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移》 Chater1 深秋时节,南城的红叶落了满地。 岑芯一下飞机,便感觉空气中湿润的凉意,她抱紧怀中的古琴,看到行色匆匆的人,都停下来避到一边,等人过了再走。 郭沛沛拖着行李箱,跟在岑芯身后,悠闲的走走停停,顺便帮她盯着后面,不让后面的人撞上她。 她怀里那床琴贵重,郭沛沛跟在岑芯身边做助理三年多了,知道她最宝贝的就是怀里那床琴。 岑芯自幼学习古琴,本科考入南城音乐学院民乐系,大三被公派到丹麦皇家音乐学院交流,之后继续攻读古琴专业硕士学位,期间到访各国音乐学院进行古琴学术交流,举办过多场个人独奏古琴音乐会,今年才二十四岁,已是有名的青年古琴演奏家,这样漂亮的简历,毕业之后理所当然的受到多所音乐学院的邀请。 岑芯婉拒丹麦皇家音乐学院,签了南城音乐学院,也算是了了南城音乐学院宋季同老教授的一桩心事,岑芯是南城音乐学院培养出来的,这几年在丹麦说是交流,其实一直都在那边教学,丹麦皇家音乐学院古琴系设立没几年,多是国内各大名校优秀古琴老师公派过去任教,老教授一直担心岑芯毕业之后会直接留在那边。 岑芯长得漂亮,天赋高又肯努力,是老教授带过的最省心的学生,这么个得意门生,哪里舍得便宜外人。 九月初签的协议,下个月正式任教。 “芯芯,这里。” 不远处的乔思思冲着岑芯招手,扬声喊她。 岑芯寻声望去,弯唇一笑,水汪汪的杏眼,脸颊两侧一对酒窝,黑发垂在肩后,温婉甜美。 “思思。” 岑芯向乔思思走去,“等久了吧,今天飞机晚点,晚上请你吃饭。”航班晚点了五个小时,岑芯对前来接机的乔思思感到抱歉。 “也没多久,坐这里刷刷微博,时间过得快,你可别跟我抢,我今天高兴,晚上我请客,请你们吃大餐。” 乔思思咧着嘴笑,她性子有几分急躁,平时让她等五个小时,早炸毛了。 岑芯看她一脸快来问我发生什么好事的表情,莞尔一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乔思思双手合十,面带骄傲,“我采访到了一个很难采访的大佬,这事说来话长,等会到车里再说,你们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应该饿了吧,我先带你们去吃饭。” 乔思思伸手要帮岑芯拿琴,岑芯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郭沛沛冲她挤眉弄眼,乔思思了然,“又是那床伏羲琴?” 岑芯有很多古琴,每一床都价值不菲,其中不乏元宋唐这种年代久远的老琴,还是早些年古琴没那么普及的时候收集到的,放到现在价格更是不可估量,但熟悉岑芯的人都知道,她最宝贝的是一床来历不明的伏羲琴,她其他琴的斫琴师在圈内都排的上名号,唯有那一床,她从没向外人提过是何人所斫。 岑芯笑笑,对乔思思的话不置可否。 乔思思道:“得了,我也不问你这床伏羲琴到底什么来头了,你这床琴是何人所斫?都快成古琴圈里四大未解之谜了。” 郭沛沛接口说:“已经是了。” 岑芯第一次带着这床琴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是三年前她在丹麦的第一场个人古琴独奏音乐会,舞台聚光灯下的她面容精致,一袭白衣,面前一床造型优美的伏羲琴,琴风刚柔并济,宛如画上走下的仙女,崭露头角,获得广泛赞誉。 随之出名的,就是她那床伏羲琴,因为此后她的每场独奏音乐会,用的都是那床伏羲琴。 岑芯师从著名古琴演奏家景向蓝教授、宋季同教授,受郑鸿卓老先生指点,所有人都觉得她手上的琴必出自大师之手,但她从来没向外人说过从何而来。 未知的事情总是更容易勾起好奇心,很多古琴区都在讨论岑芯的古琴,被琴友戏称为古琴圈的四大未解之谜。 几人走到机场停车处,乔思思的车是一辆大红色的路虎,郭沛沛认得她的车,拉着行李箱跑过去等在后备箱处,乔思思按了下车钥匙,打开后备箱,郭沛沛把行李放进去。 岑芯抱着琴坐在后座,郭沛沛坐副驾驶,南城经济发达,正值下班高峰期,人流如潮,乔思思车开的慢,岑芯兜里的手机震动,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了接听。 手机一通,岑芯便主动问好,“妈。” 对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回来了。” “嗯,刚下飞机。” “让老吕去接你,晚上回家吃饭。”老吕是宋家的司机。 岑芯的母亲岑冷槐出身书香世家,她的生父家世一般,不被岑芯的外婆外祖父喜欢,岑冷槐不顾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原以为不看出身,便能嫁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谁曾想这位婚前风度翩翩的才子在岑冷槐怀孕之后便变了脸,不仅好吃懒做,更是在岑冷槐孕期出轨。 彼时岑冷槐已经怀孕七个月,所有人都劝她为了孩子,原谅自己的丈夫,但岑冷槐性子倔强,当初与岑芯父亲结婚,她没有听别人的劝告,离婚也一样。 岑芯从没见过生父,听说他后来死于酗酒,她一出生便由母亲独自抚养,七岁的时候带着她嫁进宋家,继父宋咏德跟前妻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宋承丰,比岑芯大五岁,女儿叫宋南彤,比岑芯大两岁,宋承丰和前妻是和平分手,离婚后坐到一起还能心平气和的谈合作,因此宋承丰和宋南彤兄妹俩对岑冷槐这个后妈并没有敌意,对岑芯这个妹妹也很和气。 只是宋家几代从商,宋咏德忙于生意,宋家兄妹从小跟着保姆,性格都不热络,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是各自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全聚在客厅,也是各占一张沙发坐着,互不打扰。 “思思今天到机场接我了,晚上我和她一起吃,不用等我了。” 手机那边一片沉默,岑芯知道她妈这是不高兴了,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第一段失败婚姻留下的不止是悔恨,岑冷槐对岑芯的教育很严格,岑芯从小就知道,只有努力练琴,乖巧懂事,得到外祖一家长辈的夸奖,才能换来母亲短暂的笑容。 岑芯今天回国,在岑冷槐眼里,她应该回家和继父一起吃顿饭,而不是和朋友出去疯玩,有失礼数,要是从前,岑冷槐必会直接指责岑芯,不过自从岑芯出国,她们不常能见面,她就很少那样了。 “今天飞机晚点,思思等了我很久。” 岑冷槐的声音依旧平淡,添了几分强硬,“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们不放心,家里三楼又给你打通了两个房间做琴室,明天把你那些琴都搬回家,在家里住。” 这件事,岑芯在回国前就已经和岑冷槐说过,她要教学生弹琴,在家里住不方便,但岑冷槐没同意,这事母女俩的意见一直僵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岑芯在南城音乐学院附近租了一套三层的小别墅,把琴都放在了那边。 “妈,我住在外面,如果你们想我了,我随时都可以回去看你们。” 岑冷槐脾气虽然很强势,但岑芯知道怎么说能让她服软,就比如现在,岑冷槐绝对不会说出想她的话。 果然,岑冷槐声音有几分僵硬,“我在跟你说正事,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算了,你跟你爸说吧。” 岑芯捏着手机失笑,这还真是病急乱投医,继父在家中一向寡言,家中子女无论做什么,他都没什么话说,尤其是对她这个继女,每次说话都是仔细斟酌,担心哪句话说的不妥当,让继女心里不舒服,岑芯要搬出去住,他哪里有什么意见,绝对是被岑冷槐拉来当说客的。 “芯芯,你妈和我都希望你回来住。” 宋咏德尽心尽力的当一个说客。 “爸,我下个月就要上班了,住家里不如住学校附近方便,您跟妈妈说,我知道她关心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宋咏德沉思片刻,毫无难度的被说服。 “钱够吗?我再给你转点。” “不用了爸爸,我不缺钱。” 宋咏德,“那就这样,不打扰你了。” 挂断通话前,岑芯听到妈妈在和继父嘀咕什么,大概是埋怨他,轻易倒戈。 “你后妈?” 乔思思以前见过岑芯妈妈,那时候她就觉得岑芯妈妈过于严厉,看起来对岑芯一点也不亲,前不久听人提起,岑芯是重组家庭,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岑芯那个妈妈是后妈,语气颇有几分打抱不平。 岑芯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亲妈,谢谢。” 手机又响了两声,微信提示来了新消息,不用看都知道,她妈的救兵又到了。 她低头看着手机,点开微信,最新消息是她的继兄宋承丰发来的。 “不回家住?” 岑芯敲着手机键盘打字,“房子已经找好了。” 前面的乔思思闹了个乌龙以后,很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你知道我采访到谁了吗?” 乔思思毕业后创办了一个新媒体公司,专门采访直播各行各业顶尖人物,如今在微博上有几百万粉丝,算是小有名气的博主。 宋承丰:“钱够吗?” 岑芯回道:“够。” 刚结束和宋承丰的聊天,宋南彤的消息又来了。 岑芯一边给宋南彤回消息,一边和乔思思说:“你微博上的采访视频我看过,之前不是请到很多明星吗?” “这个虽然不是明星,不过可比明星要大牌多了,我一年前就开始预约他助理的时间,希望有机会采访他,一直没预约上,好在我没放弃,坚持不懈,郑总终于被我的诚心给打动了,今早他助理居然主动联系我,说郑总愿意接受我的采访了。” 岑芯漫不经心的附和道:“水滴石穿,恭喜发财。” 乔思思情绪持续高涨,“郑氏集团总裁郑霄,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年仅29岁,英俊潇洒,上流千金名媛,排着队的想嫁给他,重点是,他从来不接受任何娱乐采访,我这一年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走了大运,这期热搜,姐预定了。” 岑芯听到她说的名字,拨着手机屏幕的指尖微顿。 “你说谁?” 乔思思稀罕道:“哟,还有你感兴趣的,郑氏集团总裁,郑霄,怎么样,听说过他吧?” 岂止听说过。 在岑芯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最深刻的一段记忆,是关于他的。 手机屏幕上又跳出来宋南彤的消息,延续了宋家人尬聊的传统。 “钱够吗?” 岑芯长睫低垂,深吸口气,在手机上给宋南彤回消息,“够。” Chater2 车上的乔思思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郑霄的传奇。 上任郑家的当家人郑霄的父亲死于车祸,同车去世的还有郑霄的母亲姐姐,而身为郑家继承人的郑霄年仅二十二岁,人还在国外读书,都觉得没有任何管理公司经验的小少爷不能胜任,公司交到他手里就完了,建议推举郑霄的堂叔郑晋炳上位。 郑晋炳纵横商场多年,经验和积累的人脉远非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少爷可比,这场豪门权利之争,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悬念,等着郑家易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位年仅二十二岁的小少爷并未让他的堂叔得逞,他从国外回国,料理了亲人丧事之后把精力投入公司,仅用了半年,便将郑晋炳在公司的人全部清洗出局,雷厉风行,果断决绝。 郑晋炳的左膀右臂被断,之后便传出他主动退出郑氏集团,不再插手郑氏集团内部事务,与郑霄握手言和的消息。 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的过了没两年,郑霄那位堂叔又不知怎么招惹他了,被他逼得离开南城,带着家人去了国外,听说到了国外郑霄也没放过他,继续打压,如今商界内,已经查无此人了。 说起豪门八卦,乔思思像亲身经历过一样侃侃而谈,加之她刚拿下郑霄的采访,对郑霄的辉煌史与有荣焉,“抛开这段家族内部争权夺利,郑霄本人样貌英俊,风度翩翩,这样的男人,在哪里都是焦点,魅力十足,对女人就像罂粟一样,看一眼就上瘾。” 郭沛沛笑嗤一声:“思思姐,你也太夸张了吧。”她不太相信乔思思的话,乔思思采访的都是各行各业顶尖人物,微博视频风格就是吹捧她的采访对象,“都风度翩翩了,还能把他堂叔挤兑的远走他国。” 乔思思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郑氏集团是他父亲一手创立的,跟他堂叔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那个堂叔是要和他争家产的,当然不能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要是不信我说的,回头我去采访他的时候,你过来给我当助手,带你见见世面。” 郭沛沛吐槽道:“说了这么半天,你就想让我给你做免费劳动力呗。” 乔思思脸都快绿了。 她一个微博粉丝百万的博主,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向粉丝安利过那么多各行业顶尖大佬,这还是头一回遭遇滑铁卢,她趁着红绿灯的空档,撸了把袖子。 “郑霄真的很有魅力。” 为了得到认可,乔思思扭头看向岑芯。 岑芯一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即便没有在听,也会附和两句,不至于冷场,但她这次并没有接话,闭着眼睛,倚靠在车座上。 乔思思想起她回国前刚结束一场音乐会,又坐了这么久飞机,便噤了声,不再打扰她休息。 岑芯并没有睡着,她一闭眼,脑子里浮现的就是郑霄,正如乔思思所说,那个男人魅力十足,他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举手投足间是与生俱来的矜傲,俯瞰终生。 岑芯不自觉的收拢胳膊,抱紧怀中的琴。 那个男人,满足了她所有对另一半的幻想,是她情窦初开时的梦。 即便后来这个梦散落成缥缈的雾气,她依然感谢他曾经出现在自己的世界。 岑芯口味偏重,爱吃辣,乔思思体贴的选了一家川菜餐厅。 吃完饭,乔思思开车先送郭沛沛回家,接着送岑芯。 岑芯虽然决定搬出去住,但回国第一天,还是要回家住的。 岑芯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岑冷槐和宋咏德各自捧了本书,坐在沙发上,往常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卧室或者书房,今天还在这里,显然是等她的。 岑芯抱着琴走过去,唇角勾起一抹乖巧的笑容,“爸爸妈妈,晚上好。” 岑冷槐穿了一身浅蓝色真丝绣花旗袍,肩上搭着白色披肩,长发用玉簪挽起,气质清冷高贵,即便已经在这里等了岑芯很久,她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烦,悠悠的翻过一页纸张,才抬起头看向岑芯,“晚上好。” 宋咏德也笑着朝岑芯点头打招呼。 这阵仗,接下来估计就是要同她商量回家住的事了。 刚回来第一晚,岑芯不欲与母亲发生争吵,便朝着宋咏德说:“爸,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宋咏德最不擅长和家人谈判,全然忘了老婆的叮嘱,要他继续劝说岑芯回家住,点头道:“上去洗漱,早点休息。” 岑芯就知道过宋咏德这关没难度,同宋咏德岑冷槐道了晚安,正要上楼,岑冷槐面色不满的扫了宋咏德一眼,老婆本就冷淡,这一眼,宋咏德似乎看出了未来一年老婆都不会同自己说话的凄冷夫妻生活,打了个激灵,正襟危坐,喊住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岑芯。 “芯芯,爸爸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岑冷槐低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看书。 岑芯心想,这不是爸爸要和她商量个事,是妈妈要和她商量个事。 岑芯眉眼一弯,笑着说:“爸您有事尽管说。” 宋咏德看着继女乖巧的脸蛋,面露欣慰,芯芯从小就懂事,比他那两个亲生的听话多了。 “只要不是让我搬回来住的事。”岑芯补充道。 宋咏德:“......”他要说的就是让她搬回来的事。 宋咏德看了眼老婆,见老婆眉心轻蹙,担心母女俩起冲突,赶在老婆说话前问道:“芯芯啊,为什么要搬出去住,交男朋友了?” “男朋友?”岑芯诧异的看向宋咏德,她知道继父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出这句话。 她清澈的眼眸看的宋咏德有几分心虚,微垂着头说:“芯芯,我和你妈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个年纪,也可以交个男朋友了,只是你性子单纯,我们是担心你被别人骗了,现在很多出国留学的小年轻,也不是真心求学,都是花着家里的钱出国镀金,在外面不学习,到处参加什么音乐会,出手阔绰,哄骗小姑娘。” 担心岑芯会误会,宋咏德话都比平时多了。 岑芯听出他意有所指,她在国外确实有一个朋友,是在她的个人独奏音乐会上认识的,因为都是南城人,对她很照顾。 身处异国,遇到老乡,难免亲切。 她身边异性朋友不多,基本都是同专业师兄师弟和她带过的学生,出现这么个与工作毫无联系的朋友,岑冷槐知道了自然要多留心。 她吃过男人的亏,担心女儿走她的老路,在这件事上异常警惕。 只是感情上的事,父母越是插手,越容易引起孩子的反叛心理。 自从知道女儿身边多了这么个异性朋友,她就一直派人偷偷调查,她不想让岑芯搬出去住,也是这个原因。 “我没有交男朋友,爸爸说的那个应该是梁锦程,他是哥本哈根大学医学生,他堂妹是我音乐学院的一个学妹,我在学校附近的房子,是他帮忙找的。” 岑芯面色坦然,岑冷槐看着女儿的表情,斟酌片刻,觉得她不像是说谎,松了口气。 岑芯五岁便开始学习古琴,在其他孩子还在玩捉迷藏看动画片的年纪,她便终日与古琴作伴,参加各大国际音乐节比赛,拜名师学艺,在同龄人刚迈出校园,为工作奔波发愁的时候,她便已经是青年古琴演奏家,前途无限。 她过的每一步路,都是岑冷槐精心安排,她用二十多年时间把女儿培养成一个别人眼中的天才,获得书香门第冷家的认可,彻底脱离了凤凰男生父带来的耻辱。 但母女之间的关系也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无法像普通母女那样无话不谈。 宋咏德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人家也算是帮了你不少忙,有空的话把他请到家里吃顿饭,我们当面感谢他。” 岑芯本来也有意请梁锦程吃顿饭表示感谢,只是朋友之间的来往,没必要让父母跟着一起道谢,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她浅浅的弯了下唇角,“谢谢爸爸关心,不用麻烦你们了。”把异性朋友带回家和父母一起吃饭似乎有些奇怪。 宋咏德道:“那个年轻人还不错。” 岑芯不解的看着宋咏德。 宋咏德和岑冷槐对视一眼,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毕业了,如果合适的话,也可以发展成恋爱关系。” 岑芯:“......?” 昨天还听郭沛沛吐槽说上学的时候家里不许她恋爱,一毕业就催着她带男朋友回家,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身上了。 岑芯体贴的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答应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 岑芯爽快的答应,宋咏德就没话说了。 岑芯转身上楼,她的房间在三楼,一整层都是她的,方便她练琴。 她摸着楼梯口的开关,把灯打开,走廊墙壁上还挂了几床古琴,是她以前收藏的,没有带走。 她走到卧室,开灯,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琴放到琴桌上,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提示收到新消息。 岑芯捏起手机,输入图案解锁。 发消息过来的是郎荣轩,她老师景向蓝的儿子,也是——郑霄的表外甥。 Chater3 “芯芯,你回南城了?” 岑芯:“没大没小,叫姐姐。” 郎荣轩自动忽略姐姐这个称呼,“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呢,我好去接你,要不是在我妈的演奏会宣传海报上看到你也是邀请的演奏嘉宾,问我妈才知道你回国了,我还不知道呢。” 景向蓝下周日要在南城艺术中心举办一场古琴独奏音乐会,邀请了岑芯过去重奏。 郎荣轩激动的发过来一段语音,他比岑芯小三岁,岑芯五岁拜景向蓝为师,他算是岑芯看着长大的,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还要上课吗?” 郎荣轩:“我现在大四,早就没课了,现在在实习,昨天在老爷子那里,还听老爷子念叨你呢,巧了,你今天就回来了。” 岑芯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晃神。 能念叨她,被郎荣轩称之为老爷子的,也就郑老先生了。 郑老先生是古琴艺术代表性传承人,岑芯能得到他的指点,完全得益于老师景向蓝,景向蓝不仅是郑老先生的学生,按照辈分,她还是郑老先生的外甥孙女。 大二那年暑假,景向蓝带着她和另外几个学生到郑家拜访郑老,郑老醉心古琴,多年来一直不停的对古琴谱版本进行改进,她跟景向蓝学的是郑老早期琴风,景向蓝希望郑老先生能够指点她的学生,那天景向蓝带去郑家的有四名学生,经过交流,郑老先生最后只留下了她。 郑老教学生弹琴,喜欢集中精神教学,他要求岑芯最少住在郑家一个月,闭关学习古琴。 能得郑老指点已是荣幸,在郑家住下,随时请教郑老,对岑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个暑假,她都待在郑家。 郑家别墅一楼玻璃阳台前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颗代代桔树,到了秋天便会结满橙黄色的果子,往年的果子依然不凋落,几代果实同挂树上。 那颗茂盛的代代桔旁有一架秋千。 岑芯就是在那里遇到郑霄的。 他是郑老先生的孙子,郑家书香门第,到了郑霄父亲那一代,不愿意跟随老爷子学习古琴,开始从商。 那时郑霄已经搬出了郑家老宅,郑家只剩下郑老先生和佣人,每日午后休息的时候,郑老便坐在玻璃阳台的藤椅上,喝上一盏代代桔树上摘下的花制成的花茶,与她聊家常。 从郑老口中,岑芯得知他有一个孙子,天赋很高,只可惜不愿意专心学习古琴,郑老提起他时,总要骂上两句臭小子,到了年纪,不愿意娶媳妇,给他找了好多相亲对象,没一个谈成的,每次与他打电话,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说爷爷我爱你,你是我亲爷爷,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然后一年到头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不知道他的爱到哪里去了。 岑芯没见过他,便自动把他想象成郎荣轩那样的少年,幽默风趣。 岑芯在郑家住了半个月,才见到那个传说中的郑少爷,那天像往常一样,天气晴朗,蓝天白云,她坐在秋千上,听郑老回忆他年轻时学琴的事,微风拂过发丝,她沉浸在老一辈的故事里,享受大好光阴,阳光透过代代桔树的叶子倾撒在她身上,白色的花园栅栏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迎着光看过去,来人身形高大,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裤,黑皮鞋,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背脊挺直,迈着两条长腿,步伐稳重的向她走来。 阳光刺目,岑芯只看清他完美的下颌线,还未来得及对他的身份进行猜测,便听郑老喉间含笑的喊了句臭小子。 臭小子,是郑老对孙子的称呼。 与想象中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形象不同,他的五官硬朗,挺鼻薄唇,气质沉稳,但在看向她的时候,唇角又勾起了似有若无的笑。 他的注视让岑芯有几分不知所措,下了秋千架,走到郑老身后。 郑老收敛脸上欣喜的笑,故作严肃,嫌弃的问他怎么回来了。 他目光并未从她身上移开,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声音磁性深沉,“听说家里来了个小朋友,回来看看。” 小朋友,是在说她? 听郑老说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特意回来就是看她? 岑芯受宠若惊,脑袋昏昏然的听着郑老向他介绍,“你景姐的学生,岑芯,弹琴很好。” 郑老对古琴的热爱近乎痴迷,经常彻夜弹琴,到了这个年纪依然坚持每日弹琴,在他面前,所有的天赋和努力都不值一提,极少夸人,能得他一句弹琴很好的评价,显然是真的很优秀。 郑霄有些意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的同岑芯打招呼,“岑小姐。” 岑芯低着头,没敢应了他这句岑小姐,想着他是老师的表弟,算是长辈,轻轻向前挪了两步,局促的开口,“叔叔好。” 郑霄:“......” 岑芯垂着头,无从得知他当时面上的神情,或许还是那样平淡沉稳,没有变化。 只是后来,他的唇角总是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勒令她改口叫哥哥。 那是她们的初次相遇,也是后来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浮现在岑芯脑海中的情景。 ...... 岑芯发呆的空档,朗荣轩又问她这周末有没有空,他们一起去看老爷子。 郑老是她敬重的长辈,既然回来了,必然是要上门拜访的,只是郑霄—— 对于那个男人,岑芯现在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 “你都说老先生念叨我了,哪里还等的到周末,我明天就去看望老先生。” 周末郑霄可能会在家陪老先生,明天是工作日,郑霄要工作,晚点过去,应该不会碰上。 郎荣轩:“那我明天请假,去你家接你。” 岑芯:“小郎同志,要认真工作知道吗?怎么能随便请假。” 郎荣轩:“......”可是现在他跟在表舅身边实习,做表舅的助理,明天表舅应该也不会去公司了,他这个打酱油的助理去公司也没什么事,只是这话,他是不会和芯芯说的。 结束和郎荣轩的聊天,岑芯掀开被子上床睡觉,因为时差,她现在并没什么困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伸手打开床头灯,刷手机。 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岑芯有些睁不开眼,从被子里探出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亮屏幕,把闹钟关掉,又抱着手机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才一鼓作气的起床穿衣。 岑芯穿着拖鞋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进来,照亮一整间卧室,拉长了地面的影子,隔窗眺望,别墅后面那条鹅卵石小道上站着几个小孩,面上堆满笑容,不知在说什么,混着清晨的雾气,让秋天添了几分生机。 岑芯伸了个懒腰,回身把被子折叠好,扎上头发去卫生间洗漱。 七点四十的时候,站在卧室门前的宋家佣人听到里面有声音,轻轻的敲了敲门,询问她要不要下去吃早餐。 岑芯下楼的时候,宋咏德和岑冷槐已经坐在了餐桌上,宋承丰宋南彤兄妹俩早在大学的时候便搬到外面,只偶尔周末的时候,回家吃顿饭。 餐桌上很安静,整个用餐时间没有人说话,岑芯早上吃的不多,坐在椅子上等宋咏德和岑冷槐都吃完了才告诉岑冷槐,她今天要去拜访郑老先生,岑冷槐听了声音平淡的叮嘱她,上门看望老先生,不要忘了带上礼品。 岑芯五岁开始拜师,从刚开始岑冷槐带着她一家一家上门拜访,到后来自己独自求学,这些礼节早就得心应手。 宋咏德今天开车去公司,顺便送岑冷槐去学校,把家里的司机留给岑芯。 郑家老宅在南城东部,那片是南城最早发展起来的,人文底蕴非常深厚,如今南城最繁华的虽然是中心区域,但许多老一辈的艺术家富豪都居住在东部,安逸舒适。 司机老吕在宋家工作了很多年,性格温和,不似主家那样寡言,路上和岑芯闲聊,说起家里的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之前送女儿去学古琴,但女儿总是学不到几分钟,便哭喊着手疼,不愿再学。 岑芯看他脸上洋溢着对女儿的宠溺,并非埋怨女儿不能吃苦,便说每个人爱好不同,还是要看孩子喜欢什么。 老吕果然顺着她的话夸女儿画画不错。 岑芯在郑家别墅附近的超市里挑了几样郑老爱吃的水果装在果篮里,因为早上同郑老打过招呼,车刚开到郑家门口,便看见郑家的佣人刘姨便迎了出来,是个和善老实的妇人,岑芯从前在郑家住的时候和她感情不错。 “刘姨。”岑芯笑着打招呼。 刘姨看见她,眼底喜色不加掩饰,“芯芯小姐,好久不见你来了,我厨房里熬了鸽子汤,中午你可要多喝点。” 许久不见,开口便是熟悉的关切,仿佛岑芯一直没有离开,昨天还喝她做的汤。 “谢谢刘姨,您和郑老的身体都还好吗?” “我们都很好,听说你来,老先生高兴坏了,他现在还在睡觉,说是养足精神,等你来了陪你聊天。” 岑芯跟着刘姨进门,刘姨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来的巧,刚好今天少爷也在家。” 岑芯微微一怔,少爷不就是郑霄吗?他在家。 不待她多想,刘姨便道:“少爷在那。” 岑芯下意识的顺着刘姨的目光看过去。 一束阳光折在玻璃上,光线刺眼,岑芯睫毛微颤,不远处的玻璃阳台内,男人一身西装剪裁得体,双腿交叠,双手搭在身前,姿态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深邃的眼眸隔着玻璃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四目相视,她的视线渐渐清晰,恍如梦中。 Chater4 这会看到郑宵,岑芯很是意外,毕竟她特意挑着工作日来,就是为了避免和郑宵碰上。 虽然四年前她那段情窦初开的情感最终没对他说出口,但她总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可以看透世事,更何况是她那点隐藏的并不高明的少女心事。 二十岁的少女羞涩稚嫩,对于情感,冲动又克制,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恨不得立马就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见面之后,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怎么都说不口。 但郑霄这样的人,思维敏捷,处事有度,他不可能感受不到她喜欢他。 那时候岑芯总觉得,他对自己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在后来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之后,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他。 她至今记得四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郑家别墅后面的湖边,天边红霞连成一片,映在他们的侧脸,四周孤寂的可怕。 她对郑霄说学校准备公派她出国交流,她双手插在兜里,背对着他,脚下不安的磨着一块石子,她听到他冷冽的声音,“那是很好的事情。” 她的背脊瞬间僵直,她自小学习古琴,时至今日,古琴都未算振兴,许多琴友只认传统民间门派曲风,学院出身在他们眼中略逊一筹,她年轻,能够出国交流,推广古琴,前途一片光明,确实是很好的事情。 可比起这样一段话,她更希望听到他留她。 她佯装开心的对他说:“我如果走了,可能不会回来了,听说那边很缺我这样的古琴老师,留在那边会更有发展空间,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想只要他说一句不希望她一直留在国外,她就不走。 可他没有,他说祝你平安。 他还是那么的成熟,理智。 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那时候,她刚跟他学会,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争取,可她做不到他那样游刃有余,也做不到轰轰烈烈,在一段感情还未萌芽便被折断的时候,只想用逃避掩饰过去,体面收场。 四年间,无论多想他,她都未主动联系过他,就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喜欢他。 只是今日碰上,纯属偶然。 也不能因为暗恋没能如愿,就弄得像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吧。 到底她也成长了,不再是当年被他多看一眼就脸红心跳的小姑娘,她眼角一弯,朝他点了点头,说:“郑叔,我来看望郑老先生。” 避免误会的最好方式就是拉开辈分。 对面的姑娘妆容淡雅,皮肤白皙通透,黑发垂在肩后,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明净清澈,笑起来像一对月牙,脸颊两侧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像璀璨的明珠,夺目,耀眼。 只是郑叔这个称呼—— 郑霄拽了拽领带,眸中看不出情绪,朝她招手,“小朋友,过来坐。” 岑芯叫他郑叔,只是想让当年那段不尴不尬的暗恋随风飘去,没有半点负气的意思,不过听到他的这声小朋友,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也好,这样辈分算是拉开,彻底划清界限了。 岑芯抬腿朝玻璃阳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她坐姿端正,背部挺直,露出白皙细腻的脖子,双手搭在膝上。 桌子上有茶壶,郑霄面前摆了一杯茶,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他放下交叠的大腿,从茶盘里拿起一个竹叶纹白瓷茶杯放到她面前,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头带着薄茧,是弹古琴磨出来的。 岑芯被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吸引,见他提起茶壶才反应过来是要给自己倒茶,忙说不用。 “我自己来就好。” 她双手去捧杯子,恰好碰上了他扶住杯子的左手。 岑芯微怔,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眼眸,连忙把手松开,双手交握,清了清嗓子。 咕嘟嘟的水流声。 郑霄把水杯倒满,岑芯接过水杯,小声说了谢谢。 茶水刚好,不冷不热,为了化解刚刚的尴尬,岑芯垂着头,小口小口的喝。 对于刚刚的事,郑霄倒也没说什么,倒完茶以后便垂头,捏着手机,给公司的下属回消息。 岑芯见他没看自己,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觉得这人太淡定了,永远都是波澜不惊,也不知道他被别的女人碰了手是不是也这样没有任何反应。 刘姨去看郑老了,到现在也没出来,她和郑霄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余光瞥到他登录的是企业微信,应该是处理工作上的事,也不好开口打扰他。 空气似乎凝滞在一起,岑芯想到宋家平时也是这样,爸妈哥哥姐姐们都坐在沙发上处理自己的事情,没什么话说,如果郑霄在宋家的话,应该能很好的融入他们,估计还能更胜一筹,谁也不搭理谁,看谁先被冷死。 岑芯想着想着,没憋住笑了出声。 她刚喝了茶,郑霄听见她的笑声,偏头问她,“怎么了?” 岑芯回神,“没什么。” 杯子空了,她提着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郑霄把手机搁到一旁,目光落到她身上。 岑芯被他看的不自在,他就那样看着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像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在接受他的拷问一样。 这感觉太过怪异。 岑芯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勾起唇角冲他笑了笑,“郑叔有什么要说的吗?” 郑霄淡淡道:“没有要说的。” 那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岑芯低头,悄悄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干干净净,没有哪里不妥。 岑芯唇角笑容僵硬,往门旁看了看,郑老先生怎么还不出来。 “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郑霄突然开口,岑芯有些错愕,连忙道:“没,不是。” 她直视郑霄,其实四年以前,他们从认识,到离开,相处的一直都很愉快,那时候,她甚至会向郑霄撒娇。 其实现在,也没必要刻意生疏。 她抿了抿唇,坦诚道:“就很久没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郑霄嗯了一声,体贴的说:“有代沟。” 岑芯呆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都叫我叔了。” 岑芯:“......”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他摸出一块手巾,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她,“以前你叫我什么?” “郑叔,你误会了,我不是觉得你年纪大有代沟,叫你叔叔,是因为您的辈分摆在那里,您是我老师的表弟,按照辈分,我该叫您叔叔。” 连您都叫上了。 郑霄欣赏着她脸上客套的笑,等她解释完,才悠悠的开口,“我问你,以前叫我什么?” “......”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不容抗拒。 岑芯迟疑片刻,老实的换了称呼,“霄哥。” 听到了想听的称呼,郑霄喉间闷笑一声,“以后就这么叫。” 岑芯心想我干嘛要听你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做人要随心所欲,还是你教我的呢。 “好的。”岑芯嘴上答应。 “芯芯。” 郑老先生笑着从屋里走出来,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身子骨还不错,精神矍铄,刘姨拿着拐杖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脚下,怕他摔倒。 “郑老。” 岑芯和郑霄一起站起身,迎上去。 关于对郑老的称呼,当年岑芯也向景向蓝请教过,她跟郑老学习,按道理应该喊郑老一声老师,但她是景向蓝学生,景向蓝的古琴启蒙于郑老,又是郑老的外甥孙女,随着景向蓝的辈分也不好叫,索性便尊称他郑老。 郑老先生抱住岑芯,“芯芯长成大姑娘了,又漂亮了,我这左念叨右念叨,可把你给盼来了。” 郑老的声音有些沙哑,岑芯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出来了,及时的咬住了嘴唇。 “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常来看您。” 郑老拍拍她的手,“这样好,你来看我,我就高兴。” 都说老人家越活越开朗,郑老的性子确实比四年前跳脱了些。 “郑老,我扶您过去坐。” 郑老先生搀着岑芯的胳膊,看了眼旁边的郑霄,好奇道:“芯芯刚跟你叔在这里聊什么呢?” 岑芯噗嗤一笑,郑霄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岑芯抿唇,眼角的笑意止不住,这可不是她要喊他叔,是老爷子说的。 Chater5 老爷子对辈分看的很重,当年郑霄威逼利诱她改口叫哥哥,扭头老爷子看到他俩在一起,就会一脸和蔼的问他们叔侄俩聊什么。 郑宵在她面前再霸道,听到郑叔这两个字便要冷着脸教训人,到了老爷子跟前也只能好声好气,一脸吃瘪,每每此时岑芯便会幸灾乐祸的告诉老爷子他们刚刚在聊什么,然后刻意咬重郑叔两个字。 有老爷子在,郑宵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等着,岑芯也不怕他,趁着老爷子不注意,冲他嘚瑟的挑眉,狐假虎威。 事后被郑宵捉住,免不了被教训一通。 他行事稳重,唯独在郑叔这个称呼上非常在意,对她使劲恶劣手段,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长臂一挥,便把身形纤细的小姑娘夹在胳膊底,把她举很高,威胁她要把她丢到墙头上。 第一次的时候岑芯吓坏了,她妈从小就教她,行为举止要端庄,她的生活圈子也很单纯,认识的基本都是古琴圈子里的,说话客气礼貌,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坏男人,懵然的憋着眼泪如了他的意,小声喊哥哥。 郑霄本来也就是吓唬她,没想到小姑娘胆子小,不禁吓,眼泪都快出来了,把人放到秋千架上语气平淡的哄,“知道怕了,叫我叔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岑芯心想,按着规矩本来就该叫他叔,老先生面前也不见他说什么,就知道欺负小姑娘。 这就是欺负她脾气好,欺软怕硬的坏蛋。 她觉得自己应该硬气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好欺负的,这个先例不能开。 她垂着头,佯怒的不理他。 小姑娘脾气温和,面上常挂着乖巧的笑,生气了也只是默默垂着头不说话。 郑霄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冷着过,这感觉颇为稀奇,他淡淡的盯着小姑娘,等着她控诉自己。 岑芯等了一会,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有些憋不住了,他把自己惹生气了,难道不该哄哄自己吗? 她偷偷的抬眼看他,刚好撞进他的眸子,被捉个正着。 她下意识的撅起嘴,表示自己生气了,很没威胁力的说:“你真是太坏了。” “然后呢?” 还要什么然后,岑芯瞪大眼睛,“然后我生气了,因为你,要把我举到墙上去。”岑芯一本正经的指了指右边的墙,这人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看不出来她生气了吗? 她鼓着腮帮子,模样天真的企图教他讲道理,把人惹生气了要道歉。 “是你先叫我叔叔,我告诉过你,不许喊我叔叔。” 岑芯噎了一声,说不过他,冲他哼了一声,双手环抱手臂,不理他。 郑霄觉得她十分可爱,她显然不擅长撒娇生气,在遇到郑霄之前的那十九年,她从未对别人撒过脾气,对她来说生气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否生气,岑冷槐也不会允许她那么无礼。 她现在滋生的小性子,都是郑霄亲手纵出来的。 对两人来说,这都是新的体验。 郑霄轻笑一声,走到她身后,缓缓的推着秋千架,岑芯本来就是没脾气的人,被他这么轻轻推着,便舒服的闭上眼睛,晃悠着两条腿。 到了后来,老爷子跟前,她故意使坏,郑叔长郑叔短的喊他,郑霄作势要把她举到墙头,她也不怕,她知道他就是吓唬自己,不会真的举上去,就算是举上去了,有他在,也不会让自己摔下去。 大概她这些年,每天都在过着重复的日子,生命里唯一的不同就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即便过去了那么久,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个场景,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这会老爷子问他们刚刚聊什么,岑芯自然不能实话实说,说他让自己叫他哥,她又不能信口胡诌骗老先生,为难的看着郑霄。 郑霄语气平淡的说:“还没开始聊,爷爷就来了。” 老爷子也就是随口问一句,并不在意他们真的聊了什么。 郑霄和岑芯一左一右扶着老爷子坐下,阳台上还剩一张椅子,刚好在岑芯旁边,她往旁边站了站,要给郑霄让座。 老爷子看着她,满脸笑容,“芯芯坐啊。” 他伸手要把椅子拖到岑芯跟前,岑芯哪敢劳烦他,连忙道:“我自己来。” 岑芯把椅子挪到老爷子跟前,犹豫着要不要坐。 刘姨道:“芯芯小姐先坐吧,我去给少爷搬椅子。” 她把拐杖放到老爷子旁边,转身去屋里搬椅子。 老爷子目光转向郑霄,视线在他身上看了一圈,蹙着眉说:“不对啊,你现在怎么还在家,你不是工作繁忙吗?还不去公司?” “少爷今天早起胃不舒服。” 刘姨搬着椅子出来,及时的替郑霄解了围。 老爷子眯了眯眼,“你工作起来连命都能不要,胃疼这点小事算什么,能困住你?” 岑芯给老爷子和郑霄倒茶,默不作声的听着老爷子挤兑郑霄。 郑霄淡淡的说:“昨天澳洲那边的项目结束,休息一阵子。” 老爷子点头,端起岑芯刚倒好的茶浅啜一口,转头对岑芯说:“芯芯这几年在外面还好吗?”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这次回来,以后还走吗?” 郑霄漫不经心的往茶壶里放茶叶,听岑芯语气平缓的同老爷子说:“我跟南城音乐学院签了约,那边需要一个古琴老师。” “嗯,挺好,你景老师也在学校教古琴。” 岑芯笑着说:“景老师是我的榜样。” “你比她强,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外面可没几个知道她的。” 老爷子说话很爽快。 这话岑芯可不敢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小刘,我让你给芯芯准备的零食呢。” “我去拿。” 郑老很疼岑芯,他并不是一个古板的长辈,岑芯在郑家的时候没有断过零食。 刘姨去屋子里,片刻之后提出一大堆零食,薯片,果干,棒棒糖,都放到她旁边的小框框里。 老爷子抬着下巴,一脸宠溺的说:“吃吧。” 岑芯心口窝着一股暖流,只有在郑家,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像个孩子一样,享受长辈的宠爱。 岑芯剥了一颗棒棒糖,递给老爷子,“老先生,你吃。” 老爷子开心道:“好好好,还是芯芯孝顺。” 岑芯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味,老爷子这像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呀,孝顺就孝顺,当着郑霄的面,加个还是两个字,像是在指责郑霄不孝顺一样。 “你一回来,就知道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不像霄霄,天天不见人影。” 岑芯抬头看向郑霄,他依旧是面色淡然,并没有因为老爷子在人前指责他而生气,也没打算打断老爷子,强行挽尊。 岑芯觉得,在别人家里,还是要给人留点面子。 “霄哥是工作忙,我看他今天不就在家陪您吗?” 老爷子道:“那是你来的巧,他就今天凌晨两点多才回家,之前已经几个月没在家里住过了,偶尔回来一趟,只是坐坐便走了。” 岑芯哦了一声,笑着说:“那真是巧了。” 老爷子皱着眉,沉吟片刻说:“只怕不是巧了。” 岑芯迷茫了,不是巧合是什么。 郑霄提起茶壶给老爷子添茶,“爷爷,你的茶凉了。” 老爷子眼里划过狡黠,问岑芯,“你刚刚叫霄霄什么。” 岑芯猝不及防被问了这么一句,瞥了郑霄一眼,期期艾艾的说:“叫——叫霄哥。” 岑芯抠着手指,担心老爷子觉得自己不懂礼数。 “嘿,你这脸皮真厚。”老爷子乐了,头朝着郑霄说:“你让芯芯叫你哥的。” “爷爷。” 大概是真拿老爷子没办法,郑霄轻笑着说:“给点面子。” 老爷子撇撇嘴,“芯芯是你景姐的学生,我都没好意思让她叫我爷爷,你怎么好意思让他叫你哥。” “听出来老爷子的意思了吗?”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让他刚毅的棱角看起来温和许多,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岑芯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眸中没什么波澜,岑芯没明白他的意思,转而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摇摇头,看戏一样的把岑芯刚剥给他的棒棒糖又塞到嘴里,“我没什么意思,你问他,他是什么意思。” 岑芯的目光在老爷子和郑霄之间来回移动,不懂爷孙俩之间的哑谜。 她从旁边的小框框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郑霄,弯着眼角笑。 姑娘眼眸纯澈带着讨好,一句话都没说,但意思全写在了脸上。 她在讨好他,给他糖,他告诉她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郑霄目光从她秀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珠,雪白修长的脖颈一路下移,最后落到她的手上。 老爷子向后仰躺,尽量做到不碍眼。 郑霄冲着岑芯招了招手,“过来。” 岑芯乖乖的把脑袋凑过去。 郑霄放下交叠的腿,身体微微前倾,移到岑芯面前,小声说:“他的意思是,让你叫他爷爷。” Chater6 叫郑老先生爷爷,那不就错辈了,景老师知道了还不得骂死自己。 岑芯一脸为难的看向老爷子,“老先生,您是这个意思吗?” 老爷子手里拿着棒棒糖,笑的像个老顽童,“霄霄逗你呢,我没说过想让你叫我爷爷,也可能是他想让你叫我爷爷,故意拿我老头子当借口。” 岑芯唇角微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郑霄以前就喜欢这样一本正经的逗她玩,岑芯那些隐藏在骨头之下的小脾气总会轻易被他勾起,炸毛的冲他龇牙咧嘴,“郑叔叔,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像个小朋友一样幼稚。” 郑霄这个时候听到叔叔这个称呼是不会生气,反而会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问她,“小朋友,你是在说我和你一样幼稚吗?” 岑芯便又会气急败坏的和他理论,“谁幼稚了,我长这么大,家里的长辈和老师都说我沉稳。” 郑霄逗她,“那是他们没看过你这么可爱的样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认真的,令人信服,以至于岑芯分不清楚他那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眸中,到底是什么情绪,便不自觉的成为他口中无聊时逗一逗的小朋友。 回首往事,岑芯觉得也不怪郑霄那时候喜欢拿她逗趣,她自己想想都觉得那时候自己性子太单纯,又天真的要命,真是蠢透了,上赶着让人家逗着玩。 “爷爷,不是你说,想听小姑娘叫您爷爷吗?” 郑霄的声音把岑芯拉回现实,他面上无奈的表情好像真是老爷子撒谎,说过的话不认账一样。 老爷子也不乐意了,沉着脸把头扭向岑芯的方向,留了一个后脑勺给郑霄。 郑霄抿着唇角,面色淡漠,从岑芯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他微侧着半张脸,眸色忧郁。 岑芯:“……”她是错过什么了吗?这祖孙俩怎么说着说着就闹别扭了呢。 岑芯不知所措的看向刘姨,刘姨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芯芯小姐别担心,老先生和少爷经常这样。” 经常这样说着说着就恼了,谁也不理谁了? 这也太幼稚了吧,老先生年纪大了,这样小孩子脾气就算了,郑霄快三十的人了,也这样? 岑芯笑着哄老爷子,“老先生别生气,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老爷子拉着岑芯给他评理,“这事无大小,有一说一,我确实跟他说过想听小姑娘叫我爷爷,可我那是想让他给我找个孙媳妇回来,我都一把年纪了,到现在还没有孙媳妇,这臭小子就是存了心的要跟我作对,我让他找媳妇的时候他装听不见,现在在这里掰扯,他让你叫我爷爷,你说,他什么意思啊他。” 岑芯:“......” 岑芯心头一跳,瞥了眼郑霄,他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岑芯把头转向一边,回避他的目光,她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意思,四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不过是个有趣的小朋友罢了,他对她确实很好,但也只是单纯的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也许第一次见面,她的那声叔叔,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关于称呼这个问题就这么过去了,岑芯陪着老爷子聊天,郑霄就坐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老爷子和岑芯不提起他,他也不主动搭话。 在郑家吃了午饭,岑芯和老爷子一起去琴室,给老爷子弹了一曲《风雷引》。 老爷子拍手称好,“不错,风雷的声音模拟很有场景感,拟声部分的轻重处理也很好。”老爷子满意道:“没少下功夫啊。” 岑芯也不谦虚,“是您教的好。” 老爷子年纪大了,到了下午就撑不住要歇觉,把郑霄叫过来,让郑霄陪着岑芯。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四五分钟,岑芯站起来说:“霄哥,老先生睡了,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老先生。” 郑霄把视线从书上抬起来,“着急走,有事。” 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这样和他坐在这里,没什么话说,也挺尴尬的。 “我刚回国,从家里搬出来住,琴室还没收拾好。” 岑芯随便找了个借口。 郑霄站起身,走到她前面,说:“走吧。” 岑芯:“......”他干嘛? “送你。”郑霄说。 “不用麻烦了,家里司机送我过来的。” “你家司机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两杯酒,现在不能开车,你不是着急走吗?” 那就只能他送她了。 这个老吕,怎么这么不靠谱啊,一个司机,出门在外喝什么酒。 说了有事要走,这会司机喝了酒不能开车,自打嘴巴再待在郑家的事岑芯也做不出来。 郑霄的车就停在门外,他走到副驾驶旁,替岑芯拉开车门,侧着身子说:“进去吧。” 岑芯弯腰,头顶一暗,抬眸向上看才发现,他的手挡在她的头顶,应该是怕她不小心撞到头。 岑芯回身看他,他以为他在看宋家司机的车,淡淡的说:“等什么?” 岑芯抬起脚上车。 郑霄绕到驾驶座,岑芯系好安全带,垂头整理衣服。 郑霄上了车,从车门储物格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岑芯。 岑芯微怔,郑霄神情自然的启动车子,慢慢的调转车头,踩了油门加速。 岑芯一直偏着头看他,他的眉目英朗,眼睛是最风流的桃花眼,但搭在他轮廓刚毅的脸上,没有半分轻佻,反而让他更加的令人捉摸不透。 岑芯盯了他好一会,他都神情专注的开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到了第一个红绿灯口停下来,他的唇角轻轻翘起,目视前方,依旧没有看她。 “不吃?” 岑芯猛然回神,把巧克力的盒子拆开,剥开金纸,把一整颗巧克力放到嘴里,浓郁的味道化在齿间,苦中带甜,她的心怅然起来,郑霄对她的态度跟四年前没什么变化,他对她依旧体贴周到,偶尔行事又会有些放荡不羁,是她变了,郑霄何其无辜,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承载了一个小姑娘的爱别离,情伤愁。 她手上捏着剥开的巧克力金纸,长吁了口气。 郑霄低低的笑了一声,“出了趟国,话都少了。” 岑芯咬了咬唇,说:“不是。”她捏了捏手心,声音苦涩,“刚回来,还不太适应。” “嗯。” 地点不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她在老爷子面前,也不会这么沉默。 “现在住哪?” “你开到南城音乐学院就好。” 她就住那旁边。 车子一路开进小区,停在岑芯家门口,岑芯把安全带解开,拉车门的时候发现打不开,车门被锁住了,她扭头对郑霄说:“到了。” 郑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挡住了半张脸,没有回应岑芯。 岑芯不明所以,抬手拍了下郑霄肩膀,“霄哥——” 郑霄突然偏过头,眸色深沉,满脸阴郁。 岑芯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火了。 “你怎么了?” 郑霄看清她眼里的茫然,一抹懊恼划过心底,把车锁打开。 岑芯拉开车门,问郑霄,“要不要进去坐坐?” 他不是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刚刚不知怎么了突然发火,岑芯也不敢让他这样开车走。 郑霄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下车。 岑芯租的别墅一共三层,一楼是一个大客厅,摆了沙发和电视,二楼是厨房,餐厅,还有两间卧室,三楼装修成一个休息厅和一个琴室,这房子岑芯就过来一次,还是租之前匆匆过来只看了一眼,觉得户型不错,就定下来了,她一直在国外不方便,装修和布置都是梁锦程直接和她沟通,帮忙安排的。 因为还未正式搬进来住,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岑芯只在三楼的休息厅里看见煮茶的壶和一罐茶叶,应该是郭沛沛之前带人搬琴过来招待人的。 岑芯把郑霄请到三楼休息厅的沙发上,去厨房接了水煮茶。 煮茶壶她第一次用,蹲在地上检查用法。 郑霄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打量房间。 休息厅和琴室中间用落地花架隔开,花架上摆了几个空的白瓷花瓶,琴室的墙壁上挂满了岑芯收藏的古琴,地面铺的是席子地毯,墙角堆了两摞草编蒲团,是给未来会到这里请教的学生准备的。 温馨精致,能想象出她在这里弹琴的样子。 布置这里的人,有心了。 岑芯把茶叶倒进煮茶壶的上方,听着水壶冒出咕嘟嘟的声音,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头对郑霄说:“稍等一会,茶马上就好了。” 她拉开茶几底下的抽屉,取出一个茶盘,像是早就知道那里有茶具一样。 郑霄问道:“你在这边住过吗?” “没有住过,租下来之前过来看过一眼,之后就没来过。” “你第一次来,怎么知道抽屉里有茶盘?” 岑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回头瞥了眼茶几,这个休息厅布置的和她在国外时的差不多,她的茶具不用的时候都是收在抽屉里,刚刚没有多想。 “这房子是你自己找的?” 郑霄又问。 “不是,我在国外不方便,是朋友帮忙找的。” “也是他帮你装修布置的。” “是的,怎么了?” 郑霄冷笑一声,“没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胸口涌起一腔无名烈火,却无从发泄。 Chater7 煮茶壶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水开了,岑芯弯身把煮好的茶倒进杯子里,端到郑霄面前。 “家里现在只有这个茶叶,你凑合喝。” 刚煮开的茶,热腾腾的冒着气,郑霄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到这边?” “还没想好,应该就这几天。”她不会在家里住很久,和岑冷槐宋咏德住一起,每天连吃饭都很压抑,不如在外面住,偶尔回去,气氛还融洽些。 郑霄若有所思的点头,“房间都装修好了,随时都能搬过来住。” 岑芯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以为他只是要和自己客套几句,坐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话说:“直接搬进来是可以,不过要搬家总是很麻烦,起居用品都要买,一整天可能都收拾不好。” “你们小姑娘力气小,可以让男朋友帮忙提东西。” 郑霄眼底没什么起伏,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 岑芯愣了愣,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他这是认为自己有男朋友了,他说这话自然又很有经验的样子,应该是有女朋友,而且还经常帮女朋友提东西吧。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温很高,喝了一口整个舌头都像是麻木了一样,她放下杯子,梗着脖子,逞强的说:“霄哥这话就是小瞧女人了,这年头,女人可没那么娇气,谁说一定要找男朋友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以为郑霄的想法跟自己不同,现在的男人,多半都有点大男子主义,还是觉得女人终归要依附男人而活。 郑霄唇角浮现一丝笑意,紧绷的后背惬意的向后靠在沙发上,“意思是你没有男朋友。” 岑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我可不是因为没有男朋友才这么说。” 郑霄眼眸含笑得看着她。 岑芯被他的眼神看的脸上发烫,像她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这年头到处都是秀恩爱的小情侣,单身像是被挤兑的没人权了一样。 她特别害怕郑霄下一句话就要说出他女朋友就拧不开矿泉水瓶盖,买衣服都是他提这种话,那她真是不知道要怎么笑着和他交流下去,她抢在郑霄开口前,凝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真的,我就是不想找男朋友,我要是想找,现在八个都找到了。” “......” 郑霄眸光微沉,声音冷冽,“你还想找八个男朋友?” 每一个字,都像冬日的寒冰,刺骨的冷。 岑芯:“......”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她不是因为找不到男朋友,才没有男朋友。 郑霄表情严肃的看着她,岑芯被他看的不知所措,背脊升起一股毛骨悚然。 “说话。” 岑芯垂着头,觉得他们之间可能真有代沟,任谁都能听出来这是句玩笑话,他却偏要执着的问到底。 “我的意思是,低质量的恋爱生活,不如高质量的单身,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是一定要找个男朋友。” 郑霄说:“你可以找个高质量的男朋友。” “......” 岑芯气结,怎么每一个恋爱中的人都喜欢劝单身的人找个对象,还总是一副为了他们好的样子,人各有志,她们这些单身的也没劝那些成双成对一直腻歪在一起的情侣赶紧分手,恢复单身自由生活啊。 岑芯闭了闭眼,鼓足勇气,心情沉重的问郑霄,“想必霄哥的女朋友一定很优秀吧。” 她勾着唇角,维持着优雅的笑容,心情沉到谷底,不想再看郑霄的脸,偏过头去。 “我没有女朋友。” 岑芯一愣,转过身面对着他。 郑霄双腿交叠,脚尖向上点了点,“不过我想找,现在可以找到八百个。”他的质量很高。 “......” 这话怎么有点和她攀比的意思,不过以他的条件,想找八百个,确实不难。 听到郑霄亲口说没有女朋友,岑芯舒了口气,手心火辣辣的疼,她低头瞥了一眼,掌心布满她刚刚紧张时握出的指印。 如释重负,岑芯看郑霄面前的茶水到现在一口都没有碰过,猜测可能是茶叶不好,他瞧不上,从茶盘里重新拿了一个杯子,说:“我去给你换一杯白开水吧。” 岑芯准备起身。 “不用了。”郑霄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岑芯有些羞愧,她到郑家,郑家都用最好的东西招待她,郑霄到了她这里,连口能喝的茶都没有。 “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现在喜欢喝什么茶,什么牌子的咖啡,这次来的太仓促,这边什么都没有。” 郑霄听她说话,觉得她声音实在动听,句句说到他心坎上,不知道他口味有没有变,意思是记得他的口味,要准备他爱喝的茶和咖啡,潜意识里就觉得他还会来。 岑芯说完这句话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妥,觉得自己太丢脸了,像个被丢到冷宫里数年等待宠幸的弃妃。 与她的懊恼不同,郑霄心情愉悦,得寸进尺的说:“不是茶叶的问题。” “是我煮茶的方式不对吗?” 岑芯见过郑霄泡茶,净壶温杯,一样样来,步骤繁琐,她刚刚直接把茶叶放到壶里和开水一起烧。 郑霄摇了摇头,像处理自己的东西一样,“是杯子,我不喜欢这套茶具,换一套吧。” 岑芯有些懵,拿起杯子看了看,色泽莹润的白釉缠枝莲花杯,挺好看呀。 “这套我觉得挺好的,不需要换。” 岑芯拒绝了他,这套茶具她很喜欢,摆在这间休息厅里也很合适,郑霄不喜欢,下次用别的杯子给他倒茶就好,没必要换掉。 她摸着杯子,把玩上面的纹路。 郑霄抿着唇角,沉默着没有说话。 岑芯看出他不高兴了,不知道大少爷这是什么脾气,到别人家里做客,不喜欢主家的茶具,就要别人换掉,不换就生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脾气这么古怪。 岑芯起身,去二楼厨房给郑霄找新杯子,刚到厨房就听到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向三楼跑去。 满地狼藉,都是碎片,那套茶具,碎了。 郑霄神态自若的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岑芯都要信了他是无辜的了。 岑芯深吸口气,指着地上的碎片。 郑霄说:“碎了。” “我当然知道碎了,我看见了,我问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碎了,算了。”岑芯一拍脑袋,不用问都知道是郑霄打碎的,“你故意的。” 郑霄坦诚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要打碎,因为你不喜欢,就要打碎。”说到这里,她声音突然酸涩,“入不了你眼睛的东西,就没资格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是不是?”岑芯对上郑霄深邃的眸子,顿了顿,转过身背对着他,“你知不知道这是别人送我的,要是不小心的也就算了,可故意打碎就是浪费别人的好意。” 郑霄也意外她会如此激动,蹙着眉,“我再给你买一套。” “不用了,我自己买。” 岑芯下楼去找打扫工具,郑霄跟在她身后,她一句话也不说,到楼下找到扫把和垃圾铲径直的越过他上楼。 郑霄脸色也不好看了,到了三楼把扫把抢过去,弯身打扫。 岑芯沉默的站在一边,突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和郑霄生气,再一想生气的源头,是郑霄不讲理的故意打碎自己的茶具。 这不是自己小气,岑芯安慰自己。 郑霄把碎瓷片扫好,对岑芯说:“我会赔你一套,一模一样的,你的朋友不会看出来。” 郑霄知道,这几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另外一个男人,一直陪着她。 这个房子就是那个男人帮她找的,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个男人亲手布置的。 郑霄只要一想,就嫉妒的发疯。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岑芯几乎以为他是在示弱。 她叹了口气,“是你打碎的,确实应该你来赔,不过不用一模一样的了,你还是买你喜欢的吧,省的你刚赔给我,一个不爽快,又给打碎了。” 岑芯还是意难平,挤兑了他一句,“少爷您还有哪里不喜欢的,要不要我都给换了,免得你回头一个不爽再给我砸了。” 郑霄说:“这个房子我不喜欢。” 岑芯瞪大眼睛,她忽然觉得刚刚他砸了那套茶具,真的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不值一提。 她迅速的拉住郑霄的胳膊就往外扯。 拉不动。 郑霄站在原地,黑眸盯着她,“你干嘛?” 岑芯笑了笑,讨好的说:“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是出去吧,我请你喝咖啡。” 郑霄淡淡的说:“我饿了。” 岑芯秒懂他的意思,“我请你吃晚饭。” “是我打碎了你的茶具,该我请你吃晚饭。” “都一样。”再不走他可能把她房子给砸了。 郑霄听了她的话,眉头一挑,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说:“你请我请,是都一样。” 岑芯急着把这尊大佛请走,并未细究他话里的意思,本来只觉得四年前的郑霄她捉摸不透,没想到四年以后,她更看不懂他了。 Chater8 晚饭郑霄带岑芯去了一家西餐厅,想到他打碎了自己一套茶具,岑芯故意点了最贵的套餐,又点了几样单独的菜,郑霄没看菜单,直接跟服务生说跟岑芯点一样的。 岑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样一顿晚餐钱对郑大少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两人点了一大桌子菜,郑霄说:“没想到你现在胃口比以前好很多。” 岑芯看着面前的菜,朝他笑了笑,总不能说是为了报复他故意点这么多的,她没想过要吃完。 “还行吧,你胃口也不小啊。” 跟她点了一样的。 岑芯吃到三分之一就已经很撑了,对面的郑霄还在慢条斯理的切牛排,动作从容不迫,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不会真要吃完吧。 岑芯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欲哭无泪,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害人终害己了,郑霄绝对是看出来她点餐时的小心思,才故意说那句话。 郑霄发现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把自己切好的牛排递到她面前,岑芯连忙摇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也有。” 她自己的都吃不完了,哪里还吃的下他的。 郑霄倒也不觉得主动献殷勤被拒绝很尴尬,自顾把牛排放到了嘴里,细嚼慢咽。 男人的饭量总是比女人大的,更何况他这样挺拔的身躯,岑芯灵机一动,向服务生重新要了一份刀叉,切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递到郑霄唇边,“霄哥。” 郑霄淡淡的说:“干什么?” “张嘴。”她比了一个啊的口型。 郑霄唇角翘了翘,把她喂过来的牛排吃了,岑芯故技重施的又喂了几块,成功的解决了盘子里的大半牛排。 最后两人也没吃完点的菜,岑芯还想把自己面前的提拉米苏喂进郑霄肚子里,郑霄已经擦了嘴,眸中带着笑意说:“别玩了,时候不早了,送你回家。” 对面吊灯的光映到他的眼眸,像璀璨的星辰,岑芯几乎要沉溺在他的笑容中,觉得他这话带着纵容,像是对不听话的小朋友一样。 “我没有玩。” 郑霄目光落在她手上舀了奶油的勺子上,岑芯默默的放下勺子,朝他一笑。 郑霄买了单,岑芯刚要起身,服务生拿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过来。 “小姐你好,凡是到我们店用餐的情侣,我们都会送会送一份礼品,这是我们送你们的礼物。” 岑芯礼物已经拿到手里了,听完她说的话,连忙又塞了回去,“不用了,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 “拿着吧。” 服务生笑着把礼盒放到桌子上,先生和小姐郎才女貌,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岑芯抱着礼盒,呆呆的跟在郑霄身后,一路走过去,西餐厅的服务生很有节奏的喊着先生小姐郎才女貌,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岑芯羞的抬不起头,手里的礼盒似有千斤重,恨不得立马就丢出去。 走出餐厅的时候,站在门边的服务生还朝他们鞠了一躬。 “欢迎下次光临。” 岑芯想,不会有下次了,她再也不要来这种搞不清楚状况就乱说话的餐厅了,服务生的水准一点都配不上这么高的价位。 西餐厅是江景概念,正对着一条江,地段繁华,江上的游船霓灯交织在夜空下,如梦似幻。 清冷的风兜头吹过来,岑芯拽了拽衣服,把衣服收紧。 上了车,岑芯看着怀里的礼盒对郑霄说:“咱们这样拿别人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郑霄淡淡的说:“是送的。” 岑芯轻轻的说:“可我们不是情侣啊,人家这是送给情侣的。” 郑霄突然俯过身,岑芯吓了一跳,耸着肩膀向后看。 郑霄扫了她一眼,继续把安全带拉出来,替她系上,“上车第一件事,要把安全带系上。” 他偏着头,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岑芯的胸口升起一股虚缈的暖流,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游走。 郑霄开车把岑芯送回家,车子停在宋家别墅前的时候,后面刚好跟了一辆车,岑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认出那是宋南彤的车。 她解开安全带,扭头对郑霄说:“我先回去了,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郑霄望着她,嗯了一声。 岑芯下车,后面的宋南彤见妹妹从一辆陌生的车上下来,下车走到岑芯面前。 “姐。” 宋南彤正要问送岑芯回来的是谁,郑霄已经驱车离开,宋南彤盯着那辆黑色的豪车,若有所思的问,“刚送你回来的是谁,老吕呢?” 宋南彤看向岑芯的眼神已经有了警惕。 岑芯本来觉得没什么,让她这么一看也有几分心虚了。 “我今天去拜访郑老,老吕中午在郑家喝了两杯酒,送我回来的是郑老的孙子。” 宋南彤皱了皱眉,“老吕是司机,在外面怎么还喝酒?”这算是失职了。 “郑家的阿姨喜欢自己酿酒,比较好客。” 岑芯解释了一句。 宋南彤看了眼她怀里的礼盒,没有再问。 宋南彤回去把车停到车库里,岑芯进门,迎面刚好看见宋家的佣人何姨,急匆匆的小跑着过来。 “小姐。” 她手上搓着围裙,面色惴惴的,不用说岑芯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的,今天送他的司机老吕是她的儿子。 “何姨。”岑芯笑着打招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小姐,今天伟志送您出门,我看他比您还早回来,一问才知道那个混账在外面不小心饮了酒,把梅子酒当成了梅子汁,误了小姐的事。” “他回来了?酒醒了吗?” “他就喝了一口,人没醉。” 岑芯就说老吕身为一个司机,不可能中午在外面喝酒,原来是搞错了。 “人没事就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在外面转了一圈,让他下次注意些就好了。” 何姨如释重负,宋家的主人里,就这位小姐脾气最好,好说话。 岑芯进了屋,今天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宋南彤从外面进来,和她一起上楼。 岑芯打开卧室的门,回头看了眼宋南彤,以为她要进去和自己说话,侧身让她进去,宋南彤站在门外没动,问道:“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过一周吧,我下周末要参加景老师的演奏会,中间还要拜访几位老师。” 宋南彤点点头,“如果恋爱了的话,注意做好防护措施。” 宋南彤言简意赅,岑芯错愕的看着宋南彤,连连摇头,“没,我没有。” 宋南彤面色平淡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句。” 说完她就下楼了,她的房间在二楼。 哒哒哒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岑芯僵硬的如一尊石像立在门前,额头顶着一大堆问号。 她进了屋,关上门,对着卧室里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脸,肌肤细腻,没有黑眼圈,眼纹。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对着镜子鼓了鼓脸颊,心想,我看起来有二十四岁吗?不,我看起来像十八岁,岑芯有些自恋的想。 她把餐厅送的礼盒放到桌子上,把琴摆好,练了会琴,拿着睡衣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看手机已经十点多了,估摸着郑霄也该到家了,她拿着手机钻到被窝,在联系人里找到许久不曾联系的郑霄的头像,发了个消息过去,“到家了吗?” 这是她的一个习惯,也是她的礼貌,别人送她回家,她也要确认下别人的安全。 手机屏幕的光在晚上有些亮,她调暗了些,忽然想起来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郑霄有没有换手机和微信号,平时也没看过他发朋友圈。 等半小时,如果不回消息,可能就是换号了,她就睡觉。 郑霄已经到家好一会了,他没回郑家老宅,他市中心的房子到宋家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了解岑芯的习惯,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岑芯的消息。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在他以为等不到的时候,岑芯的消息过来了。 “到家了吗?” 他确认了下岑芯的头像,隔了一分钟后回道:“嗯。” 岑芯盯着他的那个嗯,不知道怎么回了,她斟酌了很久,发消息,“那早点休息。” 郑霄:“今天餐厅送的礼物是什么?” 岑芯:“不知道,我还没拆,你想知道吗?我去看看。” 餐厅里尴尬的一幕又涌现脑海,岑芯掀开被子下床要看看是什么礼物让她这么尴尬。 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对陶瓷情侣杯,左边一个蓝色的上面刻着郑先生,百年好合,右边一个刻着岑小姐,早生贵子。 岑芯的脸,蹭一下红了。 “是什么?” 郑霄的消息又过来了。 岑芯看着杯子上面的字,心情复杂的回,“一对杯子,你知道杯子上有字吗?” 郑霄:“什么字?拍给我看。” 岑芯非常怀疑郑霄是故意的,不然餐厅的服务生怎么会知道他们姓什么。 她看着杯子上的字,咬了咬唇,没拍给他看。 岑芯深吸了口气,问道:“杯子上有我们的名字,是你告诉餐厅服务生的?” 郑霄:“什么字?拍给我看。” 郑霄又重复了一遍,岑芯看他还装,拍了杯子,把照片发给他,证据都在了,他还想怎么抵赖。 大概三分钟后,郑霄才又发了消息过来。 “是你告诉他们的,你忘了吗?” 岑芯皱着眉,什么叫她告诉的,这人还倒打一耙了,她什么时候? “刚进餐厅的时候。” 郑霄直接提醒岑芯。 今天晚上岑芯跟着郑霄刚走进餐厅,负责接待他们的服务生便笑脸迎了上来,“先生小姐欢迎光临,小姐那么漂亮,请问小姐贵姓。” 岑芯听到如此诚挚的赞美,想也没想的回道:“免贵姓岑。” “那么请问你身边这位帅气的先生呢。” “他姓郑。”岑芯替他回了。 还真是她告诉餐厅服务生的,岑芯想起来了,她闭上眼,捂了捂额头,懊恼的要死,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呀,她居然觉得这是郑霄设计好的。 Chater9 岑芯拍了拍脸,为自己刚刚的颐指气使找台阶下,“我不知道他们是要给我们准备礼物的,这家餐厅的服务生不太谨慎呀,也不问清楚我们的关系。” 郑霄:“这样餐厅的服务生都受过专业的培训,很会察言观色。” 很会察言观色? 岑芯盯着郑霄发过来的消息,很不认同他的观点,如果专业的话,怎么会把她们误认为情侣,他们俩哪里像情侣。 岑芯嘴角带着苦笑,很是不解的发了一段字过去,用半开玩笑的语气,“他们居然认为我们是情侣,一点都不专业,我如果是他们的老板,一定要扣他们工资。” 郑霄悠悠的发过来一条消息,“因为你一直给我喂东西,她们就默认了。” 岑芯怔了怔,脑中回想自己当时的举动,愈发觉得惭愧。 她当时怎么会做出那么幼稚的动作,她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当时她确实是因为东西吃不完,才故意喂给他,并无半点对他图谋不轨的意思,但他们的姓是她跟服务生说的,引人遐想的动作也是她做的,现在收到这么一对情侣杯的礼物。 岑芯看着杯子上的字,祈祷郑霄不会误会自己的意思才好。 她抖抖索索的把手移到图片上想要撤回这张图片,已经过了时间,无法撤回了。 她坐在床上,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桌子上那一对情侣杯。 “反正也就是个误会,就当没发生过吧。” 郑霄:“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岑芯看着这两个词语,尴尬的不想面对,她掀开被子把整个身体连头一起裹进去,暂时的封闭空间让她逃避事实,冷静几分钟后,她摸到手机,在手机上敲打,“早点休息吧。” 手按着发送键的时候,犹豫片刻,把打好的字删掉,重新输了一句,“我要睡觉了。” 这回没再犹豫,发送之后,她便把手机调成静音,丢到床头柜上,盖着被子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把那对陶瓷情侣杯随手摆在卧室的壁橱上。 她觉得这件事该就此翻篇,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只是一个乌龙而已。 接下来几天岑芯都在忙着拜访曾经的古琴老师,去景向蓝的琴馆和琴馆的师妹们一起练习演奏会上要表演的曲目。 岑芯只用跟着表演两首,都是景向蓝的学生,有的已经毕业,有的还在读本科,景向蓝早已是古琴圈有名的演奏家,基本上每次演奏会都会把学生带着,锻炼她们的舞台能力,也给她们增加一些曝光,岑芯和她们合奏早有默契,他们约好了表演结束后去艺术中心附近的ktv唱歌。 周末这天,岑芯和景向蓝邀请的其他合奏乐器的音乐家还有琴馆成员提前抵达艺术中心会馆后台,化好妆,换上了表演服,坐在后台闲聊。 岑芯穿了一身白色改版古装,裙子外面一层细纱上绣着梅花,腰上系着纱带,腰肢纤细,身段玲珑。 郎荣轩今天也过来捧场了,看到岑芯的打扮,一脸惊呆了的表情,“这是九天仙女下凡了吧。” 他一向油嘴滑舌,坐到岑芯身边说,调笑着说:“美女能给个微信吗?” 岑芯被他夸张的表情逗乐了,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姐弟恋。” 郎荣轩把自己的外套往下拉,露出半边肩膀,“美女看看我这健硕的肩膀,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芯芯师姐那么漂亮,肯定早就有男朋友了,荣轩弟弟,你没机会了哦。”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是岑芯的大学同班同学,万芷,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两颊一对很深的酒窝,因为岑芯很早就拜景向蓝为师,又一直是学校古琴班里神话般的存在,后来考入南城音乐学院和她同班级的同学都喊她师姐。 她从旁边盘子里拿了两颗樱桃递给岑芯,“师姐,吃樱桃吗?” “谢谢。” 岑芯接过去,道了谢。 郎荣轩听万芷话里有话,打探道:“万芷姐,你刚那话什么意思啊,芯芯有男朋友了?” 万芷八卦的朝他眨了眨眼,“不仅有男朋友,姐夫还特帅,英俊潇洒,和师姐郎才女貌。” “打住吧你。”岑芯塞了一个樱桃到万芷嘴里。 万芷嚼了嚼樱桃,郎荣轩头一回听说岑芯有男朋友了,一脸惊讶的说:“真的假的,芯芯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岑芯道:“你别听你万芷姐瞎说,没有的事。” 万芷把嘴里的樱桃籽吐到垃圾桶里,不服气的说:“我怎么瞎说了,上回我们一起和老师在丹麦演出,到后台给你送花的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吗?我都看到他好几次了,就算不是男朋友,肯定也是追求者,我还和他打了招呼呢,叫梁——梁什么。” “梁锦程。” “对,叫梁锦程,师姐你看你都知道我说谁,还说没有,他那么帅,师姐你不会连他这么帅的都看不上吧。” 岑芯还没说话,万芷就露出一脸操碎了心的表情,“师姐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就别再挑了,师姐你那么漂亮,我观望着身边颜值能配的上你的男士,真的没有几个,你可千万不要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最后随便找个颜值配不上你的男人啊。” 万芷嘴巴像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一边还摸着工作人员准备的零食吃。 她是颜控,见不得美女配野兽这样的组合。 郎荣轩都快被万芷说晕了。 “芯芯,那个梁锦程,什么情况啊?” 岑芯问万芷,“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一个叫梁锦秋的学妹吗?” 万芷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不是我们专业的。” 岑芯道:“具体什么专业我也不清楚,她是梁锦程的堂妹,是我的粉丝,上次的花,是她托梁锦程送给我的,我认识梁锦程,也是因为他替他堂妹要签名。” “原来如此。” 万芷面露遗憾。 郎荣轩松了口气。 演奏开始前半小时,观众陆续进场,后台的一群小姑娘凑到一起讨论这次演奏会门票都卖出去了。 “还是我们景老师号召力强,听说很多古琴演奏家的票连一半都卖不出去。” 古琴圈比较小众,一般演奏会门票都卖不完。 “什么时候我在圈子里能有景老师这样的影响力就好了。” “芯芯师姐也很厉害呀,听说师姐的演奏会,很多人都抢不到门票。” 一群小姑娘看着岑芯的眼神崇拜又羡慕。 演奏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她们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熟悉琴谱,舞台上传来景向蓝演奏的古琴声,沧厚沉闷,合着古筝的声音,一低一高,一宽一敛。 岑芯扭头对身边的万芷说:“下次咱们俩也可以琴筝合奏一曲。” 万芷一脸惊喜的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万芷在学习古琴前,学了八年的古筝。 候场的时间过得很快,工作人员过来把她们的琴抬上去,场馆里一直很安静,只有在一曲表演结束或是精彩的高潮处才会传来掌声。 岑芯一上场就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梁锦程,他的位置正对着她,朝她挥了下手,拿起手机准备录像。 整场表演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景向蓝下场的时候,岑芯和一群小姑娘已经换好了衣服。 “老师,我们要去ktv唱歌,您去吗?” 景向蓝把古琴装到琴囊里,“我就不去了,你们一群小姑娘,要注意安全。” “妈,我也跟她们一起去。”郎荣轩从后面搂住景向蓝的肩膀。 景向蓝叮嘱道:“要照顾好姐姐们。” “我知道。” “芯芯。” 一身西装的梁锦程走过来,郎荣轩脸色一变,小跑着过来,非常警惕的挡在岑芯前面,疾声厉色道:“你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工作人员呢。” 岑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他是我朋友。” 一群姑娘看见梁锦程,相互使眼色把郎荣轩拉了过去,“荣轩弟弟,过来。” 郎荣轩被众人围在中间,一脸无奈的看着岑芯和梁锦程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聊什么,一群师姐还在他耳边谆谆教诲,让他不要妨碍芯芯师姐找对象。 很明显,这群人都是认识梁锦程的。 郎荣轩觉得情况不妙,缩到角落里拿手机给郑霄发消息。 “表舅,你开完会了吗?” “帅哥,我们要去ktv,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知是谁向梁锦程发出了邀请,梁锦程看了岑芯一眼,笑着说:“刚好我晚上没什么事。” 一群人向订好的ktv出发,众人故意给岑芯和梁锦程制造空间,不让郎荣轩靠近岑芯,郎荣轩看了眼手机,十分钟过去了,表舅还没回消息,应该还在谈生意。 “表舅,我妈这边演奏会刚结束,有个男人找芯芯,还跟我们一起去ktv。” 不管表舅能不能及时看见,反正他完成任务了。 他刚放下手机,就收到一条消息。 表舅:“地址。” 郎荣轩:“……”这么快就回消息了? Chater10 郎荣轩把ktv的包厢地址发给郑霄,接着又发了一句,“表舅,你等会过来可别把我给暴露了啊。” 那边又没了消息,万芷看他落在后面,催促道:“荣轩弟弟,干嘛啊,磨叽什么呢。” 郎荣轩把视线才手机上挪开,抬起头说:“来了。” 他小跑着上前,目光死死的盯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 “喂,荣轩弟弟,你这么看着师姐,不会是喜欢师姐吧。” 郎荣轩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瞎说,表舅知道了得把他皮给剥了。 “万芷姐,你别乱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亲人。” 万芷一脸她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拽着他的胳膊,郎荣轩配合着低头,把耳朵凑到她耳边。 “傻弟弟,姐跟你说,喜欢就要大胆的追,别不好意思呀,虽然师姐说了不喜欢姐弟恋,你也不能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郎荣轩急了,“什么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话能这么用吗?姐你这么没文化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万芷尴尬的笑了笑,“反正就这意思,虽然姐姐我看这个梁锦程也不错,但弟弟你要是也喜欢师姐,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郎荣轩皮笑肉不笑的说:“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了,我对芯芯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吧,别一天到晚给别人拉红线。” 万芷哦了一声,表示明白,“那我们可就要助攻这个梁锦程了啊。” “行了,你们可千万别搅合进去,这梁锦程什么人啊他,你们了解他吗就助攻,别瞎起哄,想得到芯芯,必须得过了我这一关。” 他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凝视前方。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岑芯问梁锦程。 梁锦程眼里带笑,“今天是你回国后的第一场演出,我当然要来捧场。”说完,他看着岑芯的表情,补充道:“原本锦秋也要过来的,但她临时有事,就我一个人过来了。” 对于梁锦程的堂妹,岑芯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等我搬完家,空下来你带她来见我,我请你们吃顿饭。” “估计那丫头得疯。” 外面风大,岑芯伸手把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 “别动。” 梁锦程喊住岑芯,岑芯停住脚步,不解的看着他。 “你耳坠勾到头发上了。” 他弯身,准备帮岑芯把耳坠弄好,岑芯下意识退后一步,“我自己来就好了。” 中间突然插过来一张人脸,郎荣轩挤到他们中间,皱着眉,没好气的对梁锦程说:“你干什么呢。” 他把岑芯护在身后,岑芯摸着耳朵把耳坠整理好,梁锦程弯了弯唇,手插/进裤兜里。 郎荣轩对梁锦程的语气很不友好,岑芯瞪了他一眼,“你干嘛呢,这是我朋友,好好说话,别那么没礼貌。” 郎荣轩眼神在梁锦程身上打量,梁锦程挑了下眉,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梁锦程。” 郎荣轩沉默片刻,握上他的手,“你好,我是郎荣轩。” 说完话,他的手搭上岑芯的肩膀,“这是我姐,从小到大,她最疼我。” 他对着梁锦程,目光挑衅。 梁锦程嗯了一声,“听芯芯提过。” 郎荣轩见他态度友好,显得自己很没风度,收回挑衅的目光,朝着他微微颔首,颇有绅士风度的说:“幸会。” 她们定的包厢很大,一群人进去就开始点歌,岑芯没点歌,把中间的位置让给唱歌的人,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梁锦程挨着她左手边坐着,郎荣轩坐在她右边。 一群平时喜欢穿着古装弹奏古琴,气质文雅的小姑娘刚开始还没怎么放开唱,没几分钟包厢内便热闹起来,有的甚至开始抢起了话筒。 岑芯托着腮一直坐在沙发上,周围声音嘈杂,她的心里却特别沉静。 她又想到了郑霄,她第一次到ktv,还是郑霄带她去的呢。 也不知是谁点了酒,每人面前都放了一杯,岑芯面前的酒是天蓝色的,玻璃杯上还点缀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她端起来偿了一口,口感清爽酸甜,喝不出酒的味道,挺好喝的。 包厢的服务生过来,介绍说:“小姐你好,这杯是短饮。” “谢谢。” 岑芯向服务生道了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不足以解渴,她舔了舔唇角,对服务生说:“再给我来一杯。” 梁锦程诧异的看着她,“没想到你这么能喝酒,我都没看你喝过。” 岑芯笑了笑,“我一般只喝果酒,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大不大。”没试过。 梁锦程不放心的说:“那你还是别喝了吧,这酒喝着虽然像饮料,但后劲很大。” “这杯子不大,喝两杯应该没事。” 岑芯一手托腮朝着梁锦程说话,另一手把玩着空酒杯,灯光下,岑芯脸色微红,温婉的杏眼里像是含了水雾,明艳动人。 梁锦程被她看的心头一跳,转过头端起面前的酒杯猛灌了一口。 深吸了口气,余光瞥见岑芯手里已经重新端了一杯酒,正递到唇边,他伸手把酒杯接下,岑芯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梁锦程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说:“她们都在唱歌,你要不要点一首。” 岑芯一愣,“我不会唱。” 旁边一个人听见他们俩的话,笑嘻嘻的说:“师姐别谦虚了,你教学生弹古琴的时候,不都把曲子唱出来的吗?” 她把话筒塞到岑芯手里,“师姐唱一首吧,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坐着吧。” 刚刚还在抢着话筒要唱歌的一群人都停下来看着岑芯,让她唱一首。 岑芯被一群人闹得没办法,加上喝了点酒,兴头也上来了,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米色的打底毛衣。 “好吧,那我就唱一首。” 坐在点歌台前的人问,“师姐要唱什么,我来点。” 岑芯几乎没想便脱口而出,《追光者》。 “好。” 郎荣轩带头叫好,开始鼓掌。 梁锦程听了岑芯点的歌名,唇角微不可查的划过一抹苦笑。 岑芯握着话筒,听着音乐前奏,脑海里便浮现郑霄那张脸,他穿着一身黑色夹克,胳膊撑着机车,眼眸深邃的看着她,沉声对她说:“上来。” 岑芯闭了闭眼,把回忆驱出脑海,跟着音乐唱。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她的声线温婉,包厢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她唱了一半,梁锦程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岑芯顿了一下,看向他。 他摇着话筒朝她笑了笑。 “我们一起唱。” 包厢里鼓掌起哄,岑芯转了转话筒,漏了两句,继续把歌唱完了。 “师姐,你们俩唱的太好听了,再来一首吧。” “我来给师姐点歌,师姐要唱什么。” 梁锦程俯身和岑芯商量,“唱一首欢快的吧,恭喜发财会不会。” 他故意逗岑芯,岑芯被他逗笑了,弯着眼角正要拒绝,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郑霄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色彩缤纷的灯光撒在他的身上,他的目光阴鸷,像鹰一样盯住她。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看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连话都不敢说。 他迈着步子,周身气压冷冽,向岑芯走过去。 梁锦程皱着眉,站在岑芯身前,“这位先生,请问贵姓。” 屋里的姑娘小声窃语,“这什么情况,走错了吧。” 郎荣轩看阵仗不妙,苦着把脸,硬着头皮说:“没走错没走错,这是我表舅,刚好也在附近,我就叫他过来一起玩了。” 他这么一解释,众人都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碰到找茬的了呢。 一群小姑娘很有礼貌的向郑霄打招呼,都跟着郎荣轩的称呼,“表舅好,表舅过来坐吧。” 郑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岑芯身上,岑芯呆呆的看着他,以为又出现幻觉了,不然他怎么会在她想起他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Chater11 郑霄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岑芯刚刚脱下来的外套,郎荣轩把刚从梁锦程手里的话筒递给他,“表舅,要不要来一首?” 岑芯手里还拿着话筒,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心虚的不敢抬头看他,刚刚那首歌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又会不会听出,她唱这首歌时的真情实感。 梁锦程看她表情不太对,以为她是喝醉了,扶着她的胳膊说:“刚跟你说了不能喝,你看,酒劲上来了吧。” 他的语气熟稔自然,没有男人对女人说话的故作绅士,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郑霄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你们玩。” 他的眼眸再一次扫向岑芯,在她准备避开他,坐到角落里的时候,朝她招了招手,拍着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 声音低沉有力,不容拒绝。 包厢内气氛有些不对,万芷拉住郎荣轩,往郑霄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表舅怎么回事。 郎荣轩笑了声,说:“没事。”他把话筒塞到万芷怀里,吆喝说:“来,我们继续唱歌。” 梁锦程看着郑霄的目光充满探究,岑芯弯了弯眼角,笑着向郑霄打招呼,“霄哥。” 梁锦程了然,收回目光,独自坐在角落里。 岑芯挨着郑霄坐下,郑霄把外套给她披上,声音平淡,“喝酒了?” 岑芯嗯了一声,用手比划着,“喝了一点点。” 她的笑容甜美,两颊酡红。 “你醉了。” 岑芯一怔,“我没醉啊。” “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岑芯下意识问。 郑霄沉着脸,眼神幽深,不理岑芯,岑芯盯着他俊朗的侧脸,剑眉星目,轮廓刚毅,这样一张冷峻的脸,却搭上了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笑起来勾魂夺魄,不笑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是要命。 要是以前他不理人,岑芯早在他旁边刻意做出些小动作吸引他注意力了,只是现在—— 岑芯叹了口气,脑中开始分析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他让自己记得的是哪句话?岑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拍了拍脑袋,郑霄突然拽住她的胳膊,起身往包厢外走。 众人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岑芯也懵了,“干什么?”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郑霄便把岑芯带走了。 包厢门打开又合上,万芷咬牙切齿的问郎荣轩,“喂,你这个表舅怎么回事,他怎么把芯芯师姐带走了。” 有人提议道:“是啊,这大晚上的,就让他这么把师姐带走了,多不安全啊,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郎荣轩挠了挠头,“我觉得应该不用,芯芯和我表舅以前就认识。” 万芷恍然大悟,指着包厢门的方向,“刚刚那个不会是芯芯的——”她顿了一下,看向角落里坐着的梁锦程,梁锦程手里端了一杯酒,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发觉她在看他,还嘴角噙着笑容朝她举了举杯,“万小姐,要不要来一杯?” 看这态度,显然就是知道芯芯师姐和刚刚那位表舅的关系的。 万芷脑子里捋了捋刚刚的剧情,梁锦程是芯芯师姐的追求者,但芯芯师姐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刚刚那位表舅进来看见芯芯师姐和梁锦程合唱,眼神凌厉的像要杀人,这人应该也是芯芯师姐的追求者甚至可能是更亲密的关系,身为芯芯师姐的追求者,梁锦程让那位表舅把人从眼皮子底下带走也没有半点表示,可见两人根本不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 万芷总结了一圈,得出结论,芯芯师姐被那位表舅带走,应该没什么问题。 岑芯被郑霄拽着手臂走了一路,到了电梯旁,郑霄按了电梯,带着岑芯进去,看着合上的电梯门,岑芯挣了一下,想把手腕抽出来,他的大掌牢牢的锢着她,她使劲挣了几下,气喘吁吁的看着面色淡漠的郑霄,“能把我的手臂松开吗?我没喝醉,我能自己走。” 郑霄抿着唇,声音缓慢低沉,“真不记得说过什么了?” 岑芯眼神迷茫,显然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一楼。 郑霄松开她的手腕,转过身,阔步走出电梯。 岑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被捏的发白的指印,盯着他冷漠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疯子,我说什么了?” 郑霄身形一顿,电梯又要合上了,岑芯正要走出来,郑霄突然回身,把她重新推了进去,一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推到冰凉的电梯壁上。 头顶压下一片阴影,岑芯错愕的瞪大眼睛,他俯身,慢慢的凑向她,岑芯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惊慌的说:“你要干什么?” 郑霄微侧着头,目光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唇,岑芯吓得闭上眼睛,抖着声说:“我——我跟你说,你别乱来啊,电梯里有摄像头。” 她胸口砰砰跳,脸颊两侧的红晕蔓延到白皙的耳廓,郑霄感觉到她微颤的身体,目光渐渐温和,指腹轻轻划过她的唇瓣。 “睁开眼。” 他的声音磁性带着蛊惑,岑芯感觉到唇上一闪而过的粗粝,轻颤着睫毛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岑芯能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自己。 “想起来了吗?喝酒。” 郑霄托住她的下巴,淡淡的提示了两个字。 岑芯愣了愣,斟酌片刻,不太自信的说:“我只在我信任的人面前喝酒,我——只在你面前喝过酒。” 郑霄松开她的下巴,岑芯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抵在郑霄胸前的拳头慢慢摊平,电梯壁是金色的,透着光,映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她只露出一个脑袋,身体像是被他纳入怀中,保护在臂弯里。 她紧绷的身躯开始放松,就像十九岁那年一样,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感觉到安全。 那是六月的天,夏至之后,天气越来越热,但岑芯见到郑霄的那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岑芯与郑霄打了招呼后,郑老便开始数落郑霄多日不回家,郑霄坐在老爷子跟前,微弯着腰,同老爷子说:“爷爷,我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吗?” 郑老爷子冷哼一声,半抬着下巴,傲娇的说:“我让你回来的时候你不回来,现在啊,有芯芯陪着我,她可比你乖多了,我们每天弹弹琴,聊聊天,日子惬意舒心,你啊,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了,没人稀罕你。” 郑霄听老爷子对岑芯赞不绝口,以为老爷子故意如此,想让自己同意和岑芯的婚事。 自从他父母和姐姐去世,他回国接手郑氏集团,老爷子对他的婚事就格外上心,郑霄知道,儿子儿媳和孙女的去世对老爷子打击很大,原本热闹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们祖孙俩,老爷子一生最喜热闹,他亲手在院子里种下代代桔树,就是希望郑家能够代代传承,几代同堂。 他年纪大了,担心自己哪天不在了,孙子身边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想趁着他还在的时候,看到郑霄成家生子。 不过老爷子虽然隔三差五的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也只是口头上催一催,他不愿意去相亲,也就骂他两句,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像这样不跟他打声招呼,就把人接到家里住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郑霄眉头紧锁,看向岑芯,巴掌大的鹅蛋脸,一双清澈的眼睛,红润的嘴唇之上,鼻梁挺翘,立在那里,身上仿佛散发着淡淡的书卷香。 一看就知道是老爷子喜欢的孙媳妇人选,郑家虽然从他的父亲开始从商,但在老爷子眼里,他们家还是书香门第。 他暂时没有结婚的意思,老爷子这么把人接到家里,传出去,不合适,他想着怎样才能让老爷子改变心意把人送走。 岑芯被她看的有些无措,依稀记得老爷子说过,他这个孙子性子高冷,不太爱搭理小姑娘。 “郑老,我上去练琴了。” 郑老对岑芯这个天赋高又用心的晚辈很是喜爱,点头说:“好,晚上我让小刘上去喊你吃饭。” 岑芯经常在琴室里练琴,一练半天,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记不起来。 岑芯转身,在郑老和蔼的目光下上楼。 郑老爷子收回目光,郑霄提着茶壶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到他手里,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她就是爷爷给我选的未婚妻?” 郑老爷子微怔,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啧了一声说:“我说你今天怎么巴巴的跑回家。”他手里拿着杯盖,在杯口轻轻的磨。 郑霄以为他这是默认了,又问道:“她成年了吗?看起来还小。” 老爷子猜到他这不知在外面听了哪个狐朋狗友的胡扯,以为岑芯是他选的孙媳妇,听这语气,倒是不像之前拒绝那些相亲对象一样果断,果然什么不想结婚都是借口,只是没遇到喜欢的。 像芯芯那样漂亮乖巧的姑娘,笑容甜美,有几个男人会不喜欢。 老爷子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鄙夷的白了郑霄一眼,“你想的倒是美,芯芯可是你景姐的得意弟子,南城音乐学院的重点古琴培养对象,她外祖父外祖母都是书画家,母亲是大学中文系教授,书香门第的姑娘,就你这满身铜臭味,人家怎么可能瞧得上你。” 郑霄:“......” Chater12 郑霄对老爷子的话半信半疑,如果老爷子承认这是给自己找的未婚妻,他当然能找理由把人送出郑家,但老爷子矢口否认,只说是景姐的学生,是过来跟着老爷子学古琴的,从前他父母还没去世的时候,老爷子便会收几个学生,让他们住在郑家学古琴,以便指导。 老爷子要教学生弹琴,没必要经过他的同意,所以他怀疑这是老爷子为了让他成亲,想出来的权宜之计,先把人留在郑家,等他适应了家里多了这么个人,再进一步让他们试试培养感情,等到外面人都知道郑家住进了个姑娘,书香门第出身,并且他也没有反对小姑娘住在家里,便是默认她未婚妻的身份,到时候老爷子再闹起来,就难收场了。 综合老爷子之前骗他回家相亲的手段,郑霄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岑芯已经上楼练琴了,玻璃阳台上只剩下祖孙两人,老爷子摆摆手说:“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工作吧。” 老爷子平时最不喜欢郑霄工作繁忙,总是在外面出差,没有时间休息,今天却反常的催他回去工作。 郑霄不动声色的试探,“爷爷,你今天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郑老爷子仰躺在椅子上,手指搭着光滑油亮的扶手,兴致盎然的哼着楼上飘下来的古琴曲调,手指轻点,闭着眼睛说:“哪里不一样?” 他知道郑霄在想什么,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指了下郑霄,“你呀,就是草木皆兵,把你商场上的那一套,都搬到家里来喽。” “仙翁仙翁,仙翁得道仙翁。” 老爷子摇头晃脑,合着琴音,唱的入神,仿佛胜利的旋律。 郑霄从来都不会打扰老爷子的雅兴,他转身上楼,到三楼的书房里处理公司的邮件。 二楼的琴声停了,片刻之后,又传来新的琴音,空灵淡雅,清莹透亮,让人心绪宁静,窗外的阳光洒进书房,郑霄右手滑动着鼠标,心想,老爷子倒是没夸张,是个悟性高的小姑娘。 岑芯在琴室弹了一下午的琴,晚饭的时候下楼,恰好在楼梯口碰上郑霄,他的长腿迈在三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上,暖调的灯光映在他英挺的轮廓上,他的表情非常冷漠,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岑小姐。” 岑芯手里拿着粉色的保温杯,向后退了一步,给他让路,客气又疏离的打招呼,“郑叔好。” 她不敢直视他的脸,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低着头,等他先走。 因为那句郑叔,郑霄又多看了她一眼,走下楼去。 老爷子拄着拐棍站在一楼的楼梯口,看着一前一后走下来的两人,声音洪亮的问岑芯,“芯芯,跟你郑叔在楼上聊什么呢?” 岑芯扶住老爷子的胳膊往餐桌边走,边走边说:“我和郑叔打了招呼,没聊什么。” 郑霄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哪敢跟他聊什么。 老爷子笑了一声,“我估计你跟他也没什么话聊,他啊,脾气不好,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一面瘫脸,不爱搭理人,以后在家里看见他,你就当没看见,不用理他,躲开就行了。” 老爷子丝毫不顾忌孙子还在场。 这话岑芯不敢答应,却记在心里了。 岑芯听郑老的话,郑老爷子告诉她郑霄不爱搭理人,她就尽量避免和郑霄交流,不过她发现最近郑霄回郑家的次数多了,她之前到这里半个月才见他回来一次,老爷子也说他不常回来,这阵子他一到周末就回家,偶尔工作日的晚上,也会回来吃个晚饭,休息一晚。 还好她平时待在琴室里弹琴,郑霄在二楼书房里工作,除了吃饭和陪老爷子聊天的时候会遇到,其他时候都碰不着面。 有老爷子在,她只用陪老爷子说话就好。 这样过了一个月,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除了碰面时打招呼各自说的岑小姐和郑叔两个称呼,竟真的一句其他的话都没再说过。 郑霄当然能感觉到岑芯在故意躲着他,有时她要下楼拿东西,人都走出琴室了,听到他从三楼下来的脚步声,便会退回琴室,站在琴室的隔断花架后面,偷偷往楼梯口看,什么时候等他再次上楼,她才会小心翼翼的从琴室出来。 郑霄每天固定能听到三句郑叔,分别是每天的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的时候。 她很懂礼貌,叫郑叔的时候,也比较有诚意,让郑霄挑不出半点问题。 岑芯像往常一样,在琴室里回想郑老上午给他讲解的曲子,每个曲子弹三遍,午后的阳光从飘窗倾泻进来,她伸出十指,迎着光,手背被照的暖洋洋的,她看到一束光,握指去抓,阳光便穿过她的手掌,什么都抓不到。 她半弯着眼睛,自娱自乐。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总是在弹琴,手指不疼吗?” 岑芯一怔,下意识的缩回手,两手交握,转过头就见郑霄立在门前,白衣黑裤,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机械表。 他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岑芯不知所措的起身,“是我打扰到您了吗?” 他在三楼办公,二楼的琴声很容易传上去。 郑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她的十根手指,纤长莹白,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她的手指在空中企图抓住阳光,天真带点淘气的样子,与她平日里的成熟谨慎很不一样。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没有。” 他回答她,岑芯松了口气,看他还站着,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便问道:“郑叔,您要喝水吗?” 郑霄缓步走过去,岑芯拿着杯子从水壶里倒了杯水,想要递给他时感觉茶有些烫,她把茶捧到桌子上说:“刚烧好的水,有点烫。” 郑霄嗯了一声,坐下说:“你还没回答我。” 岑芯下意识的问,“什么?”她不记得郑霄问她什么了。 郑霄目光再次游移到她的手上,“手指,不疼吗?” 岑芯左手摸了下右手食指,平静的说:“不疼。” 在郑霄沉静的目光中,岑芯补充道:“我习惯了,所以不疼。” 郑霄说:“不是不疼,是疼习惯了。” 他能问出这句话,岑芯是错愕的,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种话,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感觉是奇怪的,但她并不觉得唐突。 “郑叔,你一直在工作,有时候凌晨三四点我醒了,三楼的灯,还亮着,你不累吗?” 她倒是会问问题,郑霄回答她,“我习惯了。” 两人便这么搭上了话,出乎意料的和谐。 与他的交流,岑芯很舒心,他懂得很多,岑芯能问到的,他都知道,有时候岑芯信口胡诌一个从没去过的城市,他也能说出那边的风土人情。 从那以后,岑芯最向往的便是周末,因为每到周末,他便会回郑家。 暑假过去以后,岑芯大学开学,但她依然坚持每个周末都到郑家去学琴,她是带着一种期待的心情过去的。 岑芯的兴趣不再只有弹琴,她会拿着相机拍风景发给郑霄看,会到他的书房里,坐在他的旁边,看他的那些投资股市书籍,她喜欢看他认真为自己讲解的样子。 一个周六,岑芯到郑家等了一天也没见郑霄回来,她捏着手机,想着郑霄可能是去出差了,不好意思发消息问郑霄怎么不回家。 她趴在卧室的书桌上怅然若失,一直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她才从窗口看到郑霄的车灯。 她端着水杯,等在楼梯口。 郑霄看到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岑芯笑着举了举手里的水杯,“我下楼接水。” 郑霄唇角微微上扬,没有拆穿她,她的卧室里就有净水机,晚上不需要下楼倒水。 岑芯看见他,仿佛荡漾在春风里,蹦蹦跳跳的下楼,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隐约嗅到了他身上,酒的味道,和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你喝酒了?” 郑霄道:“没喝,酒吧里染上的。” 岑芯愣了一下,说:“你去酒吧了?” 郑霄嗯了一声,发现她表情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岑芯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她转过身,回卧室了。 那天晚上,岑芯很晚才睡着,脑子里想的都是郑霄去酒吧了,她从来都没去过酒吧,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不正经的地方,是男人消遣会去的地方,会有小姐,陪着喝酒,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 她又想到了郑霄的身份,他是郑氏集团的总裁,到了酒吧里,肯定是一群人巴结的对象。 她把被子盖到头上,满脑子都是郑霄坐在沙发上,左右都是漂亮姑娘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她没能起来吃早餐,睁开眼,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十点钟。 她躺在床上,像是遭遇了重大打击,不想起床。 十一点半的时候,郑霄在外面敲门,“小朋友,起来吃午饭了。” 小朋友小朋友,他总是叫自己小朋友。 岑芯使劲的拧着被子,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小朋友,她肯定没有酒吧的那些小姐姐香。 岑芯故意不理他,换了衣服到卫生间洗漱,本来以为郑霄已经走了,开门的时候,才发现他还站在外面。 她瞬间就怂了,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怎么还在。” “说。” “说什么?” “心情不好?” 岑芯摇头,“没有。” 郑霄转身走在前面,岑芯挠了挠头,他换了身衣服,身上已经闻不到香水味了,她还是没憋住,语重心长的说:“郑叔,你以后还是少去酒吧吧。” 郑霄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岑芯心里发虚的说:“就是不好。” 她垂着头,脸上烫的厉害,不敢看他。 郑霄听懂她的意思之后,忍住没笑,“今天我带你去看看。” 岑芯扶住楼梯,使劲摇头,“我不去。”她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郑霄挑了挑眉,故意逗她,“我朋友的酒吧,昨天开业,我今天还要过去。” 还要去,岑芯瞪大眼睛。 “那我也去。” 郑霄说:“你不怕?” 岑芯低着头,悄声说:“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她要跟过去,看着他,再闻闻昨天的香味,是哪位小姐姐身上的。 Chater13 “那晚上,也不练琴了?” 郑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揶揄的看着她。 岑芯正为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暗自唾弃自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本以为他至少会问一句,为什么有他在就不怕了,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赞美他身上散发的沉稳气度,给人带来的安全感,她怀着这样暗搓搓的小心思,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话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问自己不练琴了吗? 听在岑芯耳朵里的意思就是,他其实并不想带她去酒吧,刚刚那句要带她去玩,只是随口一说。 岑芯还没从他昨天去酒吧和有香味的小姐姐喝酒的忧伤中走出来,这会揣着小心思试探他又没得到回应,一颗刚萌芽的少女心沉到谷底,碎成渣渣,五味杂陈,她垂下头,赌气说:“郑叔你要是不想带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一听就是小姑娘闹脾气,真不带出去,回头还不知怎么闹脾气。 郑霄说:“带你去,但你要向爷爷保密。” 岑芯每天吃完晚饭都是要练琴的,要是让老爷子知道她不练琴,跟着他去酒吧玩,一准得用拐杖敲他的头。 他答应带自己出去玩,岑芯心情灿烂起来,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划过一抹狡黠,双手背到身后,梗着脖子同他谈条件,“那到了酒吧,你得和我坐在一起,不可以跟别的女人说话,把我丢在一边。” 郑霄幽深的眼眸看着她,岑芯被他看的很不好意思,磕磕巴巴的解释,“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你要是不管我,我害怕。” “嗯。” 嗯就是答应了,岑芯眼睛一亮,“那咱们击个掌,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不告诉郑老。” 她举着手掌,笑眯眯的看着他。 郑霄神情严肃的说:“不用,我不会食言。” “不行,要击掌,不击掌我会食言。” 郑霄:“......” 岑芯拉过郑霄的手,他的手掌很大,皮肤的温度比她的要高,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掌心的纹路很清晰,岑芯想到以前乔思思给自己看手相,下意识的就去找他手掌上的爱情线。 “看够了吗?”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岑芯抬起头,见他眼睫低垂,面上没什么表情。 岑芯想到自己还拉着人家手,咧着嘴角朝他笑了一声,“拍一下,拍一下就好。” 她把自己的手在郑霄的手掌上拍了一下,放开他的手。 “好了。” 郑霄盯着她白嫩的手看了一眼,转身下楼。 岑芯跟在他身后,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把手指放到鼻尖嗅。 “岑芯。” 郑霄突然转身,岑芯吓了一跳,慌忙把手从鼻子上缩回去,脚下一个踉跄,向下栽去。 “郑叔。” 她在危险之际,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到他的名字。 郑霄伸出胳膊,向左挪了一小步,稳稳的接住她。 岑芯站的位置比他高两个台阶,俯身,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心突突地跳,意识到自己安全了,她还是心有余悸,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说什么,“郑——郑叔。” 岑芯身形纤细,两条手腕贴着他的脖颈,像脆弱的蝴蝶,稍有不慎便会折断了翅膀。 郑霄的呼吸沉重,两条浓密的眉毛拧到一起,语气生硬,“下楼要小心,你刚刚在干什么。” 郑霄抬腿,往上走了一个台阶,把她拖回去。 岑芯站稳了,意识到自己还挂在他脖子上,心跳加快,她收回胳膊,看着他近乎冷漠的脸,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右手。 她刚刚就是想闻一闻,摸过他的手是什么味道。 岑芯觉得自己蠢透了。 “对不起,我砸到你了。” 她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郑霄当然不介意她“砸”到自己,只是这样实在不安全,他必须要严厉的提醒她,下楼梯的时候不能分心。 “不是你的错,是地滑。”郑霄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刘姨扶着老爷子从卧室里出来,老爷子一看到他俩站一起,就例行公事般的问道:“芯芯和你叔聊什么了吗?” “打了招呼,没聊什么。” 老爷子也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坐在餐桌前,趁着刘姨去厨房端菜的功夫对岑芯说:“你早上没练琴,我下午要休息,今天的课,晚上再给你讲吧。” 岑芯和郑霄对视一眼,岑芯在郑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应该是提前嘲笑她,因为她马上就要撒谎了。 她不能告诉老爷子两人约好了晚上去酒吧的事,只能胡乱编理由骗老爷子。 郑霄一直看着她,似乎是等着看她能不能编出花来。 “郑老,我今天学校有点事,要提前回去,下周再过来跟您练琴吧。” 她练琴一直都很认真,郑老一点都没有怀疑她,点头说:“行,那你下周再过来。” 岑芯站在试衣镜前挑选晚上出去要穿的衣服,因为经常在郑家留宿,郑家专门给她留了一间客房,只给她住,衣柜整整齐齐的叠了不少衣服。 她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去酒吧要穿什么衣服,好像她的衣柜里也没有网上说的那种性感的衣服。 郑霄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把柜子里的长裙全都淘汰掉。 岑芯抱着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五条短裙上楼,敲开了郑霄的书房。 “郑叔。” 郑霄没看到她藏在背后的裙子,问道:“准备好了。” 岑芯摇了摇头,说:“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郑霄侧身让她进去,才看到她手里拿的裙子。 “我这里有红、粉、蓝、黑、黄五条裙子,你觉得哪一条好看?” 郑霄:“......” 岑芯把五条裙子一件一件往身上比,最长的一条裙子也才到膝盖,脑子里浮现夏天时,不经意看到她穿短裙时,露出的白皙小腿,暗示的说:“现在穿短裙会很冷。” 岑芯说:“不会呀,我听别人说,去酒吧,就要穿的短一点。” 郑霄突然有点后悔要带她去酒吧见识了。 郑霄最后帮岑芯选了一件蓝色的碎花长裙,可以遮住脚踝,上面又搭了一件牛仔外套。 岑芯摸着自己的外套,问郑霄,“我这样穿,看起来不会很小吗?”跟性感一点边都搭不上,岑芯有点发愁。 郑霄说:“这样晚上不冷。” 岑芯瞥了瞥嘴,她不怕冷。 傍晚的时候,岑芯跟着郑霄一起去车库,她习惯性的走到他平时开的那辆黑车旁边,郑霄递给她一顶机车头盔。 岑芯接过去,说:“不开车吗?” 郑霄拍着一辆黑色摩托车,“敢坐吗?” 岑芯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我可以。” 岑芯戴上头盔,抬腿坐到郑霄身后,她从来没坐过摩托车,上去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坐稳了吗?” 岑芯扶着后面的车后面翘起来的位置,说:“稳了。” 郑霄向后面看了一眼,说:“扶住我。” 岑芯怔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 “臭小子,你骑个摩托要带芯芯去哪里。” 郑老突然出现在车库直通别墅的小门旁,拄着拐棍往这边走,声音洪亮,“不许骑摩托车,不安全。” 岑芯心虚的对郑霄说:“郑老来了,他不让你骑摩托车。” 郑霄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同她说了声坐稳,摩托车便飞驰了出去。 “郑叔,别开那么快,我要掉下去了。” 他骑得太快,岑芯害怕了。 郑霄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岑芯说:“郑叔,你再骑那么快,我就要抱你了。” 郑霄没理岑芯,岑芯看着道路两侧疾速划过的绿植,眼睛一闭,抱住了他的腰。 秋天的傍晚,风很凉,天边映着一片红光,道路两侧枫叶哗哗地响,岑芯渐渐适应了摩托车的速度,慢慢的睁开眼,偏着头看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他的唇角轻扬,勾起了一抹放荡不羁的笑。 岑芯跟郑霄到酒吧的时候,才六点钟,酒吧很大,但是没什么人,舞台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唱歌,音乐很舒缓。 吧台前只有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服务生,没有钢管舞女郎,没有震耳的蹦迪声,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Chater14 酒吧里灯光昏暗,岑芯紧紧的跟着郑霄的脚步,目光随意的四处打量。 “这就是酒吧吗?” “不像?” 郑霄反问。 岑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这是第一次来酒吧。 服务生领着郑霄和岑芯坐到里面的沙发,岑芯挨着郑霄坐下。 “郑总,我们老板马上就到。” 服务生把单子递给郑霄。 “岑芯,你要吃什么?” 郑霄把单子翻到小吃点心那一页,推给岑芯。 岑芯看着单子,点了一个果盘,坚果,爆米花,一杯草莓柠檬汁。 “郑叔,你今天骑摩托车,应该不能喝酒吧。”她很细心的想到了这点。 郑霄嗯了一声,要了一杯白开水。 “来酒吧,怎么能只喝白开水呢。”一道张扬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景曜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一件精致的刺绣花衬衫,白色的西装裤,咧着嘴,唇角弧度很深。 他凑到郑霄身边,笑着问,“这就是你家的那位小朋友。” 岑芯挺直背脊,等着郑霄介绍自己。 郑霄嗯了一声,又向岑芯介绍秦景曜,“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秦景曜。” 来之前郑霄就向岑芯简单介绍了秦景曜,秦景曜和郑霄是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岑芯听秦景曜对郑霄说她是他家的小朋友,郑霄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向他的朋友提起过自己,虽然还是小朋友,但是他家的了。 她向秦景曜伸手,面上笑得很甜,很友好的说:“秦先生你好,我是岑芯。” 秦景曜对上她的笑脸,目光揶揄的看了眼郑霄。 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细肌嫩肤,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也不知老爷子从哪找了这么个宝贝,怪不得郑霄天天回老宅那么积极,当初听说老爷子给他找了个未婚妻,他可是一脸不耐的说回去就让老爷子把人送走的,结果等了那么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还以为他是拿老爷子没办法,只能把人放在家里,稳住老爷子,省的老爷子隔三差五的让他娶相亲,没想到是真的被拴住了。 他正要同岑芯握手,服务员端着小吃过来,郑霄把爆米花塞到岑芯手里,不动声色的避免了两人握手。 岑芯抱着爆米花,面朝着秦景曜一直笑。 郑霄冷冷的凝了秦景曜一眼,秦景曜有些坐不住了,这姑娘性格真好,脸上笑容像三月的春风,温暖人心,不过小可爱你再这么看着我,你家的未婚夫就要吃醋了。 秦景曜笑眯眯的问岑芯,“岑小姐看起来对我的酒吧很满意。” 岑芯点了点头,端起草莓柠檬汁喝了一口,秦景曜刚刚一凑过来她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和郑霄昨天身上沾染的香味一样,所以昨天郑霄不是和小姐姐一起。 岑芯问道:“秦先生,你这个酒吧地段很繁华,不过怎么都没什么人啊?”按道理这地段这么好,周围人口密集,客人应该很多的,“是不是因为你这家酒吧和别的酒吧不一样?”别的酒吧都有钢管舞女郎,漂亮的小姑娘,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吸引客人。 因为酒吧要八点以后才会热闹起来,而且今天被某人包场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跟岑芯说。 秦景曜叹了口气,“这酒吧昨天刚开业,生意冷清,全靠霄哥捧场,不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么惨啊。 岑芯同情的看着秦景曜,难怪郑霄昨天来捧场,今天还要来,原来是为了照顾兄弟生意呀。 “郑叔是个好人。”岑芯语气诚恳。 秦景曜噗嗤一笑,郑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他。 “怎么了?秦先生。” 秦景曜憋着笑说:“不过他今天只点了一杯白开水,酒吧都是靠酒赚钱的,只点白开水,我赚的钱都不够给员工开工资,不如你再帮他点几杯酒吧。” 秦景曜开始忽悠岑芯。 岑芯看向郑霄,郑霄双腿交叠,眸色平静的看着她,像是一切都听她的。 “不行啊,他今天不能喝酒,要开车。” “请代驾就好了。” “车坐不下。” 秦景曜:“什么车连两个人都坐不下?” 岑芯:“摩托车。” 秦景曜唇角抽了抽,岑芯担心自己是不是给郑霄丢脸了,毕竟郑霄今天是特意过来捧场的,一杯酒都不点确实挺不给面子的。 她凑到郑霄耳边,小声说:“郑叔,我点一杯酒,你不要喝,我喝。” 她的呼吸洒在郑霄的耳边,软绵绵的。 秦景曜见两人悄悄话都说上了,也不在这里做电灯泡,悄无声息的退了场。 服务生把酒端上来便退开了,岑芯端起酒杯闻了闻,郑霄看她新奇的像是小朋友得了新鲜礼物一样,问道:“喝过酒吗?” 岑芯摇了摇头,“我妈说女孩子在外面不能随便喝酒,会被人占便宜。”她很有安全意识,所以她从来不在外面喝酒。 郑霄唇角轻翘,明明是她自己要喝的,他却有一种诱骗小朋友喝酒的感觉。 “那别喝了。” 岑芯清澈的水眸望着他,“不过在我信任的人面前,可以喝酒,不算随便。” 她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喝的太急,酒灌下去利索,味蕾上来便龇牙咧嘴的,郑霄紧绷着脸,回味在她刚刚那句话里。 炫彩的灯光刚好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岑芯借着酒劲,脸凑到他的跟前,凝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只在你面前喝过酒。” 郑霄做事一向游刃有余,他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那一刻,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算是栽了。 这个姑娘,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时候,还没看过外面复杂的世界,单纯美好,就这么莽撞的闯入他的世界。 ...... “那句话,是骗我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夹杂了几分落寞。 岑芯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跟落寞这个词搭的上边。 “没有,我没骗你,那时候,我确实只在你面前喝过酒。” “梁锦程,你信任他?” “他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电梯内温度似乎下降了很多,他半眯着眼,眼眸深不见底。 电梯再一次到一楼的时候,上来一个人,岑芯弯着身子,下电梯。 郑霄跟在她后面,岑芯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扭头看着他那大长腿,步伐稳健,终于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郑霄由着她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出了ktv大门的时候,岑芯松了口气,郑霄长臂一挥,把她搂到了怀里。 “喂,你干嘛呀,放开我。” 岑芯垂头,看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掰他的手指。 郑霄没理她,一辆黑车停在他们面前,郑霄拉开车门把她塞到了车里。 “下去。” 郑霄随后上来,坐在他身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岑芯愣了愣,是在说她吗?不是他把自己塞进来的吗? “霄哥,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是你强行把我塞上车的,现在又让我下去。” 岑芯脾气也上来了,双手环胸说:“不行,这里不好打车,你送我回去。” 郑霄靠在车座上,周身散发冰冷的寒气。 岑芯瞬间怂了,“好吧,我下去。” 岑芯转身准备下车,郑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怀里。 砰地一声,前面传来两道关门声。 刚刚车上驾驶座和副驾驶都有人,郑霄刚刚说的是他们。 岑芯躺在他怀里,瞪大眼睛,他俯身,一手托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岑芯,你食言了。”郑霄凑到她的唇边,呼吸沉重,“我教你,有些男人,不能信。” 不待岑芯反应,他的唇便压了下来。 Chater15 岑芯不知所措的闭上眼睛,抿着唇,偏头向旁边躲,急声喊道:“不要,郑霄。” 郑霄拇指抚着她的脸颊,掰正她的下巴,两人的鼻尖轻轻的碰到一起,岑芯整个人紧张的扯住他的衣服,心跳漏了几拍,封闭的车厢内,呼吸交缠到一起。 因为紧张,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修长的脖颈下,线条优美的锁骨越发凸显,郑霄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停了下来。 岑芯感觉他的吻没有落下来,松了口气,她睁开眼睛,就看见郑霄那双幽深的眼眸,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半垂着,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不眨的凝着她,看起来满目深情。 不管是从前的岑芯,还是现在,被他吸引,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光洁的脸颊,像从前给她科普她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一样,声音温和,“不要随便对一个男人说信任。” 岑芯被他搂在怀里,胸口起伏很快,被郑霄看的脸红,张了张嘴,喉咙里的水分似乎都被身体的热度灼干,她舔了舔唇角,故作轻松的说:“我——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在外面喝酒了,你放开我吧。” 郑霄冷声问:“你信任梁锦程吗?”提到梁锦程的名字,他两条浓密的眉毛微不可查的拧了下,神情严肃。 这题她会,他刚刚教过她。 岑芯迫不及待的说:“我一点也不信任他。”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的表情一本正经,使劲的摆了下头,她的鼻尖不小心蹭过他的脸颊,她的眼眸登时瞪大,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梁锦程让你喝酒。” “坚决不喝。”梁锦程不会让她喝酒,今天的酒是她自己要喝的,并不是梁锦程给她的,但此时此刻此景,岑芯没必要跟他争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信任我吗?” 信任这两个字,岑芯曾经为了暗示郑霄自己喜欢他,对他说了无数次。 她眼珠子转了转,斟酌着要怎么回答他才会开心,看今天这架势,他应该是单纯对自己今天在梁锦程面前喝酒不满了,因为她曾经对他说过,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喝酒,只在他面前喝过酒。 他这样的男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天生受人追捧,忍不了欺骗,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她给耍了吧。 他记得自己说过信任他,却不记得她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有多期待能够得到他的回应,她还以为那时她说的话,他都未放在心上。 她声音苦涩,“我相信你啊,霄哥,谢谢你的关心,现在请你,放开我吧。” 郑霄紧紧的盯着她艳红的唇瓣,冷笑一声,还是这么天真,到了他的怀里,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开。 他低头,嘴唇刚贴上她的唇角,蜻蜓点水般,岑芯慌乱的使劲推开他,起身的时候怦地一声撞到了车顶。 她捂着头,蹙着眉心,那一下似乎撞到了的五脏六腑,脑壳嗡嗡响,郑霄伸手把她拉回去,语气担忧的问道:“疼吗?” 他脸上划过一抹懊恼,心疼的看着她。 岑芯推开他的手,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一边说,小声埋怨,“我没事,你刚刚,你刚刚糊涂了吧。” 郑霄皱了皱眉,“先送你去医院。” 岑芯本想说不用,只是撞了一下,余光瞥见紧闭的车门,慢慢的往那边挪了挪,说:“头好像是有点疼。” 郑霄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 片刻之后,司机和助理上车。 岑芯趁着车锁打开,郑霄没有防备的时候,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窦光远错愕的看着岑芯拔腿向前跑,请示郑霄,“郑总,要我去追吗?” 郑霄唇角抿成一条线,脸色难看,冷冷道:“不用了。” 岑芯从郑霄的车上跑下来,躲在一片绿植后面,看着郑霄的车走了,才站起来用手机叫车。 夜里的风很凉,她站在路边等司机,脑子里回想刚刚车里的场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被那一下磕傻了,明明是郑霄动手动脚,怎么好像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落荒而逃。 不对,刚刚那种情况,如果不跑的话很有可能清白就保不住了,自己的行为是很理智的。 她甩了甩脑袋,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驱散开。 大半夜的打车很慢,岑芯抱着手臂,冻的瑟瑟发抖,总算等来了司机。 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看岑芯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自己在路边等车,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男朋友呢?” 似乎人长到一定年纪,很多事情都变成了理所应当,就比如男朋友这件事。 岑芯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说:“没有男朋友。” 司机看她长得那么漂亮,不信她没有男朋友,这么晚了,小姑娘化了妆在外面,身边又没有闺蜜,八成都是出来陪男朋友的。 “怎么?跟男朋友闹别扭了?” 见岑芯不说话,司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跟岑芯说:“小情侣之间吵吵闹闹的正常,但这大晚上的,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随便乱跑,不安全,你男朋友会担心的,等会回家,给男朋友报个平安吧。”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推断出来她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还那么笃定。 不过人家一片好心,岑芯也不好不理人。 她应了一声,说:“谢谢。” 眼看司机又要以过来人的经验给她做情感分析,岑芯信口胡说道:“我男朋友在外面,有八百个女朋友。” 司机:“……” 司机果然闭了嘴,他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一路安静到家,岑芯拿着杯子,倒了一杯凉水,猛灌了一整杯,又倒了一杯,准备上楼喝。 她端着杯子,在二楼碰到了宋南彤,她双手环胸,眼睛探究的看着她。 “姐。”岑芯同她打招呼。 宋南彤突然开口,“你嘴巴怎么那么红?” 岑芯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跟别人接吻了?” 宋南彤语出惊人,岑芯心虚的说:“没有啊。” “没有你那么心虚,我就是随口一说。” 岑芯突然想起来郑霄今天只是轻碰了下自己的唇,并没有真的亲上,自己的嘴唇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啊。 她放下手,来了底气,“真没有。” 宋南彤说:“他姓郑。” 岑芯:“……” 宋南彤仔细看着岑芯,她比岑芯大两岁,漂亮大方,岑芯一直都知道她很聪明,但也不至于厉害到一眼就可以看透今天晚上和自己在一起的是郑霄。 她端详宋南彤,企图看出什么破绽,她自认为关于郑霄,她并没有向人吐露过心声。 宋南彤拍着她的肩膀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有找人调查你,也没有让人跟踪你,你房间里多了一对杯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那对写着郑先生岑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杯子,她当时随手摆在了卧室的壁橱了,岑芯暗恨自己大意。 “是有那么一对杯子,但那只是一个意外,姐,我真的没有恋爱。” 岑芯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有一种小朋友被家长发现早恋了的感觉。 她无奈的举手,“我发誓。” 宋南彤握住她的手,“你不用发誓,恋爱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用向任何人交代,你应该看出来了,不是我要逼你,如果你不说实话,妈就要请那位郑先生吃饭了。” 宋南彤看了眼腕表,“你现在想好了要怎么说这件事吗?如果没想好,咱们可以明天早上再聊这件事,不过我明天八点要出门,你要早点起。” 今天先是郑霄突然失常,接着那个乌龙的杯子被家里人发现,误以为她在谈恋爱,她妈对她恋爱的事一向小心谨慎,有那个杯子在,如果没有一个有力的证据说服她,她是真的会找郑霄当面对峙的。 岑芯觉得头都要大了。 “姐,妈怎么跟你说的?” 宋南彤带着岑芯去了她的卧室。 “芯芯,今天妈看到你那个杯子,坐立难安,她担心你被人给骗了,想找人调查那位姓郑的男人是谁,又担心被你察觉了会生气,所以才把叫回来,让我跟你聊聊,你跟那个男人发展到哪一步了,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得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没到哪一步,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宋南彤说:“家里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岑芯点头,“这个不能跟你们说,如果说了你们就猜出来了,妈肯定会变着法子打探他,姐,这事我明天早上自己跟妈说,你明天早上晚点走,在旁边帮帮我。” “怎么帮?” “你就在旁边说现在父母最好不要太过干涉年轻人的私事,再劝劝妈,不要总提让我搬回来的事。” 宋南彤笑着说:“我不帮你,你在外面谈恋爱连我都瞒着。” 岑芯双手合十,“好姐姐,真的没有瞒着你,我是真的没有谈恋爱,我保证,如果恋爱了,一定告诉你。” 宋南彤说:“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岑芯就当她答应了,向宋南彤道了晚安。 刚回到卧室,手机就接到郑霄的一条消息。 “芯芯,好梦。” Chater16 岑芯盯着他发过来的消息,几次想给他回消息,又不知道回什么,手指在拼音键上输了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过去。 果然随着岁月的流逝,人是会变得,要是四年前发生这种事,她肯定当场就要问清楚郑霄的意思,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落荒而逃。 突然间,她有点怀念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岑芯了。 她抱着手机,辗转反侧,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再想着他给自己发的消息,都觉得他是故意的了。 好梦,好梦。 她哪里还睡得着觉呀。 岑芯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闹钟闹醒了,强忍着困意洗漱下楼吃早餐,本来以为只有宋南彤被叫回来了,没想到宋承丰也在,几乎可以预想到,自己等会要被公开处刑了。 “哥,早安。” 宋承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了杯热水,正在看财经杂志,抬起头对着岑芯微微颔首,“芯芯早安。” 岑芯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到宋承丰对面的沙发上,悠悠的翻开一页,不动声色的试探,“哥今天不用上班吗?” 宋承丰道:“爸说今天早饭后,开个家庭会议,晚点去公司。” 岑芯哦了一声,随意的翻着杂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家庭会议的目的,就是怀疑她恋爱的事。 岑芯的胸口像是有一块巨石压下来,透不过气。 坦言之,岑冷槐并没有因为再嫁忽略过她,也没有为了巩固与宋咏德的关系,再生一个孩子。 这么多年,岑冷槐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她身上,就是因为这样,无形中像有一张网束缚住她。 过了一会,宋咏德和岑冷槐从卧室出来,宋南彤也从外面健身回来,何姨把早餐端上桌,一家人开始安静的吃早餐。 岑芯吃了半根玉米,喝了一杯牛奶,就放下了筷子,等着其他人吃完。 何姨从厨房里出来,见她吃的少,用盘子端了两个卖相不是特别好的包子到她跟前,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芯芯小姐,这个是牛肉馅的。” 岑芯不爱吃猪肉,吃包子喜欢牛肉馅的,但她从来没在家里的饭桌上挑过嘴,饭菜合口就多吃点,饭菜不合口就少吃点,上学的时候基本都在外面吃饭,在家里吃饭的次数并不多,没想到何姨居然能发现她的喜好。 “给我吧。” 她把盘子接过去,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有些惊讶,馅料居然是用辣油调的,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岑冷槐,怕她责怪何姨早餐做的太重口,不健康,埋头几口把包子给塞到了嘴里。 何姨担心她噎着,又倒了杯牛奶递给她。 “谢谢,包子很好吃。” 她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何姨说:“这是太太包的。” 岑芯一愣,看向岑冷槐。 岑冷槐脸色冷淡,垂头喝粥,头都没抬一下。 宋咏德对何姨说:“太太包的,我怎么不知道,包子还有吗?” 何姨本来是想让岑芯开心,没想到宋咏德也想要包子,她没悟到宋咏德话里的意思,回道:“只有两个包子,先生想吃,我等会去包。” 宋咏德摆了下手,“不用。” 他偏过头,面上挂着笑对岑冷槐说:“你还会包包子?” 岑冷槐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岑芯把放着包子的盘子递给宋咏德,“爸,这里还有一个,你吃吧。” 宋咏德目光看着岑冷槐,故意伸手接过去,说:“我还没吃过你妈包的包子呢。” 岑冷槐出身优渥,从小便是千金小姐养大,有保姆伺候,十指不沾阴阳水,别说是包子,宋咏德连杯热水都没喝过岑冷槐烧的。 宋咏德把盘子端到自己面前,还没放下,就听岑冷槐道:“你能吃辣吗?” 非常直白的暗示宋咏德,这个包子他不能吃。 宋咏德本来就是故意逗她,听她这么说,赶紧把包子还给岑芯,“还是你吃吧,这是你妈特意包给你吃的,你妈今天——” “吃饭,不要说那么多话。”岑冷槐打断宋咏德的话,目光不自然的看了下岑芯。 岑芯没再跟宋咏德客气,把包子拿起来咬了一口,嘴甜的哄岑冷槐,“妈妈,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岑冷槐抿了抿唇,语气别扭的说:“你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岑芯和宋咏德对视一眼,事不关己,宋承丰宋南彤兄妹俩安静的吃饭没搭话。 岑芯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慢慢的嚼。 岑冷槐嫌弃的说:“怎么吃相那么难看,不像话。” 岑芯弯着眼角说:“好吃,您真厉害。” 岑冷唇角划过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微抬着下巴说:“我第一次包,不熟练。” 这个包子之所以没有上桌,就是因为包的不好看,岑冷槐便没有让何姨端上来,没想到何姨居然不听她的话,直接端给了岑芯,还挑明了是她包的。 她面上波澜不惊,心中觉得尴尬,解释了一句第一次包,又觉得越解释越没面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时兴起,想着亲手给女儿包包子,明明何姨的手艺就很好。 吃完早饭,何姨收拾碗筷,宋咏德和岑冷槐坐到沙发中间,岑芯和宋南彤宋承丰坐在两侧的小沙发上,等着宋咏德说话。 “今天让你们留下,主要是芯芯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咱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认真的说说话了,我先来说一下目前咱们家的情况。” 岑芯心不在焉的听着宋咏德说话,想着等会要怎么解释杯子的事,继父拐再多弯,最终目的还是要问自己那件事,躲不掉的。 “现在你们都成年了,也都各自有了工作,那么下一步重大计划,也就是成家了,现在你们每个人来说一下你们的感情状况,让我和你们妈妈心里有个底,承丰,你是大哥,你先来。” 宋咏德做了简单的开场白。 宋承丰抬起头,淡淡的说:“单身,目前没有合适的发展对象。” 宋咏德点了下头,看向宋南彤。 宋南彤言简意赅,“单身,没有合适的发展对象。” 岑芯默默措词,宋南彤说完就该她说了,她双手交握,正准备发言,宋咏德突然问宋南彤,“你妈不是给你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吗?” 岑芯诧异的看着宋南彤,“姐,你相亲啦?”在她眼里,宋南彤可不像是会相亲的那种人。 宋南彤神情淡定的说:“嗯,看了几个,没有合适的。”不过最后都被她聊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宋南彤说完了,一家人看向岑芯。 岑芯搓了搓手,支吾着说:“单身。” 宋咏德半信半疑,“有没有合适的发展对象?” 岑芯脑中闪过郑霄的脸,什么叫合适的发展对象,也真亏宋承丰和宋南彤能想到这样的话给自己挖坑。 “爸妈,恋爱这种事情不是企业的计划书一样,计划好了,一切就顺着计划来,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那个杯子上的郑先生,我和他是朋友,我们就是一起去吃饭,餐厅刚好搞活动,误以为我们是情侣,便送了我们一对那样的杯子。” 岑芯还是没有直接说自己和郑霄不可能。 她把杯子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请你们放心,如果我谈恋爱了,一定会让你们知道的。” 她态度诚恳,岑冷槐还想再问,宋咏德冲着她轻轻摆了摆头。 “芯芯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们就等着她的好消息吧,可能还没正式确定关系。” 岑芯:“......” 什么叫等她的好消息,可能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她和郑霄现在是什么情况,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家里住了,要尽快搬出去。 她发消息给郭沛沛,让她明天帮自己搬家。 原本打算吃完早饭回卧室补觉,现在也没了困意,她随意的刷着手机,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 郑霄。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由着铃声在那里响,假装自己没听见。 如果现在挂断,郑霄肯定知道她是故意不接的。 她由着手里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她把手机盖进被子里,抱着琴去琴室。 她把琴放到琴桌上,调整了下位置,正要坐下,突然看见别墅前面的路上,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车窗半开着,郑霄坐在驾驶座上,微偏着头,隔着落地窗的玻璃,睇视着她。 Chater17 岑芯愣了愣,担心让家里人看见了,被误会,又要没完没了的解释,赶紧拉开窗户冲着郑霄挥手示意他走。 郑霄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岑芯,岑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微微的探出头去,郑霄举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岑芯才想起来手机,回卧室把盖在被子底下嗡嗡响的手机拿出来,按了接听键,刚放到耳边,郑霄冷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下来。” “不——” “我等你,乖,别任性。” 明明是温和的语句,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强横。 岑芯头皮一阵发麻,那句“不去”还压在嗓子里没全说出来,便被郑霄的话给打断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刚刚说话的人,是郑霄吗?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她举着手机,手指抓住窗帘往外面看,郑霄单手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深色的西装裤,两条腿笔直修长,他微微靠在车上,仰着头,目光死死的锁住她。 这样张扬的站在她家门前,这时候只要妈妈出门,或者是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出门,都会发现他,不敢和他在这里僵持,岑芯连忙说:“郑霄,你先回车上,我马上就下去。” 她指了指郑霄的车,郑霄听她这么说,也没故意为难她,慢悠悠的转身上车,看岑芯还站在窗边,再次捏起手机,沉声说:“下来。” 岑芯看着郑霄,小声说:“郑霄,你能把车子往前面开一点吗?”她不确定让郑霄做贼一样挪车,郑霄会不会生气。 郑霄隔空看了她一眼,催促道:“快点。” 然后把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向前挪车。 岑芯连忙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昨晚没睡好,气色不太好,早上没洗头发,好像有点油了。 岑芯抬头看了眼窗外,手机还没挂断,不知道现在和他说话,他能不能听见。 “郑霄。” 她试探的喊了一句。 “说。” “你能等我十五——不,半个小时吗?” 她是个注意仪容的人,每次出门都要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从前在郑家的时候,每次郑霄要带她出门,她都会拿好几身衣服给他看,让他帮着选一身最好看的出来。 半个小时,估计不够。 “一个小时,中午一起吃饭。” “好的。” 岑芯把手机丢到床上,到洗手间快速的洗头,吹干,往脸上拍了基本的护肤水乳,打了层薄薄的粉底,选了一支适应季节的枫叶色口红涂在唇上。 她走到试衣镜前端详了一遍整体妆容,拿上手机和包出门。 他在一楼的时候碰到了宋咏德,他现在还没有去公司,手里拿着张报纸坐在沙发上,看到岑芯下楼,抬起头问:“要出门?” 岑芯嗯了一声,怕郑霄等急了,快速的走到玄关处换鞋,宋咏德道:“去哪?让司机送你吧。” 岑芯头都不敢抬,连声道:“不用了,我约了朋友,他开了车。” “芯芯小姐中午回来吃饭吗?”何姨从厨房里走过来,要帮岑芯开门。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何姨你忙吧,我自己来就好。” 她拉住门把手,把滑到臂弯的包包挂回肩膀,急忙向外面跑,身后宋咏德问了她一句钱够吗?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院子里,头也没回的大声应道:“够。” 一直躲在厨房里的岑冷槐走到门边,手上还沾着面粉,皱着眉说:“她今天怎么这么毛躁?” 岑芯从小说话都是细声慢语,走路不急不缓。 宋咏德笑了一声,说:“太太你都能下厨房包包子了,芯芯着急出门走快点,又有什么稀奇的。” 岑冷槐脸色一僵,把手放到身后,瞪了宋咏德一眼,回厨房继续练包包子。 岑芯现在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郑霄,他站在车窗前,不太自然的看着郑霄,“你怎么来了?” 郑霄听到她的话,淡淡道:“我给你发了消息。” 岑芯一愣,下意识拿起手机点开他的头像。 郑霄的名字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画了下划线的灰色铃铛,那是消息免打扰的标志。 昨晚她没回郑霄那个好梦的消息,今天早上起床就看到郑霄又给自己发了一个早安的消息,她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语气回郑霄消息,但是不回看到郑霄的消息过来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索性就给他设置了消息免打扰,以至于后面他又给自己发的几条消息都没看到。 郑霄发完早安没多久就告诉她买了一套茶具还给她,问她怎么还给她。 她没回消息,郑霄便说要开车送过来。 最后一条消息时,到你家了。 岑芯看完消息,瞥了眼面前脸色冷峻的郑霄,把手机按到胸口笑了笑,解释说:“我手机静音,今天早上起床之后就没看过手机。” 郑霄直截了当戳穿她,“我看见,你故意屏蔽了我的消息。” 岑芯:“......” 她只是找个台阶下而已,拆穿她对他有什么好处,两人都尴尬。 岑芯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弯着眼角伸手,“把茶具给我吧。” 郑霄偏过头,淡声说:“上车。” 岑芯看郑霄对昨天晚上的事一副没事人一样的态度,咬了咬舌头,让自己不要多想,郑霄以前就这样,威胁吓唬她就喜欢故意逗她让她亲他。 有一次她故意喊他叔叔,他不高兴了,把她举到墙头上,她很识时务的喊他霄哥,以为改口了他就会放她下来,他却很流氓的告诉她,要亲他一口才能放她下来。 她那时候虽然喜欢他,到底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亲他,便一遍遍的认错。 从那以后好一阵子不敢喊他叔叔。 他便知道要怎么治她,她才会怕。 昨天的事岑芯后来思前想后,最后也只能归结于他是故意吓唬自己,本来应该是没打算亲自己的,最后不小心碰了一下。 “你来还东西,应该不用上车了吧。”还完就可以走人了。 郑霄微皱了下眉,“你打算请我去你家吃午饭。” 言外之意,岑芯如果不上车,他就下车和她一起回家。 他在威胁她。 他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她,似乎料定了她会上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岑芯坐上车,扭头看着车窗外。 郑霄手撑在方向盘上,深吸了口气,看着岑芯说:“为什么不想回我消息。” “我没看见消息。”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但也是最敷衍的借口。 郑霄沉默片刻,说:“昨晚的事,我们——” “先开车吧。” 岑芯打断郑霄,撩了下头发。 郑霄依言启动车子,没说要去哪里,郑霄出了别墅区就直接往她租的房子方向开,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车开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岑芯拉了下车门,没拉开,回头看向郑霄。 郑霄揉了揉眉心,眼角挂着一丝疲惫,显然昨晚也没有睡好。 “我们聊聊吧。” 岑芯一窒,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聊什么呢?” “昨晚的事,我愿意负责。” 岑芯心头一跳,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歪着头看郑霄,细细咀嚼愿意负责的意思,半晌,脸上笑容维持不住了,“郑霄,我不是特别懂你的意思。” 她的手搭在车把上,谨慎的说:“郑霄,这种玩笑最好还是不要开,只是因为一个吻而已,你就要负责?” “因为想负责,所以才亲你。” 他凝视着她,眸光像浩瀚的星空,让人沉溺。 他俯着上半身,慢慢靠近她,岑芯手指死死的抓住车把,眼前的人,是郑霄。 四年前,她无数次幻想,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会向自己告白,说喜欢自己。 如今,他终于开口了。 在她猝不及防,又意想不到的时候。 说不上来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像是要溢出泪水,她咬住舌尖,保持面色从容的看着他。 郑霄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包裹住她的手,在零乱的树影下,他的声音清晰又认真。 “芯芯,做我女朋友,做我老婆,这就是我的意思。” Chater18 岑芯整个人被郑霄笼罩在怀里,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推开他,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已经四年没见了。 双手抵在两人中间,握成拳,行动不受思想控制,她暗骂了声自己没出息,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岑芯,唇角抿成一条线,喉结微动,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岑芯觉得,他在紧张。 岑芯思绪纷乱,脑海中关于郑霄的记忆,似乎都是从容不迫的,他冷静,成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郑霄,百感交集,她的喉间发闷,声音艰涩,“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这个回答,显然是意料之外的。 郑霄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分开那么多年,人刚回来就表白太过冒失。 她心里有委屈,有怨气,冲他发泄,都是他该受的。 但她没有。 她连拒绝他的话都不会说,他的芯芯,永远都是那么善良。 他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唇角挂着笑意,“没听清楚?” 岑芯被他看的心虚,避过他的目光,垂着头说:“就是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或者,你刚刚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说也行。” 她故意气郑霄。 郑霄轻笑一声,岑芯蜷缩在座位上,攥紧了拳头,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捧起她的脸,目光炽热,烧的她脸红。 他侧着头,薄唇凑到她细白的耳廓,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后,嗓音深沉,在紧闭的车间里,异常清晰,“芯芯,我可以拥有你吗?” 岑芯眼睫一颤,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怔怔看着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郑霄不知什么时候把窗户打开了,微风从窗口吹进来,一片红叶落到岑芯的胳膊上,岑芯捏起叶子,仰着头,深吸了口气,“又是秋天了,是离别的季节。” 她离开南城的时候,也是秋天。 郑霄心口微沉,手掌死死的捏住岑芯的手腕,生怕她下一刻就消失了一样,岑芯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一根一根抠着他的手指。 “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一时兴起,但是,我要考虑考虑。” 郑霄慢慢的松开了手,神态自然的问,“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岑芯说:“你很着急吗?如果着急的话,我现在也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现在的答案肯定是拒绝了。 郑霄说:“着急,但有些人,值得等。” 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宠溺的看着她。 岑芯不敢再同他对视,右手拽住车门,一拉,开了。 岑芯下车,弯身对着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郑霄挑了下眉头,她似乎没有她表现的那么从容,都不记得他今天见她的借口是还杯子,她才会上他的车,跟他出来。 岑芯说完谢谢,也反应过来自己本来没打算过来的,觉得有些丢人。 但她马上想到郑霄今天跟自己表白,自己还没答应他,他都不觉得尴尬,面色坦然在那坐着,自己这么点口误,也不算什么。 跟郑霄一对比,岑芯稍感安慰。 “郑霄,茶具呢?” 郑霄下车,走到后备箱处,摁了下开关。 后备箱缓缓地打开,一大捧红色玫瑰映入眼帘,娇艳如火,岑芯心口一颤,在郑霄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把目光移到别处去。 玫瑰花旁边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郑霄拿出玫瑰花和巧克力,迈着长腿,步伐沉稳的走到岑芯跟前,“送给你。” 岑芯撩了下头发,觉得郑霄做事,当真是细致周到,她问他今天的话是不是一时兴起,他没有辩解,却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收了算什么呢,她还没答应他呢。 “郑霄,这样不好吧。” 郑霄淡淡的说:“送你花和巧克力不是为了追求你,我有别的事要你帮忙。” 能让郑霄说出帮忙两个字的事,岑芯来了兴致。 她斟酌片刻,接过花和巧克力,抬眸看他,“说吧,什么事要我帮忙?” 郑霄唇角微微上翘,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岑芯一看他的笑容就生出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接受我无限期的追求,且只接受我的追求。” 果然。 岑芯气乐了,“你怎么不直接让我答应你得了。” 接受他无限期的追求,且只能接受他的追求,这意思不就是她这辈子除非不谈恋爱,不然就只能和他谈。 郑霄说:“可以。” 岑芯:“......” 可以什么可以,她不可以。 郑霄并不在意她脸上的无语,从后备箱里把包装严实的茶具盒子拿出来,面无表情的向别墅走去。 别墅门前两侧的枫树叶子哗哗地响,岑芯怀里抱着玫瑰和巧克力还站在原地,盯着他修长优雅的背影微微出神,他这是刚刚表白失败的样子吗?他有点过分淡定了吧。 郑霄走到门前,侧过身体看着她,“开门。” 岑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刚刚还没答应他,为什么他的行为给她一种她已经答应他了的感觉,难道是她精神恍惚了。 岑芯走到他身旁,把巧克力递给他让他帮忙拿着。 钥匙在包里,她两个手都拿了东西,不方便拿。 郑霄单手拿着茶具盒子,把巧克力接过去,岑芯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郑霄跟在岑芯身后进屋上楼。 岑芯到了三楼卧室前,扭头见郑霄站在身后,朝他说:“你先坐着吧。” 她打开卧室的门,把郑霄送给她的玫瑰花和巧克力都放在床头。 她的卧室装修清新简约,一簇火红的玫瑰摆在这里,贴近了能吻到淡淡的香味,似乎整间屋子更加富有生机。 这样会哄女孩子开心,看起来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岑芯蹙了蹙眉,从卧室里出来,带上门。 郑霄坐在沙发上,茶具的盒子已经拆开了,是一套莹润的天青开片牡丹,构图色彩错落有致,不用问都知道价格远远高于原来那套,最重要的,她一眼看过去就喜欢。 “什么时候搬家?” 郑霄适时打探。 “明天。” “知道了。” 岑芯捏着茶杯,细细打量杯壁的图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知道了?” 郑霄没有回答她,转移话题,“明天要搬过来住,家里什么都没有,下午去超市添置吧。” 他像是要在这里过日子一样侃侃而谈,“进门的鞋柜上没有换穿的拖鞋,客人穿鞋进来不便打扫,卫生间里没有洗漱用品以及晾衣架洗衣液,你住进来的第一天换洗的衣服没办法晾,没有抽纸,厨房的冰箱里没有东西,这些东西,最好提前预备。” 岑芯迷迷糊糊的听他说了一大段,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点,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中午两人在外面吃了饭,便直奔超市。 郑霄负责推车指挥,岑芯负责拿东西,分工明确。 购物车很快就满了,岑芯从进超市就一直惦记的酸奶还没买,她犹豫不决的从购物车里拿出一个高压锅,凑到郑霄身边说:“这个买了有什么用?” 郑霄说:“煲汤。” 岑芯觉得有道理,可是她连饭都不会做,更不用提这种高难度的煲汤了。 “要不这个还是别买了吧,还有这些。”岑芯指着购物车里的锅碗瓢盆,“这些应该都用不上,我在家里不做饭。” “用的上,周末我空闲的时候,会自己做饭。” 岑芯:“......”可是她不会呀。 郑霄没理她,继续推着购物车向前走,一身剪裁得体的高档西装,在周一的下午出现在这种超市里,显得格格不入。 “岑芯,是你吗?”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岑芯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货架那边站着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孩子。 “学姐。” 岑芯认出说话的人,是她大学时期同系不同专业的学姐祝之曼,笑着打招呼。 “我刚刚在你后面看着就觉得像你,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几天。” 郑霄见岑芯遇到了熟人,推着购物车过来等她。 祝之曼刚刚就注意到站在岑芯身边的郑霄了,高大英俊,想让人忽视掉都难。 “这是你男朋友吧,跟你真般配。” 岑芯愣了一下,正要张嘴解释,祝之曼已经挽住旁边男人的胳膊,介绍说:“这个是我老公。” 岑芯笑着点了点头,“姐夫好,我是学姐的大学学妹。” 那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白净书生模样,“你好,早就听曼曼提起过她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学妹。” 岑芯羞涩的笑了笑,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琢,一双乌黑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 “宝宝,叫阿姨。” 祝之曼拉了拉女儿的小手。 小姑娘奶里奶气的对着岑芯喊,“姨。” 岑芯瞬间就被萌化了,“学姐,你女儿真可爱,多大了?” “一周半。” “这么小啊。” 岑芯把手伸过去,小姑娘主动抓住她的食指,咧着嘴冲她笑。 “她的手好软啊。” 岑芯戳戳她的小肉手,扭头对郑霄说:“霄哥,你看她好可爱。” 郑霄黑眸盯着她,嗯了一声,赞同说:“是很可爱。” 杏眼流转,轮廓圆润温婉,笑起来红润的两颊露出一对小酒窝。 岑芯没注意他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自顾自的逗着小朋友玩,祝之曼看她挺喜欢小朋友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也不用羡慕,你们俩颜值那么高,以后的宝宝一定漂亮。” 岑芯:“......” 什么宝宝? 谁和谁的? Chater19 岑芯拿眼角偷偷瞥郑霄的反应,他英挺俊朗的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上她的视线,眼底升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岑芯触电一样避开他的目光。 她干嘛心虚啊,生宝宝这种话又不是她说,是学姐说的,她安慰着自己。 那边学姐还在八卦的拉着岑芯的胳膊打探消息,“你们俩结婚了吗?” 岑芯摇了下头,脸上发烫,觉得这话不能乱说,还是解释清楚的好,不然以后再遇到就更掰扯不清楚了。 “学姐,其实我们——” “这可不行。” 祝学姐一看她摇头,回头看了眼郑霄,这样高大英俊,气质不凡,一看就是社会精英。 她把岑芯拉到一旁,贴到岑芯耳边,热心的说:“你男朋友这么帅,肯定不少小姑娘喜欢,还是早点结婚把他抓牢了。”她看着岑芯购物车里的锅碗瓢盆,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女人千万不能把自己埋到厨房里,听信那些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这种话,如果你信了,等着你的就会是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这辈子就完了。” 岑芯:“......” 她能说她本来就不会做饭,是郑霄想做饭吗? 她看了看郑霄,算了,她还是不说了吧。 学姐的老公也终于受不了老婆当着自己的面一直夸别的男人帅,搂住她的肩膀说:“老婆,咱们还要带宝宝去玩具城呢。” 祝学姐说:“那你们逛吧,我们要带宝宝去玩具城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岑芯松了口气,想着这场尴尬的聊天终于要结束了。 “学姐姐夫再见。” 祝学姐握着她女儿的小手冲着岑芯摇了摇,“宝宝说叔叔阿姨再见,祝叔叔阿姨早日成婚,生个漂亮的宝宝。” 岑芯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当年在学校拥有众多爱慕者的高冷学姐,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八卦。 目送一家三口离开,岑芯转过身就见郑霄推着购物车,黑眸幽深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又逛了会,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的时候,郑霄又在最外面的货架上提了一箱酸奶。 付账的时候,郑霄刚把卡拿出来,岑芯已经把手机点到支付宝页面的二维码,放到收银员的面前让她扫。 嘀一声。 付款成功。 岑芯把手机收回去,笑着说:“这些东西都是我买的,应该我付钱。” 她付都付了,郑霄也不跟她争,拎着东西跟在岑芯旁边,岑芯看他提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伸手说:“给我提一点吧。” 郑霄看着她修长白皙的手说:“你十指纤纤,是用来弹琴的,这种活,有男人做。” 他声调很淡,能听出他不是刻意讨好,不是男人追求女人的甜言蜜语,是发自肺腑的。 岑芯从小练习古琴,最注重的就是手部保养,景老师跟她说过,对于她们弹琴的人来说,十根手指就是她们的武器,古琴不仅仅是传统文化艺术,更是指尖艺术。 在这方面,岑芯确实是得天独厚,她的十根手指细巧柔美,洁白如玉,这不是靠后天的努力能够得到的。 郑霄走在前面,岑芯瞄了眼他的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提着购物袋,露出一小截手臂,看起来,粗壮有劲。 岑芯有些恍然,两人就这么走着,谁也没开口,回家的道路两侧贴了黄绿相间的地砖,岑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看他黑色的皮鞋踩在泛红的枫叶上,沙沙的响。 岑芯小跑着追上去说:“还是给我点吧。” 郑霄把东西放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的仓鼠玩偶递给她,“这个是你要买的,抱着吧。” 岑芯:“......” 岑芯如愿替他分担了一个小仓鼠玩偶,抱在怀里,手指抠着小仓鼠身上背的装饰小书包,几个手里提着购物袋的女大学生经过他们,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岑芯甚至听到了她们的小声窃语,“哇,这一对情侣颜值好高啊,这个男朋友好帅好宠啊。” “女生也好漂亮,不过她看起来好眼熟啊,有点像岑芯啊。” 几个女生看起来像是南城音乐学院的学生,岑芯一直都是民乐系的楷模,院里经常展示岑芯的宣传幅,对岑芯的脸有印象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岑芯自己也注册了微博账号,她不常发东西,偶尔记录点生活,最近的微博是回国的时候发的,只有三个字,回国了。 连配图都没有,不少粉丝在底下评论,说女神终于冒泡了,微博都快长草了。 倒是郭沛沛注册了一个叫岑芯工作室的微博账号,经常拍一些她的演奏视频和照片发上去,她没事的时候会过去看看,好像粉丝比她的微博账号粉丝还高。 古琴是个小众圈,目前学习古琴的人数一共也就几十万,但她的微博粉丝已经远远不止这个数了,岑芯自己都不解那些粉丝到底是怎么关注她的,偶尔点开粉丝的微博,好像并没有有关古琴的内容,但她和郭沛沛发的每条微博,都会评论。 “哪个岑芯啊?” “我们学院古琴系的女神啊,不过听说她没有男朋友呀,天天抱着他初恋男友送给她的古琴,看着是个高冷女神,其实是个痴情女子。” 那女生摸着手机,似乎要上网搜图片,岑芯平时登台表演都穿古装,和现代装有点差别。 岑芯在听到她们说琴的时候,脸色就变了,手指捏着仓鼠身上的小背包,下巴靠在玩偶上,她的腿僵在原地,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那几个女生拿着手机往回走,仔细看着岑芯,似乎还有要拍照的意思。 郑霄举着东西,长臂揽在她的肩膀后面,并没有碰到她,虚掩着,把她护在怀中,扭过头,神色肃穆,语气不怒自威,“我女朋友不喜欢拍照。” 那几个女生还是没踏入社会的大学生,没接触过他这样商场上打磨,气质倨傲的人,两道视线凌厉,沉甸甸的压在她们身上,吓得连忙收了手机,讪讪的道歉,“对不起,我们不拍了。” 几个人相互拽着跑了。 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从背后包裹过来,岑芯还沉浸在那几个小姑娘刚刚说的话里,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郑霄收回手,两人沉默着向前走,到了家里,岑芯拿出钥匙开门。 郑霄把购物袋放到客厅的地上,开始分东西。 高压锅、碗筷、洗洁精、刷子都放到二楼的厨房,岑芯站在客厅沙发的旁边,看他从二楼下来,终于忍不住喊他,“郑霄。” “嗯。” 他音量不高,低头从购物袋里继续拿东西。 “你送我的那一床伏羲琴,我弹着很好,比我收藏的那些名家琴音色都好,很多琴友都问我,是哪个斫琴师斫的,他们也想拜访一下那位斫琴师,从他手里买一床古琴,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斫的呢,我跟他们说不知道,他们也不信,私底下给我编一些,我都不知道的故事。” 她手指搅着衣服,企图把刚刚的事掩饰过去。 郑霄唇角微扬,冲她招手,“芯芯,你过来。” 岑芯走过去,他把今天买的一箱酸奶提到冰箱前,拆开外盒,打开冰箱,拿了一盒酸奶塞到岑芯手里,说:“把这些酸奶摆到冰箱里。” 岑芯愣了一下,把酸奶摆到冰箱保鲜室里,俯身又拿了几瓶,侧着身子看他。 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郑霄退了几步,看她一瓶一瓶把酸奶放到冰箱里,语气平静的说:“不是什么大师,他不卖琴。” 古琴圈里有很多爱好者,自己斫琴,因为精通古琴,做出来的更适合自己,但并不对外售卖。 郑老是古琴艺术代表性传承人,郑霄身为他的孙子,别人买不到的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岑芯继续追问,“那名字呢,名字总可以说吧,我弹了那么久的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斫的,该感谢谁。” 郑霄说:“那位斫琴的人在里面刻了他的名字,拆开就能看到。” 四年前,郑霄把琴送给岑芯的时候,岑芯就问过他是哪位大师斫的。 郑霄也是这么说的,拆开了就能看到。 岑芯气结,不想和郑霄说话了,一句话的事,非要让她拆琴,听起来跟开玩笑似的。 “你故意的吧。”明知道,她不可能把他送的琴拆掉。 郑霄一双黑眸望着她,半垂着眼睫,声音低沉,“真的,没骗你。” 拆开了,就能看见,里面刻了字。 “郑霄亲斫,赠予最爱,岑芯。” Chater20 只是郑霄送岑芯的琴,她视若珍宝,连碰都不许别人碰一下,更别提把琴拆开看里面的字了。 弹古琴的人,对琴都很重视,尤其是岑芯这样有知名度的演奏家,在外面参加交流会的时候总是避免不了被问到弹的琴是什么年代,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再高雅的圈子,都会有攀比的虚荣心。 古琴是他们的乐器,亦是他们炫耀的工具。 岑芯不在乎那些虚名,但她自己也好奇,这琴是谁斫的。 问郑霄,郑霄就说把琴拆了。 难怪郑老总是骂他混账,对古琴一点都不重视,满身铜臭味,古琴那么高雅的东西,他说拆就拆。 岑芯把酸奶都摆好,购物袋里只剩几双拖鞋,她走过去把拖鞋拿到玄关处,一双双的摆到鞋架上。 拖鞋也是郑霄选的,有两双是情侣拖鞋,一双粉色的,三十六码,是她的,一双蓝色的,四十三码,是他的。 其他几双全都是统一款式,跟这两双不一样。 岑芯当时拿的时候就觉得羞耻,这样明显的情侣拖鞋,摆在玄关的鞋架上,以后有人到她家,肯定第一眼就看见了,肯定要误会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她在玄关处蹲了几分钟,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晕,她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晚,今天一天又做了这么多事,和他一起买东西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什么都安排好了,困意就上来了。 郑霄坐在沙发上,西装外套被他脱掉搭在了一边,上面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坦露了一小片微凸的锁骨,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中间,捏着手机,手肘搭在膝盖上,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优雅又不羁。 岑芯回头就见到这样的场景,愣了下,脑子里忍不住想到某个小品的台词,改一改词,用在他身上似乎也刚刚好。 芸芸众生,老天爷就宠他。 她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让自己清醒,眨了下眼,强撑着困意问,“要喝水吗?” 郑霄头也没抬的说:“不用那么麻烦,过来坐。”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着,似乎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他从前就很忙,周六日在家的时候,也总有处理不完的工作,那时候岑芯最喜欢做的就是,窝在他书房的小沙发上,一边翻他的书,一边看他的人,偶尔故意发出点动静,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视线从工作中抬起来,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纵容的目光,是她最爱的。 岑芯到冰箱里拿了一盒草莓,到厨房洗干净放到盘子里,又去净水机前放了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便没再打扰他,抱着仓鼠玩偶靠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刷手机。 她登上微博,消息那里显示有几千条未读消息,她不发微博的时候,每天也会有消息,但是没有那么多,估计是郭沛沛用哪个工作室的账号发了微博艾特她,或者是景老师的工作室发了微博。 点进去果然不出所料,是景向蓝工作室昨天晚上发了一条音乐会的表演合照,艾特了她,好多人在底下评论,也有粉丝顺着摸到了她的微博,评论她发的最后一条微博,有的粉丝应该是去了现场,把在现场拍的她的照片发了出来。 【姐姐太漂亮了,现场绝美】 【啊啊啊啊,姐姐盛世美颜】 【宝贝你怎么不发微博,微博都长草了,快发自拍呀】 【希望姐姐早日找到真爱】 岑芯刷到这一条评论的时候,有些不淡定了,因为她这几年正式的演奏会都用郑霄送给自己的伏羲琴,那床伏羲琴虽然造型优美,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新琴,她收藏的琴里有不少古代的老琴,每一床的都价值不菲,郑霄送给自己的琴在外人眼里,并没有那些琴有价值,而且不知道是哪位大师斫的,他们不信岑芯自己也不知道那琴是谁斫的,但看她那么重视那床古琴,便编出了一段子虚乌有的故事。 说那床古琴是她的初恋情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初恋情人出身贫寒,大学期间省吃减喝,勤工俭学,才买了一床古琴送给她,但她出身书香门第,家里看不起她出身贫寒的初恋情人,便棒打鸳鸯,逼迫岑芯出国,用尽手段让两人分手。 说她忘不了旧情,对送她琴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才日日把琴带在身边。 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最早是谁编的,编的有鼻子有眼,合情合理,甚至结合了她那个凤凰男的生父和母亲岑冷槐的部分感情纠葛,以及她出国的时间线构成了这个感人肺腑的故事。 故事传的人多了,很多人便信以为真,甚至很多古琴贴吧论坛里有人说古琴四大未解之谜之一,岑芯的伏羲琴到底出自哪位斫琴师这种调侃的帖子底下,都会有人一本正经把那一段白富美爱上穷小子被家人棒打鸳鸯的故事截图上去,作为科普。 截图上面甚至有的还带了微博大v的认证,增加真实度。 有些地方的八卦爆料会直接给她取一个代号,某古琴痴情冷美人。 比如这次她回国,郭沛沛就给她看过一个微博大v爆料,说某古琴痴情冷美人早几年被父母棒打鸳鸯,拆散初恋情人,逼迫出国,与父母闹掰后赌气一直在国外发展事业,事业蒸蒸日上,近期回国,疑似是年纪到了,被父母逼迫回国相亲。 基本上知道她的人,看到某古琴痴情冷美人这个称号就知道是她。 网上说是知情人爆料,她猜应该是她生父和母亲那段感情的知情者。 故事自然是假的,但有一点却说对了。 她确实是对送她琴的人念念不忘。 那是郑霄送给她的二十岁礼物,她收到这个琴的时候,欣喜若狂,这是郑霄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上一次过生日的时候,她们才刚认识,并不熟悉,她告诉郑霄,她一定会努力,成为最优秀的古琴大师,传播发扬古琴文化,她问郑霄会不会一直陪着她,郑霄还笑她傻。 她当时以为郑霄的意思是,傻姑娘,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 可是后来,她越来越优秀,受邀与各国的顶级音乐家合作,为各大音乐节演出,举办音乐会。 没有一次,他陪在她的身边。 她渐渐才领悟过来,他的意思应该是,傻姑娘,这世上,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 她曾以为她与郑霄早已足够亲近,真正分开的时候,她才发现,郑霄留给她的,除了回忆,便只有那床伏羲琴。 她每一场重要的演出都用那床伏羲琴,只是把那床琴当成了他。 她想要他见证她的所有荣耀。 点开那条希望姐姐早日找到真爱的评论,底下不少人回复。 有的祝她早日找到真爱,有的希望当初的穷小子初恋情人逆袭成为霸道总裁,把金卡甩到她父母的脸上,跟她复合,还有的劝她要听父母的话,凤凰男不能嫁,观点不同的粉丝就直接吵了起来。 岑芯看了会,揉了揉眉心,觉得脑壳更疼了。 刚好这时首页刷到郭沛沛发了一条微博。 岑芯工作室v:老板一直不发微博不营业,小室给大家送福利啦,昨天的老板仙气飘飘,快来收下这波美图吧@岑芯 底下配了四张图,都是昨天她在后台拍的。 评论又是一波粉丝对她的怜爱,拜托郭沛沛好好照顾她,让她早日走出情伤。 她那条回国了的微博,让不少人联想她回国后勾起伤心往事,故意发那条微博让初恋情人看见。 岑芯想了想,拿手机在屋里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微博上,配了三个字,搬家啦,又选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努力营造出自己现在心情很好,没有沉迷情伤的样子。 岑芯发完微博,看郑霄还在对着手机敲字,眼皮不停的打颤,撑不住了。 郑霄的手机响了,秦景曜打过来的。 他回头看了眼岑芯,岑芯抱着仓鼠玩偶,下巴搭在仓鼠头上,后背靠着沙发,双眼迷蒙,直直的盯着他发呆。 “接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拉开门,到了外面才按了接听。 “郑总,大忙人,周一不上班,去哪了?” 郑霄说:“你去郑氏了。” 秦景曜笑着说:“是啊,刚好在附近,顺道就来你公司看你了,怎么着,窦光远和小郎都在,你这个老板不在,不会是躲哪里偷闲了吧。” 郑霄听他闲聊,淡淡的说:“没事挂了。” “哎,别挂啊,咱哥俩从小一起长大,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今晚去我家聚聚。” “不去。”郑霄直接拒绝。 他拒绝的爽快,秦景曜气乐了,“我已经约了高扬浩博他们几个,跟他们说了今晚你也来,本来他们今天都没空,你面子大,说了你名字他们几个才肯来,我这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你不来我多没面,这不,我人都亲自到你公司接你了,结果你不在,不过没关系,我这诚意在这了,你就说你来不来?” “不去。” “卧槽,霄子。”秦景曜直接爆了粗口,“咱俩兄弟这么多年,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你他妈又没夜生活,看样子工作也不忙,必须给我一个理由,除非你今天要陪小姑娘,我才能原谅你,不然你可得掂量下咱俩这兄弟情。” 郑霄嗯了声,淡淡的说:“今天要陪小姑娘。” 手机那边的秦景曜噎了声,差点咬到舌头。 “什么小姑娘,谁?” 郑霄没说话。 “是岑芯吗?你今天不上班,就是和岑芯在一起?”秦景曜试探的问出了这个名字,老实说,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有点慌,怕郑霄听了这名字发疯,但能让郑霄陪的小姑娘也就岑芯了,除了她,他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刚好这阵子听说她回来了,秦景曜才小心翼翼的提了她名字。 “嗯。” “我的祖宗。”秦景曜音调拔高,激动的拍手,“你俩可赶快好吧,霄子,快上啊,别犹豫,表白。” “表白了。” 秦景曜一拍脑门,咧着嘴,开心的像自己娶了媳妇一样,“牛,兄弟你牛,你说你早去丹麦把人找回来,至于折腾这么多年吗?人岑芯多好一姑娘,这么多年没见,你一表白人家就答应你了,这样吧,兄弟,什么也不说了,晚上把人带出来见见,都是认识的,哥几个给你们庆祝庆祝,祝你们百年好合。” 郑霄淡淡的说:“被拒绝了。” 秦景曜:“......” Chater21 做为郑霄和岑芯这段感情的见证者,秦景曜听郑霄说表白失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来来回回,走马灯似的,有张扬的,每一段感情都是轰轰烈烈,甚至冲冠一怒,有低调的,看上了,塞张卡片,该送什么礼物怎么安排,底下人都会打点好。 郑霄年少时玩的也很开,和南城其他二代公子哥一样,拿着家里的钱,挥金如土,赛车竞技,除了不玩女人,整个南城没有比他会玩的。 只是后来他父母姐姐去世,郑氏集团内部争权夺利一团乱,他从国外回来接手郑氏,整个人就沉淀了下来,再见面,之前那批二代依然该玩的玩,上头有老子顶着,出手阔绰,他却坐稳了郑氏掌权人的位置,心机深沉,冷的不近人情。 除了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在他跟前还能说上话,其他人到他跟前,都要矮上半头。 老爷子给他介绍不少相亲对象,他不会违逆老爷子的心思,给安排的,就去看看,但没有一个在跟他见面之后,还能再见第二面,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打算结婚,就一丁点希望都不给对方。 那会郑霄从国外回来跟他们聚到一起,听说老爷子给他选了个未婚妻,已经在郑家住了半个月,当天饭也没吃,屁股都没坐热就走了。 他们一群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回家把老爷子选的未婚妻送走。 结果后来未婚妻没送走,他自己倒是栽里面了。 那段时间,是他自从父母姐姐去世后,工作最消怠的一段日子,出差办公,能推的都推了,周六周日准时准点的回家,圈子里人都知道,老爷子这回选的孙媳妇,是个小妖精,把郑大少的魂都给拴住了。 都想让他把人带出来给大家伙见见,他一直藏着掖着,不给他们几个看,只说到时候了,自然就能见到了。 他们便默认为他把人带出来的时候,就是变相承认那是他的人了,等于向所有人宣布,那小姑娘就是他未婚妻。 后来人带出来才发现,郑霄这栽的一点都不冤。 小姑娘五官精巧,面庞温润,眉目清秀,一双明眸清澈如水,看向郑霄的时候,闪闪发光,像有星星似的。 任谁都能看出来,岑芯喜欢郑霄。 当年岑芯走的时候,他就觉得可惜,对他们来说,得到一段感情,似乎轻而易举,但你很难找到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听说岑芯走的那天,郑霄还亲自去送人了,自然是没让岑芯知道,偷偷躲在远处看着,就这么把人给送走了,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只是在人走了以后,他就大刀阔斧的收拾他那位堂叔,他刚掌权那会,顾着老爷子面子,把人赶出郑氏,但好歹在南城给人留了一席之地。 郑晋炳父母去世的早,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不管在外面怎么争,到了老爷子跟前,都得装的一副家和万事兴的样子,在老爷子眼里,他们郑家还是书香门第呢。 郑霄可以给所有人冷脸,唯独不能不顾忌老子,但那次却不知收敛的把人往死里收拾,把郑晋炳在南城的根基全毁了,逼得他不得不带着全家远走他国。 即便如此,到了国外,依然处处受郑霄打压。 这才是郑霄,心机深沉,捉摸不透,那个青春灵气,笑起来眼睛像星星的小姑娘,终归是他生命中的过客,随着时间,化作一抹缥缈的迷雾。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秦景曜,说到底,一直都是岑芯太过依赖郑霄,她的目光太纯粹,让人不忍拒绝,郑霄可以为她放缓一时的脚步,但日子久了,便倦了,他终归是要做自己的。 在秦景曜看来,岑芯脆弱的像初春的花朵,风一吹便散,她离不开郑霄。 没想到岑芯离开了郑霄,事业如鱼得水,年纪轻轻便站到了圈子的顶端,她那个文艺圈跟他们这个圈子还不一样,他们可以靠着祖辈的庇佑维持风光,岑芯的位置却是要靠真材实料才能做到的。 反倒是郑霄,看不出来跟从前有什么不同,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憋得慌。 就是缺点爱。 “为什么拒绝,她有男朋友了?” 郑霄听到这句话,语气不悦,“没有。” 秦景曜松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追?” 郑霄淡淡的嗯了一声。 当然要继续追,人回来了,他没打算再放手。 秦景曜听着他这冷漠的嗯就觉得蛋疼,就这德性,还想追小姑娘。 看在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份上,秦景曜给郑霄出主意,“你要追小姑娘,那嘴巴可要甜点,不能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或许喜欢那样的,但岑芯这个年纪的姑娘,谈恋爱基本都是奔着结婚去的,思想成熟了,就喜欢温柔体贴的,你这天天说话就会一个字嗯,天都被你聊死了,我要是小姑娘,我才不跟你好。” 他几句话全是损郑霄的,郑霄冷声说了一个字,“滚。” 结束通话,郑霄抬头看了眼门前的风景,一阵风吹来,他感觉到手臂传来的凉意,转过身,轻轻的推开门。 沙发上的岑芯已经蹭掉了拖鞋,半张脸埋在仓鼠玩偶里,蜷缩着腿,紧闭着眼,睫毛又长又翘,一头黑发垂到肩后,呼吸平缓均匀。 睡着了。 郑霄把手机放到兜里,拿起外套轻轻的盖到岑芯身上。 她睡得并不踏实,眉心紧蹙,衣服才搭到她身上,她便抱着仓鼠玩偶,向外翻了个身。 她动作大,这一翻脑袋就腾空了,郑霄眼疾手快的蹲下,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睡梦中的岑芯并未察觉自己差点摔下沙发,托住她脸的掌心温热,她无意识的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她的身体随之移动,上半身快要挪到沙发外面去,郑霄左臂穿过她的膝盖弯,右臂揽过她的后背,把她抱了起来。 岑芯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感觉身体被束缚住,不能自由移动,她伸出手掌,在头顶抓来抓去,想要找到倚靠,挪个位置。 郑霄看着她挥舞的手掌,脖子微微后仰,避开她的攻击,等她消停了,才抱着她上楼。 三楼卧室没有锁门,郑霄抱着她直接进去,床上铺的被子是淡粉色的,郑霄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手臂从她的后背抽出来,她的身体一接触柔软的大床,便自动翻了个身,面朝里面,蜷缩着腿。 郑霄帮她把被子盖上,手臂撑在床上,俯身盯着她的脸看了会,转身把门关上,下楼。 岑芯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个不停,郑霄无意窥探她的隐私,但一眼扫过去,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上的一个梁字。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来电显示的梁锦程三个字,像是能喷出火一样。 铃声响了又灭,灭了又响,大概三分钟后才彻底消停。 岑芯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窗帘拉上,整间屋子一点光亮都没有,她的手掌在床头摸来摸去,没摸到手机,迷糊的打开了床头灯。 靠在床头,摸了摸身上的杯子,记忆开始回笼。 她好像是在沙发上刷手机,因为太困,刷着刷着就睡着了,所以她是怎么跑到三楼的卧室里来的。 她蹭的一下爬起来,穿上拖鞋,一拉开卧室的门,就见到站在门口的郑霄。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站在这里?” 郑霄声音平静,说:“叫你起床。” 岑芯想到自己刚刚睡醒,捋了捋头发,看着他衣领的纽扣解开了两颗,衣服上还有点褶皱,心里就开始打鼓,“你也睡了吗?” 这半天都过去了,她睡得沉,什么事都不知道。 郑霄看着她惺忪的眸子,她这会才刚醒,意识没怎么清醒,整个人泛着傻气,这是想试探,自己有没有被他占便宜。 他唇角轻翘,兴味的问道:“你觉得我能在哪里睡?” 岑芯被他看的脸红,避着他的目光说:“没,没哪里。” 没睡就好,看来她没再次做出那种睡梦中把他抓上床一起睡觉的事。 说来惭愧,岑芯之所以那么谨慎,是因为以前在郑家的时候,她有一次在郑霄的书房睡着了,郑霄过来叫她,结果被她拽住一条胳膊垫在脖子下面。 她从郑霄的身边过去,准备下楼找手机,郑霄跟在她的身后,漫声说:“不问问,自己是怎么到楼上的。” 岑芯:“......”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他把自己抱上来的。 她语气有些无奈的说:“我知道我是怎么上来的,我不是傻子。” “你是怎么上来的?” 郑霄故意逗她。 岑芯听出来他是故意的,想着男人有时候的恶趣味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她睡着了,他主动把她抱上来的,这种时候,该羞涩的不该是他吗?怎么还厚着脸皮反过来问她。 岑芯也豁出去了,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转过身,朝着他说:“不是你把我抱上去的吗?” 郑霄坦然道:“是我把你抱上去的。” 岑芯仰头,真诚的说:“谢谢你。” 郑霄挑了挑眉。 “怎么了,你说这么多,不是想要我谢谢你?” 郑霄缓缓的摇头。 “那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岑芯摇了摇头,“不知道。” 郑霄抬腿往她这边走,岑芯突然感觉郑霄这架势是有什么阴谋,向后退。 郑霄一步一步的把她逼至沙发角,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浮起笑意,眼角深邃。 岑芯继续向后退,抬脚磕了一下沙发,扑通一声坐到沙发上,仰着头看他。 他俯身,一只胳膊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调平缓的说:“我抱你,你没有任何排斥。” 岑芯:“......”所以呢?她那会睡着了啊怎么排斥? 郑霄缓缓蹲在她的身侧,突然伸出手臂,把她搂到了怀里。 周身包裹着他独有的味道,岑芯身体僵了下,心跳漏了几拍,手忙脚乱的要推开他,“郑霄,你要干嘛啊?” “别动。” 他的手臂收紧,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嗓音低沉带着蛊惑,“让我抱会。” 岑芯抬起来的手掌顿了下,慢慢的,又缩了回去。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鼻尖萦动着淡雅的香气,整个空间都静了下来,岑芯的手僵硬的搭在沙发上,后背绷直,只要她一动,他的手臂便会收紧。 岑芯拍拍他的手背,他又会松一些。 两人默默的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岑芯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打破沉静,岑芯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家里的电话,她偏头看着郑霄,叮嘱道:“我家里来电话了,你别说话。” 不等郑霄应声,她便接通了电话。 何姨在那面说:“芯芯小姐,晚饭回家吃吗?” 岑芯脑袋还懵着,没有感觉到饿,“晚饭?几点了?” “快六点了,刚刚打你电话,没人接。” 岑芯解释道:“我在租的房子这边,下午有点累,就睡了,代我给爸爸妈妈说声抱歉,晚上不回去吃了,让他们不用等我了。” 郑霄听到她说晚上不回去吃了,唇角弧度扩大,这意思就是,晚饭和他一起吃。 挂断电话以后,岑芯看着郑霄,他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无所察觉,她无奈的说:“今天辛苦你了,一起吃个晚饭?” “好。”他答应的干脆利落,岑芯笑了笑,拿手机搜索附近有什么美食,看看哪家店的评价比较好,郑霄提议道:“总是在外面吃饭不好,不如咱们自己在家里做吧。” 岑芯没有注意到他嘴里的咱们,和在家里这样的词汇,已经是把自己当这个家男主人的架势,只是苦恼道:“我不会做饭呀。” 她看着郑霄,问道:“你做?” 郑霄直接起身,向二楼厨房走去。 岑芯想到今天学姐说的,女人想抓牢一个男人的心,不是靠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千万不能把自己埋在厨房里,看着郑霄去厨房做饭的架势,忍不住笑出了声,跟在他身后说:“真你做啊?” “你不会,当然只有我来。” “可是咱们今天没买菜呀。” 岑芯跟着郑霄到了厨房,郑霄拉开冰箱门,她傻眼了。 冰箱里塞满了新鲜食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想吃什么?” 岑芯没见过郑霄做饭,不过他既然说要做,岑芯就信他是能做好的,反正他本来就什么都会的样子。 菜都买来了,可见他打从一开始就抱着晚上在这做饭的心思,岑芯也没再客套,看着冰箱里的菜说:“做个牛肉吧,其他的你看着做。”她有牛肉就行了。 郑霄嗯了一声,从冰箱里取出牛肉,岑芯连忙伸手要接着。 郑霄没给她,岑芯说:“给我,我帮你打下手。” 做饭她不会,洗菜她还是会的。 “不用。” 郑霄语气倨傲,“边上看着就行。” 岑芯被他赶到一边,搬了个椅子坐在厨房门旁,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处理食材。 他穿着围裙,手里挥着锅铲,虽然在做饭,依然是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岑芯看了会,觉得太闲了,下楼去客厅的冰箱里拿了盒水果。 刚准备去厨房,门铃就响了。 她还没搬家呢,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 她疑惑的走到门前,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眼,是梁锦程。 “芯芯。”她一打开门,梁锦程手里拎了一堆东西往里面走。 岑芯往他手上看着,说:“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 “我看到你发微博了,下午打你手机,没人接,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 他站在门前,准备换鞋。 岑芯说:“不用换鞋了,我今天就是提前过来看看,明天才正式搬过来,搬完了再打扫。” 梁锦程道:“明天我帮你搬家。” “不用了,没多少东西,沛沛已经联系好人了,你不用上班吗?” 梁锦程笑着说:“联系什么人?搬家公司吗?” 岑芯道:“不知道,应该是吧。”搬家肯定找搬家公司。 “这怎么行?”梁锦程道:“现在市场的搬家公司鱼龙混杂,你琴室里一屋子古琴,价值连城,要是招了眼,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你一个姑娘住在这里多不安全。” 岑芯不以为意,“这附近就是学校,外面到处都是保安监控,哪个小偷胆子那么大。” “人为财死,芯芯,你是不懂这个的。”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拍板决定,“我明天跟医院请假,帮你搬家。” “别了吧,你还是认真上班吧,听说现在医生在医院的工作都不容易,你才刚毕业没多久,还是不要随便请假,认真工作,给领导留个好印象,才能多带着你参加几场临床手术,也多学点知识。” 梁锦程噗嗤一笑,没跟岑芯说他现在上班的地方就是自己家开的,没有领导会为难自己,点头说:“谨记岑老师教诲,不过我明天可以调休。” “医生多累呀,既然调休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这房子就是你帮我找的,我还欠着你的人情,没有请你吃饭呢,你再帮我,我又要多欠你了。” 梁锦程无所谓道:“说什么欠不欠,跟我还这么客气,回头你多给我堂妹两张签名就好了,那丫头在家里最受宠,她高兴了,在长辈面前多说我两句好话,我日子也舒坦,该我谢谢你的,谁让你是我堂妹女神呢,我当然得在你面前殷勤殷勤。” 砰一声,楼上传来刺耳的声音。 梁锦程蹭的一下站起来说:“你上面开了什么电器吗?” 岑芯心里咯噔一声,以为郑霄在厨房受伤了,赶紧往楼梯跑。 梁锦程作势要上楼检查,才刚起身,就看见二楼餐厅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梁锦程脸色一变,极快的掩饰过去,冲着楼上打招呼,“你好,郑先生,是郑先生吧?” 郑霄目光凌厉的扫过他,落在了楼梯口的岑芯身上,平淡的说:“芯芯,上来帮忙。” 岑芯哦了一声,扭头就看到梁锦程似笑非笑的表情,还冲她眨了眨眼,“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岑芯瞪了他一眼,说:“不要胡说,你在这坐一会,我上去看看。” 梁锦程便神态自若的在客厅里坐下了,茶几上放着的,是他刚买来的水果。 岑芯到厨房,没看到厨房里有什么异样,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刚刚是什么声音?” 郑霄手里拿着铲子翻锅里的菜,淡淡的嗯了一声,说:“没事,高压锅的声音。” 岑芯没用过高压锅,也不知道高压锅怎么会发出那么恐怖的声音,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把郑霄看了一遍,确认他没受伤,松了口气说:“楼下那位是我的朋友,梁锦程,昨晚你们也见过的。” “嗯,我知道,你这房子就是他帮忙找的。”郑霄不明不白的来了这么一句,岑芯隐约听出来,这人是猛灌了口八二年的醋。 锅里飘来浓郁的菜香味,岑芯适时的转移话题,“好香啊,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郑霄没接受她的奉承,弯身把火关了,岑芯到水池边放水,哗啦啦的水流,她把手凑过去洗干净,拿了一双筷子,弯着眼角看郑霄,一方面是想讨好他,一方面是真馋了,笑嘻嘻的朝着他说:“可以让我先尝一块吗?” 郑霄一脸冷漠的吩咐,“去,问问客人,今晚留不留饭。” 岑芯愣了愣,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小跑着到外面,趴在栏杆上问坐在客厅里的梁锦程,“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梁锦程抬起头说:“还没吃。”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去二楼。 岑芯向他竖了两个大拇指,“你今天赚大了,郑氏集团的总裁亲自给你做饭。” 梁锦程嘴角划过一抹苦笑,“是啊,赚大了。” 郑霄从厨房里端了两盘菜出来,岑芯连忙去厨房拿碗筷。 梁锦程本来也想上去搭把手,看郑霄和岑芯两个人都在厨房,就没过去,扯了把椅子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 等到菜都摆到桌子上,郑霄对岑芯说:“你去盛米饭。” “好的,我去盛米饭,你们先吃吧。” 岑芯端着碗去盛饭,梁锦程看他一直冷着脸,眉头轻皱,两次见面,他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在家里都这样,跟他这样的人相处一点也不轻松。 “厨房冰箱里有菜,梁先生想吃什么,随意。” 梁锦程:“......”什么意思?让他现在自己去做饭? “不好意思,只做了两个人的分量。” 他下巴微扬,一脸倨傲,看起来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岑芯盛了三碗米饭,端出来两碗,正要去端第三碗,梁锦程站起来,岑芯以为他是要去端饭,摆手说:“不用,就一碗了,我去就行。” 梁锦程道:“不用了芯芯,我家里刚刚打来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让我回去一趟,我就先走了,不陪你们吃晚饭了。” 岑芯一怔,下意识的看了眼郑霄,点头对梁锦程说:“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梁锦程嗯了一声,岑芯要送他下楼,他摆手说:“不用送了,你吃饭吧,我自己走。” 岑芯还是站在栏杆旁,目送他出门,才回过头看着郑霄说:“他没口福了。” 郑霄一直紧绷的脸扯出一抹笑容,赞同的嗯了一声。 Chate□□ 岑芯心跳漏了几拍,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背轻轻的划,唇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岑芯被他抵在花架前,清楚的看见他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呆呆的,像个小傻子。 她心里提醒自己要镇定,不能这么容易就沦陷在他的糖衣炮弹之中。 “可你家的钥匙,给我也没用呀。” 她歪着头,脸上挂着从容的笑,自觉扳回一城。 郑霄摸摸她的头,微笑着说:“你先拿着,以后就有用了。” 岑芯:“......”她觉得郑霄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说不过他,岑芯就用肢体动作反抗,她在他兜里的手指,慢慢的抠开他的手指,把钥匙套在他的手指上,他倒是没有阻止她,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由着她把钥匙环挂到自己的手指上,在她露出胜利的微笑时,又把她的手指拉回去,重新把钥匙给她。 两人的手在他的风衣口袋里掰扯了几个轮回,岑芯再一次想把钥匙弄到他手上的时候,郑霄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身后。 岑芯茫然的扭头,就见郭沛沛手里端着果盘,尴尬的站在外面休息室里。 郑霄的风衣口袋被岑芯扯到两腿正中间的位置,两人的手都在口袋里,鼓的很高。 郭沛沛的脑子,不自觉的歪了。 口袋里有什么好玩的? 还是在摸别的?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芯姐这样纯洁的姑娘,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她呢。 郭沛沛脑子里的想法瞬息万变。 “沛沛,你站在那里干吗?” 这是嫌弃她在这里碍事了,郭沛沛举了下手里的果盘,“我来给你们送水果,你们吃水果吗?” 不等两人回应,她就把果盘放到茶几上,飞速的下楼,动作快的岑芯都没反应过来。 岑芯纳闷的问郑霄,“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们继续。”他捏了捏她的手指。 挣扎了半天现在钥匙还在她的手上,岑芯无奈的说:“我先替你收着吧。” 郑霄纠正她,“不是替我收着,这就是你的钥匙。” 岑芯把手从他兜里抽出来,掌心都流汗了。 “郑霄,你真霸道,你送别的姑娘礼物也这么强势?” 郑霄说:“我没给别的姑娘送过礼物,你是唯一一个。”他的目光凝视着她,大掌伸过来,包住她的手,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手背的温度和掌心抵着的钥匙齿轮,“没有经验,请多包含。” 岑芯被他摸着手,吃尽豆腐,拍了下他的手掌,睨了他一眼说:“你行了啊,你别忘了,我还没答应你呢。” “没答应什么?” 岑芯:“......” 她瞥了瞥嘴,瞪大眼睛看他,“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之前还一本正经的说要无限期追求她呢,这才几天呀,耍她玩? 郑霄站在她对面,气定神闲的问,“你考虑好了吗?答应我的追求吗?” 他的眼眸深邃,同他对视很容易被勾引,就这么顺着她的话直接的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岑芯突然觉得自己这是被下套了。 她现在可以确认,这人虽然常年面无表情,但脸皮确实很厚。 她有些忍俊不禁,笑着说:“没考虑好。” 郑霄也跟着笑了一声,屋里空调温度上来了,郑霄把风衣脱了,放到外面休息室的沙发上,又走回去,视线落到琴桌上。 上回和岑芯一起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他就听到那群女生议论这床琴了。 岑芯问道:“要不要试试?” “我可以碰?” 郑霄故意逗她,所有人都知道,岑芯的这床伏羲琴,除了她自己,别人是不能碰的,他的眼角弧度轻轻勾起,带着几分得意。 岑芯无语的望着他,郑霄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开个玩笑。” 岑芯冲他哼了一声。 郑霄坐到琴前,岑芯从角落里搬了个蒲团放到他正对面,盘腿坐下,等着他弹。 “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 郑霄突然开口。 “什么?” “这琴,没有别人碰过。” 岑芯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假的,我到外面演出用这床琴的时候,很多大师都鉴赏过。” 郑霄抿着唇角,没再说话,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委婉细腻的琴音缓缓传入耳中。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弹得是关雎。 岑芯听了两段,赶紧把手机拿出来对准他录视频,这是她的一个习惯,从前在郑家的时候,她也经常哄着他,让他弹琴给自己听,她就坐在他对面录视频。 只不过那时候,他弹得都是平沙落雁和流水这种曲子,从来没有弹过关雎这类表达男女之情的曲子。 坐在一楼沙发上的郭沛沛拿着酸奶,嘴里叼着吸管,猛吸了一口,觉得芯姐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明明有人帮她搬家,她还把自己叫过来帮她搬家,还说要请她吃晚饭,结果现在和男人在楼上风花雪月,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坐在这里听他们弹这种肉麻的曲子,这不就是典型的把狗骗进来,再一刀宰了吗? 她愤愤的摸出手机,对着自己手上的酸奶瓶拍了一张照片,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出去。 “酸奶喝多了,比柠檬还酸。” 乔思思就像住在朋友圈一样,郭沛沛一刷新就看到她的评论。 “是恋爱的酸臭味吗?” 郭沛沛给她回复了个大拇指,“你真相了。” 很快乔思思给她微信私聊了一条信息,“最近在哪玩?” 郭沛沛回复道:“没去哪?一直宅在家里。” 乔思思:“你假期真多,你老板真好。” 郭沛沛:“是呀,我老板人美心善。” 乔思思:“明天有空吗?” 郭沛沛:“有空呀,怎么了?” 乔思思:“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郑总的采访,就在明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带你看帅哥。” 郭沛沛抬头看了看楼梯,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看看帅哥,抚慰抚慰自己被酸到的心灵了,回复道:“我去。” 她和乔思思商量好了明天碰面的地方,想了想还是决定自觉一点,不在这里当电灯泡。 岑芯录完郑霄的视频,感慨道:“要是你开个线上直播课教弹古琴,肯定很多小姑娘为了你买古琴。” 郑霄看了她一眼,说:“你想的真多。” 岑芯不服气的说:“现在很多主播都是靠直播卖货赚钱的,听说还挺赚钱的,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没看过直播?” 岑芯一脸你跟不上时代了的样子。 “所以呢?” 岑芯看他一点也没get到自己话里奚落他的意思,不敢再取笑他,转了话锋说:“就觉得长得好看的人,赚钱很容易呀。” 郑霄看着她,挑了下眉头。 岑芯从来都不掩饰,她觉得郑霄好看,她站起身,走到郑霄身边,把自己刚录的视频拿给他看。 “看看我给你录的视频。” 郑霄勾着唇角说:“录的很好。” 刚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机就接到郭沛沛发来的消息,“芯姐,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吧,不打扰你们谈恋爱了。” 岑芯几乎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就立马摁了返回键,一手遮住手机屏幕,心虚的看着郑霄,对上了郑霄一双幽深的眸子。 “你遮什么?”他问。 “没什么。”岑芯摇头,心里暗骂郭沛沛,这丫头,乱发什么消息。 “手拿开,我看看。” 岑芯松了口气,看他的反应,应该是没看到那条消息。 “你不用遮了,我已经看见了。” 嗯? “你和你助理是这么说我们的关系的,谈恋爱?” 岑芯使劲的摇头,“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没跟她这么说过。” 郑霄垂着眸子,别有深意的说:“我希望这不是误会。” chater43 想他吗? 岑芯没有回答他,回国之前,她打定主意要忘了他,但是她发现她做不到。 他只要对着她勾勾手指,她就会欣喜若狂,他说他要追她,她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她没有答应他,她想,等他厌倦了,她也能潇洒的抽身而出。 她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前阵子郑霄对她太好了,突然冷淡,不来找她了,她有些不适应罢了,再过几天就好了。 她仰起头,食指在眼角压了压,打开浴室的水龙头。 郑霄听到那边淅沥的水声,像是岑芯晶莹的眼泪洒在他心上一样,“芯芯,你在哪?” 岑芯手掌伸到淋浴下,触着冰凉的水温,难受到极点,声音反而镇定了许多,“我在浴室,准备洗澡,家里突然没了热水。” 她郁闷的说:“上回你过来就说过我家的热水器不行,我还没当回事,没想到才住这么几天就没有热水了,你也太厉害了吧,看一眼就知道有问题了。” 她语调已经恢复了正常,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郑霄说:“没有热水你怎么还待在浴室,不怕着凉吗?” “我修热水器啊,可能是哪里的开关被按到了,我找找。” “那你找到了吗?” 岑芯摸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没有,还溅了我一身水,看来今晚洗不上澡了,只能明天找人来看看了。” 郑霄听着她在那边小声抱怨,“今天课还比较多,教室里开了空调,我身上都出汗了。” 郑霄说:“我过去帮你看看吧。” “不用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应该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岑芯急切的要挂电话,郑霄说:“明天周六,你不一定能找到人过去修,或者过去的很晚,修理不及时,你明天早上起床还是没有热水,而且你不确定哪里坏了,可能你一觉睡醒,家里连凉水都没有了。” 岑芯犹豫了,周六家里停水确实挺麻烦的。 郑霄直接说:“我大概四十分钟能到,你现在从浴室出来,把湿衣服换掉,不要着凉了。” 岑芯看着一片狼藉的浴室,他声音非常温柔的指挥岑芯,烦躁的心情得到了平复,点头说:“好,麻烦你了。” 郑霄笑了一声,“等我。” 岑芯挂了电话,手机还贴在耳边,刚刚发生的事像做梦一样,她刚刚打电话给郑霄了,郑霄说他要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岑芯慌忙跑出浴室,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到一楼等他。 郑霄来的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岑芯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前的郑霄,他今天上班,身上还穿着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过来。” 郑霄对她疏离的客气很是不满,径直向里面走去。 岑芯带着他去三楼卫生间,地面湿漉漉的,有些滑,岑芯看着他脚上的拖鞋,“还是穿你自己的鞋吧,拖鞋太滑了。” 郑霄的皮鞋刚刚进来的时候换在了一楼玄关处,岑芯不等他回应,便一路小跑着下楼给他拿鞋,郑霄看了她一眼,把外套脱掉仍在沙发上,卷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 岑芯拿着他的鞋上来,把鞋递给他,主动问道:“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郑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岑芯眼睫微颤,不明所以。 “坐在这。” 郑霄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一手提着工具箱,另一手拖着一张椅子往浴室去。 岑芯站起身,“我帮你。” “别动,坐下。”郑霄扭头,淡淡的命令。 他走进浴室,岑芯担心浴室太滑,没人扶着椅子容易摔到,按捺不住往浴室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郑霄站在椅子上,浴室里那个放着热水器的小隔间门被拉开,他手里拿着工具,向里面探神。 岑芯缓步走进去,扶住椅子,仰头看他。 郑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朝他笑了一下,“我帮你扶着。” 郑霄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检查热水器,岑芯站在底下看着他操作,也看不懂,挺着急的,“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 就在这时,郑霄说:“你去试一下热水。” “好了吗?” 岑芯的手不敢离开椅子,郑霄转过头,俯身,脸几乎要贴到她的面上,意味不明的说:“别说男人不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岑芯手一抖,差点把他站着的椅子推开。 她脸色爆红,小声嘀咕,“流氓。” 郑霄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去试试。” 岑芯已经不能直视试试这两个字了,捂着耳朵去开热水。 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温度逐渐升高,岑芯惊喜的说:“好了。” 郑霄两条长腿踩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长睫低垂,“要对男人有信心。”他的额角布满汗珠,额前的头发湿了一片,整个人异常性感。 岑芯心脏砰砰跳,心虚的低头又试了试水温,抬腿走向他,扶住椅子,“你下来吧。” 郑霄说:“帮我拿一条干毛巾。” 岑芯从旁边取了一条毛巾递给他,“不是修好了吗?” “空调外机和热水器都在这里面,这里温度特别高,你来,手给我。” 岑芯听话的把手递给他。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小隔间前,岑芯感受到里面的温度,觉得比水温都高了,难怪他站了一会出了这么多汗。 “为什么里面会这么烫。” “隔间是封闭的,不通风,热气散不出去,你平时不进来的时候,要把这两道小门打开。” 郑霄拿着毛巾把上半个身子探进去,岑芯刚刚不知道温度有那么高,这会见他还把头伸进去,语气不自觉的夹杂着心疼,“不是已经好了吗?别弄了,下来吧。” 郑霄嗯了一声,“这里面有一块玻璃,拿出来就好了。” 哗啦一声,老化的玻璃脆弱的裂开,郑霄左手还在隔间里面,右手迅速的伸出来搂住她,把她按在自己的腰侧。 岑芯吓了一跳,抱住他的腰问,“怎么了?” 郑霄盯着手上的血,神态自若,淡淡的说:“没什么,玻璃碎了,去把垃圾桶拿过来。” “好。” 岑芯站稳,准备去拿垃圾桶,经过玻璃门的时候看见马桶盖上的血迹,眼前一花,抬头看向郑霄。 郑霄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把玻璃碎片一片片的从里面捡出来。 岑芯对郑霄说:“左手给我看看。” 郑霄没理她,“去拿垃圾桶。” 岑芯仰着头,眼圈就红了。 郑霄从椅子上下来,打开水龙头冲了冲右手,指腹在她脸颊摸了摸,笑着问,“怎么还哭了。” 岑芯双手握住他的手臂,要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拉出来。 没拉动。 她固执的要把他的手拉出来,“我看看。” 郑霄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没什么好看的。” 岑芯语调微扬,训斥他,“我说给我看看,你给我看就行了,怎么那么多废话。” 郑霄见过岑芯很多面,天真的,活泼的,脆弱的,坚强的,像这样虎着脸骂人还是头一回见。 他从兜里抽出血淋淋的左手,左手拇指延到手掌被玻璃划了一条口子,在郑霄看来也没有多严重,就是流的血比较多。 岑芯抱着他的手臂,眼泪就有点止不住了,郑霄拍拍她的头,嘴角牵起一抹笑,“别哭,不疼。” 岑芯看着他掌心的血,心都揪到一起了,“真的不疼吗?” 头顶的白炽灯映在她乌黑分明的眼眸,蓄着两汪清水,她的手掌皮肤细腻光滑,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手。 郑霄两条浓眉突然拧起,满头的汗珠把他渲染的特别虚弱,他望着她,颤着声说:“假的,芯芯,我很疼,怎么办?” 岑芯听他说疼,不知所措的说:“那怎么办,我带你去医院,你忍一忍。” 郑霄右手扶着岑芯的肩膀,“芯芯,你亲我。” 岑芯一愣,抬眸看他的脸,他的瞳孔极深,紧紧的凝视着她,岑芯抿了抿唇,“先去医院看你的手。” 他手上的血还在流,岑芯拿纸巾包住他的伤口,拉着他走,他站在浴室里不懂,幽幽的说:“疼。” 岑芯瞪了他一眼,强行把他拽出浴室。 岑芯把他扶到外面的沙发上坐下,先把自己的外套穿上,拿着郑霄扔在沙发上的西服给他穿。 郑霄手里拿着岑芯给自己的面巾纸包住伤口,虚弱的半倚在沙发上,像个半身不遂的伤残人士,由着岑芯忙活着给他穿衣服。 简单的收拾好后,岑芯从他兜里摸出车钥匙,说:“你受伤了,我来开车。” 郑霄全听她的。 岑芯有驾照,但是没怎么开过车,她不太敢开,但今天郑霄手受伤了,只能她来开。 她开的很慢,三十多码的速度,还没有旁边小道上电动车走的快,郑霄坐在副驾驶上,捂着身子,侧身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唇角一直挂着笑。 岑芯余光瞥到他脸上的笑,不敢分心,心想,这人是被玻璃划傻了,流了那么多血还笑。 郑霄到医院打了破伤风,岑芯紧张兮兮的问医生有没有注意事项,会不会留疤。 这种伤口在医生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只交代了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又给开了药,在岑芯的要求下,额外开了一瓶去疤药。 岑芯拿着医院磁卡跑前跑后的缴费拿药,坐到车里的时候岑芯把药给郑霄看。 “先涂这个药,等伤口结痂了,再涂这个祛疤药。” 郑霄看她对祛疤很执着的样子,忍着笑说:“行,走吧。” 岑芯启动车子,郑霄看着她的行驶路线,也没有提醒她,这么晚了,她把他带回她家,等会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