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枫下(GL)》 一、金鱼游步栩栩而行 出了江户城向北,沿着山谷堀日本堤的方向一直走,就可以进入被丈深壕沟所包围的城中城。这里便是被誉为第一花柳街的吉原游廓。 即使地处郊外,来往规矩颇多,吉原游廓依然繁盛至极。繁华的中心街道两边的房屋鳞次节比,数不清的茶馆置屋。 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傍晚时分,夜色尚早。身着各色衣衫,装扮华丽的女子们好不害臊的有说有笑,来往于街道上的年轻武士和尚未束发的小姓,往往便会沦为她们戏弄的对象。 她们当中,即便是老板家的女儿也会像过节日准备庆典一样如同歌舞伎般浓妆艳抹。 「哎呀,漂亮的少年郎,你倒是走过来一些。只要让我在你可爱的唇上亲一下,我就去央求你家主人留你在这里过夜哦。」 在这些行为不端的女人们的娇嗔嬉戏中,与父亲置气而扮作小姓离家出走的十六岁少女,只能垂下眼睛,硬着头皮默默前行。 身为被众人看护长大的右大臣独女,显然涉世未深,根本搞不清楚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多少有些许胆怯。 「从这里过路的年轻小哥,过来这里歇歇脚喝杯茶水吧。」 「那个一脸正经装模做样的小家伙,你等等过来嘛。」 女子们招揽恩客的声音此起彼伏,其间夹杂着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娇嗔。和少女从她们身边走过时闻到的扑鼻芳香一样,甜美而蛊惑。 夜色渐深,天幕很快融入一片黑暗当中,只有地面上各式各样的花灯与在空中绽放的各色烟火,将吉原的浮华暴露在这尘世的迷幻之中。 越来越多的贵族子弟、官爵大名在此聚集,其中也不乏好勇斗狠的浪人和善于经商的富豪。 也不知是谁先起头高喊一声,街头巷尾的人群纷纷停止了先前的忙碌,喧嚷着朝中心街道聚集。 乔装成小姓的大名之女弥生,毕竟年幼,好奇的跟着人群围了上去。 想起以往无比宠溺自己的父亲,近日与自己冷脸相向,跻身在各色男子中的少女,突然感觉此刻周围带着渴望和赞叹的火热眼神激烈讨论的男人们,比先前遇到的不正经的女子们还要令人讨厌。 一声声赞叹传入少女耳中,弥生不由抬起头循声望去。这一看,让她大吃一惊。 一行八九人的队列,衣着光鲜的两名男子行走在最前方,手里拿着的灯笼上照映出火红的枫叶,像是某种家纹。紧跟其后的,两个小女孩手里捧着弥生看不到的用品,身着精美的衣饰,虽未着妆,却看得出将来一定都是美人胚子。跟随前面的男子,步步前行。 小女孩们身后,穿着绘有花纹的华美和服,女人的幽美如同盛开在春月下的夜樱,光彩夺目。 她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连眼珠都不转一下,裸足踩着最少有五六吋高的厚重木屐,优雅华丽地划出像金鱼在水中游荡般弧度的漂亮步伐。 那模样,何其自负。仿佛带着「此间女王」的孤独与高傲。 不知不觉间,望着栩栩而行就要走到自己身前的女子,小姓装扮的少女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伸出浅红的舌尖,灵活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如果右大臣在此,一定能从这个动作分辨出自己的女儿此刻紧张难耐。 纵是自幼看惯了家中歌舞伎表演的大名之女,也从未见过这般排场的出游活动。 「这就是传言中的花魁道中吗?」 弥生心如鼓擂,像中了妖术的蛊惑,直直盯着那女子青莲般冷清透彻的眼睛。 正一步一步划出优美的八文字弧度,比牛车还要缓慢行进的莲实,一点也不在乎此刻在扬屋中等待的客人是何身份,是否着急。 枫下楼的花魁,比客人还要挑剔、万分傲慢的恶名与她的美貌和肉体魅力一样,独一无二。 二、惊鸿一瞥玉落红尘 青春娇媚的身姿被繁琐奢华的衣服无情的遮盖,单薄的香肩被整齐遮掩,令人无法看到衣领下精致迷人的锁骨,却恰到好处地修饰出曲线如音律般优美的颈项。 倏然,一道锐利的闪电划破天空,只是眨眼般的短暂一瞬,狂风也随之呼啸而至。 被雷声惊慑到的众人陷入极短暂的慌乱,四下散去,弥生的双腿却像被钉了铁钉一样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仗队中随着铃声指引前行仿佛并没有被雷电惊扰的美艳花魁。 随着花魁莲实一步步游曳临近,尚不知人事的弥生仿佛能嗅到风中夹杂的空气里自女人透过衣服飘散而来的体香,这香味似越来越清晰,为此感到一阵眩晕。 神色失常的少女平时慵懒如猫一样的双唇,在不知不觉间微微张开,勾出丰美的笑容,露出皓白的前齿。眼中乌黑的瞳仁,此刻仿佛即将溢出清泉一般闪烁着光亮。 被风迷了眼的莲实,美丽地皱起了眉,不经意间瞥向了道路的一旁。 只是匆匆一瞥,却看到了似乎比闪电还要光明的光芒——一汪没有被肮脏污染过的甘泉般的眼睛,晶莹润泽。 被这双眼睛盯着时,莲实没有感到有丝毫讨厌,这是她在吉原十六年来从未感受过的目光。 不同于松田楼主的威严与冰冷,不同于高坂女将的关怀与哀伤,不同于其他生存在吉原女子的羡慕与妒忌,不同于男子的侵略与贪婪。 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并非英俊威猛的武士,也非潇洒无双的贵族公子,而是一个有着干净笑容、甚至没有到束发年龄的小姓装扮的孩子。 莲实身为吉原最富盛名的花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自然一眼识出少女的性别。 「真是有趣。」 走过弥生身边时,莲实朝少女高傲地冷冷一瞥,仿佛带着讥嘲。 弥生先前无意识的笑容和充满莫名期盼的目光,立即僵硬在了脸上。 一阵面红耳赤,随后握起了双手,竭力控制内心暴怒引起的身体颤动。 「那眼神……什么嘛!她以为自己是谁?」 少女的自尊心迫使握起拳头的双手,渐渐发白。 实际上并不是很长的一段路,莲实却走了相当长的时间。 在扬屋前院等候多时,身着锦绣黑服的高挑女人,脸上是一如既往看似冷峻又面无表情的神色。 「整个吉原不止枫下楼一个妓馆,也不止你一个花魁,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莲实听对方说着这冷冰冰的话,青莲花瓣般透彻的眼睛,更加冷漠了几分。 「既然春香大人不在乎回收教育成本的话,大可以将我关进格子屋里供人挑选。」 莲实置气般用力甩掉脚下厚重的木屐,踏进扬屋,言语刻薄地道。 「再者说了,如今枫下楼能如此奢侈受人追捧,还不是因为我。」 「太放肆了!小莲,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楼主说话。」 刚从客人的房间里退出来,身材娇小却身着繁服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其铮铮气魄,自是不俗。 眼看自家楼主与花魁之间气氛不对,矮小女人连忙赶在冷面黑衣女人之前大声呵斥了莲实。情急之下,甚至叫出了莲实的幼名。 松田身为枫下楼的现任楼主,又曾经是枫下四太夫之一,永远高高在上板着冰冷艳丽的面容。任谁也猜不透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若不是念及你母亲的情分上,你早就被丢进汤屋里供人取乐。所以还是安分些,不要忘了上次的教训。」 莲实撇过脸,不再去看松田,似乎对她所说的话也是充耳不闻。 「小光快带她进去,不要让客人久等,我先回去了。」 被叫作小光身材娇小的高坂女将,连忙拉着莲实朝扬屋内传出男子爽朗笑声的房间走去。 细说起来,莲实对待客人傲慢的态度绝大部分来自于幼年时对枫下楼楼主松田春香的尊崇和效仿。然而,美玉在俗世中辗转,也有破碎之时,何况人心。 街道两边又恢复了先前喧闹的模样,没财力去扬屋会见花魁的男人们只能心有不甘地尽快挑选格子屋内的游女去贪欢。 僵立在大街上的少女动了动身子,乌黑的天际连半颗星星也找不到。风着实太大,不时,雷电鸣明。 刚刚观赏中似在人群里听到了枫下楼花魁莲实如何如何的话语,扬了扬眉毛,弥生大步朝莲实所进扬屋的方向走去。 美丽的玉石,一旦掉落进尘土里,就会被污秽掩盖,无心之人不会在意这模样奇怪的石头是否与众不同。 但因它摔了跟头的人,绝对会回头,把明知摔不碎的石头捡起来,狠狠抛向天际或甩向别处。 重要的是,它会被人自泥土中捡起。 三、横冲直撞夜下云雨 茶座里舍,灯火明彻。男人面容高贵而柔和,谈吐文雅,姿态风度都是极其讲究。在交谈的过程中,时而露出欢喜之色。 「已经没有多少茶水了。」 也分不清是叹息还是感叹,男人深深吐了一口气,毫不掩饰眼里的浓浓不舍。 莲实眨了眨眼,把脸凑近男人,距离近到男人的脸上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下次,就让我来了为您备茶吧。」 不知道她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惹火,还是这种自然的媚态已成为她长期生存的本能。 男人为她的言语所感染,喉咙里涌上一股热热的东西,下意识地上下滑动着喉结。 看到男人的反应,莲实仿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大人……」 不安的神色,欲言还休的表情,微微湿润的眸子在风炉明灭的星火映衬下更加明艳动人。 男人神魂颠倒之际,强有力的开门声、男子的斥骂、女人的尖叫,距离这个房间越来越近,也惊动了扬屋上下不少的人。 终于,就在男人情不自禁要拥抱莲实诉说甜言的时候,门被突然拉开了。 像破风一样的巨大响声,吓得男人原本绯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待看清来人衣衫面容,莲实轻哼着不满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家的小姓,怎可如此无礼。」 纵然男人心性随和,但是被人坏了兴致,心里也有些不舒坦。 「既然茶喝完了,就赶快走,磨磨唧唧啰嗦些什么。」 看起来年幼的小姓,一点也不害怕,大步走进席间坐下。 「你这家伙!」 再好的脾气,此时也要气结,男人猛然起身脸色铁青。 「怎么,之前她在走道中,那你们这次碰面应当是『初会』吧。我说得不对吗?既然喝完了茶,赖在这里还不走,是想当白吃白喝的小白脸吗?」 随意翻玩着席间的茶具,少女毫不客气地说道。连被惊动的吉原打手已经围在了屋门口也不在意。 「莲实小姐,我下次再来看你。」 被成功激怒的男人,心念自己在吉原不便招惹下是非,碍于身份,最后强忍怒火,还是愤然拂袖离去。 待男人离开后,莲实举起双手鼓掌,似笑非笑地看着席间得意洋洋的少女。 「这样横冲直闯的跑进来,你不想要命了?这里可是吉原。」 「我只是好奇,冷漠自负的女人,会接待怎样龌龊不堪的男人。」 刚刚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像被投井自尽的妻子的亡灵捉奸在床一样的惊吓过度,光是想想,弥生都觉得要笑好久。 小姓装扮的少女,一扫先前的闷气,自顾自端起茶碗中未尽的茶水,像喝酒一般一饮而尽。 得罪了花魁重要的客人,打手们就要冲进来兴师问罪。 莲实看着少女饮下自己先前茶碗中未尽的茶水,身体微不可查得轻轻一震,「乳臭未干,能懂什么?」 看起来尚未到束发年龄的小姓闭口不答,在打手们进来之前,取出一枚判金抛在了地上。 看到这枚判金,打手们已经意识到,这看似寻常小姓装扮的少年绝不是他们可轻易招惹的角色。 「大人恕罪!」 打手们惶恐不安的急忙退出了门外,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 平时吉原内也有不少达官显贵,但是很少有人展露自己的身份。而判金这种钱币,只有大名向天皇进献或者赏赐武士时才会使用。 撑开扇子遮住了口鼻,莲实眼里挂满揶揄的神采。 「偷盗了大名的家私,来游廓鬼混的小姓,这样的故事说出来果然很有趣。」 弥生站了起来,贴近莲实身前,像是在赌咒起誓一样肯定的说:「我可不是擅长偷窃的人。」 「那就是擅长说谎。」莲实转过身,似不愿意跟突然靠近的少女有过多接触。 「女孩子进了吉原,如果没有特许的通行证,身份一旦被识破,就会被当做逃跑的游女抓起来,很难再出去。」 弥生充满了好奇,凝视着莲实如同幽灵般冷漠的背影。 「你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外面就要下雨了,快些走吧。」 莲实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冷冷回望了少女一眼。青莲花瓣般的美目中,似乎含有某种魔力。 弥生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别的,却说不出来,失魂落魄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年轻的女孩子,神经敏感又容易受到伤害。弥生走出扬屋,心不在焉的抬头仰望着从黑夜落下的雨丝。 天空上看不到乌云,因为云与夜一色。 最冷酷自负的眼睛里却藏着最纯净的善良。 「真是个恶劣的女人。」 喃喃自语着,少女走进了逐渐密集的大雨之中。 四、回忆之乱蜜裹毒药 打伞从扬屋回到枫下楼自己的房间,由于雨势太大,莲实身上的华美衣服还是被淋湿了大半。 脱掉湿漉漉的衣服,认真擦拭着身体,莲实想起记忆里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同样也是大雨之夜。 「妈妈!不可以,不要留小莲一个人。」 侍婢装扮的幼女扑倒在面无血色的女人的塌前,用尽全身力气般哭嚎,似乎自己一旦停止哭喊,母亲就会离自己而去。 「小莲,对不起。妈妈是没用的人。自己作游女,还要你当我的侍婢。」 面对即将降临的巨大恐怖,女人难得露出罕见的灿烂笑容。 一旁身材娇小的女人,努力挤出一张笑脸,眼中闪烁的晶莹却不自觉破坏了伪装。 「会没事的,千鹤大人,宁宁大人已经去找大夫了…」 「小光…」病榻上的女人伸出苍白无力的手,打断了极度恐慌却故作镇定的娇小女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我的名字吧。」 听到那声「小光」,矮小女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呆滞起来,像是被鬼怪抽去了魂魄。 「我……我以为……」高坂光激动得抓住女人的手,夸张地掉起眼泪。 「我以为纱雾已经不会再这样叫我了。」 「对不起呢,小光,小莲今后就交给你和春香了。」 「不要……」被唤作小光的女人,似乎还在抗拒女人即将离开的事实。 「我一直都知道哦,小光喜欢我的事。」女人的笑容是在炫耀手中糖果的小孩子脸上才有的。 「那么,来世在我爱上别人之前,小光要先努力让我爱上你哦……」 女人半开着玩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将陷入怎样的黑暗里。 「纱雾!」悲痛又深情的呼唤仿佛自身体骨髓挖抛而出。 女人最后握紧了尚在哭泣中的女孩的小手:「妈妈知道小莲一直很懂事,以后,也要听从小督太夫和宁宁大人的话。原谅妈妈只能把你留在吉原,而不能带你去见你父亲。」 迎来死亡的时刻,女人看了一眼失声痛哭的娇小女子,然后静静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对不起,小光,又一次骗了你。其实我早已和那个人许下了来世的约定。 带着大夫匆忙赶到女人临终现场的高挑女子,往常冷冰冰的一张脸,居然多出了片刻的茫然无措,很快就恢复如常,麻利地指挥人员处理后事。 这便是枫下楼当下最富盛名的花魁莲实,关于自己母亲离世时的久远记忆。 回想起记忆最后,当时被唤作宁宁大人的松田春香之后对于自己母亲的死去表现出异常的愤怒,甚至对自己也越发严厉,今后更是尽心竭力地栽培自己,莲实至今也不可知其原因。 窗外雷声阵阵,轰鸣震响,暴雨也越发狂妄无忌。 莲实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坐回精致华美的房间里,嘱咐贴身的侍女去找先前跟着去了扬屋的持灯伙计。 暴风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在风雨中徘徊的弥生,衣服早已被浇灌透彻,贴在身上显得极为狼狈。 这个时候,想要离开吉原反而更加困难。而弥生本身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她需要在这里寻找母亲生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几位友人。 雨声愈发激烈,身体几乎完全麻痹,睫毛上弹溅的雨水让眼睛也睁不来。湿透的冰冷衣服裹在身上,此刻成了唯一的保暖屏障,并渐渐发烫。 不知不觉间,在迷宫一样拥挤的吉原街巷里,弥生彻底在风雨的冲击下迷失了方向。 与父亲置气出走的少女,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挫败和懊恼,终于在无人的小巷深处,萎靡得坐倒在被暴雨冲刷的泥土间。 花魁走花魁道中时,持灯的伙计,是专门负责花魁从游馆离开到扬屋并回到游馆途中安全的打手,此时他心中忐忑地低着头,不敢抬头正视屋中花魁的目光。 「先前那位大人离开的时候很生气,随后出来的那位小姓,倒是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向各街巷的游馆茶屋一一走去,似乎是在寻人。」 沉默了片刻,莲实挥手示意打手退出了房间。 独自坐在房内,百无聊赖的花魁回想起少女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此刻竟被一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所折磨着。 「不过就是一个被父母惯坏了的贵族小女孩。」 莲实茫然又不甘的站了起来,仿佛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所牵引,向外面走去。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执伞在大雨中交错的街巷间寻找了好久。 …… 当从昏沉发烫的噩梦里醒来时,女孩子像是全身被浸泡在热水里一样大汗淋漓。 「终于醒来了。」沉静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带着切实的紧张和不安。 等弥生渐渐恢复神智,看清眼前人的时候,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莲实的脸色并不是太好,带着不健康的潮红。素着的一张脸上,肌肤看起来纯净娇嫩而有充满弹力,完全没有化妆的痕迹。 虽然之前已经充分见识过这位花魁的美艳,但此刻,弥生还是被眼前素颜纯美的女人给惊艳到了。 五、病卧雅舍温玉软香 「这里是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震惊中回过神,躺在铺垫着柔软棉织物的席地间,弥生从干涩快要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了疑问。 刚想起身,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是傻瓜吗?」 拥有纯净甜美素颜的女人,不满地皱眉蹙额,搂住女孩子光洁的脊背扶她起来。 「不是已经告诉你,让你赶快离开吗?结果昏倒在大雨里,整整两晚都在发高烧说着胡话。」 背靠在对方温暖香甜的怀抱里,弥生有些心虚的小声辩解:「我是来找人的。」 「来喝药吧。」 莲实不理会弥生的辩解,把早已备好的药汤倒进茶碗里,喂到她嘴边。 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原本俊美秀气的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好苦!可不可以不喝……」 弥生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也不知这位花魁究竟是怎样的铁石心肠,竟没有一丝动容,硬是强迫对方把茶碗中的汤药喝得干净才罢休。 喂少女喝完汤药,莲实为她盖好被子,安顿她重新躺好。将浸过凉水后拧干的湿布放在弥生额头上。 自从升为花魁,她已经许久没有照顾其他人的饮食起居,但温柔又认真的姣好面容,还是让少女内心温热得膨胀起来。 「我叫弥生,我父亲可是世间最伟大的人物。」 弥生露出仿若带着光芒般的笑容,像是要讨好对方一样炫耀着自己的身世。 「虽然我现在有在跟老头子生气,但是他一定会来接我,然后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不可置否的轻笑摇头,莲实显然对于类似的承诺已经听了太多,早已经没有了触动,故意轻贱起女孩子的真挚和纯真。 「如果你父亲是世间最伟大的人物,怎么还会让自己的女儿跑到吉原这种肮脏的地方,还生了重病。」 弥生面红耳赤想要争辩,却又无从开口。想起往昔万分疼爱自己的父亲近日对自己的冷漠疏远,只能双目通红得瞪着莲实。 「好吧,还真是个小孩子。被奚落两句就要哭了呢。」 柔软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孩子的鼻尖,莲实将汤药茶碗端了出去。 望着女人窈窕而去的身影,弥生昏昏沉沉就要睡着的时候,猛然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包裹在柔软被褥间的身体,此刻不着片缕。 整洁又静谧的屋子里,拥有冰冷美貌的松田楼主,坐在干净的席地间,双目低垂,把玩着手里的一枚判金。 在一旁陪同的高坂女将,一边抽着细长的烟斗,一边望着松田楼主手里的判金,脸色茫然有些失神,似是被勾起了某些久远的记忆。 「自从太夫渐渐被花魁取代之后,吉原内就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了。」 松田不冷不热的说着,打断了高坂的沉思。 「所以呢?」困惑地抬起头,「小莲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在这之前,我听楼里的伙计说,那个孩子闯了扬屋,似乎是冲着小莲去的。拿出判金表明身份之后,又接连去了数家置屋和游馆,到处打听有没有人名叫纱雾的。」 高坂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手里的烟斗也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的,说不定就是那个负心男人和我们大小姐阿市的血脉呢。」松田勾起嘴角,咬着牙齿,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和怒火,冰冷又忿怨的说道。 「啊……」高坂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跪坐在地上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松田低头看着哽咽的矮小女子,仿佛被她的颤抖的肩膀所感染,深深吐了一口气想要掩饰心底的哀伤。 过了一会儿,松田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对还在地上哭泣的高坂说:「我出去透透气。」 「其实,有一件事我怕你知道后会接受不了,所以一直瞒着你,」就在松田拉开门要走出去的一刹那,高坂悲伤的大喊着。 「阿市小姐,可能已经过世了。」 松田的身体不可自制地晃荡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大步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我知道。」 一年前,从往来客人口中得知右大臣的夫人病逝消息的枫下楼楼主,接连数夜只有哭到筋疲力竭才能入睡。 ——阿市,如果来生我们能摆脱掉这耻辱的身份,不再被凄惨的命运所捉弄,那么就不要再离开彼此。 如果把人心的爱恋煎熬到底,就会得知,在憎恨和嫉妒的焚烧下,最终只会剩下数之不尽的悲伤。 痛苦不堪。 六、葱茏欲催流连忘返 棋盘被打翻在地上,束着全发的男人站了起来,英挺的身姿充斥着王者的霸气与威严。 「连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都找不到,你们还能恬不知耻的回来通报。」 洪亮清朗的声音,此刻因为暴怒而颤抖。 在门内跪着汇报消息的武士一下子伏在地上,却不敢应声。 「确定人还在吉原?」 在盛怒和激动稍稍退却之后,男人皱着八字眉头开了口。 「是的,大人。」 年轻的武士战战兢兢的回答,额头上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汗水顺着鬓发不停下落。 原本与男人在对弈的年轻护卫,这个时候也徐徐起身,耿直又俊朗的面容,此刻带着微微笑意。 「既然还在吉原里,派人去搜查就好了。虽然在吉原那种地方公开搜查有些麻烦,但是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大人切勿动怒。」 被唤作为大人的男人正是弥生的父亲,那位权势力遍布关中的大名,长期驻守在京都的太政右大臣,平优介。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颓然吐了一口气,平优介回头望着年轻有礼的男人略有歉意:「作为惯坏女儿的父亲,我对身为未来女婿的你真的很抱歉。」 京都之内颇有盛名的年轻才俊北条,是浪华守护大名之子,由于并非嫡长子所以不能继承家族的家督,幼时就被作为右大臣的护卫送至京都。 同时也是被平所看好的,能够迎娶自己女儿,入赘平家的合格继承人。 「如果被弥生听到您这么说,一定又会想办法来拔您的胡子了。」 北条的眼睛折射出如同月亮一般明澄的光辉,笑容也是相当腼腆。 而平看重的却是他腼腆笑容下隐藏至深的野心和深沉的城府。 「希望她在外面不要闯祸就好了。」平用沉静的声音呢喃道。 明知道一味信任北条,或许也是激怒女儿出走的根本原因。但是,平必须为女儿的未来寻找到可以依附的人。 「我听下人们说,夫人过世的时候,嘱托弥生小姐去吉原寻找一个叫纱雾的女人。」北条有意无意的提醒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平的脸色剧变,大声斥责北条:「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就装作聋子和哑巴就好。只要让弥生对你死心塌地,就能成为平家的家督。在你们成婚之前,不要再叁番两次来试探我的底线。有些事我知道却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北条脸色苍白,惶恐的跪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板。 他不知道平最后一句指的是什么,所有条件反射下要申辩的话语,都被紧紧封锁在喉咙里。 耳畔平离开时如风一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北条才重重吐了一口气,疲惫的躺倒在地板上。 庭院之外,风雨将至。 似乎是到了绵长的雨季,数日以来雨都不曾真正停歇过。露出片刻的阳光,很快就会被看起来快要砸下来的厚重乌云所遮蔽。 夜晚,平时处变不惊的高傲花魁冒着渐小的雨势从扬屋匆匆赶回枫下楼,途中引起了许多人侧目。 「喂,听说了吗?枫下楼的花魁莲实,现在在用私房钱养小白脸哦。」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是叁天前那个晚上闯了扬屋的漂亮小姓。」 「这事可有点怪啊,她向来不是对客人挑剔的很吗?要选也是选有实力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放着英俊又高贵的左卫门大人不顾,去养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姓?」 「谁知道呢?说不定和小孩子做那档子事,这女人会有特别的快感呢。」 吉原里的人们根据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纷纷议论的时候,弥生依然在莲实温暖静谧的房间里沉睡。 在快要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莲实突然放轻了脚步,稍作调整之后,才拉开了门。 屏住呼吸、蹑手蹑足的挨近依旧在沉睡中少女的身旁,坐了下来细细的观察着。 叁天前的晚上,还是充满张扬和不可思议活力的少女,原本俊美异常的脸颊,此刻消瘦了许多,狭长的眼睛上的睫毛投下了一抹阴影在苍白而富有弹性的皮肤上。 在不知不觉间伸出了手指,但在快要触碰到少女的面庞是,立刻收回放了下来。 莲实唇角浮现出了苦笑。 叁天前的晚上将这个孩子从大雨之中架回枫下楼,在脱光了彼此,共同泡在浴桶里清洗身上的雨水和泥污时,就被昏迷中女孩子洁净充满温暖的躯体拥抱着。 直到现在,莲实都能清清楚楚地忆起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清甜气息。 以及,不同于男人们迫不及待占有自己时的粗鲁野蛮和被灼伤般痛苦的炙热。 那是少女才有的鲜活娇嫩的触感和温暖。只是简单的身体接触,却仿佛被集中了天上所有繁星的光芒所安抚。 这光芒可能仍然不如月亮般皎洁明丽,但也没有月亮的冰凉。 假如,此刻松田或者高坂能看到莲实的神色,就不难发现莲实正陷入某种无法自拔而迷恋中,还可以提前制止那种绝望情绪的滋生。 毕竟对在吉原里生存的人们来说,爱,是比艳阳下的幻影还要虚无飘渺的东西。 七、生花易谢兰汤暖雾 「小咲。」 时刻候在门外,准备侍奉花魁的女童,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左右,又黑又瘦,看着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包括莲实以往的客人们,看到她也总毫不掩饰眼中的厌倦,甚至提议莲实换一个侍婢。每逢这个时候,莲实都会笑着摇头,也不说任何话。 「莲实姐姐。」 听到了呼唤,尚在打盹的女童赶忙抬起了头,乌溜溜的眸子睁得老大,茫然若失地看向拉开门只穿了内衬内裙的花魁。 「去准备泡汤的热水。」 「两个人一起吗?」 好像遇到了令人很兴奋的事,女童瞬间回了魂,惊喜的站了起来。 莲实拍了拍小咲的脑袋,指了指那些脱掉后丢在深棕色地板上的繁琐衣物,又重新关上了门。 「醒了就不要再装睡。」 其实在花魁脱掉有些湿漉的衣物时,少女已经悠悠醒转。恰逢遇到如此情景的大名之女,显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干脆又重新闭上眼睛故意装睡。 可是,无论弥生如何机谨,终究就是个孩子,紧闭双目的脸上,害羞又紧张的表情,却是瞒不过莲实。 弥生睁开了眼睛,却把眼睛以下的部位都藏在了温暖香甜的被褥之间,表现得仿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隔着被缎,发出唔唔囔囔的声音。 「可是我还很困。」 「不起来吃些东西吗?」 故意折磨少女一般,莲实的身体几乎是贴在少女身上,对着暴露在空气中的绯红耳朵吹气般说道。 大脑被温热的气息侵袭,一阵发麻,少女用力推开恶意捉弄自己的美貌花魁,抓紧被缎裹着身体,敏捷的滚到了一旁。 被突然发力推开的莲实,有些狼狈的匍匐在了地上,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你没事儿吧?」 弥生有些后悔,怯生生地挪近莲实身旁。 抬起头,莲实脸上挂着嘲弄和轻贱的笑容,望着少女紧张又担忧的神色,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既然病好得差不多了,那天亮就离开这里吧。」 「要知道,被我的客人们听到我在养什么小白脸,会影响我的生意呢。」 「不要再待在这里,耽误我接待客人。」 尖酸刻薄的言语,无情地将满腹关怀和愧疚的少女打入了寒风刺骨的暴雪之中。 - 少女脸色并不是很好,身体侵泡在盛满热汤的木桶里,和同坐在木桶里的人面对面沉默着。 木桶下燃烧着的木柴,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身体仿佛被下了束缚咒语,暖雾弥漫间,气氛压抑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弥生一定会选择逃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傀儡一样任人摆布。 更何况,这个明明拥有温柔美貌的女人,骨子里高傲又冷漠,绝不是那种会乖乖会尊从他人意愿的角色。 只是……事先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失手将对方推到在地。 「这恶劣的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才成为被男人们热烈追捧的花魁的?」盛满水的瓢箪从头顶倾斜,热水毫不留情地浇湿了发丝,弥生如是想。 「流到眼睛里去了,真是恶劣的女人!」 心里想着,嘴上就叫了出来。弥生紧紧闭上眼睛,过度用力导致鼻子和眉毛都要挤在了一起。 有些愤怒的声音,换来的是头顶上更快更多的水流。 阅历尚浅的十六岁大名之女,握紧了双拳,竭力压制名为「愠怒」的野兽,她有些担心再次脱缰而出的野兽会像先前一样,伤害对面的女人。 「只是泡汤就这么粗鲁的大嚷,你不会经常不洗澡吧,暴君。」 和少女面对面坐在同一个木桶里的莲实,揶揄着少女骨子里的桀骜和蛮横,放下手里的瓢箪。 弥生睁开眼睛,注视了一会儿莲实柔和的脸颊,又沉默着不再言语。她很难开口解释那些从小照料自己起居的女侍们如何对自己呵护有加小心翼翼,那样会被误会为炫耀吧? 莲实抬起双手,柔软的手指在少女脑袋上揉摩。 轻微的颤栗从头部蔓延开,这种酥麻的感觉舒服极了,弥生无意识地发出了呻吟般喜悦的声音。 为了更方便为对面的少女清洗,不知不觉间,莲实的身体更加贴近过来,动作越发温柔仔细。 潮湿的空气里,澡豆粉末甘美清香的气息,以及莲实身上若有若无的令人头晕目眩的体香,都随着缭绕的雾气飘飘荡荡,扑入弥生口鼻,侵蚀着她的思维。 恍惚间,少女产生了年幼时被父亲母亲共同呵护关爱时才有的幸福错觉,下意识地敞开怀抱迎接莲实温暖柔软的身体。 柔软的手指、湿濡的舌尖,落在了女孩子弹性十足的腰腹间与细腻敏感的耳廓上。 从未经历情事的十六岁少女,很快便沉浸在了被锋利的刀刃割开心房般深刻疼痛的美妙战栗中。 番外:薄雾缱绻呷蜜拂红(H,看前先来猜攻受 少女脸色并不是很好,身体侵泡在盛满热汤的木桶里,和同坐在木桶里的人面对面沉默着。木桶下燃烧着的木柴,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身体仿佛被下了束缚咒语,暖雾弥漫间,气氛压抑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弥生一定会选择逃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傀儡一样任人摆布。 更何况,这个明明拥有温柔美貌的女人,骨子里高傲又冷漠,绝不是那种会乖乖尊从他人意愿的角色。 只是……事先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 「这恶劣的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才成为被男人们热烈追捧的花魁的?」盛满水的瓢箪从头顶倾斜,热水毫不留情地浇湿了发丝,弥生如是想。 「流到眼睛里去了,真是恶女!」 心里想着,嘴上就叫了出来。弥生紧紧闭上眼睛,过度用力导致鼻子和眉毛都要挤在了一起。 有些愤怒的声音,换来的是头顶上更快更多的水流。 阅历尚浅的十六岁少女,握紧了双拳,竭力压制名为「愠怒」的野兽,她有些担心再次脱缰而出的野兽会像先前一样,伤害对面的女人。 「只是泡汤就这么粗鲁的大嚷,你不会经常不洗澡吧,暴君。」 和少女面对面坐在同一个木桶里的莲实,揶揄着少女骨子里的桀骜和蛮横,放下手里的瓢箪。 弥生睁开眼睛,注视了一会儿莲实柔和的脸颊,又沉默着不再言语。她很难开口解释那些从小照料自己起居的女侍们如何对自己呵护有加小心翼翼,那样会被误会吧? 莲实抬起双手,柔软的手指在少女脑袋上揉摩。 轻微的颤栗从头部蔓延开,这种酥麻的感觉舒服极了,弥生无意识地发出了呻吟般喜悦的声音。 为了更方便为对面的少女清洗,不知不觉间,莲实的身体更加贴近过来,动作越发温柔仔细。 潮湿的空气里,澡豆粉末甘美清香的气息,以及莲实身上若有若无的令人头晕目眩的体香,都随着缭绕的雾气飘飘荡荡,扑入弥生口鼻,侵蚀着她的思维。 恍惚间,少女产生了年幼时被父亲母亲共同呵护关爱时才有的幸福错觉,下意识地敞开怀抱迎接莲实温暖柔软的身体。 湿濡的舌尖,灵巧的舔舐着弥生的耳廓。 灼热潮湿的气息钻入女孩子脆弱灵敏的耳道,全身的血流仿佛被阻塞了一般打着激灵,无意识地收拢双臂,拥抱住对方柔软温热的身体。 鼻息间是从莲实曲线优美的脖颈间传来的馥郁香甜的气息,弥生的呼吸也不复原有的畅快,难过得发出了像哭泣般的呻吟。 这种声音更加煽动了莲实原本就燥动不安的破坏欲,体内如同火烧火燎一般,即使泡在水里,也不能安抚渐渐发烫的身体。 故意在神志渐渐不复清明的弥生耳畔呵着气,莲实炽热的掌心已经滑落在对方纤细而有韧劲的腰腹间,不断摩挲着。 背后是生硬的木桶板,怀里是柔软滑腻的女性身体。触觉上的反差让平时飞扬跋扈的少女产生了无力抵挡的羞耻感。 紧紧拥抱着怀里不安分的恶劣女人,从未经历过情事的弥生,无助的埋首在对方透着甜美芬芳的颈窝间,悄声地反复低吟。 莲实却不愿意轻易让少女感到舒坦,原本顺着腰腹慢慢向下摩挲的手指,突然曲线向上,快速滑过弥生敏感的肋骨,尚未发育的胸部,精巧的锁骨,最后双手攀上了对方绯红的脖颈。舌尖也终于从耳廓滑入更深的地方,在脆弱不堪的耳道里辗转。 这样的变故,让弥生原本的隐藏在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笛子一般的声音迸发出来。 「停、停下来!」 舌尖越来越深入,耳中潮湿的舔舐声和酥麻感让弥生异常害怕,仿佛舌尖就要够到自己的耳膜一般,不禁让她缩了缩脖子,压抑不住而发出祈求般的呼唤。 而这次,向来不遵从别人意愿的花魁,居然停止了对弥生柔软耳朵的侵蚀。双手捧起对方的脸,莲实原本冷漠平淡的青莲眸子,此刻仿佛被暖热的雾气渲染,凝视着着弥生的脸。 弥生的眉就像是午夜的一轮青月,原本仿若星辉般璀璨的眼睛,被从不曾有过的陌生情欲浸染,迷离而梦幻。 想要亲吻对方,爱抚对方,想要听到对方更多的声音。这种被思恋操控的冲动,强烈而又热切,简直让莲实的头皮都要裂开了。 在共浴木桶狭小的空间里,丧失理智的莲实,最终还是亲吻上这叁天以来不停蛊惑着自己神智、慵懒得像猫一样志得意满开合的双唇,挑逗起弥生娇嫩青涩的舌尖,呷取对方口中的甘甜。 面对突然袭来的亲吻,弥生茫然无措的回应着,尚年幼的大名之女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亲吻,这完全不同于幼年时父母对自己怜爱的亲吻。也自然无法理解,那在自己口中游走的软舌为何能让自己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攀附着弥生脖子,用一只手压迫着少女后脑勺,与之迫切深吻的莲实,舌尖传来的美妙触感和少女口中的甘甜,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肉欲眩晕,心荡神驰。 唇舌的纠缠与摩擦,如同被猫咪抓心挠肺的感觉,让弥生的身体变得异常亢奋和敏感,她此刻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压迫在自己胸口的柔软,虽然并不丰满,却仿佛有生命似的挺立起来。 本该不存在于记忆里的,婴儿时代在母亲温暖怀抱里接受哺乳的印象,被在脑海里被唤醒。本能的,弥生突然含住在自己口中扫荡的柔软舌尖,用力的吸吮起来。拥抱着对方腰肢的双手,不自觉的腾出来一只,仿佛是为了回忆起婴儿时代幼小的手掌握住母亲乳头的感觉,覆盖上莲实滑腻娇嫩的乳房。 在得到少女突如其来的热情回馈,莲实的心灵和身体都仿佛收到了极大的震动,难以自制的颤抖,爱意涌动间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喉咙里传出仿佛从身体最深处挤出的娇喘。 攀附在弥生颈间的双手,重新回落至少女滚烫的腰腹,不复先去的轻柔摩挲,用力的揉搓起来。 腰腹间火热酸胀的疼痛,令弥生腹部一阵空虚的收缩,鼻腔中响起悲戚的呜咽。 想要彼此更加贴近,在这样的共同的念想下,彼此深吻的两人十分默契地渐渐从盛满热汤的木桶中站起,让两具同样鲜嫩光洁的躯体像两条纠缠的蛇一样完全贴合在一起。 艰难的分开纠缠中的唇舌,胸部因为缺失氧气而剧烈起伏着的两人,互相抱拥着。莲实的手却不停歇,不安分地在少女微微颤抖的光滑背脊上爱抚。 「回……回去……」 背部的酥麻侵蚀骨髓,尚未意识到身体正在遭受侵犯的弥生,呜咽着在莲实耳畔委屈诉求。 紧密相贴的身体拉开了一定距离,莲实看到少女因为刚刚情欲折磨而饱含委屈的眼睛,心中不舍拒绝对方的祈求,点头答允。 乖巧的像宠物一样,跟着莲实回到房间,弥生的身体并没有因为中断的亲密接触而渐渐冷却,反而更加燥热。莲实回到房间之后吹熄了灯火,两人躺进被褥之下不动声色的表现,让少女多少有些失落。 或许,不该回来。 背对着莲实躺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细密的雨声迟迟不能入睡,贪恋着花魁之前温柔触碰的弥生昏昏沉沉的想。 「在想什么?」 弥生被身后人压迫着不得不趴着,温热柔软的唇舌已然贴上了细腻光滑的背部肌肤。下意识想要挣扎,却感到全身酸软无力。 即使身下是冰冷的地板,感到异常羞耻的大名之女,依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软得要被化开一般。 年轻的女孩子在黑暗中发出哭泣似的声音,像春风一样钻入莲实的耳朵。 湿漉漉的舌尖在弥生敏感滑嫩的背部舔舐,咬着下唇拼命忍耐着,还是发出了羞耻的声音。身体变得更加奇怪,因为莲实的触碰,不能自持得开始一阵接一阵密集的颤抖。 被压在冰凉地席上匍匐的年幼少女,在情欲煎熬下受到了巨大的委屈,鼻子酸楚,眼里流下了泪珠。惹人怜爱的幼兽般无助的抽泣,却比暧昧暖声更加催动人的占有欲,让沉溺在对弥生脊背抚摸舔吻的莲实更加放肆。 莲实顺着浮突在少女背上曲线优美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向下舔舐,身下人越来越不安地试着摇摆腰部。 脊椎被柔软的舌头安抚,一节节松弛地舒展,而身体最深处的酸楚胀痛却越来越清晰,在莲实的舌头最终滑落至尾椎时,弥生像是时候到了极大的刺激,无助的撑起上半身,尽可能的后仰,被一节节松弛的脊椎又重新聚拢在一起。 流泪呜咽着,弥生剧烈的喘着气,筋疲力竭快要重新匍匐在地的时候,被身后的人翻过了身体,以平躺的姿势被缓缓放置在柔软棉质的地铺上。 「身体的反应很迷人呐,弥生。」 莲实埋首在女孩子被泪水沾湿的颈窝间,原本清甜的声音在欲望的灼烧中,变得有些沙哑,但也更加蛊惑人心。 这是莲实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本来以为高傲又冷漠的花魁不会记住自己名字的弥生,渐渐平息了不断涌出的泪水,却不能平复身体深处积攒过多的欲望浪涛,伸手紧紧拥住了此时欺压在自己身上的恶劣女人,意乱情迷地想要索取更多的肌肤触碰。 「小莲,这才是我的名字,不要忘记。」 松了松绕在自己腰部过紧的手臂,莲实的舌尖挑逗起少女胸前尚未发育的尖端,用牙齿啃噬起来。 酸甜的刺痒从弥生胸部蔓延,被欲望激荡的洪流充斥在酸胀难耐的下腹,剧烈收缩着,依旧无法找到可以痛快宣泄的出口。 「莲、小莲……」 弥生无意识的扭动着腰肢,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带动早已泥泞不堪的下半身,向上贴近身上的女人。 原本就不断怂恿自己撕裂对方幼嫩身体的破坏欲,以及想要听到对方歇斯底里哭喊的变态虐待欲,在听弥生呼唤自己本名的那一刻,从莲实心底的牢笼完全脱困而出。 将一只手的掌心轻轻的放在弥生的腹部,那手掌立刻传来了冰凉的温热,焦躁的热意似乎有所缓解,舒爽的感觉传遍弥生全身。 莲实轻缓的揉按着,挤压着弥生被欲望洪流反复冲刷快要炸开的滚烫小腹,少女舒服的轻哼着。 抬头重新寻上在黑暗中发出催情声音的唇,在深情湿热的亲吻中,莲实跻身在弥生两腿间,分开了少女早已酥软无力的双腿,两只手抓住对方两条腿膝盖下的关节窝向上抬起。 双腿被分开抬起,弥生不知道莲实想要做什么,有些恐惧的用双手紧紧扣住对方的光滑的后背,吞咽着对方口中传来的香甜。等到双膝不能再抬高,被压向自己的身体,以臀部为轴,腰腹双侧和大腿肌肤贴合在一起,弥生才意识到,此刻自己是怎样羞耻的姿势。 莲实感受到身下少女羞愤的挣扎,不满地身体下滑,将弥生两条小腿架在自己双肩上,用手指刮了刮弥生泥泞不堪下体中心因为充血而膨润的微小凸起。 只是简单的意外碰触,初尝情欲的弥生全身的血液被凝固了一般疯狂的痉挛。脊椎一节节强烈紧密地收缩,腰背不能自制地向上弓起,早已积攒过多的热潮像狂洪冲垮堤坝,从身体深处,被这种剧烈的躯体痉挛排挤出了体外。 持续不短时间的痉挛结束后,弥生维持着羞耻的姿势,沉浸在初次高潮的余韵下,无声的打着哆嗦。莲实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爱抚技巧用在尚未尝试过情爱滋味的少女身上,可能真的有些激烈过火。 「真的很敏感。」 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赞叹,没有为自己的过激行为感到一丝愧疚,反而更加兴奋难耐的恶劣花魁, 「坏掉就好了。」 恶意满满的在弥生耳边轻声说着,被滑腻泉流沾湿的手指,就按压在了刚刚引起少女陷入疯狂的罪恶之源上。 惊叫出声,悬空的小腿因为过度的的紧绷而生疼。弥生双手费劲的将身体支撑起,无意识得摇晃着脑袋,痛苦的抽泣起来。莲实体贴地将少女光滑的小腿从肩头肩头放下,脚趾害羞般紧紧并拢的两只光嫩的足重新回归地面。 「好像还不够。」 莲实呢喃着,像是在思索,按压在充血红豆上的手指,有韵律地揉磨。头皮阵阵发麻的快感让弥生陷入前所未有的莫大恐怖,紧紧抓住对方,竭声哭喊。 俯身将对方的声音全部吞咽进胸腔,莲实手上的揉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弥生陷入又一次癫狂之前,纤细柔软、骨骼清丽的手指狠狠地冲撞开了被欲望冲刷的温热紧致的穴口。 生生被撕裂的痛楚,让十六岁的大名之女陷入了狂乱而深刻的颤栗中。 …… 睡在屋门外的小咲,双手抱头捂住耳朵,眼明明都睁不开,室内声嘶力竭的哭喊已经将她从香甜的睡梦中折腾醒来数次。 「天都要亮了!」再好的耐心也是有脾气的,小咲冲着室内抱怨地大声喊道。 房间内的声音瞬间平息。 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异常声响的小侍女就要倒头睡去时,便再次被渐渐高涨的呻吟和喘息声吵到。 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小咲忍无可忍地抱起自己的被褥,迷迷糊糊朝别处走去。 「天都要了亮了,不清理干净的话,果然还是不行。」 望了望纸窗外渐露鱼白之色,花魁感叹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身下人听。舔了舔嘴角,然后继续埋首在少女稚嫩的双腿间继续先去的舔舐。 筋疲力尽疲惫不堪的少女,躺在柔软的棉质物间,紧闭双眼,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连喘息的力气也要被消磨殆尽。只能无意识的颤抖、颤抖、痉挛…… 恶女。 在身体再次剧烈痉挛陷入黑暗深渊前,被人过度欺凌,哭泣着叫喊对方名字整整一晚,弥生在羞愤欲死和快要麻木的畅快中,昏昏沉沉的在心底喊道。 八、世间污浊夜月冬雪 雨声渐息,敲打在庭院中树叶上的水珠,不论怎样停留,最终还是会滚落。 暗淡的光线透过纸窗,只不过是短短一夜的迷乱,靠墙坐着发呆的少女回过神时已经是黄昏。 清晨,莲实留在弥生光洁额头上蜻蜓点水般清淡的吻,比起昨夜的抵死相缠,似乎更容易让人灵魂悸动。 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弥生脸上露出痴傻的笑容。 拉开门,小咲看着一脸傻笑神情恍惚的弥生,眼中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怜悯之色。 抱着清洗干净的衣物走进来,放在距离裹着被锦靠墙坐着的弥生身前。 「莲实姐姐让我告诉你,她今晚不回来了。」 少女皱了皱眉,脸上不满的神态,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并非此间主人:「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左卫门督大人昨晚虽然被拒绝了,但似乎并没有死心,今天又花了大价钱在扬屋请姐姐过去表演,楼主大人自然不会放着大财主不管。」 「你说什么?」年轻气盛的少女立刻红了眼。 小咲被她脸上暴怒的神色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我是说,左卫门督大人昨天表达了想帮莲实姐姐赎身的事,被姐姐谢绝了。」 弥生的脸色尚未缓和,就因为小咲接下来的话而彻底绷断了脑袋里的线。 「姐姐的意思是,今晚会留在扬屋,作为被左卫门督大人之前眷顾的答谢。」 弥生随手抓起一件手边的物事,狠狠摔了出去。巨大的破碎声吓到来了黑瘦女童,小咲惊叫着逃窜一般跑了出去。 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少女,最后穿上了自己被清洗干净的衣裳,强撑着酸软的双腿站了起来,忍耐着身体的不适,晃晃悠悠朝房间外走去。 虽然躯体四肢是疲惫酸涩的,但神经却在嫉恨和暴怒中灼烧得异常亢奋。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好。 ——不可以像对我一样,再对别人做这种事。 ——好。 ——不许笑! ——在害羞呢,暴君。 回想起饭后两人相拥的对话,弥生咬紧牙关,忍住了涌上鼻骨的酸涩热流。 从枫下楼到扬屋,一路上喧闹无比,那些穿着华丽衣饰浓妆艳抹的游女,依然在街道两旁毫无羞耻地招揽恩客。眼神魅惑,体态妖艳的女人,故作姿态地和身边的男人们打情骂俏。 男男女女,毫不遮掩充满桃色欲望的眼神。这让弥生感到厌恶非常,一口气跑开。 此时的扬屋还在举行宴会,一派陶然热闹的景象。扬屋宽敞的厅堂内,挤满了人,包下了整个扬屋的男人,高贵英俊,此刻正和身着艳丽服饰的莲实坐在厅堂中央观赏乐舞。 「为什么不愿意我替你赎身?我想迎娶你做我的妻子。」 酒过叁巡,年轻的左卫门督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翔太大人,我只是个从事丑恶贱职,引诱人们用金钱换取肉体欢愉的吉原游女。」 嘴上说着让人震惊的话,但是莲实的表情却看不出有丝毫难过,她抬起眼睛,望着羽仁左卫门督的脸,妩媚地笑了一下。 「没有人自愿成为游女,我的母亲曾是枫下楼的太夫,而我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母亲在我幼年时早早病逝,松田楼主虽然严苛冷峻,但我知道由于母亲的缘故,她教导我时,比同期一起被培养的其他歌舞妓都要认真仔细。心地善良的高坂女将时常望着我陷入忧思,每次都会在楼主发怒前帮我开脱罪责。」 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今,羽仁耐心地听着莲实的话。 「当我长到十二、叁岁,来往于枫下楼的客人也开始络绎不绝地向楼主提出要买下我初夜的事。在得知一个大富豪购下我初夜的当晚,我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枫下楼伙夫的儿子。」 「当时的我,傻傻地以为只要将身体交给对方,就有可能逃脱沦为游女的凄惨命运。和年轻的少年郎一起逃离吉原。」 「可是当松田楼主和高坂女将,带着打手在柴房找到我的时候,上一刻还在我耳畔甜言蜜语的少年,惶恐的推开了我,仿佛我变成向他索命的狰狞夜叉。跪在地上向楼主哀求,指责是我引诱了他。」 「在我面无血色昏过去时,是松田楼主和高坂女将一起抱住了我,唤着我的幼名,一句一句的说着对不起。事后我才知道,松田楼主根本没有打算将我初夜卖掉,关于大富豪购下我初夜的谣言,是那个少年为了骗取我的身体,编造的。」 「可是,当时我被伙夫儿子骗取初夜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吉原。背负上了不贞之名,即便想做普通的艺伎,那些男人们也会朝你伸出魔手,而为了保全我不再受到侮辱,楼主大人让我成为了枫下楼最高的花魁,拥有了挑选恩客的权利。」 「可是就算成为了花魁,追求我的人还是有很多,王公贵族,富豪商贾,每次男人在我身上得到了满足,都会说要带我离开。可是,这些蜜语甜言,在我眼里,不过是虚假的泡沫。世间的情爱,都是谎言编织出的最肮脏的东西。男人要的,只有肉体的结合与欲望的满足。而枫下楼才是我的家。」 听了莲实的话,羽仁震惊又怜悯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所以,我会答谢您先前的眷恋,今后,请不要再说帮我赎身和娶我的话了。」 莲实说着,别过头不再看处于震惊中的左卫门督,却突然手腕上一紧,被人抓了起来。 热闹喧嚷的扬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突然出现在此地,脸色发白、没有束发的漂亮小姓。 九、颠倒绝望雨中枯草 弥生抓着莲实纤细白嫩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坐在莲实身旁的男人。 看着身前有些眼熟的漂亮小姓,羽仁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弥生目光中透漏出的凶狠和阴冷让他脊背发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坐在旁席间的枫下楼楼主松田、高坂女将,以及扬屋老板不由同时停下了互相劝酒的动作。 左卫门督包下了整个扬屋,在场寻欢的诸位均是枫下楼名妓和扬屋的人手。酒酣耳热,在下席间观赏艺伎表演的打手们,根本不知道眼前出了什么状况。 莲实抬头看着少女清秀发白的脸颊,露出少有的柔美笑容,以非常从容的语气问:「身体好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少女眼中叫嚣着的火焰,在接触到莲实视线的一瞬间仿佛被清水浇了个彻底。 弥生毫无形象可言地一屁股坐在了席间,不客气地将莲实扯进怀里,不满地嘟起了嘴。 「你还没有给我束发。」 宠溺地伸出双手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手腕上还残留着刚刚因为少女暴怒留下的痕迹。 「唔,虽然看起来是很老成,但似乎年龄还不够。」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 有些生气的拉下莲实捏着自己双颊的手,弥生声音不大,却意外的响亮。 酒杯自目瞪口呆的高坂女将手里掉落,酒水撒在了松田楼主的衣摆上,松田面无表情的取出手巾低头擦拭着,四下静悄悄的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 「小咲呢?」莲实无奈地莞尔一笑。 弥生沉着脸:「你不提她,我还要忘了,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要束发嘛?可是这里没有发绳。」 莲实巧妙的绕开了话题,原本坐在一旁的年轻左卫门督,脸色阴晴不定,有些坐不住地站了起来。 「莲实小姐,这位是?」。 犹豫不定间,莲实瞥了一眼旁席间紧张不安的高坂女将和面目冷峻的松田楼主。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怜悯地望向即将陷入绝望深渊的少女。 「一夜的心欢而已。」 「虽然年纪很小,但是那方面很强。」 「说起来有些困扰,我似乎无法满足这个孩子。」 在四周人群哄然的大笑中,莲实闭上眼睛,最后一次亲吻了弥生呼吸渐渐急促而微微开启的唇。「虽说我很宠爱你,可我是吉原花魁,今天我的客人是翔太大人。」「不要任性,走吧。」 听到莲实用柔媚腔调吐出的冰冷字眼,弥生瞬间感到天旋地转,仿佛被重物击中了胸腔一般,之前的神采全无,心痛得就像被绳索扭绞。 「恶女。」 人们只看到这披散头发的美少年扣上了莲实的肩,勾出了惨淡的笑容。苍白的脸上渐渐渲染上了不健康红潮。 「都是骗我的吧?」明明难过得快要掉泪,弥生还是不甘心的轻声问着。 莲实慌乱得垂下长长的眼睫毛,掩饰着自己的眼神。用力推开弥生,站了起来,把脸埋在男人温热的胸膛上。 年轻的左卫门督惊喜又坦然地拥住了这个在自己怀里发抖的女人。似乎,于他而言,自己是这场争夺战中的胜利者。 被推开的弥生猝然不及仰面摔在地板上,大病初愈后心神震荡的少女,颓然地站了起来。临走前,没头没脑的对羽仁说:「如果不想迎接『堑天魔龙』的怒火,就不要碰你怀里的女人。」 羽仁愣了愣:「你只不过是……」而后半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 对方已经在这种地方抛出那位大人的绰号,如果这时候还以为对方只是个寻常小姓,大概也只有傻瓜了。 等到尚未束发的少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羽仁才发现,埋首在自己怀间的漂亮女人已经哭花了脸。 「莲实……」男人忐忑地想安抚莲实,却连话都说不出。 「对不起,我似乎为您招惹了不得了的人物和麻烦。」眼中接连不断的涌出泪水,莲实用手捧着脸。 男人沉吟了片刻,温和的声音里充满了包容:「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少年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面对羽仁坦然得告白,莲实低声抽泣着重复着对不起。无措的男人,只能越发怜惜的拥紧她。 夜空又重新降起细密的雨丝,刚刚失去短暂爱恋的少女,摇摇晃晃朝吉原的大门外走去。直到体力透支要昏倒的时候,被人迎面抱住,也没有能走出吉原。 「弥生,弥生……」 拥有腼腆俊朗面孔的青年,此时紧张得抱着怀里人,用手拍打着少女的脸颊。 悠悠醒转的弥生,朝眼前人虚弱的微笑着:「对不起,俊雄,我好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说着,少女眼里的泪水,顺着圆润的脸颊滂沱流下。 低头亲了亲弥生光洁的额头,突然出现在江户吉原的北条,饱含谅解的说:「没关系。」 弥生昏昏沉沉的闭上眼。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在亲眼看着莲实投向别人怀抱的那一刻,爱欲毁灭时的妒恨,像是荆棘一样刺穿了心扉,硬生生将自己的灵魂扯了进地狱深渊。 十、无声风雨花泣不知 绫子出生于江户城里,家族富裕,她的哥哥羽仁年纪轻轻就已经升任左卫门督。 从她十四五岁开始,她的美丽就很惹人注目。登门求婚的官僚子弟总是络绎不绝,因此,她的父亲总是为如何回绝人家而大伤脑筋。 在令人烦闷的漫漫雨季,绫子好不容易央求得到父亲的同意,才得以在女仆的陪同下,从羽仁府中走出来散心。这一转就是整整一天。 入夜后静悄悄的街道,笼罩着一种静谧又诡异的氛围,这让绫子不由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在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擦身而过时,匆忙赶路的绫子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一个过路的青年武士伸手拉了她一把。 「小心。」伴随着如风般声音,绫子抬起头看清了夜幕下他的面容。 「啊,谢谢。」 绫子话音刚落,青年武士就迅速转过身,大踏步地匆忙离去了。这时绫子才注意到,青年武士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侍从。 心不在焉地目送着青年矫健自信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着:「是从京都来的吗?又有点关西的口音……」 「小姐,我们走吧!这么晚了,老爷一定会着急的。」 旁边的女仆提醒道。 被打断思绪有些不满的绫子,嘟起嘴边走边说着:「一定不会!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坏了脑子,前些天回到家中之后,一门心思想要娶吉原里不正经的女人做正妻,听说下人们说哥哥昨晚在扬屋里和一个小姓争风吃醋,那个小姓来头不小,父亲大人现在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才顾不上我。」 回到家中,果不其然,绫子的父亲正在斥责着她的哥哥羽仁。 随着岁月流逝,绫子的父亲渐渐年迈,对于自己年少轻狂的儿子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都是因为你母亲去世的早,我对你过于宽容,才被你轻视,家里的规矩你从来都不遵守,你去吉原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究竟是昏了什么头,那么多名门小姐你不选,非要娶一个吉原女人。」 尽管父亲语气少有的严厉刻板,但绫子分明看到,跪在地上的哥哥虽然神情严肃,但是眼里没有丝毫悔改之色。 「更何况她招惹到的,绝对不是你能怠慢的人物。」 痛心疾首的老人见儿子面无悔色,只好开口道:「京都那边已经来人了,是平优介的未来女婿,北条。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姓是谁,但能让平优介派出继承人来寻找到,绝对不是一般人物,是哪个私下出游的皇子也说不定。」 羽仁一惊,最后颓然的坐倒在地上,脸上挂着深深的倦怠感,心中苦涩无比:「原来如此,怪不得即使是正妻,她不肯答应嫁给我,即便在我怀里哭泣也不愿与我有丝毫亲近……我怎么能比得上一个皇子。」 这是绫子第一次从自由高贵英俊的哥哥脸上,看到如此失落悲伤的表情。 - 回到下脚的旅馆,北条安排好人手,就进了弥生的房间。虽然坚忍的少女绝不会轻言自己的遭际,但她沉睡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流露出痛苦之色,实在让人心疼。 守候在弥生身边,在过于寂静的氛围中,北条原本深沉如湖的内心,被难以忍奈的不安入侵,缓缓伸出手心贴上少女的脸颊。 因为内心的慌乱和紧张,细密汗珠从北条的鬓发间渗出,原本如同月亮一般明澄的眼睛里,此时闪烁不定。 手掌贴着少女柔嫩的脸颊,滑至少女温热细腻的颈窝。 「俊雄?」 弥生被北条的动作吵醒,困惑地睁开眼,发出像猫一样呻吟的声音。 连续数日被继承人之位不保所折磨的北条,再也忍无可忍,掀开了少女身上盖着的棉被,像猎豹一样扑了上去。刚刚遭受初恋失败的打击,尚未来得及思索的弥生,全身仿佛被定住一般不能动弹。 「你是我的,只能都是我的。」 ——你的身份,你本该继承的一切,这些都会是我的。 平时总是挂着腼腆笑容的青年,此时像凶兽一样,表情狰狞地低声咆哮着,扯开了弥生的单衣。因为害怕而一时忘记反抗的十六岁少女,在北条粗鲁地撞进自己身体里后,因为过度的愤恨和绝望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北条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使足了力气冲撞着。只感觉身体被烈火焦灼般疼痛的弥生,在神智不复清明前,死死咬住北条的肩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在欲望得到宣泄和满足后,北条在弥生耳边不停地道歉。对权利满怀热切的北条,根本没有注意到少女连泪水都没有的瞳孔里,是怎样的死寂。 「是那种感觉吗?」 事后背对着北条,弥生突然问。困惑于少女意味不明的问法,北条默默地从背后拥抱和安抚她。 「男人和女人结合的感觉……」 「唔……」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北条尴尬的应着。 身体刚刚遭受了侵犯,弥生甚至来不及悲伤,脑袋就被莲实此时可能在男人身下辗转承欢的念头充斥着。 人们很容易就做到躯体合为一体,但心灵却难以融合在一起。 就像此刻,弥生切肤地感受到,性事过后,仇恨与寂寞交织在一起,像烈火一样将自己撕裂心扉的悲痛焚烧殆尽。 「可是我还没有感受到。」 带着疯狂的报复念头,少女故作哀怨的呢喃着,转身吻上了北条的唇。 虽然不了解弥生为何突然而来的主动,但是北条兀自侵犯堑天魔龙之女的罪名,还是随着少女的亲吻沉寂于了湖底。 而此刻,在吉原里,枫下楼的花魁莲实正匍匐在自己的房间里,支离破碎的抽泣声,让守候在房外的松田和高坂无比担忧。 「为什么每一次我们都要晚上一步?上次是,这次也是。」高坂的言语里带着愧疚和深深的自责。「如果早一点发现,也可以阻止小莲爱上那个孩子……」 「都是那该死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纱雾不会抑郁而终,小莲也不会有如此凄惨的命运。」咬牙切齿的松田,愤怒的说,「连他教导出来的门生,也是这般卑鄙无耻!居然拿枫下楼来威胁小莲……那个北条,如果敢对阿市的女儿做出什么禽兽事来,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少女从平的府邸易装出走开始,北条培养的眼线,就一路跟随着她。莲实在雨夜将弥生拖回枫下楼的第二天,枫下楼新买进了一名女童。 十一、思缠如斯枫叶绯红 韶华如驶,岁月不居。转眼已是叁年,距离那位被人称为堑天魔龙的大名病危辞世也有半月余。任由外界时局动荡,吉原之内依然繁盛如初。 枫下楼依然是吉原里最受人追捧的游馆,只是当红的花魁已经换了别人。自从盛传前任花魁莲实招惹到了不得了的大人物,以往蜂拥而至的男人们再也不敢去触碰这娇艳的花朵。 年轻貌美的莲实,竟然成了吉原之内,最后一位令人们渴望而不可及的太夫。 当初在扬屋内,为了莲实与他人争风吃醋的羽仁,依然是吉原的常客。当年的左卫门督大人,英俊高贵的尊容,在时光的雕琢下,风度不减,反而增添了刚毅成熟的魅力。 令人羡慕的是,羽仁的妹妹绫子,前不久刚被新继任平家家督的北条俊雄看中,即将成为其偏室。利用这一层关系,羽仁轻易拿到了负责与「南蛮」贸易往来的外务官一职。 扬屋内的宴会结束后, 莲实亲自将羽仁送至吉原门口,秋夜冰凉的月光下,吉原四周丈深壕沟里的水渠被映照得犹如流动的星空。 「下个月,我可能要随船出使荷兰,不能再来见你了。」 羽仁有些不舍得对莲实说道。 莲实羡慕的说:「多好啊。像我这种生来便在吉原里的人,大概永远不可能了解外面的世界。」 羽仁有些无奈:「你还要在这里等那个人吗?」 微笑着摇头,莲实淡然地回答道:「翔太大人在吉原这么多年,应该明白的,游女的爱情是比泡沫还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我不懂莲实你还在这里坚持什么?」 面临即将到来的离别,羽仁叁年来的不甘,首次如此直面的宣泄而出。 「叁年来相敬如宾的守护,真的比不上你与那个人之间的一夜风情吗?」 「每每看到你偶尔暴露在衣袖下的手臂上新旧不一的划痕,我都痛心疾首,想问又不敢问。你究竟何苦如此……」 说着,男子就忍不住泪如泉涌。 「对不起。」对于不能回应羽仁的深情眷顾,莲实一直深感愧疚。 「在我出使之前,莲实随时可以托人去江户城中传话给我。」羽仁最终叹了口气,「只要你愿意,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 最后依然无法劝说莲实跟自己离开的羽仁,只有满怀遗憾地坐上了在吉原之外等候多时的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莲实才无声的调头往回走去。 从大门到枫下楼,必须穿过长长的中央街。街道两边置屋内的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叁弦琴优婉的音色,以及男人畅快的笑意与女人兴奋的娇嗔。 神色落寞的莲实太夫,似乎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抬头凝望着夜空,记忆中,那个人眼中闪烁着的光亮,是天上星空也不能比拟的清明炫目。 转眼十天之后,莲实从浅薄的睡梦中醒来,才发现透过窗,依稀还可以看到月光。披上单衣,拉开门,门外是睡在地铺上守夜的小咲。 没有搅扰尚在香甜睡梦中的女孩,莲实穿过长长的走廊,枯坐在临近院中枫树的屋檐下,独自沉寂。直到朝阳冉冉升起,枫叶被照映着如同朱砂般鲜艳绯红。 「真是可怜……」路过去梳洗的年轻女孩们,时不时窃窃私语。 衣冠不整,连梳妆打扮都没有,一直望着枫树发呆的莲实,黑漆漆的长发散在肩膀上,一张洗尽铅华的素颜,肌肤细腻如羊脂。 「不过是过气的花魁。」嫉妒莲实美貌的女孩子如此定论。 「可不要这么说,人家可是整个吉原里唯一的太夫。」 「当太夫有什么好,还要为人守身。」 「听说她母亲就是为人守身,结果抑郁而终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她母亲当初是太夫,那她的父亲一定是达官显贵。就算她是私生女,怎么还会被留在吉原。」 女孩们热议正酣的时候,枫下楼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负责开门的伙计,是叁年前负责莲实行走道中时持灯的伙计。当他睡眼朦胧的打开门,等到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不由长大了嘴巴,差点惊呼出声。 当初拥有漂亮脸蛋的散发小姓,已褪去了叁年前的懵懂无知,修长的四肢,俊美的五官,无不散发迷人的高贵和雍容。 已经从小孩蜕变成大人了,姑娘们要是见了这家伙,估计非要被迷得晕倒不可。伙计凝视着对方璀璨的双眼,脑袋里不由冒出这样的感叹。 绕过发呆的伙计,不顾身后的侍从,身着裁剪得体的华贵衣衫的人,凭借着渐渐在脑海内被唤醒的模糊印象,朝枫下楼后面的庭院走去。 「你做什么……来人呐,快去通报高坂女将和松田楼主!」顾不得那么多的伙计,只能慌慌张张的拍醒其他人。 弥生越是向前走,内心就越是焦灼不安,连呼吸都开始渐渐发烫,急切地想要见到朝思暮想之人。被这样迫切的情绪操控着,双手不自觉得握紧了拳头。 尽管,做事已经足够的老成持重。可是,一想到即将面对之人,还是激动得紧张难耐。 很快,在少女们被拥有俊美容颜的散发少年所吸引,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中,弥生看到形单影只望着枫树发呆的单薄背影,清亮的眸子里渐渐布上了一层痛苦的迷惘。 即使看不到她的正面,她也知道是她。那个令她思恋成狂,不惜毁掉一切也要得到的恶劣女人。 弥生渐渐收敛了有些急促的呼吸,放缓了脚步走近。 随着弥生一步步的走近,莲实听到了背后靠近的足音,缓缓回过了头。 艰难的站起身来,突如其来的眩晕让莲实一阵恍惚,甚至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是她日日夜夜极力想要忘却,不惜用刀子划破手臂才能缓解内心苦闷的女孩子。 「恶女。」 弥生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哑着声音唤道。 回过神的莲实,脸色苍白得就像棉花一样,下意识就要夺步而逃时,被弥生狠狠拽进了怀里抱住。 「这次,别想再推开我。」 被莲实想要逃跑这种动作惹怒的弥生,抬起对方的下巴,不顾四周少女们惊奇的目光,低头吻了上去。 - 衣衫单薄的莲实太夫,和早晨突然而至的俊美客人,此时就坐在两人曾经缠绵悱恻属于莲实的房间里。 犹豫再叁,弥生还是说了出来。 「他死了。」 两人独处,自一开始便焦虑不安的莲实,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不敢抬头。听到弥生的话,身体微微颤抖。 「我知道……」 莲实明白弥生口中的他,是指自己未曾蒙面的父亲。 「他到死也没有原谅你的母亲。」弥生紧紧盯着莲实颤抖的双肩,努力克制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可我不想像父亲一样,到死也不知道原因。」 少女的话,让莲实更加无措,不由得身体向后一缩,像是极其害怕对方扑过来。 「所以父亲死后,我开始派人去暗中调查叁年前的事。」 弥生脸上挂上冷酷的笑。 「北条成为了家督之后,就越发肆无忌惮。甚至想要将平家的家纹也改掉。可是他忘了,能让他拥有这一切的关键,是因为他的妻子。」 「平家的家臣与旧部,永远只听命于流着父亲血脉的人。这是父亲送给我的新婚礼物。」 当听到妻子和新婚这两个词眼时,莲实故作平静的伪装终于露出了破绽。而弥生没有打算放过她。 「在你推开我的第二天,我被北条占有了身体。」 莲实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少女璀璨眸中的哀伤。 「如果因为我是平优介的女儿,你憎恨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那你现在有没有感受到快意和满足,我一早就已经被你推落进地狱的深渊了。」 伴随着胸腔快要窒息的痛苦,心虚得连弥生的影子都不敢再去看的莲实,快速站起来,想要快点逃出这个压抑的房间。 四肢修长的弥生,在莲实迈出步子之前,一跃而起,将她扑倒在了地席间。 被扑倒在地的莲实,被已是别人妻子的年轻女人身上悠然的体香突然萦绕鼻息,不安的内心更加慌乱起来,双手死命推脱着对方即将压下来的肩膀。 「对不起,请放开我。」底气不足的说着,莲实将脸别过一边。 看着被桎梏在自己身下也不愿服输的莲实,弥生的呼呼越发炙热粗重起来。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咬牙切齿的弥生,再也忍不住,低头含住了莲实散乱长发下露出的柔嫩耳朵,舌尖不放过任何一条轮廓地舔吮起来。 湿热酥麻的颤栗瞬间袭向大脑,叁年来都未层再经历情事的莲实,在对方恶意报复的挑逗下,变得毫无抵抗。似喜悦又似痛苦的呻吟,压抑不住从口中溢出,像是在鼓励弥生继续一般。 修长细腻的双手从莲实的衣领探入,一寸寸向下撑开剥落莲实身上的衣物。 「真好闻。」迫不及待地埋首在莲实胸前,嗅着与记忆中一般无二,令自己头晕目眩的馥郁幽香,弥生感叹般低语着。 当弥生掬起莲实的温软的双乳,含住其中一只樱红软肉,像婴儿一般用力地吮吸时,漾出阵阵涟漪的泉水般的酥麻快感,让莲实羞红了脸,身体上的肌肤也开始泛起粉嫩之色,推脱着对方的肩膀,却挣扎不开。 细密而粗暴的吻落在莲实衣衫渐渐散落而赤裸的肌肤上,而弥生的神色却格外阴沉。 当毫无怜惜的吻落在莲实光滑平坦的小腹上时,莲实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请轻一些。」 意识自己对身上的人完全生不出任何有效的抵抗,已经了解到自己将遭受侵犯,被焚烧殆尽的莲实,低泣般小声哀求道。 听到莲实细若蚊音的哀求,弥生不由得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抬头看见了从对方眼角滑落的泪痕。 此刻闭着眼睛,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的莲实,无助得模样,让弥生从心底涌出极大的悔意。 「对不起,小莲。」 将莲实柔软的身体从地面抱起揽入怀中,弥生亲吻着对方痛苦皱起的眉心,压低了声音道歉。 莲实难以置信得从温暖的怀抱里睁开眼睛,望着对方脸上的愧疚之色,泪水开始留下脸颊,泣不成声地哽咽起来。 「哭吧,在我怀里想怎么哭都可以。」弥生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哪怕你再次把我推进地狱里去,我都不会伤害你。」 「你是否能明白,此时折磨你的痛,绝非你一个人的苦。」 出生在吉原的不幸,被人骗取童贞的哀伤,被迫成为花魁侍奉男人的屈辱,亲手将心上人推送至他人身下的绝望。 以及这叁年来为思念与孤寂所折磨的无助。 此时内心受到极大震动而无法停止哭泣的莲实,再也无所顾忌,双手紧紧环抱上弥生的双肩,仿佛要将此生经历的所有悲痛从身体里挤出来一般,大声号哭起来。 - 时隔叁年与心上人重逢,很难说莲实此时的心情是欣喜还是慌乱。 尤其是在一切都释然之后,想起在对方怀中嘶声痛哭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最后还在温暖的怀抱里昏昏睡去的情景,这令莲实感到难以自辩的羞耻。 松田和高坂为了庆祝莲实与弥生的再次相见,特意在扬屋设宴,将枫下楼的众人全都带去了扬屋大肆庆祝。 松田更是把过去多年里维持的严厉又冰冷的形象,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喝得烂醉。利用身高的差距,狠狠戏耍了高坂一通。 枫下楼的一众女子连连大笑失声,连平时不敢放肆的伙计们也都拍手言欢,满座都洋溢着欢乐和煦的气氛。 从宴会开始,就被怀里人不时递到嘴边的酒杯堵住嘴巴,不能说话的弥生,俊美的脸庞被熏染上绯红的色彩,清泉之上缭绕雾气的眼睛微微眯着,狭长而风情。 无意间抬头看到弥生慵懒的唇瓣上残留的水渍,莲实眨了眨眼睛,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 「我带你离开。」莲实在大脑不复清明的年轻女人耳边低声呢喃。 然后被折腾的很惨的高坂,就发现了准备从热闹的宴会上一声不响地溜走的两人。可惜,酒醉的松田没有给高坂发言的机会,抓起高坂的双臂往上提。接着众人又是一阵捧腹。 「太可恶了!春香!你从小到大都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纱雾和大小姐,你又欺负我!」 往日总是被深沉思虑所困扰的高坂,此刻委屈得像小孩一样撇着嘴,嘟囔道。 「没关系,纱雾和阿市知道了,会更开心的。」玩累的松田瘫坐在地席上,随口说道。 「你胡说!纱雾一定会生气的!」高坂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松田。 「蠢货,纱雾爱着那个平优介,怎么还会在乎你。」松田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一样。 「你胡说!你胡说!」急于争辩的高坂,最后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松田看着坐在地上赖皮大哭的高坂,连连拍着桌子狂笑不止。四下哄笑的众人,谁都没有人发现,松田隐藏在眼角的晶莹。 - 清亮的圆月,在喧闹的吉原游廓上空撒下银辉,也将此时静谧无人的枫下楼照得明明晃晃。 酒后不知方向的弥生,顺从地被莲实牵着手,一步步行进。在对方的示意下,遣散了一直藏在暗处的守卫们。 轻声轻步,做贼般潜回了枫下楼无人的庭院里。夜晚的空气里,红枫在月下散发的精华气息,以及莲实身上馥郁的香甜气息,令弥生醺醺欲醉,喉咙发干。 小心吞咽唾液的声音,落入莲实耳中,后者在树下转身伸出左手,柔软的指腹轻轻点着弥生的嘴唇。 「不许想不好的事。」 「什么?」 全身蒸腾而起的燥热,让脑袋昏沉意乱情迷的弥生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腕,湿滑灵巧的舌尖,舔上对方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酥麻触感,令莲实报复般环上对方的脖颈,用唇堵住了对方不安分的舌。 唇舌之间的反复纠缠和彼此唾液的交换,让原本就不胜酒力的弥生浑身瘫软,轻而易举就被莲实压倒在被银月照耀的枫树下。 「小莲……」 当莲实结束这相当长时间的深吻时,弥生发出如梦呓般的叹息。 莲实轻笑着低下头,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就将身下人的衣物层层剥离,露出少女美艳的身体曲线。 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腹反复摩擦着弥生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来自颈间轻微摩擦的快感,让弥生舒服地眯起了狭长风情的双眼。 「小莲。」 弥生的声音已经被欲火灼烧得有些沙哑。 指尖在顺着光洁柔韧的肩颈曲线上一寸一寸向下滑落,摩挲过锁骨,掌心贴上柔软的乳房。莲实唇角勾出优美的弧度,欣赏着心上人脸上难耐不适的表情。 「小莲。」 弥生仿佛要哭泣似的呻吟和意乱情迷的呼唤,像是暖风一样,带给莲实酥麻的战栗。 「我爱你。」 匍匐在心上人耳际,莲实嘴巴开合着,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谁都会变成孤单一人,或早或晚。 - 当弥生醒来时,全身像是侵泡在冷水里一般,声音也被堵在嗓子里。 「她走了。」 松田沉静的声音,将弥生尚在噩梦中昏沉的思绪拖回了现实。 默默接过松田递来的水饮下,沉默了良久,弥生才开口:「我梦见一只全身染血的蝴蝶落在我眼前,我想伸手帮它擦拭的血迹,它却飞了起来,飞向了大海彼岸。」 诧异少女过于平静的反应,松田楼主脸上露出鲜有的钦佩之色。 「我还是低估了你,你果然不愧是他的女儿。」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小看了她。」弥生脸上挂上了苦笑,「她也不愧是父亲的女儿,在有些事情的处理方式上,和父亲同样简单残忍。」 松田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看着小莲从小长大,或许,她只是一时间太害羞罢了。」 「害羞?」 脑袋里闪过昨晚在圆月下让人面红耳赤的回忆,弥生可不觉得对自己做出那种事的人,是个会害羞的人。 「小莲说,她还没有见过吉原外的世界,想去看看究竟有多大。如果你愿意等的话,或许,能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当然,前提是你不再是北条夫人。」 松田看着少女俊美的容颜上露出吃瘪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掩嘴大笑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