自送卢依娴出门,被卢依娴拦住:“沈妹妹,我自己出去就行,你还是好生养伤。” 这么一点伤哪里用的着养,可看着卢依娴紧张的表情,沈芝没强求,让月桐送卢依娴出门。 卢依娴跟着引路妈妈出了二门,不多时又走到侧门,卢依娴朝着月桐和引路妈妈道了谢,正准备上车,忽然挂着齐字样的低奢马车渐渐驶近侧门,卢依娴看着那辆缓缓靠近的马车,浑身一哆嗦,想离开但于礼不能离开。 也就在这时,马车停下,嬷嬷掀起帘子先从齐王府的马车下来,然后伸出手扶着齐王妃沈芷兰下车。 月桐福了福身,叫大姑奶奶。 沈芷兰瞧见月桐,怔愣了下,旋即紧张地问道:“月桐,芝芝昨日受的伤严重吗可请太医来看过了” “大姑奶奶,小姐只是些皮肉伤不严重,您不必担心。”月桐回道。 沈芷兰松了口气,又问道:“你怎么不伺候芝芝,出门来了。” “奴婢来送送卢姑娘。” 月桐这么一说卢姑娘,沈芷兰偏过头,才发现旁边的青棚马车旁边站立的卢依娴,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卢依娴瞧见沈芷兰蹙眉,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急急地行礼道:“见过王妃娘娘。”动作因为紧张,便有些慌乱。 沈芷兰揉了揉太阳穴:“原来是卢姑娘。” 卢依娴对人的情绪有很明显的感知力,发现沈芷兰有些不喜欢她,越发如履薄冰,不敢说话。 沈芷兰见状没多说什么,径直进了国公府。 卢依娴见沈芷兰走了,抚着胸口喘了口气,上了自家的马车。 沈芷兰亲自确定沈芝没大碍,先松了口气,然后斥责了她一顿,大意就是先顾好自己,再去想别人,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沈芝知道沈芷兰是心疼她,自然乖乖应好。 沈芷兰见沈芝的认错态度甚好,在她的身旁坐下,拉住她的手:“姑姑知道你勇敢是个好孩子,可姑姑更想你好好的,知道吗” “我知道的,姑姑别担心了。”沈芝忙道。 沈芷兰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沈芝的头发:“对了,方才我出门的时候碰见那位卢姑娘了,你以后少和她来往。” 沈芝眼皮一跳:“为什么” “那姑娘不吉利,昨日若不是她你也就不会造此一难,你和她八字不合。”沈芷兰道。 沈芝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上辈子沈芷兰虽说和卢依娴的关系淡淡但也没到讨厌她的地步,这辈子好像因为她的缘故让沈芷兰对卢家姑娘印象不太好了。 “姑姑,这种事只是巧合,不关我和卢姑娘的生辰八字的。”沈芝道。 沈芷兰摇摇头:“这种事情您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知道吗” 沈芝无奈,只好点头,心里循序渐进,慢慢改变沈芷兰的想法。 沈芷兰又换了个话题道:“等你伤好些,陪姑姑去庄子上住上段时间可好。” 沈芝发现她眉头微蹙,关心地道:“姑姑,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沈芷兰冲着沈芝摇了摇头:“王府里待久了闷得慌,想出去散散心。” 沈芝想想,天天待在同一个地方的确闷得慌,出去走走散心可能对身体好,再说如今的沈凌应该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沈芝便和沈芷兰定好五日后一起去庄子上。 暮色将晚时,沈芷兰离开安国公府,她离开后不久,周氏来了临春苑揉着脑袋道:“芝芝,你就不能消停点,好好在府里待着吗最近国公府的事情那么多,你不帮我分担就算了,你还要和你姑姑去庄子上玩耍。” 周氏抱怨道:“到底沈芷兰是你亲娘还是我是你亲娘” 现在倒知道你是我亲娘了,可惜有什么用,沈芝默默地想。 她想着就道:“我倒是想替娘分担,可娘愿意让我给姐姐挑夫君吗娘现在手里可就只有一件事在处理了吧。” 宫宴之后,国公府的绝大多数事都被移交给了顾妈妈,除了沈凌的婚事不能让顾妈妈操劳,周氏这才保留了唯一的权柄。 其实沈芝想若是周氏能和她不咸不淡的相处,看在她生她一场的情面上,沈芝也不会气她,可是她不明就里的冲她发脾气,她可没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习惯。 “你,你翅膀硬了不成”周氏倒吸一口凉气。 沈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娘要不要摸一摸我的硬翅膀。” 周氏无言以对,气冲冲地离开了。 沈芝也是好笑,周氏每次都说不过她,竟然还能不长记性次次往她头上冲。 周氏回了房,大骂沈芝不孝顺,一旁的辛嬷嬷也跟着煽风点火:“夫人何不如告诉老爷,让老爷好生管教管教小姐。” 一提起安国公,周氏立马焉了:“算了算了,他们父女才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这般想着,扑在被褥上痛哭了一场。 因去庄子一事沈芝把周氏气哭了沈芷兰是全然不知,她此时已经回了齐王府,下了马车,换上轿辇,朝着二门处去,眼看就要到后院,沈芷兰问了句世子在哪 得知世子在书房后,沈芷兰想了想,径直去了书房。 天边还剩最后的一抹余晖便尽入黑暗,书房的灯盏已经全都点燃,倒是照的一室通明。 顾浔从渐近的叫脚步声听出是沈芷兰来了,他合上书,起身迎上去。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前院了” 沈芷兰叹了口气,叫其余人下去,又在圈椅上坐下,刚想说话,却看见顾浔书案前的小老虎花灯,她惊奇地抬了下眉“你什么时候对这玩意感兴趣了”说着想起沈芝院子廊下一排的花灯,感慨道:“我记得芝芝才喜欢这些东西,你可是打小觉得幼稚。” 顾浔笑了笑:“倒也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娘来找我什么事”顾浔让人给沈芷兰上茶。 沈芷兰本来有些话想说,可看着顾浔这个礼貌稳重的招待他,虽然关系融洽但却像是有层隔膜般,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来想看看你,娘先走了。” 顾浔起身送沈芷兰到书房门口:“娘慢走。” 等沈芷兰离开后,顾浔回书桌前坐好,翻开尚未看完的寒门书生与小姐,这本书差不多五万字,讲的是富家小姐和穷秀才私奔,私奔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为穷书生做饭洗衣,耕田种地,伺候公婆,受尽委屈,后来穷秀才终于考中进士,夫妻两人圆满结局。看到结局后顾浔叫来有明将话本递给他。 “这本书让赵先生改,改成小姐私奔后,小姐受尽磨难终于将穷书生供养出仕,以为好日子即将来临,殊不知书生早就厌弃小姐的人老珠黄,一朝登高堂,迫不及待抛弃小姐。” 有明恭恭敬敬地应是,又道:“前几日世子让赵先生改的话本赵先生已经改好了。” 顾浔嗯了声,将那两本他检查过不用删改的话本一齐递给有明:“等你手上的那本改好后,将这些给表小姐送去。” 虽然没有明说是哪一位表小姐,可有明清楚指的是顾芝。 当下有明就拿着话本去找赵先生了,告诉赵先生顾浔的要求后,有明忍不住道:“赵先生,你说公子这是干什么呢” 那天不准人家表小姐买话本,结果他买了一大箱回来看,看了还要找人改,改了之后又送给沈姑娘。 赵先生呵呵笑了两声:“世子就是太操心了。” “操心” “可不是操心吗”害怕小表妹不留神跟话本里学了去,他家世子是操了老心了。 赵老先生改文的速度很快,不过三天,就将后半截重写成功交给有明,有明将这段时间顾浔交代的书全部准备好,派人送去了国公府。 沈芝得知顾浔送了礼物给自己后,还有些惊讶,亲自掀开紫檀箱盖,沈芝盯着写着霸道王爷和小寡妇书名的话本,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月桐,我没看错吧。” 月桐确认道:“没认错。” 沈芝狐疑地盯着那些书,然后翻了翻发现这些书都是那日她在书铺里想买最后没买成的书,心里暗道顾浔这是怎么了 总不可能是看她受伤了怕她闷着然后将这些书送给她的吧。 想了半天,沈芝没想出原因,索性既然顾浔将话本都送过来了,沈芝挑了一本就开始看。 她选的是最薄的话本,大概四万字,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看完 这本书名叫做长公主和大将军。 故事的开头,长公主是个出嫁后死了夫君的寡妇,一次因缘巧合的情况下遇见了府邸上英俊帅气的马奴,马奴对长公主惊为天人,早就心生爱慕之心,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马奴救了长公主一命,这公主开始也喜欢马奴,为了能让马奴配的上她,长公主请人教马奴兵伐谋略,看到这儿,沈芝几乎已经能按照套路猜到结局了。 接下来应该就是马奴功成名就,迎娶公主。 可发展超出沈芝的预料。 马奴的确功成名就,却嫌弃公主年老色衰,不得圣宠,勾搭了最小最尊贵的另外公主。 沈芝揉了揉眼睛,数次之后,才敢相信这是真的结局。 狗屁结局,狼心狗肺,沈芝气的心情都不太好。 因为这个故事郁闷,沈芝第二日起床后,重新挑了个话本出来看。 那种神走向的话本是少数,遇见了一本,已经遇不见第二本了。可没成想,新话本依旧气的她心肝疼。 怎么就有这样的恶心犯堵的男主,她恨不得变成作者的笔,请作者别写了。 月桐还在一旁问:“小姐,要不要带上几本去庄子上。” “挑两本吧。”沈芝道。遇见两本渣男文已经是很大的概率,接下来应该都是圆满结局了。 沈芝沈芷兰去的庄子在帝都南面,当年老安国公给沈芷兰的陪嫁庄子,庄子里种了许多的果木花草,还有溪流池塘。现在又是秋季,正好是庄子里许多作物成熟的时节。 不过住的地方和帝都相比,就有些简陋,四进的青砖小院,沈芝搬进了西厢,沈芷兰住二进的正房。 姑嫂两人对四周的风景很有兴趣,当天下午,沿着庄子略微转了一圈,沈芝还亲自上树摘了一筐熟透的柿子。 庄子上玩了两三日,两人都乐不思蜀。 贵女的反击 第28节 等到了第三日,隔壁的庄子也来了人,还是熟人,昭仁郡主和她的公主娘安平公主。 这样的关系两家免不得要打些招呼,昭仁郡主抱着沈芝的胳膊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做烧烤吃吧,我看庄子上的野味忒多。” “我没意见。”沈芝道。 安平公主和沈芷兰自然也没意见。 于是几人就安排小厮抬出烤架,又命厨师准备烧烤的一系列食物,昭仁郡主和沈芝也没闲着,两人亲自去菜园子摘菜。 拎着菜篮子,昭仁郡主捅了捅沈芝的胳膊:“唉,我觉得现在是个机会。” 沈芝茫然:“什么机会” 昭仁郡主附在沈芝耳边道:“你瞧,你姑姑多喜欢你啊,你就不想找个这么喜欢你的人当婆婆,绝对没有婆媳问题。” “你又在瞎说什么”沈芝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以后再说这种话,别怪我和你绝交。” 昭仁郡主见沈芝一本正经难得的严肃,不像在说假话,忙改口:“好吧,我不说了。” 沈芝偷偷地忧伤着,虽然现在感觉顾浔和卢依娴没什么往来,可按照上辈子的经验,顾浔早晚要娶她的。 到了夜晚,坝子里点了篝火,烧烤的香味也冒了出来,不仅准备了各色烧烤,还有些梅子酒果子酒,酒气不大,合适女子饮用。 这里面除了安平公主,沈芷兰沈芝以及昭仁郡主都是爱玩乐的,昭仁郡主甚至还提出:“光喝酒吃肉有什么意思,这样我们行酒令吧,若是谁输了谁就表演节目。” 安平公主皱了皱眉,可见她们三人都同意也不好扫兴,只是不参加罢了。 三个人有些少,又叫了几个丫鬟仆妇来陪,大家也不兴吟诗作画那一套,直接击鼓传花,几轮下来,或多或少都讲过笑话故事唱曲念诗。 这局红花落在了沈芝手里,沈芷兰笑着道:“芝芝你别讲笑话了,跳支舞吧。” 沈芝小时候不喜欢诗词歌赋,但跳舞却是练得不错,且这个身体虽有一两年没跳了,但底子还在。沈芝也不扭捏,当即就站在草坝中央,缓缓跳了起来。 比起委婉含蓄的大夏舞蹈,她偏爱节奏明快的异域舞姿。 她动作优美干净,节拍灵动,虽然穿的是窄袖襦裙,清冷皎白的月光下,像是一团炙热燃烧的火一般。 燃烧进所有人的眼睛中。 高秩远和顾浔刚近庄子,就看见比篝火还要亮眼的红影。 若不是那旋转跳跃的人影旁边的燃烧着火焰,坐着人群,都要疑心是不是坠入凡尘的妖。 高秩远朝着那边望去,恰好这是沈芝扭头临空跳跃,高秩远看见月光和火光下沈芝那张脸,小小的,五官并不那么清楚。 可高秩远的呼吸快了一下。 他拍了拍顾浔的肩膀道:“顾浔,沈芝也快及笄了吧。” 顾浔顿时收回神,皱了眉:“你什么意思” 高秩远勾了勾唇:“没什么意思,不过忽然想起我正好到改成亲的年龄了。”越想高秩远越觉得这门婚事还不错,比起大夏温柔娴雅的贵女,还是沈芝好些。 顾浔的手心猛地收紧,瞥了眼高秩远:“你打沈芝的主意”嗓音有点不易察觉的冷。 第31章 “哪儿不适合”高秩远狐疑地道。 顾浔再看了眼篝火中的人影:“阿远,你做事冲动鲁直,遇事不会忍让,你们脾气不合适。” 高秩远不服气地对顾浔说:“我觉得挺合适的。” 顾浔扫了扫高秩远,恰好这时沈芝的舞的也结束了,顾浔拄着拐杖走上前去。 沈芝微微喘着粗气,拿袖口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幸好她最近没跳舞,但每天晚上活动筋骨后才睡觉,否则今天绝对没这么多力气跳舞。 刚准备坐下,这时却听沈芷兰惊讶地声音:“浔儿,你今夜怎么来了” 浔表哥 沈芝猛地偏过头,然后就笑开了。 顾浔今日着一身暗黑玄衣,镶素白的纹边,火红的篝火映照着,顾浔的衣袍也仿佛沾染上同样的色泽。 她脸上的笑容比刚才那支舞还要来的热切。 “表哥。”沈芝下意识冲着他跑了几步,在刚要接近他时,猛地立住。 她脸颊带着刚刚跳舞后的嫣红,双眼像是洒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月色皎白篝火灿烂合在一起,都比不上这张脸。 美人在骨不在皮。 沈芝的美是从魂魄中散发出来的自信娇艳,月色美则美矣,却无魂刻板,比不得这种活色生香。 顾浔低声叫了句表妹,这时高秩远凑上前来,挥开折扇露出最妖孽的一面道:“沈姑娘,你刚才跳的舞漂亮,是西域那边的舞蹈吗” 他蹭开顾浔。 沈芝对高秩远的态度一般,不过看在昭仁的面上也不失礼:“的确是西域来的。” 高秩远动了动唇,这时安平公主问高秩远道:“你不是说不来庄子上的吗今天怎么来了”来庄子之前,高秩远明确的告诉过安平公主他不想去庄子,要留在帝都。 高秩远摸了摸头:“这不是阿浔也要来吗。” 旁边的顾浔瞥了高秩远一眼,他今日问他去不去庄子时,高秩远可是说不去,直到后面提及芝芝和沈芷兰一道在庄子上,他忽然改了口。 顾浔淡淡地瞥了眼高秩远,高秩远感觉的脖颈处忽然有阵冷风袭来,将衣领抬高了些。 顾浔对沈芷兰道:“娘,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高秩远瞪了顾浔一眼。 安平公主揉了揉脖颈点头道:“的确到了该歇息的时辰,皇嫂,我们就先回去了。” 昭仁郡主则在旁边提醒沈芝道:“别忘了明天早上一起去骑马。”安平公主的庄子没养马,沈芷兰的庄子有专门的马场,还养了几匹温顺的白马,适合昭仁郡主以及沈芝这种小姑娘骑。 沈芝颔首:“我记得的。” 高秩远还不太想走,可安平公主和昭仁都离开了,他留在这儿不像话,当下和沈芷兰告辞回隔壁庄子。 等他们走后,沈芷兰又问顾浔道:“你从帝都过来,可用了晚膳没有” 为了赶时间,顾浔晚膳还没来及用,不过现在眼看就要歇息,顾浔也就懒得吃了。 沈芝脸上的表情担忧起来:“表哥,你没用晚膳吗除了烧烤,方才厨子还熬了肉滚粥,你吃一点吧。” 她脸上的热切没被掩饰住。 顾浔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好。” 沈芝方才吃过很多东西,可看着顾浔用粥,她叫月桐也给她盛粥一碗。 沈芷兰则提醒道:“要睡觉了,你少吃些,免得长胖了又要闹着少吃。”女人总是害怕长胖的,尤其是沈芷兰和沈芝这种美人更甚。 长胖啊。 沈芝看着碗里的粥,再看看顾浔碗里和她同样的粥,略微迟疑。 顾浔抬起头认真看了看沈芝,对她道:“你不胖。”顾浔这话不是安慰,在他的眼里,沈芝不仅不胖,还有些瘦弱。 当然实际沈芝不能说她胖,却也够不上瘦弱两字。她身上是肉的,只她虽个子高但骨架小,能藏肉,些许的肉不会显她胖,只会让她愈发的细腰长腿,体态匀称。 “真的不胖吗”沈芝端起碗确认道。 顾浔颔首:“当然。” 于是今天晚上沈芝喝了两碗肉滚粥,为什么是两碗,因为顾浔也喝了两碗。 没由来的,她也想吃两碗。 顾浔用过晚膳,三人回了院子,顾浔自然住一进的前院,沈芝回西厢房沐浴更衣。 月桐有些好奇的问:“小姐今晚上似乎特别开心。” 沈芝揉了揉自己的脸:“有吗” 月桐示意丫鬟仿汝窑瓷盆端出去:“小姐要不要照照镜子。” 沈芝看了月桐一眼,这时瞧见床头放的那本寒门书生和富家小姐,沈芝脸上的笑容消失,赶紧让月桐将它收起来。 最近她长了记性,不敢从头开始看直接跳到后半截,居然还是本渣男文。弄得她都不想看话本了。 翌日天一亮,沈芝去沈芷兰的院子里用早膳,恰好顾浔也在。 沈芷兰让她好好玩,注意安全,又问坐在旁边的顾浔:“浔儿要不要也去马场转两圈” 沈芝的心漏了一拍,心不在焉地搅着粥,脸上尽可能平静地对顾浔道:“表哥不去马场的话可以去附近转转。” 顾浔摇了摇头:“算了吧,她们姑娘家去玩吧。” 沈芝失落地低下了头。 用过早膳,沈芝独自去了马场,心里告诉自己,顾浔不去马场是对的,他的腿现在没有好,他去马场也不好骑马,不如好好休息。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等到了马场,昭仁郡主已经挑好了马,对着沈芝招手道:“芝芝,你快来挑马啊。” 站在昭仁郡主身边的高秩远也笑着和沈芝打招呼:“沈三姑娘。” 高秩远今日穿的是深紫色的箭袖劲衣,腰间系着窄窄的玉带。他的五官本来就有妖孽的美艳,深紫色这种沉稳压抑的颜色却掩盖了他眉眼间的容色,显得持重了些。 沈芝回了一礼:“小侯爷。” 高秩远挑了挑眉:“叫小侯爷多生疏,我们细算起来,也有亲戚关系,你不妨叫我表哥。” 沈芝狐疑地看了看她,有些搞不懂高秩远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亲密。 他从前的态度可是很差。 不过这也能理解,那时她和昭仁郡主不睦,身为昭仁郡主兄长的高秩远不喜欢她是件正常的事情,她也没有计较的理由。 可今天这叫表哥的要求会不会太过分了。 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她的表哥的。 沈芝看向旁边的马厩,也没直接拒绝,委婉地转移话题:“小侯爷的马选好了我还没选马呢。我去选马。” 高秩远见沈芝不搭理他的话茬,低头整理了下衣裳,跟着沈芝去了马厩,昭仁郡主看着高秩远的举动,狐疑的抬了抬眉。 沈芝挑了皮红棕色的马,它四肢矫健,身材壮硕,油光水滑极了。 贵女的反击 第29节 “芝芝妹妹,这匹马性子似乎有些烈。”高秩远跟在她旁边道。 沈芝愣了下:“小侯爷,你叫我什么” “芝芝妹妹呀。”高秩远背靠在马栏上,冲着沈芝眨了眨眼睛,“既然你不愿意叫我哥哥,我只能叫你芝芝妹妹了,芝芝妹妹,你觉得这个称呼好听吗” 沈芝垂眸不语,这个动作若是换了个人做,必定显得油腻浪荡,可当这个人容貌不凡,哪怕是挑逗小姑娘,也当得上是少年风流了。 但沈芝只当他是犯病,白了他眼,兀自牵着马去马场。 高秩远脸一黑。 不过沈芝越是这般不搭理他,越发激起他的好胜心,他跟着走上去:“芝芝妹妹怎么不说话,是看着我这副玉树临风的样子羞涩了吗” 沈芝顿时脚步趔趄了下,高秩远一喜,却见她清亮的眸子直直凝向她。她的瞳孔颜色深,眼白色亮,活像是一汪清水银里镶上的黑曜石。 “小侯爷,你若是再这般,我就告诉安平公主你调戏我。” “告状”高秩远翘了唇,“芝芝妹妹,你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去告状” “我的芳龄没必要告诉小侯爷,只是请小侯爷换个称呼,至于为什么要告状,那是因为教导你是安平公主的指责,哪怕你想让我教你如何做人,恐怕也没有资格。”沈芝道。 高秩远望着沈芝冷淡地样子,却是觉得十分有趣:“这样,我和沈三姑娘赌一把,若是我赢了,以后我就叫你芝芝妹妹,若是我输了,以后再也不提这个称呼。” 沈芝牵着马往前走:“我现在不和你赌,你也不能叫我芝芝妹妹,那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芝芝妹妹这是害怕输”高秩远笑道。 沈芝头也不抬:“别想用激将法逼我。” 高秩远摇摇头:“哪儿是逼你,只是芝芝妹妹可能不知道,我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要做的,你若是告状,我那娘能管的我一时,但是管不了我一辈,芝芝妹妹,你可要想清楚。”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帮芝芝妹妹了解我。” 沈芝看向旁边的昭仁郡主,皱眉道:“昭仁,你知道你的哥哥一直这么无耻吗” 昭仁郡主抓了珠头发,颔首道:“他一直就是这么无耻啊。” 高秩远也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沈芝无语:“小侯爷,你能不能将你的脸捡起来在头上戴好。” “所以芝芝妹妹要和我比了吗” 沈芝:我还能不比吗 沈牙尖嘴利芝发现了能够战胜她的好办法,就是比她还不要脸,将脸皮子放在马厩里狠狠践踏。 “输了以后不准叫我芝芝妹妹,也不准叫我别的称呼,老老实实称呼我沈三姑娘。” “好。”高秩远应。 两人比骑马,马场一圈大概一里,两人遂决定谁率跑够五里便是胜利的一方,昭仁郡主兴致勃勃地给两人当裁判。 高秩远翻身上马:“芝芝妹妹,为了以示公平,需不需要我让你半圈。”高秩远骑在马背上,他是个成年男子,手长腿长,选的马皮自然也是马厩里最威武健硕的,沈芝和一比就屈于弱势地位。 “看来小侯爷对自己的骑术很有信心啊”沈芝戴好护膝护腕,“不过我不用你让我半圈。” 高秩远骑在马背上赞道:“芝芝妹妹果然和一般女孩子” 话没说完,沈芝补上后半截她还没说完的话:“小侯爷既然要让,不妨多让些距离。” “那要让多少” 沈芝侧眸看了一眼高秩远:“也不多,就五圈。” 高秩远挑眉笑了下:“芝芝妹妹这是想我输啊,可惜,我也和芝芝妹妹一样,想赢的。” 他话没落,只听旁边驾的一声,沈芝骑着马飞快的跃了出去。 高秩远笑了下,见沈芝跑出半圈的距离后,一提马绳,冲了出去。 沈芝的骑术在男人之间也不错了,普通人赢不了她,可惜他的骑术自打顾浔腿伤后,很难再遇敌手,何况沈芝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是以高秩远觉得赢定了。 另一边,有明从门外进来,看着到了庄子依旧待在房间里看公文的顾浔道:“公子不出去走走吗,听说沈姑娘和小侯爷还有昭仁郡主在马场上骑马。” 顾浔的指腹敲了敲桌面:“小侯爷也去了”他以为就沈芝和昭仁郡主两个小姑娘。 “小侯爷一早就去了。” 顾浔捏了捏眉心,他爹齐王催促他来庄子看看沈芷兰催的急,他只得提前来了,故此还有些公务不曾处理好。 他合上公文起身:“马场在哪个位置。” 高秩远最开始是真觉必胜,在和沈芝的这场较量上。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不要脸,沈芝也可以不要的的,身下的骏马刚奔出去几米,几捆干草忽然从天儿降落在马儿跟前,然后他身下的马专心致志地吃起了草料来。 这马是庄子里的马,和高秩远并未建立起深厚的感情,高秩远如何驾驭,它都不管新上任的主子,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食物。 等这匹马肯动时,沈芝已经跑了三圈,最后毫不意外沈芝赢了。 沈芝骑在马背上俯视着站在草地上的高秩远,她对着晨光,像是沐浴在金光中:“小侯爷,你输了。”比马术沈芝比不过高秩远,可没说赢一定要赢的光明磊落,高秩远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高秩远长长叹息一声:“我输了,沈三姑娘。” 昭仁郡主嫌弃地对高秩远道:“大哥,你可真没用,连个姑娘都赢不了,还自诩骑术天下第一,我都为你羞人。” 高秩远敲了敲昭仁郡主的额头:“就你厉害。” 他望着马背上的沈芝,又道:“沈三姑娘,要不要在比一盘,这次不下赌,只论输赢。” 沈芝看了高秩远两眼,居高望着他:“好。” “我还让你半圈。”高秩远道。 昭仁郡主也加入和这次比拼,和沈芝同时出发,沈芝半圈之后,高秩远一提缰绳出发。他花了四圈的时间追上了沈芝:“沈三姑娘,你要输了。” 沈芝没理他,专心致志地盯着最后条线,她的脊背拉成柔韧的弓形,压低重心,只有一个目标。 马蹄声响起时,少女勃勃英姿,策马狂奔,更像是天边火红的太阳,猛烈袭来。 高秩远瞥了她一眼,旋即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两人不约而同的提速,冲向重点。 马蹄高越,高秩远冲过终点率先拔下红绸,回头看向跟在他马后的人。 红衣跟着疾风烈马共同飞舞起来,猎猎作响,在朝阳下和草地上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不是西施浣纱女子的柔婉,也不是地貂蝉弄影的婀娜。 她是一种生机。 一种盎然向上的生命力,仿佛无所畏惧也如如同勇往直前。日色和草色间,风掀起她裙摆的红色仿佛成了第三种颜色,猛地攥紧人的眼球。 也就在同时,这抹烈性的红冲过终点,动态的画面静止,但那股生机留在她的身上,不曾褪去。 沈芝收紧缰绳,朝着高秩远一扬头:“小侯爷,你赢了。” 高秩远呼吸略微急促地道:“沈三姑娘,你输了。” 顾浔站在数米外,看着马场内并骑而立的两人,少女娇俏,男子俊朗,回眸浅笑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时最落后的昭仁郡主也跟着到了终点:“大哥,又不是正式场合,你就不能让让我给和芝芝啊,非得赢啊。”虽然只是场非正规的比赛,但是能赢,昭仁郡主也不愿意输呀。 且她和高秩远关系好,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还问沈芝的观点。 沈芝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昭仁你说的对。” 高秩远:合着我输我胜小丫头都有话说啊。 一阵风吹来,沈芝若有所感,朝着马场之外的远处看去,她愣了下,旋即眼睛亮了亮:“表哥。” 她一身红,风吹起乌发,骑在白马背上冲着他招手。 第32章 顾浔慢慢地走向她。 沈芝却有些等不及了,忽地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顾浔跟前去。 高秩远挑了挑眉。 沈芝弯着眼:“表哥,你来了啊。” 她想起顾浔的腿还没好,不合适骑马,立刻道:“表哥你要不要在马场周围走走,我陪你逛逛吧,这附近有好多柿子树呢,前两天我和姑姑还去摘柿子去了的。” “你不骑马了”顾浔望着马场道。 “我已经骑过了。” 顾浔扭过头看着沈芝:“那我们去前面看看柿子树。” 他说的是“我们”。 沈芝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跑回去冲着昭仁郡主摆了摆手:“昭仁,你和小侯爷骑马吧,我和表哥去看柿子树。” 高秩远眯了眯望向前方的顾浔,顾浔淡淡地回望过去,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高秩远也翻身下马;“我也想去看看柿子树。” 高秩远提出想去看柿子树的要求,昭仁郡主一个人骑马也没有意思,于是四个人一道离开马场,去摘柿子。 出了马场往前走四五米过条小河,就到了对面的柿子林,一行人朝着柿子林走去,昭仁郡主拽了拽沈芝的衣袖,她显然对养在河里的鱼更感兴趣:“芝芝,我们捉些鱼来吃吧。” 沈芝朝着蜿蜒的河水看了过去,里面有些个头成熟的鲤鱼花鲢游来游去。 于是沈芝让人去拿渔网来捕鱼,昭仁郡主拦住了她:“别人捞的鱼我都吃腻了,我想吃我自己捉的鱼,芝芝,我们自己去捞鱼吃吧。” 沈芝活了这么久,摘过柿子还没有捞过鱼就有些意动。 昭仁郡主继续道:“我们去找两个鱼叉,亲自去插鱼可好” 沈芝能和昭仁郡主在极短的时间里冰释前嫌,共筑友谊,在某些地方很相似的,比如说喜欢玩这块,于是她点了点头。 虽然说等会儿叉鱼要挽起裤脚和衣袖,可没关系,她们带了丫鬟和婆子,到时去下游便好,让丫鬟婆子看着周围没有男子过来便可。 顾浔听了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基于习惯,仔细沿着溪流看了圈,这时昭仁郡主让人去做叉鱼的叉子,就着怎么吃亲自叉的鱼讨论起来。 顾浔叫了声沈芝的名字。 沈芝抬起头。 贵女的反击 第30节 顾浔又叫昭仁:“河里面的石多尖锐,水不深但流速快,容易滑到或者受伤。” 这话的意思是最好别亲自下去。 沈芝瞥了眼昭仁郡主。 昭仁双手合十希冀地凝向她。 沈芝鼓起勇气道:“也不一定会跌倒滑伤吧。” 顾浔心里叹了口气:“若是真想下水,你注意些安全倒是无妨。至于昭仁,你还是别下去了。” 昭仁猛地瞪眼睛:“为什么我最好别下去。” 沈芝也眼巴巴地等着顾浔的解释。 顾浔倒很有耐心:“昭仁,你平衡能力差,肢体不太协调,容易在水中受伤。他和昭仁的接触不太多,但看人这点能力的却是有的,沈芝若是习武,则是很好的苗子。昭仁却是还是算了。 当然若是捕鱼运动能力差些可小心谨慎却也无妨,可昭仁郡主和沈芝两个都是急性子。 昭仁有些不服气:“我觉得我运气没那么差的。” 顾浔不太强求地对昭仁郡主道:“你若是真想亲自去捉鱼,记得注意安全。” 昭仁郡主哼了声,却是铁了心要亲自去捉鱼。 她牵着沈芝的手道:“芝芝,你也和我一起去吧,那么多婆子和丫鬟看着,哪里会出问题。” 沈芝看了眼顾浔的眼睛。 顾浔没吭声,却盯着她,比对昭仁郡主来的强求些。 “昭仁,我不去了。”沈芝道。 昭仁郡主震惊地看向沈芝,她用眼神对沈芝的见色忘友表示强烈的谴责。 “你就那么听顾浔的话吗” 顾浔的耳朵动了下。 沈芝耐心的和昭仁郡主沟通:“这不是听话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是不想他担心,不想他操心,是想尽自己薄弱的努力,让他的心情好上一点点。 哪怕只有一点。 可还是想。 “是因为表哥说的有道理啊。”沈芝委婉地说。 这话还不如不对昭仁郡主道,她无奈地对沈芝摇了摇头,依照她看,顾浔就是放个屁在沈芝鼻子里都是香的。 于是不想搭理她了。 顾浔瞥了瞥沈芝,想笑,但没笑。 沈芝扭头对昭仁郡主道:“乖啊,捉鱼挺危险的。” “沈芝,你不去就算了,怎么还帮着顾浔表哥劝我啊,你和谁一头啊。”昭仁郡主急道。 当然是和顾浔一头。 沈芝摸摸昭仁郡主毛茸茸的发顶,“我们钓鱼吧,那也算是我们自己捉的鱼。” 昭仁郡主深吸了口气:“你真不去叉鱼” 沈芝摇了摇头:“不去。” “那我自己下河去捉。”昭仁郡主也不是好说服的,“你去钓吧” 沈芝追在她后面叫了几声,扭过头去看顾浔和高秩远:“昭仁怎么办” 高秩远倒是不太担心,他觉得顾浔操心操的太多了,哪里有那么容易出问题,是以对沈芝道:“让她去叉。” 沈芝看向顾浔。 顾浔笑了下:“我找一根最漂亮的鱼竿给你。” 半个时辰后,沈芝坐在河边小木凳上,手中拎着一杆鱼竿。 鱼竿不算精致,可有一种和精致孑然不同的漂亮,天然无雕饰,触手微暖。 沈芝紧紧地攥着它。 昭仁郡主在她右前方的矮水区域里挽着衣袖衣角用木叉叉鱼。 “芝芝,我终于叉到一条鱼了。”昭仁郡主被溅了满脸的水珠,举起树叉笑道。 沈芝默默地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鱼桶。 昭仁郡主将鱼从叉子上取下递给侍女,诱惑沈芝:“芝芝,你要不要下水来和我一起叉,反正顾浔他们在上游钓鱼,看不到你的,只要我们不说,你的顾浔表哥也不知道你下水了,我告诉你,这水里可舒服了。” 沈芝拒绝:“我还是钓鱼吧。” 昭仁郡主锲而不舍地道:“芝芝,你还没体验过亲自叉鱼吧,真的不来体验一下吗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顾浔你下水了。”话罢她朝着四周围着的丫鬟仆妇看去:“你们若是敢说出去,小心我卖了你们。” 围在周围的丫鬟婆子连忙说不敢。 “芝芝,我知道你想下来的,下来吧。” 沈芝闭了闭眼,她是挺想下去的,不过答应了顾浔的事总要做到。 “不用了,我看着你玩吧。” 昭仁郡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沈芝一眼:“没劲。” 沈芝笑笑:“昭仁,你也小心些,这下面的石头挺滑的。” 昭仁郡主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时一条鲤鱼从她的脚踝处溜过,她拿着叉子就往下叉,鲤鱼甩尾利落的躲过这一劫,余光扫到有条鲢鱼从她的旁边经过,昭仁郡主咬着唇用力去叉它。 身体前倾使力,右脚却没有找准地方踩稳,而是踩在一块石头的尖锐处,昭仁郡主几乎是立马就叫了出来。 “啊,好疼。” “好像是昭仁的声音。”顾浔朝着下游看去。 高秩远放下鱼竿起身道:“我没听见什么声音。”亲兄妹待年岁渐长也是该避嫌的,昭仁要挽起衣袖裙摆露出小腿胳膊。他和顾浔就到了距离他们数百米的上游地钓鱼,距离她们很有些距离,根本听不清那边的声音,也看不见。 “我没听错。”顾浔道,“我们过去看看。” 等到了昭仁叉鱼的地方,高秩远才发现顾浔的确没有听错。 昭仁郡主下半身全湿了,如今披着红色的披风被婆子背在后背。 “昭仁,你怎么了”高秩远着急地问。 昭仁郡主疼的流泪:“大哥,我的脚被石头给刺破了。” 高秩远看了眼顾浔,顾浔心里轻轻的叹口气:“快些回去让大夫看看。” 因为回隔壁安平公主的庄子还要多花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昭仁郡主安排在了这边的房间里,她的伤不重,只是被锐石划破皮肤,伤口有些长但不深。不过昭仁郡主养尊处细皮嫩肉没吃过苦,哭的活像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要说沈芝刚才还有些羡慕昭仁郡主下河捉鱼,现在已经将羡慕吃的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好了,别哭了,你要吃些什么”现在已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我要吃鱼。”昭仁郡主泪眼朦胧地道,“就我刚才叉的那条鱼,大卸八块后清蒸。” 沈芝吩咐将昭仁郡主的鱼给她清蒸上,高秩远陪着她。 沈芝和顾浔走出房门,她对顾浔遗憾道:“要是早知道昭仁会受伤,我今天肯定拦着昭仁。” 顾浔不赞同道:“别拦着她。” “啊,为什么”沈芝疑惑地道,顾浔既然提出河水危险,应该也是不想她们涉险的。 “芝芝。”他立下来对着她道,“有些事不去尝试总是会后悔,惦记着,不如去撞个头破血流,痛了便也就记住了,不敢去犯了。” “再者说,也不一定会受伤。” 沈芝懂了,可还有疑问:“你是不是猜到了昭仁一定会下去” 顾浔点了点头,昭仁做事直白,稍稍一想,就能想到她的行止。 沈芝更加疑惑,可是既然猜到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说出来,不是浪费口舌吗 顾浔仿佛看透了沈芝的疑惑:“可我说了,你或许不会去。”说着顾浔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自己也不清楚该不该让你去。” 沈芝这下彻底糊涂了,一团乱麻。 可顾浔却没有继续解释,只是道:“等你再大些就懂了。” 再大些要大到什么时候,沈芝不清楚。她胡乱想着,回了自己房间。 “小姐,这根鱼竿”月桐走上来指了指墙角的鱼竿问如何处理。 沈芝看了眼:“装好,带回国公府去。” 月桐应好。 沈芝走上前去,遗憾地摸了摸鱼竿,她今天都还没有用这根鱼竿掉到鱼呢。 不多时月桐端上午膳,沈芝的茫然也在午膳中渐渐消失,反正现在还想不懂,那便等再大些,或者再一个契机。 沈芝午睡后醒来是申时。她去了昭仁郡主的屋子,昭仁郡主午歇也已经醒了,她的脚还好,走路虽有些不适袜子多套几双,却也不影响她的动作。 她是个闲不住的:“芝芝,我们出去玩吧。” “你现在还要怎么玩” 昭仁郡主想了想:“我们可以坐着玩,比如去玩投壶什么的。” 若是让昭仁郡主闲着恐怕她又要想着她的脚,越想说不准越疼。沈芝点了点头。 “我们去前院找我的大哥和顾浔表哥吧。”昭仁郡主让丫鬟扶着她,一轻一重的往前走。 沈芝不置可否,这时又听昭仁郡主感慨道:“早知道我就听顾浔表哥的了,不下水捉鱼了,现在就不会成为一个瘸子了。” 没等沈芝吭声,昭仁郡主摇摇头:“算了,就算变成瘸子几天也无所谓,最起码做了我没做过的事情。” 什么话都被昭仁郡主说了,沈芝就点头附和。 昭仁郡主拽了拽沈芝的衣袖:“若是想着什么都危险,什么都不做,那活在世上也忒没趣了。” 沈芝顿了下。 贵女的反击 第31节 她觉得昭仁郡主这几句话和顾浔里面的意思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去则有伤,不去则憾。 该选那一条路。 她忽然间仿佛摸到了顾浔话里的意思。 隔着一层白雾,朦胧胧的,可终究摸到了外面那层。 昭仁郡主没注意到沈芝那么多心思,挺了挺胸膛继续道:“对了,我娘现在都要给我议亲了,我一定得找一个和我兴趣相的夫君,要是浔表哥那样操心那么多的东西,我得闷死。” 沈芝回过神:“那祝你得偿所愿。” 昭仁郡主点点头:“一定的。” 两人说着到了前院,沈芝暂时放心心思,去找他们人。不过只有高秩远在,顾浔午膳后不知去了哪儿,但高秩远又道顾浔在这儿也不会和他们投壶的,因为顾浔投壶太厉害,不屑于欺负他们。 是以他们三个人又选了几个投壶厉害的丫鬟一起玩。 昭仁还让人准备了笔墨:“赢的人可以在任意一个输家脸上画画,最后看谁脸上的圈最多,最多的那人就必须答应胜利者一条件。” 她们投壶的规则是这样,先在离壶较远的地放投箭,没投中的算输。再将壶挪远继续,直到最后只有一人投中,便是赢家。 丫鬟婆子技术不差,可和主子们比赛,总不敢赢得太过,到了最后,几乎都是沈芝昭仁郡主高秩远三人定输赢。 昭仁郡主赢了,要在沈芝脸上画画,高秩远亦是如此,几轮下来沈芝的脸最惨不忍睹,倒是昭仁郡主和高秩远不过人脸一个图案而已。 这一局又是高秩远赢了,他提笔往沈芝额上空处去,沈芝左右脸颊都已经画满了各种团案。 沈芝怨恨道:“小侯爷,你妹妹的脸还有许多地方呢。” 高秩远在沈芝的额头上写王字:“那沈姑娘现在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在你脸上画了。” 沈芝将脸凑近高秩远拿着的笔:“快点。” 顾浔从远处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沈芝微微抬着头对着高秩远,高秩远低着头两人亲密接触。他额上青筋不易察觉跳了跳:“你们在干什么” 跟在顾浔后面的有明用性命担保,他绝对听见顾浔指节发出了咯吱声。 沈芝转过头见是顾浔,一喜,冲着顾浔笑道:“表哥,你回来了啊。” 她这一转头侧过位置,顾浔才发现高秩远手持毛毫,两人不曾做他想的那种事,紧绷的躯干松了下来。 抬头却又见沈芝满脸奇怪图案,除各种乱七八糟的图案外左右脸颊包括下巴分别有高秩远三个字,顾浔紧紧盯着沈芝脸上的名字,忽然就笑了起来。 顾浔是不常这般笑的,他的容貌不比高秩远的妖孽精致,他眉眼深邃,俊朗如同玉石,i其实本有种玉石的华贵。只是在战场上磨炼久后,这股本该华贵的意气变成山石,巍峨挺拔地韧立在狂风暴雨处。 褪去最精致的外壳,独留遮风挡雨的内核。 可他这样笑着,不是那种轻轻弯唇勾魂的浅笑,是扬起眉梢眼角那种能够捕捉到的笑,属于他的华贵俊朗似乎又回来了。 那是一种完全不输给容貌妖孽的高秩远还要来的惊心动魄的笑。 沈芝一下子沉浸在他的笑中。 前世今生,她没见过顾浔这般笑过几次。 高秩远冲着顾浔轻轻扬手:“阿浔,我们在投壶。” 顾浔走近他们:“投壶怎么在脸上写字。” 昭仁郡主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冷,她解释道:“胜者可以在败者脸上画画。” “脸上图画最多的还要答应一个条件。”沈芝补充,她见顾浔越来越近,沈芝眼珠转了两圈,小步小步靠近顾浔:“表哥,她们两个都朝着我脸上画。” 这话说的有些委屈。 “沈三姑娘,谁让你输了。”高秩远放下笔道。 沈芝瞪了他眼,站在顾浔身边和他商量道:“表哥,你也一起来投壶好不好。” 高秩远笑道:“沈三姑娘,你不是不知道顾将军都不和我们玩投壶的吗,他觉得这是欺负人。”这话是真的,顾浔的武功厉害不是说的,且他如今受伤的是腿,这种利用胳膊臂力准头进行竞技的游戏,顾浔自打十岁起就不和他们玩了。 无他,主要有顾浔便是顾浔碾压式胜利,既然最后的胜利者毫无悬念,还玩个什么劲儿。 顾浔不是那种欺负人的人,所以干脆不玩。 沈芝知道这茬,她刚才也就是提提而已,让顾浔参加游戏等于让顾浔欺负人,顾浔可不会欺负人。 也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参加。” “阿浔,你这不是欺负人吗”高秩远愕然道。顾浔参加他还怎么赢,怎么让沈芝答应他一个条件。 顾浔看了看旁边眼睛发亮的沈芝,淡淡地道:“难不成你没欺负人。” 第33章 高秩远深吸了口气,瞅了眼沈芝的小脸蛋,估摸再有一次她的脸图案全满,就该答应他一个条件。 他的脸还余下许多地方,这么多次,他不信一次都赢不了顾浔。 可结果很粉碎人的自信,直到他的脸被顾浔涂满,都没能在沈芝脸上画上最后一个图案。 “表哥,你真厉害。”沈芝激动地想跳起来对天嗷呜。 她比顾浔小几岁,顾浔满十岁时她都不会投壶,自打她会投壶时顾浔已经不投壶,江湖给出的答案便是顾浔所向披靡,实力碾压,故退出投壶游戏。 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有一局高秩远先投,他投进后便满了壶口,按照常例还没个投壶的顾浔该输。可顾浔却继续投了,他的箭将壶中震出壶中所有箭,最后壶中只留下他那支箭。 最佩服的就是顾浔仿佛就是那么随便一扔,仿佛不费吹灰之力般。 “画吧。”高秩远认命道。 顾浔拿起毫笔沾了颜料在高秩远的脸上补上虎尾,没错,是补上。顾浔在高秩远的脸上画了副虎猎图。 昭仁郡主刚开始见顾浔以高秩远的脸作为画布做整副画时,还提醒顾浔,若是别人赢了,还可在她大哥脸上画画,到时只需一笔就能毁掉他画。 顾浔平铺直叙地道:“不会有别人。” 没什么抑扬顿挫,就那么云淡风轻的五个字,没由来让人感受到一股力量,一股胜利的力量。 昭仁郡主和沈芝同属于听过顾浔的传说,但没实际领教过,所以心存疑虑。 但现在昭仁郡主佩服的五体投地,顾浔不仅仅是带兵打仗厉害,但看高秩远的脸,可知顾浔的绘画功底也不弱。 要知道这副时虎猎图用色大胆鲜明,且还完美融合掉沈芝最开始的涂鸦图案,昭仁郡主想起曾经公主娘说的,顾浔要是去科举,那也是铁定的状元人选。 她当时还不相信,昭仁郡主现在却信了,信的不得了。 沈芝心情大好,还不忘告诉顾浔:“表哥,你还可以让小侯爷答应你一个条件。” 她的表哥果然天下无敌。 高秩远苦笑一声:“阿浔,你说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顾浔见日暮西垂,遗憾的叹了口气:“明天你回帝都去。” 高秩远深深地瞅了瞅顾浔,顾浔任凭他看,沈芝在旁边道:“小侯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会想要食言吧。” 昭仁郡主的问题比较直白:“浔表哥,为什么要让大哥回京”高秩远昨日可是说了要来庄子上待几天的。 “再有几个月就到春闱,小侯爷与其玩耍,不如回去看书。”顾浔道。 高秩远虽是公主之子,还有其父的侯爵等着他继承,但若是想踏入帝国的权利的核心,而不是做闲散勋贵的话,还是得科举入仕。而如今他也是中了举人,只等明年的春闱。 而沈芝也清楚,高秩远虽然也有些贪玩好耍,但也花了几分心思在读书上头,他又聪明,明年也能中个二甲。 “阿浔,不在乎这么两三天吧。”高秩远苦笑道。 “滴水穿石,积石成山。”顾浔说。 “好吧。”高秩远举起双手投降,“谁让我输了,我明日回去,回去。” 几人言定,恰好这时丫鬟来禀说安平公主在庄子里准备了烤全羊,请郡主小侯爷回去,也请世子沈三姑娘一道。 至于沈芷兰,今日一群年轻人出去玩乐,她已经和安平公主两人消磨了一天。 经过一下午的调整,昭仁郡主的脚伤更好了些,虽然还是有些疼,但让丫鬟扶着她已经感受不到多少疼了。 当下脸上有画有字的人先洗脸,见沈芝脸上没了高秩远三个字,顾浔轻轻的咳了声。 至于高秩远他要洗脸,却兄妹阋墙了。 昭仁郡主不准高秩远洗脸,沈芝爱看话本她却也是爱看画本的,对各种画也都喜欢,人脸作画还是这么生动的画,她头一次见。 于是强烈要求高秩远现在不准洗,高秩远拗不过昭仁郡主,只能从了。 所以到了安平公主和沈芷兰跟前,两人被高秩远的脸吓了一跳,昭仁郡主在旁边解释来龙去脉。 讲完后,沈芷兰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安平公主,又对顾浔道:“你不是说和别人玩投壶是欺负人吗今日怎么欺负起你表弟来了。” 顾浔道:“阿远停厉害的,我本想和他切磋来着。” 跟在顾浔背后的有明暗自腹诽自家主子,比起切磋,明明是你瞧见沈三姑娘被小侯爷切磋。 沈芝手搭在沈芷兰的肩膀上:“姑姑,表哥真的可厉害了。”她完美还原当时的情况,还补充了作画前高秩远脸上有她的涂鸦,以及顾浔在壶口满载的情况下还能投中的精彩瞬间。 她不仅是描述,说到高潮还加连比带划。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般,一番抑扬顿挫口若悬河,直说的连丫鬟婆子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到最后,安平公主彷如身临其境,直夸顾浔道:“打小阿浔就是这一辈孩子里最聪明最能干的。” 沈芝像是浇了一层蜜,那蜜从外浸到内,裹的她浑身都甜滋滋的。 顾浔就是这么厉害的呀。 无人可比。 顾浔望着沈芝的样子,有些想笑,最后轻轻地翘了下唇。 吃完烤全羊,从安平公主的庄子往回走时,天空缀满星子。 她们几个年轻人玩比较晚,沈芷兰早回去了,路上除了拎着纱灯的丫鬟小厮,就只有顾浔和沈芝。 秋夜里能听见蛙叫声,还有夜风拂过面颊的声音。 沈芝走在顾浔的身后,偷偷踩着纱灯投下的影子。四盏纱灯在他周围,顾浔的影子也有四个,沈芝不贪心,只走在她能走的影子上。 顾浔微微顿住脚步,等沈芝走上前,他叫了声芝芝。 沈芝以为顾浔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手背在身后有些紧张:“嗯” 顾浔叮嘱道:“你以后,谦虚一点。” 贵女的反击 第32节 “啊”沈芝茫然地看着顾浔。 沈芝不太懂,倒是旁边的月桐懂了,小声提醒自家小姐道:“世子的意思是小姐说话时应该谦虚一点委婉一点。”她对自家小姐方才夸赞顾浔时的滔滔不绝很有印象。 沈芝确认道:“是这个意思吗” 顾浔点了点头。 他对自己本身有清楚的认知,他的确比寻常人的确要聪明,学起文武来都能像海绵一样飞快吸收,他不否认他的能力,也不否认他的厉害。 这对他是件很正常的事,但大肆宣扬易给他人带来压力,是以顾浔是希望沈芝下次能够委婉些。 沈芝长长的哦了声,懂了,可皱眉道:“可谦虚一点你还是很厉害啊。” 小丫头皱着眉,倒映着满天星辰的眸子凝向他时,清脆的声音中带着虔诚和认真。 顾浔突然袭来一股怪异的感觉。 顾浔脱口而出:“那你就再多谦虚点。” 沈芝想了想,可摇了摇头,望着顾浔道:“可多谦虚些表哥还是很厉害呀。” 顾浔心跳忽然快了下。 这时沈芝仿佛想到了什么,身体前倾笑着说:“不过我以后可以很谦虚很谦虚很谦虚很谦虚很谦虚的。”她一口气用了许多个很谦虚。 “表哥,这样你在我的话里就可以没那么厉害啦,这样可以吗”她认真地道。 风吹起发,卷起裙摆,在墨色般的夜里染出一片色彩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脏处爬过,痒酥酥的。 虽然这感觉只有那么一瞬,便消失了。 顾浔深吸了一口气:“好。” 两人并肩而走,眼看要到庄子口,他才想起有件事忘了对沈芝说。 顾浔摸了摸温度仿佛不太正常的脸,平和地说:“芝芝,下午准备了些东西给你。” 沈芝眼睛一亮:“是什么” 顾浔没说是什么:“回房就知道了,不过今日有些晚了,若是累了,明日再让丫鬟给你拿出来玩。” 别说沈芝本来就不累,有顾浔送她礼物在,瞌睡都能跑到九霄云外去。 两人在院门口分别后,她急匆匆跑回卧室,刚推开门就冲着丫鬟问:“表哥是不是有送东西给我” “在那儿呢,小姐看。”丫鬟指了指墙后的一堆东西。 沈芝跟着丫鬟手指指向的地方走过去,眉头皱了皱,顾浔送来的不像是礼物,倒是是木匠活儿,有一个圆桶,说是圆桶,却不像是普通的圆桶,大概半米高,但那圆的面积差不多有四五平方米大。要将屋子正中央的圆桌撤掉才有地方放平圆桶,此外还有一根木柄光滑的鱼叉,一桶活鱼,并圆润光滑但大小不一的石头。 她先是愣了,旋即笑了。 这应该是顾浔温柔的方式。 第34章 沈芝起床后将顾浔送的矮圆大桶充满水,放石头放鲤鱼,挽起裙摆绣袖口去水里叉鱼。 一个时辰后,她叉中鱼四条,沈芝吩咐厨房将这些鱼拿来做午膳,其他的鱼放回溪流中。 这时丫鬟来禀高小侯爷前来辞别,请姑娘去前院。 沈芝挑了挑眉,从庄子到帝都只需两个时辰,辞别搞得像是千里迢迢今生不归。 不过还是去了前院和高秩远辞别。 可到了前院,只瞧见昭仁郡主和顾浔两人,并没有高秩远在,沈芝问昭仁郡主:“你大哥呢,不是说要辞别吗” 昭仁郡主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顾浔:“你来晚了,我大哥已经走了。” 沈芝不疑有他,听他走了,淡淡嗯了一声。 昭仁郡主叹了口气,她舍不得高秩远走,高秩远走了等于少了个陪着她一起玩的人。她拉着沈芝的手:“芝芝,你今天想做什么” 沈芝低头看向昭仁郡主的右脚:“你脚伤好了” 昭仁郡主道:“就是还有些疼,所以要找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这个理由让人好无法拒绝。 庄子有大片柿子林,现在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沈芝让昭仁郡主去摘些柿子回来做糕点或者熬煮柿子糖水。 昭仁郡主还没做过这些,自然是很感兴趣,她往外走了几步,忽地掉过头看着沈芝问:“你不去和我摘柿子” 沈芝按了按太阳穴,做出很疲倦的样子来:“我还有些困,想再眯一会儿。” 有好玩的东西在昭仁郡主不是爱多想的人,闻言自个儿带着丫鬟去柿子林。 等昭仁郡主离开后,沈芝扭过头,笑吟吟望向顾浔,真心实意地说:“表哥,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 顾浔颔首:“喜欢吗” 沈芝眼睛快眯了起来:“喜欢,很喜欢。” 岂止是很喜欢,如果可以大胆直白的表达意思,沈芝想用以下这些词。 特别喜欢无敌喜欢喜欢到人都要飘了起来。 可惜这些形容词统统不合适。 提起这件事沈芝又想到了另外件事,那就是顾浔送的话本。虽然不清楚那日他不让她买,后面却自己买了送给她的原因是什么,但终归是顾浔送来的礼物。 她一并鞠躬道谢:“还要谢谢上次表哥送我的一箱子书。”虽然那些话本越看越憋屈,越看想撕碎它们。 可她最后没这么干。 毕竟是顾浔送的呀。 思及此,她觉得剩下的话本她还可以继续看。 别当话本别当故事,当成记实通俗去看,反正故事的发展结局很有可能是现实走向。 顾浔眉眼间划过丝捉摸不透的意思,他点头嘱咐:“记得好好看。” 好好看 沈芝有丝怪异感。 她抬起头,疑惑地凝着他。 顾浔没有解释的意思:“不是说还有些累吗,回去歇息吧。”又道:“不过白日里别睡得太久,否认晚上容易睡不着,眯个一盏茶时间恢复些气力就行。” 沈芝回房眯了一盏茶时间,醒来后昭仁郡主还没回来,她拿起书看了须臾,等昭仁郡主带着一箩筐金柿子回来后,两人一道去厨房。 从前沈芝进厨房熬汤或者做糕点仅限于动动汤勺或看看火,今日她打算不假手于人,围上围裙亲自和面调馅儿。 昭仁郡主和沈芝一样,不曾亲自做这些事情,今日兴致勃勃地亲手上阵。 厨娘在旁边指点和面擀面调馅,两人手忙脚乱,成品勉勉强强也能看,调柿子馅儿的时候,沈芝从大盆里舀出小碗馅儿,往里面猛放糖。 “你放这么多糖到时候要甜死人的。”昭仁郡主的脸上沾了些面粉,尤其是鼻尖上那点点白,看着很是好笑。 “我就喜欢吃这般甜的。”沈芝再倒了些白糖进去,然后叫厨娘再教她个花样,这份馅儿甜度太高,一般人受不了,得和正常甜度区分开。 按照厨娘的教导,沈芝馅面合揉,擀成拇指宽筷子长但略薄的长片,然后卷起做成金柿卷。这种技术含量相对较低容易操作,但上锅蒸出的模样并不差,雪白松软的面中不规则的夹带灿金,此外既然是卷,除了正面摆放有看头外,从侧面看也有花样子。 “这是我的。”沈芝对昭仁郡主道。 昭仁郡主摆了摆手,她对沈芝那些甜的发腻的点心不敢兴趣。她指了指旁边正常甜度糕点,这边就有很多图案,比如小猪猫狗,甚至各色花样,不过因为学艺广便不是那么精,她让丫鬟将她做的装上两盒:“芝芝我回去了,我得给我娘看看我亲手做的糕点。” 送昭仁郡主离开,沈芝亲自选出形状最优雅精致的装进盒子,令人送到齐王妃,然后亲自拎着巨甜份糕点回屋。 见外人不在,沈芝嘱咐月桐将这送到顾浔那处去。 顾浔合上处理好的公文,递给有明让他派人送回帝都。 公事到一段落,有明递上一封家书。家书是齐王派人送来的,顾浔拆开看了后捏了捏眉心。 “王妃现在在干什么”顾浔问。 齐王妃沈芷兰刚收到沈芝亲手做的甜度正常的糕点。 洗手后打开盒盖,她刚捻起一块点心,顾浔走了进来,她忙笑着说道:“这是芝芝做的糕点,你尝尝。” 顾浔朝着祥云纹凭案看去,细白瓷盘里放各式形状的点心,点心的样式不算极精美,有些地方还略微粗糙。 一看就是新手。 “丫鬟说这是她亲手做的。”这个亲手和普通的亲手有很大的差别,它涵盖各道工序。 顾浔尝了几口,淡淡甜中带着柿子香,味道不算顶好,可也不算差,认真品了几块,顾浔拿帕子擦了擦手,望着沈芷兰问:“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沈芷兰瞥了他一眼:“庄子上住着不好吗何必回那地方,你若是想回去尽管回去,我不拦你。” 顾浔被沈芷兰的话弄得有些无奈,低声劝道:“我知道娘心里有些不爽快,娘若是喜欢在庄子上住就多住些时日,父王也叮嘱过儿子,让娘放心尽管在庄子上休憩。” 沈芷兰放下手里半块点心,柳眉一挑:“放心在庄子上住着,你爹这是巴不得我不回去,给他的侧妃让路吧。” 顾浔一愣,旋即摇头:“娘,父王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是” 沈芷兰猛地一下怒了:“那他是什么意思你还来替他说话,你到底是我生的还是他生的。” 顾浔和沈芷兰母子关系不错,可顾浔早熟,自小不需要大人操心,每件事顾浔自己就能完美处理,母慈子孝但不怎么亲密,再者说沈芷兰也没对他发火过。 现在这情况,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而且还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能用对待下属的办法,只得和沈芷兰说理:“父王是想母亲” “父王,父王,你口口声声都是你的父王,还管我这个娘做什么。”沈芷兰直接打断他话道。 顾浔摇头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误会了父王” “出去,你给我出去。”沈芷兰横眉道。 沈芝派人将点心送到前院去后,起身去找沈芷兰,刚到院门口,就瞧见顾浔脸色复杂的从沈芷兰院中走出来。 “表哥。”沈芝还没瞧见过顾浔这种样子,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顾浔应了声:“芝芝你要去哪儿”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沈芝呶了呶嘴巴:“我去找姑姑。” 贵女的反击 第33节 顾浔脸上的表情变得难以描述,他回头看了眼院门:“你姑姑现在正在生气,等她气消了再去。” “生气”沈芝惊讶,“姑姑为什么会生气”总不可能是浔表哥惹姑姑生气了吧 实话实说,顾浔认为沈芷兰虽然是对着他发火的,但发火的源头却是齐王,只是齐王那话本来是在关心沈芷兰,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娘一心认为齐王是不想她回去。天知道,他来之前齐王其实也是想跟着来的。 而且若非齐王催促的紧,他也不必带着公务来庄子上。 沈芝见顾浔满面倦容,还担心沈芷兰气大伤身:“表哥,到底是为什么呀,说不准我能出出主意呢。” “你” 顾浔凝着面前的小姑娘,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小姑娘是小小软软的一团,性子霸爱粘人,需要人宠着纵着的妹妹,划在他的保护圈里。 可转念想到他娘和她的关系甚至比对他这个亲儿子都来的好,是以顾浔简单的告诉了沈芝方才发生的事情。 “总之,你姑姑就发火了。”顾浔看着沈芝苦笑道。 沈芝笑了下:“姑姑当然会生气。” “嗯”顾浔疑惑。 沈芝解释:“因为姑姑在乎姑父,所以姑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深思,若是不在乎,管他说什么” 顾浔皱了皱眉:“是这样” 沈芝见惯顾浔运筹帷幄,见惯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茫然的时候。 深邃的眸光不再是难以捕捉的沉稳,眉眼间都是那种青涩的少年气,像春风,像嫩绿的芽。 心里恨不得尖叫。 每一面的表哥果然都很好看。 沈芝舔了舔发干的唇:“表哥放心,我去劝劝姑姑。” 顾浔紧跟着道:“我也去。” 沈芝摇了摇头:“表哥还是不要去了。” “这是为何” “因为姑姑现在在气头上,可能要对你发脾气的。” 顾浔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沈芝下反应道。 我不想你被人发火,哪怕这个人是姑姑。 话出口后,沈芝才反应过来她似乎有些太过直白了,闭了闭眼,突然有些懊恼。 顾浔也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后道:“那好。” 沈芝听到这句话没敢抬头,直接掉头跑进沈芷兰院中,她抚着胸口,警告自己别跳的那么快。 别那么快,都快要跳出来了。 走进沈芷兰的房间时,一室哑然,丫鬟嬷嬷们呼吸很轻的不能再轻。 沈芷兰听见声音睁开眼,见是沈芝冲着她招招手道:“芝芝来了啊。” 沈芝将绣墩搬在沈芷兰身边,然后坐下:“姑姑,我今天听了一个故事觉得很有意思,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沈芷兰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沈芝连忙跟着道:“夫妻贩卖草药为生,女人生性胆小,于是总是提醒丈夫不要进深山采药,在山外挖些寻常草药便可。可丈夫总觉得深山里的药材才值钱,于是总爱去深山。 两个人感情本来很好,但因这事总爱吵架,到了最后夫妻关系就越发淡漠,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一般都不讲话。 直到丈夫生了重病性命危垂,女人忍不住问:“你赚那么多银子作什么。” 丈夫才告诉她:“你不是一直想住青砖瓦房,想买脂粉首饰吗” 其实两人都相互误会了,丈夫想给女人修青砖瓦房,给她添衣置物,想她过的好。女人也不是胆小,是担心丈夫危险,怕他出个意外,宁可少赚银钱只求他平安。” 沈芷兰聪明,很快明白沈芝话里意思:“是来给你表哥当说客的” “有一点点,不过更多是不想姑姑生气。” 沈芷兰捏了捏沈芝的脸:“你这个丫头。” “姑姑,齐王姑父分明是想你过的开心些,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提到齐王,沈芷兰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没当着沈芝说他坏话,只是道:“罢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和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芝放下手里的茶杯,拧眉问。 沈芷兰点了点沈芝的额头:“姑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人疼爱,就自己疼爱自己些。” 沈芝觉察到沈芷兰和齐王之间有些不想深挖的不开心,她想了想,既然沈芷兰不愿多说,她也就没勉强多问,只是笑着抱紧沈芷兰的胳膊道:“谁说没有人爱姑姑的,我,表哥都很爱姑姑的。” “多大的姑娘了,还撒娇。”沈芷兰笑着戳了戳沈芝的额头。 院里传来沈芷兰的笑声时,顾浔沉在胸口的那股气舒了出去,他往正屋走去,还没到门口只到对着正屋大门的院中,瞧见的就是沈芝靠在沈芷兰怀里的样子,坐姿随紫意歪着,笑容也不矜持,甚至露出一整排洁白的贝齿。 这一瞬间,顾浔忽然起了许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她大概三四岁,圆滚滚的白团子,他坐在书桌前看书,她硬要挤在他的怀里坐着。 他看书,她就乖乖巧巧在他怀里吃着糖,等吃累了,也不烦人,靠着他的胸口睡过去。 等睡醒发现她躺在小床上,嘿吃嘿吃趴下床,迈着小短腿儿屁颠屁颠地跑来找他。 原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顾浔失神时,屋里嬷嬷瞧见院中的顾浔忙叫世子爷。沈芷兰和沈芝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顾浔回过神,目不斜视的叫了声娘。 沈芝赶紧从沈芷兰的怀里起身,冲着顾浔叫表哥。 沈芷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浔儿,方才是娘的脾气有些急了。” 顾浔见沈芷兰脸上恢复了笑模样,说道:“是儿子没有说清楚父王的意思。” “好了,姑姑和表哥就别这么客气了,知道的你们是母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许久没见过的亲戚呢。”沈芝笑道。 顾浔和沈芷兰彼此看了看,这是母子两人的交流方式,从来也没觉得不对,但被沈芝这么形容,竟然生动贴切的很。 不过两人也没在意,这么多年下来,这就是母子两人合适的相处方式。 可等他们离开后,沈芷兰拉着桂嬷嬷的手,忍不住感慨道:“浔哥儿好是好,可是在他身上我没有一点当母亲的感觉。” 桂嬷嬷叹:“娘娘怎么还不满足,你有世子爷当儿子,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我不是不满足。”沈芷兰描述心里的感觉:“我是有些遗憾。”别人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哪一件事不需要母亲打理,可是顾浔聪明懂事,你能想到的他自己就能想到,且比她这个当母亲的更加周到。 他越懂事聪明知道照顾人,她这个娘越难以一个孩子的身份对待他。 桂嬷嬷摇了摇头:“娘娘不是还有芝姐儿吗” 沈芷兰叹了更长的一口气:“可芝芝总要嫁人的,等她嫁了人,有自己的夫君和儿女,即使惦记我这个姑姑,心里装的东西多,分给我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桂嬷嬷眼睛一闪:“既如此,娘娘将芝小姐娶回来不就行了吗” 沈芷兰摆了摆手,她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可顾浔说过只当芝芝是妹妹,亲妹妹。 “娘娘怎么能这么容易放弃,现在当妹妹不一定以后还当妹妹” “夫人别不信,世子聪明,兵伐谋略琴棋书画样样手到擒来,可在感情上,世子不一定比别人厉害。” 沈芷兰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芝姐儿能发现娘娘你生气的源头,世子爷却不知道,在感情这事上,娘娘你不能和别的事一样,去问世子的意见,世子不一定清楚自己怎么想的。” 沈芷兰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再一想有些心动,若是芝芝嫁给顾浔,其一不用担心芝芝以后在婆家受委屈,其二,浔儿为人可靠的确是值得托付的男子。 只怎么办她也茫然,思及此,沈芷兰对桂嬷嬷说:“安平不是说附近有座寺庙的香火特别灵验,不如我去给他们算算有没有姻缘。” 想到这事沈芷兰坐不住了:“桂嬷嬷你去问问安平公主那寺的具体位置。” 桂嬷嬷知道沈芷兰这是病急乱投医,若是有姻缘是给沈芷兰一颗定心丸,若是没有,她说不准就不信那寺了。 “奴婢这就让人去问。”桂嬷嬷说。 却说顾浔回屋子后,有明告诉他桌上有盒沈三姑娘送来的点心,顾浔嗯了声,他在沈芷兰的院中尝了许多芝芝亲手做的点心,便让有明拿下去和大家分了吃。 倒不是不爱惜沈芝的心意,只是他在沈芷兰那用过,现在虽说立了秋,但天气还是热,点心放不了多久会坏。 放着坏了才是浪费心意。 顾浔从战场上历练过,饿的时候连草根树皮都啃,虽然现在回了京都山珍海味不缺,却不喜浪费粮食。 有明应诺,提着食盒离开,经过顾浔身边时,顾浔闻到一股甜香,他忽然叫住他:“等等。” 有明站住:“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食盒还是给我吧。”顾浔道。 有明将点心盒子递给顾浔,顾浔掀开盒盖,是沈芷兰那边没有的形状,不过更重要的是迎面而来的甜,这股甜香比他娘那边的糕点来的浓烈。 顾浔合上盖子:“出去。” “那点心”有明眼巴巴地望着点心盒子。 顾浔抬起头看了有明一眼:“你们吃不惯的。” 有明赶紧收起眼巴巴的眼神,再听顾浔吩咐道:“今天不用准备晚膳和夜宵。” 有明连忙应是。 另一边,沈芷兰和安平公主约好明日去那山上上香。那是一座特别灵验的老寺,可因处在深山,山路崎岖陡峭,只能步行,故未演变成金山寺那类大寺,可即使在陡峭险峻的山中,因为灵验也是香火鼎盛。 沈芝本来打算去的,可惜昭仁郡主虽说脚伤不影响走路,但爬山登台阶却不敢让她去,只能留在庄子中,沈芝也因故在庄子里陪她。 沈芷兰想了想两人的生辰八字她都有,倒不一定必须真人前去,于是和安平公主两人去往老寺。 沈芝和沈凌留在庄子里,两人找了两个丫鬟,一齐院里打叶子牌,玩的热闹时,这时顾浔忽然急匆匆地走过来。 顾浔因为腿疾不便登山,也不曾去老寺。 顾浔脸色不太好,沈芝顿时放下手里的叶子牌站了起来。 “表哥” 贵女的反击 第34节 她才叫出声,顾浔望向她,沉声说:“芝芝,车马已经备好,我现在和你回城。” 沈芝脸色一变:“怎么突然就要回去” 昭仁郡主瞪大眼睛紧跟着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浔安抚地看了沈芝一眼:“刚才安国公府有下人来庄子里,说是舅母不太好,让你尽快回去。” 周氏她走时周氏生龙活虎还能再活八百年,怎么突然不太好 “说是在街上被马惊了,受了些伤。”顾浔道。 被马惊的后果可大可小,小不过下了一跳,大却说不定重伤丧命。 这个情况不可能等沈芷兰从寺里回来再走,是以顾浔和沈芝略作收拾后,上了回京马车。 周氏上辈子可是一直活的健康长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沈芝心里一团乱麻,即使和周氏没有什么浓厚的母女亲情,可周氏是她的娘。 虽有时恨不得没这个娘,但也没想过她死啊。 顾浔看了她几眼。 沈芝想着周氏的伤不免皱起眉头,这时旁边伸手递来一杯蜜茶:“喝点东西。” 不渴,可是顾浔给的蜜茶。 沈芝下意识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旋即顾浔打开点心盒子:“吃点点心。”即便是突然出行,马车上各种茶水点心准备依旧充足多样。 不饿,可是是顾浔给的点心。 沈芝看了眼顾浔,捻起一块芸豆卷。 顾浔看了看她,等沈芝手里点心快吃完时,他又将点心盒子递给沈芝:“再吃一点。” 沈芝的确比普通姑娘食量要大,可不久前才用过午膳,刚刚又喝茶吃芸豆卷腹中已塞的满满的。 顾浔仿佛也觉察到了什么,将点心盒子放在矮几上:“还是不吃了。” 他的目光在沈芝脸上扫过,跟着道:“现在是你午歇的时间,即使睡不着,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他的声音中有种温柔的蛊惑的力,沈芝本没打算闭眼休息,却不由自主听了顾浔的话,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 车轮在平坦的官道上转动,经过特殊改造的马车并不颠簸,反而有种轻轻晃动像是摇篮的感觉,沈芝心情慢慢恢复平静。 周氏上辈子能长命百岁,这次应该没什么大事。 听见沈芝呼吸平稳下来,顾浔轻轻舒了口气,抽出柜子拿出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沈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抖。 过了半晌,她发现顾浔的呼吸也变得平缓,沈芝忍不住偷偷睁开眼,悄悄地看他一眼。 正在这时,顾浔若有所感的睁开眼。 沈芝飞快的闭上眼。 顾浔侧过头,凝着她颤抖的眼睫,那浓密卷翘的睫一闪一闪,像春日摇着翅膀的蝶。 车厢中视野昏暗,她的脸却莹莹若玉,一下子给沉寂和昏暗带来了颜色。 只是,这颜色太苍白了些。 顾浔蹙了蹙眉。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安国公府门口停下,沈芝急匆匆跳下马车,和顾浔径直去荣华堂。 走到半路,顾妈妈匆匆迎了上来,沈芝边走边问顾妈妈:“顾妈妈,我娘怎么了” 顾妈妈赶紧道:“三小姐不不必担心,夫人虽然受了惊吓,扭伤了脚踝,但并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已经清醒了。” 听到这话,沈芝步子慢下来:“不是什么大事就好,我去看看她。” 刚往荣华堂迈了一步,顾妈妈忽然拦住沈芝:“夫人现在不在她的院子里,在二小姐的院子里。” 沈芝的眼皮子猛地一跳,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沈芝清楚了来龙去脉,在沈凌外嫁的亲事上,周氏看中了山西肖家,肖家在山西算的上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肖家嫡长房的次子据闻人品样貌皆是上等,周氏便动了做亲的意思。 肖家也有此意,恰好肖家次子如今正在帝都,便想着让两个年轻人由长辈带着见上一面,毕竟成亲后过日子还靠夫妻两人。肖家也想自家儿郎娶个合眼缘的姑娘。 是以安国公暂时解除沈凌的禁闭,准许周氏带她前去茶楼。可谁成想,走在大街上一辆受惊的马车直直朝着周氏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若不是沈凌当时推了周氏一把,恐怕当时周氏就要命尽于此。 周氏受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沈凌,为救周氏却受了重伤。 第35章 周氏受了惊,伤了腿,晕了过去。 沈凌脑袋磕在地上,磕出一个血窟窿,右手骨折,并且右手伤的太重,太医说说不准以后这手不能像做轻细活,包括写诗作画。 周氏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哭着去了沈凌的床前。 到底是场意外还是谋划,沈芝拿不准。若说不是,未免太过巧合,而沈凌还凭借这件事死灰复燃。若说是,上次宫宴过后,沈凌身边的下人全被换掉,包括观如她们都被发卖出去,她不仅没有人手,每天还还被她派去的人监督,按理说不可能有能力去做这种事。 “我去看看她。”沈芝吐出一口浊气道。 片刻后,沈芝到了丽苑,刚一踏入院中,就听到周氏哭天抹泪的声音:“凌姐儿,都是娘害了你,你怎么这么傻,若是你有个万一” 紧跟着是沈凌虚弱坚定的声音:“为了娘,就算是牺牲掉女儿这条命都可以的。” 沈芝拎起裙摆踏进门,便瞧见周氏和沈凌两人抱头痛哭,周氏脸上流露的是激动,是疼惜,是怜爱。 沈凌额上绑圈白色纱布,右臂戴上固位木板,整个人苍白可怜至极。 沈芝立在外侧,不曾打扰她们母女两人,直到丫鬟轻轻地叫了声三小姐,周氏方才泪眼滂沱地抬起头,哽咽道:“是芝芝回来了。” 刚刚在鬼门关闯了一圈的周氏现在满腔情感,当下抱着沈芝又是一番泪流不止:“娘差点就没命了。” 沈芝见周氏这次真被吓到了,在这种时候,难得柔声细语对周氏道:“娘这不是好好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这样,是这样。”周氏拿手帕擦了擦眼泪,重新坐在沈凌的床头对沈芝道,“今天多亏了凌姐儿,若不是她” 沈芝垂下头,目光刚好和沈凌对上,四目相撞,沈凌先挪开眼,然后望着周氏道:“娘别说了,这都是女儿该做的。” 探望过周氏之后,沈芝离开丽苑去了前院。刚才本以为受伤的周氏,周氏是顾浔的长辈,作为晚辈顾浔前去探望合乎礼数。可沈凌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且沈凌这个表妹并非亲生,顾浔自然不可能去沈凌的院子,便在前院等消息。 瞧见沈芝走了过来,顾浔打量了她的气色,皱眉道:“怎么样” 沈芝调整状态,尽可能让她看起来气色正常:“没有生命危险。” “那你怎么样”顾浔突然问。 沈芝啊了一声,她昂起头,恰好望进顾浔深邃的眸子里。 沈芝连忙低下头:“我,我自然挺好的,挺好的。”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顾浔操心。 他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他的腿伤,齐王妃和齐王,还有边疆还有朝堂。 “真的” 沈芝重重点头:“当然了,当然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问:“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沈芝愣了下,连忙摇头。 顾浔蹙了下眉:“你难道不想调查清楚舅母受伤的原因吗” 他看出来了。 她表现有这么明显吗 沈芝惊讶地看了顾浔一眼,没问出话来,顾浔心有灵犀般对着她点了点头。 “若是我查,总比你要快些。”顾浔道。 沈芝却拒绝了:“还是不麻烦表哥了,相信爹爹一定会查清楚的。” 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家事,若是真有什么情况,她不介意顾浔知道,但若是周氏沈晔清楚顾浔知道自家的阴私,说不定会有些不好的举动。 当然不仅是安国公会查,她自己也会去查。 顾浔话一出,其实有些后悔,他有些急切了。这是安国公府的事,而他姓顾,是顾家人。 不过当看着沈芝那脸上的茫然时,他难得语言快于脑子了。 现在听见她说不用,其实他应该松口气的。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顾浔把那些情绪抛开掉,郑重承诺道:“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 沈芝嗯了声,低头绞着腰间的丝绦道:“表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将人心想的太坏了” 顾浔摇了摇头,皱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是老生常谈,但很适用。” 沈芝抬起头,缓缓地看向顾浔,冲着他笑了下:“我也是这样觉得。” 不多时,等周氏从沈凌院子离开后,顾浔去拜见周氏,见周氏没什么大碍,顾浔告辞回庄上去。至于沈芝,现在这个情况她不好回庄子,索性沈芷兰本来打算再过几日回帝都,倒也无妨。 送走顾浔,沈芝回房,问被她派去一直注意沈凌情况的月牙。 月牙道:“看守二小姐的婆子很严格,二小姐没出过院子,再者就是派去伺候她的小丫鬟也是新丫头,和二小姐不熟,奴婢找人盯着她们,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沈芝叹了口气,她把守的这么严密,难不成沈凌成了神仙不成。才能在重重看守下买通丫鬟帮她办事,策划这场意外。 沈芝想了半晌,只得出沈凌长了三头六臂的结果。她召来月桐,让她今夜回家去找曲正,务必要调查清楚这件事。 当然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安国公府的天的确变了变。 沈凌再一次成了周氏的心肝宝贝,周氏大有既往不咎的作风。至于让沈凌嫁到外地这种话,也提都不再提。 至于安国公,现在沈凌的伤还未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沈凌好生养伤。 过了两日,沈芷兰从庄子上回来后来了趟国公府。她和周氏关系泛泛,可和安国公的兄妹关系却很好,不看周氏的薄面,看在安国公的兄妹情谊上,都得来探望周氏。 见周氏只是磕破了些皮,扭了脚,沈芷兰陪着周氏说了一会儿话,便牵着沈芝的手去临春苑。至于沈凌,她是晚辈,而沈芷兰从来不曾掩饰对她的冷淡,自然没有前去。 贵女的反击 第35节 到了沈芝院中坐下,沈芝让丫鬟给沈芷兰上茶:“姑姑,我都说了没事,你怎么不在庄子上多留几日。” 沈芷兰摇摇头:“待的也够久了,本来也打算这两回来。”说着疑惑道道:“可调查清楚了是人为还是意外” “爹爹调查过,的确是一场意外。”沈芝道。不过她害怕安国公没调查仔细,现在还在派人继续调查这话没说。 说了也只是让沈芷兰挂怀。怕沈芷兰追问,沈芝笑着问另一件事:“姑姑不是去上香吗我还没问姑姑呢,那老寺真的如大家口中的灵验吗” 提起上香那事,沈芷兰的脸色忽地变了,冷嗤道:“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十分不可信” 见沈芷兰竟然恼怒了,沈芝赶紧道:“许多师傅修行不够,算出的卦象本来就十分不可信,姑姑不值当为这个动气。” “哪里是修行不够,分明是坑蒙拐骗乱说一通。”沈芷兰提起这个事就生气。 这气似乎有些太大了,沈芝有些奇怪那和尚到底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 沈芷兰也发现自己过于激动,可这实在是没法不生气。 不说别的,就看着眼前好生生的小姑娘,那秃驴才像个短命鬼。 是的,一提起这个事情沈芷兰就悔不当初,当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而运气又好,还遇见老寺的主持,沈芷兰刚拿出沈芝的八字还没问和顾浔配不配呢,那老秃驴竟然说此生辰八字乃是早夭之象。 沈芷兰险些没拆了那座老寺,就算想她多添些香油钱,也不是这么诅咒人的吧。 要知道沈芝自出生后怕八字有不足,可是特意请金山寺的高僧卜算过,这可是富贵无双的锦绣命格,好的很。 可这些东西也不想说给沈芝糟耳朵,沈芷兰总结道:“总之,那座寺里的和尚不可信。” 沈芝连连点头:“不可信” 等沈芷兰离开后,沈芝庄子里的生活暂时告一段落,回到国公府小姐的锦绣堆来,继续调查惊马一事。 可是等这件事查出来后,曲正给的消息却和安国公一样,是一场意外。 沈芝不太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查清楚了吗” “启禀小姐,奴才是亲自去打听的,那马夫连带他的妻儿父母,甚至朋友兄弟,奴才都彻底查了一遍,的确是场意外。那马受惊,也是因为马蹄踩中了骨刺。”曲正道。 沈芝捧着茶杯出神。她心里不愿意相信,可其实沈芝早就做好意外的准备,这件事太随机,周氏带沈凌出门只提前一晚上告诉沈凌,她没有太多计划准备的时间,并且沈凌所有的丫鬟大清洗,现在留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新去的丫鬟,她甚至为了防止沈凌作妖,还找了人偷偷监督。 沈凌根本没有条件和能力去计划这场意外。 也只能说是沈凌竟然命不该绝,或者是豁的出去。 不说当时心里怎么想,竟然那个时候敢去推周氏一把。 “你派人继续看着那马夫的家人。”沈芝相信曲正的能力,可还是不愿意放弃丝毫的可能。 曲正应是。 沈芝又对曲正叮嘱:“派去蜀地的人若是有了消息也尽快告诉我。”在遇香坊的生意上正轨后,她就让曲正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蜀地调查沈凌的家人。 “是,小姐,不过蜀地距离我们这儿路程遥远,没有几个月恐怕回不来。” 沈芝唉了声无力的摆摆手:“这个我知道。”她小时候去过蜀地,来回最起码也得三四个月,这马上就要到冬天,说不准得明年年后那群人才能回来。 而且她还不确定沈凌那边亲人是否有知道当年的真相的。 听完曲正的消息,沈芝在茶楼枯坐了半晌,这才起身回府,刚回府中,月牙走上来道:“小姐,刚刚二小姐派人来说想要见你。” 沈凌 沈芝换了身衣裳,倒是去见了沈凌,这几日沈凌躺在床上,她也懒的演姐妹情深,不曾去探望她,现在倒想看看沈凌有什么事。 沈凌胳膊被木板固定着,不能随意移动,脸色苍白,她靠着迎枕,瞧见沈芝来了,柔柔地叫了一声妹妹。 然后她让屋里的侍女下去,月桐不动,直到沈芝对着她点头。 等所有人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沈凌和沈芝后,沈凌突然一把握住沈芝的手腕。 没等沈芝弄清楚沈凌想干什么,沈凌片秒中酝酿好情绪,眼睛一眨,泪水就那么掉了下来: “妹妹,今日姐姐找你来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沈凌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沈芝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她:“姐姐也知道对不起我啊。” 沈凌一哽,梨花带雨的动态图有片刻延迟,但后续很快接了上去:“妹妹,这些日子我彻底反省过,从前都是我错了,是我糊涂了,我不该生了攀比之心。你能原谅我吗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妒忌你,再也不使小手段,以后我一定当个称职的姐姐,好好孝顺爹爹和娘亲。妹妹,你能够给我这个机会吗” 这番话她说的是涕泗横流,感人肺腑,到了后半截,形象都没顾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沈芝眯着眼,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微表情,可惜沈凌的表情无懈可击,一时竟然看不出她是真有悔过之心还是在这段时间中极速地提升了演技。 “姐姐说对不起我,那是在什么地方对不起我”沈芝笑吟吟地在沈凌床头坐下,身体前倾微微靠近她。 沈凌反应性地往后缩了缩脖颈,说出的话十分诚恳:“我不该为了得到娘亲的宠爱,故意在娘面前诋毁你的名声,也不应该使计破坏你的名声。” 没想到她对自己做的部分恶事还挺了解,沈芝挑了挑眉。 说着,沈凌再度懊悔地哭出声:“妹妹,是我错了,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望向沈芝,雾蒙蒙的眼睛里写满了妹妹我错了我错了。 “想要我原谅你”沈芝笑着问。 沈凌忙点头。 沈芝脸上的笑容忽然全都收了回来,她盯着沈凌,轻轻弯了弯唇。 沈凌被她的眼神搞得浑身一硬,可还是硬着头皮道:“妹妹,我真的知错了,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沈芝笑了下,她站起身:“那你就规规矩矩嫁去山西,终身别回帝都,你愿意吗” 沈凌脸色白了白:“妹妹,爹娘养了我这么多年,你给我一个在他们面前尽孝的机会可好” 沈芝摇了摇头,沈凌见她摇头,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被褥,却见沈芝望向她,她的眼睛里干干净净,像是雪上刚融化的水。 清澈见底,倒映出一切杂质。 “沈凌,我相信你知道你错了,可我不相信你能改。”沈芝对着她认真道,“你既然不能改,又何必说今日这些话呢” “我”沈凌一怔。 “既然无话可说,就别说了,我嫌恶心。”沈芝站在床前,对沈凌摇了摇头。 若是沈凌真的能放弃她那颗拼命向上的心,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她也不会赶尽杀绝,可沈凌绝对不会的。 她是一只想在天空驰骋的鹰,可这只鹰却没有能力自己高飞,于是踩着别人的血肉一步步往天空高出登去。 沈凌回房后刚坐下不久,又有丫鬟来说,周氏在屋子里哭的厉害,请二小姐过去劝一劝。 去了荣华堂,气氛却很是压抑,沈芝走进正屋,却瞧见周氏正坐在贵妃椅上抹眼泪。 今日周氏沈凌两人同时上演苦情戏 周氏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沈芝,哭的越发厉害。 沈芝在下首的圈椅上默默坐下,望着周氏你快问我怎么的眼神,就不吭声,指挥丫鬟给她上一杯蜜茶来。 周氏等啊等啊,见茶上来,见沈芝端起茶杯,见慢悠悠喝茶,耐心终于告罄:“芝芝啊” “娘哭完了”沈芝扭过头问。 周氏一哽,拿帕子擦了擦脸,眼睛红通通的。 沈芝捧着茶盏,等周氏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这才问她道:“娘,你哭什么” 周氏哀怨地看了沈芝一眼:“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姐姐。” 沈芝挑了挑眉:“是为了沈凌吧。” “怎么能直接叫你姐姐名字呢”周氏不赞同地看了沈芝一眼,她长长地叹了声说:“凌姐儿的确做了些不对的事情,可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她心地终归是善良的,如今既然已经知错,你也当放下隔阂,好生和她相处才是啊。” 周氏发自肺腑地对沈芝道。 “看来娘是忘了她让国公府成为整个帝都的笑柄了。”沈芝讥笑道。 周氏一怔,随着时间流逝,有些东西的确会淡忘,比如当时恨不得打死沈凌的心,而有些新的记忆会变深,比如当时沈凌推她那一下。 不过被沈芝提起,周氏到底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掩饰道:“你姐姐已经付出了代价也认了错,你就不要老提过去的事情。” 沈芝但笑不语。 周氏见她不接话,无奈的看她几眼,终于告诉沈芝她今日的目的:“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 大夏的女孩子满十五成年,成年之后便可议亲谈婚论嫁。是以十五岁这年的生辰日会有德高望重的长辈挽发插钗,也是姑娘家最为重要的日子,被称为及笄礼。 沈芝放下手里的茶盏:“我知道。” 对于她们这样的身份,及笄礼是极为重要的。安国公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令顾妈妈开始准备。 当然她和沈凌对外是双胎姐妹,及笄礼按理会一起操办。 不过鉴于沈凌在宫宴上的表现,安国公已经做好打算,到了及笄礼前几日,便让沈凌称病,留在院中。 可即使这样,沈芝及笄礼的规格和她身份差不多的贵女相比,还是有些寒碜。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三两个月才在宫宴上大丢脸面,没这个脸大肆操办。 不过沈芝倒觉得无所谓,只要家人平安,这场仪式哪怕没有她也不在乎。何况在她们这个层次可能称得上寒碜,拿在帝都不知道会有多少姑娘羡慕这场及笄礼的规模。 但周氏现在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芝没接话,望着她。 周氏只得咬着牙继续道:“到时候凌姐儿的身体也该好了,你们是双胞胎,还是得一起举办及笄礼才好。” 沈芝懂了,这是周氏舍不得沈凌孤独寂寞地度过及笄礼,要和她一起分享这份热闹。 “那娘想我怎么做”沈芝抬起下巴好整以暇地问。 见沈芝终于接话,周氏舒了口气,笑着对她道:“娘就是想你同意。” 沈芝意味深长地问:“爹爹知道娘这个打算吗” 一提到安国公,周氏笑容凝固在脸上:“等你同意了,我自然会去告诉你爹爹的。” 安国公原则性强,他既已决定好处理方法,轻易不退步。 这次沈凌当街救母,安国公感慨是感慨,但也没松口不让沈凌外嫁。 沈芝觉得周氏又想拿她当幌子。不过可惜了,她从前不能答应,现在更不可能答。 沈芝站起身告辞:“我看娘的精神不错,不用我陪着,女儿先行回房。” 周氏想到过沈芝不同意,但没想到这次她竟然连话都不继续直接就走人,愕然道:“沈芝,你给我站住。” 贵女的反击 第36节 沈芝站住,扭过头来,见周氏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劝她道:“娘还是少生些气,免得皱纹越来越多。” 话罢,她不管周氏,径直走出周氏的院子。 周氏眼睁睁望着沈芝走远,这才回过神,她猛地一拍桌板,哭道:“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不孝顺的女儿啊。”她身边的嬷嬷赶紧劝周氏,周氏猛哭了几声,忽然抬起头紧张地望着新嬷嬷们问,“我脸上的皱纹真的很多吗” 第36章 接下来,沈芝不知道周氏有没有在安国公面前提起过及笄礼,但安国公却没有任何改口的话告诉沈芝,只除了周氏贼心不死,每日唉声叹气的望着沈芝。 那日在周氏出事后积攒的母女温情很快在这中间消失殆尽。 除此之外,她还收到了几张帖子,九月到后,气温转凉,温度适宜,熬度过夏季们的夫人小姐又开始举办起了各种宴会。 不过沈芝没怎么去参加。 直到这日,昭仁郡主写信来,请她出门去玩,昭仁郡主的字里行间中透露一种有大事发生的信息,沈芝应约去了昭仁郡主定的茶楼包厢。 没成想的确是有件大事。 “我娘看中了北宁侯府二郎,芝芝,你觉得他怎么样” “赵仪”沈芝一下子想起他的名字。 昭仁郡主趴在桌子上点了点头:“就是他。” “你觉得他怎么样”沈芝看着昭仁郡主。 昭仁郡主的手搭在眼睛上:“他长的倒是人模人样,可也就见过几面,不是很了解,不过他蹴鞠玩的挺好,投壶射箭也不错,听说画画也是一流。” “和我倒是有许多共同的爱好,倒也不担心没什么话说。”昭仁郡主总结道,“这种男人应该管的少,我觉得还行。” 从昭仁郡主的话中不难看出她对夫君的要求,其实没别的要求,能陪她一起玩就好了。 只可惜了可惜了,昭仁郡主最后还是得失望了。 上次她大胆直白的提及对未来夫君的要求时,她忙着想顾浔,没来的及回想,现在仔细一想,昭仁郡主上辈子的夫君出生世家大族,古板严谨的很啊。 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呵呵,在人家眼里那是不准的。 至于这个赵仪嘛,她本来没什么印象,但是昭仁郡主一提她却想起来了。 赵仪的确挺爱玩的,但这人是特爱玩,什么都玩,现在没成亲,在外面已有好几位红粉知己。 她为什么能想起来呢,是因为上辈子昭仁的确和赵仪定了亲,可定亲后却闹得退亲,就是因为发现赵仪爱玩的过分。 当时昭仁郡主的名声还因为这事受了些损伤,或许也是因为这事,后面安平公主给昭仁挑了成熟稳重的人做夫君。 不过现在看来昭仁对赵仪似乎有些好感。 要知道上辈子昭仁因为退亲可成了帝都的风头浪尖,其实退亲的主要过错在赵仪,昭仁郡主按理说受不了什么谴责,可世人对女子的苛责本就比男人多,再者说赵仪是个不要脸的。 为了不退亲竟然说定亲这几个月,他早就和昭仁郡主有过肌肤之亲了。 不过还好,这辈子时间早,倒是能早些让昭仁看清楚赵仪的真面目,免得她和狗屎沾上关系。 “昭仁,或许那赵仪能和你玩到一起去,但嫁人最重要的还是人品,万一只是个只知道玩的浪荡子怎么办” “我觉得你不要太早定亲,还是得先好好打听清楚他的为人。” 昭仁头搁在桌子上抬起下巴:“这个我知道的,我娘他们也会打听的。”想了想,昭仁双手捧着脸补充道:“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觉得他人不错的。” 沈芝皱了皱眉,看样子现在昭仁对赵仪有几分小儿女的心思在的。 而且对于昭仁郡主口中的打听也不太放心,上辈子若是早些打听清楚,后面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所以她也得去查查赵仪。 正想着,昭仁郡主眨了眨眼睛,坐直身体叫沈芝。 “嗯,干什么” “芝芝,你下个月及笄之后也要说亲了吧。” 昭仁郡主的表情让沈芝感觉不太妙,这时听昭仁郡主道:“既然你觉得你和顾浔没戏,不如考虑一下我大哥呗。” 这话险些让沈芝喷出一口水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大哥啊,高秩远啊。”昭仁郡主开始扒着手指数高秩远的学问,他现在十八已是举人,也算的上少年才子了。而且你嫁过来没什么小姑子问题,我娘虽然看着规矩严苛,但你看她怎么对我就知道了,刀子嘴豆腐心。” 沈芝伸出手去摸了摸昭仁郡主的额头。 昭仁郡主被沈芝弄得有些糊涂:“你干什么” “我摸摸你是不是发烧了。”竟然让她和高秩远凑在一起。 昭仁郡主愤愤地将沈芝的手拍下来:“我是认真的。” “那以后你就别认真了。” “沈芝”昭仁郡主有些气。 “嗯。”沈芝心平气和。 “你到底看不上我大哥那点” 沈芝没想到昭仁郡主还不死心,但见她这幅样子,沈芝想了想,认真和她解释:“你没看见你大哥每次见到我都是眼睛不对眼睛,鼻子不对鼻子吗我估计你大哥心里恨不得弄死我,你把我和你大哥凑在一起是想让我杀夫还是想让你大哥杀妻。” “我觉得我大哥对你和对其他姑娘挺不同的。” “不同在他不讨厌别的姑娘,讨厌我吧。”沈芝回答。 昭仁郡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糊涂:“是吗” 沈芝对着昭仁郡主沉重地点头:“是的。” 若不是讨厌她干什么叫她芝芝妹妹毁她名声,若不是喜欢欺负她干什么老在她脸上画那些一看就很丑的图案。当然亲疏有别不在昭仁郡主脸上画她理解,可画的那么丑那么难看她就不能理解了。 “唉,那算了。”昭仁郡主失落地道,“那我们还是出去逛逛街。” 沈芝虽惦记帮昭仁去打听赵仪的消息,可不在乎一两个小时,两人出了包厢下楼。 下楼后去了停马车的地方,却见昭仁郡主府上的马车旁正靠着一个男子。 高秩远穿着绣着团花样式的纱袍,听见声音,忙扭过头。 沈芝对高秩远没什么心思,所以哪怕听昭仁郡主说了刚才那番话,心里冷静的一批。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昭仁郡主奇怪道。 高秩远敲了敲昭仁郡主的额头:“怎么,我不能在这儿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昭仁郡主说。 高秩远又看向沈芝:“沈三姑娘。” 一番少不了的大夏式寒暄见礼后。 高秩远望着沈芝道:“好巧,今日和沈三姑娘衣裳竟然是同一种颜色。” 她们两个的衣服颜色的确是同一样的,是水蓝色,可颜色深浅度不同。但和一个姑娘的衣裳撞了颜色,这有什么值得提出来说的 这时高秩远拍了拍袍子,又问昭仁郡主:“你们打算去哪儿” “我们打算随便逛逛,去看看首饰什么的”昭仁郡主道。 高秩远道:“我送你们去。” 昭仁郡主没有异议,她还巴不得高秩远送她去,这样等会儿就可以他结账。可沈芝还在旁边还得问她的意思。 沈芝怎么会看不懂昭仁郡主眼睛里的哀求,何况这对她不是一件大事,于是点了点头。 这条街距离卖首饰衣裳的街不远,拐弯后就到了。 昭仁郡主兴冲冲地挑着发钗珠宝,这边沈芝也拿起一根玉兰花簪子。 高秩远先看着昭仁,片刻后目光不由得落在沈芝身上,他看了看她手上的簪子,凑过来道:“沈三姑娘,那根簪子好看,也特别符合你的气质。” 他指了指柜台里一个宝石特别多特别亮特别繁华璀璨的簪子。 沈芝掀了下眼皮:“我喜欢这根白玉兰簪子。” 高秩远仔细斟酌了下沈芝手里的簪子,又望着他喜欢的那根簪子。 他顿了下,锲而不舍,还带着些贱兮兮地道:“可是这根不如那根好看。” 沈芝冷冷地道:“我喜欢什么,应该用不着小侯爷管吧。” 高秩远也不生气,继续缠着沈芝道:“戴着着不好看影响别人的眼睛啊。” 你太不好看,你全家都不好看。 昭仁郡主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兄长,她真看清楚了,他大哥对沈芝没什么意思,而且真的喜欢欺负人家沈芝。 “小侯爷,”沈芝转过身放下簪子,凝向高秩远。 高秩远喉头微动:“嗯” “你知道狗拿耗子的下一句是什么吗”沈芝没什么好气道。 高秩远自然知道,沈芝说他多管闲事,可凭什么顾浔可以管,他不可以管。 于是他道:“不知道。” 沈芝能有什么办法,高秩远铁了心的恶心她,她惹不起只能躲,买完首饰,碍于高秩远存在,沈芝早早回府。 其实沈芝没回府,她趁机去找曲正,让他派人跟踪北宁侯的二公子赵仪,赵仪既然有爱寻花问柳的癖好,哪怕其母耳提面命最近议亲,不可胆大妄为,可赵仪循规蹈 矩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有些忍不住。 不过他去的地方倒也不是什么花街柳巷,而是帝都里不太为人知的梧桐巷。 这条巷子有许多雅致的茶楼,或者住着许多挂红灯笼的人家。不过这茶楼只是名义上的茶楼,实则行暗娼之事。至于挂着红灯笼的人家,家里的女儿们叫着爹爹娘娘,也是坐着皮肉生意。 有证据后,沈芝拿着证据写了封信告诉昭仁郡主此人并非良配。 至于没直接给安平公主的原因是沈芝发现昭仁郡主似乎对赵仪有些好感,若是直接告诉安平公主,她不一定把这些肮脏事告诉昭仁。 昭仁的性子比上辈子的她都还来的天真莽直,可知安平公主是将昭仁郡主保护的挺好。 可惜昭仁早晚要离开安平公主,既如此,沈芝宁可昭仁早些长点心思。 信送给昭仁郡主的次日,沈芝得到她的回信。 贵女的反击 第37节 昭仁郡主写信向来洋洋洒洒整篇的,可这次,她的内容简明扼要。 但目的很明确。 她未曾亲眼看到,万一是误会怎么办,还道安平公主打听过赵仪,说他是个虽有些贪玩,却不至于如此。 故此她定要亲眼确认他是那样的人才放心。 沈芝告诉昭仁郡主赵仪每逢一和五会去梧桐巷里归来的茶坊,若是她不相信可以自己派人前去查看。 然后翌日昭仁郡主告诉她,她打算明日亲自前去春归来,问沈芝要不要一倒前去。 沈芝蒙了蒙,昭仁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再看了看昭仁郡主字里行间的意思,她明悟了,恐怕亲自去看赵仪是否乱搞不重要,重要的是昭仁郡主想去梧桐巷里长见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吧。 还没等沈芝想好怎么回复,下午昭仁郡主送来了另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更加简单直白。 “你若是不去,本郡主自个儿去。” 一长串空白后,靠下的地方留下一句话。 “芝芝,好芝芝,你就跟我一道去嘛,那种地方我们还没去过,就当去长长见识,难不成你不好奇是什么样子的吗” 别说这次沈芝真的不好奇,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当阿飘那些年不说这等欲语还休的地方,就是秦楼楚馆她也飘去看过。 真没什么好奇的。 可她若是不去,昭仁郡主还是得去。 于是沈芝只得回了昭仁好。 翌日正好逢五,沈芝早早地出门到了约定的地点和昭仁郡主碰头,碰头的地方是家衣铺,两个人换男装。 不过沈芝觉得即使换上男装,明眼人一瞅,也能看出这是姑娘家。 沈芝拽了拽明显兴奋过头的昭仁郡主:“你真的要去” 昭仁郡主理了理腰间的革带:“那当然了,你不会后悔了吧,沈芝你可不是胆子那么小的人。” 沈芝叹了口长长的气:“那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才是沈芝不想去的重要原因,若说那群姑娘容貌出众,她还不如回去多照照镜子。 “你怎么知道”昭仁郡主挑了挑眉,“那不成你看过。” “当然去看过。”沈芝点头道。 昭仁郡主一下子惊讶起来,脑袋顶着车棚叫痛也不在意:“你什么时候偷偷去的,你既然都去看过,那我不去看看着怎么能行。”说着昭仁郡主吩咐马夫将车的驾的快些。 沈芝: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柱香后,两人到了梧桐巷,下马车后,两人径直去向春归来。 春归来对外是一间茶坊,刚入内的确有长的唇红齿白的小厮迎进来,在沈芝和昭仁郡主脸上转上一圈后,小厮笑着将两人迎进包厢。 “不知两位公子要喝点什么”小厮问道。 两人点了茶后,昭仁郡主敲了敲桌子问:“这儿是有吹拉弹唱的姑娘吧,给本郡,公子叫上最漂亮的上来。” 小厮点点头:“有倒是有,不知公子是要男倌还是要女倌。” “还有男倌”昭仁郡主的眼睛亮了起来,“我” 沈芝直接打断:“要姑娘。” 昭仁郡主闻言,扯了扯沈芝的袖子,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还没见过男” 话没说完,瞧见沈芝的眼神,昭仁郡主不在继续挑战她的耐心了,打发小厮道:“要你们茶坊里最漂亮的姑娘,本公子有的是银子。”配上昭仁特别豪气地将银子拍在桌子上的动作。 小厮见了银票,喜笑颜开地应是。 小厮笑着离开后,昭仁郡主还是有些念念不忘:“我还不知道这种地方有男人吹拉他唱呢” 沈芝白了昭仁郡主一眼:“这地方又不只是准男人找女人,也可以让女人找男人。” 女人找男人。 昭仁郡主眼睛一亮。 仿佛知道了什么刺激的事情呢。 第37章 等小厮离去,就有掌事的迎上来,问新客要些什么。 “那是两个胆子大的小姑娘,只需要几个伶俐漂亮的女倌去弹曲唱歌。”小厮道。他们这儿也经常接待些女客,有些女客的需求是男人,这两小姑娘一看是来凑热闹的,不需要特殊服务,既然人家能花银子,好吃好喝好听的招待就是。 掌事的点点头,对沈芝昭仁不太上心,倒是十分关心另外一间屋子。 他努了努嘴,看向左侧第四间厢房,嘱咐道:“那屋子里的客人可要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小厮跟着掌柜的目光看去,唉了声,又奇怪:“可是那两位并不要姑娘们伺候,仿佛只当咋们这儿是茶坊只喝茶。” 这条巷子声名在外,哪里有人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那两位客人一位精致妖孽比茶坊最好看的男倌还要精致几分。另外一位虽腿脚不便,可俊贵气势非常人可拟。 掌事地道:“那就将咋们这最好的的茶奉上。” 这边的一番闲谈沈芝自然不知道,她和昭仁坐在包厢里的,不多时就进了四个吹拉弹唱的姑娘。昭仁点了几首曲子,刚开始还兴致盎然,几首后就有些意兴阑珊。 她附在沈芝的耳边小声道:“和舞姬乐姬也没什么不同,没意思。” 沈芝扭头瞥了眼昭仁:“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想看艳舞脱衣舞。 昭仁郡主嘿嘿笑了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忍不住道:“要不然找几个男倌来” 沈芝这下发现了,昭仁郡主的胆子是真的大,最起码比她的大,最起码她在她那个年纪,是不敢找男倌来伺候的。 当下沈芝白了她一眼,不吭声。 昭仁郡主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大胆,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言语了。 恰好这时,她仿佛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声音,沈芝起身立在窗前,卷起半边竹帘,瞧见唇红齿白的小厮引着个绯衣玉袍的男子往侧面的房间走。 沈芝回头叫吹拉弹唱停下,示意昭仁,让她来看。 昭仁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她虽然对赵仪的确有几分好感,但这份好感不多,可能比喜欢一样新奇首饰差不多,如今这首饰脏了烂了,失落难免,可更多的是愤怒。 装的道貌岸然,实则虚伪至极,恶心巴拉的。 其实风流的贵公子也有,但人家风流的光明正大,在成亲之前提前说明我家儿郎是那般的人物,讲究你情我愿,人家风流而不下流。 这赵仪一屁股的风流韵事,却装洁身自好,可谓是十分不要脸。 沈芝站在昭仁郡主旁边,等赵仪进了厢房,沈芝让屋内吹拉弹唱的姑娘下去,拍了拍昭仁郡主的肩膀道:“坏的不起,好的不来。” “你说的对,何况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不值得。”昭仁这般说着,却还是忍不住大骂了赵仪一顿。 沈芝安慰着昭仁,又看了眼月桐,月桐会意,推开门走了出去。 昭仁郡主深吸了几口气,大骂了赵仪几句后,却也平复好心情,见状好奇地看着月牙出去:“芝芝,你还要做什么” “你如今脱离了火坑,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姑娘往这火坑里跳进去。”赵仪到了议婚的年龄,和昭仁的婚事不成,也会和别的姑娘说亲。 昭仁听这个,眼睛一亮:“是该这样,你打算怎么做” 于是沈芝告诉了昭仁她的计划,昭仁听后,不住地点头:“就该这样,就应该给他曝光” 昭仁说的一脸愤愤,不见多少忧伤之色,沈芝见她用情不深,也放下心来。 “那现在我们回去吗”沈芝问昭仁道。 昭仁来梧桐巷的目的是玩,虽然这些歌舞表演没有她想的那般生动,但聊胜于无,而且这地方暗娼的性质给昭仁带来极大的刺激感。 当下连忙摇头:“不回去,我们再玩一会儿吧。” 沈芝觉得没什么玩的,可想到昭仁郡主刚刚看见有好感的少年郎君的事实,想想决定还是陪陪她。 思及此她推开门让小厮还是再叫来一群姑娘表演。 顾浔包厢门口的窗户恰好对着对面的门扉,他难得地不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等对面的包厢门合上,他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方才那个白衣少年修长玲珑的身姿,还有那张熟悉到极致的脸。 顾浔的眉心跳了跳。 与此同时,哐当一声,手掌重重拍上案桌,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高秩远忍不住道:“该死的赵仪,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说着,他扭过头,见顾浔脸色黑沉,他叫了他一声:“阿浔,你说,唉,唉你去哪儿,收拾赵仪不费吹灰之力,但何必我们自己上,脏了你的手,唉,阿浔” 另外一边,昭仁百无聊赖的听着咿咿呀呀的曲子,她放下的手里的果子叫停:“换一首别唱这些我听过的东西。” 女倌们对视一眼,立刻改换曲调。 昭仁郡主一听,头磕在黄梨木桌案上无聊道:“再换。” 沈芝瞥了瞥昭仁郡主,这些女倌们应该看的出来她们女郎的身份,唱的都是一些吟风弄雪的清丽之词。哪怕昭仁郡主没听过同一首的,可大概内容差不离。 这可就苦了一心要来猎奇的昭仁郡主。 只是这些女倌们换了数次正常的曲目,都能从昭仁郡主脸上看见不得劲了,能在这个地方生活的姑娘个个都是人精,很快了悟昭仁郡主的需求。 几人对视几眼,再度改弦易辙,柔柔媚媚地唱了起来:“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乐处疏通迎刀刃,浙机流转走盘珠” 顿时沈芝惊呆,阿飘的世界可是涉猎甚光,她没嫁过人,可当阿飘后,却也是清楚孕育子嗣的具体操作方法。 这首歌和具体操作方法一对,沈芝不由脸微红,她闭了闭眼睛,正准备叫停。 哐吱一声,木门猛地被以一种排山倒海之势,被人猛地推开。 姑娘们怔愣住了,下意识停下鼓瑟吹笙,朝门口看去。 高秩远艰难地拽着顾浔的一只胳膊,压低声皱眉问道:“阿浔,你干什么打扰别人取乐”说着,高秩抱歉地朝着内里望去,“对不,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沈芝抬眼时,顾浔的眸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一抬头,就被顾浔的目光锁住,像是囚笼般,他目光里全是压抑暗沉。 “下去。”顾浔难得地腔调森冷。 他盯着沈芝,可这话是对说的大家倒是十分清楚,几个女倌忙不迭的低离开。 清场结束,顾浔目光朝着四下扫了一圈,踏步入内,最后再度望定沈芝。 被抓包的沈芝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没选男倌来 和怂的头快垂到地板上去的沈芝相比,昭仁郡主在最开始的惊讶后,很快冷静,她笑着看向高秩远和顾浔:“好巧啊,你们也是来喝茶的吗” 贵女的反击 第38节 喝茶 沈芝有些佩服昭仁郡主了,竟然把逛暗娼说的这么理智气壮好不心虚,看样子她还需修炼修炼。 高秩远有些生气,气在沈芝和昭仁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偷来这种暗娼之地。但转念一想,这的确是她们两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干的事情,是以狠狠地瞪了昭仁郡主一眼:“你好大的胆子。” 昭仁郡主笑吟吟地回看高秩远。 这边沈芝的处境却没有这么轻松了,顾浔的脾气沉稳内敛,她几乎没见过他生气,即使她有些事不不对,顾浔也只会冷静的和她讲道理。 但是现在,顾浔黑着脸,眸色幽幽,这样淡淡地望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片阴霾笼罩住了,阴暗昏沉的狠。 他真生气了。 沈芝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他道:“我没干什么,我就只是听了听曲子。”就是有首曲子是艳曲而已。 昭仁却是看不惯沈芝到了顾浔面前就没了气势的样子,一把拽过沈芝问顾浔道:“我们两个只是听听姑娘们的曲子而已,浔表哥你来这种地方找姑娘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呢” 找姑娘 沈芝一下子捕捉到了昭仁话里的重点。 顾浔动了动唇,正准备解释。 沈芝却先转过头,对着昭仁郡主用心解释道:“浔表哥来这儿肯定是有正事,绝对不是找姑娘伺候的,昭仁你不要误会他。” 她皱着眉,满脸真诚。 顾浔望着她,先是一愣,随后自己都未察觉眉梢偷偷地翘了起来。 她就这么相信他 昭仁郡主很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沈芝。 高秩远在一边却很是不得劲儿,这顾浔给沈芝到底下了什么迷魂汤,思及此。他一展唇,目光从两人身上梭巡而过,笑着道:“沈三姑娘,这你可就误会了。今日我们就是来找姑娘的,你不要将人想的太好了。”为了黑顾浔,高秩远也舍得下本钱,黑起来连自己一起黑。 “不相信,你可以闻一闻我们身上是不是有姑娘家的脂粉香” 沈芝怔了下,回头,凝向顾浔:“表哥,你有吗” 顾浔摇头,对着沈芝否认:“我没有。” 沈芝点了点头,定眼看向高秩远,谴责地道:“小侯爷,你怎么能污蔑人呢” 高秩远简直气的呕血:“沈三姑娘,你就这么相信阿浔能当着你的面承认干那事吗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男人来这种地方不是为色是为了什么,顾浔可只说了三个字,你都不犹豫一下吗”这就是高秩远最生气的地方,这沈芝听了顾浔的话脸上片刻怀疑都没有,便毫无保留的相信了他。 能这样去相信一个人吗 不用理智去判断,不用证据去衡量。 他说没有,你就信。 第38章 沈芝像一块玉,这块玉色泽红润,不如翠玉的透,不如白玉的洁,不能一眼通底,她有自己的色泽,红艳亮丽。这样的颜色很惹人眼,同时也捉摸不透芯子里的颜色。 可这个时候,顾浔突然看出来了,内层的颜色和表层没分别,就算是有,在他面前却是坦诚的。 顾浔是个优秀的男子,打小就无师自通的照顾小辈,体衅尊长。但他并不是没有心计的人,相反只要他想,没有几个人能逃得了他的手段。 他清楚沈芝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会用自己的小手段收拾一些人。并不如何纯粹,最起码在和许多人接触时,她有自己的一堵小墙。准确的说,她戒备心不低,可越是这样,对于他毫无保留的相信才来的更加弥足珍贵。 瞧,她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沈芝则对着高秩远点了点头,又特不满地对着高秩远道:“小侯爷,你自己生活不检点便罢了,以后请勿要牵涉无辜,你的名声不要便算了,可顾将军的名声却不能随意被败坏。” 高秩远扶着墙,这下是真的要气的呕血。 一边的昭仁郡主看看沈芝,又看看高秩远,挑眉问道:“大哥,你真的是来找姑娘的” 连自家亲妹子都不相信自己的清白了,高秩远按着胸口,没好气地敲了敲昭仁郡主的脑袋瓜:“我还不是是为了你” “为了我”昭仁郡主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高秩远没什么气力的瞥了眼昭仁郡主:“还不是因那什么赵仪,我派去打听的人说他外表看着纯良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就亲自来看看。”一提到赵仪,高秩远没能收住嘴,狠狠地骂他一顿,直到后面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小姑娘在才忽然止住了话。 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你们还没说,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不提起这个话还好,一说起顾浔猛地想到他到这儿的目的为何,他摸了摸唇角,将不经意就上扬的弧度死死地给压了下去。 同时看向沈芝:“刚刚那曲子是怎么回事” 眼神冰冰的,有些压抑的脆冷。 若是顾浔刚进门的时候就这样冷睨着沈芝,带着少年将军强大的气场,沈芝恐怕要悔死怕死,可上一秒顾浔还带着虽不容易察觉但仔细瞅却能瞅出来的笑意,沈芝一点就不怕了。 她不解其意地道:“曲子怎么了,不是唱风景的吗有什么问题吗” 她望着顾浔,水汪汪的桃花眼像是春雨停歇后的山里,群山翠林间,罩着一曾白茫茫的水雾。 顾浔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沈芝再接再厉地茫然道:“表哥不喜欢听那首曲子吗可是我觉得在春风山林泉边两人比划武功很有一番侠客柔情呢。” 顾浔这下什么也不能说了,他总不能告诉沈芝那根本不是什么写风景的诗词,而是那什么东西吧。 倒是沈芝望着顾浔脸上的为难,心里偷偷地笑了下,可脸上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这也不奇怪,若是真是十四岁没有嫁人也没有特殊经历的她,若是不懂里面的意思,也是说的过去了。 顾浔目光和沈芝的视线交错,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方才的指责似乎也变成莫名其妙,最后在沈芝清澈的眼神中,只能狠狠磨着牙道:“这首曲子以后还是不要听了。” 沈芝啊了一声,不赞同地皱了眉:“我觉得这首曲子唱的挺好的,我还想回去学一学呢。” 顾浔眉心骤然一跳。 旁边的昭仁郡主却是真的没有听出不妥来,还跟着附和:“为什么就不能听了” 话落,顾浔先是扫了昭仁郡主一眼,这次他没控制,眼神冷厉,嘴角平直,活像是阴间里出来的使者,浑身都浸着血腥气。昭仁郡主天不怕地不怕,而顾浔大多时候虽然不苟言笑,但不难相处,更不曾惧过。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看着好相处的顾浔还是顾将军,从尸山血海中打出来的顾将军,吓得她一哆嗦。 沈芝察觉到到了顾浔的气势,怕真弄大了事情,忙道:“我以后不听这首曲子了,也不唱了。” 顾浔盯向沈芝。 沈芝忙做乖巧状。 顾浔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常吓人,可今日这曲子却是没法讲道理的,是以点头道:“你可要记住了。” 沈芝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顾浔又问清楚沈芝来这儿的缘由,得知也是因赵仪,想叮嘱几句,到底没多说什么,沈芝有腔义气总是好的。 年轻的时候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年岁渐长,顾及的事情多了,就很难有这种勇敢的时候。 当下几人离开茶坊,往停车的马坊处走,顾浔走在沈芝前面,走了几步,想想还是叮嘱:“今日若不是我和阿远遇见你们,而是别家人,你们两个想过后果没” 沈芝赶紧点头,说知道的,以后不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顾浔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可心里品了品这句话不太得劲儿。他站稳脚跟,扭头看着沈芝。 沈芝一愣,不提防差点撞在顾浔胸口处。但也差不多碰到了,他最近还在用药,淡淡的药涩味萦在沈芝弊端,微微有些苦,和着顾浔身上本就带着的草木息混为一体。 她同手同脸地往后退了两步,耳根处微微有些热:“表哥,怎么忽然停下了” 顾浔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憋着一口气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啊”沈芝糊涂地望着他。 顾浔微微挪开眼,没直视她:“很多事我们想做可不能做的原因是承担不了后果,若是承担得了后果,做与不做,那就无妨。比如不被人发现,或有人撑腰种种。” 沈芝迷茫地望着顾浔,好一会儿才明白顾浔的意思,他气的不是她偷偷去梧桐巷,气的是她容易被人看出,或者抓住把柄。 他现在是在教她,怎么在规矩的圈子里做不规矩的事。 沈芝发现,她似乎又多了解顾浔一点了。 最前面的高秩远和昭仁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没跟上,回头看去。 风扬起,两人的袍角被微风略微卷起,合在一处,倒是一幅颇为养眼的画面。 昭仁郡主挑了挑眉,但见高秩远脸色黑乎乎的,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顾浔沈芝所在的地方,她大哥难不成这么不喜欢沈芝,看见她心情都不爽 顾浔还有事,出了梧桐巷便先行离开,高秩远也顺带被顾浔提溜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沈芝一眼,沈芝自然用更凶横的眼神瞪回去,气的高秩远愤然扭头。等顾浔和高秩远离开,沈芝和昭仁找地方换原来的衣裳。 马车上,昭仁郡主还向沈芝抱怨顾浔:“我觉得浔表哥有些偏心。”她历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兴肚子里藏事。 “什么偏心”沈芝纳闷。 昭仁郡主一拍大腿,对刚才顾浔扫的她那眼记忆尤深:“你看见他看我的那眼了吗都要把我冻成冰渣子了,我们两个一起去逛那地方,他可没用这么冷的眼神去看你,不是偏心是什么” 沈芝微愣,她没想到这茬。 昭仁郡主却是念念有词:“我早就发现了,都是表妹,顾浔待你可比待我关心多了,不说别的,就说他推开门从一进来,目光可是落在你身上的,虽说是教训,可到底亲疏有别,也不是谁都能被教育,当然了教训的方式也是因人而异。”昭仁这是还没忘记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那一眼。 倒是沈芝忍不住轻轻地牵了下嘴角:“有吗” 昭仁郡主狂点头:“当然有。” 沈芝手搁在膝盖上,没继续提这茬,换了个话题道:“再过几日,就是我的及笄礼了,到时候你早些来啊。” 沈芝的及笄礼在十月初,昭仁郡主早就准备好了礼物,闻言点头说一定去,又问:“你的正宾定了吗”正宾就是为笄者加簪钗之人,历来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担任。 “是光寿郡王妃。”沈芝告诉昭仁郡主。 光寿郡王妃是沈芝的祖母辈分的老者,她一生富贵安康,儿女双全,已经给好几位姑娘当过正宾,不过因为她的地位辈分在那儿摆着,也不是谁都能请得动她当正宾的。昭仁郡主年初及笄的时候,也是邀请光寿郡王妃当她的正宾。 昭仁郡主点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件糟心的事:“那沈凌怎么办,她也是光寿郡王妃为她插簪吗”最近沈凌当街救母一事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有洗脱当初寿宴污名的征兆。 第39章 “她病了,到时候应该不能出院子。”沈芝对昭仁郡主道。 昭仁郡主一想,明白了沈芝话里的意思,她挑了挑眉:“这才好,不然大好的日子瞧见她也忒烦心。” 沈芝称意地笑了下,周氏心软糊涂,可安国公早在前段日子经历的种种事情里看到了沈凌一些本性,不像上辈子对沈凌毫不设防,将她当成知心女儿。安国公才是国公府最大的主人,他拿定主意,沈凌靠着周氏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这边和沈凌提起及笄礼,回府后周氏倒是和沈芝谈起及笄上用的簪子来。 及笄礼上的簪子早就准备好了,是一只血玉雕刻的朱雀衔金簪,血玉是前年沈芷兰得到的贡物。被沈芷兰雕成了簪子,特意送给沈芝的。 贵女的反击 第39节 周氏吞吞吐吐,指着妆奁上的几根非凡品的簪子,道:“有喜欢的吗” 沈芝看了眼周氏,周氏略微心虚的偏过头,沈芝望着三根珍贵的簪子,拿起一支缠花点翠的镶金白玉簪:“娘要送我簪子吗我喜欢这个。” 周氏见沈芝选了一根簪子,松了口气,震了震精神道:“这根簪子的玉是古白玉,打簪子的匠人也是陈老师傅,许多姑娘及笄礼上的簪子都出自他手。” “嗯,我知道了。”沈芝对着阳光照了照簪子,成色通透,的确是件难得的首饰。不过想要让她将血玉簪拿出来就是痴心妄想。 但周氏明显没理解到这点,继续旁敲侧击:“这根簪子就算在你的及笄礼上用也不差什么了,你” 沈芝懒得听周氏没说完的话,直接打断道:“血玉簪我已经定好了在及笄礼上用了,不改主意的。” 周氏一哽,抬头望向沈芝,见沈芝气定神闲地坐着,不免有些生气:“你手里的簪子不比那根簪子差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个外人的簪子,要知道我才是你亲娘” 沈芝捏了捏眉心,知道周氏这是和沈芷兰计较起来了,她玩味的挑了挑眉:“娘若是将沈凌手里那根翠玉银簪送给我,我的及笄礼上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用那根簪子。” 提起翠玉银簪,周氏脸上的颜色突然变成酱色,她捏着绣帕道:“那根簪子和你手上的也没差多少的。” “娘别说那些,就说给不给吧”沈芝直插要害。沈凌手中的翠玉银簪是当年周氏当年及笄用的簪子,单说贵重,其实比不得沈芝手上这根,当然周氏及笄用的簪子沈芝也不稀奇,稀奇就在周氏的亲娘沈芝的外祖母及笄是也插此簪。沈芝和外祖母秦氏的关系不错,当年周氏也答应过外租母秦氏沈芝及笄的时候也用那根簪子的,结果周氏给了沈凌。 提起这个,周氏的脸色也有些讪讪,恰好这个时候,沈凌从门口走了进来,闻言便道:“妹妹若是喜欢,我将那根簪子拿给妹妹便是。” 沈凌的胳膊上仍然绑着木板,脸色苍白。沈凌现在不能随意出府,但是在周氏的授意下,倒是可以在国公府中走动。 周氏让人搬绣墩给沈凌坐,另又关心地问胳膊好些了吗沈凌乖巧地应好多了,沈芝看的牙疼,不耐烦地道:“姐姐不是说将簪子拿给我吗既如此,还不快些派人去取” 沈凌还没说话,周氏脸色变了变,正欲说话,沈凌忙拦住周氏道:“我这就派人去拿给妹妹。”说着沈凌对又刚上任不太熟稔的大丫鬟翠萍叮嘱几句那根簪子放的位置。 周氏见状起身惊讶的叫了声沈凌。沈凌看了眼满脸笑容的沈芝,对周氏做出乖巧大度的样子来:“那根簪子贵重的地方在于娘对我的一片心意,如今我感受到了娘对我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至于簪子本身,虽贵重,可妹妹喜欢,我自然是愿意送给她的。” 瞧瞧这一番话说的多么敞亮,沈芝望着沈凌,觉得她身上的确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比如睁眼说瞎话。 周氏听后自然是感动不已。 不多时丫鬟捧了匣子过来,沈凌亲自递给沈芝笑着道:“这个送给妹妹。” 沈芝打开,的确是外祖母给周氏的那根簪子,直接让月桐接了过来,心里有些感慨,上辈子求之不得的的东西,这辈子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得了过来,倒是值得唏嘘。 周氏则直白道:“现在你姐姐将簪子给你了,倒时候及笄礼上便用这根簪子吧。”周氏虽说有些生气沈芝的不懂事,可天长地久皆是这个脾气,硬生生压低周氏对沈芝的底线,便不太和沈芝一般计较。 沈芝咦了声,看向周氏。 被沈芝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一看,周氏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沈芝道:“娘啊,我是答应了给我这根翠玉银簪在及笄礼上就用它的,我不反悔。” 周氏心底松了松,只另外半口气还没有喘上来,就听她跟着道:“可是当初你把这根簪子给姐姐,我就和姑姑说过用那根血玉簪,当时你也在场也是听到了的,我倒是不介意因娘毁诺,可如今既然女儿不用姑姑送来的簪子,娘既是我的娘,而且当时也应允过姑姑,还是得亲自派人给姑姑说清楚这件事儿。” “我等着娘的消息啊。” 周氏瞬间窒息,让她去和沈芷兰说想到沈芷兰那张脸,周氏决计没有那个胆量的。她咬着牙看向沈芝:“你派人去和你姑姑说吧。” 言罢她觉得沈芝还有什么幺蛾子,就见沈芝点了点头说行,周氏这下按着胸口舒了口气,又听沈芝随着道:“我会告诉姑姑娘不准我用外人准备的簪子的。” 什么 周氏窒息,险些晕了过去。 好女儿沈凌自然是忙扶着周氏,一番关怀细问。好半晌周氏缓过气来,望着沈芝闭眼摆手道:“你走,你走。” “那我还要告诉姑姑吗”沈芝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来问周氏。 周氏从牙龈里憋出几个字来:“不用了。” 沈芝点点头,示意月桐抱着周氏送的簪子,沈凌还的簪子,大获全胜地回了院子。 沈凌望着沈芝的背影眯了眯眼,望着揉着眉心的周氏道:“娘,你别生芝芝的气了,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给打断道:“我没生气,这个丫头生来就是气我的,若是天天和她生气,我早就气死了。”说着周氏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沈凌一噎,见周氏脸上虽有无奈,但不见多少气愤,倒不知如何说起。若是沈芝在,则会笑叹,长期的斗志交锋中周氏不能打败她,于是越来越能忍受她。 沈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知道她不能出院门的这几个月国公府不可能一程不变的,但没想到周氏现在对沈芝的接受程度这么高,若是换成半年前,沈芝这样对周氏,周氏恨不得揍她一顿,哪里会像现在波澜不惊。 而她,虽然凭着那日的惊马扳回一成,可安国公至今不曾松口,周氏对她态度虽和善了些,却也比不上从前没出事的时候。 沈凌本来想趁着现在手上固板没拆,提一提及笄礼的事情,现在看来,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可不提吧,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沈凌不太甘心,于是还是委婉的提示周氏道:“娘,过两日我必须的病吗”她脸色雪白,神色凄凉。 “病”代表及笄礼那日只能待在院中。 提起这个,周氏脸色有些难堪,她抓紧沈凌的收低声道:“恐怕要委屈些你了。” 沈凌低下头摇头道:“不委屈。”说着牙齿止不住发颤,果然所有人都是靠不住的,从安国公到周氏她们心里都是偏向沈芝的,根本不会真心对她。 沈凌心酸愤恨的心情沈芝此时却领悟不到,她示意月桐将她新得来的簪子放好,又亲自将那根血玉簪取出来。 转眼,就到了该簪血玉簪的这日。这日的仪式不太繁琐,距离吉时还有一两个寿辰,昭仁郡主早早就到了,半炷香后,月牙领着卢依娴走入临春苑。 沈芝也没想到,这辈子她竟然会请卢依娴来参加她的及笄礼,而且还是以关系不错的朋友身份。 要知道顾浔今日应该也是会来的,她请卢依娴来,岂不是间接促进两人见面吗 可转念一想,月老早就将红线牵好了,她不是王母娘娘,画不出一条银河来。 第40章 卢依娴打心眼里喜欢沈芝这个救命恩人,及笄礼也是亲手做的禁步,坠玉镶嵌宝石,顶端是细致的花结,下面嵌玉石,水晶饰件,最下端则是浅青色的流苏。 沈芝谢过卢依娴,卢依娴红着脸直摇头:“沈妹妹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可谓是十分腼腆。 至于昭仁郡主也是有重礼的,不过礼物是趁着没人的时候给沈芝的。她拿了两份礼物给沈芝,一份是她自己的,送的是玉雕的小老虎,小老虎是沈芝的属相。另外一份嘛,则是高秩远让沈芝代为转达的。 “你大哥”沈芝没想到那么讨厌自己的高秩远会给自己送礼,不过装东西的红匣子不曾打开就被沈芝塞还给了昭仁郡主。 “心意我收下了,东西你拿回去还给小侯爷。” “啊,你不要啊”昭仁郡主捧着红匣子往沈芝面前凑,又打开匣子,“这么大晶莹剔透的粉珍珠你真不收” “昭仁”沈芝凉凉的掀了下眼皮。 昭仁郡主唉了声。 沈芝直直地看向她:“我和小侯爷什么关系,收他东西不是私相授受吗” 私相授受这四个字有些重,昭仁郡主不接受,毕竟他们两个四舍五入勉强也能算亲戚,或者朋友。今日沈芝及笄,高秩远人不能到,送件礼物也不过分啊。 可沈芝见多识广,不是被区区难得的粉珠动摇的人:“啥话别说,拿回去。” 一句话堵上昭仁郡主所有的后路,她将匣子地给丫鬟,望着梳妆的沈芝道:“不要算了,到时候我让我哥送给我。” 沈芝真心实意感慨:“你戴这颗粉珠,一定很漂亮。” 昭仁郡主本来有些想生气,听了这话,所有的脾气顿时烟消云散,点头赞同:“可不是嘛。” 室内又是一番其乐融融。 不多时就到了举行及笄礼的时刻,沈芝到了行礼的厅堂,今日来这儿来的姑娘夫人们,不是亲戚,最起码也是沈芝或者周氏的表面姐妹,在周氏宣扬出去沈凌病重得好生修养就不来这举行及笄礼后,哪怕大家心里各有心思,表面上都没多说什么,只对周氏叹道:“你家凌姑娘的身不好,的确要好生调养调养。” 周氏赶紧应了:“这是自然。” 沈芝及笄礼她还算满意,没有不喜欢的沈凌,虽然还有不怎么喜欢的沈晔,可是安国公沈黎姑姑等人的存在完全能抵消掉这一点点的不喜欢。 但和沈芝心里的欢喜相比,相隔不远的丽苑则是一派冷寂,众多婢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沈凌坐在院中,丽苑和前厅略微有些距离,可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些热闹喧嚣的声音,她咬着牙怨毒地望着外面。 等用过午膳,关系普通的人家奉上礼物,便先行告辞。只有那些关系极亲密的亲戚才留下来等着晚膳。 今日沈芝许久没见着的庶姐沈晴也回府来了。 不过人多嘈杂,沈芝一时没时间和沈玉叙旧,等用过午膳,人潮褪去,沈芝才拉着沈晴的手进屋里去。 沈晴性格温柔,知书达理,虽然只是庶女,但沈芝和她的关系不差,上次安国公的寿宴只有姐夫尤勇回来沈玉不曾归家,沈凌还特意上端康伯府探望沈玉的。 而且这次回来她还带来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 沈芝望着沈晴的肚子,下意识伸出手很快又缩了回来:“前些日子姑姑给了我些血燕补身子,我身子好的很,姐姐拿去吃吧。” 刚过门槛的周氏恰好听到这两句对话,她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吃完了吗” “我有说过这话吗”沈芝拍了拍脑门,糊涂地望着周氏。 当然她心里记得她的确说过没有,血燕是个好东西,拿着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沈凌那次受伤后周氏得知沈芷兰送了血燕给她,就想她拿去给沈凌吃。 沈芝就算喂狗子也不想给沈凌,便随口敷衍没了。 沈晴身为庶女,从小谨言慎行,忙缓和道:“我这身子也挺好,不用吃血燕,妹妹留着自己补身子吧。” 沈芝瞥了眼周氏,周氏不管怎么生她气总有几丝血脉亲情,她是偏心却不是对她没有心,所以她再什么不听话也不至于刻意折磨她。可沈晴是庶女,沈凌不想破坏两人间的关系,闻言笑着道:“那行吧。”可心里打定主意等沈晴离开时悄悄的把血燕塞给她,不让周氏知道。 周氏舒了口气,沈芝不给沈凌她认了,可沈晴怎能越过沈凌,即使怀孕那也不是沈家孩子,该操心也是端康伯府的事。 这样想了一通,周氏站在门口对沈晴道:“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凌姐儿。” 沈晴闻言赶紧起身应好。沈芝倒也没阻止,沈晴是个不起眼的庶女,沈凌不费尽心机的讨她喜欢,也不曾呕心沥血的打压她,两个人还能维持表面姐妹,如今周氏叫沈晴去看看,沈芝没理由替她推脱。 等周氏和沈晴离开屋子后,沈芝去了花厅,昭仁郡主和卢依娴两人在花厅赏花,见沈芝来了,昭仁郡主拽着沈芝的衣袖道:“在这儿坐着没意思,我们逛逛你家院子吧。” 沈芝看了眼卢依娴:“卢姐姐要休息还是要一起去走走” 卢依娴站起身低着头附和道:“我,我和你们一起走走。” 这几日刚过霜降,气肃阴始,轻薄飘逸的襦裙早就换成了厚实棉裙,安国公院子里的小桥流水的江南雅景大半地方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 不过三个模样出挑的少女相伴而走,在萧瑟的院子里也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昭仁郡主比较直接:“怎么没看见浔表哥”及笄礼一般不邀请外男,可像顾浔这种关系亲近的表亲另当别论。 沈芝下反应看了眼卢依娴,却见卢依娴听见顾浔没有任何反应,她皱了皱眉,看来这辈子表哥和卢依娴还没有交集。 “姑姑说他今日有些事,可能要晚些来了。”沈芷兰早早就来了,用了午膳有些困乏,在院中歇觉。 昭仁郡主只是顺口一问,闻言哦了声。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刚提及顾浔就见顾浔的背影出现在前方。 昭仁郡主踮起脚尖冲着背影喊人:“浔表哥,表哥。” 沈芝也没料想会那么机缘巧合,她抬起头朝着顾浔的背影看去,顾浔听见昭仁的声音,扭过头来,一眼就瞧见站在泛黄的银杏树下的沈芝。 今日她及笄,肯定是隆重的梳妆打扮过,一条水红色妆花锦的袄裙,外罩雪白斗篷,斗篷颜色纯,可在尾处绣了几朵形态合异的红梅。 头上挽了个单螺髻,却只斜斜地插了两根簪子,一只是血玉衔金簪,并一支纤细的镂空银簪。并不繁琐,可却有一种明艳朗阔的美。 想着间,顾浔已经到了沈芝跟前,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光天化日,还是数人之众,倒也不用着急避嫌。 贵女的反击 第40节 只是近了才发现不仅是沈芝在,还有昭仁郡主和卢依娴在。他和昭仁算的上熟稔,称呼见礼后,顾浔不好落下卢依娴,冷淡却不失礼数地叫了声卢姑娘。 “顾,顾将军。”卢依娴几乎是同手同脸地应声,然后白着脸朝沈芝的背后躲了躲。 沈芝望着顾浔和卢依娴的模样,心里实在搞不清上辈子两人怎么看对眼的,毕竟照现在的情形看,比起顾浔卢依娴明显更喜欢她嘛。 她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沈芝吸了吸鼻子,有些好奇地问:“表哥,你换药了” 顾浔的腿其实好的差不多了,虽不能说普通人没区别,也可以不用拐杖行走,只是还是能看出他的腿有些问题,却不太影响生活。 顾浔愣了下,没明白沈芝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这几个月都是那些药。” “是吗”沈芝奇怪地道。 顾浔点了点头:“怎么了” 几乎是话落,沈芝皱眉猛地靠近顾浔,低头像在他身上闻着什么似的。两个人的距离因此从两米缩短到半米,顾浔甚至能闻到沈芝身上淡淡的暖香,他握了握拳,忽地后退了大半步。 “芝芝,你这是做什么”怕沈芝发现他的失态,顾浔先开口道。 沈芝动了动唇,忽然想到四周都是人,虽然她觉得昭仁和卢依娴信的过,可也不适合在两人面前提,只是道:“和从前的药味有些不同,还以为表哥换药了呢” 昭仁郡主闻言拿手当扇子朝着她的方向扇了扇,疑惑:“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不同。”药不都是那个味道吗苦涩涩的。 沈芝不好和昭仁郡主解释,顾浔右腿伤后长期吃药抹药,前段时间里中药味苦涩厚沉,可刚刚那阵微风飘来,却有一股不容易察觉到的发甜滋味。 第41章 顾浔抬起衣袖闻了闻:“或许是沾染了别的味道也不一定,不一定是药味变了。” 沈芝的心稍定,的确是如顾浔所说,他接触这么多人,说不定今日恰好有谁接触的比较紧密,然后沾上了对方的味道也不一定。 顾浔见沈芝的脸色稍稍放松了点,心微安,示意有明将拿着黑漆缀金箔的匣子递给他,然后拿给递给沈芝:“生辰礼。” 沈芝愣了下,伸手接过。 昭仁郡主嗷嗷叫:“浔表哥的你都收下了,我大哥的你就收下嘛。” 话落,顾浔眼风一扫:“阿远送了礼物” 沈芝连忙道:“我没收。”顾浔目光收回来,轻轻地笑了下。 这时沈芝忍不住道:“表哥你的药还是让太医看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浔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谨慎小心不可或缺,不过望着沈芝担忧的眼睛,他尽量轻松的笑了下:“好。” 沈芝这才略微放心,她宁可是刚才自己闻错了,或者别是什么的糟心手段都行。 碍于昭仁郡主和卢依娴在这儿,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再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顾浔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沈芝,见她低着头蹙着眉头,顾浔叫了她一声:“芝芝。” “啊”沈芝拧着眉心抬起头。 “别想太多。”顾浔叮嘱。 沈芝努力牵起嘴角,冲着顾浔露出个真心实意的微笑来。 等顾浔的背影走远,沈芝这才想起卢依娴在她旁边,而刚才卢依娴和顾浔除了最开始见礼之后,似乎再无接触。 奇了怪了,沈芝觉得上辈子他们两个不是一见钟情,那也是两三见动情,这辈子怎么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可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沈芝心里记挂着顾浔,但愿他身上是沾染了别的味道,而不是他的药里散发的味道。 因顾浔这事,沈芝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昭仁郡主戳了戳她额头:“我看你是栽在顾浔身上了。” “说什么呢”沈芝反应性地瞥了眼卢依娴,解释:“我和顾浔没什么别的关系,你别误会。” 卢依娴茫然地啊了声,。 沈芝见卢依娴这样,也越发茫然了,这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对佳偶形同陌路。 时节快至初冬,天黑的早,黄昏时留下的人就各自套马离开,免得天晚不好归家。 等人潮散去,沈芝洗干净手,郑重的打开顾浔送给她的匣子,月牙靠过来笑:“是表少爷送的吧。” 月牙比月桐活泼机灵大胆,干得出来打趣主子的事。 “不是表少爷,是昭仁的生辰礼。”沈芝冷静地道。 月牙咦了声,一时拿不准沈芝是哄她还是说的真话。 这时候沈芝已经打开盒子,她将东西拿出来,却见是个彩雕的巴掌大小人,红襦裙单螺髻,大眼睛樱桃唇,颜值爆表。 “这小人和小姐长的很相似。”月牙凑过来道,“昭仁郡主可将小姐的模样记得真清楚。” 不外乎月牙这样说,这个小人偶异常精致,衣裳上的花纹纤毫毕现,且连衣襟上盘扣的海棠花纹都做了出来,所以很能看出小人偶身上的衣裳妆容都是沈芝穿戴过的。 不过工匠肯定不知道穿戴的模样,只能是让做这小人偶的人下的功夫。 沈芝望着小人偶身上的裙子发髻,虽然衣裳很是面熟,可她太多海棠红石榴红牡红各种红的裙子,一时没能想起是哪天的装扮。 倒是月桐看了几眼,想了起来:“我记得国公爷寿辰那日,小姐穿的这条裙子。” 安国公的寿辰已经过去快半年,沈芝记得有这条裙子,可上面花纹的图案走向早就模糊成一团,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记得。 沈芝笑了下,但很快那笑就消失了,也不知道今天顾浔检查他的药了吗 顾浔的确检查了他用的药,也幸好检查了他的药。 顾浔拿着翠玉细口药瓶,指腹轻轻地摩挲,告诉陈越:“此事还劳烦陈大夫替我保密。” 陈越大骂了顿做这种事的人,缓过气后,才看着顾浔问:“你刚才说什么” “请陈大夫帮我保密。”顾浔道。 陈越这下叹了口气,他虎背熊腰,浑身肌肉硬邦邦又结实,一点不像个大夫,闻言道:“今晚老子回去重新给你配一瓶药,只是你的腿恐怕要恢复如初恐怕更麻烦。” 陈越年近三十,早几年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受不了里面的条条框框,愤而辞职。他医术高明,顾浔的腿回京之后先是找太医们看,能进太医院的自然是都是一等一的圣手,可在宫中一番历练下来,看病的准则早变了,宁可慢吞吞熬,也不敢下重药。 顾浔的腿当时不仅受伤,还中了毒,若是照着他们的办法治,能治好,可绝对会有些问题的。顾浔便寻了陈越。说实话想让右腿恢复如初很有难度,不过陈越越是有难度越能引起他治病的激情,而他的确也是个天生该当大夫的人,还真就让他想出了办法。 若是按照他的办法,顾浔的右腿等到明年夏日,就能和从前无异。 只是五天前他上山采药,五天后刚到国公府却发现这个令人捉狂的事实,顾浔的伤药里面竟然被下了毒。 “这毒有些麻烦,不过你用的量少,清除虽然麻烦但也只是花些时间,可对你的腿带来的损伤不可逆,”陈越扼腕道:“恐怕会留下一些毛病。” 要是以前他能够让顾浔右腿恢复鼎盛时期的九分,现在恐怕只有五六分了。 虽说就算有些跛或者不便不影响日常生活,可顾浔是个将军,有这样的一条腿,可是极大的挫伤他的战斗力。 顾浔倒是很冷静:“陈大夫尽力便好。” 陈越拍了拍顾浔的肩膀:“你放心,我再再想办法。” 顾浔颔首,表示知道了。 既然如此,陈越也就没多留,离开齐王府,回了自己的医馆。 等陈越离开后,顾浔慢慢坐下,他没想过他的药会出问题的,当今陛下是他的皇伯,胸有大志,自信自傲,对有能之人从不吝啬提拔重用,登基二十年,从不曾因任何大臣功高而贬谪或陷害。至于那群皇子,虽然储位争夺的厉害,可他从不站队,只忠于陛下,他们没理由也没这个能力来害他。 想了一圈,顾浔只能将目光落在了齐王府里。他吩咐了有明几句。 有明听罢退了出去。 书房里顿时只剩下顾浔一人,他低下眉头,目光不由得落在案桌上一方紧阖的木匣上,他伸手过去,又飞快的缩回手,又不经意间落在放在墙东脚矮几上一直不曾挪开的小老虎花灯上。 想想,给沈芝写了一份信,若是不告诉她,她定会担心的。 不过信写好后,真要火漆密封,顾浔迟疑了半晌,重新写了一封。 沈芝的确担心了半晚上,第二天起床时眼底带着浅浅的青色,她想着今日要不要去一趟齐王府,一大清早却收到一封顾浔的来信。 沈芝匆匆浏览过,沉了一夜的心才放下。药没问题,后面仔细地解释昨日身上的味道极有可能是不小心沾染上了庶妹身上的味道。昨日来之前,他抱过府中只有六岁的庶妹。 这样近的距离,会有些其他的味道不奇怪。 “小姐,不是说要出门吗”月桐吩咐马夫套马回来,就见沈芝还坐在绣墩上便问。 “不出了。”沈芝低着头看着手中信道。 月桐应了声,准备找个小丫鬟去给马夫说声,这时忽然又听沈芝叫住她,迟疑道:“等等。” 月桐回过头,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沈芝握着信纸,越看越觉得有不对,这封信的内容太详细,顾浔做事很仔细,可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写出连庶妹身上的香味像什么,直觉告诉他顾浔不是这么有联想能力的人。 她将信叠好,起身道;“还是要出去,不过不去齐王府了。” “那去哪儿” 沈芝去的地方是一家医馆,这家医馆馆主就是陈越。陈越的医术顶好,可因为医馆位置较偏僻,大夫做馆时间不定,经常数日不见人,所以医馆的生意不算热闹。 沈芝去的时候,只有两位抓药的病人,等药僮抓完药,沈芝这才问:“陈大夫在吗” 几乎是话落,靠着后院的小门被人推开,陈越大喇叭地问:“小安,有病人吗”话落,便瞧见站在堂里的沈芝,陈越上下打量了一遍后问:“芝芝姑娘,你哪儿不舒服啊” 十月的天了,陈越依旧穿着单薄的布衣,高挽衣袖,浑然不怕冷空气。沈芝对陈越很有印象,一是因为陈越在太医院任职时和别的太医迥异明显,另外就是如今顾浔的腿是他在看。 “我没病。”沈芝笑了下,“就是有件事想问下陈大夫。” “什么事啊” “表哥药里的问题解决了吗” “有老夫出马,当然”话说到一半,陈越咂巴咂巴味道,恍然大悟,“小丫头,你套我话呢” “有什么问题你问顾浔那小子去。” 沈芝听了陈越开头那话,就知顾浔果然没对自己说真话,他的药的确出了毛病。不过越是急躁,她现在表情反而越是冷静。 冷静的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表哥给我说了,我来就是忍不住问问你调配解药”说到解药的时候沈芝认真观察陈越的表情,见他没反驳,心里知道自己猜对了,跟着说,“要几日才好啊” 陈越见解药沈芝都知道了,便估摸顾浔可能自己没对沈芝保密。他长相五大三粗,除了在治病救人一事上严谨仔细,日常琐事也五大三粗。 于是直接就道:“得要个三四日。”说着,,他也就越发不避讳了。 “你有时也开解开解顾浔,他这腿若是留下残疾,带不了兵打不了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凭那小子的能力,在朝堂上混早晚也能混成宰相首辅什么的。” 带不了兵打不了仗 贵女的反击 第41节 沈芝一下子急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她声音陡然加大,把陈越吓了一大跳。 捂着胸口想说沈芝两句,却见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姑娘眼睛都红了,心里琢磨顾浔肯定是怕了沈芝担心尽量往轻了的说,他当久大夫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耿直地道:“从前顾浔的腿能恢复分,如今恐怕只有四五分了,这几天你看着和从前没差别,只是他那毒是慢性毒,潜伏在身体里,还是不可逆的,过几天你就能发现顾浔不拄拐杖不行。” 说完,基于经验,又给了颗甜枣:“不过也不是很大的事,不需要坐轮椅。只是一到阴天雨雪,恐怕会疼,再然后受不得寒冷暴热,好好养着也不是大事。” 沈芝简直要跳起来了,这比上辈子的结果还严重,上辈子顾浔的右腿伤好之后的确有些问题,可没到这种地步,若是好生养着,他还怎么上战场,战场可不是养腿的地方。 其实战场上刀剑无间,金戈铁马,危机四伏,顾浔还喜欢身先士卒,沈芝不太想他去。 可是,这是他的抱负。 有生之年,驱除蛮胡,尽我所能,护边境四平,再无狼烟。 所以尽管危险尽管坎坷,沈芝从不阻止他。 顾浔很与众不同,他天生贵胄,见过世间奢靡,见过人心肮脏,见过权谋倾轧,可哪怕他见识了所有掩在浮华盛世下的丑陋,却依然不改初心,原为利刃给天下太平。 沈芝不死心地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越面色为难,想了半天眼睛一亮,可很快他摇了摇头:“办法倒是有一个,但,唉,不提也罢。” “是什么” 第42章 陈越摇摇大脑袋道:“这病能不能治好,和伤势有关,最核心的却是大夫。老子医术就这样,可有个人相传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若是让他给顾浔瞅瞅,说不定他的腿还有救。” 沈芝紧张到心快蹦出来了:“是谁” “孙遇光。”陈越说:“不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活着还是死了,而且就算是活着,也不知道人在哪儿,所以我这说了等了没说。” 这人出生太医世家,他自个儿也是顶厉害的大夫,按理等父亲退了他就可入太医院,哪想到孙遇光三十上头,父母意外双亡,他也没了当太医的心,去云游天下。 早几年,陈越碰到过他一面,他自认是难得名医,却不敌对方。既然他比他医术好,他能治到五六分,孙遇光怎么也有七八分,抑或更多。 只是,这人在哪儿啊。 当年相见时,那老头医术是不错,可浑身全是病,说不定已经一命呜呼了。 沈芝定了定神:“他能治好表哥的腿吗” 陈越砸吧砸吧嘴:“应该治的比我好。” 沈芝听后,朝陈越道谢,离开。陈越叫住她:“既然来都来了,趁机我给你开两副药拿着。” 沈芝心不在焉,楞忡地道:“我没病啊。” 陈越上下扫视沈芝一遍:“郁结于心,思虑过慎,夜班多梦,来,再伸出舌头给我瞧瞧。” 沈芝没什么大反应,旁边的月桐急道:“大夫,很严重吗” 陈越边写方子边摇头:“不太严重。”他望着沈芝:“你个小丫头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别把身子熬坏了,现在问题轻,是因为我发现的早。” 沈芝苦笑了声:“我记住了,陈大夫。” 陈越大粗手掌放下纤细的毫笔:“记得没用,你得去做。” 沈芝还没说什么,月桐如临大敌地道:“小姐,你一定要跟着陈大夫的话做啊。” 辞别陈越,月桐拎着两包中药跟着沈芝上马车,问坐在车厢不发一眼的沈芝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齐王府。” 马夫得令后,持马绳驾车离开,沈芝忽地叫住他:“直接回国公府。” 回国公府后,沈芝在美人榻前枯坐半晌,最终提笔写信,她踟蹰再三,润笔数遍,最后送出去的信倒是很简略,唯七字耳。 “骗子,大骗子顾浔。” 金钩铁划,有种坑兵坟马的汹汹气势。 顾浔打开那信便惊讶了,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最后依然只得到一个信息,小丫头生气了,而且还不仅仅是一点生气。 外面金乌西垂,到处都是金漫漫的一片,后窗处的竹林枯败日久,了无生息,此刻却像是造了金身,斗志昂扬地发起火里。 顾浔将信纸放在桌上,提笔解释,写了一半,手僵在原地,半滴墨自毫毛上凝聚下垂,宣纸上凝出小小的墨点,墨点渐渐晕染开来,变成墨团。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的确骗了小姑娘,当得起大骗子三个字。 有明进来奉上第二封信:“世子,表小姐又送来了一封信。” 顾浔瞧见信封上的大骗子顾浔五字,扫了眼有明,有明鼻观心眼不动搁在顾浔案桌上。 有明退出去后顾浔打开信,依旧简略。和从前动辄三四张娟秀小楷字迹一笔,很是高冷。 “辰时,蒙珠坊。” 得了,比上封信还吝啬,五个字。 沈芝不去齐王府的原因很简单,在顾浔的地盘质问他时没气势,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若是在齐王府哪怕是去顾浔的书房见顾浔,嬷嬷总会在院门口等着。她今日写信旁敲侧击问过沈芷兰了。 沈芷兰告诉他,顾浔好啊。所以沈芷兰也不知道顾浔的药膏被人掺毒。 定在外面,不怕王府里有二心的人偷听。 沈芝是个准时的人,可翌日,她刻意磨蹭到了距离辰时还有两刻钟的时辰才出发,到了约定的地点时,距离辰时已经过了半盏茶。 顾浔等她当然不仅半盏茶,瞧见沈芝进来,他起身动了动唇,就听沈芝先简单利落地道:“骗子。” 顾浔无所谓地笑笑,递给沈芝一杯菊花茶。 跟在后头的月桐惊呆了,包厢大,一分为二,中间有月洞门样式的隔断。她揉着耳朵,怎么也不相信有天她家小姐会骂表少爷是个骗子。 和月桐相比,昨日见过世面的有明冷静的多,眼睛都不带转一下。 “我是个骗子。”顾浔笑着道,“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沈芝看他一眼,兀自坐下:“你要解释吗” 沈芝清楚顾浔不告诉她真相的原因,和她没把这件事说给沈芷兰的原因相同,她觉得她应该理解他,生气什么的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可是她现在就是想生气。 气的没法 顾浔望着她:“我不解释。” 沈芝惊怒:“你不解释那你来” 顾浔截住她的话,“我来认错,我来道歉。”嗓音低沉带着心,是从心里自唇齿发出的声音。 沈芝眨巴眨巴眼睛,刚出去的话头停住,看向顾浔。 顾浔正望着她,眸底凝了团化不开的墨,他叹了口气:“我错了,芝芝,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芝的耳朵有些热,她难得垂下头,没吭声。 顾浔的声音从对面送来:“不管原因为何,是我骗了你,你说我是个骗子我承认。尽管我的出发点是为你好,可或许我的为你好不是你要的为你好,芝芝,你还怪我自作主张吗” 沈芝更怪了。 这个顾浔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踩在她的软肋上,让她溃不成军弃械投降。 她带了一肚子气,结果他还没拿出针来戳一戳它,她就瘪了。 沈芝忧伤地叹了一口长气:“其实是我无理取闹了,你告不告诉我真相是你的自由,我没资格责怪你的。” 只是理智和情感往往站在对立面,互相博弈。 顾浔搁在膝上的手指一僵,这话太见外。他宁可她扯着他的衣襟瞪着眼睛质问,顾浔你这个大骗子为什么要骗我。 想到此,顾浔心一抖,为自己的想法震惊,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表哥,表哥。”沈芝叫了好几声,顾浔才抬起头,手肘碰到了茶盏,将桌布浸染出一块暗色的污渍。 “表哥,你是哪儿不舒服吗”沈芝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她干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明明今日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早一点告诉顾浔,他就能早点找到孙遇光。 而且干什么责怪顾浔啊。 不知道他的时间很宝贵吗 顾浔看着沈芝,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第43章 好半晌顾浔按捺住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抬起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沈芝端详他两眼,将陈越所言全盘托出。 “孙遇光”顾浔颔首道,“我会派人去找他。”可前日陈越不曾告诉他这个人,顾浔心里没什么把握,能找到他。 沈芝斟酌措辞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顾浔一愣,难以相信地道:“你” 沈芝用舌尖润了润泛干的唇瓣,对顾浔道:“他在岳城。” 她能知道这个人纯熟巧合,岳城是沈芝外祖母家所居之地,当初当阿飘的时候外祖母进京,说起有年冬天差点没熬过去,多亏遇见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当时外祖母还说,那名医可不是一般名医,是从太医院出去的孙遇光。 按照记忆,他这两年恰好在岳城行医。 顾浔见沈芝这幅信誓旦旦的样子,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芝好不心虚地道:“昨日我梦见的,梦见孙大夫在岳城。” 虽然这个理由怪诞,但总比是她上辈子知晓的事实来的真实。 顾浔好笑又无奈:“芝芝,我会派人去打听他的下落,你也别太担心。” 沈芝有些泄气,他这话的口吻,竟然是不相信。 “我真的梦见了。”她真诚地强调,“虽然是梦,可这个梦是真的,特别真。”边说着边用力点头。 顾浔被沈芝的眸光看的动摇,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不相信神鬼之说。沈芝道:“反正你也要派人去找他,这样吧,你也派人去岳城打听打听。” 贵女的反击 第42节 她的眼睛乌黑乌黑的,带着希冀,顾浔的劝说顿时说不出口,他道:“好。” 既然都要去找人,先派人去岳城未尝不可。 沈芝这下放心了,一时抬头看着顾浔,欲言又止。默了半晌,犹豫问道:“那人查出来了吗” 她没明说,顾浔却清楚沈芝问的是什么。 “正在查,很快就有结果的。”他落下话头,又见她眼睛正望着自己,顾浔不由自主多说:“你也别太担心,花不了太多时间,也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沈芝这下才略微放心了,动了动唇,还想问。 她不是个傻子,这件事外人的可能性极低,极有可能是王府内部,沈芷兰只有顾浔一个儿子,可齐王的儿子却不只是顾浔一个。 只是沈芝憋了憋,还是忍不住道:“表哥,不是嘴上叫着兄长弟弟的人,就是兄弟姐妹,骨肉至亲,若是你别心软。” 顾浔叹气道:“芝芝。” “嗯”沈芝看向他。 顾浔手指轻敲着膝盖:“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柔,强大,勇敢,正义 沈芝登时来了精神,心里哗啦啦地出现一长串赞美之词。 脑子里飘过这些词,她正准备对顾浔道。 这时又听顾浔道:“一个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的将士,对待敌人永远不会心软的。”你若是心软,你的没刺入他的盔甲,下一刻他手中的刀刃便会直入你的胸腔,朝向你的同伴。 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心软的人。 他望着沈芝:“我不会心软的。”虽然他不清楚怎么给小姑娘留下了心软宽和的印象。 沈芝笑了下,她不怕没了解顾浔,更怕顾浔没过好,他这样说她放心了。 顾浔不太相信梦境之说,可既然已经答应沈芝,等沈芝离开,他便去了陈越医馆,询问孙遇光这个人的年龄样貌特征。 陈越一一道了,又对顾浔道:“不过我也不知那人是死是活,再者说天下那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顾浔谢过陈越的提醒,想了想,问他昨日和沈三姑娘还说了些什么。 从陈越口中得知沈芝是如何炸出真相后,顾浔摇了摇头,告诉陈越:“我根本就没告诉她中毒了。” 陈越啊了声,顿时大惊:“那小丫头诓我的” 顾浔凝着他,没吭声。 陈越拍了下桌子,嘟囔道:“难怪小丫头身体成那样了,年纪小想的事情可不少。” 顾浔捕捉到话里的身体二字,声音不自觉抬高:“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怎么了” 陈越给顾浔说了道,最后总结:“也不知道她小小年龄,肚子里怎么揣了那么多的事情。” 顾浔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想到了沈芝上午的梦境,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到底想了多少,又挂念了他多少。 陈越再次嘀咕许久,见顾浔没反应,叫了他两声:“傻小子,想什么呢” 顾浔捏了捏眉心:“严重吗” 陈越蒙了蒙,反应过来这问的不是他自己的病情,问的是沈芝,说:“严重倒不很严重,可思虑过重,到底对身体不太好,还是得放宽心,心胸畅怀起来。” “简单点,就是得开心些。” 顾浔心不在焉地朝着陈越告辞,直至日暮四垂,有明望着自从外面归来后就没动静的世子,小声提醒道:“世子爷,要摆晚膳吗” 顾浔朝窗外窗外看了眼,乌漆嘛黑,他揉了揉太阳穴:“摆吧。” 有明应了声好,这时顾浔忽然叫住了他。 有明回过头,却见向来运筹帷幄的世子爷脸上难得的露出茫然之色,准确而言,是今日从医馆离开后便是这幅神色。 顾浔定定地看有明,迟疑道:“你知道,你知道怎么让人心胸舒畅些吗” 有明摸了摸耳朵,抬眸见顾浔神色未变,这才确定并非自个儿幻听。 他好奇:“是个姑娘吗” 顾浔避开有明的视线:“是。” “世子爷是要哄一个姑娘家开心”有明概括顾浔的目的。 顾浔皱了皱眉,他仿佛觉得有明这话有些不合适,但却似乎寻不到什么错处。 顾浔深吸口气,放沉声音道:“你小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有没有办法” “当然有办法了。”见顾浔有恼羞成怒趋势,有明赶紧道:“想人家身心舒畅,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世子爷不如送些喜欢的东西,姑娘家一般都喜欢首饰珠宝绫罗锦衣。” “喜欢的东西”顾浔仔细的琢磨着。 有明觑了眼顾浔,大起胆子问:“敢问那位姑娘可是沈家表姑娘” 顾浔冷冷地瞥了两眼有明,有明立刻垂头,恨不得立刻退出去,顾浔迟疑地问:“根据你观察,表姑娘喜欢什么” 有明脱口而出:“世子爷你啊。” 话落,有明捂住嘴巴,不敢抬头。 书房气氛顿时岑寂下来,有明开始琢磨会罚他多少板子,他这话僭越,若是有外人在此,几乎是毁了沈三姑娘的名节。 再者说,顾浔的脾气是好,待下宽和,可人与人之间的宽和是有区别的。 好比说齐王姐妹甚多,世子爷的表妹不计其数,打小就有好几位表姑娘爱朝着世子爷身边凑。 都是五六七八岁的小团子,可只有沈三姑娘能够被世子爷抱在怀里,教她持笔识字。 有明战战兢兢,心疼地摸了把自己的屁股。顾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登时不敢动了,却听顾浔道:“下去吧。” “啊” 顾浔眉间带着点点笑意:“再不走小心我后悔。” 有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确定安全后才扶着胸口站定,无比震惊,那严谨古板的世子爷刚才最后一句话是在和他开玩笑吗这可真是有史以来头一次。 还有就是,他刚才最后提了沈三姑娘后,世子爷仿佛心情很好。 心情好的不仅顾浔一人,翌日黄昏沈芝瞅着面前的酸枝梨木小箱子,心情也有些好。 月桐见机插话:“小姐,该喝药了。” 沈芝心情好,也没嫌苦,一饮而尽。 顾浔没把让她心胸阔朗的关键全砸在礼物上,没过几日,沈芝从周氏那儿听到消息。 “你齐王府的二表哥打猎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两条胳膊都没了。”只有顾浔是沈芷兰的儿子,可王府其余的庶子都认沈芷兰是嫡母,他们也算是沈芝的表哥。 沈芝问:“然后呢” 周氏叹了口气:“听说要送去庄子上养病,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下午,沈芝收到顾浔送的信。顾浔这次倒没瞒着她,直接告诉她那毒就是二公子偷偷弄的,为了世子之位铤而走险。又道人已解决,他也使人去岳城等地去寻找孙大夫,相信不日将有结果,让她别担心了。 最后勿要挂念这意思,顾浔明里暗里说了好几遍。 前面的内容沈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下半截关心她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道,可到底没有对顾浔的事情那般上心。 她立马给顾浔写了封回信。 顾浔案桌前摊开写有娟秀字迹的宣纸,忽然了悟那日沈芝生气的心情。 因为,他也想对着她生气了。 不比她的气弱的那种。 第44章 顾浔望着宣纸,深思。 满满的两页纸,能从字迹中感受到小姑娘操不完的心。 顾浔沉默了半晌,写了封于他而言冗杂的回信,其中涵盖现在的处境,心情,伤情。 核心思想只有五个字,我很好,别担心。 他叫有明进来,将信递给他:“明天早上给表小姐送去。” 除了那些内容,信上还约她后日清晨见面。 有明拿着信退出去,顾浔放下手中兵书,拿起旁边蓝皮杂书。 沈芝看了信后先是一松,整篇洋洒详实的内容不让人放心,可顾浔约了她后日见面,既然见面,她就能亲自用眼睛看了,比这信有用的多。 约定的日期,沈芝准时到包厢。 顾浔比她还先到,沈芝看顾浔的眉眼,气色,见他的确如信纸上说,好的很,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芝芝,我有话给你说。”顾浔清了清嗓子。 他表情严肃,沈芝不由挺直脊背:“表哥,你说。” 顾浔轻咳一声:“某主人极其吝啬,从不曾宴客。某日,其家仆拿了许多碗在河边清洗。旁人取笑道“你家主人要请客”家仆摇头,“想让我家主人请客,下辈子吧。” 他顿了下,看向沈芝。 沈芝不明就里,一脸茫然。 顾浔手抵着唇,吐出最后一句话:“那主人听说此事,怒骂家仆,“谁让你许给他日子了。” 沈芝认真地看了看坐在圈椅上的玄衣男子,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曾眼花。 只是 “表哥,你想说什么”她云里雾里地问。 顾浔瞥了沈芝一眼:“想笑吗” “啊” 顾浔收回目光,冷静道:“我在给你讲一个” 无措中,顾浔清冷低沉地声音再度传来。 贵女的反击 第43节 “有人送信,朝一员外借牛。员外郎恰好接待宾客,不欲暴露自己并不识字,是以打开信封假装看信。 看完他对送信人道:“我知道了,待会儿我亲自过去。”” 他拿起茶盏抿了口茶,看着沈芝。 沈芝抓了抓头发,仍旧茫然:“表哥,今天你怎么了,这故事有什么意思吗” 顾浔含在喉间的茶突然咽不下去,须臾后,他迟疑地问:“不好笑吗” “笑”沈芝愈发疑惑,“笑什么” 顾浔胸口闷着气;“刚才的笑话” 笑话 顾浔给她说笑话 他干什么要给她讲笑话 那是笑话吗顾浔怎么在这种事上花时间了。 “表哥,你是不是受风寒了,头昏脑涨不舒服”沈芝想着,她突然紧张道。 顾浔牵了下唇角:“并不曾,我身体甚好。” 那你 若是好好的,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沈芝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人,不太放心:“今日陈大夫给你把脉了吗” “把了脉的,我脑子清楚的很。”顾浔心里叹气。 沈芝没吭声,犹豫着问:“陈大夫今日生病了没他若是头昏脑涨没察觉怎么办” “表哥,要不是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沈芝担心地道。 “我没事,陈大夫也没事。”顾浔无可奈何地解释。 沈芝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神色状态,见还是甚好,不解地问:“你信上说不是有事给我讲吗是什么事呀” 顾浔:讲笑话逗你开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中毒那件事你姑姑不知晓,处理他们也不是用的这个理由,你别在你姑姑面前说漏嘴了。” 沈芝立刻用手捂住嘴,重重点头,清脆的嗓音从凝脂般的掌背后传来,有点含糊朦胧:“你不是说还有东西要给我吗” 顾浔手指微颤,抬眸去看沈芝,沈芝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好奇巴巴地望着他。 他拿出放在一旁的蓝皮杂书,递给沈芝:“这个拿回去看吧。” 沈芝低下头,瞧见封页上四个大字,笑林广记。 顾浔送给她这个干什么 顾浔神色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快到沈芝并不曾捕捉到:“这书,挺有意思的,多看看,能帮助人心胸舒畅,开怀免忧” 他想起方才沈芝对他所言的无动于衷,顾浔硬着头皮道:“你有时间可以看看。” 沈芝伸手乖乖接过:“好。” 虽然,不知道表哥今天怎么了,但是听他的,一定没错。 “表哥,我一定会好好看的。”沈芝抱着书望着他道。 不需要好好看,看的开心就好。顾浔心里想着,嘴上含蓄提示:“这书很有意思。” 沈芝更决定要好生看了。 用过晚膳,西暖阁点上数盏明亮的纱灯,沈芝端坐在案桌前,眼神定定地凝在笑林广记上。 神色庄严地翻过一篇又一篇。 另一边,顾浔放下公文抬起头,忍不住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有明。 有明被顾浔看的稀里糊涂,摸了摸脸:“世子爷有何吩咐” 顾浔放下笔对有明道:“我给你讲两则故事。” “啊”有命惊了下,“世子请讲,卑职洗耳恭听。” “某主人极其吝啬”几乎是谁让你许给他日子最后一个音刚落下,有明就死死地憋住嘴,强忍住不要笑声溢出来。 “想笑吗” 有明的声音被笑的有些抖:“好笑。” “笑吧。” 有明再也不用忍,捂着肚子大笑,那笑穿云破月,半晌后才停下来,有明立在顾浔跟前,恢复他冷酷无情的侍卫模样。 顾浔望着他,闲闲地开口:“从前有人送信,,我亲自过去。” “哈哈哈哈。”有明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着有明不加掩饰的畅快之意,顾浔皱了皱眉头,有用啊,她怎么听了没反应呢。 有明笑完,回过神来,就见顾浔眉头紧锁正想着事,他一凛,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家世子爷什么时候学会对属下讲笑话逗人开心 那毒对脑子没影响吧。 沈芝不知道这边的事,她乖乖看书,笑林广记不长,昨日看了半个时辰,今日再看半个时辰,差不多要翻到末尾了。 沈芝花两天时间看完这本书后,又将时间花在自己的制香大业上。 正在专门的房子里制香,月桐忽然在门口急急道:“小姐,岳城周家来了人,夫人请你去前院呢。” 岳城周家和安国公府有关系的,就只有沈芝的外祖母一家。 “谁来了”沈芝放下手里的花瓣问道。 “是周老夫人,还有周二太太,还有周家的表少爷表小姐。” 沈芝换了一身见客襦裙后,往花厅而去。 沈芝和外祖母一家的关系不错。五岁,八岁,十二岁时都曾在外祖家小住几个月。 她上辈子是在来年夏日死的,按照记忆,除了周家表哥周其,其余的周家人可没在这个时候来过京城。 沈芝刚走到花厅门口,就听见周氏惊喜的声音:“娘既然来了,府里不是住不下,为何还要住在外面。” 沈芝拎着裙摆走进去,先看见上座上一个面容慈和的老太太,额间带酱紫色的抹额,隐约还能从苍老的脸庞上瞧见和身旁贵妇人相似的眉眼。 “外祖母。” 周老夫抬起头,嘴巴动了几下:“这是芝芝,四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沈芝心一酸,她和周老夫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满打满算大半年,可周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她的,上辈子知道她早逝,老夫人还大病了一场。 她在周老夫人跟前蹲下:“外祖母,我好想你。” “外祖母也想你。”周老夫人摸着沈芝的青丝,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沈芝,“没赶上你的及笄礼,这是外祖母送你的礼物。”其实周家的及笄礼已经在两个月前就送到了安国公府,其中就有周老夫人准备的东西。 “外祖母,你已经给过我礼物了。” 周老夫笑眯眯地将礼物塞进沈芝的怀里:“还不许外祖母多送一份啊。” 周氏也跟着道:“芝芝,别和你外祖母客气了,倒是劝劝你祖母,既然来了都城,不住在国公府,干什么还要搬出去住。” 沈芝一听这话,瞪大眼睛瞧着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一两个月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次得在帝都留到明年春闱,满打满算近四个月,这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沈芝连忙道,“外祖母刚刚不是说想和我吗,既然想我,就在国公府住下,反正国公府不却院子也不缺房子,只缺外祖母呢。”她看了眼在周老夫人旁边站着的二舅母:“也缺二舅母呢。” 周老夫人愣了下:“啧啧,芝芝这小嘴越来越甜了。” “才不是甜呢,是我心里就这样想的。” 周老夫人旁边站着的林氏,细长眉眼,面容温柔,她看了眼周氏:“润心,芝芝这张嘴是比你可强多了。” 强是强,有的时候也能气死个人。周氏心里默默想到。 “那娘和二嫂是同意留下来了”周氏笑着道,“我这就找人去收拾院子。” 周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周氏先道:“其哥儿明年春闱,我给他选一个安静的院落,晔儿恰好也是明年春闱,等他从书院里回来,他们表兄弟还能一起交流呢。”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周老夫人没法拒绝。更何苦四年没见女儿外孙们,虽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心里还是妥协了:“就照你说的办吧。” 沈芝这次给周氏点了个赞,留下外祖母这件事的确办的不错。 周老夫人笑着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少年少女,对沈芝道:“芝芝,还认得这是你的哪位表兄表姐吗” 沈芝进了门,目光一直都在周老夫人身上,她抬起头,朝着周老夫人指的方向看去。 少女一袭粉蓝色袄裙,容貌清丽温婉,见沈芝看了过来,柔柔地叫了声芝表妹。合理情况下沈芝四年没见过她,可加上鬼生,得快二十年。小姑娘和二舅母林氏的眉眼着实相似,沈芝心里对了番外家表姐妹的构成,颔首道:“蓉表姐。” 周老夫人笑道:“难为你还认得出蓉儿,我记得你十二岁来岳城的时候蓉儿比现在矮半头,但身体宽了两倍。”她握着沈芝的手:“既然蓉儿都还记得,那其表哥还有印象吧。” 其表哥 沈芝朝着周蓉旁边的少年望过去,少年一袭简单的青布儒衫,青带束发,身材挺拔,清冷温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混搭,如玉如石。 他恰好也在看沈芝,见沈芝看过来,见礼道:“芝表妹。” 沈芝冲着他笑了笑:“我当然记得其表哥了,其表哥不仅带我掏过鸟窝,读书还特别厉害,还是今年青州的小三元呢。”县试府试院试连得第一者,在大夏称为小三元。 “而且其表哥乡试也是第一,你真厉害。”沈芝望着他,发自肺腑的感慨。 周其的耳朵红了红:“也不算很厉害,只是一般厉害而已。” 林氏拍了把自家的儿子的肩:“还真不谦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得了几个第一在我们那小地方是有点厉害,都城里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二舅母可别这样说,我觉得在都城其表哥也很厉害的。” 林氏没想到沈芝会替周其说话,愣了下。 沈芝这话没说假话,周其读书是真挺厉害的,来年殿试的探花郎,比沈晔的成绩都好。 安顿好周氏一行人,沈芝私下去问周氏外祖母一家怎么会来都城。 周氏今日倒是挺开心的,她拉着沈芝的手在凳子上坐下:“你其表哥不是春闱吗,若是过了年再来京,路上多雨雪,不如年前来京备考。” 这个沈芝清楚,春闱是在三月,岳城还在帝都的北边,翻年的一二月份仍旧有雨雪,还不适合赶路。上辈子周其也是年前来的都城借住在安国公府。可上辈子来的人只有他,没有别人。 贵女的反击 第44节 “还有就是你蓉姐儿大了,想在帝都找一门婚事。” 沈芝奇怪道:“二舅母舍得”外祖家二舅舅未曾出仕,常居岳城,而帝都离岳城也有半个月的路程,嫁在都城算是远嫁了。 “只要蓉姐儿过的好,你二舅母会舍得的。” 沈芝琢磨里面有隐情周氏没告诉自己,可不说应该是不方便给自己说,沈芝也没多问。再者说周其表哥春闱之后留在帝都,蓉姐儿若嫁在帝都也不算举目无亲。 何况,还有安国公府呢。 “那二舅母可说了要求没呀。”沈芝思索着问。 周氏点了点沈芝的额头:“这是你一个大姑娘该问的事情吗蓉姐儿的事情自有长辈做主。” 沈芝啧啧两声:“大姑娘怎么就不能问了,我还不是关心蓉表姐。” “她不过是你的表姐而已,你怎么不多关心凌姐儿,那才是你的姐姐。” 沈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氏,周氏提到沈凌后没注意沈芝的眼神,反而像是有了什么打算:“芝芝,娘问你,你觉得周其如何” 沈芝眼皮一跳:“娘,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凌姐儿和其哥儿两个人相配吗” 沈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娘,你不会想把沈凌嫁到外祖母家吧”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那是因为上辈子沈凌就毁了周其的仕途 沈芝喘了两口气,她对周其不仅有兄妹之情,还有感激之情,上辈子她死之后,每年清明祭日都会带着她喜欢的下鲜花去探望她,这份挂念她得记。 同事周其来年中了探花之后,先是翰林编修,然后官拜翰林侍读。当时沈凌嫁给三皇子,并想借表兄妹的关系收买周其,为三皇子所用。 周其品级不高,但翰林侍读,可以直面天颜。 周其的为官之道和安国公相承一脉,不站队只忠于陛下。 当时周其二十四五也未成亲,拒绝沈凌收买后没多久她就小心肠的散布谣言说周其有断袖之癖,亵玩娈童,导致周其名声尽毁,加上周其表哥没有强烈的仕途心,没多久就辞官归乡。 虽然周其一大把年龄不曾成婚说不准真喜欢男人,可亵玩娈童绝对没有。 让他娶沈凌,岂不是糟蹋其表哥。 “爹爹不是说让沈凌外嫁吗”沈芝平静情绪坐下。 “外嫁是因为那次寿宴的事,帝都传的沸沸扬扬,稍微有些底子的人家,你外祖母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现在又在府里住着,相处久了之后,就知道凌姐儿不是外边传的不堪。” 沈凌当街救母拉了一波好感,奈何前期印象太惨烈,至今也只弥补一二。更何况帝都的贵女一大捧,不是只有沈凌一个,能选的人家何苦要一个在满朝文武面前作弊的人。所以沈凌即使不外嫁也只能低嫁。 “算了算了,这是大人的事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从周氏的院子出去,沈芝想了想觉得关键还在周其。外祖母家气氛宽和,若是其表哥不同意,就算二舅母他们同意,还是白搭。 而且说不准是周氏剃头挑子一头热,即使周其表哥能中探花郎,但他的父亲不过是个举人,无一官半职。周家在岳城算的上当地名门,可在帝都不值一提,甚至连周氏给沈凌挑选的其他外地望族都不可相提并论。 沈凌也应该看不上周其。 这样想着,她还是决定找机会给周其提个醒。 翌日,沈芝让厨房做了些容易消化的点心给外祖母拿过去,刚进门先听见沈凌的声音:“外祖母,娘说这是你最喜欢的玫瑰糖酥,你尝尝,其表哥,你也尝尝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不过我的胳膊没好完,这些点心捏的不是那么好看。” 沈芝踏步进去,见沈凌正捧着点心盘子递给周其,她微微侧着脸,柔弱楚楚。别说这幅样子的有极强大的欺骗性。 “既然姐姐手不好,干什么要做点心,让厨娘做就行,不然留下残疾就不好了。” 沈凌一僵,扭过头来:“我的手不妨事的,我从前没见过外祖母,好不容易外祖母来京城了,我想给外祖母尽尽孝道。” 沈芝在外祖母家小住过,沈凌怕身份暴露,从前一直没去过周家。 沈芝笑了下:“外祖母,我让厨房备了些软糯易消化的点心,这厨娘是江南来的,最擅长白案。可能比不过姐姐的心意,但想让外祖母尝尝独到的手艺。” 周老夫人看了眼沈芝拿来的糕点,都适合上了年纪的老人食用。玫瑰糖酥硬脆,她牙口好的时候是喜欢,可现在上了年龄,倒更喜欢吃这种软糯好消化的食物。 “你有心了。”周老夫人尝了一块雪豆冰糕。 沈凌暗暗磨了磨牙,等周老夫人用完,再度将玫瑰糖酥放在周老夫人旁边:“外祖母还没吃我亲手的做的糖酥呢。” 沈芝皱了皱眉,正打算帮周老夫人拒绝这不合适她牙口的东西,一道低沉温柔的男音先传过来:“凌表妹,祖母牙齿不好,你这玫瑰糖酥有些硬,里面掺杂了黄豆粉老人家吃了不容易消化。” 举着白瓷盘的沈凌脸色一白。 沈芝侧过头,对一本正经的周其眨了眨眼睛。 够直接,我喜欢。 周其看见沈芝的眨眼,不由轻咳了一声。 周老夫人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沈凌一眼,却对周其责怪道:“哪里有你小子这么多担心,还不兴我吃点老婆子想吃的,凌姐儿你别介意,你其表哥就是这样爱操心的样子。”周老夫人拿起一快玫瑰糖酥。 周其顿了下,倒没有反驳。 沈凌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自己玫瑰糖酥送错了:“外祖母还是别吃了,是孙女思度不周,光想着你爱吃什么,忘了你的身体了。” “没事,吃一块尝尝味无妨的,我也许久没吃过了。” 一块的确不影响什么,沈芝和周其保持缄默,毕竟沈凌是周老夫人见面不久的外孙女,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一块之后,周其利落地提醒周老夫人:“祖母,你不能吃了,若还想用点心,就用芝表妹带来的糖糕。” 第45章 沈芝心里给周其摇旗呐威,做的好做得好。只要周其稳住,即使周氏有心将她们两个撮合在一起也是白搭。 沈凌脸色难看地说:“外祖母,我还有这事,我先走了。” 周老夫人拍了拍沈凌的手:“你其表哥的性子直,你别和他一般计较。”她冷眉对周其道,“还不对你凌表妹道歉。” 周其抿了抿唇:“凌表妹,方才是我有些口不择言了。” 沈凌余光瞥了沈芝一眼,勉强笑了笑:“其表哥也是关心则乱,是我思虑不周,我先回去了。” 等沈凌离开,沈芝陪着周老夫人说了半晌话,眼看周老夫人有些困倦,沈芝和周其并肩退了出去。 虽然说沈芝对周其印象不错,两个人昨日今日都没说过什么话,不太熟悉。不过她不怕生,先扭过头问:“帝都和岳城气候不太相同,其表哥可习惯” 周其愣了下,忙点头:“习惯,挺习惯的。” 沈芝偏头说:“帝都没有岳城那么冷,但冬天的冷风直往人骨头里钻,表哥小心别受凉了。” “不过你天天看书,倒不用担心你受凉,只若是门窗紧闭应该闷的很,这样吧,我送你些提神醒脑的熏香,那香味道冷冽,最适合中和屋子里的苦闷。” 周其耐心很好,等沈芝噼里啪啦说完,他赶紧摆了摆手:“太麻烦表妹了,我” “不麻烦不麻烦。”沈芝连忙摇了摇头,“我每天都有制香的,不给表哥用,别人也会用的。” “你亲手做的” “是呀。”沈芝抬头对周其笑,“你可别看我年龄小,我调的香可好可好了,等你用过就知道了,等会儿我让月牙给你送来,你可别拒绝啊,其表哥。” 周其凝着她,通透的眸子里带了些笑意:“好。”他喘了口气,语气有点不容易察觉的紧张:“芝表妹有些绕口,我可以和从前一样叫你芝芝吗” 从前沈芝去外祖家,周其是直接叫她芝芝的。 沈芝不在乎这些细节,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 周其绷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芝芝。” “我也有礼物带给你。” “咦” 周其笑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等会儿我让人拿给你。” 周其带来的礼物的确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个彩色小姑娘面人。小姑娘和十一二岁沈芝的模样很相似。 沈芝不懂周其为什么送她这个。 月桐瞧见小面人倒是笑了:“四年前小姐在岳城时,不也得了个同样的面人吗后来面人摔坏了小姐一直哭,当时其表少爷想给小姐再买一个,可惜那手艺人重病去世了,没想到这次带了个同样的来。” 月桐提了后,沈芝模模糊糊有了些印象,不禁感慨:“其表哥是个有心的人。”不仅有心,还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她就喜欢这种不被沈凌可怜兮兮外表迷惑的人,够聪明。 沈芝将周其的礼物锁好,不由叹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沈芝无力的摆了摆手:“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解决啊。” 更重要的事和顾浔有关,周老夫人这几年并不曾大病,她昨天晚上旁敲侧击也没问出名医孙遇光的消息。这辈子许多事不一样,万一孙大夫没在岳城怎么办 沈芝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唉声叹气。 这股担忧持续了半个月,直到顾浔写信给她,他派去的人在岳城寻到了孙大夫,再过几日孙大夫就能到京。 沈芝差点跳了起来,如果不是外面雪夹雨,当天就要驾马去齐王府。 “小姐别急,后日不是泰安大长公主举办的梅花宴吗世子爷肯定会去的。” 一提到梅花宴沈芝更想哭:“别说这个了,我的小鸭子还是那么丑。” 到了冬日,最多的花宴便是梅花宴。不过泰安大长公主的梅花宴和别的宴会不一般。 泰安长公主宴会目的是让闺阁少女或少年儿郎们能为北地灾民慷慨解囊,但没直接说掏银,而是接着宴会的名头让贵女们一展所长,泼墨挥毫,写诗作画。其成果由各位郎君后出资购买,最后的资金用于救助北地灾民。 沈芝觉得这简直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型相亲宴。 你买了我的画,我看中了你的诗。这么有缘分的开头,很容易发生点什么的。 不过再一想泰安长公主本来就是帝都里有名的爱牵红线,也不足为奇了。 可惜她写诗渣,画画更是个渣渣。 不过幸好诗词画赋匿名,外人不知道哪一副卷轴是哪位姑娘的。即使她的画最后没人要,也不至于公开处刑。 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后,沈芝练了几日画小鸭子,反正她不走琴棋书画才女人设,勉强能见人就行。奈何周氏不指望她文惊四座,但也不准她丢脸。 因为贵女们的诗词画赋最后所得要出售给北地灾民,沈芝心里也想卖出去,所以狠练了几天。 可惜没天赋,现在画出的鸭子不提也罢。 “就昨日画的那副吧,再画我觉得一两日也很难更好了。” “实在没人要就算了,我去调香,到时我可以将遇香坊赚的银子捐些出去。”沈芝不打算继续去干不擅长的事。 贵女的反击 第45节 月桐跟着沈芝往隔壁的院子走:“可小姐,后日的宴会二小姐也会去的,若是二小姐拔得头筹” “她拔不了头筹的。” 现在沈根本芝没把沈凌放在心上,周氏现在对沈凌有些感情不错,可这段日子足够她明白,镜碎钗破,就如马前泼水难收。 三皇子若是于皇位有心,就不可能娶她。而别的世家大族选择颇多,沈凌没优秀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而且沈芝倒很期待沈凌去这场梅花宴,她大半年没在各种宴会上现身,这才可以出去估摸她终于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等她去了就会知道周氏不让她参加宴会真的是为她好。 梅花宴这日,天气放晴,睡在屋檐墙角的雪花慢慢没了踪迹。 沈芝穿了身胭脂红的袄裙,外罩件白貂毛斗篷。 她带着月桐出门,在前院门口碰见正在等她们的周其。 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宴会,周氏看周其读书辛苦,便想带周其一道去出去游玩。再者周其以后要留在朝堂,今日去的都是勋贵清流朝臣之子,也可早些打好关系。 本来周蓉也要去的,可惜前两日病了,至今未愈。 “其表哥。”沈芝笑吟吟地冲他打招呼,跟着又叫了声旁边的沈晔:“大哥。” 沈晔点了点头皱眉问:“芝姐儿,你那副卷轴打开我看看画什么,免得到时候没人要丢了国公府的脸。” 沈晔这样说沈芝不奇怪,可这个语气活像施舍,沈芝冷哼一声:“不劳大哥费心,即使卖不出去外人也不知道是我画的,不会丢了国公府的脸。” 沈晔喉头一梗,注意到周其这个外人在旁边,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精神,没多说什么,一甩袖子。 沈芝上翻眼白,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这动作气的沈晔胸口发疼,愤愤地上了马车,一边的周其目睹了沈芝的鬼脸,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声。 到泰安长公主府后,沈芝和沈凌将卷轴交给泰安长公主,泰安长公主笑着夸了她们几句,然后叫人打开卷轴确认。先打开的卷轴是沈凌的,她画了一幅墙角寒梅的工笔图,笔法细腻,用色干净。 泰安公主打量后夸赞道:“沈二姑娘画的很好。” 沈凌松了口气,她的右手因为受伤,重活做不了,精细活特别考验功夫。往常这样子幅寒梅图最多花一日,这幅寒梅图她花了整整五日才画好。不过今日能得到泰安长公主的夸奖,她花再多的功夫也值得。 人的记忆都是有时效性的,太后寿宴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也该淡忘。何况那次救周氏足以说明她的品行不差。 “公主殿下过赞了。” 泰安长公主笑了笑,命人打开另一幅卷轴。 沈芝在国公府和沈凌连表面的姐姐妹妹都不扮演,所以沈凌还是第一次瞧见沈芝送来公主府上的鸭子图。 她攥着手心笑从差点就溢了出来。 这幅鸭子图真的是鸭子图,一只小黄鸭子独孤地立在宣纸中央。画画讲究意境讲究构图讲究故事讲究写景。可沈芝就光秃秃只小鸭子,也没画出神韵,小鸭子傻乎乎的。 小鸭子很丑萌,可沈芝不尴尬,她努力后的水平就是这般也没办法。何况画画什么的不是强项,她也不想和谁比。“公主殿下,我也就这个水平,若是拿不出去,我自个儿掏钱带回去吧。” 泰安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姑,身份尊贵但为人和蔼,闻言便笑了:“我看你这小鸭子不错,虽然技巧不成熟,可明显是用了心,没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听到歪门邪道的时候,沈凌不由想起太后寿宴上的事情,她心里一哆嗦,看不出来泰安长公主是随口一提还是意有所指。 呆了片刻,又有别的姑娘到了,沈凌沈芝从厅堂里出去,刚坐下不久,沈芝就看见昭仁郡主走了过来,她和周氏说了声,走到昭仁郡主跟前去。 两人打完招呼,昭仁郡主附在沈芝耳边小声嘀咕:“你的画拿给姑祖母了吗” 沈芝点点头说给了,又苦笑一声:“我的画应该无人问津,可也无所谓,长公主不会说名字。” 昭仁郡主画画的功力和沈芝相差无几,闻言附和地道:“说名字简直是对我俩公开处刑,但你不是有两个哥哥吗,就算外人看不上眼,你让他们两个放根彩帛进去就行了。我已经和我给大哥打好招呼了,若是没有人看中我的画,他就把她的那条彩帛给我。”泰安公主过一会儿会将字画书法在湖心亭旁边展出,若是有看中的郎君,将身上的彩帛放进卷轴前面的竹篮便行。 “可是我二哥在神器营,我和我大哥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顾浔呢”昭仁开始出主意,“他不是要来吗,你让他把他的彩帛丢在你的画篮子前头。” 沈芝愣了下,随即摇头道:“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人要就没人要呗。” 昭仁郡主想想,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多说什么。 她看了看沈凌的方向,蹙了下眉:“沈凌今天怎么出来了,对了,她拿的什么来。” 沈芝瞧她一副气愤的样子,揉揉昭仁的胳膊道;“她拿了一副寒梅图来,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啊,别人还以为你和沈凌有深仇大恨呢。” “我这不是为了你生气吗” 沈芝拉着昭仁郡主在旁边坐下:“你没发现从前和沈凌交好的几个姑娘今日都没搭理沈凌吗你不用替我生气,今日偷偷生气的该是她。” 昭仁郡主也觉察了,从前围在沈凌边上的几位姑娘已经到场,以往这个时候她们早就和沈凌凑在一起,可今日沈凌独自坐在一边。她挑了挑眉:“这是她活该,若是她在那群姑娘中有一两个真心人,也不至于在寿宴出事之后,一个都不搭理她了。” 沈芝笑了笑,半个时辰后有丫鬟来禀,湖边已经布置好了,请各位夫人小姐过去。 沈芝他们过去的时候,男宾们一炷香之前几乎都已经到了,泰安长公主将她们的书法诗词或者画卷等全都用竹架挂在湖边,湖面的青草枯黄,可腊梅在枝头绽的正盛,瓣瓣残红落在薄雪的草地上,中间是错落的卷轴,别有一番意趣。 “芝芝,你的画在哪儿,我们去看看有收到彩帛没”昭仁扫了一眼,发现几幅出众的卷轴字画前面的竹篮里有好几条彩帛。 出挑的字画很可能不只一家看上,所以还有规则,若是数人都瞧中一副字画那便有婢女出面主持竞价,价高者得。当然若是在梅花宴结束前又有人瞧中,便和上一位价高者竞价。 沈芝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应该没戏。” “走嘛走嘛,先去找找。” 与此同时,顾浔在一副干瘪瘪的小鸭子图面前站定,目光直直地落在小鸭子那过于茂盛的绒毛上,高秩远觑了觑那画:“阿浔,你不会想买这幅画吧。” 顾浔笑了下:“你不觉得这只小鸭子很可爱吗” 高秩远:不觉得,若不是上面写了旱鸭图,我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玩意。 “你若是喜欢这种风格的画,你将彩帛给昭仁画的那小鸡崽,我将我的彩帛留着,给我喜欢的卷轴。” 顾浔瞥了眼高秩远拒绝道:“我只给这幅。”他拿出带有顾浔小字的彩帛往篮子放。彩帛落进去,顾浔轻轻弯了弯唇。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另一根水绿色的彩帛落了进去。 顾浔抬起头,先听见一道清澈的声音:“真巧。” 第46章 跟着周其转了一圈的沈晔皱眉道:“其表弟,你转了这么一圈,怎么还是看中这幅画了” 顾浔看了眼周其放进竹篮里的彩帛,在听到沈晔的声音后扭过头,好奇:“阿晔,你和这位公子认识” 沈晔这才注意到和周其同样眼光低劣的人原来是顾浔,他挑了下眉,帮他们两人能介绍道:“世子爷,这位是我外祖母家的周其其表弟。” 又对着周其道:“其表弟,这位是我姑姑家的齐王世子。” 顾浔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沈芝外祖母带着一对表兄妹上京暂居在安国公府中,他最近这段时间忙,今日这场梅花眼本来也是不打算参加的,也没时间去安国公府上拜访。没成想竟然能在宴会上和周其看看中同一副画。 顾浔看他眼神,见他目光微夹清冷但是清澈,容貌俊秀,端的是儒雅公子的好相貌。 他几不可察地握紧收心。 顾浔打量周其的时候,周其也在打量顾浔。 见他容貌华贵,身形笔挺,这个人就是芝芝从小到大一直念叨的顾浔表哥 高秩远笑了两声:“阿浔,你既然和这位周公子看中同一幅画,你是要割爱相让还是要和周公子竞价啊。” 顾浠看着周其:“周兄,这一副画我愿意出五百两银子。” 沈芝和昭仁郡主找啊找啊,沈芝终于在靠着边沿的位置发现了自个儿的画,只是令人震惊的是,她的画前围了好几个人。 昭仁郡主拉着沈芝的胳膊好奇道:“芝芝,你真没有将这幅画提前告诉顾浔” “咦,站在顾浔旁边的公子是谁,眼光竟然不错,居然也挑中了你的画,还在和顾浔竞价呢。” 沈芝咽了咽口水:“那是我其表哥。” “其表哥额,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三元表哥,最近住在国公府的周其。” “是他。” 昭仁郡主笑的复杂:“你是不是告诉他你画的是什么了,芝芝你这可不好,你表哥虽然多,但是找一个就够用了啊。” “我也没告诉他啊。”沈芝深吸一口气。 两个人正说着,顾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过了头来,他的目光恰好和沈芝撞上,目光相遇,他下意识翘了下唇。顾浔回过头,对着周其道:“八百两。” 沈芝简直要惊了,她那幅画若是真的放在街边售卖,恐怕一两银子都买不出去,顾浔表哥也太舍得给钱了。 只是他还没惊讶完,就听见周其道:“九百两。” 昭仁郡主地戳了戳沈芝的袖子:“芝芝,你这个表哥也不错啊。” “一千两。”顾浔望着周其道。 竞价的婢女看了周其眼,问:“周公子还要出价吗” 周其摇摇头,看了那副画一眼,对顾浔道:“世子爷请吧。” 昭仁郡主和沈看见了这一幕,昭仁郡主不停地拍着沈芝的肩膀:“芝芝,你浔表哥赢了,可惜了可惜了,我还挺看好你那其表哥的。” 沈芝舒了口气,比起周其他倒是更喜欢是顾浔得了这幅画。 她轻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昭仁郡主。 昭仁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芝。 沈芝被她这样一看,哪里不懂昭仁郡主的想法,她笑了声,告诉昭仁郡主:“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千两对顾浔表哥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其表哥不过是还是个书生。”哪怕周家家底丰盈,一千两银子对未曾出仕的其表哥来说也不是个小数母。 顾浔听力极好,虽然人声嘈杂,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沈芝的话断断续续传入顾浔耳朵里。他看着眼前的周其,难得地生出了些别的情绪。 昭仁郡主的动作太大,她和沈芝两个人也没刻意隐藏身份,高秩远听见这边的动静偏过头就看见了她们两人:“昭仁,沈三姑娘。” 他这样一叫,周其跟着扭过头,看见站在五米开外的沈芝愣了下:“芝芝。” 顾浔一怔,原来周其也是直接叫她芝芝的。 沈芝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其表哥。”然后又望着顾浔笑吟吟地叫了声浔表哥。 顾浔颔首。 他的表情和平时别无二般,可沈芝发现眉间隐隐约约有些不明所以的晦涩。 她心一提,正想说话,高秩远望着那副被顾浔一千两银子拍下的画卷,脑袋中电光火石般闪现过一个可能:“沈三姑娘,这幅画” “唉,大哥,你忘了规矩不成,姑祖母可说了不准当议论名字的。” 高秩远没吭声了,不过他望着那副明显和昭仁如出一撤的随便流画风,心里倒是清楚了。 沈芝有心和顾浔说几句话,但是一群人围着他们,她也不能直接问顾浔关于孙大夫的事。她便一直眼神示意他等会儿等她。 贵女的反击 第46节 她挤眉弄眼,顾浔觉得自己应该懂不了她那过于生动的表情,可不知为何就是清楚了她的意思,她在约他等会儿说话。 这一瞬间,刚才撒在顾浔心上的阴霾陡然又消散了。 他笑着点点头。 周其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在沈芝身上,看着这一幕,他皱了皱眉。 一个时辰后,泰安长公主的义卖结果出来,拔得头筹的是一幅兰亭集序的书法,被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以两千两高价夺得。 沈芝那幅一千两的小鸭子,也在前五的高价之内。 而昭仁郡主本来让高秩远给她兜底的小鸡仔,也被一位少年郎君用五百两的银子购得,引得昭仁郡主直感慨:“那人的眼光真好,竟然有幸能得到本郡主的大作。” 她悄悄地指刚刚那个买了她画的少年道:“虽然看着有点凶巴巴的,但识货啊。” 沈芝跟着昭仁郡主目光看去,这一看却愣了下,她扭头凝着昭仁郡主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昭仁郡主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具体在哪儿见过了,就摇摇头。 “那是上一届春闱的探花郎,成都赵家的公子。” 昭仁郡主越发欢喜了:“原来还是探花郎啊,看样子我画的真的不差,探花郎竟然也能看中我画的小鸡仔。” 沈芝没吭声了,因为她还有一句话不曾告诉昭仁郡主。 这就是你上辈子的夫君大人啊。 “好了,我还有事,你自个儿玩吧。”沈芝说。 “你还有什么事” “我去找顾浔表哥说两句话。” 昭仁深深地看了沈芝两眼,摆手:“快去吧快去吧。” 沈芝刚刚瞅见顾浔在距离湖边较远的林子里,她拎着裙摆走过去,刚刚看见顾浔的背影,正准备叫他,却忽然发现顾浔的旁边还站了个姑娘。 她眯了眯眼。 是卢依娴。 第47章 沈芝愣了下,距离隔的远,她听不见两个人说话,但是既然卢姑娘在,沈芝扭过头准备离开。 渐渐变远的脚步声传进顾浔耳朵里,他偏过头,就瞧见一抹红色的裙摆一闪而过。 顾浔蹙了下眉,匆匆撂下一句:“卢姑娘,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听顾浔说走,卢依娴那颗提着的心落了下去,虽然刚刚不过是碰见然后碍于礼数打了声招呼而已。 “世子爷请便。” 月桐跟在沈芝背后,望着自家小姐紊乱的步伐,她小跑几步追了上去:“小姐,你不是说去见世子吗” “他那儿不是有人吗”沈芝头也没回地道。 “可是” “好了别说了。”沈芝打断月桐的话,说完,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沈芝叹了口气,往前面走了。 正走着,后面却忽地传来叫她芝芝的声音。 沈芝的脚步一顿,默了片刻,她喘了两口粗气,笑着转过头,望着顾浔:“表哥。” 顾浔发现沈芝态度隐隐约约有些不对,他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孙大夫过两日就能上京了。” 虽然他心底从来不相信什么神鬼梦魇之说,也只是抱着安她心的想法去岳城找人,可结果就是找到了。 这说明什么,是心感动天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芝说了声我知道了,然后就没吭声了。 既然确定孙大夫会来,她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浔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在他和沈芝间向来就是芝芝的话多,她说下去,他就能继续接着说话。此刻她不说话,顾浔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表哥,没有事我先走了。”沈芝淡淡地道。 顾浔愣了下,手心不自觉的握紧了:“没别的什么事了。” “那我走了。”沈芝话落,毫不迟疑地转过身离开了这边的密林,顾浔看着沈芝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见都没能收回目光。 昭仁郡主正在亭子里闲坐,瞧见沈芝回来了,一愣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和你的情哥哥说完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也不知道多和他说几句话。” 沈芝一言不发,径直在昭仁郡主旁边坐下。 昭仁觉得沈芝表情不太对,她想了想,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道:“你不会生气了吧,我不是故意打趣你顾浔之间的关系的,只是刚才我忘了,一时没忍住,芝芝,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她记起沈芝曾好几次耳提面命她和顾浔没关系了。 虽然她觉得这丫头就是嘴硬,不,不,其实也不能说是嘴硬,准确的说,是这丫头自己都没搞清楚她对顾浔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不是你的问题。”沈芝垂下眼眸,眼睫轻轻颤抖着,像是迷途的蝴蝶。 昭仁郡主难得地温柔:“那是什么呀,芝芝。” 沈芝低着头没说话。他们现在还是在泰安长公主的府上,可昭仁郡主选的亭子位置比较偏僻,除了她们两个坐在里面没有其他人。沈芝抬起头朝着湖边的人群看了看,距离隔的远,那些存在感十足的笑脸背影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点。 她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以后还是少见他吧。” 昭仁郡主耳朵尖,一下子就听清楚了沈芝说的什么,她凑过去小声问:“芝芝,你刚刚和顾浔发生什么了,是不是顾浔欺负你了,你告诉本郡主,本郡主替你报仇。” 沈芝偏过头笑的无奈:“傻丫头,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帮你说他啊” 沈芝挤出一丝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浔表哥没有欺负我。” “那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 沈芝盯着她,一时没回答,过了半晌,就连昭仁郡主觉得沈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沈芝忽然开口了:“我发现我喜欢他。” “一个姑娘想嫁给他的喜欢。” 或许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对顾浔是普通的感情,只是后来的这感情不知不觉就有了变化。 顾浔送给她的话本子为什么都是悲剧,她刚开始不清楚,后面却明白了,顾浔这是担心她,刻意这样做的。还有庄子捕的鱼,以及后来努力给她讲的笑话,等等。 她不知不觉就更喜欢了一点又一点。 昭仁郡主一惊,合着大小姐你今天终于想明白了:“那你要不要去齐王府”提亲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沈芝先开道:“以后少见些面,应该就能忘记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昭仁郡主还是听清楚了,她蹙了下眉,想问,沈芝已经站起身了:“我们也去前面吧,恐怕要不了多久得回去了。” 见沈芝不想多说,昭仁郡主就没一直逼问,她转头提起了别的话题:“你看看你姐姐,今日果然坐了大半日的冷板凳呢。” 因为这些卷轴都不曾署名,沈凌的梅花图售出了五百两的高价。但除了不知道是她画的梅花图受到了一些关注外,今日却没几个人和她说话谈闲。就算有一两个,也都是些四五品小官家的女儿。 在和沈凌同等地位的阶层里,大家最多见礼之后便立刻离开了。 “我猜她现在心里肯定忒难受,若是没参加宴会还有个想法,如今参加了宴会还是这副样子,我想你姐姐心里恐怕恨不得没来吧。” “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沈芝叹了口气。 这辈子太多事情和上辈子不同了,沈凌不过是为她的行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只是其实也有相同,顾浔对她很好,可是依旧只把她当妹妹。 从公主府回国公府的路上,沈芝想表现的开心些,可没力气。而沈凌也因为今日在寿宴上受了打击,整个人无精打采。是以回府的路上安静了不少。 周其隐隐约约似乎有发现沈芝情绪低落,不过他没多说什么,翌日倒是托人送了个小玩意给她。 “小姐,周表少爷真有心了。”月桐望着那叠纸道。 那写的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前些日子沈芝送香料给周其,本来送了两种,后面觉得她自己不清楚周其的喜好,便挑着适合他的送给了他五六样,看他觉得那个喜欢再多给他拿些。 今日这卷纸的内容和香料有关,是沈芝给他六七样香料的用后感,每一样的亮点和不足都写在了上面。 沈芝是个爱香的人,拿到这个后就照着建议看能不能改进香方,于是不自觉就把顾浔的事压在心里去了。 第48章 她这不放在心上,昭仁郡主老是记挂这沈芝这事。 记挂的久了,高秩远看出些不太对:“昭仁,你这几天想什么呢” 昭仁郡主支着手望高秩远:“你这几天有发现顾浔表哥有什么不太对吗” 高秩远和顾浔的关系不错,不过顾浔是个忙人,他被公主娘关在府里读书,好几日没见顾浔了:“你怎么打听起顾浔来了” “问你事呢” “这几日不清楚,不过那日从泰安公主府离开的时候那小子似乎有些不太对。”顾浔是隐藏情绪的高手,若不是他了解他,那日铁定发现不了他的不同。 昭仁郡主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昭仁郡主抬起头,复杂审视的目光落在高秩远脸上,直把高秩远看的糊涂时,昭仁郡主才露齿一笑:“哥,我觉得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意思” 昭仁郡主直起身坐好,她确定她这个哥哥对沈芝有些心思,不然那日从茶坊里回来就不会像是掉了魂一样。身为他的妹妹,昭仁郡主觉得自己有必要助高秩远一臂之力。 “你喜欢芝芝吗” 高秩远手一抖,茶碗差点摔在地上,他愣了片刻才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小丫头,一天到晚将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哪里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昭仁郡主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哥哥,你若真喜欢她的话,现在是出动的好时候。” 高秩远下意识就问了;“怎么出动”他话罢,才反应过来落入了昭仁郡主的语言陷阱,顿时不吭声了。 他是对沈芝动过心思,主要是把沈芝那张脸太容易让人见色起意。后来发现人家一心只有顾浔,高秩远自认自己没那么跌份儿,凭他的家世才学还怕找不到妻子吗 可见昭仁郡主不说话,高秩远轻咳一声:“死丫头,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贵女的反击 第47节 “上门提亲啊” 高秩远猛地起身甩袖:“提什么亲” 昭仁拽住高秩远的袖子:“我知道你是自尊心受挫说的气话,可哥你要想清楚了,芝芝现在和顾浔吵架,正是你乘虚而入的好机会,错过这个村万一顾浔表哥将人哄回去了怎么办你就要借着机会好好表现,在芝芝的心里生根发芽。” 高秩远没吭声,笑话,沈芝不喜欢他他又不是非她不可。心里想着,高秩远大步离开了昭仁郡主的院子,往自己的书房去,只是他在自己的书房坐了一夜后,忍不住去找了自己的母亲安平公主。 没过几日,安平公主去了趟齐王府见沈芷兰,大夏名门贵族的提亲绝不是带上礼物去女方家摊开说这事。万一女方不同意,既坏了名声又不利情分。安平想了几日,沈芷兰是安国公府的姑奶奶,又是自己的嫂嫂,最适合去当这个探口风的中人不过了。 在齐王府一番叙旧之后,安平说出自己的来意,沈芷兰惊了下,随之反应过来,芝芝大了亲事自然提上了议程。 何况高秩远也的确不错,虽然有些活泼,但这不是年龄小吗而且他长的也好,若是能嫁个好看的姑娘家必定不会选丑的,还有个侯爵等他承袭。最重要的是,安平脾气温和,不会折磨儿媳妇。还有就是她们府上比齐王府还要来的干净,若是说亲,的确是一门顶顶好的亲事了。 沈芷兰想了一通,最后想到自家儿子,就算她不去安平公主也会找别的人去,笑着应承了下来:“明日我就去国公府走一趟。” 于是等晚上顾浔回到府中,就见沈芷兰让丫鬟早些将东西收拾好,明日早些出门去国公府。 顾浔抬头觑了几眼,手指摩搓着扶手,状似平静地问:“娘明日要去舅舅家” 沈芷兰笑着说是。 顾浔垂眸,佯装不甚在意地道:“我送娘去吧。” “你不是公务繁忙吗”沈芷兰好奇道。 “近来没什么要紧的事。” 沈芷兰还是摇了摇头,她叫丫鬟将房间里的炭盆挪远些,又对顾浔说:“我明日去安国公府是有正事的,带着你不方便。” “什么正事” 沈芷兰在扶手椅上坐好,手上随意理着腰间丝绦,其实注意力全在顾浔神色上,一丁点都不愿意错过:“姑娘家的事告诉你不合适。” 姑娘家的事是什么事 顾浔手指一颤,又见沈芷兰摇了摇头:“告诉你也无妨,今日有人托我给芝芝说亲。” 猛地下,顾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警惕地问:“是谁”语气里夹杂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躁彷徨。 沈芷兰乐了:“是谁和你没关系,又不是给你说亲,倒是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沈芷兰打量顾浔两眼,继续笑着道:“不过是个顶好的人家,我看你舅舅舅母肯定会满意的,若是我有个女儿,也愿意将人嫁给他。” 顾浔喘了两口气,好一会儿才重新在位置上坐下,灌了杯凉茶冷静道:“是高秩远吧,舅舅舅母同意,芝芝一定不会同意的。”他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顾浔聪明,从今日上门的人中推测一番,不难想到说亲的人家是谁 沈芷兰哦了声,笑眯眯地望着他:“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何况你怎么知道芝芝不会同意,那高秩远龙章凤姿的,门楣显赫,哪样拿出去不是一等一的,何况姑娘家的心思多变,即使今日不喜欢但保不齐明天不会喜欢。” 说着,沈芷兰长叹一口气:“你是不了解女孩子心思的。” 顾浔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发着抖,一言不发。沈芷兰心里愉快偷笑,嘴上说着高秩远的优点。顾浔最后忍无可忍,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浔晚膳也没和沈芷兰一齐用,自顾自离开了院子。 桂嬷嬷望着顾浔远去的背影问;“王妃,你明天真的要帮安平做媒” 沈芷兰心情大好:“我都答应她了,当然要去做这个媒。” 沈芷兰是这样说,翌日一大早就坐着马车离开了齐王府,有明将这个消息告诉顾浔后,就见自家世子忽然冷了眼,全身像是带了冰冻特效似的,看的他直打哆嗦。 安国公在官署没回来,这事和周氏讲也是一样,婚姻大事周氏不敢瞒着安国公,何况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若是不和沈凌搭边,周氏也不可能委屈芝芝。 周氏听完沈芷兰的话,心里好生琢磨了一番,高秩远的确是门很不错的亲事,而且简直是超出周氏预料的亲事。沈芝脾气大,性子叛逆,按她想的,没多少贵妇人能看的中让她当宗妇。 “不过这事我得和你兄长商量商量,还有芝芝那丫头,你是知道的,她主意大,她爹爹又宠着她,还得她自己同意才行。”周氏不能也不敢做沈芝的主。 “这是自然。”沈芷兰不可能催她,但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凌姐儿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沈芷兰和周氏关系一般,不过今日沈芷兰给沈芝说的这门亲事可是太合周氏的心意了,这段时间也有几家给沈芝说亲的,可和这门亲事一比就差了,公婆小姑子都好相处,高秩远自己也优秀还有爵位。 她心里一喜,就竹筒倒豆子地说了说:“妹妹觉得我娘家的侄子周其何如” 沈芷兰挑了下眉:“你打算将沈凌说回你的娘家” 周氏点了点头。 沈芷兰心底算了算,这周氏待沈凌果然不薄,她娘家侄子她见过,虽然出身弱了点,但相貌人才在帝都里都是一等一的。依她说,周其娶沈凌还真有些委屈她,不说别的,那丫头心思不定。 可她和周其没什么情分,不值得多提:“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不如早些让他们定亲。” 周氏迟疑道:“是不是要等春闱过了” “等春闱过了再说婚事,若是榜上有名,你再提亲事,周家会觉得是自家的孩子优秀,不会感念你记得娘家。若是有个万一榜上无名,焉知周家会不会觉得你是在施舍或者是觉得不堪相配,拒绝婚事,何况早些过了明路,也可以让他们未婚夫妻培养感情。” 周氏想现在周家寄居在他们府上,若是亲事会不会有些不方便,听了周氏的话顿觉甚对。 等沈芷兰走后,周氏仔细地想了想,更是觉得很对。待安国公回家,她先提了沈芷兰说的亲事。 安国公沉吟片刻:“这事先问问芝芝的意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氏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何况沈芝还是个小丫头这种大事岂能她做主,这么好的亲事他们当父母定下的便可。 可安国公神色威严,周氏立马应声好,转而将沈凌和周其的事情说了下,安国公思度片刻:“其哥儿是个好孩子,若是我们有心做亲,不如早早提出来。” “那我明日便和我娘提一提。” 翌日一早,周氏先去了临春苑,和沈芝说起这门亲事,她心里是觉得千好万好,也不觉得沈芝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岂料沈芝刚听完这门婚事人就炸了:“给我和谁说亲” “高秩远小侯爷。” “我不同意。”听清楚人名之后,沈芝立刻就站了起来,“你推了吧” 周氏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也有些生气:“这段日子也有几户提亲的人家,你个个都拒了。如今高秩远样样都好,你还是不满意,沈芝,你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 沈芝唇刚动了下,周氏嘴皮子利索道:“你爹疼你就是让你仗着疼爱作威作福的,也别说你不嫁的话,你不嫁影响的可不是你自己。” 沈芝缄默无言,她不想嫁高秩远是觉得她不喜欢他。 但将条件放在天秤上估摸,安平公主家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亲事了。 第49章 这边周氏和沈芝吵了一架,气冲冲地离开了临春苑。 月桐望着自家小姐心不在焉的样子,细声说:“小姐你也别放在心上,夫人这次到底是为了你好。” 沈芝闭了闭眼,正是知道这次周氏没杂什么私心,她心里才彷徨。不过在怎么彷徨,她想的很清楚,高秩远嫁不得。 就算不能嫁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她也不想随便嫁给一个合适的。 安国公在问过沈芝的想法后难得没有依她,他皱着眉说:“芝芝,高家这门婚事你好生想想。” 这就是和周氏一样,不愿意沈芝拒绝的意思了。 沈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在安国公的心里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以依着她,但是大事绝对不可能听她的。尤其事关婚姻。 “爹爹,我想好了,这门婚事还是算了。”沈芝重申道。 安国公皱了皱眉;“为何” “我不喜欢高秩远。”沈芝说的直白,没有一点扭捏羞涩。 安国公摇了摇头:“你娘嫁给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我。” 沈芝愣了下,又听安国公说:“芝芝,你想的很好,可是两姓之好靠的不是喜欢,而是合适,再者说你若是没遇上喜欢的人,难不成不成亲了。就算为父愿意纵这你,但你想过大夏会怎么看你吗那些妇人背后会如何议论你吗” 安国公说的再理,可尽管时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子做的,但现在不是还没到必须妥协的地步。 沈芝不苟同地说:“这是我的日子,我干什么要听外人怎么说难不成她们还能替我过日子不成” 安国公又笑了下:“芝芝,你这话是有些道理。可你不是一个人生活在帝都里,避免不了和她们接触。” 沈芝望着安国公:“爹爹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同意这门婚事。” 安国公点了点头。 沈芝不吭声了。 安国公叹了口气:“我希望你能答应,可也不会勉强你,只要你能为你的选择担起责任就行,如今这门婚事是你拒绝的,如果你以后你再也找不到比小侯爷更好的婚事,你得自己承担后果。” 沈芝点了点头。 安国公揉了揉沈芝的脑袋:“不过你还是多想几天,好生想清楚再说,免得将来后悔。” 沈芝明白她再想多久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可还是对着安国公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三天后沈芝再次想清楚告诉安国公这门婚事还是算了,安国公让周氏把这门亲事回绝了,当时气的周氏一天没吃好饭。 于是她暂时里撩开沈芝的婚事,去和她的娘周老夫人先通了气说了沈凌和周其的事情,周老夫人想了想,对周氏道:“其哥儿是你二嫂的儿子,纵然我是她婆母,也没有越过她做主的份儿,明日我先和她说说。” 话虽然这么说,周氏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大哥有官职在身,她二哥不过只有举人功名。举人之子能娶国公府的嫡女,怎么可能不同意。再者说凌姐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即使嫁给皇子都是使得的。 林氏从周老夫人那儿得知周氏的心思,一颗心怦怦直跳,这段时间周氏待她的热情有目共睹,可今时才落到实处。虽然她来帝都这么一段日子,也发现了沈凌名声有损,可若是成了安国公的女婿,得到的实惠远比国公爷娘家的外侄来的多。 周老夫人看着林氏开心的样子,提醒道:“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做主,可你也得问问其哥儿自己的意见,这妻子可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 林氏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等从周老夫人处离开,林氏笑着去了周其的院子,周其正在看书,见林氏满脸笑着走了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氏屏退下人,也没隐瞒,直接问:“你觉得你姑姑家的表妹如何” 周其倒水的手微颤,问林氏这是什么意思,林氏笑着拍了拍周其的手背:“今日你祖母告诉我,你姑姑有意将撮合你和你表妹。你父亲既然不在,我便先问一问你自己的意见。” 周其缄默不语,耳尖却悄悄红了红。 林氏继续道:“虽说你凌表妹在帝都中”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其直接截断了:“娘,你说的是哪一位表妹” “你凌表妹儿,你姑姑的长女啊。” 周其脸上的血色忽然褪下去,他喘了两口粗气,见林氏还要说下去,周其咬牙道:“娘,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 “她知书达”林氏正说着,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浑身一个激灵,“其儿,你刚说什么来着。” 周其望着林氏的眼睛重复:“娘,我有喜欢的姑娘,我也只喜欢芝芝表妹,只是凌表妹,我只拿她当普通表妹而已。”其实因为芝芝不喜欢沈凌的原因,周其对沈凌几乎是能避就避。 林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如果周其说不喜欢沈凌她都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再者有几个婚前彼此喜欢的。她和他的父亲也不过在婚前见过一面。可周其如今直接告诉她他有心仪之人了,那纳那些话就不合适了。 贵女的反击 第48节 “其儿,你” 周其深吸了两口气,在林氏面前跪下,坚定地道:“还请娘为我拒绝这门婚事。” “可拒绝了这门婚事我也不能去说你和芝姐儿的婚事啊。”林氏心乱如麻。总不能她告诉小姑子我给儿子没看上你的大女儿你将小女儿嫁给我儿子。沈凌沈芝是国公府的嫡女,即使她们是周氏的娘家,也没道理这么被挑选。 “娘不用提。”周其明白其中的人情世故,他咬牙道:“明年春闱等儿子榜上有名我够,再请上门娘提亲。” 林氏觉得不靠谱,现在拒绝了国公府的亲事,明年又来提亲,这到时候能成吗 可喜欢妹妹也不能逼着他娶姐姐啊。林氏翻来覆去想了一宿,她心里其实更愿意娶沈芝的,她没什么恶名爱笑更重要其哥儿喜欢,一想到这儿,林氏下了决心,翌日就讲周其的心思告诉了周老夫人。 “其哥儿是个实诚孩子,说了要是明年春闱高中,再来提亲,若是没考中,只能怪自己不聪明,不敢肖想国公府的女儿,可娘你知道,若是现在真的拒了这门亲事,哪怕其哥儿中了状元,我们也没脸来提亲的。”林氏边说哭。 等她哭完,周老夫人叹气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林氏看了看周老夫人的神色,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她昨日想了半天,周老夫人是周氏的亲娘,这种事只有她出面了。何况老人家最疼周其,极有可能出这个头的。 周老夫人的确出了这个头,她叫来周氏,告诉了她周其的心思,当然也帮着周其说了一箩筐的优点。 “凌姐儿有什么不好”周氏顿时不太满意,“她除了容貌不如芝芝外,满腹诗书,大方得体。” 周氏道:“这喜欢不是看谁比谁好,看到是缘分,其哥儿和凌姐儿没缘分,能怎么办” 周老夫人是周氏的亲娘,周氏心有不满,可她不可能对自己发脾气,忍住了,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才和亲近的嬷嬷念叨。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啊,她们两个的婚事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沈凌刚到门口听见这句话,她没进去,就在门槛边站住了。 “高家那么好的婚事芝芝拒绝不提,可周家呢,凌姐儿哪里配不上周其了,可他们竟然挑捡上了,不要凌姐儿,只要沈芝” 沈凌脸色一白,满腔愤懑,这段日子她隐约弄清楚了周氏的心思,她想让她嫁给周其,她一千万个不愿意,可他竟然只想娶沈芝,不仅如此,高家竟然也来给沈芝提亲了。 第50章 沈凌揉了揉脸,当做没事人一样入内:“娘,你们在说什么” 周氏见沈凌进来了,连忙收住话茬:“没什么,就是些日常琐事,你怎么来了” 沈凌遮住眼底的阴翳,笑着坐在周氏身边:“我过来陪娘说会儿话。” 待了半个时辰,沈凌离开周氏,回丽苑后她关上房门不准丫鬟们进门,一个人躲在屋子。丫鬟在门口提醒沈凌用午膳,也没人应。 丫鬟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在门口小声议论,甚至有人问要不要回禀周氏。这时沈凌带着笑开门说:“你们想的真多,我不过是有些疲倦,睡的沉了。” 晚间安国公回府后先问周氏沈凌和周家的婚事商量的怎么样。 周氏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埋怨娘家人,可不欲在安国公面前念叨。 安国公端详周氏脸色后问:“周家不愿意” 周氏下意识否认:“不是。” “那是怎么”安国公盯着周氏问。 周氏避开安国公的视线。但半晌过去,在安国公深沉的眸光下,周氏狠狠磨了磨牙:“其哥儿说只拿凌姐儿当妹妹。” 这就是很委婉的拒绝之词。 安国公没为这个生气,虽是国公府,也没强迫人家做亲的打算,以后照旧照着姻亲来往便是。可是周氏的表情告诉他不止于此。 “还有别的什么事” “没有。”两个字刚被周氏吐出,她跟着低下头小声道,“就是,就是其哥儿想娶芝芝。”她快速地补充,“不过国公爷你放心,即使是我娘家人,我也不会同意,芝芝的婚事我定会好生挑选。” 安国公截断周氏的话:“你这是不愿意将芝芝嫁给其哥儿” 周氏想对安国公表示她的忠诚,奈何不愿两个字迟疑了下,便被安国公看的通透。 安国公笑了两声:“我看其哥儿不错,你不妨问问芝芝的意见。” 周氏怔住了:“老爷你不生气”周家人此举有挑剔国公府小姐的嫌疑,虽周氏可以担保她娘家人绝无此意。可那是她的娘家人,她不生气情有可原,安国公竟然也能这么大度。 “我为何要生气,其哥儿心悦芝芝,说明他眼光好。”安国公缓缓道。再者他既然同意沈凌和周家做亲,对周其的条件和家世自然是满意的。周家虽官卑不显,可家资丰厚,并非寒门。周其自个儿才学过人,将来未必不能博一番前途。何况若是下嫁,面上不如门户登对风光,但有安国公府在,女婿岂敢慢待芝芝分毫,更不必说公婆也要敬着儿媳。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周其是个可托付之人。 “你明日,不,我还是先找人看看周其的才学如何。”安国公思后道。 周氏喜出望外,不如沈凌的婚事,她权柄大,沈芝的亲事务必万事都要安国公满意。是以她气愤后觉得其哥儿不错,也不敢和安国公提起,怕他恼怒。 不过到底存了个心眼,周氏在安国公没彻底松口之前,没和娘家人提一句嘴,但对娘家人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林氏私下琢磨,这是婚事不成继续做亲戚。她提前和周老夫人通气一事没告诉周其,一则周其潜心读书不欲坏他心情,二则是周氏没直白拒绝她心里抱着希望。 周其沈芝不知长辈们间发生的事情,相处起来依旧如同往常般自然和谐。 这日周其在院中读书,周蓉见他在屋子里关的日久,将人拖去园子散步。此时闻了一鼻子香的沈芝也在国公府花园凉亭里赏景。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将花园里几颗红梅压的颤巍巍的,沈芝难得雅兴大发,拿雪水煮了茶。 正煮着,沈凌出现了,她笑眯眯地走上凉亭:“妹妹好兴致。”她环顾四周,见月桐等丫鬟没在沈芝身边伺候,便在沈芝旁边的石凳上坐。 “看见你我没雅兴了。”沈芝不咸不淡地说。她也没走,这段时间已经修炼出视若无睹的功夫。 沈凌仿佛没听见沈芝说什么似的,她柔声道:“妹妹煮的茶正香,能不能给姐姐品尝一二。” 沈芝往煮茶的蝙蝠纹铜炉里加了香炭:“万一等会儿你没端稳茶烫了手,我不就又掉进河里洗不清了吗” 沈凌没接话,垂下了眼。 沈芝不曾看她,只盯着自个儿的茶。 须臾后,沈凌重新抬头,脸上也挂起微笑,她笑着拔出头上的白玉素簪:“妹妹,你从前不是很喜欢这根簪子吗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悔过的决心,今日我将这根簪子给,你能不能对我的态度稍微好上一点” 沈芝别过头看了眼,就见沈凌正在拔头上的簪子,她挑了下眉:“你戴的簪子我会收吗” 话落,沈凌拔下头上的簪子递给沈芝,簪尾不曾藏于浓发之中,还渐渐靠近沈芝,她忽然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这股味道轻飘飘的,可白玉没有味道,沈凌头上的发油也和此味迥异。沈芝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是什么,不由朝后避了避。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凌递给沈芝簪子的动作陡然锋利,她手腕一转,竟然是拿着簪头将尖锐的簪尾刺向沈芝的脖颈。 沈芝那一避,刚好躲了过去,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沈凌再次拿着簪子挥向她的脸。沈芝不由往后一仰,被沈凌扑倒在地。 沈芝吓傻了,她举着沈凌的手不让簪子压向她的脸,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沈凌,你疯了不成” 沈凌桀桀笑了两声:“我没疯,都是你,不是你她们不会瞧不起我,不是你她们也不会不喜欢我,沈芝你除了一张脸比我好看,你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毁了你”她目光狠厉,举着簪子的手用力的往下压去。 “沈凌”沈芝喘气的力气都没了,她费力抬起沈凌的手腕,心里不停呼唤月桐早点回来,可沈凌既然决定做这种事,抱好了鱼死网破的想法,那簪子距离沈芝皮肤越来越近,就在沈芝快要绝望的时候。 沈凌忽地被推开了。 周其护在沈芝面前:“芝芝,你没事吧。” 沈芝顿了顿,回过神来才喘了口粗气:“没其表哥,你小心” 周其转过头,沈凌拿着簪子刺了过来,周其下反应握住簪子将沈凌撩倒在地。 鲜红的血从周其掌心流出,他没在意,只心有余悸地望着沈芝:“芝芝,你还好吗” 沈芝的声音在抖:“其表哥,你的手心在流血。” 周其不关心的看了眼:“小伤,包扎好就好。” 沈芝慌乱摇了摇头,心乱如坟:“这簪尾不干净。” 周其脸色骤然一变。 沈芷兰望着自家耳垂泛红的世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又慢吞吞地吃了块点心,眼看顾浔好不容易保持的沉稳即将荡然无存,沈芷兰笑:“可想好了” 顾浔迎着沈芷兰打趣的目光道:“儿子想好了,只劳烦娘为我提亲。” 沈芷兰不想这么放过顾浔:“你不是说拿人家当妹妹吗一辈子都只是妹妹吗” 顾浔承认的爽快:“那是儿子年幼无知。” “可万一芝芝只拿你当哥哥,一辈子当哥哥呢” 顾浔一凛,苦笑了声:“那也得让她知道我的心思,我不拿她当妹妹,我是想”娶她。最后两个直白的字没当着且沈芷兰探究的眼神言出。 见顾浔浑身颤抖,沈芷兰不曾心软:“那如果芝芝不想嫁给你呢” 顾浔犹豫许久道:“我,我不知道。” 不,不,他是知道的。 沈芷兰一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第一时间思考到了抢,哪怕她不想嫁给他,他抢也要抢回来。 可这种方法不对,理智死死拽住他,拽住他不能说出来。 “不知道顾将军你就这么点出息”沈芷兰恨铁不成钢地说,“强取豪夺先生教会你没有” 第51章 没成想自家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顾浔一惊。 “人啊,总是要多为自己想想。”沈芷兰淡定得多,“浔哥儿,娘从前没教过你,今日告诉你,若是喜欢一个人,不要轻易放弃。” 顾浔抿了抿唇,应是。 “好了,今日下午我便去国公府走一趟。” 顾浔舒了口气:“多谢娘亲。” 安国公公府,动静惊扰仆从,不多时沈凌被细绳绑起。 周其觉得身体没什么异样,沈芝着急地叫仆从去请大夫。 周氏听到花园里发生的事情,震惊不己,率先到了周其院中,一进来就看见周其掌心的鲜血,顿时惊问道:“其哥儿,你的手可好大夫可到了沈芝,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芝简单将过程对周氏说了遍。说实话,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凌竟然能做出此类事情。 可转念一想,其实也不奇怪,沈凌希望能做人上人,她无法忍受碾成泥的结局。梅花宴之前她抱着希望,认为靠她自己能重新夺得一片天地。可梅花宴的结局告诉她不可能的。 只是她今日忽然这样做,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周氏脚步踉跄地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贵女的反击 第49节 “沈凌我让人关了起来,娘不如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平心而论,我自认为没有一点对不起沈凌。”这也是沈芝最无语的地方。当然她也有些后悔,对待沈凌不该心软,不该把她当成一条生命,若不是如此,今日也不会伤了周其。 想到周其,沈芝偏过头,这一偏头她惊住了,只见片刻前面色正常的周其面色惨白,坐在圈椅上瑟瑟发抖。 “其表哥,你怎么样了”沈芝急道。 周其茫然的目光跟着看过去,看了也是一惊:“其哥儿” 周其抬起头,对着她们两人挤出丝微笑来:“我没事,不,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沈芝望着周其手上划出的血痕,心中发颤。那簪头不定被沈凌抹了什么古怪东西,不然不会奇怪的味道。只是刚才看周其浑身无异,她还以为自己多想,实际上根本不是她多想。 这股猜测在接下来得到证实,周其脸上血色渐渐褪去,直到大夫来到时,皮肤雪白的像宣纸。 安国公府常用的大夫自然是医术高明之人,可问诊之后却道:“这位公子中的毒老夫无能为力。” 吓的周氏立刻跌坐在了圈椅上。 还是沈芝望着床上渐渐陷入昏迷的周其,一边让人去请周老夫人和林氏,一边让奴仆拿着安国公的名帖去请不当值的太医。 吩咐妥当,沈芝问大夫既然说周其是中毒,中的是什么毒。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毒原本是一种草,民间多叫红草,不过红草草叶没有毒,其根有剧毒,这位公子掌心的伤口不严重可其中有这味红草。” “就真没有解毒的方法吗”沈芝不死心地问。 大夫静默片刻叹气:“红草在帝都不常见,多长于西南深山,老夫行医数年,也就在十多年前见过一位误用红草的农妇,后来毒发身亡。” 这是委婉地告诉她们他解不了毒。 沈芝差点没站稳,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林氏和周老夫人急忙冲了进来,沈芝白着脸让开位置,就见林氏扑倒在周其床前,握着周其的手哭:“其儿,你怎么了”她边哭边抬头望着大夫:“大夫,我家其儿这是怎么了,他的手怎么这么冷呢你说啊。” 沈芝瞥了眼床上的周其,深吸了口气说:“二舅母,我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你先别着急。” “我不着急,不着急,”林氏抹了把眼泪,又笑里带泪问,“芝芝,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成这样了” 虽然做恶事的是沈凌,沈芝也不能说自己无辜,周其是为了救她才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也是怪她明知道沈凌心存不轨没有斩草除根。 她咬着唇道:“其表哥为了救我,不小心被沈凌伤到了。” 周氏微顿,继而扑在周其身上痛哭:“我的其哥儿,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你若是有三长两短。你叫娘怎么办” 她哭着,这时候又发现周其胸腔震动,林氏无措地举起脑袋,便见周其睁开眼睛,她一喜又哭着说:“其儿,你醒了。” 沈芝周其周老夫人赶紧围在床榻前,周其半睁着眼睛,朝着周围看了圈,最后目光看向林氏:“娘,我” 周氏又哭又笑:“其儿,你慢点说,不急,你想要什么” 周其艰难地说:“不是芝表妹的原因,是我,我,我自己不小心,我也不是舍命救表妹,我以为那簪子没毒的,是,我我自己命不好,若是,若是,和芝芝无关。” 林氏没料到周其会说这样一番话,她愣了下,大哭:“娘知道,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不会怪芝芝的,不会的。” 周其对林氏轻笑了下,眼珠微动,落在沈芝脸上,忽地闭上眼。 “其儿,其儿”林氏大骇。 “夫人别担心,公子这是昏迷。” 沈芝如同隔了一层雾,眼前这切都是朦胧,命在旦夕的周其,嚎哭不止的林氏,默默抹泪的周老夫人,她置身于此,仿佛又不在此。 直到月桐在她耳边道:“小姐,奴婢没从二小姐那得知解药的消息。” 沈芝无力地摆了摆手,她没指望能从沈凌那能得到有用的消息,沈凌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即使她有也不可能告诉她们的。 她揉了揉脸颊说:“去搜丽苑,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月桐应是,急急地退了出去。不多时李太医请进府中,沈芝心又吊了起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这毒恐怕还要各位另请高明。” 林氏仓惶道:“您不是太医吗,哪里还有比你更高明的人。” 李太医取出药箱,解释道:“老夫只能先施针稳住毒性,至于解毒老夫无能为力。” 红草可使人在一日内毙命,李太医的金针能给周其拖延几日的时间,但若是这几日为没能寻到解毒良方,也无济于事。 林氏哭累后,红肿双眼,失魂落魄地守在周其床前,周老夫人靠在圈椅上,也不愿去歇息,周蓉陪着她。 沈芝稳住心神,叫人准备午膳,一干人没心思用膳,包括沈芝也只是随意喝了两口米粥便让丫鬟撤下去。 周氏坐不住了,起身离开周其院中,沈芝匆匆跟上去,只见周氏径直往丽苑去,沈芝也跟过去。 沈凌被关押在丽苑逼仄的耳房中,双腿胳膊被绑,头发凌乱,听见推门声她头也不抬,直到周氏呵斥惊怒的声音响起,沈凌缓慢地抬起头:“娘来了啊。” 周氏把沈凌当成亲女儿,花费精力和感情比沈芝这个亲生的女儿还多,在得知沈凌竟然欲对沈芝不轨后,差点疯了。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沈凌为什么会对沈芝有这么大怨气,竟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她一直认为即使姐妹两人有些隔阂,可终究还是姐妹。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沈凌笑的不能自己,“你是把我当亲女儿,可这难道不是我自己挣回来的吗你以为我很喜欢琴棋书画吗你以为我不想和沈芝一样出门放风筝去不务正业吗可是你喜欢啊,你对我的喜欢不是没缘由的,不是因为我是沈凌这个人,是因为我聪明体贴,能给你挣面子。” 周氏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凌怨毒地盯着周氏:“意思就是我恨沈芝,她既不会琴棋书画,可安国公二哥依旧拿她当宝贝。我百般讨好在他们心里还是比不过沈芝,我嫉妒我狠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她一出生就拥有一切,显赫的身世,父母的疼爱,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我自己去争,我用些手段怎么了,我只是想让我自己过的更好些,这有错吗” 周氏被沈凌逼问的后退两步,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一直以来认为贴心懂事的女儿原来竟然是这般想的。 还是沈芝望着沈凌道:“你说不公平,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两个字,我生下来是公侯之女,可有的人出生即是奴仆,你总想着你没什么没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拥有什么,你有一个将你当做一切的亲娘,你出生不算富贵,可也衣食无忧,来到国公府后,锦衣玉食不说,周氏待你如珠如宝,我爹拿你也当亲女儿。” “人不能老想着自己没有什么,你也得想想自己有什么。” “至于你说想要你自己过的更好些,这有错吗,没有,可前提是不能害人。” “沈凌,你贪心不知足,怎么还能说你自己没有错” 第52章 “你懂什么,你不是我,怎么明白我的苦衷”沈凌暴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战战兢兢,我” “不想知道。” “我不想去听一个伤人性命的人去哀悼她那可怜的过去。”沈芝冷笑道,“我只想知道你将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话落,沈芝径直走了出去,独留沈凌在里面大吼大叫,不多时,里面的吼叫声也停止了。 沈芝站在院门口等,周氏被嬷嬷扶着手,脚步蹒跚地离开临春苑,她在门口瞧见沈芝,边流泪边哭:“我没她会变成那样,明明凌姐儿小时候那么心地善良的。” 沈芝没说话,任凭周氏哭。 她不觉得沈凌说的话对,可是也不觉得周氏做的对。周氏待沈凌,的确是因为沈凌处处贴合她的心意,才喜欢上她的。可这没什么不对,没有人应该无由来的对你好,难不成还指望人去喜欢疼爱那些好逸恶劳的歹徒不成。 可这仅限于外人,不限于父母。孩子是否来到世间的选择权不在于孩子本身,而在于父母,既然选择了成为父母,自然当疼他,宠他,教养他,若是看孩子合不合你,做什么生他呢沈凌虽不是周氏亲生的孩子,可从周氏选择成为她的母亲时,当别无二致。 只可惜,周氏待她都是如此,何况沈凌。 周氏哭了两声,不想在丫鬟扑妇面前失了颜面,回去院子,这时丫鬟来禀齐王妃驾临,周氏赶紧收了泪水,两人去将齐王妃请来。 按照齐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关系,虽是为了提亲,可沈芷兰没请中间人。她打算先测测口风,只是一进国公府,便发现气氛不对,进了花厅,更是发现周氏双眼通红,明显发生了什么大事。 家丑不可外扬,可几句旁敲侧击下来,周氏大约就将今日的事情如实吐露了七八分。 沈芷兰对沈凌胆大妄为惊震后,明白今日不是提亲的时候。 周氏哽咽着问:“妹妹可知有什么神医” 连太医都没办法的病症,沈芷兰能有什么办法,只是神医,沈芷兰想到顾浔从岳城寻来的那位大夫。 不过她也不敢对周氏保证,何况顾浔说是名医,可沈芷兰并没见识过他的本事,于是安慰了一番周氏后,便离开国公府。 顾浔一下值回王府,立刻赶去沈芷兰的院子,正准备问她结果如何,沈芷兰不等他出声,语气无奈地说:“我都不好提这件事。” “为什么”顾浔哑然。 一瞬间心里涌现出无数个猜测,莫不是他们答应了高家的提亲,或是对芝芝的亲事起了别的打算,亦或是看不上他。没由来的这些念头全都浮了出来。 沈芷兰看顾浔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想到何处去,解释道:“是国公府出事了,今日不好提这事。” “出事出什么事” 沈芷兰将过程大概地叙述了遍,又问顾浔:“你不是说从岳城请来了一位名医,不如带去安国公府看看,毕竟那周其是为了救芝芝” 话没说完,便见顾浔急匆匆转身,仿佛身后有饿狼追赶不成。 孙遇光大夫六日前已经到了帝都,他是位很厉害的大夫,有把握将太医都无法的顾浔腿伤治愈,不留丁点残疾,和常人无异。不仅如此,就连后遗症也小的可怜。 三日前他给顾浔调配了新的汤药,不过这个汤药只是开始,最关键的是接下来的药浴,将顾浔体内残留的毒素尽除,治愈腿伤。 孙遇光是个看着年近五十的干瘪老头,看似冷漠不好相与,顾浔和他接触几日,知老人家外冷内热。如今得知周其性命垂危,顾浔告知后,孙大夫立刻带着医箱和顾浔去了安国公府。 此时的国公府依旧是一片愁云惨淡,暮色昏沉,可周家人一点晚膳不曾尽。 林氏更是在周其床前啼哭不止,她也不大声哭,只默默流泪,时不时对昏迷不醒的周其喃喃。 “其儿,你今年只有十八岁啊。” “其儿,我只你一个儿子,你这是让我绝后啊。” 沈芝听的多了,惆怅担忧的心思越重,她明明知晓沈凌的本性,想着这辈子她失了作恶的资本,便指望着留她一命,没成想今日留下如此后果。 尤其是在这种凄风楚雨的情况下,林氏小小的哭啼声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她的肺腑中,她咬牙对林氏道:“若是其表哥因我而死,我去周家,我给他过继子嗣,不至于叫他孤孤单单。” 周氏猛地从圈椅上跳了起来:“芝芝,你说什么” 林氏摸着眼泪哭:“傻姑娘,你若是这样你其表哥做鬼也会怪我的,他若是真有个,你,你好生过自己的日子罢,这都是他的命,他的命。” 沈芝低下头,林氏断断续续地哭,这时月桐轻手轻脚地快步跑进来:“小姐,世子爷带着大夫来国公府了。” 听见大夫两个字,不仅是沈芝,所有人都抬起头,眼露希冀。 沈芝没能反应过来:“哪位大夫” 月桐想了想说:“好像是姓孙。” 孙遇光沈芝猛拍了下额头在,她今日真的是急糊涂了,竟然忘记顾浔已经将孙大夫请入了京城,忙急匆匆将人请了进来。 床前不合适围太多人,沈芝便站在距离床榻三四米的地方,紧紧地盯着孙大夫。顾浔立在沈芝的不远处,偶尔看几眼床上的周其,时不时地瞥了瞥沈芝。 一盏茶后,孙大夫取下脉诊,林氏急急追问道:“我儿子的毒” 孙大夫的遇光扫了眼顾浔,对着眼巴巴的一干人道:“老夫也没有把握能解此毒。” 饶是林氏早有准备,还是差一点倒在地上,沈芝望着孙大夫问:“没把握的意思可是孙大夫能试着一解” 孙大夫点了点头,沈芝苦涩道:“还请孙大夫尽力。”今日已经请了三位太医来看诊,都是只能伴着延长几日的生命,若是孙大夫真的没法子,周其恐怕真的是难多吉少。 贵女的反击 第50节 周其下去写药方,顾浔见他对着自己招手,便跟去了外间,临走前他朝着房内瞅了眼,只见沈芝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床前。 出了屋子,到了空旷的院中,孙大夫引着顾浔朝着偏僻的地方走,眼看没什么人至,顾浔奇怪地问:“孙大夫可是有话要和我讲” 孙大夫犹豫下,颔首道:“其实,周公子的毒老夫可解。” 顾浔一喜:“那大夫你”话不曾说完,幽暗的视野里,视力好的顾浔瞧见了老大夫眼睛里的迟疑,“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孙大夫长长的叹息了声:“解红草的关键在于一位叫蛇蜕的药引,可这蛇蜕必须是剧毒的银丝王蛇身上所下,银丝王蛇踪迹难寻,要得蛇蜕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老夫身上恰好有一蛇蜕。”他说着望向顾浔声音转沉,“可顾将军,这蛇蜕老夫是打算给你治腿用的,若是无这一味蛇蜕,即使我有治你腿伤的办法,也没能力。” 这治病救人医术和药材是相辅相成的,再好的大夫无药可用也只能归于无用,没了这蛇蜕,顾浔的腿早晚要留下残疾。且他拖了这么久的时日,再拖上三五个月,恐怕即使寻到了也耽搁了最好的时机。 “虽说医者仁心,当一概相论,可将军,老夫私心是想将蛇蜕给你用的。” 他叫顾将军,没叫顾世子,便昭示了他的心思。顾浔的腿能好,大夏便能多位保疆卫国的将军,何况顾浔的腿是为大夏子民负伤。 顾浔垂眸,望了眼自己依靠拐杖的右腿:“给周其用。” 孙大夫这般说倒不意外:“顾将军可要想好此事当从大局出发,不是心软的时候。” 第53章 “给他。” 孙大夫犹豫道:“世子爷,我告知此事于你并非让你抉择,而是乘周公子活着的时间去寻一寻蛇蜕,老夫身上的蛇蜕是要用在你身上的。” 不管用不用在他身上,既然周其的毒可解。顾浔彻底松了口气,朝着孙大夫拱了拱手,正言道:“孙大夫,若是今日没能将周公子救回来,在下恐怕这一生要抱憾。” 孙大夫一愣。 顾浔朝灯火通明的院内看了眼:“孙大夫可知周公子是为了救沈三姑娘中毒,实不相瞒,今日在下请了母亲上府提亲的。” 孙大夫彻底愣住了,回过神来还是劝他:“可顾将军你的腿”若是不治愈,未来即使能上战杀敌,那也会大失战斗力。 顾浔笑了笑,自嘲得坚定:“孙大夫,在下是个人,有自私的本性。” 若是周其真为救芝芝而死,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了他,可他只想她心里只有他。 所以,得救他。 孙大夫许久没出声,良久后说:“顾将军先思量两日。” 顾浔不用再思量,不过顾孙大夫的提议他同意了,但时间是留给孙大夫思量的。 只可惜翌日发现不过短短一夜,她似乎又苍白了,顾浔找上了孙大夫,道他已想好,再无更改。 孙大夫见他意志坚定,倒也没为难他,摸了几把胡子,重新改了药方,加了蛇蜕进去,言明过几日周家公子便能恢复如初了。 林氏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峰回路转,直到顾周其身上渐渐恢复了温度,脸色变得红润,意识逐渐复苏,林氏差点跪在孙大夫跟前说要给他立长生排位。 沈芝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若是周其有个万一,她这辈子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孙大夫不愧比太医都厉害,短短一夜,就想出了解毒的方子,更是真心实意地给他老人家道谢。 “沈姑娘也不必谢老夫,这次周公子能化险为夷,也得感谢顾将军慨然相助。” 既然可能治不好大夏顾将军,孙大夫也不想无功而返,他牺牲了什么总得让这位沈姑娘知道。 沈芝上前夜,前日,昨日都是看到顾浔来了的。不过她克制自己不要去关心他,在乎他,再加上担忧周其,两人见了三面,可说过的话没几句。 冷淡的很。 其实沈芝有些难过的,如果说放下就能放下,或许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的痴情人了。 只是顾浔又不是大夫,他难道还做了什么不成。 孙大夫叹了口忧伤的气,望着沈芝欲言又止:“沈姑娘去问顾将军吧。” 沈芝这两日没时间去问顾将军,顾浔在安国公府待了两日公务又繁忙起来。而周其一脱险,如何处理沈凌也提上日程。 安国公下了狠心,他愿意留沈凌一命,可也就只是一命而已:“毒哑以后送进庵子里去,对外则宣称她去世。” 周氏恨是真的恨沈凌,可一想到为了救她而死的表姐,心软了:“毒哑不必了吧,将她送到庄子上嫁人可好。” 说罢,见安国公背着手往外散发冷气,周氏难得的大起胆子道:“上次国公爷不是说了,凌,沈凌她长成这样也有我们做父母的没教养好的原因,她有错,可看在她父母为了救我们而死的份上,宽松些吧,何况其哥儿痊愈指日可待,她也没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也,也别对她太狠了。”最后几句话,完了。 若沈凌真的是安国公的亲生女儿,安国公下定的主意定无更改,可周氏一提到她的父母,安国公沉默了。 送庄子还是尼姑庵似有待商榷,安国公先让人宣称府邸上的二小姐得了急病不大好。 照沈芝看,安国公的处理办法绝对会让沈凌接下来生不如死,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不在,沈凌她将不会说话成为一个做粗活的尼姑。 可沈芝不太想要这种处理办法,沈凌就是一只留在暗处会咬人的毒舌,哪怕拔了她的毒牙,她还可以勒死人。 经过红草一事,沈芝想斩草除根。 只是可惜安国公对沈凌还有最后的善意,尽管善意的源头不是她,却叫沈凌给继承了。 所以沈芝自己在想办法。 办法没想出来,不过她派去西南查当年事故的人回来了,并且带回了知道当年真相的沈凌表弟。 沈凌的亲堂弟缪昌允今年刚过十五岁,当年他的母亲,沈凌亲娘,周氏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他母亲知道沈凌亲娘的死不是因为救周氏,临死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缪昌允。 缪昌允生母去世,父亲新续娶了继母后,日子过得很糟糕。 也正是因为此,听曲正派去的人能给他五百两银子,立刻愿意离开蜀中。 不过曲正派去的人能赶在冬月里带人回来,沈芝非常惊讶,蜀中和帝都天高日远,她以为得明年春日。 提起这事曲正也是庆幸:“也是那几个兄弟运气好,往返途中都能和振兴镖局的镖师同道,可不就提前回来了吗。” 沈芝去见了一面缪昌允。 这些年过得不太好,他很瘦,像一条细细的竹竿,见了面也很直接地问:“我说出当年的真相你就能给我五百两银子吗” 沈芝给月桐递了个眼神,月桐会意,取出五百两银票拿给缪昌允。 “你如果做的我满意,事成之后我还给你五百两。”沈芝现在不缺银子,遇香坊一个月能给她赚几大千银子。 缪昌允将银票叠好塞进胸口:“好,成。” “不过她是你堂姐,你如果说清楚了当年的真相,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缪昌允嗤笑声:“这关小爷什么事,我给堂姐保守了这么多年秘密,饿的要死了也没见她帮帮我,再说我也不是害人,我这是道明真相,做的是好事” 沈芝不太讨厌缪昌允,这个少年明码标价,他不是好人,他也不屑隐藏这一点。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小爷就是个烂人,爱处不处。这份坦荡沈芝自愧不如。 不过让他去国公府前,沈芝提醒他得装一装,最起码得让安国公府的人相信他真是缪凌的亲堂弟。 周氏听到门房说蜀中缪家来人有些讶异,蜀中是国公府的老家,不过即使老家来人,也是姓沈,怎么会姓缪。 等清楚来人是个十五岁衣衫褴褛的小少年后,周氏更加惊讶了。 不过这份惊讶比不得他说他是缪昌允,缪定和的内侄后来的多。 缪定和是沈凌的父亲。 难不成是缪家人听说沈凌重病的消息后,忍不住前来探望不过这也不可能,沈凌重病的消息才传出去三天,蜀中到帝都最少也得走一两个月。 而且就算来,也不该是个十五岁的破烂小少年。 周氏不由怀疑他的身份,缪昌允身份是真的,说了几件事后,周氏打消了对他身份的怀疑。尤其得知他娘是当年就是那位和她同经历了山顶滑坡的缪二夫人后,对他也生出了几分晚辈的疼爱。 只是关键还在于他一个小少年怎么就单枪匹马的来了国公府。 缪昌允抹了把眼泪:“晚辈这也是没法子,我娘她前几年就没了,我爹娶了后娘后,对我”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周氏见他皮包骨,脏烂衣服,自然明白了。 “本来也不想来打扰伯母的,可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周氏心软,何况也不缺帮人的东西,叹了口气道:“好孩子,既然你叫我声伯母,也不能白叫。”说着她看了眼顾嬷嬷,顾嬷嬷知其意,退了下去,等会儿回来时手里攥着两个荷包,就要拿缪昌允。 “这怎么可以呢。”缪昌允推辞不受,“我来伯母这不是打秋风的,我今年十五,有手有脚能养活我自己。” 听他这般说,周氏对他的态度又好上了几分:“这东西你还是收下吧,不是打什么秋风,只是伯母对晚辈的心意。” 缪昌允还是摇头,直到周氏更加热切,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伯母真的心疼我,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见堂姐一面,”他说着声音低落下来,“她是我的亲堂姐,我想看看她。” 周氏脸上的表情变了。 缪昌允赶紧道:“伯母不愿意便罢了,晚辈这就告辞。”他一脸失魂落魄,态度却是不愿勉强周氏。 周氏手撑着脑袋苦笑:“也不是我不愿意,是,是凌姐儿重病,恐怕不太好了。”若是没出这事,周氏不介意沈凌和缪昌允见一面,虽然当面说了沈凌和缪家再无瓜葛,可到底是血脉至亲。 只可惜现在沈凌要“死”,那还是干脆点。这种大是大非上,周氏不至于糊涂。 “堂姐还不到十六,这么年轻”缪昌允听了这话,忽然站了起来愕然地说,说着说着他仿佛先陷入了什么异境,双眼茫然,“莫不是和娘一样,都是报应,是报应。” “什么报应。”周氏稀里糊涂地问。 缪昌允目光失焦,喃喃地道:“不该骗人的,不该骗人的。” 骗人? 这是什么意思? 第54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氏迷茫地问。 缪昌允惶然地回过神,低下头否认道:“没,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一副含糊其辞的样子。 周氏心里觉得不太对,可缪昌允三缄其口,也不好逼问。 等安国公回来后,周氏将缪昌允上门这事仔细将这件事说了,又道:“我没让他见沈凌,不过将他留在府上了,他那样怪不落忍的。” 安国公对周氏的做法没异议,国公府谷不缺接济他的那点东西,可结合他最后的表现,安国公能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仅是出生,他想了想,派人偷偷的跟着缪昌允。 缪昌允在国公府很安分,白天出门去看看帝都有没有合适的活计,黄昏归来,就这样过了两日,他听说沈凌的病渐重,大夫道准备后事的当夜翻来覆去没睡着,翌日买了香烛去了金山寺。 安国公派人跟着他的主要目的是怕多生事端,没成想却知道了这样一个秘密。 “他在佛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道。”安国公盯着他派去的监督缪昌允的护卫道。 “缪公子道,他和他阿娘都知错了,当年不该鬼迷心窍,大伯母明明是为了救凌堂姐而死,却为了得到国公府的庇佑,骗周夫人说是为救她受的重伤。” 贵女的反击 第51节 安国公心里巨浪滔天,当初并非没有怀疑过真相,毕竟山崩之时,周氏昏迷,车上的沈凌生母,沈凌二伯母,沈凌都是一家人。 可周氏早早认了,他信得过沈凌生父的人品,没成想果真是这样。 周氏回房后就见安国公坐在黑黝黝的屋内,没掌灯,她吓了一跳,吩咐丫鬟点灯,这才发现安国公神色不对。 “你们都下去。”安国公抬头对丫鬟们道。 听到这个吩咐,周氏心里更虚了,仔细回忆这几日她没做什么逾越之事啊,难不成他又要和自己商量沈凌“死” 后的去处。 这件事周氏想清楚了的,国公府的沈凌能死,她做错事得付出代价。但不能毒哑去尼姑庵里,那还不如死了呢,沈凌固然有大错,可终归她的娘救了她一命,没有她的娘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有事和你说。”安国公敲了敲僵硬的后背,直起身说道。 周氏眼皮跳了跳,哀求道:“国公爷,你想想沈凌的生母,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看在她于我有恩的份上,让沈凌去庄子吧。” 安国公敲后背的手停了下来,目光复杂地望着周氏:“我今天得知一件陈年旧事的真相。” 周氏下意识接道:“什么” 安国公将今日从缪昌允听来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了周氏。 一个字一个字从安国公口里吐出,周氏一开始还能保持冷静,后来整个人都懵掉了。 怎,怎么可能是骗她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这,这,”周氏咽了咽口水,堆出笑容道,“国公爷不能骗我啊。” 安国公面对周氏站着,“我没骗你。” 安国公这样说,周氏绝对信他的,他光风磊落,不屑于欺骗他的枕边人。 可表妹骗她,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骗她 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黑暗。 安国公对周氏虽有不满,可见她这幅大受打击的样子,他劝说道:“也不能只听缪家哥儿的一面之词,也得听听凌姐儿怎么说。” 得到这句话,周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就往外跑了,嘴里还念叨着,“对,对,凌姐儿,这不是真的。” 这几日沈凌“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便没把人锁抱厦。让人给她灌了丧失力气的药,关在卧室里。 不过这药虽让人没什么力气,一碰就倒,对意识没妨碍,本人还是清醒的。 周氏撞开门,冲到沈凌床榻前,不等沈凌反应过来,抓着她肩膀问:“你娘到底是什么死的。” 沈凌做那事前就想清楚是生是死,悉听尊便,可这几日,看着她自己一步一步“死”去,坚定的信念就不那么坚定的,忽然又听周氏这样问,她脸色一变,用力说道:“我生母不是为了救娘没的吗” 沈凌曾想过,临死的时候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周氏,看着他们在她面前震惊,失魂落魄,她想她的心里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满足。看,即使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又如何,还不是照旧被欺骗了这么多年。 可事到临头,却说出了刻在骨子里,没瞒住灵魂的否认。 她还存着希望,不想和她们彻底撕破脸面。 只不过沈凌虽然否认了,可她下意识的震惊和惶恐没能逃过周氏和安国公的眼睛。 她心虚什么呢 她惶恐什么呢 周氏大哭:”原来都是你骗我的,骗我的。” 这些年她每年都要为救了她的表姐吃斋念佛,为了沈凌委屈她的亲生女儿,可原来都是骗局,骗她的。 沈凌见周氏这样,她慌了,去抓周氏的手:“娘,我没骗你,没骗你。” 周氏一把推开沈凌的胳膊,往后一步步退去:“你还想骗我” 沈凌被喂了药,气力尽失,一下子被周氏推到床铺的角落里去。她重新抬起头,就见周氏眼里闪烁着泪花,茫然地望着她。 里面有无措,愤怒,惊讶,伤心,悔过。 沈凌伸长手,想要去牵住周氏的衣角,周氏转过身飞快地跑远了。 三日后,国公府的二姑娘沈凌没了。 她没出嫁,年龄才十五,丧事和夭折办法一样,不能进祖坟,不能停尸,当天夜里装了棺,翌日请风水师傅算好地方,将她入土为安。 从今以后,沈凌就成了一个真正的死人。 活着的,只有深山庵子里尼姑慧和,她和国公府一点关系都没了。 沈芝看着白幡,闭上了眼,没了沈凌,这辈子他们都能平安了吧。 这期间,周其的体内的毒也解的差不多了,看着和未中毒的时候差不离。 沈芝每天会去探望他,时间不长,尽一个本分罢了。她不傻,能看的出来周其对她的心意,眼睛不会骗人的,也藏不住喜欢。 只是她不戳穿,渐渐冷淡,周其也就逐渐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日她探望周其后,出远门,便瞧见林氏远远的走了过来。 周其的身体渐愈,林氏气色好了不少,沈凌叫了声二舅母,林氏亲热的牵着她的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芝回了屋,就看见周氏坐在她的屋里。 说实话,沈芝本来以为周氏经过沈凌一事后,会一蹶不振一段时日,没成想周氏每天都精神抖擞,精神十足的处理各种事情。 这是周氏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昨日一下葬,她就处理好了缪昌允,将他送离国公府,沈芝守诺,另给了他五百两银子。 缪昌允不算什么好少年,可不会主动害人,这就够了。 “娘,你来有什么事吗”沈芝在周氏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周氏听到声音,抬起头,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恍然大悟般道:“你回来了啊。”说着,她理了理精神,“是这样的,没出事之前,你二舅家就说过想替周其聘你为妻,那些日子事多,没来得及说,今天问问你,你的想法。” “当然,现在才办了丧事,你的婚事肯定得推迟几个月,不过私下也可以先说着,左右你表哥春闱也还有几个月,” 沈芝端起茶杯道:“娘,沈凌差点,这门婚事恐怕不能成吧。” 周氏笑:“若真是这样我就提了,但只是瞧你二舅母对你热情的态度,就该知道她心里是中意你的。”她们这样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林氏透露的意思,还是想结亲的。 周氏昨天想了一晚上,也觉得不错,她二嫂心胸大度,周其心里又喜欢芝芝。高嫁有高嫁的好处,低嫁也有低嫁的优点。 “你自个儿想想吧。”周氏道。 而沈芝她觉得自己不用想。 第55章 “娘,我只把其表哥当成哥哥。”沈芝对周氏说。 周氏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不见,不过这次她没生气,只淡淡的望着沈芝:“他又不是你亲的哥哥。” 说着,周氏叹了口长长的气:“你还小,或许想找个两情相悦的人,可若是找不到,难不成你不成婚了吗上次高小侯爷的婚事你拒了,这次我也不瞒你,当初一开始我想的是给她和其哥儿做亲的,可其哥儿他说他喜欢你,既然他有心于你,以后会对你好的。” 可就是这样我才不能嫁。 在发现周其对她的感情后沈芝真想过要不就他算了,她总得嫁人的,周其是个很好的郎君,何况他还心仪她。 只是不到三天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因为周其不好,而是因为周其太好,这份好让她会感到负担。 可这份好,这份感情她回报不了的。 若是真到必须成婚可她还是没有两情相悦的人,沈芝宁可自己嫁个不那么喜欢的人,因为她自己也不会喜欢他。 这种她付出多少,对方不至于比她多太多或者少太多的感情才会让她觉得最舒服。 周氏见她态度坚决,劝了两句,最后无奈道:“你再想想。” 沈芝好生想了想,大部分女人过的如何,取决于她的夫君待她如何,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比如南阳伯夫人,她的丈夫浪荡不羁,四处多情,遇上这样一个莺莺燕燕不断的夫君,绝大多数的夫人哪怕是笑的,那也是强笑出来的。 可南阳夫人不,她将她的嫁妆打理的很好,自个儿有银子不缺钱花,尽到南阳伯夫人的义务后,也不长陷于后院的争奇斗艳,闲来便画画,她很喜欢画画,虽不过是个闺阁夫人,可现在她的画在圈中也小有名气。 或者和三两好友赏花观月,听曲吹拉,虽然有些妇人还是说南阳夫人可怜,丈夫的面一个月都见不了几回,可沈芝觉得,没有人有权利去可怜南阳伯夫人,她是真正会过日子看的通透的人,她的快乐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而不是去依靠一个丈夫的施舍。 大夏女子的地位并不很抵,嫁妆是私产,即使是夫家也无权动用,若是真的嫁给了合适而不喜欢的人,靠着嫁妆,靠着香料,沈芝觉得自己也能让她过的很好。 这样一想,拒绝周其就不觉得遗憾了,这个少年喜欢她不假,可她给不来他想要的感情,既然这样,他应该去找真正契合他心意的姑娘,而不是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其实说来也怪,沈芝想,若是周其真的因她而死,她是真愿意嫁给他,但是他好了,沈芝是真感激,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更不想赔上他的一辈子。 不过周其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察觉她的疏远后,几番试探,便明白了沈芝的意思。 于是某天,沈芝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周其叫住了她。 两人见礼,说了几句,周其先道:“那件事你是不是我知道了。” 他说的含糊,不过沈猜出来她说的是做亲的事。 “其表哥,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沈芝委婉地说。 周其苦笑了声,望着她:“芝芝,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别把我喜欢你当成负担,也别把我想对你好当成没法报答的累赘,因为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需要给我什么了,我已经很开心了。” “哪怕你不喜欢我,可我一想到我能对你好,我也满足了。” 周其说的直白,他对她的意思她知道,瞒着也没什么用,何况他也明白她心里的负担是什么,周其当然会努力争取。 沈芝怔住了,没想到周其竟然会直接坦明心意。 她虽然活了很久,可那是当阿飘啊,阿飘和人还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她没有想要和什么鬼在一起过。 周其在来找沈芝之前想了很久,现在算得上经验老到,便说:“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我最想要的,就是对你好。” 沈芝半晌没说话,周其说的很动听,她也相信他是这般想的,不过她还是对着周其摇了摇头,这些是原因,可不是所有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她只拿他当兄长。 周其见她如此,心中凄苦,他虽然会争取,可也就是会争取而已。 与此同时,周氏听沈芷兰说完话,有些难以置信,她稀里糊涂地问:“妹妹,你说什么” 沈芷兰便重复起来,按理说,沈凌“走了”没几日,提亲的事最好缓几个月,可深芷兰向来奉行先下手为强。她来了国公府后,又见周氏一副忙碌的样子,既然首件忙碌的事情是几个孩子的婚事,她也就直接说了。 齐王府想要聘安国公府三姑娘为世子妃。 说着她又道:“嫂子是知道我的,我拿芝芝当亲生女儿,若是芝芝能嫁入齐王府,以后定然不会有人给她什么委屈受。” 周氏听了一大通,虽然沈芷兰一直很喜欢芝芝,曾经明里暗里也流露出想要娶回家当媳妇的打算。可周氏觉得不过是说说,沈芷兰只有顾浔一个儿子,顾浔和芝芝在她心里就是两个极端的典型。 贵女的反击 第52节 一个文武双全,腿没受伤前,可是帝都大部分少女都想嫁的人,另一个,打小不学无术,胡乱闯祸。 他们两个怎么能在一起 周氏狐疑地问:“妹妹你问过浔哥儿的意见了吗” 周氏捂着唇笑:“自然是问过他的意见了,你可知道,去岁他说只拿芝芝当妹妹,我想孩子的事得要孩子自己同意,便没勉强他,可前段日子我不是给高家的小侯爷当中间人来了吗他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当天晚上脸色不太好,当天晚上我没多想,哪里知道第三天他就跪在我跟前,一脸严肃地说要娶芝芝为妻。” “顾浔这个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别的不敢说,可他既然决定娶芝芝,必定会对她好的。” 周氏耳朵不停往里面钻着话,等沈芷兰走了后,她摸了摸耳朵,难以置信地问身边的嬷嬷:“齐王妃是说要聘芝芝为世子妃吧。” 嬷嬷笑:“当然是真的,老奴听了大半天呢,夫人你以前还担心三姑娘的婚事,老奴看,这是一家有女三家求呢。” 周氏这才敢确定不是她做了个梦,这门婚事不必问安国公周氏都能知道他必定同意的,顾浔可是他最满意的侄儿。 果不其然,当她和安国公说了这件事,安国公先是一脸震惊;“当真” “自然是真的。” 安国公一下子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道:“浔哥儿是个好孩子,又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最让人放心不过,这门婚事我看成。” 周氏并没有什么兴致,胡乱的应了一声。 安国公见她这样,皱了皱眉,忽然想到周其也提亲了的,人有亲疏远近,这周其自然是个好的,可这份好得看和谁比,和顾浔一比,顿时就成了渣。 何况虽然说有先来后到,可芝姐儿和周家的婚事八字没一撇,再者说了,沈芝也不愿嫁到周家。 周氏见安国公如此误解她,有些失落地解释道:“不是为我的娘家人不平,而是老爷你开心的太早,高家小侯爷,其哥儿都是难得的好孩子,家里的长辈也好相处,可你的好女儿想都不想都说不想嫁,恐怕明天我一提顾浔,你女儿又要拿只当是哥哥敷衍我,我看她根本不想嫁人” 安国公捋胡须的动作一顿,紧着眉头道:“你先问问她,她年龄小,也不能万事随着她的性子。” 周氏一乐,她早就觉得不能万事随着沈芝的意思,可不是安国公宠着吗,她能怎么办。今日听安国公这样说,周氏顿时觉得吃了定心丸。 翌日一早,周氏便使人将沈芝唤了过来,和她说了这件事。 “昨日又有人上门给你说亲了,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下,都觉得他很是不错。”周氏道。 沈芝心里一突,心里开始琢磨这次退婚的理由,又默默念叨最好这次来提亲的人有个什么短板,让她好说嘴。 “你觉得你浔表哥如何”正心里念叨着,就听周氏这样问,沈芝下意识应道:“浔表哥很好。” 话落,她一脸震惊地望向周氏,周氏笑眯眯地牵起沈芝的手道:“你姑姑昨日上门了,说了这门婚事,你觉得如何。” 颤栗从脖颈间一路往下蔓延,沈芝舔了舔唇,她这是梦吗周氏的意思是姑姑给浔表哥提亲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顾浔只拿她当妹妹啊,思及此,那股颤栗忽然间消失不见。 是的,顾浔拿她当妹妹,可姑姑喜欢她,想要她嫁进齐王府也不是这辈子才有的念头,这门婚事想必是沈芷兰的主意。 沈芝收紧拳头,倒不用费尽心思的想借口了,直接说顾浔恐怕不愿意就成,这时候却听周氏笑着说道:“你浔表哥虽说伤了腿,可他能干,如今也是朝上的肱股之臣,这门婚事也是他亲自向他母亲求来的,可见心里” 话没说完,沈芝忽然跳了起来:“娘,你说什么” 周氏一惊,不懂沈芝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我在说齐王府做亲的事。” “不是,”沈芝手心有些冒汗,她凝着周氏,总觉得耳朵听到的东西不太真实:“你说这门婚事是浔表哥亲自求的。” “可不是吗你姑姑说的当初浔哥儿得知她为高小侯爷提亲的次日就坐不住了,说心慕于你。”周氏说着,望着眼前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芝芝,心里难得的生出了许多感慨,“你命好,浔哥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了,若是嫁给他,你这辈子能过的很好。” 沈芝没听清周氏后来说的什么,她满脑子都是顾浔提亲的事,这还是他亲自求来的,沈芝觉得她说不定魔怔了,等梦醒来,她还躺在床上刚刚醒来。 是以沈芝告诉周氏还要在想想,就先离开了。 周氏听她说要想想的时候愣了,她本以为这次沈芝还是会和前两次一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连接下来说什么都提前想好了,而且这次她气势特别足,安国公可是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可她竟然说想想,周氏一时没了言语。 沈芝云里雾里地回了房间,回房之后就躺到了床上,现在刚起不久,根本没什么睡意,她翻来覆去烙了许久的煎饼,终于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 月桐伺候沈芝洗漱,沈芝睁着她那双水润润像是铺了一层桃花的眼睛看她,刚刚醒来的她脸上还带着一层靡丽的绯色,月桐心跳一快,忙挪开了目光。 “月桐,我今天早上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沈芝坐在床头问她。 “什么梦” 沈芝组织好措辞,将梦境告诉了月桐,可她又觉得那太真实,真实的不像是梦境了:“我梦见娘早上给我又说了一门亲事,是顾浔表哥。” 月桐笑了下:“小姐是睡迷糊了吧,这可不是梦啊。” 真不是梦 沈芝用力扯了把大腿,她下手狠,是真的挺疼,疼痛感从大腿上传来,让她忍不住哎呦了声。 然后她揉了揉脸。 不是梦 沈芝顿时迷茫了。 “小姐,小姐,想什么呢该用午膳了。”月桐提醒道,又想到沈芝今天早上开始就一副魂不守舍的,她不由得担心地问,“小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不如我请个大夫看看吧。” 沈芝抬起头,看了月桐一眼,心乱如麻道:“我没病。” 就是太惊讶了。 顾浔上辈子不是很喜欢卢依娴吗上辈子不是恳求沈芷兰去卢家提亲吗这辈子怎么变成她了。 顾浔喜欢她 喜欢或许是喜欢她的,可那喜欢就像是二哥沈黎对她的喜欢。 但若是真的是兄妹之情,他为何要来提亲。 沈芝不觉得自己蠢笨,可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彻底糊成浆糊,理不清头绪。 她决定静一静在想,只是冷静结束,想了一日,还是没想出设么头绪来,但是这个时候,她收到壹封来自他的信。 自从那次梅花宴后,这还是沈芝再一次收到顾浔的信纸,宣纸雪白,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毅坚决。 顾浔约她明日去茶楼见面。 沈芝略一思忖,同意了,既然她想不清楚,想必顾浔能够给她答案的。 近来彻底入了冬,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今日的的太阳却明亮的很,照在白墙青瓦的积雪上,不多时就化开了。 沈芝按照约定的时间到的茶楼,没早也没晚,进门的时候,她站在茶楼大门前,颇为犹豫了下。 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砰砰直跳,在月桐推开包厢门时达到顶峰,等看见站在门口的顾浔时,心情又陡然平静下来。 两个上次见面是沈凌下葬的时候,不过几天的功夫,顾浔的变化按理应该并不大,不过他似乎又瘦了些。沈芝清楚顾浔很忙碌,周其没解毒的时候他来了安国公府几趟,然后就没来过了,盖因入冬后京畿附近有几个县城受了雪灾,顾浔忙着去赈灾。 沈芝叫了声浔表哥。 顾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动不动,好半晌对着守在门口的月桐和有明吩咐出去。 有明激灵的推开门走了出去,月桐看了眼沈芝想等她的吩咐,可沈芝垂着头目光落在鹿皮短靴上,根本收不到她的暗示,有明干脆利落的拽着月桐出了门。 “冷吗”顾浔笑着问。 沈芝连忙摇头,顾浔来的早,包厢里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几个炭盆,如今炭盆火旺旺的,沈芝怎么可能觉得冷。 她深吸了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早些将这件事情理清楚,于是抬起头,直视顾浔眼睛,顾浔长相无疑是极好看的,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却不秀气,他这样低头浅笑的表情很是难得,何况今日他穿了一件群青色的袍子,他极少穿这种儒雅的颜色,如今倒很有些别的感觉在里头。 沈芝尽可能不被他影响:“浔表哥,姑姑前日来安国公府你可知原因为何”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浔看。 顾浔颔首:“我知道。” 沈芝呼吸一窒,不等她问出下一句话,顾浔承认道:“她是去提亲的,为齐王世子顾浔向沈家三姑娘沈芝提亲。” 剩下的话沈芝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就这样承认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提亲。 顾浔像是懂了沈芝的茫然,他叹了口气,望着她道:“自然是我想娶你为妻,自然是我喜欢你。” 顾浔是武将,他习惯了严苛板正,他心里清楚他喜欢沈芝,是那种想娶回家的喜欢,可他一直以为这两个字他很难说出口,今日说出口,他能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可即使这样,他的态度坚决极了。 是的,喜欢。 尽管曾经他的确是将她当成妹妹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对妹妹的感情就渐渐有了变化。 “那卢姑娘呢”沈芝脱口问道。 “卢姑娘,哪个卢姑娘” “卢依娴卢姑娘。” 顾浔不解,卢家姑娘如何干他何事。 沈芝见他对卢依娴平常的就像是普通的姑娘,心如鼓阵,她重生了,改变了一些事情,难不成浔表哥的心上人也跟着变了。 可顾浔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她觉得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了。”顾浔耳廓愈加滚烫,不过面上胸有成竹一派冷静,他还能和沈芝讲道理,“芝芝,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嫁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当然他必须得有担当,勇敢,孝顺,还有许多许多的要求。 不过这些没用语言告诉顾浔。 顾浔没等到沈芝回答,心里开始发虚,他来之前深度推演过,根据沈芝曾经的种种行为来看,他的机会很大。 可机会大并不代表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搓了搓手心,克制地说道:“你若是嫁进齐王府,你是知道的,我父亲那个人不管事,不可能干涉你的行为。至于我母亲是你亲姑姑,绝对不可能让你受委屈。” 顾浔拿出和北胡可汗在吃摩尔湖畔决战时的耐心来循循善诱:“芝芝,姑娘嫁人,夫婿固然重要,但公婆容易相处与否也至关重要。”不得不说,为了说服沈芝,顾浔连出嫁后会遇到的各种问题都一一刨析过。 “还有,我虽然是长子,可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庶出,若是嫁给我,不必担心小姑子小叔子给你添麻烦,她们只会供着你,不敢让你受一点委屈,若是真的有,你尽可放心,我总是护着你的。” “我知道你喜欢制香,若是,我可以在住的院子旁边为你建造一座专门制香的院落。”这些话这几日在顾浔脑子里过了许多道,也是心里话,如今虽然有些难为情,可他忍着脸红,一一道了出来。 “芝芝,我也可以承诺,终身不纳妾,今身今世,唯你一人耳。” 第56章 我叫顾浔,有个表妹叫沈芝。 我有许多的表妹表姐,不过我对这个丫头的影响最深刻,她是所有表姐妹中长的最好看的,大圆眼睛,雪样的皮肤,嘴唇红嘟嘟的,若是观音坐下的玉女能幻化成人形,其讨喜的样子应该和我的这位表妹差不离。 当然除了长的好看外,倒也是我所有表妹中最粘人的一个,或许可以说是粘我。尽管她脾气并不是很好,爱闹人爱搞事,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可瞧着她嘟着嘴流眼泪的时候,又觉得小丫头年龄小,慢慢教就是了,不用发脾气。 只是有时实在太过骄纵太爱惹事,是以好几次我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她,可惜每每犯错,她求饶认错那是一等一的伶俐,认错认的快便罢了,小丫头两只黑黝黝的眼睛还特别真诚,让你信服她真知错了,下一此绝不这样了。 最厉害的一次是她七岁时,和昭仁郡主干架。 昭仁也是我的表妹,两个小丫头都是千尊万宠长大的,受不得一丁点的委屈。至于打架的原因,也着实让人怄火,盖因小姑娘的裙子撞色了,然后旁边的另外一位小姑娘说了句昭仁穿着要好看点,小丫头便有些生气了,质问她她哪儿不好看了。 贵女的反击 第53节 或许是声音太大,竟然将那小姑娘吓哭了,昭仁就不太满意,两个小丫头就这样在御花园打了起来。 我习武,小丫头经常在齐王府小住,有时我习武时便会跟在我身后,学着比划,倒是也教过她一些基础的拳脚功夫。这些功夫对我不过花拳绣腿,可对付同岁没学过功夫的昭仁郡主却是绰绰有余,所以得到两小丫头打起来的消息时,我便有些担心昭仁,怕小丫头下手没轻重,打坏了昭仁。 不过到了花园,结果倒令我非常震惊,她没用我教给她的功夫,和昭仁一样用本能打架,你抓我头发,我扯你衣服,灰尘沾了满身,严重时两小丫头甚至还用上牙齿撕咬。 幸好虽然看着严重,两个七岁大的姑娘并没什么大力气,每个人各自受了些不轻不重的擦伤罢了,我松了口气。 只是我的心里有些纳闷,小丫头怎么不用我教她的功夫,思及此,送她回府的马车上我便问了出来。 彼时小丫头嘴角青了一小块,淤青不严重,奈何她皮肤白,就显得厉害了些,她说:“表哥你不是说了吗,学功夫是要对付坏人的,昭仁不是坏人,是讨厌的人。” 我问她:“那什么是坏人,什么又是讨厌的人。” 别看小丫头年龄小,说起话来很是利索:“坏人就是不干好事的人,应该把他们关进大牢的人,讨厌的人就是昭仁这种,芝芝和她处不来,但她不干坏事。” 我惊了下,没想到脾气暴躁闯祸不断的小丫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听了这话,我真放心了,小丫头尽管脾气不太好,可秉性纯良,这样的丫头,不用担心将来长歪了。 不过心里虽十分赞同她所言,我并不是走温情哥哥的路线,脸上就淡淡地嗯了声,看不出喜怒。 小丫头时不时觑我一眼,我佯装不知,虽然她那话十分附和我心意,可在皇宫御花园就敢和郡主打架,这小丫头的胆子真得磨一磨了。 于是我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不多时,胸腹处感觉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身边凑来凑去,我睁开眼,小丫头仰着头,嘴角豁开带着她那团淤青,冲我笑的花枝招展。 “过去坐好。”我极其冷淡。 小丫头蹭了蹭我的胳膊:“不要,我就要和浔表哥坐。” “表哥不想和你坐。”我说。 她眨了眨眼,将我的胳膊抱的更紧:“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这三个字。 说了半晌,小丫头又问我:“浔表哥,我穿那件衣服真的没有昭仁好看吗” 我反问:“你觉得呢” “我好看”她信心十足地说,然后继续缠着问我答案。 鉴于小丫头的尾巴已经翘的老高了,是以我只是笑,没说话,只是在心里给出我的答案。 你是比昭仁好看。 不知不觉,小丫头满了八岁,这一年她得和父母回蜀中守孝,我松了口气,小粘人精终于可以走了,同时我也有些失落,因为我知道,没了小丫头在我耳边吱吱吱,肯定会有些不习惯的。 临走的时候小丫头拽着我的大腿哭的肝肠寸断,我低声哄了半晌,比如答应她等她回来时,我一定去亲自接她,小丫头才红着眼睛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可惜我食言了,小丫头回京时,我没去接她,那个时候我去了边关。 再回来的时候我十八岁,这五年在边境刀口舔血,满脑子都是北胡,容我怀念的京城的时间不多,即使有,也是自己父母,分给小丫头的时间很少。但抵达京城的前夜,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在我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丫头,五年不见,小丫头也是十三了,该是大丫头了。 也应该不粘人了,也应该不会无条件的信服浔表哥了。 我有些失落,可更多是不在意,一个有些情分的表妹而已,我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地方分给她了。 翌日,我骑马过朱雀大门时,街道两侧都是喧嚣的人声,我的耳力好,很能分辨出各种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叫浔表哥的声音,我艰难地在喧嚣的人群中分辨这一抹声音,然后抬起头看去。 小丫头穿着石榴红的衫裙,靠在二楼窗边,对我招手,脸蛋因为兴奋而泛红,发现我看了过去,她愣了下,而后整个人的动作愈发夸张,用手舞足蹈形容也不过分,双手合成喇叭形状对我大喊:“浔表哥,我是芝芝。” 芝芝 长大了的芝芝。 她还是一如既然,眉眼生动活泼,像是冬夜里噼里啪啦燃的滚烫的篝火,带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炙热。 第57章 当天晚上,陛下为大夏将士设立庆功宴。 时隔五年,宴会上,我再一次遇见了她,她今天晚上换了条新的裙子,好几样华丽的颜色凑在一起,光滑潋滟,不过裙摆飘扬时的弧度虽美,却抵不过她这个人,她像是一只热热闹闹的小喜鹊。 我注意到她在偷看我,其实说是偷看也不尽然,许多姑娘都在看我,小丫头应该是其中看的最正大光明的一个,坐在矮凳上,手捧着脸,对我笑的满脸傻气。 其实说小丫头已经不对,她十三,是个小姑娘了。 我想,小姑娘原来是个很长情的人。 虽见了两面,可是和小姑娘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在第三面上,宴会次日,她跑来了齐王府,偷偷跑来的。 我去拜见母亲齐王妃,刚到门口就听见我娘的声音,她说:“你就这样跑过来了,也不怕你娘知道了罚你。” “那姑姑可要保护我啊。”她当是笑的,也应该还在撒娇,声音软软的。 我不由得牵了下唇角,很快又收了回去,刚去边境的时候,尽管我是从士兵开始做起的,但由于我年龄小出生好,许多人只当我是个混军工功的贵族子弟罢了。 我不否决出生带给我许多的便利性,因为我的父亲是当今齐王,我的伯父是当今陛下,没人敢欺负我,没人敢贪我军功,得到的提携也比常人大。 可我不赞同以群体的特质去判断这个独立的人。 当然,这不是用说的,而是得用做的。 后面,这群认为我只是纨绔子弟纸上谈兵的将士成了我的兄弟,我的将士。 在次期间,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笑的我更不会笑了,从卒长,百户,前锋,将军,我年龄小,是以很注意让自己显得沉稳老练些。 我心里有些欢喜,可走进去时习惯让我没能对小姑娘笑出来,若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想我当时应该是极威严端庄的。 一个十八岁少年的威严端庄。 可小姑娘瞧见我的那一刻,先是眼睛亮了,花瓣一样的嘴唇向上勾起,情绪反应用她的肢体表达出来,她整个人扑向我:“浔表哥,我可想你了,你想我没。” 军营里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这几年下来,我都忘了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扑向我时的感觉了,可惜还没来的及怀念,小姑娘便被我娘一手扯开了。 “芝芝,你是个大姑娘了,得注意男女有别,怎么能随便往人身上扑呢。”我娘苦口婆心道。 我心里很是赞同这句话,不过隐隐约约有些不容易觉察的失落。 “可浔表哥不是别人啊。”小姑娘的身体被我娘掣肘,不能靠近我,那双水润润的大眼带着笑一直看着我,发自肺腑地说。 我没附和她,可是我心里清楚,我很想赞同小姑娘这句话。 我虽不是她的亲兄长,可比起那群亲的弟弟妹妹们,她才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是的,我给她的定义是,我的妹妹,得宠得教的妹妹。 小姑娘缠着我讲边境的风俗,我平素话不多,也觉得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十分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兵书,练习武艺,可望着小姑娘那双希冀的眼,我坐在厅堂里,给她讲了一上午的往事。 她不算是好的听众,尽管我讲话的腔调极其平铺直叙,但她的自个儿的情绪实在太饱满,变化也强烈,也不会隐瞒情绪。我说到和同僚相处的趣事,她会笑的乐不可支,说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小姑娘自顾自的就红了眼睛,双眼泛泪。于是我转移话题说了些边关不平事,小姑娘又变得义愤填膺,恨不能化身青天老爷。 这一说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看的出来,小姑娘和我娘是极亲热的,到了用膳的时间,自个儿就在我娘的膳桌上找到了位置,然后还招呼我快坐,甚至还告诉我,我娘这儿的厨子哪道菜最好吃,让我快尝尝。 膳桌上,小姑娘话少了许多,专心用膳,虽然平日里她真不同于一般的世家贵女,可膳桌上,一举一动自然流露出来的举止,倒能瞧的出来小姑娘的教养很好。 用过午膳,小姑娘还想继续听我讲边境,不过这次倒是没缠着我了,只是看着我颇为为难,我有些奇怪,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会不会耽搁浔表哥太多时间了,浔表哥你有正事要忙吗你要睡午觉吗” 我想,小姑娘果然变成小姑娘了,竟然会心疼起人来了,还懂事不少。 从边关回来,陛下给了我很长的休沐时间,我没什么政务,所以我告诉她我不忙。 小姑娘又高兴起来,我以为接下来她会提出继续让我给她说说边境的要求了,可小姑娘还是没有,她说:“浔表哥那你要好生休息啊。” 原来,小姑娘不是懂事了一点,是很懂事了。 我竟然有些失落,同时,我也有些好奇,这小姑娘性子那么野,她纵使本性不坏,我却也担心变成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如今任性大胆依然还在,可性子里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 我家的小姑娘不是最意气风发的吗,她有显赫的家世,有疼爱她的父母兄弟,模样精致美丽,这样的小姑娘,长大了应该是小太阳。虽然她现在还像是一团明艳的小太阳,可她却会控制自己的温度。 这些年,舅舅舅母到底是怎么教的她 很快,我便明白了,是因为那个叫沈凌的姑娘。我娘告诉我沈凌是沈芝一母同胞只是十一岁前都养在老家的双胞胎姐姐。 当时我便有些不相信,两人不仅模样不相似就罢了,性子也南辕北辙,只是这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与舅家的关系虽好,也没到掺和其家事的地步。 我只是,只是有些心疼小姑娘罢了。 我在都城待了四个月,西南乱族侵扰当地百姓,我亲自请旨去西南平叛,比起当一个运筹帷幄的文官,我更喜欢战场。 这次走的时候,我是顾将军,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有父母亲朋送行的齐王世子,长街上往来都是人群,有绯红丹朱的朝服,漫漫的人海中,我瞧见了在二楼上红着眼睛的小姑娘。 我赢了。 我受伤了。 我中毒了。 毒性压在我的伤腿处,保住了我的命,却无法救好的我的腿。 我回到帝都,这一次我还是受许多人欢迎的顾将军,只是不能和我的同袍一到骑红马披战甲过朱雀大街了,一辆低调简单的马车将我送回了齐王府。 我娘我爹看着我的右腿,这队大夏尊贵的夫妻难得当着我的面流了泪,我才十九,是个武将,怎么腿就废了呢 尽管我告诉他们我的腿好生治疗,将来走路时或许也有些跛,但并不影响什么的。 他们听了我的安慰表面变得放心,但是我知道,他们两人心里却是寒风苦雨如刀割的。 这时候,小姑娘又来探望我了,她应该做了心里准备,没在我面前哭,反而竭尽全力的安慰我,甚至拿出膑刑孙膑这样的典故来安慰我。 其实倒也算不得安慰,因为小姑娘的眼睛是发着光的,她是真的相信我能做到。 我有些奇怪,小姑娘到底对我哪儿来的这么大的信心。 小姑娘说:“因为你是浔表哥啊。” 我笑了下,若是有人遇到这么毫无保留的信任许会觉得压力大。比如我的父母怕我压力大,都在安慰我,若是当不了武将也无妨,他们只希望我平平安安,再者说我将来还会是齐王,不出意外,即使混吃等死这辈子都是富贵显赫的。 我明白的她们的想法,是不想给我太多的压力,可是让我重新站起来对我不是压力,那种相信对我是勇气和鼓舞。 疗伤的时候小姑娘还是经常来,有时候会给我念叨她看过的话本,有时候会给我念叨她讨厌的沈凌,念叨沈凌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提醒我她不好,可不能被她骗去了。 我受伤的时候沈凌随安国公夫人也来探望过我,和毛躁热情的沈芝不同,她是绝大多数人都会喜欢的大家闺秀,知书识礼,温婉大方。 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听人背后道是非的人,可我却觉得小姑娘紧张兮兮的模样有些可爱,我纵容的点了点头。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是圣人,会偏心太正常不过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小姑娘竟然会疏远我。 发现她疏远我在舅舅的寿宴上,我发现小姑娘这次有许多不同,她眉眼沉静了许多,像个大姑娘了,可说是大姑娘,她还是会利落的爬上树,发现周氏在念叨她的时候,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可心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逍遥了。 贵女的反击 第54节 那天寿宴上,小姑娘望着我的眼睛还是很亮的,只是她不一直往我身边凑了,老实说其实变化不大,唯一不同的就是,小姑娘稳重了起来,懂得收敛一戳就爆的脾气。 我心里略感微妙,但转念一想,小姑娘再过半年都要及笄了,她是我的妹妹,我们终究不是亲兄妹,到了避嫌的时候。 下一次和小姑娘见面是在康王爷的寿宴上,说的准确一点,是我对她的单方面见面。 源头应该是昌源侯家的女郎因我腿伤,说了句恐怕我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小姑娘气的像是发怒的小猛兽,我见过她与人生气,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人,绝不示弱,可我没见过她愤怒和哀伤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愤怒于昌源侯家的女儿毁坏我的名声,哀伤在心疼我。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小姑娘对我的崇拜不是盲目的,是理智的。我是顾浔,顾浔为家国做了哪些事,她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然后转化成情感。 昌源侯家女郎说的废人我并不在意,这种话我听的多了,我只在意维护我的小姑娘。 同时,我也有些放心了,以往老是觉得小姑娘容易相信人,怕她容易被骗,今日发现其实小姑娘心里清楚,我舒了口气。 不过爱给她操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后来发现小姑娘再买民间的话本,我忍不住不准她买。 因为忽地记起了小姑娘给我讲她看过的话本子时那饱满的情绪,小姑娘共情能力太强了。 还有中秋的花灯会,那次我发现了她的勇敢,虽然勇敢的让我恨不得好好教训她一顿,怎么能为了不相干的人枉顾自己的安全呢。 没成想小姑娘竟然拿我教她的东西反驳,问我上战场,难不成不是为了保护和我不想干的人吗 我竟无从反驳。 小姑娘还振振有词,这都是我教她的,她牢牢的记住我说过的话,如今可不能责怪她啊。 她真是伶牙俐齿,让我无可指摘。 无奈啊,我教出来的小姑娘,我负责便好。 我对小姑娘的感情变化,应该是从庄子上开始的,从那个时候,超出了妹妹的范围。刚开始没有发觉,但后面我回想,当高秩远说出他对沈芝有意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行。 尽管最后我给出了他和小姑娘不行的理由,可那是我先想到了不行,然后才想出来的理由。而不是想思考他们是不是相配,才给出的不行。 顺序的颠倒代表我的感情其实有了变化。 后来都城里传来沈凌为救周氏受伤的事,我们急匆匆回府,那个时候我早就发现沈凌的身份绝不是她的双胎姐姐那么简单,也同时和小姑娘一道怀疑是不是事出有因。 我又见小姑娘一脸的茫然和紧张,下意识就提出帮她去查这件事。 小姑娘拒绝了我。 虽然我知道小姑娘是为我好,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复杂和低沉。 于是顾浔干了很不光明的事,我自己偷偷的去查了。这细算起来是舅家的家务事,我一个侄子的确没有插手的地方,可是我忍不住,我想若是查清楚缘由,便偷偷地使人透露给小姑娘,还是当我自己不知道就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还真就是一场意外。 我发现小姑娘在得知这个真相后的失落,我愈发蠢蠢欲动了,即使是意外,我也可以将他伪造成人为。我这辈子都是问心无愧的,可那一次,鬼使神差的像变了一个人。 尽管最后我没这样做,但那是我换了更稳妥的办法,让沈凌对小姑娘无法构成威胁。 沈凌的名声在太后寿宴上坏的彻底,但是当街救母一事给她拉了好感,于是我派人继续在京城里偷偷传了小话,其实也不是都城,只是那几位顶端夫人耳朵里传了传。 上有所好下必效。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没在帝都里流传,可沈凌已经起不来了。动人于无形,于我实在简单。 只可惜这个时候,我也没有清楚的认识到,我对她的感情是男人对女人有了喜欢,然后生出的保护欲,哪怕为此做一些从前不曾做过的事情。 再之后,小姑娘发现我的药不太对,当时我还疑心小姑娘关心则乱了。不过我是个谨慎的人,而且下意识的觉得,哪怕小姑娘是关心则乱,为了小姑娘这份关心,我总得让她安心,便去检查了我的药。 没成想果如小姑娘所说,可当时先发现药换了我的心情倒不是震惊,而是骄傲,对小姑娘的骄傲。 我一直知道京城新出的热闹的遇香坊是小姑娘开的,可今日才知道小姑娘的嗅觉原来这般厉害,难怪能制出风靡京城的佩香来。 齐王府的侧妃妾侍们共生养了二个庶子两个庶女,但由于父王花心,可摆的位置很端正,对我娘敬重又宠爱,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一直很安分守己,哪怕我的腿伤不能好,世子之位也不可撼动,而他们面对我时敬重有加,我着实没想到,竟然有弟弟想对我下如此毒手。 难过吗当然是难过的,可这种感觉并不深,而且很快也没时间为这事难过了。 小姑娘知道了我欺骗她药没问题的事情小姑娘的身体不好,忧思过重 我的心全被小姑娘牵去了,分给心肠毒辣佯装伪善的弟弟便少了。 我费尽心思想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奈何在此一途,顾浔实在学艺不精。 还没等我相处更好的办法,我的公务多了起来,同时传出了小姑娘外祖母来京的消息,同来的,还有她外祖家的周其其表哥。 我不曾见过周其,可我对周其这个人却是有影响的,盖因小姑娘去过外祖母家后,回京对我念叨过这位外祖母家的表哥,道他书读的好,能陪她玩,令她很是开心。 说来略微后悔,虽然小姑娘打小粘我,更多的时候是她迁就我,我想要做的事情太多,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贪玩的小姑娘一道玩耍。 于是我对周其其表哥有了些微妙的敌意。 这股敌意在他在梅花宴上,他居然也认出了芝芝画的小鸭子后,不由自主加深了,然后再发现他竟然跟我一样,也是叫小姑娘芝芝的时候,越发深了。 除开她自己的家人和一些长辈外,在同辈之中,我是唯一能叫她芝芝的人。可原来不是唯一,他也是这样称呼芝芝的。 我妒忌了,当天夜里,我彻夜未眠。 顾浔即使在感情上略微有些迟钝,可到了这个地步,也该发现早就不拿小姑娘当妹妹了,我对她有了别样的情感。 这份感情仔细斟酌后,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爱慕。 喜欢可以用在兄长对妹妹的身上,可爱慕,只能用在男女之间。 这的确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前年我从边境归来时十八,母亲曾经提到过我的亲事,其中就似玩笑似试探的说出让我娶小姑娘可好。 当时我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小姑娘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娶她我娘她提的也不止这么一次,后来从西南回来时,我娘又提了一道这门婚事,一年前的我毫不犹豫的又拒绝了。 此时的我便因此后悔极了,我喜欢她,我想,娶她。 想到这儿,我的被窝都发起烫来,脑子里全都装的她。 但这时我又想到今日梅花宴上小姑娘对我淡淡,我有些后怕和茫然,莫不是周其来了,我在小姑娘心里真成了靠边的人不成 我头皮不禁发冷,可想到此处,转念一想,又觉得小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儿。 我自幼被人夸聪明,可在小姑娘今日突如其来的冷淡上,我毫无头绪。 我反复思考了两天,决定先约小姑娘出来问问情况,然后弄清楚小姑娘对我的感情,若是她跟我一样,我便请母亲上门提亲。 若是只拿我当兄长,便努力让小姑娘也爱慕上我。 无奈中间横插了一脚高秩远,那小子对小姑娘贼心不死,竟然先我去说他和小姑娘的婚事。 尽管我觉得高秩远和小姑娘不合适,我觉得小姑娘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可高秩远的放在都城里,的确是一门很好的婚姻。 我坐不住,我想我得先把名分定下来,若是小姑娘只拿我当兄长,定了名分也可以培养感情的。 她十五了,是个大姑娘了,处处优秀,觊觎她的人肯定不少。 我必须下手。 袒露心意后,我娘打趣了我一顿,她的表情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给高秩远当中间人试探我的。我不生气,反而有些感激,感激我娘早早让我明白了小姑娘的受欢迎程度。 我是很有自信心的,若是我去提亲,就算小姑娘想拒绝,舅舅舅母也不会容她轻易拒绝。我甚至想好了,接下来我得怎么讨好我的舅舅。 讨好这两个字在顾浔以前的人生中不存在,可现在为了小姑娘我甘之如饴。 我娘去国公府说亲事的那日,我频频走神,处理公务时心不在焉,下属都觉察到了我的失神,好不容易回了府,我怀着忐忑的心去见我娘,却得到周其为她受伤的消息。 又生变故。 我去国公府,周其中毒昏迷,小姑娘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他身上,我知道若是周其真的因她有个万一,小姑娘这辈子都记得他。 所以当孙大夫说我治腿的蛇蜕可以救周其时,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腿对我很重要,对一个武将更重要,可这一切和小姑娘的心比起来,便不那么重要了。 终于,周其醒了,小姑娘虽然心里感激他,但周其好好的,这份感激早晚有报答的时候,小姑娘心里他便不会有那么重的分量。 只是我必须得加快进程了。 所以哪怕国公府刚办了白事,其实这白事也有我的份在里面,七月的时候发现小姑娘派人去蜀中去办事,尽管不知道什么事,但我还是嘱咐我名下去蜀中的镖局,带他们带上那几人,帮助他们快些完成任务,早些带回京城。 其实七月的时候,我对小姑娘的感情流不一般了,不一般到会不由自主关注她的举动了。 接下来,我怂恿我娘快些去说这门亲事。 然后我想,我也该为自己的婚事努力了。 第58章 胸腔砰砰直跳,他从不知道心脏还能跳动的这般快,顾浔鼻尖开始有点发红,他忐忑不安地望着沈芝。 沈芝的惊讶来的不比顾浔少,来之前,她想了数遍会是怎么一副场景,在她脑海里描绘的场景中,的确有眼前这一幕,顾浔说他想娶她。 可她要怎么回答。 沈芝不曾想过,现在也给不出答案,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烧到了一般,熬成了一锅滚的水。 索性现在的顾浔也没盼望着沈芝能给出答案,他让她想。 沈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间包厢,一刻也没停留。她觉得自己是要好好想想,这一切恍若梦境,可却是真实的梦境。 当天夜里,沈芝没睡着,闭上眼,便是顾浔在包厢里对她说的那些话,睁开眼望着昏黑的帐顶,还是顾浔那些话,她能感觉到他话里的真诚,也相信顾浔,他这般说,一定能这般做到。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沈芝扯过被子捂住脑袋,黑暗和窒息同时席卷而来,沈芝没得到答案。 她纠结,尽管她自己也有些不清楚她纠结的原因为何。 翌日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毫不意外泛着乌青,她给自己盖了一层厚厚的粉,好不容易才盖住了。 今日照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晴天,周氏要去庙里上香祈福,还有二十多天就是除夕了,腊月去上香的僧客很少,周氏很少在腊月上香,腊月临近新年,杂事颇多,但今年国公府刚没了一位姑娘,对外一切都得从简,何况顾妈妈能干,周氏能干的事情越发少了。 加上她这几年信奉的高僧前些日子云游归来,周氏更想去看看。沈芝也跟着去了,她心里一团糟,很想去静静心。 金山寺距离在帝都郊外山上,冬日路滑,母女两人拜佛过后决定次日回府,只是当天夜里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第二日早上雪越来越大,好不容易等到中午雪停,母女两人准备下山,走到半山腰处,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沈芝坐的马车摇晃了好几下,同时伴随着一阵起伏的哀嚎声。 一阵哐哐哐下塌的声音,马儿也嘶鸣不断,沈芝双手牢牢地抓着车轴坐稳,惊荒马乱不过几个眨眼间,等结束,月桐白着脸掀开车帘,沈芝听到有人哭着喊:“雪崩了。” 前方的道路被一片惨白遮掩住,沈芝抬起头,雪崩的位置距离她的马车不过几步之遥,如果刚才她的马车在稍微快几步,很可能埋在下面的就是她。 正想着,她后面的周氏的马车出现一阵动荡声,沈卷起车帘看过去,周氏下了马车跌跌荡荡的跑了过来。 沈芝赶紧安慰周氏:“我没事。” 贵女的反击 第55节 周氏见沈芝的马车刚好在雪崩地方的后面一点,险险躲避了过去,喘了口气。 不过沈芝虽然运气好,她前面的几个安国公府奴仆就没这么好的运气。除此之外,安国公府车队前方几米还有一户帝都的富贵人家家眷,她们经过的地方现在恰好全被雪埋住了。 因为刚刚雪崩过,且不知道会不会再次雪崩,一行人只得回到金山寺。 沈芝前头那户车队是大户人家出行的排仗,差不多有二十多人,加上安国公府埋的几人,雪崩这就快埋了三十人了。 又因雪崩的面积大,附近还有农户,那户人家前头说不定还有车队被埋了,金山寺组织了一批僧人去救人。 沈芝问了圈她带来的壮年奴仆,若是有愿意去救人的,便让他们跟着僧人一道。 若是不愿意,也无可厚非,壮年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们也得考虑家里的妻儿老小。 外面的雪又渐渐飘了起来,像柳絮层层堆积在树梢青瓦上,入目变成了一片惨白。 黄昏时分,传来消息,那块地方又雪崩了,好几个僧人埋了进去。 加上雪越发大了,甚至挡住了人的视线,主持为了活着人的安全,将那些僧人都叫了回来。 周氏心有余悸:“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哪些被埋的人恐怕真的凶多吉小了。” 这次雪崩的规模大,比周氏曾经经历的泥石流更可怕,泥石流若是被埋了,可那是夏天,救援及时,还能救回命来。 被埋在雪下,温度低,说不得就会被冻出万一,现在又飘雪,没法子继续救人,那些人可不是凶多吉小 一时又感慨地攥着沈芝的手道:“幸好你这丫头福大命大。” 沈芝想起白日的事情,也觉得自己福大命大。 只差一点,一点,就可能看不见爹爹,二哥,姑姑,还有他。 当天夜里的雪下的更大,第二天一早,白茫茫的,有些娇弱点的树枝都被压垮了。 沈芝坐在窗前,叹了口气,月桐将窗口的缝隙关的小了些,又道:“小姐小心受凉了。” 沈芝嗯了声,跟着问:“可有别的什么消息传来” 月桐知道她问的是雪崩的消息,便道:“没什么消息传来,不过这么大的雪,想必该惊动了京兆府尹了,只盼着这雪早些停了,能将埋在雪里的人都救出来吧。” 大雪封山,即使寺庙里有食物,但不知什么时候这大雪才能结束,被雪崩堵住的道路能重新通畅,所以寺庙的食物都很简单,不过是些能填饱肚子的粥菜。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也并不会在有人讲究这些。 大雪连下了两日,第三日终于停了,第四日有了外面的消息,说有官兵在清理道路上的积雪,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疏通出一条小径。 “是看到人了吗”沈芝问。 “哪儿能看到人呢,他们在外面清理,我们在另外一头,两头不通,是这头清理积雪的僧人听到对面的动静了。” 清理的速度比月桐说的快,黄昏时分,那雪崩的地方就理出了一条可以供人走的羊肠小路,沈芝定了定心,山里能和外面往来便好,她们在山里六七日,外面的人没消息,只知道金山寺雪崩了,恐怕早就担心的不行。 现在可以过人了,得先找个矫捷的小厮回府报信。 沈芝安排了两个人,让他们去看看,若是能出去了便先回府上说一声。 做完这些,沈芝带着月桐在寺庙里走了走,这几日下雪,整个人都闷在屋子里,心里有焦躁,差点生出霉来,其实沈芝更想去雪崩的地方看一看,奈何周氏和月桐定不会同意的。 冬日的金山寺,一片银装素裹,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景,沈芝更多也只想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罢了,她偶在亭子里的鹅颈栏杆上,这个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芝芝。 她下意识回过头,却没在瞧见有人,她捏了捏额头,疑心是自己听错声音了。 这时又是一声芝芝传来,还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 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 沈芝站起声,朝院口看去,可还是空无一人,她揉了揉眼睛,想叫月桐,这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去。 还没有来的及看清人脸,就被抱进了一个夹风带雪的怀抱中。 沈芝手僵硬的垂在两侧,不知如何是好,她感觉抱着她的这个人在颤抖,他明明比她高出这么多,这一瞬间,沈芝却觉得他无助极了。 好奇怪,无助这个词竟然会出现在顾浔身上。 在她心里,顾浔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啊。 好一会儿,沈芝僵着的身体尝试放松下来,她伸起手,谨慎地环抱住顾浔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浔表哥,我,我没事,没事的。” 说着,沈芝目光落在顾浔的身上,他穿了一身甲胄,黑色玄铁甲胄上面湿漉漉的,她还在他腰间的位置发现了几根枯黄的杂草,除此之外,她抬起头,又发现顾浔头上的髻略微有些凌乱,这个姿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从他的打扮来看,很明显不是今日来的金山寺。 沈芝推了推他,试图在两人之间能够拉出一点距离,方便她能看清他的神态,同时嘴里也问道:“浔表哥,你这几日,几日是不是一直在清理前头的雪崩。” 顾浔身体抖了下,他紧紧的箍着沈芝的腰,也没有控制力道,活像是想要将人揉入他的骨血中永不分离似的,直到怀中人温暖的体温渐渐传来,告诉他这并非是幻觉,顾浔那颗躁动奔腾了五日的心才归了位。 她还好。 天知道他将被雪埋住的那人口里得知安国公府的车队就在后方时心里的崩溃,他这一生许多次和死亡擦肩而过,也曾给许多人带去死亡,可在那一刻。 全身的血液如冰封。 他害怕,害怕,害怕到甚至去想一下呼吸都是会痛的,更有甚者连去想一下,他都是不敢的。 “芝芝,芝芝。”他死抱着她,光天化日下,也顾不得这是六根清净的寺庙,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只贪念着怀中能说话的温暖人儿。 沈芝见他情绪真是不太稳定,顿时不多吭声了,这时一小僧人从她眼前经过,沈芝觉察到小僧人脸红了下,然后念了声阿弥陀佛飞似的跑开了。 “浔表哥,有人来了。”沈芝提醒顾浔道。 若是以往的顾浔,肯定飞快的将沈芝给松开了,这一次的顾浔恍若未觉般,照旧抱着她。 沈芝无奈,恰好这个时候,去更衣的月桐回了来,看见她被一个男人抱着,大惊之下马上就要叫人,沈芝忙叫了声月桐说是浔表哥,月桐那声尖叫才没来得及发出来。 原来是世子爷,不是什么登徒子。 等等,就算是世子爷也不能随便抱她家小姐吧,她家小姐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世子爷这番作为和登徒子有何差异。 于是月桐看了眼沈芝,沈芝对着月桐眨了眨眼,示意不要出声。 得了,原来是自家小姐心甘情愿被抱着的了,月桐觉得自己白操心了。 顾浔是在半盏茶后松开的沈芝,沈芝被他松开,眸光才去看他的脸,这一看就吓了一大跳,顾浔双眼充血,胡子拉碴,嘴唇干裂,这个人颓败的都不像是顾浔了。 惊讶之后,她不由得的心痛。 顾浔这幅样子,不用去问,就知道在在雪崩处清雪定是有他的。 思及此,沈芝愈发后怕,要知道,昨日和今日雪崩的地方还是有些不稳当,出现了两次小雪崩的。 她深吸了口气,尽量显得情绪稳定:“浔表哥,我好的很,你可放心了。” 顾浔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想要去感受下她身上的温度,不过抬起手,见自己的指腹被冰雪冻得通红,顾浔垂下了手,在他放手的那一刻,沈芝先一步抓起他的掌心,握紧,用力将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浔表哥,这下你放心了吧。” 顾浔郑重地对着他颔首:“放心了。” 四目相对,沈芝那颗揣在心里的大石忽然落了下去,是的,即使她在佛前认真的祷告了,可惜还是没有弄清楚为什么顾浔会喜欢她,而不是喜欢卢依娴,可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 她只要清楚顾浔现在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想要娶她,便够了。 然后问自己,她是否喜欢顾浔,是否想要嫁给他 第59章 想清楚后,世界豁然开朗。 于是她想起另一件压在心头一直没来的及问顾浔的事:“上次我向孙大夫道谢,他说周其表哥能痊愈要谢你的慨然相助,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想问来着,可最近事情眼花缭乱的发生,顾浔也忙,便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顾浔平静地道:“也不是什么慨然相助,只是我当做的事情。” “什么事” 顾浔将蛇蜕一事告诉沈芝,边说话,他看着沈芝的神色,到了最后,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周其的命更重要。” 沈芝望着略微狼狈的顾浔,有些心疼,她清楚一条腿对于武将来说有多重要。 她也相信,顾浔做这个选择是毫无怨言的,只是,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这件事分明可以避免的。 顾浔见她眼睛红了,无奈地道:“若是觉得对不起我,不如以身相许可好” 沈芝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你救的是周其表哥,若是以身相去,也得找周其表哥。” “可你知道我是因为你选择的他。”顾浔道。 沈芝情绪复杂:“浔表哥,我有那么好吗” 顾浔立刻回道:“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冲动容易感情用事,有时还习惯多管闲事,活了这么多年,仍然不够理智冷静,比她好的人太多了。 可是她相信顾浔说的心底话。 没有比她更好的,在顾浔的心里。 周氏得知顾浔亲自来金山寺寻人,也是大惊,她是过来人,从顾浔望着沈芝的眼神不难看出顾浔为了谁来的,又见他一身风霜,对顾浔的观感越来越好了。 其实周氏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沈芝真拒绝这门婚事,那拒便拒了。顾浔哪儿都好,可他有一个不好,他是个武将。 虽然说现在腿受了伤,再上战场的可能性不大,但周氏细细想过了,若是他的腿治好了当如何 武将当夫君可是极危险的,所以周氏都想清楚,若是沈芝真的只拿顾浔当兄长那她还是劝劝安国公。可得知这几日顾浔顶着风雪一直在清理雪崩,不由的被感动了。 哪怕给沈芝寻了个稳妥的夫君,可若是待她不好,也是枉然。 当天夜里,周氏拉着沈芝说了一心窝推心置腹的话:“浔哥儿对你是真好。”她有些纠结地道:“其实你其表哥也待你挺好的。”不过周其救沈芝不知道那簪子上有毒,顾浔却时时面临雪崩的危险,这样比较,还是顾浔对她更好。 沈芝没接话,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谁对谁好便喜欢谁的。 或许也有这种原因,但对她来讲,不是最关键的。 第三日清理出下山的道路,沈芝一行金山寺,回到国公府后,免不得又是一番劫后余生。这次雪崩,着实让大家心惊肉跳。 安国公警醒道:“以后冬日别去上香了。” 周氏忙点点头:“冬天再不去了,再不去了。” 顾浔将人送回府中,便朝安国公告辞,安国公见他胡子拉碴,不好留他,只道:“回去给你娘报个平安,再好好休息几日。” 顾浔应了声是,往外走,临走前,看了眼沈芝。 贵女的反击 第56节 沈芝被顾浔一看,心里话下意识说了出来:“爹,我去送送浔表哥。” 安国公一愣,看向沈芝,芝芝心虚地避开安国公看来的眼神。 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转了转,安国公抚掌大笑:“去送送你表哥吧,这次浔儿为了你,可是豁出命去了。” 沈芝脸在发烫,轻咳了声,走到顾浔身边去,两人一道往侧门去,没让丫鬟跟着。 路上,沈芝余光瞥了眼顾浔,关心地问:“接下来这几日你可以休息吗”顾浔是有官职在身的,不能说休息就休息。 “可以休息一两日。”顾浔说着,跟着补充道,“还有小半月就是除夕,忙不了几天,就要封印,到时候有的是休息的时间。” 沈芝走在顾浔的旁边,嗯了一声,然后,然后她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找话说,可脑子有些罢工的意味在里头。 顾浔时不时侧眸看了眼沈芝,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地走到侧门门口。 顾浔先叫了声芝芝。 沈芝抬起头。 顾浔手握紧,尽可能显得没那么紧张:“年后,我请人正式来国公府提亲可好” 话一落下,他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燕雀踩在远处积雪上的吱呀声,冷风拂过门槛的抖动声,还有他急促不平的呼吸声,全都在一起,动荡不安。 在这种事情上,他不是成熟稳重的顾将军,只是一个面对心爱小姑娘的男人。 他不太敢看沈芝的表情,等啊等,等到起指尖在掌心中掐出一道痕迹,他低下头飞快的看了眼沈芝。 沈芝恰好也望着顾浔。两人四目相对,她郑重地说:“好。” 既然还是喜欢他,既然还是心动,那嫁给他。 顾浔摸了摸耳朵,不太敢相信,可望着沈芝那张笑咪咪的脸,他理智地将手收了回来,脸上也没做出什么表情,庄重地点了点头:“那便这般定了。” 沈芝笑,跟着点头。 “我,我回齐王府了,你回去吧。”顾浔道。 沈芝冲着他摆摆手:“浔表哥慢走。” 顾浔颔首,踏着稳健的步伐往门外走,他转身的时候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背后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声,顾浔的背影顿了顿,没回头,径直坐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顾浔不在刻意抑制着,笑声从唇齿间释放出来。 回到齐王府,他沐浴更衣后,立即去拜见沈芷兰,说了这件事。 沈芝和他的年龄都够了,可前段日子国公府刚刚才过了白事,虽那是沈芝的同辈,不用守孝,可也得缓上几个月。正式提亲怎么也得明年三月后。 顾浔知道这没办法,点了点头,又道:“礼仪这些可以慢几个月,爹娘和舅舅在私下先定好便好。” 沈芷兰飞了顾浔一眼:“你娘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说起来,沈芷兰颇为感慨,这几日她是受了大煎熬的,前几日得知沈芝在山上后,顾浔主动请缨去山上救人,沈芷兰不是不清楚他是为了谁 顾浔是她的儿子,老实说没有几个母亲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能这么爱另外一个女孩子。沈芷兰想她也是个俗人,故很难接受,只是幸好,这个女孩子是芝芝。 她拿她当女儿,绝对不只是口上说说。 思及此,沈芷兰便也释然了。 安国公府今年的新年在外人看来有些冷淡,许多活动都推拒了,可在沈芝看来,今年这个新年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一件事没解决。 她正想着,沈黎推了她一把:“芝芝,快子时了,不是说要一道去放烟花吗” 沈芝回神,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沈晔听到这句话,皱眉头道:“芝姐儿,你一个大姑娘,放什么烟花,还是够稳重些。” 沈芝反问道:“我为什么一定得稳重” 沈晔一哽,就瞧见沈黎和沈芝两人乐呵呵地跑远,他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阴沉了下来。 沈芝点燃引火索,和沈黎捂着耳朵跑远开,烟花在天空爆炸开,将下方的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沈芝偏过头,瞧见沈晔阴恻恻的目光。 沈芝稳了稳心神,随即挪开了目光,沈晔比沈凌更麻烦,他是亲儿子是国公府的世子,但转念一想,若是她和沈黎和沈晔的利益无关,他倒也不会主动对对付他们,只是有些讨厌罢了。 周其见沈芝一脸心事,笑着走过来问:“芝芝,你在想什么呢”周家人留在安国公府过年,自然也一道守岁。 “我在想其表哥今年春闱一定能高中。”希望沈晔不要中不要中。 周其呆了下,笑:“借你吉言。” 见周其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沈芝默默松了口气。周其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既然无缘便放手的坦然,沈芝面对他时,也自然自在。 新年之后,最热闹的日子当数元宵灯会了,沈芝给顾浔写信,今年的元宵灯会他务必得和她一起,去给她赢花灯,她可喜欢花灯了。 顾浔回信说好,只信中流露出几分落寞,暗指他只是个给她赢花灯的工具吗措辞很有些委屈。 沈芝何时见过委屈的顾浔,惊讶之下,忙再回他信一封。 这封信内容不得而知,盖因写信时沈芝特意把月桐月牙所有的丫头都撵了出去,在书房里斟酌了一下午的笔墨,才写出来的,火漆封好,叫人送去齐王府。 有明也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内容,但是知道,将那封来自未来世子爷未来夫人的信送进去后,当天世子爷嘴角的弧度怎么也收不起来。 简直是,为爱变了个人。 沈芝计划上元夜去看花灯,沈黎却和沈芝拆伙,往常数年数次的灯会中,即使沈黎猜不中几个灯谜,兄妹两一直相依为伴的,可惜今年过了十一,沈黎得去神器营了。 沈黎在神器营中混的如鱼得水,如今颇受重用,临走前还道:“如今我们正在研制一种新火器,若是成功,你哥哥我可是出大名了。” “神器营中那么多的火器师傅,怎么就轮得到你出大名了”沈芝一边检查沈黎的包裹一边问。 一提起神器营的事,沈黎的眼睛都在冒光:“因为这是你哥哥我提出来的,想出的法子,也是研制的核心主力。” 他自信满满,充满干劲,沈芝也为他开心:“我相信二哥你一定能成功的,你这么厉害。” 沈黎听了心里也是欢喜,又叮嘱沈芝:“对了,若是浔表哥敢欺负你,你可得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沈芝笑,顾浔怎么可能欺负她呢,何况就是真欺负了她,二哥也打不过他啊,怎么给她出头。 “我是打不过顾浔,可我有火器啊,就算是顾浔,也不能随便欺负我的妹妹。”沈黎说道。 顿时沈芝心里暖呼呼的,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的,二哥。” 沈黎去了神器营,沈晔倒不用长去书院了,三月春闱便要开始,中了举子的学生便让他们在家中自学,当然若是有问题,也可去书院向老师请教。 沈晔别的不说,在做学问一道倒是很下功夫,春闱将至,他不舍得花时间在上元节那日看花灯,不过周蓉和周其还没看到帝都的灯会,定好一道去赏灯。 沈芝挑好了那日的衣裙,可惜花灯节前日的时候,却出了别的事情。 十四这日,是周氏某手帕交的生辰,周氏前去贺寿,沈芝在制香的院子里调香,她大姐身边的贴身丫头知雪回了国公府,扑哧一声在她跟前跪下:“三小姐,你去救救大小姐吧,大小姐要被端康伯府的人逼死了。” 沈芝咚地站了起来:“怎么了” 沈晴初三的时候回娘家还好好的,会有什么大事,难不成沈晴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意外,她及笄时沈晴刚怀孕,现在恰好四个多月。 知雪擦了擦眼泪道:“前些日子姑爷身边伺候的王姨娘有了身孕,今日她来小姐院子里请安的时候自己摔了一跤小产,全都怪到我家小姐头上。” 沈芝脸色变了,愕然地问道:“尤勇什么时候纳的小妾,嫡子未生,妾侍怎么能停避子汤药。” 她叫月桐月牙给她换衣服她要去端康伯府,知雪哽咽地将话说清楚。那王姨娘是端康伯夫人的远方侄女,打小养在端康伯夫人身边,和尤勇青梅竹马。 尤勇和沈晴成亲一年后,王姨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了尤勇的女人,既如此,端康伯夫人便提出纳王姨娘为妾。沈晴和尤勇成亲近两年无子,端康伯夫人就做主停了王姨娘的汤药。沈晴脾气软和,也就同意了,她不同意也没法,回来请周氏出主意,周氏也只会道:“你不能生,总得要别人生。” 知雪哭泣道:“我家小姐怀孕怀的艰难,也不能怪小姐自己,是端康伯夫人日日都要小姐去立规矩,就连小姐和姑爷同房的时间都要管,一月若是有两三次,都是不少的了。” “哐当”一声,沈芝重重拍上酸枝梨木镶珐琅圆桌上,脸色骤青:“走,出门去端康伯府。” 说走就走,沈芝带上七八个身形彪悍体壮的粗使婆子,顾妈妈是安国公府后院第一管事妈妈,瞧见沈芝的动静惊了:“三小姐,您这是” “去出头。”沈芝咬着牙道。 端康伯祖上是开国功勋,虽然功劳不如安国公祖上显赫,但也封了世袭罔替的伯爵爵位,不过大夏建朝近两百载,今国公爷只有三人,伯爷有二三十,并不值钱,只是端康伯府家这代还略有些出息,不算破落户。 等到端康伯府里,门房见沈芝带这么多人来脸色微变,沈芝黑着脸,让知雪带她去沈晴的院子。 去的时候正巧,端康伯夫人,尤勇沈晴都在院中,沈晴的院子被打理的很好,冬日里也不显得萧条,别有风貌。 如今丫鬟仆妇立廊下,屏气凝神,端康伯夫人坐在正中的石凳上,嘴里说着难听的话。沈芝以前见过端康伯夫人,当时觉得她面善心苦,如今听着她指责沈晴嫉妒不贤,甚至还用七出休妻威胁沈晴,再忍不住了。 她大姐怀着身孕端康伯夫人都能如此对她,可想而知,平日是怎么待她大姐的。 “我们安国公府的小姐还轮不到你教训。”她站在院门口冷冷地道。 这话一落,院内的人俱都抬头朝着院门门槛处看来,站在端康伯夫人旁边的尤勇先愕然问:“三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妻子被骂成这样你还能无动于衷。”沈芝嘲讽道。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知雪讲过,尤勇对沈晴是不错,但他孝顺,特别孝顺,端康伯夫人说什么他就赞同什么。沈晴和端康伯夫人关系不好,尤勇也只会告诉她,那是他的娘亲她的婆母,让沈晴孝顺听话。 尤勇脸色一白。 沈芝走到沈晴旁边去,沈晴看见沈芝,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哭泣道:“芝芝,我真没有推王姨娘。” 沈芝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姐,我相信你。” 端康伯夫人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沈三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本来不该给你这种事,但你既然自己来了我们端康伯府,我就不避讳了,你家大姑娘将妾侍推到在地流产是被丫鬟看见的,再者说,看见我身旁放的这盆血水没有,这可是我未出世的亲孙儿” 沈晴摇了摇头,辩解道:“是王姨娘自己摔倒的,我没有碰到她。” “你这是狡辩。”端康伯夫人冷冷地盯着沈晴:“你身为正房,两年都无所出,如今虽怀了孕,可不知是男是女,王姨娘和你孕期相仿,你怕她生了儿子抢了地位,自然要害她。” 沈芝被端康伯夫人振振有词的话气的胸闷气短,她当过阿飘,无聊的时候也跟着其他的阿飘去逛过青楼,所以很怀孕的这个过程,不让人家同房,她大姐能有个屁所出。 “我姐姐说的是狡辩还是真相我清楚,我就想问问大姐夫,你觉得今日的事情是你的发妻做的吗” 这话一落,沈晴沈芝目光俱都在尤勇身上去。 尤勇避开沈晴的目光,低下头道:“晴儿,你就对娘认个错吧。” 沈晴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大姐,你怎么样”沈芝着急地问道。端康伯夫人口出恶言的时候沈晴愤怒,但人是有想要辩驳的精气神。可尤勇说话后,沈晴像被抽干精气般。 不是恶语和污言伤人,而是她在乎的人。 沈晴对沈芝摇摇头,凄凉哀伤地望着尤勇:“夫君,或许我真的不该对你抱希望。” 尤勇抬了下头,目光和沈晴在空中相撞了瞬后,飞快地低下头:“冰儿的孩子没有了。”冰儿是王姨娘。 沈晴点了点头:“王姨娘的孩子没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晰地说道:“尤勇,夫妻两载,你对我没丝毫的信任。”她说话时紧紧握住沈芝的手腕,仿佛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力气一样。 端康伯夫人讥讽笑道:“信任,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事,你一个庶女能嫁给我家二郎,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竟然你胆敢谋害我儿子嗣,别以为你怀着我尤家的孩子我就不敢动你了,有你这样的娘,不知道生出来什么样的怀坯子。” “闭嘴”沈芝脸一黑,打断端康伯夫人的话。 贵女的反击 第57节 这是她的亲孙子,历来婆媳关系难处,可能这样作践自个儿的亲孙子的人难得一见。 端康伯夫人在伯爵府历来是最顶端的存在,就连伯爷都要让她三分,竟然有人打断她的话,且还是个晚辈,她眉头高高挑起,正欲再说。 沈芝突然笑了下:“对着一盆鸡血水说那是你的未来孙子,不知道伯夫人的儿子是只鸡还是你眼睛瞎。” 端康伯爵夫人刚开始没能弄清楚沈芝话里的意思,直到她的目光跟着沈芝一齐落在石桌上的彩绘漆盆中,才忽然明白过来。端康伯爵夫人义正言辞道:“沈三姑娘,这是伯爵府,不是你可以颠倒黑白的安国公府。” 沈晴茫然地看向沈芝,芝芝刚才话里的意思是,那不是人血,是鸡血。 沈芝递给沈晴个放心的眼神:“伯夫人若是不信,找个大夫来看看就行,不过劝你别找给你府上完王姨娘看诊的大夫。”鸡血和人血颜色味道差别不大,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她的嗅觉比正常人灵敏许多,仔细闻就闻出了不对。 这不是人血的味道。 端康伯夫人望着沈芝,见她信誓旦旦,突然有些动摇。沈芝刚来伯爵府,不可能神通广大能将人血换成鸡血,可这盆血水是她看着大夫从王姨娘的房间里端出来的。 正想着,尤勇沉着脸对几个婆子道:“去外面请几个大夫过来。” 沈芝估计叫大夫得花些时间,让知雪月桐在院子里守着,别叫人换了那盆鸡血水。 她说话也没有避着人,端康伯夫人脸色不太好,但沈芝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一时竟然忘了反驳。 沈芝带着沈晴进屋,按着沈晴的肩膀让她在圈椅上坐下,她自己则搬来绣墩面对着沈晴坐。 她组织了下措辞,直直地看着沈晴道:“大姐,你从前回家,老说尤勇有多疼你,在端康伯府的日子有些小麻烦,可总体是开心的。得了,今日不用求证,我也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了,你如今怀着身孕他们都能这般对你,你还想继续在端康伯府过下去吗” 最后这句话如雷击耳,知雪大惊,沈晴的眼睛亮了亮,只那光很快湮灭。 沈芝攥住沈晴的手道:“大姐,只想一想你在端康伯府过的开心吗你想要继续在这儿生活下去吗” 沈晴抬起眼皮,对上沈芝清凌凌的目光。她在端康伯府开心吗可能是有过的,但是不多,婆母霸道,夫君愚孝,妯娌难缠,还有轻狂的小妾。 她经常做梦梦见在安国公府的日子,虽然嫡母不喜欢她,但也不会苛责她,她虽然有时有些小心翼翼,但嫡出弟弟妹妹是明事理的并不会厌恶她,兄妹感情甚笃,她们还一起读书练字绣花看书。 沈芝紧紧握住她的手,定定地道:“大姐,你若真想离开这儿,我支持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娘,我会直接给爹爹说的,还有你的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你想留,安国公府绝对能帮你留下的,不至于被尤勇抱走。”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沈晴掌心冒出冷汗,嘴唇蠕动了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来。沈芝等着沈晴的回答,来的路上,知雪给她说了很多沈晴在端康伯府中的事情,她越听越愤怒,刚才没有对尤勇动手,已经克制的很努力。 沈晴沉默了许久,她开口的时候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我不想留在端康伯府。” 沈芝伸手替沈晴擦了擦眼泪:“不想留我们就不留了。” 沈晴吸了吸眼泪,冲沈芝努力地笑了下,月桐进来低声说大夫们来了。 几个婆子动作利索,不到半个时辰,一共从外面请了三位大夫回府,沈芝沈晴两人刚走下台阶,就听见有位大夫坚定地道:“这是鸡血。” 不多时,另外两位大夫也给出鸡血的答案。 鸡血水重重砸在众人耳膜中,尤勇和端康伯夫人的脸色变得最明显,沈芝甚至还听到端康伯夫人念叨怎么可能 沈芝扬眉吐气道:“这就要问贵府王姨娘怎么怀上鸡的孩子了” 端康伯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正常人怎么可能怀上鸡的孩子呢,铁证在前,即使她心里再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承认这是被陷害了。 尤勇抬起头,几步走到沈晴面前,伸手想要抓住沈晴,沈晴胳臂轻偏避开他。 尤勇有些失落地道:“晴儿,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我没想到王姨娘会做出这种事。”尤勇出生勋贵还能考中进士入翰林,他愚孝但不是傻子,既然这盆血水是鸡血水,他动动脑子自然能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王姨娘竟敢陷害主母,等会儿我就叫她来给你认错,你想怎么罚她都行。”尤勇继续道。 沈晴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才摇了摇头:“不用了。” “尤勇,我们和离吧。”她冷静地道。 和离是大事,沈晴却异常冷静,没愤怒哀伤,好像说的是用膳穿衣一类的小事。 甚至于沈晴自己都惊讶,惊讶她能如镇定,对于大夏朝和离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绝对不是件小事。可她只用了半个时辰就下定了主意,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她应该很早以前就有这个念头,在端康伯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时,在尤勇一次再一次毫无原则的听从他娘的吩咐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念头。 只是不敢冒出头来,只能深深低埋在骨子中,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快速的生根发芽。 尤勇舔了舔唇:“晴儿,你说什么”他颓败地道,“这次是我们误会了,但和离不是一件小事,我把王姨娘送到庄子上好不好何况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难不成你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亲娘在身边吗你难道舍得吗” 沈晴摸上不曾凸起的小腹:“我先是沈晴,才是肚子里孩子的娘亲,我舍不得他没有爹舍不得他没有娘,可我更不想为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尤勇,我得为我自己考虑。” “水深火热你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你过的日子”尤勇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沈晴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端康伯夫人自从听到大夫的话后,心里明白事她的表侄女陷害沈晴。不过既然误会了沈晴,她能忍着让尤勇给她说声抱歉,可沈晴竟敢两次三番拿乔,端康伯夫人冷笑道:“要走就走,别以为你怀孕就可以在伯府里作威作福,我儿子堂堂一个伯府嫡公子,娶了你简直就是糟蹋了他,有多少女人想给他生儿子,你别以为你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就了不起了。” “勇儿,让她走她要和离,给她休书” “娘,”尤勇小声叫了叫端康伯夫人,“你,你别说了。” 他说话没什么底气,端康伯夫人不搭理,尤勇再度看向沈晴,轻声道:“晴儿,要不你和娘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沈芝差点要被尤勇逗笑了,她认真看了看尤勇的脸,发现他的脸果然要比平常人大上一些。 她懒得理他,抓住沈晴的手对端康伯夫人说:“端康伯夫人还是等着你家伯爷给你写休书,至于我们安国公府,明日就给你们送一封休夫书来。” 端康伯夫人年岁不小,登时指着沈芝的手都在颤抖。 沈芝却不想继续看那两张讨厌的脸,带着沈晴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尤勇追了几步,端康伯夫人在他身后大喊道:“让她走,她走正好,这种不孝不贤的儿媳妇我老早就不想要了。” 沈晴脚步一顿,沈芝看过去只见沈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淡然。她抬脚继续往前走,沈芝却不动了,沈晴侧眸看向她。 沈芝深吸几口气,转身看向端康伯夫人,对她笑的别有深意:“伯夫人,有句话你记住了。” “沈晴,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端康伯夫夫人的脸上。沈芝今年才十五岁,模样虽然精致漂亮但并不凌厉,她的美是那种俏皮明艳的美,但她锐利的眸光扫过来,端康伯夫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沈芝带着沈晴回了临春苑,她先请了大夫来给沈晴把脉,听大夫道沈晴身体尚可才安了心。姐妹两人一道用了午膳,午膳都是沈晴喜欢吃的,她没什么胃口,还是努力用了许多。 用过午膳,沈芝一直陪在沈晴身边,不让她单独待着:“下午娘回来,到时候铁定是要说让你在安国公府待上一段时间,等尤勇知错后就和他回去,你可别听她的。你若是拿定了主意和离,爹爹一定会给你做主的,还有我和二哥都会支持你的。” 沈芝清楚周氏的脾性,别看周氏现在对自己挺好的,可首先她是周氏亲女儿,周氏人糊涂心肠不坏,没了沈凌的挑拨,纵使不太喜欢她,对于身上掉下的肉自带几分心疼。可她对沈晴没什么感情,若是沈晴和离,定会闹腾的沸沸扬扬,周氏嫌弃麻烦,最大的可能就是息事宁人。 “芝芝,我知道的。”沈晴点了点头:“你午膳后有小憩的习惯,去睡会儿吧。” “我不困。”沈芝不放心让沈晴一个人待在这儿。 沈晴和她不同,都是国公府的女儿,但她因为生母低贱,性格有些懦弱。说实话,今日沈芝在马车上听到知雪说的种种,就动了让沈晴离开那个狼窝的心思,她本以为这个姐姐性情柔弱可欺,恐怕很难做到,可她竟然能这么坚决地说出来,说明在伯爵府真的过的一点都不好。 可沈芝怕她刚才是气头上说出的这句话,等气消再加上周氏说上几句,说不准真的会改变主意。 沈晴见沈芝满脸的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姐姐也困了,最近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现在回了国公府,我想睡一会儿。” 沈芝仔细地瞧了瞧沈晴眼下的青色,心里对尤勇的厌恶越来越大,起身道:“那大姐你休息,等会儿我再来看你。” 沈芝离开沈晴暂住的西厢房回到她的西暖阁,她坐在美人榻上忍不住捶了捶脑袋,枉她是重生之人,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沈晴过的一点都不好。也难怪,上辈子她的时间绝大多数都花在了沈凌周氏的身上,沈晴报喜不报忧,竟然一直不知道。 一想到上辈子沈晴恐怕打落牙齿和血吞,沈芝眼神一凛,叫月桐来,吩咐了几句话。然后沈芝躺在美人榻上,等周氏回来了还有的说,沈晴不好和周氏对上,到时候也就只有她上,她必须得养精蓄锐。 沈芝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发侧,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沈芝睁开眼,月牙边绞毛巾边道:“小姐,夫人回来了,刚刚将大小姐叫了过去。” 沈芝浑浑噩噩的脑子忽然就精神起来,她拿过帕子飞快地擦了一下脸:“怎么不告诉我。”她让月桐将衣服给她拿来。 月桐道:“辛嬷嬷不让我们叫你,大小姐也说不叫你。” 沈芝快速地收拾好,匆匆赶去去见周氏。 今日去端康伯府除了她和一干丫鬟婆子。还有顾妈妈,她一回来,肯定先找顾妈妈问清来龙去脉,周氏对沈晴不怎么上心,但听了顾妈妈所言,应该也不会对沈晴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唯一担心的是,就是周氏劝沈晴等尤勇来安国公府认错之后就跟着他回去,别说什么和离。 果不其然,沈芝到了荣华堂时,站在门外,就听见周氏对沈晴道:“这件事的确是端康伯府里的人太过分了,晴姐儿你放心,这次他们定要将王姨娘发卖了,给你一个交代。你这些日子在国公府好好养胎。” 沈晴站在正堂里,没有说话,她垂着头目光落在脚尖上。 周氏和沈晴没什么感情,但是另一方面,沈晴竟被如此欺负,也是欺负安国公府。她即使是庶女,也是他们安国公府的庶女。 “这次娘定会好好敲打端康伯夫人一家的,以后让他们再不敢这么对你。只是和离不是件小事,你夫君年纪轻轻就是进士,如今又在翰林这种清贵之地,前途不可限量。” 再不可限量对妻子不好有什么用,沈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沈晴继续低着头,没吭声。周氏缓和了口气:“晴姐儿,你打定主意想要和离吗” 沈晴望向周氏,轻轻的嗯了声:“女儿是这样想的。”话说到后面,周氏眼睛里温度渐渐消失,沈晴的声音也越发微不可闻。 荣华堂有瞬间的冷寂,就连空气也不流通,死水一般的岑寂。片刻后,周氏从首坐红檀雕花圈椅上起身,慢慢走到沈晴面前。 周氏看着沈晴,吁了口气:“顾妈妈给我讲过,你在端康伯府里的日子过的很是不好,我虽然不是你亲母,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可是晴儿,你要想想你若是和离了,你下面的弟弟妹妹怎么办,不只是芝芝,还有你宗族里女孩,若是有个和离的族姐,她们的婚事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 “还有晔哥儿和黎哥儿马上也要作亲,有个和离的姐姐” 沈晴的脸色一白,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她不在乎她的名声如何,大不了青灯古佛聊此余生,也比在端康伯中日日倾轧好的多,可是妹妹们呢还有即将做亲的两位兄弟怎么办 周氏见她动摇,接着道:“晴儿,你是个好姐姐,这个时候更你不能只为你自己想。” 站在门口的沈芝听了这话,几个大踏步入内,打断周氏的话道:“那种因我和离而不想和我家做亲的人家,安国公府还看不上呢。” “大姐,你在端康伯府中过的不好,我希望你能和离,你若是害怕影响我们的名声而不愿意和离,我这辈子才会不安。” 第60章 沈芝语速飞快,周氏想插嘴都找不到地方,等沈芝说完后才道:“沈芝,我是为了谁好还不是为了你” 沈芝不怀疑周氏此举有为她着想的原因在里头,但因为她,而让沈晴继续在端康伯府中煎熬,她做不到。 她继续对沈晴说:“大姐,若是因为你和离而觉得我们安国公府不好不愿意作亲的的人家,既不值得我们娶他家的姑娘,也不值得沈家的女儿嫁。” 周氏大怒,可她不是什么聪明人,一时没能找到如何反驳沈芝的地方。 此时,外归的安国公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沉着脸,端康伯府发生的事情已有下人告知他。刚才在门口时,也听见沈芝所言,他点了点头,对着沈晴道:“芝芝说的对。” 他复杂地凝向沈晴,叹道:“是爹爹没给你选个好夫家,你若真想和离,爹爹听你的。” 周氏慌张地叫了安国公一声:“老爷,这怎么” 安国公沉沉地道:“这事听我的。” 他脸色不太好,顿时周氏不敢再言语了。 和离不是小事,且安国公也只是听下人们说,具体真相如何,还得仔细去查一查。 沈晴也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虽然沈芝觉得那种人家,没什么值得想。 贵女的反击 第58节 她提醒沈晴:“大姐,你要是想,就多想想端康伯夫人,尤勇她们是怎么薄待你的。” 沈晴冲着沈芝勉强地笑了下:“姐姐知道了。” 黄昏时,顾浔下值后听了这事,便来了安国公府,他现在和沈芝的婚事在国公府众人眼中过了明路,时常见面也没人说什么。 可顾浔照旧小心照顾沈芝的名声,即使来国公府也不去她的临春苑,两人只在花园或者湖心亭这类敞阔的地方说话。 沈芝将今日端康伯府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顾浔,越说她便越是愤怒:“顾浔,你若是敢这样对我,我可不会和离,我会先废了你然后给你找野男人。” “芝芝,说什么呢”顾浔茶杯险些没拿稳,他给她倒了杯清热的花茶:“晴表妹想好要和离没” 沈芝泄了口气:“没呢,我大姐怕连累了我们。” 顾浔略一思忖:“若是她担忧这个,那倒不必,这事本就是端康伯府的错。” “是端康伯的错,可这世道本来就对女子的苛责多些,何况大姐去过那个泥沼,尽管她干干净净,可外人看来,她还是沾了满身污泥。”沈芝愁眉苦脸道。 顾浔目光随着沈芝挪动:“这你就不必操心了,交给我来办便好。” “你。”沈芝拿不定顾浔想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不过倒是可以是使你开心的事。” 沈芝轻轻一怔,现在顾浔越来越会说话了,从前的他可是板着脸极少说好听的话,即使是他上辈子对卢依娴,态度也没什么大的改变。 “只是” “只是什么” “晴表妹她肚中还怀着端康伯府家的孩子,若是她下不了狠心,你再为她愤怒也无济于事。”顾浔叹道。 这个道理她当然清楚,可提到孩子沈芝拿不准,就拿初三沈晴回娘家来说,她对肚中胎儿的欢喜都能从眼中漫出来了,尤其沈晴还是那般温柔善良的女人。 见沈芝心情低落下去,顾浔叹了口气,小姑娘就是天生的爱操心,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恨不能推心置腹,他望着她,耳朵微微泛红,告诉她道:“你也别担心,万事有我。” 他这句话既坚定又诚恳,沈芝的心就那么暖了起来。 是的,有他在呢。 他会为他挡风遮雨,为她披荆斩棘,即使有的时候她已经很强大,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可是有他,会是另外一种力量。 思及此,她朝着四周望去,见只有月桐站在湖心亭外面,她冲着顾浔勾了勾手指,顾浔抬起头,沈芝飞快地靠近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动作快到顾将军都没能反应过来,他举起手,呆呆摸上那还留有余温的皮肤。 “浔表哥,明日我不能陪你去看花灯了,今日我陪你在花园里逛逛可好”她笑吟吟地问。 顾浔愣了,笑了:“好。” 辞别顾浔,沈芝回临春苑,刚到院口,月牙上前告诉她,沈晔去了沈晴的房间。 须知沈晔定是和周氏的打算一脉相承,沈晔当是和周氏同样,好生教训一番端康伯府,然后让沈晴回去过日子。 可照沈芝来看,那端康伯府即使经此一事,即使略有收敛,那也是蛰伏的狼窝,跳不得的。 “晴姐儿,端康伯府竟然如此欺辱我安国公府的女儿,将我们国公府置于何地,这次我必当给他们一个教训。”沈晔皱着眉头训道。 “多谢大哥的好意。”沈晴是庶长女,可比嫡长子沈晔小上半岁。 “不过和离一事事关重大,满帝都里有几个和离的女孩儿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照大哥说,这次帮你好好教训尤勇一顿,令他不敢薄待于你,也就够了。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夫妻两载余,平素我见他待你也是体贴有加,你也得珍惜这份感情。” 沈芝在门口听见沈晔所言,周氏是有感情的一个人,利益面子固然重要,可对于沈晴受的苦并非无感。可沈晔即使知道,却不会影响他自己的抉择。 他只有自己的利益。 沈晴和离,安国公府面子上过不去,被人诟病,影响他尊贵的安国公世子爷,所以他不会希望和离的。 是以沈芝对沈晔的态度很平静,她踏步入内,笑着问:“大哥来了啊” 沈晔一瞧见是沈芝,顿了顿,埋怨道:“今日你在端康伯府行为太猖狂了,女孩子,还是收敛文雅一点的好。” “像沈凌那样吗”沈芝笑眯眯地问。 沈晔一窒,他对沈凌曾经是满意的,这个妹妹温柔高贵,和他也有几分兄妹情,可当她在太后寿宴上做出那等不耻之事,沈晔已经羞于提及。如今对外宣称沈凌“病逝”,沈晔也只当她死了。 “大哥,若是你无事,还是去读书吧,大姐姐的事情自有父母处理。” 沈晔复杂地看了眼沈芝,又对沈晴道:“你想想我说的话。” 沈晴点头应好。 沈晔离开后,沈芝拖来矮凳在床前坐好,凑到低着头的沈晴面前坐稳,盖住她的手道:“大姐,有我和爹爹在呢。对了,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沈晴抬起头,眼睛里带上笑意:“什么秘密。” 沈芝附在沈晴耳边,将春闱后齐王府上门提亲的消息告诉她:“你是我的姐姐,对宗族里女孩子的影响本来就小,现在我有了夫家,浔表哥也想你过的好,根本不可能在意这种事。至于大哥和二哥,他们身为男子,对他们的影响本来小。你别为了我们,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你今年才十九岁呢。” 沈晴看着她,突然笑了:“谢谢你,芝芝。” “嗯” 沈晴反握她的手,心里的沉郁消散开来:“其实还是有人在乎我的。” “大姐姐这是说什么话,爹爹,二哥都很关心你的,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就是你要自己勇敢一点。”沈芝告诉她。 沈晴点了点头,她的手摸上小腹,深吸口气,坚定地望着沈芝道:“这个孩子” 沈芝赶紧说:“这个孩子如果姐姐想留下,就留下,我这个姑姑在一天,就会看顾他一天,你别担心。” 沈晴摇了摇头,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却下定了主意:“我想打了他。” “大姐,你”沈芝不知说什么了。 一旁的知雪大惊,她贴身伺候沈晴,没有人比她清楚沈晴有多期待肚子里的孩子了,为了这个孩子,她什么苦都忍下了。 “大姐姐,你想好了,这个孩子虽是尤勇的,却也是你的骨血。”沈芝怕沈晴后悔,易地而处,如果她有了尤勇那种人的孩子或许也不想要,可孩子终究也是自己的。 沈晴看了眼惊震的沈芝和知雪道,摇头道:“我舍不得这个孩子,可就是因为这样,更不想让他受苦。” 她目光虚无的望向远方:“我是下定主意不回端康伯府了,爱一个孩子不仅是给他生命,我得为他以后想一想。若是他一出生,便没有亲生母亲的照料,被端康伯府带去,那样的环境里,他会受多少苦。即使我将她留在我的身边,可有个和离的母亲,有个永远脱离不了血亲的父亲,还有许多的流言蜚语,这个孩子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我舍不得他,可我更不想他在人世走一遭,是来受苦的。既然我心疼他,我得为他的将来考虑,而不是因为我的母爱,自私地将他带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房间里沉寂了许久,没当过母亲的沈芝不能理解沈晴的感情,可她理解沈晴的想法,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支持她:“你要是想好了,我帮你去叫大夫。” “明天吧,今日时间太晚了。” 沈芝离开后,沈晴起身去前院找了安国公,她将她的决定告诉了安国公,安国公听后,沉默了许久道:“这也好,你也才十九,打了这个孩子再嫁也不影响什么。” 沈晴怀孕前期,很吃了几副保胎药,胎位很稳。不过这些日子郁结于心,身体里有些毛病,何况胎儿如今四个月了,流的越早,对母体的伤害很小。 翌日寻了大夫来开完药方捡了药后,小厨房便去熬堕胎药去了。周氏得知这个消息,亲自往临春苑跑了一趟:“晴姐儿,你就这般狠心,这可是你的亲身骨血。” 沈芝推着周氏往外走:“娘,爹爹都同意了,你回院子里去吧,今日是有元宵灯会,你若是被我气的心情不好,去街上赏灯观景多好。” “你,你,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周氏怒道。 沈芝不在意地道:“我也想知道,但也没法了,如今你也不可能把我塞回你的肚子里。” 周氏心里一千万个不想沈晴打掉孩子,女人都容易心软,哪怕昨日和离说的信誓旦旦,过几日尤勇认了错,看在肚里孩子的面上,半推半就也就跟着回端康伯府了。 可这打了孩子,就是连个台阶下都没有了,周氏愁啊,怨啊,算上沈晴,三个女儿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沈晔来荣华堂给周氏请安时,便看见周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周氏叹气:“还不是晴姐儿的事,你可知道她现在要打胎了。” “打胎”沈晔讶异地挑了下眉,“娘你怎么可以同意晴姐儿打胎打了胎还怎么回端康伯府” “回什么回她是拿定主意要和离了,再者说,打胎也不是我同意的,是她和芝丫头自己拿定的主意。”周氏说着直摇头,“你去劝劝她们吧,若是晚了,可真是覆水难收。” “荒谬”沈晔猛地起身离开荣华堂,朝临春苑走,走到一半,他顿住脚步,对身边的书童泰光吩咐了几句。见泰光飞快的跑远,沈晔理了理衣裳,没去临春苑,去了熬药的厨房。 沈芝攥紧沈晴的手给她安慰,堕胎药已经抓了回来,送进厨房去熬,一个时辰后,药差不多就好了。 估摸到点了,沈芝派月桐去取药,一盏茶的时间后,月桐黑着脸回来,手上龙空。 “药没熬好” 月桐摇头道:“大公子去了厨房,让厨娘不准熬药,现在还没熬呢。” 沈芝忽地站起来:“沈晔他想做什么” 沈晴拽了拽沈芝袖口道:“让厨下重新熬便是了,想必大哥也是想我考虑清楚,芝芝你别生气。” 沈芝吩咐月桐亲自去监督厨娘熬药,若是沈晔胆敢再去,便来寻她,月桐立即应了下去。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后,有人禀大姑爷上门来了,说求见大姑娘。 听到尤勇两个字,沈芝下意识看向沈晴,却见沈晴神色淡定,沈芝柔声说:“大姐,若是你不想见他,我将他替你打发出去。” “不用了,我早晚要见他这一面。”沈晴说道。 沈芝发现她从前想错了沈晴,沈晴没有她想的柔弱。她是个内心坚定的人,既然能舍下腹中孩儿,沈芝现在不担心不担心三两句就被尤勇哄得回心转意,不过还是不愿意沈晴独自去见尤勇,沈芝便一道陪着沈晴去了花厅。 刚到花厅,却发现原来不只是尤勇在,沈晔尤勇两人相对站着,正在说些什么。 他们两人瞧见沈晴沈芝进来后,沈晔先道:“晴姐儿,我已经帮你训斥了尤勇,过几日就将府上的王姨娘发送走,你也再给他一个机会。” 尤勇望着沈晴,跟着保证:“晴儿,我明日回去就将王姨娘送到庄子上去,你,你原谅我可好” 沈晴看了看沈芝沈晔,对两人道:“大哥,芝芝,我可以自己和他谈谈吗” 沈芝不放心,沈晴递给沈芝一个别担心的眼神,沈芝这才退了出去。 等花厅只剩下两人,沈晴对尤勇道:“若是你娘不同意呢若是你娘哭着说王姨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若是你娘执意不同意将王姨娘送去庄子呢” 尤勇想说我会说服我娘同意的,可一想到端康伯夫人的脸,他咬牙道:“我会努力争取的。” “争取”沈晴笑了:“你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又拿什么给我保证呢” 尤勇脸色一白,支吾半晌,目光落在沈晴略微凸起的小腹上:“晴儿,你也得为你腹中的孩儿想想。” “想想”沈晴低下头望了眼小腹,又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若是你没来,恐怕现在孩子就不在了。” 尤勇惊的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道:“你,你,晴姐儿,你向来最体贴善良,温柔贤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那是你的亲骨血” “怎么不可以,不打了他难道要他和我一样在你家那个狼窝里受尽折磨” 尤勇惊震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方才有人来端康伯府给他传信,说若是他不去,沈晴就要打掉孩子。他急匆匆地赶来了,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对不起沈晴,是他误会了她。 可他也是无辜的,他也是被王姨娘骗了,他现在已经承诺会好好收拾王姨娘,纵使王姨娘仍然留在府中,他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瞧的,如今他态度这般低下,她怎么还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你回去吧,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我们尽快和离就是。” 听见和离两个字,尤勇猛地炸了:“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和离。” 贵女的反击 第59节 沈晴情绪平静,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波动:“若是你不愿意和离便去京兆府讲理,我敲登闻鼓,告你宠妻灭妾。” “你,你要是敢打了我的孩子,我便告你谋害尤家子嗣。” “好,那你便试试。” 沈芝沈晔站在院子外,听不清里面具体说了什么,沈芝时不时瞥两眼稳如磐石的沈晔,忍不住道:“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大姐姐也叫你一声大哥,你就不能为大姐姐想一下吗硬要让她回狼窝生活。” 沈晔抬起头训道:“出嫁从夫,沈晴嫁到尤家便是尤家的儿媳,那么一点小事便想和离,也不想想安国公府的名声,若是同袍问起我家的情况,我怎么说,说我有个和离的妹妹” 心里虽早有准备,可听到这番话,沈芝还是忍不住心寒:“大哥,那是你的亲妹妹。” 沈晔捏了捏眉心:“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妹妹,我这不替她训斥过尤勇了吗他也保证以后好好对她。你们也得肚量宽宏些。” 沈芝深吸口气,扭过了头,她刚刚真是脑子想不开,和自私到眼里只有自个儿的沈晔沟通。 就在这时,只见尤勇推开房门,气冲冲地冲了出去,沈晔赶紧迎了上去,沈芝冲进门后见沈晴好好的这才放下了心。 “大姐,你和尤勇” 沈晴摇摇头:“我和他说清楚了,可惜他不同意和离,恐怕安国公府要和端康伯府要撕破脸皮了。” 沈芝松了口气:“这不怕,我们都在呢。” 沈晴笑着点了点头,她也不怕的,她还有关心她的妹妹的爹爹,再可怕也不是一个人的。 两人慢慢走出门口,刚到门口,就瞧见满脸怒容的沈晔走过来,沈晔比周氏难缠,周氏不是个主意定的人,见说服不了她们,便只会埋怨嘀咕,这沈晔是真能添麻烦的。 “沈晴,站住。”见两人要走,沈晔绕到沈晴跟前去,“你是铁了心要和尤勇和离” 沈芝见沈晔目光阴冷,想挡在沈晴的面前,沈晴冲着沈芝摆了摆手,对沈晔应了声是。 沈晔听罢,深深地看了眼沈晴,走远了。 他那最后一眼让沈芝觉得不太对,如今尤勇不想和离,若是沈晴硬要和离,两家必定会有一番撕扯,沈芝不在乎这些,好名声在某些时候能起到好的作用,可得好名声归根究底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这两者不可本末倒置。 可沈晴过的好坏,对沈晔来讲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安国公府的名声,对沈晔影响可大了。 思及此,沈芝心里有些担忧。 回到临春苑,知雪讲汤药已经熬好了,沈芝担心地看了眼沈晴,沈晴平静地道:“端上来。” “大姐,你真想好了”沈芝纠结地问。 “我想好了。”沈晴看了眼几案上的青瓷汤碗:“芝芝,你回房去吧。” “我留在这儿陪着你。” 沈晴戳了戳她的额头,像没事人一样笑:“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还没出阁呢,等会儿会吓着你的,我没事的,再者说,大夫不都在外面等着吗” “可是” “乖,你听话,若是你留在这儿,我还要分心来担心你。” 沈芝听她这样说便离开了她的寝间。 沈晴未出阁前住的院子一直给她就留着的,只沈芝担心沈晴一个人住,将人留在了她的临春苑的西厢。 她听沈晴的没过去,可不多时西厢那边传来的血腥气传进她的鼻端,弄得她坐立不安。 好一会儿,等大夫提着药箱离开,沈芝赶紧上去问沈晴的情况,大夫道沈晴小产虽伤了身体但好好修养并无大碍,沈芝才放了心。 她去看望沈晴,见沈晴躺在床上睡着了便轻轻地退了出去,然后去书房等安国公。 安国公也因沈晴和离一事焦头烂额,今日端康伯还特意因此事到他跟前说和。 当年将沈晴许配给尤勇,便是因端康伯是个信赖的人,他的儿子也玉树迢迢,哪里想到会有今日。 等听见沈晴今日已经将孩子打掉后,安国公一惊:“这么快”昨日刚刚说了,今日就做了。他以为怎么还得过上几日。 “自然得快,免得夜长梦多。” 安国公叹气道:“你大姐外柔内刚,强硬得很啊。” 实在话,安国公心里并非没有让沈晴和尤勇重归于好的想法,可听了这个消息,便也明白沈晴的孤绝。他吁了口气,清楚这门婚事是结束了。 沈芝来见安国公却并不仅是为说这件事,她将今日沈晔的言行告诉了安国公。 她必须得让安国公重视起来这个事实,沈晔不是有些自私,是自私到看不到只有自己,为了自己,会不惜代价牺牲别人。 果然安国公的脸色越发难堪:“你大哥真说了这种话” “自然是真的,月桐也听见了的,今日尤勇也是他找人去端康伯府叫来的。” 安国公无力的捏了捏眉心,沈芝有些心疼,沈凌的事好不容易结束了,沈晴的事情又压在安国公的肩头,这还不算,国公府嫡长子教育还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好,爹爹知道了,你回去吧。”安国公道。 沈芝点点头,对安国公叮嘱道:“爹爹也要注意休息。” 安国公笑着嗯了声,等沈芝离开,安国公立刻使人将大公子请过来。 沈晔的脾性有些自私自利,他清楚。可若是真如沈芝今日所说,就不仅仅是自私自利可以形容,快到狼心狗肺的地步。 他是长子,是长兄,是国公府的继承人,若真是这样的性子,这国公府岂能交给他 沈晔推开门走进来,道:“爹,你找我。” 安国公站在窗前望着冷月,听见声音,他转过头,对沈晔指了指圈椅让他坐:“晴姐儿的事你怎么看” 沈晔还没蠢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即使他心里不赞同和离,在沈芝面前也敢坦诚他的观点。可对象是安国公时,他保守地道:“如何处理,听凭爹娘吩咐。” 安国公别有深意地道:“今日端康伯特意为了此时在我跟前求情,且经此一事,想必尤家也得到了教训,和离于晴姐儿不是一件小事。” 沈晔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安国公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立马赞同地说:“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尤勇是有些不对,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若是和离,我安国公府的颜面置于何地如今她受了委屈当兄长的清楚,只她性子轴不曾想清堕胎便罢了,芝姐儿还在旁边怂恿她,爹,你不知道芝姐儿今日” 安国公脸上青筋迸发,不等沈晔说完,截断他话道:“住嘴” 沈晔一愣,就见安国公愤怒地望着他:“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妹妹,你可问过她在端康伯府过的何种日子,你劝她不和离,可曾为她想过现在倒还指责起芝芝来了。” 安国公定定地望着他:“你是长兄,却没有丝毫长兄的样子,一字一词都是安国公府的名声,都是你妹妹们的错,沈晔,你太让我失望了。” “爹,你”沈晔脸色微变。 安国公自打沈凌事后便检讨了自己,他这个父亲不合格,忙着公务,将孩子交给奶娘仆妇,以至于孩子养成了这幅样子。后来发现沈凌的问题,也没能下得狠心纠正,险些酿成大祸。 沈晔是嫡长子,是世子,他代表的东西比沈凌更多,若是他行差踏错,安国公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道:“今年的春闱你先不必参加了。” “什么”沈晔大惊,忙着追问道,“爹爹,是不是沈芝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那丫头向来和我不对付,你可不要轻信她,我” “闭嘴”安国公再度呵斥道,他深深地望着他,“在你修身不正之前,即使中了状元,带给国公府的也不过是灭门之灾。” 沈晔听了这话,险些跌倒在地,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也不负众望的长成榜样,可如今,安国公竟然说他会给国公府带来灭门之灾。 诚然,他是没有考虑沈晴日子好坏,可还不是为了整个国公府的脸面着想,从大局出发,他爹怎么能这样说他 安国公见他这样,便能想到他想到哪儿去了,他颓废的低下了头:“沈晔,她们可是你的亲妹妹啊。”说着,见他一副愤怒,安国公摆了摆手,“你下去想想你错在哪儿了。” 沈晔遮住眸中的阴沉,低声应是,推门走了出去。沈芝离开安国公书房时看到安国公脸上的疲惫,回去后特意带了厨上补身的汤来,两人恰好在门口撞上,沈晔阴恻恻地扫了眼沈芝。 沈芝瞪了回去。 沈晔冷笑离去。 沈晔走远,沈芝推门见安国公疲倦地坐在圈椅上,将补汤放于书桌上,又问:“爹爹,你和大哥说什么了” 安国公打算精神摆了摆手:“没什么。” 见安国公不想多说,沈芝盛了碗鸡汤给安国公:“爹爹,您最近都廋了,多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好,爹爹喝。” 虽说决定和离,可沈晴刚刚小产,必须得修养几日。再加上和离并非口头说,还包括沈晴的陪嫁,一些利益的分割,都要花些时间处理。 可四五天后,帝都中渐渐有了安国公府不太好的传闻。 说有世家女仗着出生尊贵,在婆家颐气指使,两年无所出就算了,竟还不准妾侍生育。这就算了,甚至因为夫妻拌嘴,竟然打掉了腹中胎儿。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是沈晴,可其中的细节一一比对,京都豪门谁猜不出来说的是安国公府。 沈芝当时气笑了,这端康伯府倒打一耙的功夫着实厉害,恶心的人要吐。 不过端康伯府既然敢这样做,沈芝不会坐以待毙,当即就派人将端康伯府的恶形宣扬了出去,比如妾侍如何陷害主母,婆母如何刁难儿媳。 帝都中相熟的人清楚沈晴温柔的性子,比起先前的流言,更相信后者。何况端康伯夫人声名在外,着实不好相与。 眼看安国公府占据舆论上风,自打那日再不曾上门的尤勇却又来了,他到安国公府大门后,便啪嗒一声跪在地上。 说是他以前对不起沈晴,以后必定洗心革面,好好对待沈晴,让沈晴看在两年夫妻的份上给他个机会,说哪怕她一怒之下流掉他们的孩儿他也可以既往不咎。 尤勇相貌俊朗,文采斐然,一番话说的感人肺腑,涕泗横流。关心这种八卦的多为女人,一时之间,就有人说沈晴该给尤勇一个机会。 还有人说,沈晴性子也狠,竟然孩子都不要了。 安国公府虽然做主的是安国公,但安国公府却是沈家一族的人,族里有些耆老听了这些风风雨雨后,便劝安国公务必慎重。尤勇若知错能改,为时不晚,再着说,族里若是有个和离的姑娘,对其他的姑娘的名声终究有损。 耆老说这话时,沈芝恰好来前院给安国公送汤,行了晚辈礼后就道:“二祖爷爷,若是沈家的姑娘任凭婆家蹂躏,而我们沈家听之由之,他们都会觉得我们沈家的姑娘好欺负,以后沈家姑娘出嫁后,在婆家还有什么地位。” 二祖爷爷闻言,深深地看了眼沈芝,没多说话,离开了。 而沈芝在二祖爷离开之后,却忍不住愤怒了。 虽然二祖爷没多说,但以小窥大,尤勇的举动的确让宗族里的人产生动摇,想要给他们施加压力。 是以当日,沈芝通过月桐让他兄长曲正办件事,翌日换了身男装出门,等尤勇在安国公府门口跪上一个时辰离开后,她叫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沈芝扫了眼跟着的人,除曲正外,还有六个身形彪悍的壮年男子,尤勇则只有他和小厮两人,应该是能碾压的。 沈芝吩咐道:“哪里经打可弄不出大问题你们便使劲儿打,还有他那张脸,最好打的他不能出门。”尤勇这样的贵公子,讲究容貌,若是不能见人,想必接下来也不会再来安国公府门口恶心人。 曲正点头:“小公子放心,奴才们下手会注意的,保证他痛不欲生,但出不了大问题。” 一行人尾随上去,曲正这些日子早就派兄弟打听好尤勇的路线。及至尤勇马车经过那条人烟罕至的小巷时,他挥了挥手,其中两个兄弟悄无声息地上前,捂住两人嘴鼻。 尤勇一惊,正欲张口大叫,嘴巴里被塞进一团湿黏软布,黑色长袋死死套住整个上半身。 沈芝站在逼仄的长巷中,不曾发声,这种事情她是背着安国公干的,她爹爹做人讲究正派,历来不赞成以牙还牙,讲究什么君子之风。沈芝却是管不了这么多的,何况一想到沈晴在端康伯过的日子,她恨不得连端康伯夫人都揍上一顿的。 尤勇闷哼声越来越低,沈芝招招手,一行人收手跟着沈芝离开小巷。 沈芝取出五十两银给曲正,让大家分了,又道:“今天辛苦大家了,这些钱请客大家喝酒吃饭。” 她当过阿飘,当阿飘时接触太多三教九流的人物,其中有些阿飘还成了沈芝的好朋友,所以沈芝对待他们并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那群人看了眼曲正的脸色,曲正笑眯眯将银子塞进大家手里,大家这才笑着接了,曲正又将他们打发走后,对沈芝道:“公子,奴才送你回去吧。” 沈芝点了点头,两人扭头往安国公府走,可刚转身,沈芝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三米远的地方,复杂地盯着她。 贵女的反击 第60节 “浔表哥,你也在这儿”她一喜,立马扑了过去。 顾浔赶紧接住她,无奈地道:“你知不知道都城里有守卫军巡逻的,若是被抓住了你想过怎么办没” “现在不是没抓住吗”沈芝笑,见顾浔板着脸又要讲道理,沈芝赶紧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本来是要去国公府的,没成想看见你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他说着牵起沈芝衣袖往前面走。 沈芝低头一看,伸出后笑吟吟地握住顾浔的掌心。 顾浔微僵,提醒她道:“这是大街上。” “没关系,我不在乎。”沈芝笑着问他,“不过若是你介意的话我松开便是。” 她说着,就要将手收回去,刚松开一半,比她纤细白嫩掌心来的结实厚重的大掌反握住,顾浔轻咳一声:“就这样吧。” 沈芝笑了笑,靠在顾浔旁边念叨:“浔表哥,尤勇他们太讨厌了,你应当听见这几日流言蜚语是怎么传我大姐的。没错,我大姐是有错,错就错在不该瞎了眼嫁到端康伯府去。” 顾浔安慰她:“你放心,再等两日,他们一定自作自受。” 顾浔这般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芝忙追问了几句,得知顾浔今日来寻她,就是告诉她这几日已经掌握的端康伯府的肮脏事,比如端康伯夫人纵奴行凶,霸占良田。她娘家人在平阳横行乡里,逼娘为娼。尤勇本来除了愚孝,没有别的缺点,可惜他那个王姨娘本来是因鱼肉乡里被流放塞外的庐阳县令,王姨娘算是罪臣之女,该当流放的。纳罪臣之女为贵妾,可是触犯大夏律的,按律他的仕途就到尽头了。 听完顾浔所言,沈芝放了心,他们说沈晴的是流言蜚语,可他们手里捏的是证据,能告御状,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御状。 只是沈芝见顾浔仿佛欲言又止,她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吗” 顾浔朝着四周看了看,对沈芝道:“上了马车再说。” 第61章 上到马车,掀下车帘,沈芝迫不及待地问:“浔表哥,你要说的是什么” 顾浔摩挲着刚被她握过的掌心道:“最近沈晔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浔表哥,你问这个干嘛”沈芝顿了顿,“我爹爹不准他去科举,让他在府中修身养性。” 顾浔道了声难怪。沈芝扯了扯他的衣袖,皱眉问道:“可是他做了什么事情” 顾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沈芝一脸紧张,让她不必担忧:“昨日我看他在酒肆喝闷酒,言行多有不当。” 沈晔被勒令不准科举,但安国公没不准他出府去,可喝闷酒他和谁喝的,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些不合适的话,不过也无什大碍,我已经敲打过和他一道喝酒的两人,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 沈芝松了口气,对他笑:“谢谢浔表哥。” “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用的着谢我。”顾浔伸手摸了摸沈芝的头发,很快收回手道,“只是你得多多注意下你大哥。” 不用顾浔提沈芝都知道,当下点头,跟着又看着他的腿问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去派人找蛇蜕了吗如今可有消息” 顾浔如今的腿疾接近前世,行走间有些跛足,可不影响正常生活。只是遇见阴天雨雪,便会疼痛异常。 “你介意嫁个瘸子吗”顾浔瞥了眼右腿问道。 “当然介意。” 顾浔一僵。 沈芝笑眯眯地扑向他:“可只要是浔表哥,那便无所谓了。” 顾浔被沈芝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没来得及笑出来,便猝不及防地搂住这一团温香。只是他历来是严肃正经的,何时遇见过这种处境,他搂也不是松开也不是,整个人僵成一团:“芝芝,你” 沈芝盯着顾浔泛红的耳尖笑:“浔表哥怎么了呀。”最后一个呀她说的百转千回,浅吟低唱。 顾浔险些呼吸都停掉了。 沈芝哈哈大笑:“浔表哥,你还是个男人呢,怎么这么不经我逗,你看看你脸都红” 话没说完,被顾浔沉声打断:“芝芝,不准说了”他屏气凝神,尽量不去看沈芝,让他的态度显得威严些。 顾浔气势十足,将沈芝吓了一跳。她是知道顾浔克己复礼地很,可越是这样越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如今听他这样说,沈芝小心翼翼地看过去,便看见顾浔嫣红的耳垂,她一下子不担心他生气,捂着嘴可怜巴巴地问他:“不准说什么” “不准说这些,这些露骨的话”顾浔黑着脸道。 沈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跟着疑惑地问:“那这句话算吗” 顾浔下意识循着沈芝的思路走:“什么话。”他抬起头,目光镇静。 沈芝看向他捏的皱巴巴的衣角,笑着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唇角带着笑意。 顾浔紧绷片刻,在沈芝灼热的目光里,轻咳两声道:“只可以在我面前说。” 沈芝本就是热情的人,且打小就喜欢粘着顾浔,从前收敛,是碍于男女有别,可既然两人都要成婚了,沈芝不喜欢隐藏她喜欢他的事实,当下凑到他旁边坐,笑眯眯地说个不停。 顾浔于沈芝而言,是个很好的听众,即使他开腔的机会很少,可只要沈芝一说话,不论何时何地,顾浔的目光都是在沈芝身上的。 马车行驶到安国公府侧门,沈芝依依不舍地跳下马车,提醒顾浔:“记得来看我啊。” 顾浔朝着四周望了眼,见有明曲正月桐眼观鼻鼻观心地望着远方,他摸了摸鼻子点头:“好。” 回到临春苑换好衣服,沈芝立即去找了安国公,先承认了指使人群殴尤勇,毕竟这件事安国公今日不知,早晚也要知道的。 安国公是个开明的的正人君子,所以对于沈芝有时不合时宜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纵容她。所以也赞同的沈晴的和离。可在大夏朝,他这种父亲是不多的。而这并不意味,他能纵容沈芝做一切事。 听沈芝说她竟然找人去殴打尤勇,安国公脸色不太好地道:“我正在和端康伯谈和离一事,今日他也答应我明日尤勇再不前来,你怎么能私自打人呢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大肆宣扬,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不会被人发现的。” 安国公放下手中的卷章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信心” 沈芝笑了两声:“有浔表哥帮我扫尾,你知道的浔表哥做事一定万无一失,我不会被发现的。” “顾浔”安国公惊讶道,“你竟然让他帮你做这种事” “爹爹,今日浔表哥还告诉了我一件事情。”这才是沈芝来见安国公的目的,她将顾浔今日告诉他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沈晔在外醉酒,险些将沈凌一事宣扬出去。说到最后,沈芝补充:“幸好浔表哥恰好撞上了,否则大哥恐怕要将沈凌一事的真相宣扬出去。” 沈晔这几日心情不好,安国公理解。少年锐气十足,如今不准他科举,他不满他震惊,安国公本打算等他静下心来,再好好磨炼他一番,没成想他竟然在外面闯祸。 “爹爹知晓了,你回房去吧。”安国公无奈地道。 等沈芝走后,安国公这次没让人去将沈晔叫来,上次那事,沈晔已经对沈芝颇有不满。身为父亲,安国公希望他们和和睦睦,而且沈晔如今大了,不是他教训一顿就能乖乖听话,他有自己的想法。 另一头,顾浔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今天告诉沈芝端康伯府会自食恶果,翌日便有御史大人上奏,告端康伯夫人纵奴行凶,包庇族亲鱼肉乡里。奏尤勇尤翰林以贱为贵,无视大夏法律。 这时尤勇才清楚,原来他娘让他纳为贵妾的王姨娘不是落魄的远方亲戚之女,而是罪臣之女。 至于端康伯虽行的端作的正,并无任何败坏之举,可端康伯夫人种种恶性,未必不曾有端康伯教妻不严的过错。再者说,若是没有伯爵府的保驾护航,端康伯也没本事遮瞒下娘家的滔天恶行。 当下陛下大怒,碍于端康伯认错态度良好,没褫夺爵位,可这个爵位到他身上便是尽头,再不能传下去,不仅如此,还罢免其实职。至于端康伯夫人,褫夺诰命,贬为庶人。还有尤勇这仕途也到了尽头。 端康伯夫人看似还没走到上穷水尽的地步,可因她之故,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了,一家人的仕途都没了,等端康伯一死,全家沦为平民。 端康伯夫人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就病了过去,后听闻娘家人皆入大狱,一气之下,竟然中了风,大半边身子不能动弹。 端康伯夫人的大儿媳本就看不惯作威作福的端康伯夫人,只从前碍于相公,多有忍让,如今自家相公的爵位仕途因端康伯夫人终止。她自然不可能好生照料偏瘫的端康伯夫人,甚至还纵容奴仆欺辱于她。是以端康伯夫人满榻狼藉不说,更是衣食不济。 可儿媳虐待她如何,丈夫和儿子根本不管不问,端康伯夫人只能恶心地活着。 至于尤勇,仕途尽毁,素来敬重的娘竟是那般品德低劣之人,大受打击之下,耽于酒色,不到几年,便从玉树少年郎成了红肿双眼脸色白青的酒鬼。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如今堂上御史一揍,安国公涕泗横流地提出长女嫁于端康伯府后所受之苦,请旨和离。陛下与安国公本就是伴读,情谊甚笃。而安国公在沈晴和离那几日,就有意在陛下面前营造消沉难过的老父形象,是以朝堂之上,陛下直接道尤家二子和沈家长女着实不相配。 陛下金口玉言一开,即使端康伯府再不想和离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们不仅是得同意和离,还得同意的兴高采烈,否则就是对陛下不满。 因此,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下,沈晴尤勇两人签好和离书,安国公府照着嫁妆单子,拉回沈晴的嫁妆。至此,沈晴和尤家再无瓜葛。 和离对许多人来说,都不会是喜事。可沈芝觉得沈晴脱离狼窝是大喜事,当然周氏自然是愁眉苦脸的,一瞧见沈晴就唉声叹气。 沈芝受不了,特意找周氏谈话,让她和善些,周氏埋怨道:“我还不够和善,我说过她一句没有,我苛待她一丝没有。” 看和周氏讲不拢,沈芝也无能为力,毕竟周氏只是不喜欢沈晴,归根究底,也不曾伤害她。再者说,当年沈晴的婚事是安国公拍板定下,周氏只是乖乖照办。如今婚姻不幸,也不好怪到周氏头上。 沈晴对此倒是不在意,她笑着说:“芝芝,我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沈芝惊讶道。 “如今我刚和离,是她们口中的八卦中心,我在安国公府免不得要听到几句,不如庄子上安静。” 细细思量,沈晴说的颇有道理,虽说沈晴和离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可免不得有些长舌妇乱嚼舌根。庄子上的确安静清闲,也适合调养身体。等过上几个月,沈晴再回帝都,这件事也就淡了,没人再提起了。 周氏听沈晴要去庄子小住,自然拍手应好,安国公也不反对,没过几日,沈晴就坐着安国公府的马车出了城。 沈晴走的当日,安国公也想好如何教导沈晔,将人叫到他跟前道:“你去云南一带游学吧。” 沈晔的性子已经养成,不是说教训两顿,打上几板子能纠正回来的,所以只有下狠心让他外出历练。如今云南蛮族动荡,但都是小纷争,不很厉害,既能磨炼他,也不至于危险。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去外头看看,磨炼你的身心。” 沈晔低着头,虽没有说话,可那只手死死地握成拳头。 安国公沉声道:“过了三月春暖花开你便出发。” “爹”沈晔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道,“你可清楚云南是什么地方,蛮夷粗鄙,谋智未开,你让我去那种地方我还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安国公的口气和缓了些:“你如今的文章我看了,虽文藻华丽,可空洞无语,你出生即长在高门,不懂民间疾苦,去外头看看回来,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国之栋梁。” 沈晔这辈子过的太顺利了,不曾受过一点挫折。他当年还有与他作对想将他拉下马继承爵位的兄弟给他危机感。但沈黎是个知足常乐心地仁善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而沈晔于读书一道,颇有天赋,周氏与他纵着宠着,外面的人也捧着国公府的嫡长子,以至于养成这幅唯我独尊的性子。 让他去民间看看,说不定真的会成长起来。 “我若是不去呢”沈晔咬牙道,“我若是执意要参加今年的科举呢” 安国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狠心道:“你若是不懂事,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沈晔倒退了两步,他望着安国公沉稳的眉眼,知道他并非是欺骗他的,顿时心里激起一股怒火。 安国公也不欲将沈晔逼得太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道:“沈晔,你是长子,爹爹对你是寄予众望的。” 可惜沈晔垂着头,并没发现安国公眼底的希冀,他咬紧牙关说了声是。 周氏得知安国公要让沈晔去云南后,大哭了一场,等安国公眉一皱,周氏再不敢大哭,只敢默默流泪。 沈芝则有些担心安国公此举能不能让沈晔改邪归正,她将这事和顾浔说了,顾浔叹道:“若是不能,再说不能的话。现在你兄长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这也是沈芝无奈的事情,沈晔现在充其量是爆发了自己自私自利的本性,可因他如今上有安国公,没因此心狠手辣地牺牲他人。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他,浔表哥,你派人盯着他吧。” 她手下的人都是普通奴仆,若是沈晔去云南的点点滴滴能有人监督,还不被他发现,只能是顾浔手里的护卫。 顾浔眸光一闪,委婉地拒绝道:“好吗” 贵女的反击 第61节 沈芝忙点头:“没什么不好,我这也是以防万一,你想啊去云南的路途迢迢,若是我大哥在路上遇见什么危险,他们还可以保护大哥。当然若是我大哥做了什么错事,我们也可以及时知道。” 顾浔没吭声,静静地看着沈芝。 “浔表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啊。”她眨巴眨眼,可怜兮兮地望着顾浔。 沈芝有双很好看的眼睛,水润润的泛着光,像是春日最迷惑人心的桃花,顾浔避开她的眼。 沈芝见他还是不说话,眼神越发可怜无辜了,连着软软地叫了好几声浔表哥。 她的声音平日里是很清脆的,像是百灵鸟,如今这般,却像是夜莺的婉转低魅。 顾浔的耳朵红了起来,他心里骂了声没出息,应道:“好。” 沈芝一下子就笑开了:“谢谢浔表哥,浔表哥你真好,能嫁给你我简直太有福气了。”两人在国公府的后花园中,虽凉亭四周除了月桐没有别人,顾浔还是吓得心里一惊,但随之升腾起来的就是不由自主的欢喜,快要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清咳一声,岔开话题:“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我派去的人寻到了蛇蜕,过些日子,我的腿伤便能痊愈了。” “真的吗”沈芝一下子跳了起来。 顾浔在旁边提醒她稳重,又说道:“是真的。” 话落下,顾浔的脸上却流露出了几丝沉重,若是腿好,将来若有战事,他必是要领兵出战的。世人大多看见他平平安安从都城离开,威风凛凛地从城门归来,百官相印,军旗飘扬,却不曾看见战场的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当然顾浔以前是不怕这些的。 来这世间走一遭,总要对的起这匆匆几十年。 可望着沈芝笑靥如花的面颊,他竟然有些害怕,他怕有朝一日,再也不能陪着她,再也不能宠着她。 顾浔目光渐渐沉重起来,沈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浔表哥,你想什么呢” 顾浔深吸口气道:“芝芝,若是将来有天我没能从战场上回来,你会怪我吗” 听到上半截,沈芝那火热的心情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彻底降下温度来,她哑着嗓子问:“浔表哥,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瞧见她脸上的担忧,顾浔心里有些懊悔,干嘛说这些呢,这几年边境太平,一些小事自有当地将领出发,或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他披甲上阵。 “好,不说了,是我想多了。”顾浔道。 沈芝的心情却不是这么容易被安慰过来的,顾浔上辈子的腿疾未能痊愈,可他还是去了守卫边境,虽然那些年,边境无大事发沈,可小打小闹却少不了。她的灵魂没飘向边境,具体顾浔怎么离世的不清楚,可她记得,他也只活了三十多岁啊。 若是这辈子 沈芝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顾浔察觉沈芝的眼睛渐渐浮起水珠来,暗骂了自己一声,小姑娘胆子再大,还是个小姑娘,做什么要拿这种事情吓她呢。 何况,何况若是她真的害怕,大夏武将并非他一人而已,退位让贤便是。 他,他总要陪着她的。 想到这儿来,顾浔不可思议,当年沈芷兰不同意他从军,他读书甚好,若是科举仕途,未必不能有一番功绩。可他拒绝了,拒绝的义正言辞,让沈芷兰无话可说。 没成想如今倒是这么容易改变了主意。 可说起容易来,顾浔摆了摆头,倒也不是容易与否,而是,他太爱某个人,甚至舍不得看她留下一滴眼泪。她蹙了下眉,就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到她跟前去。 思及此,顾浔柔声安抚道:“芝芝,别怕,若是你害怕,我做个文官也挺好的。” 沈芝听了这句话,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了一块浮板:“当真” “当真。”顾浔沉声应道。 他说话,是言出必行的。沈芝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若是顾浔不去边境,可能就不会英年早逝。 可这样想着,沈芝又觉得很自私,顾浔的愿望她清楚,顾浔希望盛世太平,希望驱除蛮夷。 顾浔见沈芝还在想这件事,跟着转移话题道:“你二哥最近在神器营被头领表扬了,赞他天资聪颖,巧手彗心。” 巧手彗心像是夸赞女孩子,但沈黎类似于匠人,这就是极高的评价了。 沈芝不愿抚了顾浔好意,佯装忘了刚才的事,好奇道:“我二哥做了什么事” “具体如何不能告诉,这事关我大夏机密,不过你二哥若是真研制出了那个东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一个兵卒的潜能是有限的,即使最厉害的将领也不能将素质为九十分的将领提升到一百二,可若是有厉害的火器,便能达成这个目标。 听顾浔这样一说,沈芝回想起沈黎十三离开国公府那日的信誓旦旦,不由地有些激动。 顾浔见沈芝终于转移了注意力,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里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安国公虽说让沈黎三月去云南,可临近三月,沈晔病了一场,病是真病,气结于心,宣而不发,这出行的日子只能一拖在拖。 三月中旬的时候,大夏却有件大事发生,神器营经过大半年的研究,发明创造了一种新形火器,红长炮。红长炮的射程距离可达五公里内。这于大夏火器史可谓巨大的进步,须知从前也有大炮,可杀伤力小之外,射程距离不过一公里。 别小看这五公里,战场上,瞬息万变。想想敌军未到,我方火器已经迎向对方阵营,这是何等的对敌优势。 尽管这项火器还存在许多待改进的的地方,但陛下仍然龙心大悦,直接下旨任命红长炮的首号大功臣沈黎为五品火造官。 虽说是个五品官,可沈黎今年才十七岁一点啊,有几个十七岁能做到五品官的,将大夏几百年史书翻一翻,也没有几个。 虽说有些人嘀咕沈黎不是正道,不是科举,但技术达到,沈黎这类官吏在婚嫁市场上也十分吃香。替代性小,不管将来朝堂上如何风起云涌,只要沈黎能研制火器,不管是哪位登基,也少不了沈黎的好日子过,何况安国公是坚定的陛下派,并不结党营私,是以一下子给沈黎说亲的人也就多了。 周氏也愁,本来计划是沈晔春闱后给他议亲,这一两年来,她也在搜寻和沈晔相匹配的姑娘,哪里想到安国公来这么一出,让他去云南,议亲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不过如今大家一窝蜂的来给沈黎做亲,周氏便也不老惦记沈晔了,沈黎再过一月也就十八了,今年想看好,明年十九成婚也合适。 于是沈晔去找周氏想要请她在安国公面前求求情不要他去云南时,便看见周氏拿着一幅又一幅的仕女图琢磨,哪个和沈黎合适。 沈晔瞥了眼最上面那张卷轴,呼吸猛地加快,问周氏道:“娘,这可是齐阁老家的嫡长孙女” 周氏看了眼点头:“正是她。”她说着拿起卷轴,“齐家姑娘温柔大方,和你二弟跳脱的性子正好中和。” “可齐阁老能看上沈黎吗”在沈晔心中,沈黎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齐阁老可是当今几位重臣之一,不仅如此,齐姑娘的父亲也并非无能之辈,他如今任浙江总督,也是实职。 周氏笑:“你怕是不知道,这门婚事是齐家先漏口风的,问我们安国公府的意思。”说着周氏下手中卷轴,虽这齐姑娘样样出挑,可安国公倒是提醒过,如今安国公府已是鲜花着锦,沈晔沈黎的婚事,门第不要显赫,女儿家自个儿人品稳重便足。是以周氏虽动心,却不敢忤逆安国公的意思。 沈晔的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安国公不准他春闱前,周氏一心给他做亲,当时也拿了好几个姑娘问她的意见,可个个都是出生不显。却原来轮到沈黎便可娶阁老家的嫡长孙女。 凭什么 “对了,晔儿,你来找我做什么”周氏问道。 沈晔遮眸笑道:“我来给娘请安。” 周氏顿时心花怒放:“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心的,不像你那妹妹,平日里没事就知道在房间里调香,也不知道来陪我说说话。” 沈晔笑,不多时,他回到卧房,长随道有人送了信给他,沈晔打开,却原来是他从前书院的同学,问他怎地不参加春闱,又道他过了贡试,只等几日后的殿试,又道他的成绩是一流在书院里。此次不参加春闱可是浪费三年光阴。最后又忽地问道,原来他的弟弟沈黎竟然这般有本事,以前在书院里为何那般谦虚。 十七岁的年龄五品官,这是多大的能干啊。 沈晔黑着脸将信纸撕碎:“滚出去。” 长随立刻黑着脸滚了出去。 没过几日,便是殿试,说道殿试,于安国公府又是一件喜事,府上的表少爷周其高中状元。周氏得知这个消息,当下大喜,大喜后又有些遗憾。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在杏林宴的次日为周其在国公府举办了一场家宴,没别的人参加,只有周家人和沈家人。 沈黎这两日也得了假日,便一道坐在了桌子上,他喝了些酒,和周其也好,当下便有些热情地将手搁在他的肩膀上笑:“周大人,以后我俩就同朝为官了,虽文武不同,可都是同僚,干杯。” 周其生性稳重,但不过十九岁的少年,十年寒窗苦读,今朝蟾宫折桂,心里有几分滚烫的热气,便不像从前那般拘谨,笑着应道:“黎表弟过谦了,你如今简在帝心,可是大夏的栋梁。” 今日安国公也很是开心,后辈能干可谓家族之福,看着两人的目光愈发和蔼。 总而言之,今日的家宴是一派喜庆,只除了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的沈晔,他盯着意气风发的沈晔,眸光比墨色还沉。 当天晚上沈黎喝的有些多,翌日醒来是头昏脑涨,沈芝让厨下熬了清淡的醒酒汤端给沈黎,不赞同道:“二哥,你以后可少喝些。” 沈黎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我昨日不是开心吗”说着他揉着脑袋朝着沈芝靠近,“你昨天看见大哥的脸色没,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说实话,能在神器营里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加官进爵我也不是很在乎,虽说前些日子陛下表扬了我,心里的确有些暖呼呼的,可也就那样了。直到昨晚上你看见沈晔敲的眼神没,二哥第一次觉得这官当得好。” 沈黎心里十分不喜欢沈晔,诚然沈晔读书多,可你读的好你读自己的书便是就,干什么动不动就摆着兄长的架子说他玩物丧志。要是真是兄长为他着想便算了,可他是踩着他给他沈晔上路。 当然他沈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从前沈晔敢说他训他,他就敢背后阴他,不过那一起都比不过能在沈晔最在乎的仕途上压他一头。 “唉,芝芝,你知道沈晔是哪里惹到爹爹了吗”沈黎又问。 “二哥你就别管大哥如何了,你好好在神器营办事。” 沈黎颔首:“你二哥我当然会好好办事呢,沈晔还要三年才能科举,即使命好中了进士,也不过六七品翰林,你二哥我争取在这几年升升官,做到三四品的位置。” 沈晔黑着脸,站在窗口听着房里的笑声,再也忍不住,拂袖怒去。沈芝听见脚步声,朝着门口问是谁来了 小厮看了眼远去的背影低声回道:“是大公子来了又走了。” 沈芝蹙眉:“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沈芝无奈地看向沈黎:“二哥,你说他听见多少了。” 沈黎笑的无所畏惧:“听到就听到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沈芝见沈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想起沈晔阴沉沉的目光,总觉得不太放心。 “二哥,你这几日注意安全。”沈芝提醒道。 “注意安全”沈晔好奇道,“你不会是怕沈晔会想对我做什么吧” 沈芝没明说,不过那眼神,倒是告诉了沈黎她的顾虑。 沈黎不以为是,他和沈晔在不对付,可到底是亲兄弟,总不能置他于死地吧。 没想到的事,沈晔的确不想置他于死地,他只是想毁了他的手。 沈黎有五天假,在家里待了五日,第六日便卷着包袱回神器营里去了,神器营在郊外,沈黎熟悉路程,都是自己骑马过去,出了厂城门往南二十里,便是神器营的位置。 差不多距离神器营还有十公里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群黑衣蒙面劫匪。 沈黎练过武功,可武功泛泛,对面是四个出手利落的劫匪,沈黎没抵挡一会儿,就见蒙面人手中的刀子直刺向他的右手手腕。 沈黎往旁边一躲,躲开了,另外一刀又从另外一边刺了过来。 眼看避无可避,幸好就在这时,一个侍卫从天而降,帮沈黎挡开了这一刀。 沈芝正在房间里绣花,她不喜欢绣花,可这个花是她嫁衣上的花,她兴致勃勃的想自己绣上一些。 正绣着花叶,突然月桐急切地跑了进来:“二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去神器营的路上遇见了盗匪。” 什么 尖锐的绣花针刺破指腹,沈芝白着脸问道:“那我,我二哥” “二少爷没大事,只是擦破了些皮,有些狼狈,现在被人送了回来。”沈芝松了口气,连忙往沈黎的院子去。 她去的时候沈黎正在对安国公说当时的危险:“爹,差一点,差一点那群人就废了我的手了。” 贵女的反击 第62节 没了手对他意味什么他再也去不了神器营,也别说制造什么新的火器了。 “爹,你可一定要查出来时谁有这么毒辣的心肠尽然要害了我。” 安国公心有余悸地点头,当下就吩咐身边的管家去找京兆府报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胆敢谋害朝廷命官。 沈芝在门口听着沈黎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才确定他没受重伤,喘了两口气。 恰好这时,沈晔像是一阵风从她的旁边直直闯进沈黎的卧室,沈芝忙跟进去。 只见沈晔的目光先在沈黎身上打量过,沈芝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见他双手没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对,失落。 沈芝确定她没有看错。 这时,又见沈晔望着沈黎旁边站着的身姿笔挺的壮年男子,眉头死死地皱了下。但很快,脸上就带了笑:“就是这位好汉救了家弟” 沈黎跟着点头:“就是他,就是他,如果不是他,今日恐怕我就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壮汉身上,只有沈芝紧紧地观察着沈晔。 壮汉施了一礼:“沈大人不比如此客气,在下也是听从将军的命令保护于你。” “将军”众人一愣。 沈芝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只见壮汉目光炯炯,脊背笔直,不像是普通人。 “在下是受顾将军的吩咐,保护沈大人的。” 顾浔 沈黎连忙问:“顾浔表哥怎么会想着保护我” “沈大人新研制的红长炮对外族人来说可是大敌,顾将军担心有人会因此对你出手。”这个理由合乎常理,沈黎和安国公同时舒了口气,安国公更是长叹道,“浔哥儿果然是最为细心的一个。” 沈晔低下头,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而沈芝望着沈晔的模样,却想起顾浔曾派人盯着沈晔,若是沈晔做了什么居心叵测的事顾浔必定知晓的。 思及此,她也等不住顾浔下值后再来安国公府,见沈黎伤的不重,当下离开安国公府,去顾浔上值的官属门口等着。 一个时辰后,顾浔从官属里走出,一眼就看见停在门侧边的马车,马车车帘有半边掀起,里面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眸。 顾浔和同僚辞别后,当下上了马车,沈芝性子有些急,等了一个时辰不仅没冷静下来,反而更加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我二哥今日去神器营的路上遇见盗匪了。”沈芝不等顾浔坐稳,就急不可耐地说道。 顾浔淡定地看了沈芝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沈芝便确定顾浔是清楚的。 顾浔示意沈芝不要着急:“你二哥又没受重伤,你何必这么着急。” 沈芝深吸了口气,怀着一丝希望问道:“浔表哥,是外族人想伤害我二哥吗” 顾浔对着沈芝摇了摇头,他难得地主动伸手握紧她:“你不是猜到了是谁吗” “是沈晔”沈芝问道。 顾浔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 沈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虽然说她猜到了,她了解沈晔,不伤害沈晔的利益下,他表面上还能当个好兄长,可若是谁害了他的利益,即使是骨肉至亲,他也能六亲不认。 沈黎现在不仅是陛下看中的人才,安国公对沈黎也越发满意,与之相反,他却遭到了安国公的冷待,不准他科举,让他去云南磨炼,即使安国公心里是真想锻炼他的能干。可在沈晔心里,却是安国公厌恶他的标志。 所以,他忍不住了,他觉得沈黎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所以他要动手除掉沈黎。 顾浔叹了口气,将具体过程缓缓道来,那日他答应沈芝的要求后,便极快地挑选出了优秀的暗卫,观察沈晔的一举一动。 于是,也知道了前几日沈晔找人想要毁了沈黎右手的事情。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沈芝惊道。 “若是当时告诉了你,你岂不是要提心吊胆的,即使知道你二哥最后是安全的,想也不能放心。” 沈芝承认顾浔说的很对,即使知道他找了人保护沈黎,恐怕她还是不能放心。 顾浔望着沈芝的样子,轻声问道:“如今你大哥买凶害你二哥的证据我这有,你想要我怎么处理他” 提起这个沈芝忽然脸色一边,她倒不担心如何处理沈晔,既然沈晔不将沈黎当兄弟,她们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第62章 “浔表哥,你已经想好了,是吗”沈芝问。 顾浔望着沈芝那双带着混乱的眼神,颔首道:“他虽是你你血脉至亲,可既然做出这种事情,想必也不曾将沈黎当成兄弟,所以不必心软。” “我不会心软的。”沈芝振了振精神,有沈凌的前车之鉴在,这一次她怎么可能心软。 只是她有些茫然。 在她的记忆中,沈晔不是自幼凉薄寡恩,她记得六七岁时,沈晔若是得了什么稀奇玩意,总是要分给她和沈黎的。 六岁那年,安国公养了一盆心头好,绿菊,秋日花时,清丽明妍。有天她去书房的时候,没经得住诱惑,忍不住偷偷摘了那朵花。 安国公大怒,她吓得都哭了,甚至准备好被安国公打板子,可沈晔居然站出来说那花是他摘了。 人是会变的,可为什么不能朝着好的改变。 “等京兆府调查沈黎受伤这事的时候,我会将我手上的证据透露出去。”顾浔道。他不愿沈芝主动在安国公面前道明此事,兄弟阋墙,想必谁也不愿意接受。 沈芝闻言,冲着顾浔笑了下:“好。” 顾浔送沈芝到了安国公府,跟着沈芝一道进去了,探望过沈黎后,当即对安国公承诺道:“沈黎是神器营的扛鼎之人,有居心叵测的人想行刺于他,此事定会上达天听,有陛下在,舅舅放心,一定不会背后操控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沈晔也在,他忍不住问道:“二弟不过受了些小伤,哪里值得陛下亲自过问”沈晔一直不想听沈黎多厉害一类的话,在他心里,即使沈黎不是纨绔子弟,那也不过是微末小官罢了。 顾浔点醒沈晔道:“晔表弟可能不太清楚大夏的军事,黎哥儿研制的火器可是陛下都亲自夸赞的,过不了许久,陛下还欲亲自阅军,其中的重中之重,便是黎表弟的红长炮。” 沈晔负在背后的掌心微抖,挤出一丝笑道:“原来是这样。” 沈黎忙道:“浔表哥,这次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提前派人保护我,恐怕” 而安国公闻言也对顾浔越发满意,凝着顾浔叹道:“若不是有人保护,今日沈黎命丧黄泉也未可知啊。” 旁边的周氏连连点头,一时之间,安国公府对未来女婿的热情达到一个空前高度,弄得顾浔几乎是招架不住。还是借口回家才脱离了沈家人的包围圈。 而这次,周氏更是主动提出让沈芝送顾浔一截,要知道,安国公对顾浔一直非常满意,可周氏待顾浔不是说薄待,而是态度上疏离。 安国公府的白纱灯垂在翘角檐台,氤氲着四周都带了一层薄纱笼罩的灯辉,沈芝送顾浔到垂花门,顾浔就不让沈芝送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要不了几天,这事就能结束了。” 他的话没什么山盟海誓,但沈芝却觉得可靠极了,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的。”说着站在垂花门目送顾浔的背影离去。 顾浔走了几步,下意识回头,沈芝拎着一盏莲花红灯,站在门口对他笑。 陛下在朝堂上听闻此事,果然敕令彻查,没过几日,便有消息传出已经抓到盗匪,沈晔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脸色不太好。安国公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叫了他几声。 沈晔慌乱地抬起头:“爹爹,你说什么” 安国公皱眉道:“你刚才想什么呢,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沈晔咬牙道:“我在想去云南的事情,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了,是该出发了。” 安国公本来就打算这几日和沈晔提一提这事,按照计划,沈晔上个月就该出发了。只是他心里清楚,沈晔对去云南心有抵触,他也不好疾言厉色,他是想沈晔去云南历练,去长见识,可不是让父子结怨的。 现在他能自己提起,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你想什么时候出发”安国公问道。 见安国公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沈晔不由生出不满来:“就这几日。” 安国公想了想,觉得也好,虽说如今沈黎被人暗害,可并无大碍,何况此事于沈晔无关,在如何,沈晔也不可能谋害自己的亲弟。既然留在帝都也无济于事。不如早些出发,何况四月天朗气清,适宜赶路。 等沈晔离开书房不久,管家来禀:“国公爷,浔世子爷来了。” “浔儿,可是黎哥儿暗害一事有消息了。”安国公问道。 顾浔表情慎重地点了点头:“刺杀沈黎之人乃是一帮江洋大盗,根据供词和现有的证据,皆可表情他们乃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毁了沈黎双手。” “什么人”安国公追问道。 顾浔久久不语,直到安国公追问了好几次,顾浔欲言又止地看了好几眼安国公,安国公越发迫切,“浔哥儿,到底是如何一回事,你总得告知于我啊。” 为了照顾安国公的心情,顾浔说的比较委婉:“舅舅可清楚沈晔沈黎兄弟俩的感情如何” 沈晔沈黎兄弟的感情算不得顶好,可在安国公的心里,血脉至亲,还是有几分天生的亲热。他正欲开口,忽然注意到顾浔复杂的目光,安国公脑子里一个激灵:“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顾浔叹了口气,咬字清晰:“根据调查,买凶想要毁了沈黎表弟双手的是沈晔。” 顾浔的每个字安国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联在一起,安国公便迷茫了,颤抖了,他右手死死地捏着一方桌角:“浔儿,你再说一次。” 顾浔心里有些同情安国公,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舅舅,这是刑部审出的结果,怕其中有误,我亲自去调查,其人证,物证皆能表明是沈晔所为。” 当然不用调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沈晔,只是若是直接这样告诉安国公的话,未免太残忍了,他的几个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势如水火,相互提防。 “你,我,这怎么可能呢”安国公震惊地盯着顾浔,否认道。 顾浔也不指望安国公能很快地接受这个现实,于是将罪犯的供词,以及沈晔的常随在银庄里取出银票的证据等等摆在安国公的眼前;“这些事都是沈晔的常随苟意所为,前日晚间,苟意回老家途中,刑部的官吏已经将他捉拿,他如今也已招供。若是舅舅还不愿意相信,可去刑部大牢亲自审问。” 什么什么什么。 安国公的脑子只剩下这两个字在不停的回荡。 安国公抬起头,眸含希冀:“浔哥儿,你说可能是调查错了吗” 顾浔没吭声,安国公沉默了半晌,忽然猛地起身离开书房,顾浔跟在他的背后,见安国公是朝着沈晔的院子去,他略一沉吟,没跟上去。 沈芝从旁边走过来,她望见安国公有些趔趄的背影,担忧地问:“我爹爹会不会出事啊,他还好吗” “别太担心,舅舅什么大风大雨都走过来了,他会处理好的。”顾浔安慰道。 沈芝嗯了一声,想想又道:“我们去大哥院子外头等着吧,我有些担心。” 安国公急匆匆地闯进沈晔的卧室时,彼时沈晔还在收拾行李,听见推门声,他转过身,见是安国公,挤出一丝笑问道:“爹爹,你可还有何吩咐” 安国公静默不言,只是看着沈晔,从头到脚。 沈晔有些受不,琢磨地叫了声父亲。 “沈晔,你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安国公紧紧地盯着沈晔,当他看见他这话问出时,沈晔脸色不由自主地泛白,双腿发颤时,闭了下眼,继续问道,“你二弟受伤一事可与你有关。” 贵女的反击 第63节 “爹何出此言”沈晔猛地抬高声音反驳,兴许是因为自己都发现他反应太大,他静了静道,“二弟受伤怎么可能和我有关。” 他虽然极力表示镇静,可闪烁的目光,以及心虚的表情,无不表示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在来找沈晔之前,安国公是抱着希望的,顾浔即使聪明,正常情况下难以出错,但万一是政敌陷害,见不得安国公府好过 可现在,见沈晔如此表现,安国公的一颗心沉入到了谷底,他望着沈晔,声音悲怆:“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二弟,他是你的亲兄弟虽不能说对你恭敬有加,但也是从不曾伤害于你你怎么能下此毒手” 沈黎可是靠双手的,他没了双手,就是断他前程,不仅如此,还会留下永久的残疾 “爹,你说什么,我怎么” “混账东西,还敢狡辩”见他还继续不认,安国公那股压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拾起矮凳便朝着沈晔扔过去,“人证物证顾浔今日都拿给我看了,我难道还会诬陷你不成。” 听到顾浔这个名字沈晔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和你说什么了爹,我才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相信他顾浔和沈芝沆瀣一气,一直都讨厌我,当然不留余地地抹黑我。爹,你要相信我啊。” 安国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那股积压在胸腔处的愤怒顿时被悲哀占据:“你二弟到底是哪儿对不起你,竟然让你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你不承认,那好,让刑部的人来吧,若你真是清白的,我身为你的父亲,自然不可能看着比人构陷于你,若真的是你” 安国公闭上了双眸:“狼心狗肺,那边依着大夏律法处置,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说罢,安国公转身往外走。 沈晔了解他爹最是说一不二的正人君子,他这样说,一定是打算这样做的,顿时急了,伸出手去拉安国公:“爹,我是你的嫡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所以你是承认那事是你所为“安国公艰难地道。 他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失望,沈晔最不喜欢被安国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明明他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子,明明他从小到大都是其他勋贵子弟的榜样,不到弱冠之年,便凭借自身的本事考取举人,若不是安国公从中作梗,如今他说不定已是进士。 他为什么还要失望 就因沈黎在神器营里运气好研制出了火器,所以他的优秀他的一切就全被抹杀掉了,再也瞧不见了。 沈晔双目通红:“这都要怪你们偏心,沈黎不过是运气好做出了一点成绩,你们所有人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娘甚至要给他娶齐大人的嫡长孙女为妻。可我呢,我做错了什么,就要让我去云南” “我让你去云南是对你报以众望,希望你能有所斩获”安国公吼道。 “我看你分明是想我给沈黎让路,让他当这个世子爷才对”沈晔根本听不进安国公说了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们就是偏心,恨不得将我死死地踩在沈黎的脚下,从小沈黎不学无术,你却说他生性活泼,从不指责,而一旦我出了什么差错,你恨不得拿起家法打死我,我和沈黎都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能这么偏心” 安国公望着一脸愤怒的沈晔,浑身发颤,沈晔是长子,是未来继承国公府的国公爷,当然得严苛教导。而沈黎既然不喜欢这些东西,将来也不需他光耀门楣,他想做什么自然但凭他喜好罢了。 可他的爱之深责之切在沈晔眼里竟然全成了偏心 究竟是他的做法出了问题,还是一直以来就是他看错了沈晔。 安国公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而沈晔见状,自然以为安国公是要将他扭送去刑部,当即大慌,扯住安国公的袖子不许他走。 “松手。”安国公怒斥。 “爹,你要去哪儿,你不准去刑部,你不可以送我去个那种地方,我是安国公世子爷,去了那种地方名声全都毁了。”沈晔不停地念叨。 安国公深吸一口气道:“你如今做错了事情,自然该接受惩罚。”说着,安国公去拽沈晔的双手。 沈晔一听,只觉得安国公定要送他去刑部,定要毁了他的前程,气急败坏之下,一下子拿起了放桌上的骨瓷茶壶砸向安国公。安国公虽是文臣,但文武双全。而沈晔长于文采,懈怠武道。是以安国公反应敏捷地避开了。 他看见沈晔目眦尽裂,竟然能对亲生父亲下如此毒手,安国公勃然大怒,一脚踹开沈晔:“你,你竟然能做出弑父的歹毒之事来。” 沈晔跌倒在地,又听安国公如是说,他望着手里的骨瓷茶盅,慌乱地扔出去,愕然道:“爹,我不不是故意的,我刚刚一时失去控制,你原谅我可好” 安国公看着沈晔的癫狂的样子,没有和他继续谈论的心情,当即就要离开,沈晔怎么可能同意安国公离开,起身就要叫住安国公。 奈何刚才他举起骨瓷茶盅的时候茶水倒了一地,而他又慌张,混乱之下,他的脚下一滑,忽地朝后面倒去。 他的后方恰好是边缘方正的酸枝梨木桌角,后脑勺触碰到最尖锐的哪一点,传来巨大的砰一声。安国公下意识回头,只见沈晔大睁双眼,汨汨的鲜血从后脑勺漫出来,他瞳孔骤然一缩。 沈芝顾浔在沈晔院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斥责声,等听到这声巨响,沈芝直接冲了过去,她刚到门口,就听见安国公慌张的声音:“叫大夫。” 她朝着往里面看了一眼,沈晔背后,一片鲜红。 “不可能,不可能。”周氏死死拽住大夫衣袖,涕泗横流,“我家晔儿早上还好生生地和我请安,怎么可能现在就死了呢,他只是受了伤,大夫你给他开药啊,你给他开药啊。” 周氏边说着,边扑到床榻边对脸色开始青乌的沈晔大叫道:“晔儿,我是你娘啊,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 沈芝靠在顾浔身上,望着这一幕。她有种局外人的不真实感,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沈晔死了? 就这么死了? 沈芝看了眼安国公,只见安国公垂眸看了半晌的沈晔,忽然抬脚走了出去,沈芝下意识地想去追,顾浔牵住她的手道:“让舅舅一个人静一会儿。” 周氏哭到昏迷才被仆妇抱了出去,沈黎望着这一幕,也是难以置信:“大哥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若说是很难过,沈黎没有,他和沈晔的关系泛泛,平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若是不难过,也不尽然。和中途横插一脚没有任何的感情的沈凌相比,沈晔货真价实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虽然沈晔越大越不如小时候讨喜,兄弟感情消耗殆尽,可他只想着大不了以后少见面,没想过他死啊。 沈晔离去对所有人都是一场意外,可沈芝意外之余,却松了一口气,沈晔这样彻底的离开,以后再也不可能威胁安国公和沈黎了。 当然因沈晔的离开,安国公上奏陛下,请求陛下保留沈晔最后的颜面。陛下和安国公除了是君臣,还是朋友,当即便同意了。 于是沈黎被刺一案便以外族人谋杀结案,而沈晔也得以保全名声,以安国公世子身份下葬。沈晔死了,可他到底是安国公的儿子,他的所作所为关系安国公府的名声。 当然这事沈晔为何会死一事沈芝告诉了沈黎,告诉了他被刺杀的幕后主使是沈晔。沈黎得知后,沉默良久,忽然抓住沈芝的手:“芝芝,以后若是我们有了儿女,务必好生教导,千万不能重蹈覆侧。” 沈黎今年不过刚过十八,虽说在神器营中历练之后沉稳了些,可他天性活泼,平日少年气十足,如今老成持重地叮嘱芝芝,她略微有些不习惯。 可除此之外,并无一丝违和之感,沈黎是发自内心的要以此为训。 沈芝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以后若是有了儿女,不求能和她向沈黎般兄妹情深,但得教导他善良正直。 人之初性本善但并非尽然,也有性本恶。可孩子出生后,乃是白纸一张任凭涂抹,父母其重不言而喻。 沈晔和沈凌不同,沈凌从一开始,就将她当成仇人,永远的对手,可沈晔在许久之前,应该也将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疼爱她和沈黎过。 第63章 大结局上 沈晔是在一个月以后下葬的。 半年之间,安国公府连续没了两个孩子,心慈的妇人道一声可怜,别有居心的人则嘀咕安国公府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 索性,这些人的想法和沈芝无关。 她推开房门,安国公近些日子消减不少,她将老鸭汤放在他身前的案桌上,叫了声爹爹。 安国公有些迟钝地抬起头:“芝芝来了啊。” “爹,我让厨房给你炖的老鸭汤,你尝尝吧。” 安国公看了眼,端起汤碗,问:“去看过你娘了吗” 周氏自从沈晔离开后,便大受打击,躺在床上一病不起,日日抹泪痛哭。因为沈晔是和安国公同处一室时出的事,周氏甚至将这份埋怨怪在了安国公的头上,毕竟沈晔是周氏最心疼看重的儿子,何况安国公没将沈晔谋杀兄弟败露,气急之下,甚至想弑父一事吐露。 “娘不想见我。”岂止是不见,甚至周氏还道,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和沈黎,是她的晔哥儿。 听得沈芝心里那个气,再不想去见周氏。 安国公叹了口气:“让她们好生看着你娘,不要有什么意外,若是有了,你们还得守孝三年。” “我知道的,爹爹,你也得保重身体,我和二哥还指望着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将来看着我们子孙满堂呢。” 安国公一怔,这些日子沈晔去世,他看似平静,其实平静下波澜四起。那是他的嫡长子,若说沈芝是他几个孩子最疼爱的,沈晔无疑是最倚重的。即使沈晔做了错事,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他的第一个长子。 只是身为国公,身为一家之主,他的哀伤不能像周氏一样流露出来,于是只能压抑住,死死的埋藏在心里。 无心政务,日夜不眠,萎靡不振。 可是他看着立在眼前,眸光担忧的少女,安国公陡然抬起头,郑重地点头道:“爹爹会的。” 他不仅是沈晔的父亲,还是沈芝和沈黎的父亲。 在父亲这个角色上,失败过两次,不能继续失败了。 走出安国公的院门,沈黎迎了上来,这些日子安国公的看似镇静实则压抑的状态他也很担心,忙问沈芝安国公怎么样。 “给爹爹一些时间,他能走出来的。” 沈黎松了口气,道:“外祖母一家说过两天要离开了。” 两个多月前,周其在春闱上高中状元,于是周蓉的婚事没几日也就敲定了。周老太太和二舅母林氏便想带着周蓉回岳城备嫁,至于周其则决定搬到周家在都城的院子去。 可惜沈黎沈晔马不停蹄地出事,便留到了现在。 沈芝和沈黎去拜别周老太太,虽然有些不舍得老人家离开,可悲欢离合,人间常态,周老太太在岳城还有自己的后辈。 周老太太一行人是在五日之后出发的,沈芝沈黎还有周其一路送到了城门五里,分别前,周老太太握着沈芝的手道:“你娘她,你有空多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总要往前看。” “我会的。”沈芝应道。她与周氏的母女感情所剩无几,可周氏还是安国公夫人,她不会让她出事的。 而另外一边,二舅母林氏抱着周其的胳膊,涕泗横流:“其哥儿,你独自在京,务必好好的。” 周其年少气盛,分别有离愁别绪,可没有林氏这般严重,数次对着林氏承诺他一定会好好的,沈黎见状,也对林氏道:“二舅母你别太担心,其表哥怎么是独自在京,不是还有我们吗我定会帮你好好照看他的。” 一番安慰,林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 周老太太深深地看了几个晚辈一眼,旋即松开握住沈芝的手。 晨风乍起,衣袍猎猎。 沈芝站在原地,望着周老太太越来越远,最后在车厢里消失不见。再然后,乌棚马车缓缓行驶,在她的视野里聚集成一个小点,那个小点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沈黎拍了拍左右两人的肩头,道:“都走远了,我们回吧。” 沈芝吸了口气:“走吧。” 回到安国公府,顾妈妈将账簿拿来临春苑,近来周氏彻底成了甩手掌柜,是以在安国公的要求下,沈芝渐渐负责起了内院诸事。 她上辈子没做过这些,可顾妈妈倾囊相授,学起来繁琐倒也不难,今日顾妈妈照旧将对牌给她,继而说起另一件事来:“孙侍郎家的二公子和卢祭酒家的长女昨日定了亲,过几日就是卢祭酒的寿辰,小姐,安国公府以前和卢家没有人情往来,可孙侍郎家的夫人是我们宗族里的姑娘,这卢祭酒寿辰,恐得备上几分薄礼。” 卢祭酒家的姑娘 沈芝一愣:“你说的是卢依娴卢姐姐” “正是她。” 沈芝沉默半晌,道:“妈妈你拟一个单子吧。”孙侍郎家的二公子她见过,不是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男儿,但为人温柔敦厚,细致妥帖,和胆小谨慎的卢依娴在一起其实很好。 事到如今,她不清楚上辈子顾浔为何会娶卢依娴,可是她明白,绝对不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一个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诚然顾浔前世对卢依娴很好,可再细想顾浔不管娶了谁,尽管没有爱意,他也会尽到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里没有爱意。 她曾经以为,是因为顾浔不善表达,直到现在才发现,不是不表达,而是没有,上辈子他看卢依娴的眼神和这辈子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尽管哪儿不一样,她道不清楚,可那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那种对心上人的欢喜,她能感受到。 正想着,月牙来报,道是昭仁郡主来访,沈芝将事情交给顾妈妈,让人去将昭仁郡主请了进来,她一进来,沈芝就见她眼泛春水,双颊艳丽的像是抹了朝霞似的。 贵女的反击 第64节 昭仁一进来,就叹了口长长的气。 “你这是怎么了开心怎么还来我这儿叹气。”沈芝笑着问。 昭仁郡主让屋子里的丫鬟下去,待只剩下她与沈芝两人,在凳子上坐下看了眼沈芝,欲言又止。 “你不说话我可从你脸上猜不出你想的什么。” 昭仁郡主捧着脸,想了想道:“按理说不好和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讨论这件事的,但是芝芝,不说我憋的慌,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还记得上次在梅花宴上买我画的那个人吗” “赵家赵俨公子记得,怎么了”那可是你未来的夫君,能不记得吗 昭仁郡主捧着的脸越发红了:“他请人来我家提亲了。”说着,她望向沈芝,却见沈芝四平八稳的,昭仁郡主急道,“你怎么都没反应呢” “我该有什么反应”看着躁动不安的昭仁,沈芝好笑地道,“倒是你,朝你提亲的也有好几家了吧,怎么没见你这么激动过,怎么,你看上他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昭仁郡主猛地站起身来,双颊飞红,“我,我才没有,没有看他呢,是他三番两次招惹我,我烦的不行。” “是吗”沈芝眯了眯眼,看来在她忙沈凌沈晔的这段时间里,昭仁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这样,还能,还能是什么”昭仁恼羞成怒。 沈芝心中暗笑,脸上义正言辞地道:“既然没看上,便禀明你娘亲,不做亲便” 话还未曾说完,昭仁已经急吼吼打断道:“我没说不做亲,你”她说着扭过头,望着沈芝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昭仁熄了火,不认命地用是食指拇指比划出小小一截距离,“我是觉得这婚事有这么点可商量的余地。” “他是有些凶了,也不喜欢笑,但是我娘仔细调查过了,他和那什么赵仪不一样,是真正自持端庄的君子,虽然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但稳重可靠,值得信赖。还有长的也好看。而且十七岁就中了探花郎,人也聪明,其实当时陛下是想点他状元的,但那是因为前三甲除了他其貌不扬,谁让他长的丰神俊朗呢。” 沈芝哦了声:“原来他在你心里有这么多优点啊” 昭仁一愣,旋即别扭地抗拒道:“这可不是他在我心里的优点,是他自己本来就有的优点。” 得了,不用劝了。 听她的口气,这姑娘早晚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只不过现在正处于少女情动的纠结期。 见沈芝不说话,昭仁嗷了声,狠狠地道:“我怎么就没有一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情哥哥呢” “怎么,觉得你的赵衍哥哥比不过我的顾浔表哥” “怎么可能比不过。”一听这话,昭仁反应都没反应,只记得反驳了,反驳完毕,望着沈芝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昭仁闷闷地道,“他才不是我的赵衍哥哥呢” 沈芝但笑不语。 昭仁觉得脸热,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的浔表哥腿好的怎么样了” 孙遇光大夫已经在半个月前寻到了蛇蜕,顾浔的腿疾用了这药,如今已经大好,虽走动之间还能看出跛足,但最多再过两三月,便能痊愈,和常人无异。 “还要两三月啊,那就行了,看来这次战事轮不到你浔表哥出征了。” “战事,什么战事” 第64章 大结局下 昭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当下就告诉沈芝:“你知道安觉国吗” “可是大夏在西南的附属小国他们造反了” “不是造反,是内乱。”昭仁细细地给沈芝讲了一遍来龙去脉,“安觉国的老国王一年前去世,新王继位后呈上了新的国书。我们大夏一直以为是正常的王位交替。直到前几日安觉国王的最小的王子跑到京城,这才知一年前并非老国王病逝,而是左相陈一间造反,杀死了安觉国王并一干皇族,然后恬不知耻的以自己是安觉国王义子的身份继承大统。而这位小王子便是唯一幸免于难的王族了,他道陈一间抗衡上国,酷法淫刑,正恳求陛下帮他肃朝清野,平叛复国。” 大夏泱泱中华,乃是天朝上国,对待附属小国也秉持君子之交,当助必助。 若是这位小王子所言当真,那么大夏肯定得出兵相助。 “你知道的,西南路途迢迢,地势险峻,而安南还有象兵,虽说我大夏必当凯旋,可这一战也十分危险。” “不过应该也轮不到顾浔出征。” 晚上顾浔来安国公府的时候,沈芝问起了这一事,顾浔没瞒他,的确有此一事,她望着沈芝脸上的担忧,他捏了捏他的脸道:“即使此事当真,陛下也不会派我出战,他知道我腿伤未愈,再者说。” 顾浔顿了顿,语气尽量云淡风轻:“他也知道我想年底成婚,也不可能将我派出去的。” 沈芝没被安慰道,她望着顾浔深邃的眼眸,迟疑地问:“那你想去吗” 顾浔扣紧她的肩膀道:“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以后做个文官,所以别担心这个。” 沈芝回忆起顾浔曾经允诺过她的话,他是最一诺千金不过了,既然这般说过,他就一定会这般做的,只是沈芝还是有些忍不住问曾经问过的问题:“那你会后悔吗” “不会。” “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皆如人意,总的为了最重要的东西放弃些次要重要的。” “于我而言,你更重要。” 说着,顾浔叹了口气,无奈地问:“芝芝,怎么哭了,等会儿你二哥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沈芝吸了吸眼泪,泪眼朦胧地说:“浔表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傻丫头,你只是太在乎我而已。”顾浔拿出手绢给沈芝擦泪,手绢是过年的时候,沈芝送给他的,她绣工不好,只在一角绣了几颗小芝麻,顾浔平常也舍不得用。 “芝芝,我不是说过了吗,不仅仅是你怕,我比从前十倍百倍的怕上战场,怕受了伤,都丢了命,从前的顾将军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不是你的问题。即使是你的问题,也只是为什么世间会有你出现。” 顾浔不怎么说这般甜言蜜语的话,可今日说的都是心里话。 喜欢一个人,就能拥有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的盔甲,可与此同时,他也有了满身软肋。 不过甘之如饴。 沈芝哭完冷静下来,她清楚顾浔的意思,顾浔是自愿的,可她太清楚顾浔的抱负,还天下太平,愿百姓康安。 只是她的嘴唇动了好几下,都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她想,上辈子顾浔为这份抱负马革裹尸,这辈子或许注定就是让他做个舞文弄墨的盛世名臣。 她收好情绪道:“好了,不提这些了,浔表哥,你帮我分析分析,我的遇香坊要不要再开一家铺子” “你想扩大规模如今人手” 八个月后,二月二十三,宜嫁娶订盟,祈福入宅,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安平公主府。锣鼓喧天,宾朋满至,四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昭仁郡主在前院忙完,就看见坐在水榭里赏景的沈芝,小跑过去诉苦道:“芝芝,我刚刚给我大嫂端糕点过去的时候看见她头上的凤冠了,特别重,差点压垮了我嫂子的脖颈。可你知道吗我看过我娘给我准备的凤冠图纸,比我嫂子还要华丽,到时候会不会真压断我脖子。” 沈芝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应该不会吧。”她成亲用的凤冠还没打造结束,可说起华丽精致程度,和昭仁的差不了多少。 既然昭仁有这个担忧,沈芝免不得也有些迟疑。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坚定了决心,趁着还没打造饥结束,一定得要求工匠降低重量。 想着,昭仁好奇地问:“如今我哥哥娶妻成婚,你二哥的婚事可有眉目” 沈芝摇了摇头:“我二哥一心泡在神器营里,没心思想这些,他又才十八,我爹想过个一两年再说。” 昭仁想想也是,又斟酌地问:“你娘还是那个样子吗” 周氏自从沈晔去世后,便神魂颠倒,不是在院子里哭就是枯坐。索性仆妇照料的好,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精神有些紊乱。 “好了,不说我娘了,你的未来公婆不是前几日进京来了吗怎么,好相处吗” 提起这个昭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还行吧,赵家伯母比较重规矩,可对我还很大方。” 昭仁羡慕地望了沈芝一眼:“总之,是比不上你了,你的未来婆婆可是比你娘还亲的姑姑。” 看她小媳妇的模样,沈芝忍不住失笑,她怎么也没想到,昭仁郡主连当今陛下都不怕,居然还是会怕婆母。 “你也不用羡慕,你公婆也就这几个月在京城,你的赵衍哥哥又不是长子嫡孙,等你们成婚后,你公婆回成都。到时候你可是婆婆都没有的。” 昭仁听了这话,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如果我过门后赵伯母对我不好的话,我就忍她一两个月就好了。” 这话一出,沈芝看昭仁的眼神有些变了。 昭仁郡主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地问:“芝芝,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在看你不一样了,从前你可不会忍受一点点委屈,若是别人欺负了你,你可得立马报复回来的。如今有了心上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昭仁郡主的脸有些红,硬着嗓子说:“谁让赵衍求我呢你知道的,本郡主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沈芝笑,从前的昭仁无所畏惧,敢爱敢恨。现在的昭仁似乎依旧快乐,不过开始给自己加上层层枷锁。 不过似乎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曾经她的肆意勇敢来自于父母,如今她收起张扬变得稳重,然后将这份肆意勇敢带给下一代。 一尘不变未必好,可也未必不好。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各种阶段。 她想着,昭仁郡主的脸色忽然沉重了起来:“对了,芝芝,征南军大败的消息你听说了吗如今陛下正在重新抉择将领,准备出征安觉。” 半年前,去安南的探子查明真相,小王子所言非虚。如今的安觉国王,的确是是乱臣贼子,于是陛下派云贵总督为征南将军平扫安觉。 安觉国土面积狭窄,可多高山深壑,地势险峻不提,他们以象为兵,在战场上却是无往不利。 毕竟大象这种动物,体型庞大,皮糙肉厚,在安觉士兵的训练下,攻击性极强,一时之间,大夏士兵不仅无计可施,还节节败退。 是以前些日子请求支援的奏章已经到了陛下跟前。 沈芝还没有接话,昭仁自顾自地摆了摆手:“不过你和顾浔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陛下不可能派他去。芝芝。你觉得会是谁” 沈芝仔细思量后摇头:“我也不清楚。” 昭仁叹气:“不管谁去,希望能早些赢吧。” 喝完喜酒,沈芝出来后站在门口等人,顾浔今日也参加了高秩远的婚礼,没过片刻,他从影壁走了出来。 他早几个月腿疾就已经痊愈,如今行走,毫无异常,只是越发显得他脊背挺直,玉树轩立。 顾浔看见沈芝,下意识翘了下唇,临近婚礼前夕,碍于古法,两人见面越来越少。 “浔表哥,你今日送我回去吧。”沈芝道。 顾浔应了,上了安国公府的马车,他正准备说些什么,沈芝忽然先开口道:“征南军败北的事情你知道吗” 顾浔一愣,旋即点头:“昨日消息已经传回帝都。”他见沈芝直勾勾地望着他,顾浔叹了口气,“云贵总督虽然败北,但帝都并非无其他优秀的将领,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若是陛下派你前去呢。”沈芝突然问道。 顾浔想摇头,却没摇动。虽说并非无他婚期将近,但和前线的战况相比,婚期便不是那么重要的。 “若是陛下派我前去,我”也不去三个字还没说完。 贵女的反击 第65节 沈芝先截断他的话:“那你便去吧。” 顾浔一惊,目光讶然。他太清楚小姑娘对于他带兵打仗一事的害怕了。今日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浔表哥,你去吧。”沈芝深吸了口气,坚定又无奈地望着顾浔,慢慢地道,“前些日子我去你的书房,看见你的书房里有安觉的沙盘,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想去的。” 顾浔动了动唇,艰难地道:“芝芝,想做的事情有许多,但不是每一件都可以做的。比如”他顿了顿,用自己举了个很生动形象的例子,“今日看着高秩远成婚,我便想将你带回齐王府,带回我的屋子,但这样做是不可以的。” 沈芝理了理情绪,咬着唇,复杂地说道:“浔表哥,你先听我说。” 她深吸了口气:“曾经我害怕你去了回不来,但是那么多的将士在边境,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会和我有同种担忧。如今朝野上下,没几个将军的行军打仗能力能比得过你,你若是去了,我们早些凯旋,我想,那些和我同样牵肠挂肚的将士家眷也能少上许多。” “浔表哥,你是我的浔表哥,但你还是朝野万民的顾将军。” 沈芝努力地笑着说:“我以前曾经怪我娘为什么将我生下来,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虽然有些人可能说我矫情,我是国公府的嫡女,生来高高在上,但我不可以像随便出门,必须得学很多不喜欢的东西,会被关在深深的庭院里。但后来我知道,抱怨和愤恨是没有用的,我只能行动起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我可以改变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但有一份力就尽一份力,不说多好,总会比过去好的。” “我都这样想了,顾将军,你也想有一份力便尽一份力吧。” 顾浔怔怔地望着沈芝,她说出这番话他是不意外。这大半年间,她的两家遇香坊开始雇佣妇人,这在帝都是前所未有的,但因为遇香坊的成功,许多珠宝首饰铺子也开始雇佣女小二。 妇人在这方面本就比男子有天赋,且敏锐性十足,一时之间,倒是隐隐有股潮流掀起,虽然这股潮流只是奔腾潮水中微不足道的小浪花。 可,总的有人先开始去掀起掀小浪花。 “浔表哥,你去吧。”沈芝努力地冲着顾浔笑,“我等你回来。” 顾浔沉默了半晌,终于问道:“若是我有个万一” “你若是有个万一,我替你守一年,然后忘了你,等遇到我喜欢的郎君,就成婚生子。” 顾浔凝着沈芝,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小姑娘的确是这般想的,他没吭声,半晌过去,伸手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温热,,二月的晚风里,和她的人一般。 半个月后,顾浔被陛下封为征南大奖金,从帝都出发南下,临走那日。沈芝没有去送他。她在齐王府,陪着沈芷兰说了一天的话。 顾浔走后的第二个月,昭仁郡主成婚,沈芝陪着昭仁度过了她最兵荒马乱的一天。 顾浔离开的第六个月,当初送沈凌去的庙子来人说,沈凌没了。刚开始去尼姑庵时,沈凌有想出来的指望的,她盼着周氏来接她,盼着能遇上什么厉害的人物。但师太们拿了沈芝的银子,将沈凌看管严严的,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就算了,每天还要做各种活。 一年半载下来,皮肤粗糙,手上长茧,模样和普通村姑相差无几,沈凌等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想逃。 白天尼姑庵里的人看的紧,她就半夜溜。可深山老林,蛇虫狼群多,她跑出去那晚上,恰好遇见一条毒蛇,毒蛇咬了她一口,第二天发现时就没气了。 沈芝将这事告诉安国公后,得到安国公的同意后,便让尼姑们随便找个地方将她埋了。 之后她去看了周氏,沈晔走了一年多了,周氏也渐渐接受这个现实,虽还是动不动就哭,但能和沈芝沈黎照常交流。 她对沈芝和沈黎算不得多热情,但总有几分亲热在。沈芝是周氏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周氏。不过如今没了沈凌和沈晔两个撺掇母女关系,周氏和沈芝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处了下去。 她没将沈凌离世这事告诉周氏,毕竟周氏都快忘了沈凌,如今她提起,不过平添烦恼。 周氏今日看见沈芝来了,一喜道:“芝芝,我今日听说西南有捷报传来,浔哥儿可是赢了” “没彻底的赢,但也是打的他们节节败退,凯旋当是早晚的事情。”沈芝笑了笑。 顾浔走的第八个月,沈芝的两家遇香坊成为京城顶流香料铺子,她买来人手,决定扩大规模,自己研发调配香料。 顾浔走的第十一个月,西南大捷,安觉投降,小王子顺利登基。 顾浔走的第十三个月,有消息传来,再过三日,征南军能将归京。 昭仁得知这个消息后,挺着肚子来找沈芝:“芝芝,你听说了吗,还有三日,你的浔表哥就能回来了。” 沈芝见昭仁挺着大肚子激动,十分心慌:“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坐下,万一你在我这儿有个闪失,我可担不起责任。” 昭仁嘿嘿笑了两声:“本郡主才没那么脆弱,对了,芝芝,你觉得我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啊” 沈芝看了眼昭仁尖尖的肚子:“男孩女孩,都是你的孩子不就行了。” 昭仁摸了摸肚子,也笑:“倒也是。” 送走昭仁郡主已经黄昏,今日沈黎也从神器营休沐归来,一家人在一起用晚膳。沈黎说着神器营的趣事,沈芝追问,周氏时不时的关心几句,安国公虽保持沉默,但耳朵竖的老高。 用过晚膳,沈芝回到临春苑,看了会儿香料贩子,洗漱就寝。 翌日,沈芝在院子里调香,月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姐,顾将军来了。” 沈芝愣住了:“哪个顾将军” “还能有哪个顾将军,自然是顾浔顾将军呢,他现在正在请前院和二公子说话呢,小姐你快去见见他吧。” 顾浔不是还有两日才回京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沈芝心里一跳,随即心如擂鼓,急匆匆的往前院去。 只是还没有踏出院门,刚走到门槛处,便看见远处那个一袭黑衣,身姿挺直,眸光深邃的男子,她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再然后眼泪就止不住了。 别哭,我不想哭,尽管这样要求自己,但眼泪还是会往下流。 顾浔顿时一急,再顾不得其他,阔步走进,手忙脚乱一点也不像泰山崩不改其色的顾将军:“芝芝,我回来了,没受伤好的很,你,你别哭了。” 沈芝抹了把眼泪:“你不是还要两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顾浔闻言,再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眼前的小姑娘:“我等不及了,等不及想回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