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节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作者: 听金坎 文案: 江云康穿书了, 穿成侯府庶子,上有出色嫡兄,下有讨喜弟弟,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连婚事也被父亲随手报恩了。 没有爵位承袭,也继承不了万贯家财。 江云康上辈子一路保送到硕士,最大的优点就是应付考试,思来想去,还是继续读书有前途。 后来,谁都想不到,屡次不中的江家庶子,能连中解元、会元、状元,成为大历朝最年轻的大三元。 朝堂之上,平步青云,官至一品。 ps:是架空的哦。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穿书 科举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云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每次都考第一名 立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vip作品简评 江云康穿成侯府庶子,上有出色嫡兄,下有得宠弟弟。没有爵位承袭,也没万贯家财继承,思来想去,还是读书有前途。不曾想,他能连中六元,青云直上,官居一品。 本文情节紧凑,人物性格鲜明,男主坚韧果敢,从小人物成长到一品宰相,堪称励志。 第1章 月上西头,承安侯府却还是一片热闹。 今儿殿试放榜,府里的大哥儿中了第二十三名。本是嫡长子出身,有爵位承袭,却偏要苦读考科举,还中了个极好的名次。 侯府连放六响爆竹,宴请宾客百桌。 江云康就在一片醉酒喧闹声中醒来。 边上不知谁扶住他,可他脚下无力,最后被踉踉跄跄地抬走。 朦胧间,看到四周古色古香的场景,脑中猛地一惊,头疼的同时,接收了一份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竟然穿书了! 这是本叫《嫡长子》的权谋文。 男主江云帆四岁启蒙,出身高贵,人生一路开绿灯,即使有小波小浪,也会很快被他解决,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而江云康穿的是侯府庶子,一直活在长兄的光环下。长兄早早启蒙,受到父亲和嫡母悉心教养,他长到九岁,父亲才想到他还没启蒙;后来入族学,父亲时常提点长兄的功课,而他头悬梁写的文章,父亲却连看都不看;最后说亲时,长嫂更是出身显贵的郡主,而他的夫人却出自商贾之家。 小说里,江云康屡试不中后,在侯府里越发压抑,自暴自弃下,醉酒淹死在池塘中,等尸首被发现时,已经泡肿了。 作为二十一世纪应试教育下,从保送名校,到本硕连读的江云康,想了想他拿到的剧本,眉头不由紧皱。 侯府庶子的身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至少吃喝不愁。爹不疼,又没亲娘,这也没关系,上辈子他就是孤儿,对亲缘看得比较单薄。 再次确认自己穿书后,江云康认命了。 不过他绝对不要重走原主老路,好不容易还活着,总得让自个舒坦点才是。 迷迷糊糊中,江云康被送进一间屋子。 还没睁眼,就先嗅到淡淡的熏香,让人舒服得想睡觉。 醉意袭来,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有什么事也等明儿再说,今晚先歇着了。 他这睡得香甜,外屋坐着的林氏却没有睡意,白嫩的细手撑着脑袋,一连三叹气。 丫鬟秋萍端来安神汤,杏眼往里屋敲了眼,敛眸道,“姑娘,您累了一日了,早些歇着吧。” 林氏摇头,“秋萍,我睡不着。” 秋萍是林氏从娘家陪嫁来的,和林氏最亲近,也懂林氏的心事。 林家常年行商,纵有万贯家财,奈何士农工商,商人是地位最低的一等。为了改变家中子女的命运,从林氏这一代,男子都去书院读书,就指望能出个秀才。 不过秀才还没有人考中,林家老爷先意外救了承安侯,便有了林氏和江云康的这门婚事。 嫁来江家前,林氏对侯府生活充满了期待。她想着夫君出身侯府,虽是庶子,但必定在侯府有些地位。 可嫁过来才发现,嫡母自己生了三子,对庶子半点不重视。夫君读书虽刻苦,可一直连个秀才都没中,抑郁寡欢下,对她也是较为冷淡。 在家中时,她也是千娇百宠大的姑娘,可到了侯府备受冷遇,加上今日听了不少促狭的话,心中很是委屈。 “姑娘,三爷是个肯用功的,他还年轻,总有一日会中举的。”秋萍细声宽慰。 林氏低头看着茶盏,褐色的茶汤映着她模糊的倒影,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她的愁绪,“我并不是因为三爷这次没中而难过,两次没中也没什么,我的兄长不也考了三次还没中。今日你没听到,那些夫人如何笑我,就因我出身商贾,便拿什么金屋银屋来编排我。偏婆母听到,也跟着说一句林氏是个囊中有数的,当时我窘得脸都不知往哪里放。” “罢了,不说这些了。只求三爷早日中举,我也能有扬眉吐气那日。” 里屋的江云康睡得熟,林氏不愿去打扰,起身去了侧屋歇息。 江云康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他上辈子是过劳而亡,故而穿到这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他睁眼时,脑袋昏沉沉的,仿佛要从里炸开一样。 刚坐起来,外边便有丫鬟端着铜盆进来。 作为万年单身狗,江云康上辈子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一遭穿越,却被人伺候穿衣,颇不习惯。自个慌乱穿好衣裳,走到厅里时,丫鬟们已经摆好早膳。 早膳很简单,一碗清粥,加三碗小菜。 江云康刚坐下,冬梅便在一旁道,“三奶奶一早就去给夫人请安和帮忙了,她让奴婢提醒您,今日府中还会宴客,三爷用完早膳,记得去前院露露脸。” 江家大郎中举,府中宴席连摆三日,虽说江云康这次又是连秀才都没中,但即使强颜欢笑,也要去前院走一圈。 听此,江云康才想到原主是有个夫人的,这让他突然有些尴尬。 盲婚哑嫁是古代的事,江云康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做不到没有感情还一起睡觉。 可古代的规矩他也懂,若是女子和离,日后不仅会被人说道,也再难嫁到好人家。 回忆了下他的这位夫人,其实印象不深,因为原主一直想考功名,心中又记恨父亲给他娶了个商贾出身的夫人,对林氏便很冷漠。他就记得是个面容娟秀的姑娘,平常话也不多。 哎,突然头疼。 江云康几口吃完粥,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 江云康住的两进小院,在侯府西侧。 出了小院是条松木长廊,挨着侯府的园子,是个僻静的地方,但离前院也就比较远。 走上一刻钟,江云康才听到一些热闹声。 穿过一方拱门,才看到他那位众星捧月的长兄,和他那位正受人奉承的父亲。 承安侯府往前数三代,还颇有建树,但到了江云康祖父时,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如今的承安侯,也就是江云康父亲,早年间也曾立志想靠科举入仕,可中了秀才后,连着三次都没能中举,老爷子怕再不中会丢脸,给承安侯安排了个修录的官职。可二十年过去,承安侯也不见升迁多少,如今也只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未来的官路一眼能望到尽头,不太可能再升官了,所以一心寄托在嫡长子身上。 承安侯于做官一般,但生孩子很行。 江云康排行老三,下边还有三个弟弟,其中五弟是嫡母的幼子,最得宠爱。至于姊妹,除了夭折的两个,出嫁了的两个,府中还有两位待字闺中的妹妹。 不过那么多孩子,却没一个和江云康是同母出生。他母亲是官员送妾,凭着一副好样貌,得了承安侯好些宠爱,可偏偏命不好,生他时难产死了。 府中孩子多,江云康又是个没亲娘的庶子,自然得不到什么关注。 “三哥!” 老四江云杰迎面走来,他比江云康小三岁,如今十八,五官偏圆,笑起来有种单纯无害的感觉。他刚中秀才后,承安侯就帮他定下光禄寺署正家的嫡幼女,配他庶子身份,倒是合适。 由于都是庶子,两人比其他兄弟走得近一些。 江云康转头看去,等江云杰走近走,并肩朝父亲走去。 江云杰歪头和他小声道,“三哥,我知道你今年又没考中,心中很是郁闷,若是待会父亲说你两句,你可别往心里去。” 同时参加科考,江云杰这个弟弟头一次就中了秀才,虽说名次靠后,但比起没中的哥哥,也算是争气了。 江云康微微勾唇,“四弟说什么呢,我没考中本就是我不好,被父亲说两句是自然,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他拍拍江云杰的肩膀,见到了父亲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古人百善孝为先,就算老子对你再不好,但想要立足,就不能背个不孝、不敬长辈的罪名。 承安候淡淡看了眼江云康,目光很快移到边上的江云杰身上,随后笑着和边上的人介绍道,“这是我第四子,第一次科考就中了秀才。云杰,这位是徐大人,他可是两榜进士出身,若是你有功课问题,大可以找徐大人讨教。” 徐敬文笑着说客气了,江云杰接过边上仆人的茶盏,热情地给徐敬文倒茶,“若是徐大人不嫌弃小侄愚笨,小侄还真有几处疑惑。” 今日来的都是客,徐敬文抬手让江云杰尽管说。 江云杰则提到今年院试的题目,“这些年四海升平,出现不少有名商流,商人有了银子便想抬高地位,可本朝向来更重视农业。院试中问,是否也要打破眼下的平衡,不知徐大人有何见解?” 徐敬文领太府寺少卿之职,正好管工农的事,江云杰的问题看似讨教,实则是在拍他马屁了。 “士农工商,缺一不可。”徐敬文稍稍坐直,目光赞许地看着江云杰,“但农业是民之根本,不能再有调整。” “徐大人说得极是,小侄也是这么觉得。”江云杰看徐敬文的茶盏空了,又帮着续上。 由始至终,都没人提到江云康,或者让江云康发表意见。 他站得腿僵,忍不住动了下,这才引来徐敬文目光。 “侯爷,这位是?”徐敬文看着江云康问。 承安侯不大情愿地介绍,“这是本侯的第三子,叫云康,是个不成器的。”说着,看着江云康皱眉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若是不会招待,就先回自个的小院去。” 江云康算是第一次感受到承安候的不待见了,但不等他开口,徐敬文就笑着插话,让他说说对商流的看法。 徐敬文一说话,众人都朝他看过来。 他浅笑回话,“方才徐大人说士农工商缺一不可,既然都不可缺,便需要互相扶持和掣肘,谁更重要的问题,在于一个平衡,而不是谁多了更才行。小侄愚见,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徐大人不要见笑。” 徐敬文听得微愣,他还没听过这样的答复,细想后,又觉得江家三郎好似没正面回答他,想要再问,承安侯却把人支走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节 承安侯本来对江云康没那么大意见,但江云康连着两次没中秀才,又在其余两个儿子的衬托下,显得江云康越发碍眼。他怕徐敬文再多问,江云康会说些丢人的话,便让江云康快些走。 江云康本就不愿和这位父亲多待,得了准话,心里倒是轻松。 不过经此一事,他越发认定,考个功名有多重要。 他是庶子,父亲又不疼爱,日后分家,到手的产业肯定很少。 但古代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若是无权无势,日后就要仰人鼻息地过活。 既然上辈子能一路报送到硕士,再读一次书而已,苦读几年,他就不信中不了功名。 思绪到这时,江云康心中已经有了目标,打算往回走,听到清脆的一声“三弟”,回头看到人群中被围着的大哥,正笑着和他招手,让他过去。 还没到江云帆跟前,江云帆先走出长亭,拉着他往里走,一边给他介绍上首的白发老者,“三弟,那位是木须先生,也是我的恩师。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文章不错,不过是差点气运,今儿正好木须先生来了,让他帮你指点一二。” 作为原著主角,江云帆不仅读书好,品行也端正。 书里这次,江云帆本想给江云康和恩师牵线搭桥,但原主心中已有嫉恨,觉得是大哥故意拉他出来羞辱,并没有给木须先生好脸色看,自然也就得不到木须先生的指点。 但穿书而来的江云康知道,这位木须先生知识渊博,收的每一位学生都有了功名,且成绩优异。只是要获得他的青睐,并不是出资优渥就行,得要和木须先生的眼缘。 江云帆歪头凑近江云康,小声提醒,“方才恩师听到你和徐大人的谈话,特意问到你是谁。若是你能得恩师指点,往后必有前途,父亲也会对你另眼相待的。” 江云康有些意外,但面上并不显露,而是气定神闲地跟着大哥走进长亭,行到木须先生跟前后,恭敬又不卑不亢地行礼。 第2章 长亭里,或站或坐地围了十几个人,大多是江云帆的同窗。 初夏的风有些许湿润,倒是很舒服。 木须先生坐在中间,瞧到江云康过来,不由定睛看去,青色长褂虽低调,但江云康面容白净,五官立体而清俊,看似清风隽永,又好似有种韧劲。倒是和往日传言不太一般。 江云帆笑着介绍,众人听到是他三弟,尽管知道是江家庶子,却也会给江云帆面子,跟着附和问江云康几句。 江云康都一一温声答了,这让他有种研究生面试时的感觉,不过那会他更自信,眼下到了古代,那些诗词歌赋,他还不能头头是道地说,只能简而答之。 而由始至终,木须先生都没说话,只静静品茶。 一番谈话后,大家也各自认识,在场者大多是出身显贵的嫡子,虽然对江云康印象不错,但也没人会和他深聊。 江云康想到了嫡庶有别四个字,古代礼教森严,嫡子和庶子有着天和地的区别,嫡子们向来不屑和庶子来往,这些往日的天子骄子会和他搭话,全是因为江云帆。 若是原主,这会必定窘迫至极。 但江云康是从现代穿来的,他对嫡庶的看法,则是体现在鄙夷古代的一夫多妻制,是嫡是庶,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开局,日后功名前程还需看个人本事。 好在众人交谈没多久,宴席便备好了。 江云康跟在一行人后边,一起往主院走去。 今日承安侯府又设宴三十桌,江云康刚要坐下,父亲跟前的江达就过来,凑到他耳边道,“三爷,老爷让您今日别再喝醉了,可别再让人看笑话。” 这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左右两边的人听到。这是怪他昨晚醉酒不好看,特意过来叮嘱了。 可当着一桌子人说,就不是好心提醒,而是嫌弃。 边上的人,都是江家亲眷,一早都知道江云康是个不讨喜的,这会听到江达的话,面上虽不显,余光却一直在往江云康这看。若是以前,江云康必定绷着脸不悦,不给人好脸色看,惹出更多笑话。 但其他人不知道,眼下的江云康不再是原主。 他大大方方地和江达道谢,“劳烦达叔特意过来一趟,多谢父亲关心,我已知教训,今日不会再饮酒了。” 江云康笑得真诚,仿佛真觉得承安侯是在关心他一样。 江达看得微愣,但三爷说了不再饮酒,也算达到老爷的目的,便不再多逗留。 等江达走后,一桌人都在打量江云康,有用余光偷偷瞄的,也有正大光明看过来。 江云康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而是热情地让大家动筷子,让那些想看热闹的心头一空,反倒觉得自己小心眼。 午宴过后,其余人都去投壶听戏,江云康却没这个心思。 尽管刚穿越来,但他已经明确自己在承安侯府的地位,若是他没作为,后半生只有“窝囊”两个字可以形容。 回到书房,江云康开始整理原主的书籍。 作为侯府三公子,原主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月钱,若是钱不够用,需要打报告和嫡母另外请支出,但原主和嫡母关系疏远,从不敢去另外要钱。他生母又早亡没留下钱财,林氏虽有嫁妆万贯,但古代要点脸的男人,都不会觊觎夫人的嫁妆。 而古代书籍又贵,除了借阅而来的书,原主自己的书并不多,且边角都泛黄起褶了,显然是经常翻阅。 一边整理书籍,江云康一边做记录。 花了小半天的功夫,江云康才把书房收拾完。 他也发现,原主就是个死读书的,一心一意考功名,不管有用没用的书本都要死记,费时又费力,并没掌握到学习要领。 江云康想了想本朝的科举,院试题目较为死板,虽分上下两卷,但较多的分数都是书本上的知识,这部分原主都能比较好地作答,他败就败在活泛的题目上,所以考了两次,连秀才都没中。 开始研究考题后,江云康就忘记时间。 直到窗外晚霞晕染了半空,侍从书砚进来提醒,该去前头用晚宴了。 江云康看了眼天色,摇头说不去了,“这两日的主角都是大哥,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会出了一身汗,沐浴更衣后也太迟了。你让人随便备点吃食,我在自个的屋里用饭就行。” 书砚有些犹豫,“三爷,这样能行吗?” “你放心,父亲巴不得我不去前头,他也好省得和别人介绍我。”江云康摆摆手,示意书砚快去备饭。 事实上,晚宴时确实没人提到江云康,倒是木须先生问了江云帆一句,但江云帆没看到人,他们也就没多谈。 当个不得宠的儿子也有好处,不需要时不时去父亲和嫡母跟前说话伺候,按着规矩去请安就行。 江云康还没见过他那位嫡母,但印象中,是个不苟言笑,颇有威严的妇人。侯府一共出生十几个孩子,但在嫡母生前三个孩子时,都没一个庶子庶女出生,直到嫡母生了两儿一女,才有庶女出生,可见这位嫡母的手段。 独自用完饭,书砚也备好热水,江云康不让人伺候,他还是没适应被伺候穿衣的举动。 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从浴桶出来。 刚穿上亵裤,就听到房门很轻地“吱呀”一生,他心头一紧,颤颤地问,“是谁?” “三爷,是我。”林氏刚从宴席回来,语气软软,略显疲惫。 她是庶媳,迎来送往的体面活轮不到她,都是婆母带着安和郡主去做。即使屋里招待的,也有出身大家族的二嫂去。因婆母觉得她是商贾出身,不懂侯府规矩,怕她见客丢人,只让她做点监督饭菜的累活。 一天下来,身上的胭脂香味早没了,只有一身的油烟味。 本是自个的娘子,就算被她看到光着膀子也无事,但江云康不是原主,他慌忙穿好里衣,心里惴惴不安,不懂如何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娘子。 磨蹭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从屏风后出来。 但刚抬眼看去,就被惊艳到了。 林氏单手扶额,忧郁地坐在烛台边。 昏黄的烛光映在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脸庞。 她来自江南,没有京城贵女的距离感,带了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薄唇上的口脂红艳如火,让人不敢多看。 江云康察觉到自己看呆了,尴尬地收回目光。林氏转头看来,见他头发湿漉漉的,起身要帮他擦头发。 “娘子歇着就好。”江云康怕林氏真要过来,赶忙拿面巾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在林氏看不到的地方,江云康的耳垂红得能滴血。 林氏却误会了江云康的害羞,以为江云康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她,胸口本来堵着的一口气,这会更难受了。 却又只能咬牙不吭声。 江云康擦完头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氏心情不好,正好彩萍带人进来换热水,他问林氏怎么了。 林氏摇头说先说没事,过了会,还是忍不住叹气道,“今日二姐也回来了。” 承安侯膝下一共有四个女儿,除了长女江蕙是嫡出,其余三个都是庶出。 二姑娘江芸只比江云康大五个月,五年前由承安侯做主,嫁给了一个从五品都尉的儿子。 本朝重文抑武,武将的地位偏低,江芸虽是庶出,但也配得都尉的儿子。但那家儿子好色成性,外边养了外室不说,屋里的女使都被他淫了个遍。但凡江芸有个脸色,便是拳打脚踢,生生把江芸打小产过一次。 因为都是庶出,加上年纪相仿,江云康和这位二姐的关系不错,连带着林氏也和江芸常有来往。 今日江芸回来赴宴,私下里偷偷给林氏看了身上的伤,看得林氏眉头直跳,江芸身上竟没一处好的。 当即林氏就没忍住,她往日性子虽柔一些,但遇上这种事,三分气性还是有,便带着江芸去找婆母。 可婆母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女婿在外辛苦,你伺候不周,应该反省下自己。且进门五年,没能生出一儿半女,江家都不好意思找女婿说话。” 说完江芸,又怪林氏,“你也是的,进门一年了,应该以江家香火为重。少大惊小怪,快去厨房盯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林氏不好背后说婆母坏话,她只说了二姐身上的伤,简单总结,“咱们庶出的这些人,仿佛就像不配好好活着一般。” 话音刚落,林氏清瘦的脊背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她为江芸的命运唏嘘,也为自己这一房的未来感到担忧。 江云康眉头紧皱,记忆里二姐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总是斯斯文文,从不和人面红,如今却要遭遇这些,让他着实气愤。 但不等他开口安慰,屋外进来丫鬟,说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带人送东西来了。 林氏马上止住眼泪,让张嬷嬷进来。 张嬷嬷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圆眼长,进屋后先打量了一圈屋子陈设,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夫人说了,今儿得了三奶奶的提醒,才想到府里如今连一个孙子都没有,特意找人要了方子,配的上好坐胎药。让老奴给三夫人送来一份。” 这话一出,林氏的脸就僵了。什么叫得她提醒?这不是明着怪她多管闲事,借此警告她,又让两位嫂嫂嫉恨她吗? 同时得罪夫人和两位嫡嫂,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艰难! 如今侯府,江云康这一辈,成亲的公子有三个,大爷江云帆膝下有两个女儿,二爷和江云康膝下都暂时空空。二奶奶去年倒是遇喜过,但因为身子骨不好,没三个月就落胎了。 故而至今,侯府孙辈里确实还没有男丁。 张嬷嬷看林氏的脸瞬间白了,面上这才有了点笑意,“药送来了,还请三奶奶往后记得喝,老奴还要去和夫人回话,就不多待了。”反正穷酸屋子,也没什么好茶招待她。 江云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以前在食堂吃饭,看过一些宫斗和宅斗剧,原想着电视剧里都是夸大骗人的,如今真实体验到了,才觉得古代的女人太不容易。 看着案几上的药包,江云康面色阴沉,夫人这是狠狠地打林氏的脸。若是真把这一堆药给喝了,没病也要瘦一圈。 “彩萍,你把这些药,拿去偷偷丢了。”江云康道。 彩萍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不知该怎么办,偏头去看三奶奶寻求示意。 林氏也惊住,以前的夫君可从不会管她的事,更不会为她着想,现在却让彩萍把药丢了。意外的同时,心里又有点暖意。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节 第3章 林氏还是有些担心,细眉轻蹙地转头看向江云康,“母亲特意让人送来的药,若是我不喝,她会不高兴吧。而且大嫂和二嫂那也有,并不只是我有。” 江云康坐在林氏对面,因为坐得近了,更觉林氏是个标志的美人,但他不敢多看,目光缓缓移向窗外,低声道,“娘子顾虑太多了。母亲送给大嫂和二嫂的,必定和你这份会不同。而且只是悄悄丢了,让彩萍做样子另外给你炖点汤喝,母亲也不会知道。” “况且,即使你喝了,母亲也不见得会高兴。”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氏才觉得这是夫君往日会说的,反而更习惯。 她犹豫地看了眼药包,吩咐彩萍道,“就按三爷说的办吧,等迟一点,拿后面竹林去埋了。” 彩萍点头说好,又道,“三奶奶,热水换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林氏的余光正好能看到江云康的侧脸,不知为何,今晚的江云康总感觉更俊朗一些。尽管成亲一年,但他们同房很少,当着江云康去沐浴,她还是有些面热,轻轻颔首后,才和彩萍去屏风后。 其实江云康的脸也很烫。 昨晚他是喝醉了,所以没意识。 可今晚怎么睡呢? 若是和林氏同睡,他一个血气方刚小伙子,怕是一晚都睡不着。 好在这时有丫鬟进来,说书砚在外头等他。 到了正厅后,书砚回话,“大爷让人送了一些注释本来,小的已经拿去书房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听次,江云康如获大赦。 想到原主为了读书常睡书房,他打算最近也住过去,以免和林氏尴尬。 林氏在里屋听到江云康走后,薄唇轻抿。 彩萍在一旁叹气道,“奴婢知道夫人心中有气,三爷心中一直在意您的出身,故而冷待了您。但比起二姑爷等人,三爷算是不错的了。如今您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家里的夫人老爷都一直为您揪心。就算为了您自个儿的前程,也适当哄哄三爷吧,等生了儿子,什么都好了。” 林氏还是不说话,刚嫁过来时,也曾幻想过夫妻琴瑟和鸣。但日子越久,她就越能感受到江云康的冷淡。她是家中独女,不仅爹娘,兄弟们也都捧着她,何曾受过侯府的这些委屈。家人以为把她嫁进侯府,就能改变她的命运,殊不知她宁愿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要在侯府里受人耻笑。 林氏长吸一口气,身子慢慢往浴桶下沉。 这会不愿多想,头疼。 另一边,江云康已经全神贯注地看起大哥给的注释本,好些是大哥亲自撰写的注释,也有从外头买来的。 江云帆的注释有条有理,也有侧重点,不愧是当男主的人。 书砚在一旁帮着整理,赞叹道,“除了二爷,其他的几位爷那里,大爷也送了好些去。咱们这位大爷,倒是真不错。” 江家二爷,是个打小看字就头晕的主。幼时承安侯为了逼他读书,甚至动了家法,可再怎么打都没有用,读不进去就是读不进去。没办法,承安侯只能把他送去练武,另外寻了一门出路。故而江云帆没给他送书。 “大哥向来是个公允的,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江云康放下手中的注释本,走到书柜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锦盒,递给书砚,“你明日把这个送去给大哥,就说是我的谢礼。” “啊?”书砚不舍得,“您统共就这么一块拿的出手的砚台,大爷那里又不缺这一块,若是明日送了,往后怎么办?” 江云康白了书砚一眼,“大哥有是大哥的事,但他对我好,我自然也得给他回礼。有来有往,才能继续发展,你莫要这般小气,眼光放长远些才是。” 书砚还是有些心疼,但主子都这么说了,他只好照办。 这边江云康继续研读书本,主院那里,承安侯特意把江云帆叫到他屋里。 主院的书房比江云康的要大四五倍,这里不仅宽敞,陈设也更为奢华,写字的书桌都是用金丝楠木做的。 承安侯看了眼坐得笔挺的大儿子,发自内心地露出满意的笑容,“云帆啊,为父这会喊你过来,是有些事想和你交代。” “为父年纪大了,这些年渐感力不从心,即使再撑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有入内阁的机会。” 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盏,认真地道,“但你不一样,年纪轻轻就考取功名,就连皇上对你都有了印象,钦点了你进翰林院修录史册。你有个能干的舅舅,安和郡主的娘家又颇受皇上宠爱,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江云帆今年二十有七,也有比他更年轻的进士。但在公侯家族里,能得此成绩者,寥寥无几。 虽说他较为稳重,可听到父亲说的这些,也不由露出一丝自豪。 承安侯继续道,“你下边的几个弟弟,除了四郎读书略微可以,其余几个都不会有什么建业。” 江云帆看父亲停下喝茶,插话道,“其实三弟的文章也不错,就是差了点气运开窍,今日木须先生也这样说。” “他?”承安侯还没放下茶盏就摇头,“木须先生说的是客气话而已,不好拂了你的面子才夸三郎。你几个兄弟里,就三郎最畏手畏脚,也最不会有出息。你往后莫要再管他们,免得浪费你的时间。只有你好了,为父才能安心去见祖宗。” “为父与你说。当今圣上已过花甲,太子稳坐东宫多年,将来登基指日可待,但京城里还有两位王爷没就番,虽说是皇上用来牵制朝堂的,可保不齐他们会有什么野心。你入翰林院后,必然有人来与你攀附关系,切记不要和两位王爷的人走得太近,和太子打好关系,才是最要紧。” 江云帆浓眉轻轻皱起。其实太子的才干并不如其他两位王爷,不过是母家强大,又占了嫡长子的身份。这些年太子私下寻丹问药,甚至还闹出过人命,不过没传到御前罢了。 直觉上,江云帆并不看好太子。 但父亲一直是太子党,让他有些纠结,“父亲,其实以江家的门第,已经不需要再靠皇权的宠爱来撑门楣了。其实不管太子,还是其他王爷,孩儿都可以不用巴结,做好自己分内职责才是真的。” 承安侯却立马说不行,“咱们侯府从你祖父起,就落寞了三四十年,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府里是何等光景。云帆,为父好不容易培养了你这个儿子,你一定要给为父争气。” “就算太子有些糊涂账,但嫡子就是嫡子,那些庶子再努力,也不可能超过嫡子的,你且放宽心去接近太子,为父不会害你。” 书房外月圆如银盘,秋风瑟瑟,云雾如薄纱般慢慢靠近月亮,遮掩出朦胧疏影。 江家父子交谈到深夜,江云帆从书房出来时,满脸倦意。 一觉好眠到天亮时,有丫鬟说三爷身边的书砚过来了。 江云帆让人把书砚请进屋里,听书砚拿了徽砚来感谢他,有些意外。 他知道三郎囊中羞涩,送来的徽砚怕是三郎私藏里最好的。这份礼物对他来说并不贵重,但反观其他几位弟弟都没来回礼,对三郎的回礼便有些暖暖的。 “替我谢过三郎,这方徽砚我很喜欢。”礼物送到屋里,若是不收下,会拂了三郎的好意,江云帆让人接下,等书砚走后,又让小厮去库房挑了一整套文房四宝。 等书砚回到三房时,江云帆的文房四宝也送到了。 江云康倒是不意外,大哥是个大方的,你对他好,他的回礼只会更多。 想到大哥未来会平步青云到入内阁,江云康暗暗想,怎么也得兄亲弟爱才行。 “三爷,您今日该去族学了。”书砚提醒道。 江家有自个的族学,除了江云帆这种尊贵的嫡长子会送去更好的书院,其余人都在族学读书。 想到江家族学,江云康眉心微拧,白净的面庞露出一丝厌烦。 就在这时,四郎江云杰来了。 他穿着松石绿锦缎新衣,发饰也精心收拾过,与往日格外不一样。 还没迈进门槛,就笑盈盈地道,“三哥,你准备好了吗?” 江云康不动声色地浅笑了下,“这就好了,书砚,你帮我把书箱整理好,咱们这就出门吧。” 江云杰从刚进族学,就会来和江云康一起去,说起来,他们还是同年进的族学。如今江云杰中了秀才,江云康却还是白身。 “天啊三哥,你这套紫金文房四宝,哪里来的啊?”江云杰突然发现桌上的锦盒,自来熟地打开,惊叹道,“这可是好东西,光这一套就要百两银子,而且还很难买到。” 书砚嘴快,语气带了点小骄傲,“这是大爷送给三爷的回礼。” 这话一出,江云康就飞快瞪了书砚一眼。 江云杰脸上的惊讶肉眼可见地没了,转而道,“大哥到底最疼三哥,昨日去见木须先生,也只带了三哥一个人去呢。” 江云康有些无语。 没能和木须先生说上话,是因为江云杰忙着巴结徐敬文;没得到大哥的回礼,也是江云杰没感谢大哥送的注释本。 原主看不清江云杰的绿茶本质,但江云康瞧得清楚。 同为庶子,若真是关系好,今日就不该另外打扮,来彰显他中秀才,而江云康没中的难堪。江云杰之所以会每日和他一起上族学,也是嫡出的五弟不搭理他,六弟又太小,正好原主是个情商低的,能由着他哄骗。 “但四弟也和徐大人说上话了啊,我就没能和徐大人说话,现在想来,也很惋惜。”江云康连叹三声,目露遗憾。 不等江云杰再开口,看到书砚已经准备好书箱,亲昵笑道,“四弟,咱们快些走吧,想来族学里很多同窗等着祝贺你,你都特意换了新衣,可不能去迟了。” 第4章 去族学要乘马车去,上了马车后,江云康打了一个哈欠,不去看江云杰僵着的脸,开始闭目养神。 江家是世家大族,以承安侯府为主支开枝散叶,绵延两百年之久,族中子弟遍布大历朝。只是近些年,再无能官至一品的权臣出现。 如今的族学里,不仅有江家子弟,还有江氏亲朋的孩子在此借读。 统共算下来,有一二百学子,算是挺多的。 江云康来自主支,虽是庶子,但书院的人也都知道他。 连着两次秀才没中,哥哥和弟弟却都中了,确实有些丢人。 而书院又是个小社会,一个不得宠,课业又不好的庶子,不来踩两脚都不错,更没个真心朋友。 仔细分析下来,原主就是个不会交际,只懂死读书,还考不到好成绩的人。 能让江云康觉得有好处的,就是原主不分重点地背了很多书,这见也减轻了江云康在背书上的一些负担。 马车摇摇晃晃,大约过了两刻钟,才徐徐停下。 江云杰这次没礼让江云康,自个先下了马车,他刚下去,江云康就听到有人说恭喜。 族学门口已聚集不少人,三两成堆地站着说话,大多都在说这次殿试的事。 江云康下了马车后,径直进了大门。 发现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一些。 等进了讲学的书屋,竟意外发现木须先生已然坐在讲师的位置。 “先生安好。”心里虽好奇,但江云康还是先规矩打了招呼。 木须抬头,斑白的胡子轻轻动了下,“我记得你,江家三郎。” “先生好记性。”江云康笑道。 “不是我好记性,是你太会糊弄。”木须先生放下手中的《四书》,布满沟壑的眼睛望着江云康,顿了顿,笑着道,“那徐大人被你说得绕绕的,想来现在还没明白你在打马虎眼吧。” 江云康心中一惊,暗中感叹木须先生不愧是桃李满天下的老师,一眼就看出他在和徐敬文绕圈子说话,但这会他只能摇头装傻,说没有。 木须先生自然不信,两个月前,他的一个侄儿被江云帆救了,为了这个人情,答应江云帆到江家族学讲学一个月。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木须收学生,投缘和天赋一样重要。这次来江家族学,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找个关门学生,等教完后,就可以回老家颐养天年。 不知为何,江云康进来时,他便下意识看了过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节 从江云康的文章上来看,生硬而带了戾气,什么时候心态好,中个秀才不是问题,但想要入殿试前一甲二甲,是绝没可能。 故而从天赋上来说,江云康绝不是木须想要的学生。 江云康见木须先生在打量自己,心思转了转,问,“您是来江家族学当讲师吗?” 木须点头说是。 “那学生可是太幸运了。”江云康再次拱手行礼,倒也没再纠缠多言,而是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拿出书本看了起来。 木须倒是有些意外,他名声在外,特别是放出消息想收最后一位学生后,前来攀交的人数不胜数,可江云康却只是礼貌问候,倒是让他印象不错。 江云康深知得良师的重要性,但木须先生这种人,见过诸多世面,不是一句两句奉承可以打动。既然木须先生还要在族学待一个月,倒不如徐徐图之。 思绪到此,江云杰也被众人围着进来,他们在看到木须先生时,都是先愣了下。 随后江云杰第一个上前行礼,语气是压不住的狂喜,“学生江云杰,见过先生。” 木须只抬了眼看了下江云杰,便收回目光,听到边上有人介绍,说江云杰是他们同期里学问最好的,木须也没多看。 阿谀奉承,太过圆滑,不是他想培养的学生。 众人见木须先生有些冷淡,不知如何接近,只好暂且讪讪回到座位。 江云杰坐在江云康后边,坐下后,就倾过身子凑过来,微笑道歉,“不好意思啊三哥,方才太多同窗围着我,我没能注意到你,你不要介意啊。” 江云康坐得笔直,只道,“先生已经坐好,四弟莫要再说话了。” 江云杰没能得到满意答复,看他三哥一副认真模样,和往常很是不同。若是之前,三哥必定沉下脸,给他甩脸色看,而这会只是淡淡地让他坐好。 这是因为大哥中进士,受太大刺激,连性子都变了? 江云杰暂时没能想明白,但他一早就收到消息,木须先生有意找个关门学生。只不过,他没想到木须先生会来江家族学讲学,作为江家族学同期中学问最好的,他有自信得到木须先生的青睐。念此,他立马端正坐好,就等着木须先生考察众人学问,再好好表现。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木须先生今日并没有让众人自我介绍,而是讲学过程中,谁回答问题,才会多问一句姓名。 而江云康第一日在古代课堂读书,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听着圣人曰还有点犯困,但木须先生讲学由浅入深,倒是慢慢把他带入状态。故而期间也举手几次,就是没被点到。 酉时刚过一刻,便到了下学的时间。 江云杰被三五同窗吆喝着去酒楼庆祝,说好地点后,才随口问江云康要不要一起。 “四弟去就行,为兄不惯饮酒,去了没得无趣。”江云康摆手道。 江云杰要的就是江云康的无趣,他和同窗把酒言欢,江云康尴尬坐着,这才能体现他的能言善道,故而过来热情邀请,“三哥何故这般客气,今日我做东,你也一块儿过去喝两杯。咱们是亲兄弟,若你真不能多喝,弟弟我又不会多灌你。还是说,三哥怕三嫂说你?” 这番话倒是有意思,江云康去了会自个不高兴,不去的话就是惧内。不管去还是不去,都能让江云杰如愿摆他一道。 江云康已经收拾好书箱,施施然起身,缓声道,“四弟如今中了功名,自然可松懈一二,为兄虚长你三岁,却还连秀才都没中。哎,为兄很为四弟高兴,可为兄也实在没脸面出门作乐,应当回府刻苦学习才是,日后才好比肩四弟。咱们兄弟一家亲,什么惧不惧内,四弟就别说笑了,你三嫂向来贤淑,又岂是那些不懂事的妇人。不过是为兄一心想着读书,四弟如此善解人意,应该能换位思考才是?” 聪明点的人,就能听出江云康这会的潜台词。若真为了兄长着想,这会就不该当面庆祝,应该顾及兄长感受,而避开来。可江云杰不仅当着众人面邀请江云康,还以话来压江云康。 以前众人都觉得江家三郎和四郎关系要好,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有心卖弄,另一个偏老实了点。 江云杰没想到三哥突然能说会道起来,楞住的功夫里,三哥已经先行一步出去。 他只能勉强和同窗们笑笑,“罢了,我三哥向来只爱读书,还是我们自个去吧。” 江云康从族学出来,没真急着回府。 他看到木须先生的马车后,想着跟去认个路,便让书砚驾马车远远跟着。 不曾想,木须先生的车轱辘突然卡住,马车用不了,倒是给了他搭讪的机会。 木须年纪大了,若是走回去,得花上大半个时辰,明儿个也就起不来了,更别说上族学讲学。见江云康邀请,倒也没矫情,一块儿上了马车。 等坐定后,他发现江云康只是端坐着,并没有套近乎的意思,想着坐了别人的马车,指点一二也是应该,便道,“三郎在族学中,似乎没有要好的同窗?” “让先生见笑了,学生为人刻板无趣,又没有顶好的学问,很难让人心生钦慕。”江云康浅笑道,倒是没露出被排挤的尴尬。 木须哦了一声,转而又道,“可做学问如做人,为官者也不可能独木成舟,太过孤僻也是不好。不说同僚间需要互帮互助,一大家子相互扶持才能仕途更好。”点到为止,若是能听进去,也不枉他们今日的机缘。 “先生说的是。”江云康意有所指地道,“可朽木难成栋梁,交友也要看品行,若是同有远大志向,自然该好生来往。但只是酒肉朋友,不要也罢。” 木须意外抬眉,原以为江云康是性子孤僻,不曾想江云康早已看清同窗人品,这倒是让他有些惊叹。 话说到这里,马车也驶到木须先生的居所。 江云康下车送木须先生到门口,等木须先生进门后,才转身上马车。 但马车刚拐了一个弯,驾车的书砚突然掀帘,压着嗓子道,“三爷,您看那个是不是二姑爷?” 江云康推开木窗,从缝隙往外看,确认当铺门口徘徊的是二姐夫顾赫之。 他对这个二姐夫很没好印象,好色还家暴,若是在现代,他分分钟带着姐姐去离婚。 可现在是古代,嫡母和父亲对庶出的二姐根本不关心,没有娘家撑腰,连和离的资本都没有。 瞧着顾赫之进了当铺又出来,江云康让书砚去当铺打听下。 过了会,书砚回来小声道,“当铺的伙计,说二姑爷当了一些首饰。三爷,您说二姑爷方才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会不会是偷了二姑奶奶的嫁妆来换钱用?” “肯定是这样。”江云康的面色阴沉。想到林氏说二姐满身是伤,让书砚驾马车悄悄跟上,等发现顾赫之到花楼门口,和一群同僚一人挽着一位姑娘进去后,他胸口就蹭蹭冒火。 若是江云康出面让顾赫之丢脸,顾赫之回去后,肯定会变本加厉地对二姐。 他不能贸然出面,却也咽不下这口气。 打量了会花楼门口的龟公和姑娘们,江云康心生一计,把书砚叫到跟前,附耳低声交代。 与此同时,顾赫之刚和同僚们坐下,他们都是武将,行径多放浪,几个人大咧咧地四散开坐着,怀中各抱着一位娇滴滴的美人。 顾赫之看着怀中的娇软美人,伸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掐了一把,引得美人低声嗔道,“顾爷,您轻点。” “好春桃,爷才刚来,你就这般不经玩么?”顾赫之猥琐地笑了下,随后和同僚们举杯,“大家伙今日敞开了喝,由顾某做东,不用客气。” 有人请客喝花酒,谁都高兴。 顾赫之的那几个同僚,立马拍马屁说起追捧的话来,引得顾赫之连连大笑,在春桃的面颊上亲了好几口,吃了一嘴的胭脂。 不一会儿,就有弹曲的姑娘到来。 跟着一块进来的,还一个当铺伙计,他拿出一张收据,笑盈盈地停在顾赫之跟前,“顾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方才小的忘记把典当的收据给您,这都是珍贵的首饰,您可要拿好收据,日后也好赎回去。” 顾赫之刚放话要做东,这会当铺的伙计就来送收据,脸瞬间僵了。 他的那些同僚,面色更是精彩。他们都知道顾赫之好色贪玩,对家中娘子不甚喜欢,可拿娘子首饰典当来做东,这不仅仅是厚颜无耻,还非常掉价。 而且会亲自去当铺,想来首饰也是偷拿的。在场的人虽说官职都不高,但也有个一官半职,这种丢人的事还是头一回遇到。 当即就有人起身,和顾赫之拱手道歉,说今日不宜饮酒,要告辞了。 那当铺的伙计,也走得飞快,好像知道顾赫之会大发雷霆一样,匆匆跟着走了。 雅间里剩下的几人,都很尴尬,坐不是,走也不是。 直到顾赫之推开春桃,掀翻酒桌,开始破口大骂,其他人才匆忙离开。 而今日的事,不需多久,就会传得满城皆知。顾家儿郎偷夫人的嫁妆喝花酒,这等丢人的事,狠狠打了顾家脸面,顾老爷听说后,亲自拿棍棒打了顾赫之几十下。往后大半个月,顾赫之都没能下床,更别说兴风作浪了。不过这是过些日子的事,眼下的顾赫之也只是丢了脸面而已。 等在花楼附近的江云康,等看到顾赫之的同僚们讪着脸出来后,才心满意足地让书砚动身离开。 开了几十年的当铺如何会忘给收据,不过是他给了伙计好处,花了二两银子,快半个月的例银,可心疼了呢。 事后等京城传起来,顾家自顾不暇,更是没功夫去查。就算真查起来,就连那伙计也不知道是谁收买他,毕竟江云康没亮身份,也没出面。 因着顾赫之的事耽搁了一个时辰,等江云康回府时,天边残留的一抹夕阳,眼看着也要落下了。 他径直回了书房,但还没坐下,彩萍就匆匆过来,说三奶奶找他有事要说。 第5章 记忆里,林氏很少派彩萍来请人,怕真有什么事,江云康急忙跟着彩萍过去。 等到了主屋,发现其余婆子和丫鬟都没在,屋里只有林氏一人,眼眶红红地坐在窗边,侧身对着他,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上辈子一直单身的江云康,对于哄姑娘这回事,并不是很擅长。只是看到彩萍出去后,还关了门,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张。 “你今日,是不是去花楼了?” 林氏语带哽咽,很是伤心。 成亲一年,虽说三爷对她冷淡,但屋里也没个其他女使,对外边的女人也是一样冷淡。她只当三爷醉心功名才会如此,可今日听说三爷去了花楼,最后一丁点的自我安慰都没了。 江云康瞪大眼睛,大力摇头否认,“这事从哪说起?我可从没去过花楼啊!” “当真?”林氏狐疑地看着江云康。 江云康举手发誓,“我对天发誓,若我去逛过花楼,立马天打五雷轰,不得好……” “停停停,快别说了!”林氏看江云康真发毒誓,忙打断道。 江云康看林氏小脸憋红,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喉结不由滚动一下,“娘子,你平日都不出门,可是谁来你跟前传小道消息,调拨我们夫妻关系?” 若是让他知道谁人那么坏心,必定也要让对方不好过。 林氏有些犹豫,不知说还是不说好。 江云康看林氏纠结,下意识猜道,“可是四弟?” 府里那么多人,但能空口捏白话,这会又想看他搞事的,最先想到江云杰。 林氏眸光一闪,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呵,他如今春风得意,自然不想让我痛快。”江云康怕林氏误会,把顾赫之的事全盘托出,“我是气不过顾赫之那般对二姐,今日又正好撞见他偷二姐嫁妆典当,才会跟去花楼。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连花楼的大门都没进去,更别说去喝花酒。这事不日就会传起来,届时娘子就知道我此言真假,但切记莫要与他人说。” 顿了顿,两眼半眯,“至于四弟,娘子现在看不清他,但时至今日我却看得清,娘子日后莫要再轻信了他。” 听此,林氏也说出傍晚时,江云杰的小厮福安来她跟前传话的事。福安说看到三爷进了花楼,本来四爷不想和林氏说,但又觉得林氏寂寞可怜,这才多嘴来传一句。还说四爷并不希望这事闹起来,不然父亲知道后,必定会给三爷难堪,让林氏自个注意就行。 但林氏吧,她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可骨子里又有些倔强。夫君去了花楼,对于她这个正妻是莫大的羞辱,不说个明白,她得委屈到憋死。思来想去,反正她和三爷关系也不好,倒不如借此机会说个明白,若三爷真的这般嫌弃她,往后各过各的,她也不再有任何妄想。 听到三爷的解释后,林氏心里怪不好意思,想到三爷帮二姐出头,又觉得此刻的三爷颇有骨气。 不过,自个心里的想法,林氏并不好意思和三爷说,只说了福安传来的那些话,疑惑道,“夫君会不会误会了四爷,或许是因为江家马车停在花楼附近,四爷才误会了?” 江云康冷哼道,“若四弟真心为了我们三房好,就不会派人私下来与你说。他应该先来规劝我,规劝不行,才会来找你。他嘴里让你别找我说,但又看出你是个忍不住的,就希望我们能吵起来,好让父亲也知道。且说句难听的,哪里有小叔子私下传话给嫂嫂的呢?” 承安侯有多不喜欢三房,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若是再出个三郎逛花楼的事,承安侯哪里会听解释,八成拿着鞭子就来打人。 仔细想想,还是今日在学堂的那番话惹恼了江云杰,又让他看到自个在花楼附近逗留,这才动了心思。 好在林氏愿意听解释,不是那种蛮横的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节 就是江云杰的这一笔账,他给记下了。 月亮刚升起时,江云杰回到了侯府。 他身上带了稍重的酒味,本不该这般早回来,但想着三房的事,就用明日还得上学堂来推脱了同窗。 刚迈进门槛,他就急切地问福安三房的事。 “三奶奶把三爷叫去说了话,但没过一会儿,三爷就留在三奶奶屋里用了饭。”福安是江云杰的小厮,也是他去三房传的话,“据三爷院里的秋月说,三爷和三奶奶并没有争吵的模样,反而看着关系更好了。” 江云杰眉头紧皱,“不应该啊,怎会如此?” 按江云杰想的,只要三嫂和三哥闹起来,就让福安去父亲和嫡母那里通传,以父亲对三哥的厌恶,定会把三哥打个半死。 他并不怕传话的事闹出去,毕竟他特意交代三嫂不要闹,别人听起来也会觉得他是好的,毕竟府里没人和三房亲近。 本来想借此事给三哥一点颜色看看,不曾想,这件事就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江云杰心中憋了一口气,想看好戏没看到,只能暂且作罢。 “我们去大哥那里一趟。”江云杰和福安道。 木须先生是大哥的恩师,且和大哥关系极好,若是大哥能和木须先生引荐自己,也能加大希望。江云康是个蠢笨的,日后再收拾也可以,还是拜师更要紧。 这边江云杰想着去找江云帆引荐,另一边,江云帆已经把三弟、五弟、六弟叫到了他的书房。 “木须先生的名气有多大,你们都知道。”江云帆一副长兄模样,两手负背,一脸认真道,“如今他老人家想收最后一个学生,又正好在咱家族学里讲学,若是你们能得他的青睐,那是我们江家的荣幸。如果不行,也可以多和他讨教学问,能受益匪浅,知道了吗?” 江家三兄弟,由大到小站成一排。 站在最中间的五郎江云熠不等众人开口,就先不屑道,“读书本就靠个人天赋,若是天赋高的人,自学也能成才。木须先生愿意收谁为学生是他自己的事,其余庶出兄弟就算了,大哥总不能让我这个嫡出的,也上赶着去求人吧?” 江云熠是侯夫人最小的孩子,自小就是捧着手心怕化了的那种,从来都只有别人讨好他,就没去和谁卖过好。要他去讨一个教书先生的喜欢,他放不下那个脸。 江云帆当即就放下脸来,五弟如今也有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这般蛮横。他们一母同胞,本该更亲密才是,但五弟当着其余两个弟弟说着庶出的话,太过于不给情面,反倒显得五弟不知趣。反观三弟倒是眉目清俊,看着更让人舒心,也更听话。 他眉头拧紧,“五弟,我之前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都说长兄如父,江云熠不怕爹娘,唯独怕严厉的大哥,当即垂下脑袋不说话。但他心里还是不甚在意,自觉是嫡子,日后就算考不□□名,也能捐个官当,又何必去委曲求全。 六郎江云成只有十岁,性格腼腆内向,哥哥们怎么说,他都点头说好。 江云康则是跟着六弟一起点头,其实木须先生今日的话很有道理,独木不成舟,一家子兄弟若是都有出息,往后朝堂上也能多一份助力。 但通过今日的接触,他觉得可以放弃对五弟和六弟的期待了。 江云帆又叮嘱了两句,说了些木须先生的习惯,让弟弟们记下后,又给三个弟弟拿了木苍斋的点心,让他们读书也要劳逸结合。 四兄弟从书房出来时,正好遇到寻来的江云杰。 还没等江云杰靠近,江云熠就嫌弃地掩鼻道,“四哥身上好重的酒味,你这是掉酒桶里了吗?” 江云帆也嗅到了江云杰身上的酒味,几个弟弟里,他本来觉得四弟云杰最有希望得木须先生的青睐。可今日找人时,就找不到四弟,现在看到四弟一身酒气回来,心下有些不悦。 江云康见大哥面色难看,心中默默冷笑,想到江云杰调拨他和林氏的关系,假装帮江云杰道,“四弟大喜,今日做东请几个同窗喝酒,想来高兴多喝了几杯。” 江云熠哦了一声,转而又问,“那四哥为何没请我们兄弟一起?” 听到这话,江云杰的面色当即挂不住了,他想开口解释说准备之后请,但江云康再次抢话道,“四弟没与你们说吗?他倒是和我说了,不过我自个没考中,也就没脸面去饮酒。” 江云熠很不高兴地放下脸,带着小厮转头就走,一边愤愤道,“不叫就不叫,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桌席面,当谁稀罕似的!” 江云杰面色铁青,江云康一脸无辜地道歉,“四弟,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五弟会如此生气,你快和他解释解释。” 江云杰牙关咬紧,大哥这会面色阴沉,他哪里敢去追五弟,只能先和大哥行礼。若是知道今日大哥找众兄弟有话说,他怎么也不会选今日去做东。 江云帆倒是没在意四弟做东没叫自己,就是觉得四弟的尾巴有点翘太高了,很多人刚中个秀才就沾沾自喜,以至于往后数年都不会有进益,故而沉着声道,“云杰,偶尔和同窗喝两杯酒无伤大雅,但你的名次并不高,想要三年后中举,还需下苦功夫才是,切莫骄傲自满。” 这番话当着院子里的下人就说了,江云杰刚被五弟呛过,眼下又被大哥劝诫,面子是丢光了,却又只能装乖说好,但心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江云康看江云杰忍气吞声地憋着,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他不怕和江云杰闹掰,反而更怕江云杰还假惺惺地和他来往,今日的事过后,想来江云杰也能心中有数。 从大哥院子回来后,江云康让书砚把大哥送的点心,拿去给林氏吃。 木苍斋的点心在京城算数一数二的好吃,林氏自个倒不是吃不起,就是吧,活在侯府,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若是钱花多了,又要被妯娌挤兑铜臭味重,婆母还会暗示败家。即使林氏有钱,也难有用得舒坦的时候。 那边林氏得了点心,倒是没料到。 拿了一块桂花糕,小口咬下,甜香味顿时席卷唇齿间。 自从刚嫁过来时,给两位嫂嫂送了贵重的礼物被婆母说了后,她便鲜少再花钱买贵的吃食和首饰。 彩萍看主子高兴,在一旁笑着倒茶,“书砚说三爷自个一点都没留,全给您送来了,可见三爷心中还是有您的。” 林氏抿唇小口吃着糕点,没接这话。 彩萍继续道,“三爷自个是个拮据的,姨娘没能留下一点钱财,手中也只有几亩薄田的产业。奴婢今日听书砚说,三爷书房里的笔常常都用秃了,才舍得换新的。就府里给的那点份例,如何能够读书用。” 林氏吃完一块糕点,擦擦嘴道,“我倒是有心给他钱,这不是怕伤了他的面子吗?” “给钱不好看,但您可以给三爷置办行头啊。”当初林夫人得知女儿要嫁入侯府时,心中就很忐忑,不仅找了京城里的教养嬷嬷去教女儿,就连陪嫁的丫鬟也跟着□□了一年。而彩萍就是丫鬟里最稳重,也最有智谋的。 看主子又不说话,彩萍加把劲道,“奴婢看得出来,您对三爷是有心的,特别是这两日,三爷对您也多有关心。您还年轻,难道就不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夫君吗?” “再说了,侯夫人不是三爷生母,日后分家时,您和三爷要单独分出去过。您在意侯夫人,是您有孝心,但正如三爷说的一样,侯夫人眼中未必有咱们三房。” 林氏长吸一口气,看着跳跃的烛光在思索,过了好一会儿,好似很艰难地下了决定,“那就……按你说的办,我瞧三爷和四爷站一起时,衣裳也差太多了,是该给他做点新衣裳。” 说话时,林氏眉眼不自觉地带了笑,糕点的甜味还残留在嘴中。 第6章 卯时刚到,江云康就醒了,这是原主的生物钟。 初夏的清晨,还带了丝丝凉意,江云康披了一件褐色长衣,便开始读书。 虽说有过一次读书经验,但现代文和古代文还是有区别,就算江云康很适合读书,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温习功课。 书房里响起读书声,院子里的下人也开始忙碌起来。 今日是大爷去翰林院报道的日子,三房的下人也希望自家主子能有这一日,听到三爷开始读书,扫地的手脚都不由麻利一点。 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时,江云康带着书砚出府了。 “三爷,您今日不等四爷了吗?”书砚搬来脚凳道。 江云康踏着脚蹬上马车,反问书砚,“昨日他摆了我一道,我也摆了他一道,四弟虽然小心思多,但多得很表面,他做不到翻了脸还来嘘寒问暖。怎么说,他也得气几日。不早了,你快些启程吧,今日按我说的,往木须先生的居所那边走。” 往木须先生那绕路,得多花上一刻钟的脚程。江云康掐着木须先生出门的时间去,自然是为了能在木须先生面前多露面,若是今日错过也没事,日子还长,总能不时见到。 马蹄声“踏踏”驶过清晨寂静的街道,路上行人寥寥,偶尔才有个把菜农挑着担子穿街而过。 江云康一直盯着街道看,他刚穿来没多久,对大部分事物都有好奇。 远远地能看到木须先生的居所时,便让书砚慢一些,因为木府门口还没看到马车,想来今日来早了一些。 就在江云康惋惜今日要错过时,木府门口,突然踉跄跑出一位青年,差点撞上江家马车。 “吁!”书砚勒紧缰绳,尽管马车驶得慢,但马车里的江云康还是往后撞了下。 不等主仆二人反应过来,木须先生紧接着就出现了。 “你个浑小子,再说什么去充军的话,信不信我替你父亲打断你的腿?”木须白须飞扬,怒指侄儿,老脸涨红。 木疆看着二十出头,皮肤偏黑,五官硬朗,他看着伯父倔强道,“人各有志,又不是谁都能读圣贤书,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您压着我读了许多年,也就中了个秀才而已。” 一边说,木疆一边往后退,这次真撞到身后的马车了。 伯侄两个一起朝马车看来,江云康本是想在木须先生跟前认个脸熟,不曾想会听到木家的八卦,尴尬地从马车上下来道,“先生安好。” 木须教书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唯独家事上还是头一回被学生撞见,面色有些绷紧,只和江云康点点头。 木疆也知道再吵不好看,拔腿往远处跑了,看的木须气得胸闷跺脚。 江云康见今日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再次和木须先生拱手行礼,打算要上马车时,书砚却说马儿方才受到惊吓,把马车的缰绳扯裂了一截。 他的马车,今日不能用了。 门口的木须听到这话,面色一顿,让江云康等一会。 大约一刻钟后,木家的马车被牵了出来,江云康和木须先生一块上了马车。 等坐下时,江云康察觉到木须先生一直在看他,犹豫片刻,主动道,“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方才你都看到了吧?”木须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 “我膝下无子,弟弟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侄儿。”这种话本来不适合和江云康说,但大清早就吃了一肚子气,凭他再沉稳,也忍不住想吐槽一二,“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教书多年,却教不好自己的侄儿。他打小就爱舞枪弄棒,早些年还跟着武教头偷偷习武,后来被我发现了,才拘在家中读书。从那以后啊,那浑小子就时常惹我生气。” 本朝文人地位极高,武将常被文人看不上。木须桃李满天下,自然也希望木家子弟能金榜题名,而不是去习武充军。 但随着木疆长大,特别是木疆这次春闱落榜后,再次提出要充军,和木须争吵也就越频繁。前些天木疆醉酒和人打进衙门,最后还是江云帆出面,才把木疆保出来。 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木家也不例外。 江云康抿唇思索,木须先生现在不过情绪上来,才多说两句。若是他插话指手画脚,只会引起不好的观感。 “其实我挺羡慕木兄弟,他有您这样一位操心爱他的伯父,很是幸运。”江云康没接木须话里的矛盾,而是感叹一句。 木须哈哈笑了出来,“你大哥给我看你的文章时,说你是几兄弟里最老实本分的,今日再看,倒不是这回事了。” 江云康微微愣住,突然有些紧张,努力回忆自己哪里说错了。 “不过,你懂得避重就轻,这很好。”木须捋着胡子,不再纠结侄儿的倔强,而是好奇道,“但如果你是老夫,你会如何做?” 木须每次见江云康,都有不一样的感受,这让他很是新奇,会想要多说一些,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新的收获。 “不用有顾虑,你可以尽管说。”木须补充道。 江云康颔首思索片刻,墨色的眸子转了转,“学生并不太清楚先生家的情况,单以教养一个孩子来说,圣人云‘因材施教’,人各有天赋,有时候确实强求不得。” “但长者皆有过来人经验,小辈若是能听得劝诫,自然是好的。” “可也有执拗的人,既然不到南墙心不死,何不一试。如今有半数国土尽在北狄手中,男儿长缨挂帅,若能收复山河,是何等荣耀!” “若是我,会给个目标,既然木兄弟被您压着读出个秀才,若是进了军营没更好的成就,便不是将帅之才材。” 说话时,江云康一直在关注木须先生的表情,最后总结,“其实读书也好,参军也罢,都是为了前程和国家而奔赴。先生最放不下的,还是怕战场刀剑无眼吧?” 最后一句说到木须的心坎上,心中猛地惊了下,随后是长长的一声叹息,透露出一丝无奈。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节 木家小辈里,只余木疆一个男丁,若是他战死沙场,木家便要绝后了。 话说到这里,木须也明白江云康的意思,他这会,对江云康真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他也越发好奇,一个说话有条不紊的人,如何把文章写得如此生硬? 还是说,江云康以前在藏拙? 一个不得宠的侯府庶子,若是比嫡子还出挑,确实不会被嫡母所容。再看江云康时,木须的眼中便多了些探究。 面对木须先生的打量,江云康微微低头,不做表情地看着马车的地板。 他确实在故意勾起木须先生对他的兴趣,每一次的谈话,都是深究后才会说出口。 所谓徐徐图之,便是如此。 马车缓缓停下,为了避嫌,江云康在族学附近先下了马车。 他到得比较早,江云康坐下温书有一会儿,江云杰才和几个同窗进来。 江云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江云杰落座后,江云康故意转身,笑容可掬,“四弟,你眼底浮了些青丝,可是昨晚没睡好?” 江云杰:…… 他没睡好,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么! 这几日的三哥,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没有。 若说昨日三哥的话是有意的,可这会三哥又和往日一样对他亲昵。看着三哥关切的目光,不知为何,江云杰心中突然有些毛毛的,感觉自己成了别人算盘里的算珠一样。 “酒醉恼人,是睡得迟了点。”江云杰淡淡道。 “既然如此,四弟今日上课可别打瞌睡,不然我也要跟着丢人了。”最后一句话,江云康放低了音量,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说完后,立马转身回去看书。 江云杰好半天没晃过神来,直到木须先生点了他名字,才愣愣回神,闹了个红脸。 之后的两天里,江云杰都没来找江云康。 江云康和木须先生有过一次谈话后,也没再绕路往木府走。 这日休沐,江云康继续保持原主人设,并没有出门会客,继续待在书房读书。 如今春闱刚过,下一次殿试在三年后。 不过殿试离江云康还有很远的距离,他得先过了童试,再过院试,才能获得秀才功名。考中秀才,才是科举长路的第一步。 而童试三年两考,下次考试在明年二月,如今只剩下八个月时间。江云康迫切地想先考个秀才出来,好让他和林氏在侯府里能挺直点腰板。故而在不算太多的时间里,他要把别人学了十几年的课业给掌握,片刻都不敢松懈。 忙碌了大半天,晌午书砚端着西瓜进屋,说是三奶奶让人送来的。 江云康尝了一口,甘甜如蜜,很是解暑。 他刚吃完西瓜,林氏就带着几个丫鬟,捧着好些东西进来。 “三爷,西瓜可好吃?”林氏站在书桌边,羞羞怯怯地瞟了江云康一眼。 江云康点头说好吃,笑出白牙。 “好吃就行。”林氏说话时,看到彩萍已经带人把东西都摆好,再开口道,“昨儿我出门了一趟,发现一家成衣店很不错,给你添置了几件新衣。你待会试试,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再让彩萍找人去改。” 林氏也知道三房在侯府立足不易,虽买了新衣,却也不是奢华那种,而是颜色低调、穿着更舒服的绸缎。 江云康有新衣穿,很是高兴,正好读书累了,便去试尺寸。 林氏准备得细心,从里到外都备了五套,花样大多简单素朴,很适合江云康现在的身份。 试了五套衣裳,彩萍记下修改的地方后,江云康还发现林氏送了笔墨纸砚来。 见林氏如此细致,江云康越发觉得原主猪油蒙了心,林氏人品模样都好,若他前世有个这样的老婆,得捧手心里疼才好。 林氏看江云康脸上一直带着笑,想着如何开口邀他过去用晚饭,纠结的时间里,正院来了人,让他们夫妇过去一趟。 林氏想要打听一下,却没问出有用的话,传话的人只说是二姑奶奶回来了。 江云康夫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前几日顾赫之的事,当即都抿紧唇瓣,不再多言。 侯府的大,江云康再一次体验到了。 往常他去族学,都是从最近的角门出去。这会去正院,穿过一条蜿蜒的长廊,到气宇轩昂的前厅后,还要经过一处园子,才能到承安侯夫妇住的正院。 正院的屋落才是气派,迎面五间大正房,映在假山青松之中,两条巨蟒绕主梁直上屋脊,鳞爪张舞,栩栩如生。再看门楼雕花,小到翠兰细叶根根分明,大到人物形象传神。 屋檐下,左右站了两排丫鬟婆子,皆规矩低头站着,除了正院伺候的人,还有大房和二房的。 看到已经有人到了,江云康和林氏上台阶时,不由快了一点。 走到门口,有丫鬟帮着打帘。 刚进屋,江云康第一眼看到端坐在上首的嫡母。大哥的进士宴男女分席,这还是穿越后,江云康第一次看到嫡母。 只一眼,他就匆匆收回目光。不愧是把持侯府二十几年的正妻,久经岁月累积的眉眼不怒自威,光是坐在哪里,就让人有种不好接近的压迫感。 和嫡母见过礼后,江云康和林氏退到了二哥和二嫂的边上。而二姐,则是抽抽泣泣地坐在大嫂边上,想来方才已经哭过一回。 屋里到的,都是侯府已经成亲的几个,江云康夫妇刚站好,孟氏便转头朝江芸看去,养尊处优的细眉蹙起淡淡的纹路,“除了几个小的我没喊,其余人都到了。芸姐儿,你自个是什么想法,说说吧。” 江芸向来软弱,今日若不是大哥让大嫂接她回来,凭她自己的胆量,和对嫡母的了解,就是咬断牙往下咽,也不敢回娘家诉苦。 毕竟前两日,嫡母还冷漠地说她的伤不算什么。 “我想……”要和离几个字,江芸徘徊在唇边好一会诶,但对上嫡母没什么表情的目光,怎么也说不出来,吞吐好半天,才低头憋出几个字,“我也不知道。” 坐在边上的安和郡主,低声啧了下,她瞧不上江芸的懦弱,转头道,“母亲,顾家出了家丑,却也是在打我们江家的脸面。若我们放任外嫁姑娘不管,日后江家其他姑娘指不定会被怎么欺负。大郎的意思是,不如晾顾家一段日子,把二妹妹接回来住几日,等顾赫之悔改后,再让二妹妹回去。 ” 孟氏同意大儿媳的话,她亲自挑的长媳,行事总能让她满意,但为了走个过场,还是问了下其他人的看法。 二房江云启是个练武的,思想简单,“我觉得大嫂说得对,若是顾赫之日后再犯浑,我见一次就打一次,总能打得他害怕。” 孟氏皱眉瞪了二儿子一眼,“你个糊涂的,你打了顾赫之,往后他们还怎么做夫妻?”转头又看江云康夫妇,语气随意得怕人不知道她只是走个过场,“你们觉得呢?” 林氏纵有满脑子的想法,但对上婆母冷淡的表情,思绪转了又转,不想忍下这口气,却不知从何说起,纠结得涨红了脸。 江云康是现代人思想,方才听完大嫂的话,就想要插话,现在嫡母问了,他忍不住道,“二姐成婚五载,若顾赫之会改,早就有所改变。朽木已从芯里烂到外头,与其赌那渺茫希望,倒不如及时止损,免得继续蹉跎二姐。” 第7章 大房夫妇回到自个的院子后,安和郡主刚坐下,便忍不住皱眉道,“三爷也真是说得出口,竟然要二妹妹和离,怪不得被母亲训斥。若是江家出了个和离的女儿,往后家中其他女子,该如何自处?” 她也有两个女儿,虽说年纪还小,但姑娘家的眨眼就长大,她并不关心江芸在顾家日子如何,只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女儿的名声。 江云帆坐下后,若有所思道,“三郎说不破不立,倒是让我很意外。” 今日下值时,有同窗和江云帆说了顾家的事,这一听不得了,忙让自己夫人去顾家接人。他知道母亲向来漠视庶子庶女,但放任二妹妹在顾家不管,他们江家会落一个苛待庶女的罪名。 而且,他也气顾赫之不做人事,想借此机会灭灭顾赫之的气焰,可他再怎么想帮二妹妹,却都没想到和离这回事。 但事实上,正如三弟说的一样,顾赫之是人品烂到骨子里,又怎么可能变好。 安和郡主出身公侯府,高贵的出身和体贴的夫君,让她不能感同身受江芸的苦楚。但看到夫君沉思的模样,试探道,“大爷也觉得三爷说得没错吗?” “我暂时没想清楚。”江云帆摇头道,“只是觉得,三郎的见解有些道理。” “三爷自小是个孤僻的,说话总是奇奇怪怪,大爷可别听信了去。”安和郡主怕夫君倒向三房,走过去,温声道,“大爷,自古和离的女子,不是陪伴青灯古佛半生,就是下嫁给完全不匹配的人。若是二妹妹真和离,日子不见得在顾家好。如今咱们帮二妹妹出头,想来顾家也会忌惮些,不敢再和之前一样虐待二妹妹,您就别多想了。” 这边大房夫妇在说江芸的事,江云康也黑着脸回屋了。 他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趁着脸绕屋子走。嫡母那句“三郎莫要太无知了”一直回荡在他心头,一口气提在胸口,久久不能忘怀。 看林氏端了茶盏过来,他急切地想要一个认可,“娘子,你说我方才说错了吗?” 林氏出身商贾,商贾之家里,对于女子和离改嫁等事,不如京城这些官宦人家有讲究,这也是世人说商人没风骨的原因之一。故而她也赞同二姐和离,“三爷没说错。二姐嫁到顾家五年,顾赫之做的荒唐事,简直罄竹难书。” 说完胸口舒服多了,却又无奈叹气,“可你刚回完话,母亲就骂你无知。不管是母亲,还是大嫂二嫂,都不同意二姐和离。就算咱们有心,也无力啊。” “况且,二姐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 江云康想了想小说里的内容,对江芸描写并不多,只是写江芸被顾赫之家暴致死,给了江云帆上书参顾家的由头,让江云帆开始在皇上跟前得脸。 想到江芸结局,江云康有些寒心。 如果就这么放手不管,江芸肯定会被接回顾家,而顾赫之又是个死性不改的。江云康想了想,和林氏道,“娘子明日去看看二姐吧,你们一直有来往,也听听二姐怎么说。” 林氏点头说好,看到彩萍进来,知道是饭菜好了。今晚两人倒是一块用饭了,只是各自心情都有些沉重,没什么交流。 这两日京城都在谈顾家的事,尽管孟氏没让所有人去正院,但江芸一回来,江家其他人都在猜主母的意思。 就连几日没和江云康说话的江云杰,都在次日清晨,等江云康一起上学。 马车里,江云杰和以前一样,亲热地说着最近族学里的事,绕了好大一圈,才把话题带到二姐身上,“三哥,你说二姐的事,母亲会怎么想?” 江云康看江云杰一脸好奇,却看不到对二姐的关心,淡淡道,“顾家出了那么大的丑事,还闹得满城皆知,我们江家的脸面也跟着没了。虽然我不知道母亲怎么想,但为了维护江家的颜面,想来是会和顾家有个决断了。” “这……难不成要让二姐和离?”江云杰惊讶道。 江云康装傻说不知道,“四弟若真想知道,倒不如去问问父亲母亲,想来他们这会正愁着呢。” 江云杰还要再问,江云康却不肯再说了。 正院的人嘴巴严,大房和二房也不会和江云杰说这些。既然江云杰那么想知道,他倒不介意给江云杰推一把。 不过,江云杰到底没多聪明。 当天下了族学,就去找父亲,义愤填膺地说顾家不是人,应该让二姐脱离苦海才是。 承安候本就为这事发愁,又从孟氏那听到江云康的话,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而江云杰进屋就开始指责顾家不是门好亲事,但这门亲事,又是承安侯主张的,江云杰的话听在他耳里,就像在骂他识人不清一样。 承安侯当即就把江云杰赶出书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让他去跪祠堂思过。 江云杰被骂得一脸懵逼,在祠堂跪到腿麻了,才迟迟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等江云康得知江云杰被罚跪祠堂时,林氏也带来了江芸的想法。 林氏眼眶泛着红丝,柔顺的五官攒着一股怒气,进屋后,就屏退了下人,坐到江云康边上,压着嗓子义愤填膺道,“以前我就知道二姐过得苦,今日才知道不止是苦,那顾家就是地狱里的油锅。这次顾赫之出了事,顾老爷虽把顾赫之打得下不来床,可也当着全家人骂二姐无能,生不了孩子,还管束不了夫君。” “就连我这个没读过太多书的,都知道‘子不教,父之过’,他一个当公爹的这般说儿媳,让二姐如何在顾家自处?” “还有那往日的种种,我就不细说了。二姐不敢和别人说,但还是和我表露了她的想法。她说顾家就是一个火坑,她在里边蹉跎五年,看清人情冷暖,若是真能和离,她想去庵里带发修行,不愿再嫁。一来是换取江家女孩名声,二来是她实在厌倦婚姻世俗,不敢再嫁了。” 林氏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她端起茶盏,饮下半盏,复而叹气道,“可二姐的想法,也就只和我们说说,咱们又在侯府说不上话啊。” 江云康听得眉头紧皱,胸口堵堵的,不愧是能吃人的古代,压抑得让他快喘不过气来。思考许久,他才想到一条出路,“我们说不上,但大哥可以。” 次日天还没亮,江云康就守在侯府附近、江云帆去上朝的必经之路。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节 恰好今日父亲不用上朝,给了他和大哥单独说话的机会。 当车夫看到江云康时,便和江云帆说了。 马车停下,江云康上了马车,他刚坐下,江云帆就问他是不是为了江芸的事而来。 “大哥懂我。”江云康轻声叹气,墨色的剑眉拧在一起,“结亲本是结两姓之好,可一旦有一方内里开始腐败,另一方也难有干净日子。顾家行事嚣张又无脑,如今是传出荒唐事,往后保不齐还会有什么逾矩的事。” “既然顾家如此败落,倒不如让二姐借此脱身,也能给江家换个爱女的名声。而且二姐说了,不愿再嫁,和离后便去修行,也不会影响江家其他姑娘。” 顿了顿,江云康恳切地看着大哥,“大哥,你是懂我的,我不是个会帮人出头的性子。但二姐与我一样,自小没了生母,两人又都是庶出,我们姐弟走得更近一些。若是看她回顾家火坑,于心难安啊。” 江云帆昨晚睡觉时,也在想江芸的事。 如今朝局表面看着没什么波澜,可太子和两位王爷的较量早就开始,而顾家也一直在努力攀附,试图参与夺嫡。纵观历史,即使夺嫡压宝成了,也容易被卸磨杀驴,倒不如谁也不靠的好。 顾家这摊浑水,江云帆也想从中脱身了。 不过想到三弟说的这番话,让他大为惊讶。这几日下来,他觉得三弟成长了不少,少了抱怨,更多了担当,心里有点看好三弟了。 马车驶到岔路口,上朝和去族学不是一个方向。 江云帆说会好好想想,便让江云康下去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湿润的露水,和大哥说完一番话之后,江云康的心里才好过一点。 走过两条街,看到书砚等在马车边上,江云康的步伐不由快了一点。 但经过一条小巷时,他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一道身影,看着有些熟悉。走上前之后,才认出是木疆,赶忙叫来书砚帮忙抬人。 木疆一身酒气,脸颊也带了淤青,衣衫被扯破好几处。 江云康摸了摸木疆的额头,发现有些发烫后,立马把人送去医馆。 好在木疆身上没有严重的伤,一碗苦药灌下去后,人也随之醒来。 “咳咳。”木疆捂着嗓子狂咳,等看清四周环境,身子戒备地抖了下,却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直抽冷气。 江云康自我介绍后,解释在路边捡到了他,“这里是医馆,你有些发热,刚给你灌了一碗药。我还没派人去木家传话,你看看,是待会我送你回去,还是让木家的人来接你?” 木疆昨晚喝得大醉,路上遇到几个要钱的混混,他自然不肯乖乖给钱,当即和混混打了起来,但醉酒后的他怎么打得过一群人,最后被抢了钱,还换来一身伤。他现在头昏脑涨,确认在医馆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稍微舒服了一点,才去看江云康,“我记得你,那日你经过我家门口,正好我出去。多谢江兄弟了,这会家中只有伯母在,未免她担忧,待会我自个回去就好。” “那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江云康说完,书砚带了一身干净衣服进来,“木兄一夜未归,衣衫也破了,换件干净的,我再送你回去。” 木疆的衣衫坏得不能看,若是就这么回去,伯母指不定要怎么掉眼泪。江云康救了自己,还能这般细心,木疆对他顿时好感大增,心中记下了这份恩情。 第8章 江云康送木疆回到木府时,已经迟了上学的时辰,尽管成氏再三感激留他,也不敢多逗留。 到了族学时,里边已经响起朗朗读书声。 不出意外的,他被木须先生罚了。但他这会并没有解释,不管什么原因,迟到就是迟到。而且这会特意说救了木疆的事,道德绑架并不会给他带来好印象。 江云康被罚站门口,不时有人经过会看两眼,他倒是没不好意思,罚个站而已,没啥好脸红的。 到了正午用饭时,才得以坐下。 族学有专门用饭的地方,也有提供饭菜,不过大锅饭口味偏差,一般有点条件的,都会让家里送饭来。 书砚提着食盒进来时,左右顾盼下,到了主子跟前,才小声道,“三爷,小的方才看见四爷提着食盒,进了木须先生休息的屋子。” 族学里的人都知道木须先生要收关门学生,每个人都很心动,可木须先生向来不苟言笑,又要求严格,大部分人都有自知之明,不去碰壁。族学里拔尖的学子就那么几个,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让木须先生收他们为学生。江云杰也是其中之一,还是讨好最殷勤的一个。 不过好多人不知道,木须名扬万里,何止是江家子弟想拜师,京城里有不少名门望族也想拜师。江云杰自以为在江家族学是最好的,可在木须眼中根本不够看。 而江云康却很明白木须有多受追捧,所以才没上赶子去讨好,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事实上,正如江云康想的一样,江云杰每日都去送吃的,今儿就把木须给弄烦了。 他前脚进屋,看到江云杰后脚跟进来,当即黑了脸,“你若是把巴结人的心思用在读书上,也不会排名如此之后!以后莫要再来送东西,不然我会亲自与你父亲说。” 江云杰面如死灰地从屋里出来,木须的话十分不客气,等于绝了他拜师的希望。 他在族学人缘好、功课也拔尖,可木须却如此看不上他,这让他很愤怒。 带着满腔怒火回去,看到正在读书的三哥,心思一转,换上笑脸,过去道,“三哥,我方才瞧见木须先生只用清粥淡菜,看着十分清苦,我这里刚好多买了些吃食,要不你给先生送去吧?” 江云康不动声色地抬头,“四弟的好意,还是四弟自己送去比较好,我不好抢了四弟的功劳。”他才不会上当。 江云杰捂着肚子,皱眉道,“我肚子有些疼,还是三哥去吧。先生可是打算收个关门学生,若是三哥能得先生青睐,往后定能连中三元!” “四弟这是要害我吗?”江云康突然放下脸,原主是个情商不高的,这会正好拿来立人设,“你自个吃坏肚子的东西,却要我送去给先生吃,原以为你我关系最好,不曾想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不小,刚好够书房里的人都听到。 众人一听这话,神色各异,有个把忍不住的,直接转头看过来。 江云杰被这么一问,当即热了脸,火气蹭蹭往上冒,可这会却不能生气,他竟然忘了三哥是个愣头青,只能笑着说误会,“三哥,我不是……” “罢了,你不用再说,我该温书了。”江云康打断江云杰的话,拿起书本,背对着江云杰看了起来,也不管江云杰的眼神是不是要穿透他。 江云杰恨得牙痒痒,又不好在书屋和三哥争执,只能没脸提着食盒出去。 等到了外头,他撒气地丢了食盒,对着散落在地上的吃食,咒骂道,“什么玩意,小爷就不信了,没你木须当先生,爷还不能中举!” 江云康没听到江云杰的骂声,他拿起书后,就心无旁骛地看起来。 而下午等先生来讲学,江云杰也没回来。 下学后,江云康绕到点心铺子,买了二姐喜欢的几样点心。 等他回府时,二姐正在他屋里和林氏说话,瞧见憔悴的二姐,他心里有些酸楚。 三个人坐下说了会话,眼看太阳要落山,二姐便起身告退。 “三弟,姝儿都与我说了。”江芸起身后顿住步子,抿了下唇,哽咽开口,“我……我真心感谢你们为我说的话,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牢记你们的这份恩情。我是性子软,可经过那么多事,也能看清好歹。若有来日,姐姐必定报答你们。” 林氏单名一个姝字,她听完江芸说的,不由跟着落泪,“二姐说什么呢,三爷和你一块长大,本都是浮萍无依的人,能帮你跳出苦海,自然该尽力。” 江芸抱着林氏又哭了好一会儿,江云康也有些动容,但他不是个会哭的人,便静静看着她们。 江芸走后,林氏过了好一会儿才擦了眼泪。 江云康心事重重,直到书砚来回话,说大哥回来后就去了正院,这才舒展眉头,有食欲用饭。 正院的谈话,传不到三房这里。 但次日下学时,木须特意让江云康等一会。 木须走在前头,脊背微微弯曲。 江云康跟着木须往马厩走。 “你昨日救了木疆?”木须回头看了眼。 江云康点头说是。 “那为何不与我解释?”木须停下,定定地看着江云康。 “迟了就是迟了,不管理由是什么,都该受罚。”江云康浅浅笑着,没露出一丝不满,“若是解释太多,自个会让人觉得不服教,也会让先生难做。” 木须微微抬眉,继续往前走,等到马车边上,才悠悠开口,“木疆说你是个极好的,极力和我推荐,要我收你为学生,你怎么看?” “能得先生青睐,自然是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江云康的气息很平稳,并没有因为木须的问话而激动,因为他知道木须并没有下定决心收他,“但拜师也讲究缘分和实力,若是一块烂泥,名师也塑造不出好的花样。拜师与否,尽力就好,能成便是天大的好事,不能成也要更加勉励自己,查找不足。” “你……果真与你兄长说的,不太一样。”木须的目光透露出赞赏。 但正如江云康说的一样,他收学生是有门槛的,以江云康现在的文章,就是他看到都嫌浪费时间。若没有读书的天分,再多名师辅导也没用。 木须现在,就想知道江云康是不是在藏拙。 江云康知道木须在考量自己,垂眸看着地面的小草,一脸谦虚。 “明年开春院试,你可要参加?”木须又问。 “要的。”江云康点头道。 “院试前先要过童试,以你现在的能力,过童试并不难。”木须也有收过白身的学生,但他想看看江云康真正的实力,“如果你院试能中前三甲,我便收你为学生,你可愿意?” 木须讲学数十年,门下学子各个皆有功名,前任宰相就是木须的学生。他的学生虽遍布天下,但他收学苛刻,且每次都只收三到五个人。 而这次,木须只打算收一名学生,作为他颐养天年前的收官。 假如能拜师成功,不仅仅是能得到木须的指点,还有那些师兄们,都能成为江云康日后行走官场的人脉。 眼下是五月初,下次童试在次年二月开始,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虽比起别人寒窗苦读数十载,这点时间不算多,但江云康有原主的记忆,还有前世的经验。 他这才和木须扬唇笑出灿烂,拱手行礼,“先生厚爱,学生一定会加倍刻苦。” “嗯好,不过今日的谈话,切莫要与他人说起。”木须不想给江云康带来麻烦,因为太多人想拜师了,“你也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许诺于你,必定不会反悔。等这次讲学结束,我会离开京城,免得其他人叨唠。” 摆摆手,木须示意他要走了。 江云康往后退了两步,等木须上了马车,才转身去找书砚。 一般到了下学的时辰,书砚都会牵着马车在族学附近等候,但江云康今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书砚。 他绕着族学找了一圈,才找到躺在小巷的书砚。 书砚额顶破了好大一块,渗出好多血,看得人头皮发麻。他人还清醒着,嘴里一直在喊疼。 “书砚,你这是怎么了?”江云康扶起书砚,但书砚站不稳,他便背起书砚,听到书砚低声囔囔说了几个字,却听不清楚,只好飞奔去医馆。 江云康昨日才来医馆,今日又背了个人来,里头的大夫都眼熟了他。 看着榻上疼得眉头紧皱的书砚,江云康面色铁青。 等大夫检查了又上药后,书砚这才意识清明,看着主子疯狂落泪道,“三爷,是一群蒙了脸的人,小的刚牵了马车出来,就被他们捂住口鼻,拖到小巷里打。” “你可有注意到他们的脸,或者衣衫有什么特别的?”江云康问。 “衣衫都很普通,但小的拼死扯住一个人的面巾,飞快看到他的脸,在他右眼下边长了个痦子。要是再看到他,小的一定能认出来!”书砚现在浑身都疼,特别是后背,那些人下了狠手打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些人抓起来暴揍。 江云康问清话后,胸口闷闷的。 对方不为财,专门为打书砚而来,很显然是找他的仇家。 但他才穿越几日,能有什么仇人? 而原主是个只爱读书的书呆子,平日里是人缘不好,但也没得罪过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节 思来想去,能干出这事的,也就只有江云杰一人。 等大夫给书砚开了药后,江云康雇了辆马车,去府衙做了笔录。只把矛头指向书砚看到的那个人,只字没提江云杰,只要府衙快点抓到人。 他现在没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能直接去府衙告江云杰。他们是一家子兄弟,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拿了证据也只能家里解决。可如果不上府衙留个档,以父亲对他的漠视,未必会给他做主,到时候云淡风轻地跪跪祠堂,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忙碌了小半天,等江云康回到侯府时,天已断黑。 本来得了木须先生的话,江云康很是高兴,但出了书砚的事,又让他进屋时表情凝重。 但林氏并没注意到江云康的脸色,因为她有好消息要说,等江云康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倒茶道,“三爷,你知道吗?母亲去顾家提和离的事啦!” 说完,她才注意到江云康面色不高兴,敛住笑容,问,“三爷,你这是怎了?” 第9章 江云康简单说了书砚遇到地痞的事,再问林氏,“母亲去顾家,谈得怎么样了?” “顾家自然不肯和离。”林氏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轻哼道,“顾赫之出了这样的丑闻,他自个在军营里连个千户都没混出来,若是和离,往后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他。顾家深谙这个道理,听跟去的大嫂说,顾夫人都快给母亲跪下了。” “那结果呢?”江云康更关心结果。 “我听大嫂说顾夫人要跪下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母亲一时心软。”林氏眉飞色舞地道,“不过我忘了咱们母亲是何等厉害的人,不管顾家人怎么哭闹,她都不动声色地说完江家的诉求。只说明儿个派人去顾家清点嫁妆,若是有什么缺漏,让顾家顾及下往后脸面。” 孟氏出身世家大族,自小就是按当家主母来培养,手段心计都不差。对付起身份地位差多了的顾家,可谓是得心应手。 而且孟氏本就不情愿为江芸出头,即使和顾家闹个没脸,她也不在意,反正她自个的面子兜住了,也就不愿管其他。 江云康想到嫡母那张自带威严的脸,不由替顾家人打了个寒颤,“顾家人若是聪明点,就该及时放手,不要再闹出事来,不然他们顾家真要在京城立不住脚了。” 林氏点头说是,长睫下的双眸映着明亮的烛光,余光羞涩地往江云康那撇了撇。 江云康心里却记挂着书砚的伤,去看了看后,便习惯性地回书房住了。 之后和顾家的事,就没什么意外了。 尽管顾赫之被打得走不了,还是由顾家下人背来给江芸赔罪,可孟氏没给他好脸色,还是派人去顾家清点嫁妆。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顾家人看实在挽回不了,只能憋着气办了和离。 前后一共花了五天时间,自此两家人没了姻亲关系,也成了半个仇家。 而江芸拿到和离书后,颤抖地哭了好一会儿,再跪到父亲和嫡母跟前,说愿意去带发修行。 承安侯虽然对江芸这个女儿疼爱一般,可看江芸哭着感谢自个,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便拿目光去询问夫人。 孟氏对于庶子庶女向来是漠视的态度,只要不到她跟前蹦跶,倒也不会刻意刁难,故而江芸说要去修行,她便懒得操心。 不过,安和郡主得知是自家大爷劝的爹娘后,觉得大爷还是比较在意家中的弟弟妹妹,就笑着提议,说修行这个事也不必去什么庵里,只要有心,在哪里都一样。 安和郡主说当初给江芸陪嫁了好几处农庄,有处僻静且离京城不远,一日的脚程就能跑个来回。倒不如让江芸去庄子里修行,自个的庄子住着舒服些,对外也能有个好名声。 孟氏听了,是越发满意安和郡主这个长媳,当即同意就这么定了。 江芸听到能去自己的庄子,对嫡母和安和郡主是千恩万谢,等回屋后,才抚着胸口,长吸了好几口气。 翠喜端着茶进来,主子能有个好结果,她也为主子高兴,湿着眼道,“姑娘可别流泪了,能脱离顾家那样的苦海,该高兴才是。幸好夫人和大奶奶愿意帮您,不然顾家也没那么容易松嘴,咱们应当好好谢谢她们。” “是该高兴。”江芸看着清亮的茶汤,却没喝,“不过你说错了,我最该感谢的还是三弟和三弟妹。若不是三弟特意去求了大哥,母亲怎么会愿意去顾家。” “翠喜啊,我在顾家忍气吞声过了五年,虽不是个聪明的,却也懂看人脸色。母亲眼中的不耐烦,大嫂的算计,我都看得清。只有三弟夫妇待我是真心,他们自个都不容易,还要来帮我。这份恩情,我得记一辈子。” 帮江芸的忙,江云康自然不是为了要回报,只是作为一个弟弟,姐姐遇到这种事情,若放任不管,会违背他的良心,让他于心不安。 所以听说江芸的事有了结果,他很是高兴。 江芸出发去庄子的前一晚,林氏带了一叠银票去见她。 江芸看到银票后,立马摇头说不要。 林氏却坚持要江芸收下,“二姐别嫌弃,我出身商贾,嫁到侯府后,大家都嫌弃我一身铜臭味。可我幼时曾跟着爹娘走过商路,知道出门在外,有钱是多重要。” “虽说你在自己的庄子住,可也有要用钱的时候。存点钱在身上,也能用来收买人心。到了自个的地盘,也别苦了自己,把庄子的人都管住,你想过什么日子都可以。” 林氏是个务实的人,既然江芸都脱离顾家的苦海,干嘛不对自己好一点。 江芸最后哭着收下了银票,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林氏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芸便出发去了庄子。 江云康送完江芸出门,再去族学。 再有天分的人,读书也要下苦功夫,才能有好成绩。 族学里的人都知道江家三郎是个极其用功的,不过却没几个人看好他,因为江云康已经两次没中秀才,就算日后能中,也是勉强考中,更不要说中举的事情。 故而没什么人来结交江云康,反倒给江云康更多读书的时间。 这几日书砚伤还没好,江云康都将就吃族学的食堂。 族学里的饭菜只能说可以下咽,连普通味道都说不上。 “三哥,你今日怎么又吃这些?”江云杰提着食盒过来,坐在江云康对面,左右转头看了看,“我好几日没见到书砚了,他人呢,怎么没来给你送饭?” 江云康吃着不太好吃的东西,心情本就不太好,听到江云杰故意提到书砚,墨色的浓眉飞快地拧了下,随后夹起江云杰刚摆出来的大鸡腿,大口咬下,“这是酒楼里的盐焗鸡腿吧,不愧是四弟,连府里的饭菜都不吃了,竟要去酒楼买!” 江云杰看三哥那么不客气,当即放下脸,但很快又勉强笑了下,“三哥说什么呢,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例银,不过是我的书童勤快一点,不会偷懒。” “四弟误会了,书砚可不是偷懒,他前些日子被几个地痞打伤了,如今正在家养着。” 江云康说话时,一边吃鸡腿,一边打量着江云杰的表情,看江云杰神色有些不自然后,故意凑近道,“四弟也要小心点才是,书砚是在族学附近受的伤,四弟又穿得这样好。若是被地痞盯上,伤了手脚落个残疾,往后就功名无望了哦。” 身体有缺的人,是不能考科举的。 江云杰不知为何,三哥的这些话说得他心里毛毛的,随便扒拉两口,就找借口走了,反倒是给江云康留了一桌子的好菜。 第10章 书砚歇息了几日,胳膊和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以行动自如了。本想着回族学伺候三爷,但三爷让他对外继续称病,实际守在族学外边。 府衙的人办事敷衍,好几日都没能抓到人。书砚连着蹲守两日,才看到四爷身边的福安,突然从族学里出来。 跟着福安到了一处僻静的土房小院,书砚一眼就瞧到那个长痦子的人。 听到福安拿钱让他们去避避风头,书砚转身就去了府衙。 福安前脚刚走,府衙的人就抓了那三个地痞。 江云杰却还不知道地痞被抓,听福安说打发了那些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下学时,江云杰特意慢了一点,等同窗们走得差不多了,才挪动到江云康的书桌边上,看江云康还在写字,啧啧抬眉,“三哥好生勤奋,你这样努力,难怪木须先生会高看你一眼,听说他私下找你谈话了,可是要收你为学生?” 虽说江云杰觉得木须不会收三哥,毕竟三哥的课业在那里,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也知道三哥不是个读书的料。但他还是想知道木须和三哥说了什么,因为听看到的人说,两人谈了许久。 “没有的事。” 江云康放下毛笔,长睑微闪,看都没看江云杰一眼,“木须先生连四弟都没看上,又岂会要白身的我。” 这话也没错,木须要江云康院试中前三甲,才收他为学生,确实不要白身时的他。 江云杰则是被说到痛处,好几日了,他每次想促狭三哥,却反被三哥给气到了。 紧紧抿着唇瓣,若是能闹起来,他真想一拳捶过去。 “三哥自谦了,你那么勤奋,指不定会另有机缘呢。”话锋一转,江云杰狭长的眼睛笑得眯起,“不过三哥能看清现实也好,木须先生收学生眼光高,怕是看上其他高门嫡子了。” 嫡子两个字,江云杰的咬字特意重了些,本想刺激刺激江云康,但江云康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云康收拾好书箱,起身时,别的同窗都走光了,院子里却传来动静,“四弟你瞧,那不是福安吗?” 从竹窗看去,进来了两个捕快,要带福安走。 江云杰愣了会,冲出去时,捕快已经压住福安往外走,他想问做什么,可话卡到喉咙,害怕得半天说不出来,愣愣地看着福安被带走。 等他反应过来时,福安已经被带出院子,拔腿想要去追,身后的三哥又叫住他。 “四弟,福安这是怎么了?”江云康一脸关切。 江云杰看看三哥,咬牙瞪了一眼,转身追福安去了。 江云康也装着很担心模样,跟着跑到族学门口。 虽然同窗走得差不多,但还有几个人逗留在附近。大家都知道福安是江云杰的小厮,这会福安被带走,大家都在往江家兄弟这里看。 江云康半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打量,反而怕没人看到福安被带走,看江云杰追着去了,他才往家去。 等回了家,他径直去了大房。 看到大哥后,一脸焦急地道,“大哥,方才在族学里,两个捕快把四弟身边的福安带走了。我问四弟怎么了,他却不肯和我说。这事我还没和其他人说,但我怕四弟做什么糊涂事,特意来找你要个商量。” 江云帆刚下值回来,初初上任,很多事都在学习摸索,辛苦一天回来,又听到这种事,莫名地有些烦躁。 但又是自家弟弟的事,而且涉及到府衙,只能忍着暴躁,亲自带人出门,并让江云康先别惊动父亲和母亲。 江云康乖巧地和大哥点头说好,一脸关切地送大哥出角门。 江云帆看三弟如此关心四弟,心头的不耐烦也没了,越发觉得三弟是个可靠的。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听书砚说完前因后果,他长长地叹息道,“纸包不住火,四弟这般按耐不住,往后功名也有限。” 书砚感激主子给他出气,动容道,“四爷是自作孽不可活。” 江云康笑笑说是,府衙会带走福安,说明问出了话,这会大哥去了府衙,事情肯定会被压下来,但也只是对外的,待会等他们回府,且有一场大戏要唱。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正院派人来喊江云康带着书砚过去。 侯府的灯笼隔几步就有一盏,把长廊照得亮亮的。 传话的人催得急,江云康走得也快。 刚进正院的拱门,就看到臀部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福安躺在地上,进屋后,再是跪着的江云杰。 江云康愣愣转头,看看父亲母亲,又去看大哥,“大哥,这……这是怎么了?” 承安侯没好气地抢话道,“我问你,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去报官了?” “回父亲,儿子是有报官过。”江云康拱手行礼道,“书砚被一群地痞给拦住打了,还在族学附近,儿子为了族学里同窗的安全,才去报官。” “混账东西,谁让你报官的?你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江云康刚说完,承安侯就起身吼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节 江云康忙跪下,委屈抬头,“父亲,儿子实在不解,儿子只是想抓住那群地痞而已,和家丑有什么关系?” “你!”承安侯语噎,瞪着江云康,气愤甩手。 瞧瞧,即使自个没有错,承安侯还是先劈头盖脸骂来。这样的父亲,江云康不由感到心寒。 但他的不满都藏在心里,用疑惑很好地掩盖住。 江云帆出声帮道,“父亲,这事怪不了三弟,他到现在还不知情。” “废物!一个蠢,一个坏,这样的废物还不如别出生!”说着,承安侯走到江云杰身边,一脚踹到江云杰的肩膀,把江云杰踹得后滚一圈。 江云杰哭着摇头,“父亲,儿子真的不知道福安那么大胆,若是知道福安敢对书砚动手,儿子早就亲自收拾了他。府里的人都知道,儿子与三哥向来……” “竟然是福安?”江云康适时打断江云杰的话,不可思议地惊叹道,“四弟,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哭着挤出两滴眼泪,“往日族学还是家中,我都处处让着你,如今你处处压我一头,还不够吗?” 说完,江云康怯怯地往大哥那看去,他已经不指望承安侯能公道行事,“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没什么本事,所以一心想着考功名,能为家里争光。就是对四弟,我也多加照顾,他要什么,我也让着他,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云帆听了也很生气,都是一家子兄弟,打了书砚就是在打三弟的脸,四弟说是福安一个人做的,这种事谁也不可能信。今日的事,若不是他及时去府衙压了下来,真让人来侯府带走四弟,明儿全京城都要笑话他们江家。 他眉头紧皱地看着四弟,“四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云杰还是摇头说不是他做的。 但不等江云杰多解释,孟氏没好气地打断道,“云杰,你别把人都当傻子。”转头看承安侯,“天色不早,这事老爷下个决断吧,兄弟内讧可不是什么好事,您得以儆效尤。” 说完后,孟氏黑漆漆的眸子慢慢移到江云康身上,让江云康心头猛地跳了下,好在孟氏很快移开目光。 闹了半夜,事情的起因对承安侯来说并不重要,他只知道这种事不能再发生。 他冷冰冰地看着四儿子,“福安是你的人,就算你真的不知道,这事你也逃不了责任。为父就罚你家法二十棍,去祠堂思过一个月吧。” 江云杰惊恐地瞪大眼睛可承安侯夫妇早就烦了,直接让人把江云杰拖下去。 庶子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毕竟江家有三个嫡子,如果庶子不能锦上添花,那就无声无息地活着才好。 今儿福安从族学带走,明日江云杰还没去族学,虽说外边的人不懂怎么回事,但大家也能猜到江云杰可能犯了事。 往后江云杰再回族学,想来不会再受追捧了。 安排完四儿子,承安侯再看三儿子,又是一阵厌恶,没好气道,“你也是够蠢,要是你聪明一点,又怎么会有这种事!” “罢了,看你那小厮伤得严重,为父懒得和你多言。”摆摆手,冷哼道,“你们都回去吧,往后也别记仇,今日为父已经教训过你四弟。你们以后谁再闹,就不是二十棍子的问题。” 江云康就没想过承安侯会安抚他,哭了两把眼泪,便带着书砚走了。 刚出正院时,大哥从身后追来。 江云帆方才听得直皱眉,父亲这样处理两个弟弟的事,不仅不能化解矛盾,还会让两个弟弟心怀仇恨。可那又是他父亲,他还不好插话。 “云康,父亲只是在气头上,并不是不在意你。”江云帆安抚道,“我那里有金疮药,已经让人去给书砚拿了。四弟年纪还小,你别和他计较,咱们到底是兄弟,以后还要互相扶持。” 江云康对大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哥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心思狭隘的人。四弟还没成亲,等他长大了,应该就不会闹小孩子脾气。我都记得大哥的话,兄弟们得友爱互敬,江家才能更好。” 嘴上话是这么说,江云康却在心中冷笑,江云杰都十八了,一点也不小了。 江云帆欣慰地拍拍江云康的肩膀,越发喜欢这个弟弟,“往后读书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明年开春后,若是你能考中秀才,父亲肯定也会对你另眼相待的。” 江云康笑着说好。但他心里并不在意承安侯对他的看法,如果因为他有功名才对他好,这样的疼爱也虚假得很。 不过,明年他一定要考中秀才,怎么也得给自己争口气! 第11章 江云杰被打了二十棍,没十天半月好不了,还要在冰冷的祠堂待一个月,让人想到就心情不错。 回去的路上,书砚的脸上一直笑眯眯的,看得江云康打趣说了句没出息,“快别笑了,还没回屋呢,被人看到可是要去告状的。” 书砚忙捂住嘴巴,眼睛却还是弯弯地笑着,等回了三房的小院,书砚才忍不住问,“三爷,您说四爷为何这么讨厌您?” 这一点,江云康也想过。 一开始没想到理由,后来明白了,讨厌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 江云杰在承安侯府是个庶子,虽说功课还可以,但比起出色的嫡出大哥还差了太多。父亲和嫡母都不容易讨好,对哥哥们要笑脸相迎,就连在五弟跟前也要忍气吞声。窝囊地过了那么多年,总要有个出气的地方,而原主也是庶出,还脑袋简单容易被骗。相处过后,江云杰便找到了他出气的地方。 想通这一点并不难,江云康在承安侯府待的这些日子,也时常压抑,他也会有同样感觉。只不过他选择努力出人头地,江云杰则是心思渐渐阴暗。 转头看了眼书砚,江云康淡淡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需要理由。以后离四房的人远一点,我也会交代三奶奶,莫要给四房的人钻了空子。” 书砚点头说好,主仆两个进了书房,看到桌上摆了夜宵,得知是三奶奶送来的,书砚忙帮忙摆碗筷。 三房这里吃得正香,正院的孟氏留了承安侯歇息。 屋里只有两人后,孟氏的面容才有些小女人的柔情,她端来一盏热茶,坐在承安侯边上,“老爷,今日的事说小也大,兄弟间出了隔阂,就算是庶出,咱们也得管着点。”不然出了事,他们得跟着一块儿丢人。 承安侯偏头看去,孟氏卸去珠钗,烛光轻闪在脸上,倒有种娴静的美,“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孟氏转了转眼珠,接过承安侯手中的茶盏,“三郎成亲快有一年,他的学问却一直没有精益,与其一直蹉跎时间,倒不如早点给他找个差事做。我知道他一心想考个功名,可功名又不是想要就有的,您说对吗?” 承安侯听得皱眉,若有所思地道,“夫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可三郎还年轻,怕不肯轻易放弃。” “他是看不清,若是老爷给他说清楚,再找个不错的差事,日子久了也能缓过来。”孟氏道。 “夫人可是有主意了?”承安侯问。 孟氏点点头,又往承安侯那坐近了一点,语气温柔又带了点娇嗔,“我是三郎的嫡母,他若好了,往后对大郎也有帮助,自然不会害他。我娘家不是有个侄儿在护城军里当百户么,那里正好缺了个笔录,让三郎去正好。” 承安侯有些犹豫,“三郎不是武将,若是去当了笔录,在护城军并没有升迁的指望啊。” 笔录连个九品官职都说不上,就是负责写个记录,最多能帮军士写点书信挣零花,便没其他出路了。 “哎呀,笔录虽看着一般,可如今大郎入朝为官,三郎若是去了护城军,定能消息灵通。老爷也知道,除了太子,还有两位王爷盯着皇位呢。护城军是何等重要的地方,但凡哪个王爷想要做点什么,都绕不开护城军。有三郎在那里,老爷和大郎才好安心上朝,不是吗?” 孟氏的手柔柔地扶住承安侯的肩膀,快三十年的夫妻,早就相处出不一样的情分。她特意提到大儿子,就是想提醒承安侯,哪个儿子才是最重要。 用一个本就不出色的庶子,给出色的嫡子铺路,承安侯确实心动了。 “明儿我找三郎说说。”承安侯说完打了个哈欠,折腾一晚上,他很困了。 孟氏看承安侯就这么去睡觉,眼神颇有些幽怨,却又矜持着不愿多主动,只能一块躺下,不一会儿,两人就背对背各自睡下。 族学里少了一个人,还是往常备受追捧的那个,大家很快就发现了。 有些脸皮厚的,便会过来和江云康套两句近乎,再问江云杰的事。 江云康一概都说是病了,多的一个字都不提。 直到下学,连五弟江云熠来找他,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四哥犯了事。”江云熠是孟氏的掌心宝,自小娇惯长大,从没把庶出的三个兄弟放在眼中,这会说话也是昂着脑袋,“你要是现在和我说了,我也能说件和你有关的事。” 江云康不喜欢娇纵的小孩,看五弟一副嚣张样,他就不想让五弟如愿,微笑道,“这事五弟去问母亲最好了,四弟是我们的兄弟,他有什么事传出去,对我们也不好。母亲向来谨慎,由她来告诉你,最稳妥。” 江云熠一早就去找过母亲,可母亲让他不要多打听,不然他才不会来找江云康。 他白胖的小脸气咻咻地鼓着,看江云康要上马车,跑过去张手拦住,蛮横地瞪着江云康道,“我不管,我就要你来说。” 江云康四下望了一圈,无奈叹气,“行吧,那五弟先跟我上马车,上去再说。” 既然是孟氏的宝贝儿子非要知道,他也没办法喽。 两兄弟坐稳后,马车缓缓驶出族学,江云熠迫不及待地催道,“三哥,你快说啊!” 江云康这才把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叹气道,“哎,我是真不知道四弟为何要这样对我,他明明处处都比我强啊?” 江云熠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因为三哥你看着就不让人喜欢,整天都抱着书读,也不知道和人交际。不过你现在再喜欢读书也没用了,我母亲已经帮你找了个事做,你可以不用读书了。” 说到不用读书,江云熠的语气好似还有点羡慕,他却没看到江云康的面色瞬间顿住,眼神阴沉得可怕。 江云康心脏“砰砰”加速在跳,在五弟看过来前,快速敛去眼中的戾色,“那可真是有劳母亲了,不知母亲为我找了什么事?” 江云熠是个藏不住事的,母亲怎么和他说,他也就大致转述,“也不是什么好事,去护城军当个笔录罢了,不过是护城军消息灵通,让你好扶持大哥。” “这样啊。”江云康皮笑肉不笑地抬抬眉毛,“那还真是让母亲费心了。” 马车刚停在侯府门口,门房就让江云康去找老爷。 去的路上,江云康非常气愤。 但到书房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敲门进去。 “来了啊。”承安侯坐在书桌后,听到开门声,只淡淡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看手中的书,“把门关上吧。” 江云康关上门后,还不等承安侯开口,先跪下了。 “噗通”一声,动静不小。 承安侯惊了下,抬头时,江云康先道,“还请父亲给孩儿最后一次机会。” 承安侯还什么都没说,心里奇怪得很,等问了后,才得知江云康已经知道笔录的事,当即面色就很不好看。 “五弟说是母亲的安排,儿子知道母亲为我操心不少,儿子心中很是感激。” 江云康说着,留下两行眼泪,“儿子一出生,姨娘就过世了,若不是母亲的照顾,儿子也不能平安长大。本该听话报答母亲,可若是儿子就这么答应,反倒是会让外人误解了母亲。” 承安侯准备了好一会儿的说辞,这会全用不上了,他没想到孟氏嘴那么大,竟然把这种事先说给其他人听。还有老五,年纪也不小了,竟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再看跪着的江云康,承安侯想到了江云康的姨娘,那是个……极为美艳的女子,连带着江云康的眉目都格外清俊,让他不由想到那段颇为快活的日子。 江云康躬着上半身,他怕自己的表情太过怨恨会暴露自己,低头死死盯着地砖上的缝隙。 事实上,他是如何长大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孟氏别说照顾,就是看都不曾多看一眼。不过是由着他自身自灭,全看运气罢了。 如今孟氏却要算计他的前程去帮扶她的儿子,既然孟氏先不仁,就不怪他也帮孟氏扎一根刺。 承安侯看着跪地上的儿子脊背轻颤,想到江云康自小没了姨娘,他也鲜少关心过,稍微燃起了那么一丁点的父爱,便接着话问,“你方才说的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意思?” “明年开春就有院试,儿子只考那最后一次,若是不中,儿子自个儿去给母亲磕头,再也不谈科举的事。”江云康咬字清晰,说完这个,才带了些哭腔,“儿子苦读多年,确实不甘愿就此放弃,但也是为了父亲母亲着想。” 顿了顿,江云康再次抬头时,已满脸是泪,“大哥才刚中举,外人都在夸您和母亲教子有方。若是儿子这会去了护城军,外人并不懂母亲的良苦用心,反倒是说她为了亲生儿子,而苛待庶子,那岂不是儿子的罪过。” 承安侯有些坐不住了,就算他和孟氏确实是想江云康给大儿子铺路,可做得太明显,那就不好看了。 而且孟氏先把事情传了出去,让他很是不满。 承安侯眉头紧紧蹙在一块,看着还为自己担忧的儿子,心虚地撇开目光,“那就按你说的办,最后考一次,若是没中,就不用再读书了。” 反正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以前都考不上,明年肯定也考不上。倒不如当一回慈父,免得日后说他心狠不给机会。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节 第12章 江云康从书房出来时,后背汗涔涔的。 若不是五弟那个没心眼的提前和他说了,突然听到这个事,他指不定没有那么好的反应。 想到要背水一战,压力更大了。 回去后,江云康泡了个澡。这个事他没打算声张,父亲那里也可以放心,因为父亲并不在意他,也同样不希望事情传出去。 不过,没两天的时间,江云康放话的事,不仅侯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还传到了族学。 为此,父亲又把他叫去问话,在江云康再三发誓后,父亲才找人去查。最后查出来是江云熠偷听了他们的谈话,随口往外说了。 世人皆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本朝又格外推崇读书。 可承安侯夫妇却要庶子去做个笔录,且庶子不过二十有一,又不是年岁非常大了,还要庶子保证明年考中秀才,才让继续读书。 这是明摆着苛待庶子了。虽说对京城的大家族来说,庶子确实上不了台面,可这么传起来便不好听了。 而江云熠本来只想吐槽江云康不自量力,考了两次都没中,却好像第三次一定会中,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考不中就再不谈科举。别人一听,就追问江云康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江云熠人小也没心眼,三两句话就被套出来原因。 常言道坏事传千里,承安侯连着几日被调侃是不是儿子太多了,才这般随意对待庶子。 等弄清楚事情原委后,江云熠长到那么大,人生第一次被按着打。 听那日在正院附近的下人说,老爷是真气急了,拿着木棍就冲向五爷,连着打了好几下,隔着围墙,都能听到五爷的惨叫声。 后来夫人扑上去,还被老爷劈头盖脸地骂教子无方。这也是夫人嫁到侯府快三十年里,被骂得最凶的一次,当场就晕了过去。 往后好长一段时间,承安侯都再没去孟氏的屋里歇过。 一场闹剧后,三房的人越发低调。 但侯府里有人开了赌局,赌三爷明年能不能考中,据书砚打听回来后气愤传话,说只有几个人赌三爷能中,而考中的赔率则是一赔十。 江云康听了后,当即让书砚拿了他一半的私房,偷偷压他自个中。反正不中的话,他也没好日子过,只能拼命往考中的方向去努力。 后来,这个事都传到木须先生那。 一个月的讲学时间结束,木须要离开江家族学。 走之前,他让江云康去找他一趟。 江云康知道木须先生爱香,去之前,特意带了点上好的檀香去。 木府并不大,三进的小院,过了翠石屏风,就是几株矮竹,郁郁葱葱地长了一排。 成氏得知江云康今日要上门,一早儿拉着木疆不让出门,特意等着江云康来。 “江兄弟!”木疆从正厅小跑出来,笑得灿烂,“你可算是来了,我伯母可是念叨了你一早上。” 成氏随后笑着出来,撇了木疆一眼,再热情地请江云康进屋喝茶。因着江云康和江云帆都救过木疆,成氏对江家两兄弟印象都很好。 江云康进屋喝了盏茶,听成氏问了些成亲与否的家常问题,木须先生才从后院过来。 木须卷着袖摆,额顶有细细汗珠,他对江云康招招手,没客气道,“你与我来,帮我一块收拾书屋。”又转头看了眼木疆,“你去街头酒馆买个肘子,再打两壶酒。” 木疆听到不要他去整理,赶忙拔腿就走,片刻都没停。 木须的书屋不算大,但是存书很多,不仅摆到书架顶部,地上也堆了好些。 有些书已经用油纸包好,只剩下书架顶端的一些,木须让江云康帮着拿下来。 江云康踩着梯子,帮忙拿下书架上的所有书,木须就不让他动了。 “这些书,都是老夫的命根子,且有分门别类,若是别人经手,容易折了或者弄乱。”木须解释完,又指着靠门口的一叠书道,“那些是我以前学生的注释本,我挑了一些写得比较好的,不管往后你我有没有师生缘,这些都先送你。” 江云康转头刚看过去,就瞧见最上面的一本写着钟庆两个字,这可是上一任宰相的名字。 当年钟庆可是连中会元和状元,若不是解元没中,就要成为本朝第二个□□。尽管如此,钟庆的才学到现在也受人称道,常被文人拿出来学习讨论,他的注释本更是难得,有人曾出千金购买,却也找不到一本。 就是钟庆身子不好,才早早致仕,令人颇为惋惜。 “怎么,不想要?”木须抬眉问。 “不……不是,学生只是太高兴了,所以一时失了神。”江云康真心感谢,“多谢先生,学生一定把这些书本拿回去苦读,绝对不辜负先生的厚爱。” 其实木须能送江云康那么珍贵的书本,心里已经认可江云康这个学生,只要不是太笨的,得了这些注释本,怎么也能中个秀才。 至于名次多少,就看个人造诣,至少能让江云康在承安侯府有点脸面。 木须轻轻地嗯一声,转身继续打包书籍,等他包完一叠书,转身要拿油纸时,看到江云康不知何时已经拿了本书,坐在地上看得入迷。 往日威严的脸,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 江云康确实很容易进入沉浸式阅读,等木疆来喊吃饭时,他才恍然回神已到正午。 木家人口简单,除了木须夫妇,眼下就木疆一个。而木须的独生女,嫁在木须的老家平洲,等木须这次回去,才能见到女儿。 江云康在木家用了午饭,才抱着书放到马车上。 木疆送他到门口,等江云康搬完所有书后,他拉着江云康到一旁,笑眯眯地道,“江兄弟,你既然帮我说过话,我也跟你说个好消息。”不等江云康问是什么,他就迫不及待道,“我伯父同意我去从军了!” 刚听到伯父同意时,木疆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再三确认,才得知伯父同意了。得知江云康有帮他说话,方才就想拉着江云康说这个,可伯父面前,他不敢太得意,才忍到现在。 “不过要等我送伯父伯母去了平洲,再去从军。”木疆一脸期待。 江云康也为木疆高兴,恭喜过后,叮嘱道,“战场刀剑无眼,木兄弟可要千万保重,来日你挂帅封侯,我也好来找你讨酒喝。” “哈哈,江兄弟客气了,别说喝酒,若我真有当将军那日,必定好好谢你。”木疆是实在人,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伯父能送你钟庆的注释本,说明他非常看中你,指不定将来你当宰相,我当将军,一起收复历朝的半壁江山呢。” 这会他们都年轻,对未来无限憧憬,所以有满腔的雄心壮志。 江云康倒是没想那么久远的事,却也受到了鼓舞,期待了一下未来。 而他们现在都不知道,今日的梦想,竟会真的实现,往后千年,这份丰功伟绩都将载入史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江云康高高兴兴地带着注释本回府,找了两个小厮帮着抱了书回三房。 他刚进院子,就看到林氏笑吟吟地靠着长廊坐,手里拿了枝垂丝海棠,低头轻嗅,随后扬唇抬头,亮晶晶的眼睛正巧与他的目光对上。 “三爷,你喝酒了啊?”林氏起身走来,见江云康面颊微红,目露担忧,“快些进屋,我给你拿碗醒酒汤来。” “不……不忙,我没醉。”江云康确实没多喝,只是他喝酒容易脸红,离醉还远着。但他的脸确实很热,特别是林氏望着他时,感觉面颊烧了把火一样。。 第13章 这几日,承安侯府鸡飞狗跳。先是二姑娘和离,再出了江云杰的事,随后夫人和江云熠又被承安侯责骂。 每一件事,都和江云康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从嫡母被训斥后,三房的人就鲜少往外走。 除了偶尔江云帆送些东西来,再没人过来。 林氏反而更喜欢这样宁静的日子。 嫡母心情不好,免了每日的请安,偶尔过去探望,嫡母也推脱不见她。不用看嫡母和嫂嫂们的脸色,更不用听她们说些排挤的话,连着几日后,林氏的气色都红润些。 虽然夫君说不用麻烦,但她还是让彩月去煮醒酒汤。 江云康听着林氏柔柔的话语,心中泛着浅浅的涟漪,让书砚把他带回来的注释本好生放好,跟着林氏进了正屋。 林氏先给江云康倒了盏热茶,又问了些木须先生的事,得知木须先生送了好些注释本,感激道,“先生肯定是看你被轻视,才气不过给你送注释本。” 从知道嫡母想让夫君去做笔录后,林氏心中对嫡母的尊敬少了大半,更觉得世道不公,每日都祈求夫君能高中,好让那些等看笑话的人看看,她的夫君也能有出息。 江云康小口抿着茶,他倒不觉得木须先生是因为这个,不过看林氏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时彩月端来醒酒汤,放在江云康跟前后,又吹了吹,有点娇羞地看了江云康一眼,“三爷,您小心烫。” 江云康听彩月语气和往常不一样,随口问道,“彩月,你是嗓子不舒服吗?” 彩月面色一顿,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 林氏却是皱着眉,让彩月不舒服就先下去歇着,见夫君表情没有什么异色,心思转了转,等夫君喝完醒酒汤,才开口试探道,“三爷,前些日子母亲送药时,还曾提过一嘴,说若是吃了那些坐胎药还没用,她屋里正好有几个年岁到了的女使。” 剩下的话,林氏就不好意思说了。 江云康听明白的同时,脸更热了,慌忙摇头,“我自个儿就是庶子,知道庶子过得有多不容易,我才不要庶子。” “我……我与娘子还……还年轻,来日方长。”说到这里时,江云康磕磕绊绊,转开头去,不太敢直视林氏俏丽的脸庞。 林氏的脸也瞬间烫了,他们成亲快一年,刚开始时她能明显感受到夫君的冷淡,直到这些日子,夫君出门会给她带吃食;婆母刁难,也会为她着想;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再防着她,都会一一与她说。 这一桩桩事下来,林氏的心渐渐被温暖包裹。 不过她也知道夫君在意功名,最近又出了笔录的事,她想要生孩子也不急于一时,眼下还是明年能中秀才才好。 但能先关系近一点,她心里也是开心的。 至于彩月方才的心思,她也明白了。既然探出夫君的口风,人就不能留了。 两人都在害羞时,彩萍气鼓鼓地进来了。 她今日去库房领布,管事的说还没准备好,让她等等。没过多久,大房和二房的人却能进去,等他们挑完了,管事才放她进去。 剩下的一些布,不是颜色丑,就是布料陈旧,气得彩萍差点和管事的吵起来。 不过她也听到一则消息,随便拿了几匹布,就匆匆回来。 “三爷,三奶奶。”彩萍规矩行礼。 林氏看彩萍面色不好看,听完彩萍说没拿到好布,她也不甚在意,让彩萍不要生气,“大房和二房是嫡出,管事的自然巴着他们。一些布料而已,你忘了林家是干嘛的了?想要再好的布,你家主子都有,莫要为这种事生气。” 最开始嫁过来时,林氏常会因为这种不公平生气。但后来想开了,何必与人计较让自己不高兴,生气了又没用,还会让自己不好看。 彩萍见三爷也在,就不多说了,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见没其他人,再小声道,“奴婢方才听说了一件事。” 林氏看了眼江云康,见江云康也好奇,问彩萍,“什么事?” “听二房的秋菊和大房的翠竹说,二奶奶好像有喜了,不过月份不大,所以没声张。”彩萍一心期待自个的主子能先生下侯府长孙,好灭灭大房和二房的威风,听到这话时,心情特别复杂。 二房的向氏和安和郡主要好,走到哪都巴结着安和郡主,有什么事也立马和安和郡主说。 这么讨好安和郡主,自然是因为安和郡主日后会是承安侯府的当家主母。二房和大房一母同胞,如今江云帆前途不可限量,向氏这般讨好,也有她的道理。 “你没听错吗?”林氏确认道。 彩萍肯定点头,“不会错的,您也知道二奶奶多么善妒的一个人,但已经给红梅开了脸,最近都是红梅伺候二爷。”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节 二房有喜,对孟氏来说,肯定是个好消息。 但对林氏和江云康,不是坏事,也不是好事。 侯府偌大的家业,本就不会落到三房头上,嫡出的哥儿有三个,总有人能生下儿子。所以林氏从没想过抢先生下儿子,去挣长孙的名头,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二房有子,往后她生什么也没压力。 不过突然听到这种事,方才还觉得可以慢慢来,这会又有点点落寞。上个月母亲来信,也催她快些怀个孩子。 江云康看林氏若有所思,并不知道林氏的心思转了那么多,叮嘱彩萍道,“既然二房没有声张,我们当做不知道就好,免得惹麻烦。” 彩萍点头说是,看三爷起身,过去帮着打了帘布,回来后,走到林氏身边小声道,“三奶奶,奴婢方才看到彩月面色苍白地出去,是怎么了?” 彩萍是林氏跟前最信赖的人,也就没什么好瞒着,把事情都说了,“她有那样的心思,我就容不得她了。明儿我会找她谈谈,毕竟伺候我一场,她要回家也好,配人也好,我都会拿份银钱给她。” 林氏眼里容不得沙子,府里人说二奶奶是个最善妒的,平心而论,她觉得自个也差不多,不过是藏得更深一点。 江云康出了正屋,打算去看看他带回来的注释本。 书砚帮着倒茶,一边笑道,“三爷,今儿您出府了不知道,四爷和五爷在祠堂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江云康放下书,来了兴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江云杰和江云熠都被罚跪祠堂。 江云杰的伤好了许多,得知江云熠被罚也是有三哥的原因,当即想着挑拨一下关系,说了一堆三哥看似老实,实际上背地里心黑着呢,让江云熠往后多加小心三哥。 但江云熠却是个直愣的,当即皱眉反驳,“我会被罚,那是我自个多嘴,关三哥什么事?” “四哥自个才是心黑的吧,暗地里搞小动作,我们兄弟该远离你才是。” “我虽不喜三哥,却更讨厌你。莫要和我说些套近乎的话,你不过是个庶子而已。” 几句话下来,江云杰的面色阴沉得可怕。 江云熠却半点不在意江云杰的脸色,他向来自诩嫡出,根本看不上庶出的兄弟,故而和江云杰说话,更是半点余地都不留。 江云杰被骂那么多天,心中早就憋了许多气,虽忍着没动手,却也阴阳怪气道,“我是庶出没错,可嫡出和嫡出也有区别,大哥若是出了什么事,父亲肯定不舍得罚他吧。” “你在嘲讽我?” 江云熠可不懂忍耐是什么,当场站了起来,指着江云杰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江云杰却不说了,转头不去看江云熠。 但江云熠哪里是个会受气的主,冲过去就要打人,若不是守门的小厮听到吵闹冲进去,指不定要把祠堂闹翻天。 这事传到孟氏那里,孟氏眼尾的细纹又多了些,她怕被承安侯知道,只能狠狠教训了两个人,再交代下人不许多传。 江云康听完书砚说的,倒是觉得五弟蛮有意思的,讨厌就是讨厌,这就是嫡子的底气啊。 “这事大哥知道吗?”江云康问。 书砚摇头说不清楚,“不过小的都能知道,想来大房的人也能知道,就看大奶奶会不会和大爷说了。” 事实上,江云帆一回府,安和郡主就和他说了这个事。 “母亲压着不让说,但我总觉得再这样下去,隐患会越来越多。”安和郡主一边帮江云帆脱衣,一边道,“四弟的心眼也忒多了一点,有他这么挑拨,府里怎么能安宁。还有五弟,母亲总这样宠着他,在家中倒也还好,可往后出了侯府,惹到什么贵人,那可怎么办?” 江云帆听得眉头直跳,他是家中大哥,向来以身作则。可他自个做好了,除了三弟让他省心,其余几个弟弟总能惹是生非。 今日两个弟弟竟然敢在祠堂吵闹,未免太没规矩,他板着脸道,“族学里的先生碍于父亲,都不敢真的管教几个弟弟,我看着是该把他们送去江陵书院,让那里的先生好好管教他们。” 江陵书院是出了名的严厉,但每次科举都成绩斐然,自书院办学以来,已经出过五位状元。也是江云帆曾读过的书院。 第14章 江云帆有心让四个弟弟都去江陵书院读书,但入江陵书院,需要大笔的束脩。 承安侯府这些年,虽然底子还在,但花得多,挣回来的却越来越少。 承安侯只肯送嫡子江云熠去江陵书院,其余三个庶子,还是让他们在自家族学读书。 承安侯的原话是,“别人家是没有儿子,或者只有一个嫡子,才会花那些钱让庶子去江陵书院。我们江家如今有你,其余的几个有没有本事都没那么重要。” “况且,三郎本就没读书天分,送去书院只会浪费钱。四郎那个性子,送去书院别说巴结人,哪天被算计了去都不知道。六郎最胆小懦弱,连三郎都比不上!” 江云帆听完父亲说的,就知道其他三个弟弟没希望了。不过能送五弟去江陵书院也好,五弟年纪还小,去书院好好管教,若是能有出息,自然更好。 江云熠得知要去江陵书院时,哭着闹着说不去,可这次孟氏也不敢再由着他,还是狠狠心把他送走。 江云帆倒是没意外父亲的举动。同样的父亲,可嫡子比庶出要尊贵太多,电视剧里演母凭子贵,但同样的,也是子凭母贵。 不去江陵书院也好,读书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还有木须先生送的注释本,正好有时间研读。 转眼间到了金秋九月,三妹妹江芯要出嫁,夫婿是孟氏堂哥的儿子,那堂哥是孟家庶出,儿子孟怀远今年也中了进士,不过排名二甲,远不如江云帆的一甲厉害。 江云康见过孟怀远几次,是个老实不善言辞的人,他三妹妹看着总是和人在笑,其实长了点反骨。两个人待一块时,反倒是三妹妹更多话。 不过江芯比江云康小五岁,年岁差得多了,江芯的姨娘又是孟氏的陪嫁丫鬟,兄妹俩的关系很疏远。 江芯出嫁那日,江云康被大哥带着去给新郎官挡酒,一杯接一杯下肚,新郎官倒是走得笔直,江云康却被书砚背着回来。 “书砚,三爷这是又喝醉了?”彩萍远远地就看到书砚背着人进来,看到书砚又要背着三爷去书房,嫌弃地瞥了眼书砚,喊来另外的丫鬟,帮忙把三爷背去正屋。 书砚把三爷放下后,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孟家那些人,一个劲地灌三爷酒。方才已经吐过两回,眼下三爷腹中没啥东西,彩萍你先去弄碗醒酒汤来。” “我早就备着醒酒汤了。”今儿是三姑娘出嫁的好日子,主子们肯定会饮酒,彩萍一早就备着。 等彩萍端来醒酒汤时,林氏也从正院回来,她也吃了不少酒,面颊的红晕盖过了胭脂,但她没醉,只是脚底飘飘的。 林氏看到躺床上昏睡的三爷后,又更清醒了一点,先喝了一碗醒酒汤,再帮着给三爷灌了一碗。 江云康呛了一口,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却瞧不清眼前人的长相,眼皮实在是沉,听到林氏熟悉的声音后,才安心睡去。 昏睡的人格外沉,林氏和彩萍一块儿帮江云康脱了外衣,又拧湿面巾给江云康擦了擦,忙活了好一会儿。 次日江云康醒来时,头疼欲裂。 他本不想喝那么多酒,可架不住那群人劝酒厉害,古人的酒度数不如现代的高,但后劲大。多喝了几杯下肚,就感觉腹中如火烧一般。 抬手想揉揉眼睛,却发现胳膊上压了个温暖的东西,心里猛地打了个机灵,睁眼看到熟睡中的林氏。 林氏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小巧,熟睡中的她乖巧又娴静。 此时此刻,江云康都能听到自个心脏“砰砰”狂跳,抬手不是,不抬也不是,浑身僵硬地就这么看着林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晨曦的暖阳透过窗纸,洋洋洒洒地散落进屋里,林氏才娇娇地睁眼醒来。 第一眼,就看到正看着自己的江云康,林氏莫名地脸热,害羞地掀开被褥坐起来。 “娘子。”江云康突然抓住林氏的手臂,舌尖干得厉害,掌心发烫,他保证道,“我……我往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屋里本就暖和,这话一出,又暧昧了几分,烧得林氏的耳垂尖尖都红了,她咬唇回头看来,见夫君衣襟半开,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紧抿着唇瓣羞着垂下头。 江云康见林氏不说话,继续道,“我说真的,往后我一定对你更好。” 林氏听夫君音量变大,惊得赶忙抬头,“快别说这个,羞死人了。”她身子软软地往后靠去,娇声道,“我已经记下你的话了,我也期待你能越来越好,咱们是夫妻,做什么都应当。” 林氏刚靠下来时,江云康的手如触电了一般,不过很快,他就抱住了林氏。 晨起的阳光是那样温柔,漾得人心头都暖暖的。 这一日后,江云康都歇在了正屋。 万年单身的江云康表示,有娘子疼爱,日子香甜不少。 三日后,江芯带着夫君来回门。 江芯面色红润,成亲那日江芸碍于和离过的身份没回来,今儿特意从庄子赶来。 几个月不见,江芸的气色比在顾家时要好太多,人也胖了许多。 林氏看到江芸,立马拉着江芸到一旁说话,把吃穿住行都问了个遍。 “弟妹就放心吧,我在庄子一切都好。”江芸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和林氏小声道,“庄子里没人管着,一开始有几个不老实的下人,被我发卖后,其他人也就老实多了。就是母亲派去的,如今也拿着我的银子,不敢乱传话。” 孟氏到底不放心江芸在庄子,派了身边人盯着,好在江芸在顾家历练一回,虽然说话还是软软的,但性子强了好些。 林氏听江芸过得好,也就放心了。 今日的主角是江芯夫妇,江芸和三房都不得宠,也就没人注意他们。 江云康和二姐见了说会话,也就退到没什么人的地方。 四弟自从被父亲警告过后,也不常在江云康跟前晃悠,就是六弟最近会多来几次他的院子。 六弟的姨娘是孟氏从外头买来的,特别怕孟氏,连带着也把六弟养得胆子格外小。因为五弟去了江陵书院,这段日子六弟就跟着江云康一块乘马车去族学,两人便慢慢熟悉起来。 忙活了一日后,江云康见林氏眉宇间有些疲惫,便说下次休沐时带林氏去城隍庙逛逛。 林氏自然没意见,这段日子他们夫妇蜜里调油,嫡母还是不乐意见她,她反而舒心不少。 到出门那日,江云康和林氏先去正院请安。 不过,门口的嬷嬷又没让他们进去,但林氏看到二嫂身边的翠竹在门口。 等出府上了马车后,她忍不住抱怨一句,“母亲现在,连样子都不做了。” 江云康也看到翠竹,被挡在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若不是有个孝道压着,他才不愿意去给林氏请安。 “其实不见也好,见了也没好话。”江云康握住林氏的手,浅笑道,“二嫂有孕,正是母亲心尖上的宝,就希望二嫂真能如他所愿,生下长孙吧。” “生儿生女都有命。”林氏听出夫君语气里的讽刺,抿唇笑道,“若二嫂真生了长孙,大嫂的面子便要挂不住了。” 安和郡主连生两个女儿,且拦着屋内姨娘不让生育,孟氏对她处处满意,就是不满她没有儿子。本来长子生长孙,吉祥又好听,但被二房抢了先的话,安和郡主的压力就会更大了。 不过这事对三房就没有压力,不管向氏生儿子还是女儿,对三房都没影响。他们已经够不得宠,不会再差到哪里去。 马车徐徐驶到城隍庙,近日秋高气爽,街上人来人往。除了寻常百姓,也有不少老爷夫人。 江云康和林氏下马车逛,今日无事,可以慢慢看。 城隍庙街很长一条,从布匹头花,到各种吃食都有。 这还是他们成亲后,头一回出门玩。 难得出门,林氏手中又有钱,买了首饰,又给江云康买文房四宝等。 夫妻俩逛了小半天,找了家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不过窗外不是热闹的街道,而是一处僻静的小巷。 林氏今日的买买买,让江云康突然有种吃软饭的感觉。 不过他不是古人的迂腐思想,自家娘子愿意怎么买都可以,日后等他入朝为官,还要给娘子挣诰命才是。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节 茶楼里还有小食点心,林氏点了一桌,让彩萍他们也跟着吃。 江云康吃了块肘子,有些饱后,就靠在窗沿吹吹风。 林氏吃饱后,过来站在江云康边上,刚要开口说这儿的点心不错,突然看到两个贼眉鼠眼的人,扛着一个麻袋左顾右盼地走进小巷。 “三爷,那麻袋里是不是装了人?”林氏皱眉问。 江云康闻声看去,立马道,“肯定是个人。” 古代的拐子非常猖獗,除了自愿卖身的,不少拐子下药或者抢人都常有。 江云康在现代会是孤儿,就是婴儿时被人贩子偷走,后来找不到亲生父母,只能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他最讨厌人贩子。 第15章 江云康让林氏别动,他和书砚跑到楼下后,书砚还喊了店家小二,三个人一起冲向小巷。 “大哥,你说咱们干嘛要拐那么大的,这个年纪,都记事了。” “你懂什么,这丫头长得精致,肯定可以卖个好价格。”刚说完,李大柱就用脚踹了下前面的弟弟,“没吃饱吗,走快点啊!” 李四柱诶了一声,正要加快步伐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他想回头,身后的大哥却忽然撞了上来,两只脚绊了下,一块儿摔倒在地。 江云康丢了根木棍,正中李大柱的小腿。 “谁他娘的没长眼睛?”李大柱被麻袋砸了一下,这会腿疼,脑袋也疼。 而麻袋里的小姑娘也被惊醒,“呜呜”挣扎着要出来。 书砚和小二飞奔上前,不由分说,先揍李大柱兄弟几拳。 江云康解开麻袋,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有十岁左右,头顶的金簪镶嵌了珍贵的红宝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小姑娘一直在哭,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江云康看李四柱要跑,冲过去踹了一脚,李四柱摔了个狗吃屎,他便坐在李四柱背上叫李四柱起不来。 而李大柱早被书砚两人捆住手脚,动弹不得,嘴里求饶,“几位爷,你们是哪里的好汉,哥们交个朋友行吗?我可以给你们银钱,就那小姑娘也可以送给你们,若是拿去花楼卖,少说能卖五十两!” 书砚一拳砸了过去,“拐卖姑娘,你还好意思求饶。” 江云康让书砚堵住李大柱兄弟的嘴,再走到小姑娘跟前,用最温和的语气问,“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先别哭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看江云康长得白净,又教训了两个拐子,忍着抽泣,哽咽道,“大哥哥,我……我叫徐宜兰,是徐国公府的……的县主。劳烦大哥哥送我回府,我爹娘肯定会重重感谢你的。” 听到徐国公府四个字,江云康不由瞪大了点眼睛。 如今的徐国公府,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国公夫人是本朝长公主,深受皇上宠爱,徐宜兰是贵不可言的县主。 这两个拐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县主都敢拐卖。 “行,你先别哭了,擦擦眼泪。我送你回去。”江云康给了小二一锭银子,事关姑娘名节,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再让书砚把马车牵来。 与此同时的徐国公府,已经乱成一团。 今日天气好,大公子徐放带着妹妹出门逛城隍庙街。 这位徐放,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长到双十年华,不考功名,也不愿意入朝为官,整日就是喝酒打牌,和朋友出去作乐。 因为是国公爷的独子,府里上下都不敢管他,脾性娇纵不说,还不服管教。 但他对唯一的妹妹极好,要星星不给月亮,这才有了今天的出门。 可兄妹俩贪玩,上街后就甩了下人,城隍庙街渐渐人多起来,徐宜兰又鲜少出门,看什么都新鲜,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和哥哥走散,给了李大柱兄弟机会。 眼下,长公主得知女儿已经走散半个时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就一对儿女,哪一个都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徐国公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十圈,眉头紧拧,见回来的小厮说还是没找到,当场暴怒,“没找到再去找啊!那么大的人,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还有徐放那个狗东西,你们让他给老子回来,老子不抽死他,就不姓徐!” 小厮大气都不敢喘,赶忙退出去找人。 长公主伏在案几上,她生得丰腴,但皮肤极白,胳膊都压红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应当先找人才是啊。” 徐国公“哎”了一声,想说什么,可看到长公主眼睛都哭肿了,又甩袖往外走,怕待会两人吵起来。 找人这事,还不能惊动别人。姑娘家的名声要紧,若是被人知道徐宜兰被拐子过,指不定外头会有什么流言传出来。 徐国公是心急如焚,从正院出来,直冲大门去。 他虽是国公爷,却也是驸马,这辈子注定和高官无缘。长公主又是个不能容人的,家中两个通房早早被遣散,膝下只有一子一女。 于官场无望,徐国公就常在家陪伴儿女。比起儿子的调皮顽劣,女儿宜兰格外乖巧,就是徐国公的心头肉。 想到女儿如果有什么闪失,他这把老骨头也不用活了。 国公府很大,徐国公跑出了一身汗,才看到自家大门。 上了石阶后,正要问门房有没有消息,先看到府外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他正好奇是谁家马车时,先看到马车里下来一个俊秀的青年,随后便看到自家女儿苍白的小脸。 “宜……宜兰!” 徐国公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等女儿跑到跟前,泪眼汪汪地喊了句父亲,愣了会,哭着抱住女儿,“我的好宜兰,你可算是回来了。” 父女俩哭了好一会儿,徐国公才想到让下人去给长公主传话,吩咐完后,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口的一对年轻夫妇。 “你们是?” “父亲,他们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徐宜兰擦了擦眼泪,赶忙道。 徐国公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马上请江云康夫妇进去说话。 进府时,遇到闻讯而来的长公主,她又抱着女儿哭了好一会儿。 到了正厅,徐宜兰讲述如何与兄长走散,又被拐子捂住口鼻迷晕,到最后获救。 “父亲母亲,这次得多谢江家哥哥,如果没有他们,女儿这次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到这里,徐宜兰又忍不住哭起来。 长公主心疼地抱住女儿,再去看江云康夫妇。 林氏从没见过长公主这种大人物,紧张得说不出来。 江云康比较淡定,简单说了看到拐子的事,再起身道,“那两个拐子,正在晚辈的马车里捆着。为了县主的名声着想,这个事晚辈并没有声张,要怎么处理拐子们,也请国公爷和殿下做主。” 说着,江云康就和长公主夫妇拱手行礼,林氏也跟着行礼,说把人送回来,该告辞了。 “贤侄等等!” 徐国公已经听明白怎么回事,心中很感激江云康,“你是我家恩人,今日之事,我徐家必定会记一辈子。辛苦你忙活一场,先留下来先用顿饭?” 长公主也点头挽留。 江云康救人并不是为了攀附权贵,救之前,他也不知道麻袋里人的身份。 能认识权贵是好事,但挟恩求回报,便会给人眼皮子浅的印象。今日能得徐国公府的机缘,已经够了,顺杆上爬不见得是好事。 “多谢国公爷邀请,不过救人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江云康笑得大方,语气从容不迫,“但今日说好带娘子出来吃春一楼的席面,不好不作数的。况且县主刚受了一场大惊,你们一家子也有许多话要说,今日还是不叨唠了。” 徐国公觉得江云康太客气了,还想挽留。 但长公主看到拘谨低眉的林氏,再看江云康微微挡着林氏,便知道这是对新婚中恩爱的夫妇,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改日再宴请你们,届时请一定要来,这份恩情,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 第16章 虽没留下用饭,但徐国公夫妇还是送了许多名贵礼物。 来的时候马车装了两个拐子,怪沉的。回去时,一马车的礼物,比那两个拐子还要沉。 江云康看马走得吃力,便让书砚停下,反正春一楼不远,他和林氏走过去。让书砚先把马车里的东西送回侯府。 春一楼的宴席名扬远播,特别是里边的招牌菜,若是想吃上一次,还得提前预定。 江云康提前三日定了一桌菜,等他们到的时候,有小二带着上二楼,每张桌子都用竹条隔开,看不到隔壁有谁。 坐下后,林氏喝了盏茶,才感叹道,“今日的那两个拐子,也太嚣张了,连县主都敢拐卖。如今落到国公爷手中,怕是要没命了。” 江云康点点头说是,“徐国公夫妇是出了名的疼爱子女,必然要那两拐子的性命。” “也是他们活该,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就该付出代价。”林氏看了眼自家夫君,今日之事,让她觉得夫君更加可靠了,“不过,咱们救了县主,是不是能多一条出路了?” 林氏在承安侯府压抑太久,迫切地希望夫君能考个功名。若是夫君明年没考中秀才,不仅会被府里人笑掉大牙,往后再也不能读书,便没了前程。但能让徐国公帮着引荐一个名师,也能加大希望。 江云康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小二来上菜,等菜全摆好后,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林氏,再道,“是也不是。咱们救了县主,国公爷和长公主自然会记得这份恩情,但人情难得,只能在必要时才能用。” “我知道娘子担忧明年开春的乡试和院试,但请娘子放心,这次我说能考中,那就一定能考中。” 林氏对上夫君肯定的目光,心头一软,笑着道,“恩,明年你一定会考中的。” 一顿饭后,夕阳斜挂在半空,夫妇俩在天黑前回到侯府。 他们刚下马车,门房就让他们去正院一趟,说夫人有话和他们说。 到了正院,除了嫡母在,还有大嫂和二哥二嫂。 向氏看到江云康夫妇,眉头一撇,讥笑道,“三弟和三弟妹好生潇洒,自个儿出门乐了一天,如今连嫡母都不放在眼中了。” 江云康眉心微拧,抬头去看嫡母,见嫡母还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忍着性子问,“儿子可是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明示?” 孟氏还是没开口,坐在她下手的安和郡主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家都知道三弟妹手中是个富裕的,我们也没想过能得三弟妹什么好处,可母亲是你们的嫡母,不说日日来请安,听说母亲病了后,总该送些补品给母亲。你们呢,只知道自个儿玩,买了一堆的东西回来,还要大摇大摆地从正门拿进来,眼中还有母亲吗?” 安和郡主自个儿的嫁妆丰富,确实没想过占林氏便宜,她这话,都是帮孟氏说的。 孟氏其实也不在意林氏的心意,林氏可以心中不满,但得做出尊敬她的模样。不然被一个庶媳冷落,她这个主母的脸面,岂不是丢光了。 林氏听了要跪下,但被一旁的江云康拉住。 请安这个事,明明是孟氏不愿意见他们。至于送礼,林氏刚进门时送得可不少,却被嫌弃铜臭味太重,每次都要被孟氏挑出错来。现在他们低调不想惹事,又要被说目中无人。 联想到近来父亲都不来孟氏这里,想来孟氏心情很不好,又看到书砚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这才心下不舒服,想拿他们夫妇出气罢了。 “母亲可是听信谗言,误会了什么?” 江云康语气恭敬,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挑不出错来,“今儿一早,我与林氏就来给母亲请安,是张嬷嬷说您和二嫂有话说,不方便见我们。晌午送回来的东西,都是徐国公府送的,我正打算回来后再分送给大家呢。” 向氏面色僵住,“你少说这些没用的,当时不方便,你们不会等一会儿啊。还有,徐国公和长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如何是你攀附得上的人?” 自从算命的说向氏这次一定生儿子,她在侯府几乎是横着走,就连安和郡主也要让她三分。听到江云康要把责任往她身上推,立马跳出来说话。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节 虽说承安侯府也有爵位,可这爵位和爵位之间的地位,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如今承安侯不过领着四品的官职,长子云帆也才刚入仕,在朝中几乎说不上话。 徐国公虽然官职也不高,但长公主深得皇上宠爱,时常进出宫闱,隔三差五就有赏赐送去徐国公府。 就是承安侯和江云帆都和徐国公府搭不上关系,孟氏等人就更不信江云康有这个本事。 江云康微微侧过身子,看着向氏道,“二嫂所言极是,下回再遇到您与母亲说话,我们一定在门口候着。我们也确实没攀附徐国公府,只是今日救……” “够了。” 孟氏不愿再听江云康夫妇的解释,这段日子她烦躁得很,晌午下人来报,说三房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心里的火气一直压到现在。 冷冷地看着江云康,厉声道,“巧舌如簧,目无尊长,三郎真是好大的本事!” “你二嫂不过是多问两句,就话里话外的讽刺,真当我们听不出来吗?” “既然你那么不服我这个嫡母的管教,待会等老爷回来,再让老爷来管你。现在先去祠堂跪着,老爷没回来,谁也不许起来!” 林氏心里委屈极了,她摇头想要争辩,却看到夫君给她使了眼色。 江云康知道这会说什么都没用,嫡母教训庶子庶媳并不需要理由,她不开心,就可以随便处罚。要是多解释,还会被冠上顶撞长辈的罪名。这就是庶子卑微的地位。 他这会先去跪着,等父亲回来得知他救了徐国公府的县主后,他倒要看看,父亲会更厌恶嫡母几分。 江云康和林氏听话去了祠堂,等他们一走,向氏就撇嘴嫌弃道,“这庶出的就是不一样,还娶了商贾之女,连带着夫妇俩都没见识。”转头看向孟氏,“母亲,要我说,干脆把他们打发出去吧,省得往后我们跟着丢脸。” 孟氏抿下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安和郡主看懂婆母脸色,浅笑插话,“三弟和三弟妹到底是江家的人,不管是不是庶出,这会撵出去,也逃不过一个江字。” 向氏还是没明白大嫂说的,还要说什么时,边上的江二郎拉了下她的手,不大情愿地闭了嘴。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徐国公府的世子来了,特意上门求见三爷。 众人一听这话,联想到江云康方才的话,不由面面相觑。 向氏皱眉看向婆母,狐疑道,“母亲,难道三弟方才的话,都是真的?” 孟氏不知真假,但徐国公府世子都上门来了,再不情愿,也只能让小厮去喊江云康过来。 可话传到祠堂后,江云康听到徐放过来,跪着不动道,“母亲说了,父亲没回来之前,不许起来。” 第17章 徐放得知妹妹找到了,立马狂奔回府。 被他父亲舞着鞭子抽了好几下,又跪了一个时辰的祠堂,饭都没吃,就来了承安侯府。 徐放是个天性不羁的人,他虽出身高门,却不怎么瞧得上大户里的循规蹈矩,经常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 今日是他弄丢了妹妹,所以父亲抽他时,一声疼都没有吭。 但他没见到救了妹妹的人,想着来见一面,看看是个什么人,他也就顾不上疼,直接来了承安侯府。 和承安侯府的夫人见过礼,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人时,徐放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想着,难不成一个庶子还和他拿乔? 等听到去喊人的小厮来回话,说三爷跪着不肯起来,徐放当即黑了脸,看着孟氏道,“难不成救了舍妹是什么不该做的事,承安侯夫人竟然要让江兄弟跪祠堂?” 孟氏活了几十年,还从没遇到过徐放这种直愣子,说话竟然半点情面不留,奈何她还不能怼徐放,只能说是误会。 孟氏心里大骂江云康不识好歹,同时非常惊讶江云康竟然真的救了徐放的妹妹。 “徐世子莫要误会,我们并不知道三郎救了县主,让三郎罚跪是其他事。”孟氏解释后,看徐放面色还是阴沉,心想这位是京城里的混世魔王不好惹,只好耐着性子道,“劳烦徐世子再坐一会,我让二郎去请三郎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去找江兄弟。”徐放一口一个两兄弟,明显是在说,他很看重江云康。 他打小就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见江云启起身,他也跟着站起来,虚虚地朝孟氏敷衍行礼,就走到门口等江云启带路。 江云启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去看母亲,见母亲点了头,才出去给徐放带路。 在江云启带徐放去祠堂的路上,祠堂里还有人劝江云康起来。 但江云康却没卖孟氏这个面子。 他是庶子,还是不讨嫡母喜欢的庶子,这点永远都改变不了。他很能理解孟氏不喜欢他,毕竟谁也不会喜欢夫君小妾的孩子,所以孟氏冷着他、区别对待他,江云康都不怨恨孟氏,只能说互相都不喜欢。 但孟氏既要毁他前程,又要刻意刁难,这就无法忍受了。 江云康跪得腰板笔直,看边上的林氏眉头紧皱,轻轻拉住林氏冰凉的手,低声道,“没事的。” 林氏的泪花已经在眼眶打转,但被夫君牵住手后,好似凭空多出来力量,点了点头,觉得自个不能在这会哭,也挺了挺腰板。 等江云启到的时候,就看到江云康夫妇牵着手跪着,他本来让徐放在门口等着,但徐放这人没规矩,跟着他一块进来了。 徐放看到恩人被罚跪,肚子憋的火当即爆发,怒斥江云启,“你们江家好大的门脸!” 江云启是个练武的粗人,性子也急,本就不喜欢徐放跟着进祠堂,又听徐放讽刺,也不管徐放的身份,当即怼道,“徐世子好大的规矩,竟然连别人家的祠堂都敢闯!” 二人剑拔弩张,还是林氏实在害怕他们打起来,赶忙起身让他们别吵,江云康这才跟着站起来。 不过跪了一些时间,江云康起身是虚晃了一下,徐放马上伸手扶住。 “徐世子,多谢你帮我说话,但此事和我二哥无关,是我没等着给母亲请安。”江云康点到为止,没一股脑地说孟氏如何。 但徐放这种出身高门的公子,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庶子不得重视,主母为难更是常有的事。他看江云康说话斯文有礼,也没抓住他就埋怨嫡母和兄弟,倒是让他印象不错,“那我就听江兄弟的,不吵了。我今日来,就是专门感谢你的,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在这京城里,有我徐放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 这样的话,说得实在够明显,江云启的面色很不好看,却又被林氏隔着。 江云康有听说过徐放的一些事,不过世人传起流言来,慢慢的总会远离事实。 且不说徐放日常如何纨绔,就这个不管不顾的蛮横,就是江云康现在很羡慕的。若他也有徐放的出身,也敢这般说话。 江云康和徐放说了谢谢,又说祠堂不是说话的地方,天色也不早了,改日有机会再聚。 徐放也没再多说其他,只是走之前,狠狠地瞪了江云启一眼。等他人一走,江云启就扯开嗓子骂人,“什么狗屁世子,这般无礼没规矩,也不知道他爹娘怎么教养他!” 话音刚落,承安侯就黑着脸进来。 他刚回来,就听说徐国公世子在自家祠堂,孟氏说得委屈,她并不是故意刁难三郎,不过是和三郎夫妇有些误会,才让徐世子误解了。 可承安侯刚才过来时,遇到了徐放。徐放这个人,即使面对他皇帝外祖父,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先是说了江云康夫妇恩情,再说孟氏好大的架子,连庶子的解释都不愿多听,这样的侯夫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承安侯当时就拉下脸来,结果刚走到祠堂门口,又听到二儿子大放厥词,进门后,还没开口,就先一脚踹了过去。 若不是江云启身体结实,这会已经摔倒了。 他不解问,“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承安侯懒得解释,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江云康一个,问清楚事情原委后,铁青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一点。 “云康啊,你母亲并不是故意针对你。”话刚说出口,承安侯也觉得这话没有说服力,改口道,“你能和徐国公府有这个机缘很好,我看徐世子对你很看重,你若是能和他交好,往后对你的前程也能有帮助。” 其实承安侯想说的是对江家有好处,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改。能结交徐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对他来说,是做梦都会笑的事。就是可惜,如果今日的机缘是大儿子的,那该多好。 江云康看了眼父亲那不太真心的眼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父亲放心,儿子是江家的一份子,无论往后如何,也会和大哥互帮互助。” 承安侯很满意江云康的话,看着比他还高的儿子,难得地露出慈爱的表情,问了两句最近读书如何,才让江云康回去。 江云康出了祠堂,和林氏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再说。 等进了自个的屋子,才放下脸来。他那位父亲,倒是把虚伪写在了脸上了,难怪官路走不远。 林氏坐下喝了好大一口茶,心里还慌慌的,“三爷,咱们今日惹怒了母亲,往后可怎么办啊?” “娘子放心,就是我们今日一开始顺着她,给她跪下磕头,她也还是生我们的气。”江云康冷冷笑了下,“我早前就说过了,母亲只是嫡母,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但她真要做得过分,咱们也不能一直当软柿子给人捏。” “好比今日,若是我当时过去了,徐世子自然不会闹,父亲后来也不会说那些安抚我的话。” “就是现在,父亲肯定在训斥母亲,让她好歹收敛一点。而且,他们如今,也要对我有所求了。” 事实上,正如江云康说的一样。承安侯见完江云康,就去了正院。 他刚进去,不等两个儿媳开口,就沉着脸让她们出去,并让所有下人也出去。 孟氏见承安侯黑着脸,心里突然不安,讪讪笑着帮忙倒茶,但她刚递过茶盏,就被承安侯一把摔地上。 茶盏“啪”地摔成好几瓣,吓得刚走到长廊的向氏小声啊了一声,安和郡主赶忙和她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屋子里,孟氏吓得眼睛直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颤抖着问,“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我还要问你做什么!多听三郎说一句,你会死吗?”承安侯想到徐放当面嘲讽的那些话,这会脸都还烫着。 “我知道你对庶子庶女向来不上心,这没有关系。但你好歹是高门嫡女,为何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呢?” “我……我何时如老爷说的一样不堪了?”孟氏哽咽难受,拍着胸膛道,“我作为一个嫡母,都没资格管教庶子了吗?” 承安侯看孟氏哭了,察觉到方才话说得太重,摇头叹气道,“我没说你不堪,但你今日多听三郎解释一句,又如何会被徐放那般数落?” “夫人平日打理家事就很辛苦,就别和三郎他们计较那些小事了。如今三郎得了徐国公府的机缘,也是咱们江家的机会,若是长公主愿意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大郎升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到这里,承安侯的语气不由放软一些,“说到底,我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大郎,暂时安抚好三郎,借此让大郎和徐国公府攀附上关系,难道夫人不愿意吗?” 孟氏听夫君还是想着大郎,这才好受一点,委屈地抽泣两声,拧着帕子不太情愿道,“老爷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意见。” 第18章 江云帆从父亲口中得知三弟和徐国公府的事后,对于父亲说的借机攀附,并没有兴趣。 他很明确地知道,徐国公一家感激的是三弟,并不是承安侯府。 故而父亲再多说,他也无动于衷。倒是把三弟叫到跟前,让三弟不要太奉承人家,会失了气节。 江云康从大哥书房出来后,越发觉得这个大哥不错,不愧是能当主角的人,比他那个便宜爹有见识得多。 那日从徐家得了的礼物,次日他就分给家中其他人了,据送去二房的人说,前脚刚送去,后脚就被向氏丢了。 让江云康比较意外的是,次日大嫂找了林氏吃点心。等林氏回来后和他说,那哪里是吃点心,根本就是煎熬,生怕被大嫂被套出什么话去,惹得他笑了好一会儿。 抬头看了眼夕阳,江云康踏着傍晚的余晖回到三房的小院。 进屋后,林氏拿了封拜贴来,说是徐国公府送来的,请他们明日过府用饭。 “国公爷和长公主的宴席,我还真有点怕呢。”林氏不安道。 往常婆母很少带她出门,就是自家宴客,也都让她在后院干活,生怕别人问起她的出身。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节 正经大场面的宴席,林氏还没出去参加过。 江云康握住林氏小巧的手,安抚道,“国公爷请我们做客,想来不会请太多人,夫人漂亮温柔,谁见了都会喜欢。” “你讨厌。”林氏被说得红了脸,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住,“对了,我准备了千年人参和阿胶,还有一些市面上买不到的蜀绣当礼品,你觉得如何?” 林氏的娘家,是金陵一带有名的富商。林家生意从药材到布匹,一共有几十种生意。 林夫人怕女儿嫁入侯府会吃苦,除了明面上的八十一抬嫁妆,还陪嫁了各种名贵药材和宝贝。怕全抬进侯府太显眼,还在京城另外买了一处院子来放。 不仅如此,逢年过节的礼品,更是成车地送来承安侯府。 就是林氏怕被人说钱袋子重,不敢随便用嫁妆里的东西。 江云康只知道自家娘子有钱,但到底有多少钱,他并不清楚。 “徐国公府是京城显贵,应该什么宝贝都不缺。除了娘子准备的那些,再准备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吧。”江云康道。 林氏点点头,叫彩萍去库房挑过的礼物。 一夜好眠到天亮,江云康和林氏刚用完早饭,门房就来人,说徐世子来接人了。 江云康和林氏都很惊讶,他们已经答应会去,便不会反悔,没想到徐放还亲自上门接人。 问门房徐放在哪,门房说徐世子还在门口等着,让他去耳房喝茶也不。 听此,江云康和林氏赶忙出去。 “江兄弟,嫂嫂好。” 徐放坐在车辕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到江云康夫妇出来,跳下来后招手道,“我母亲让我特意来接你们。” 其实是徐放自己要来接人,上回来承安侯府,他就感受到江云康夫妇在承安侯府的地位低,所以故意来给他们撑面子。 徐放声音很大,四周路过的人都看了过来。 林氏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快点上车,但徐放却还要寒暄几句最近好不好的话,她只能僵着脸陪笑。 江云康倒是觉得徐放这人很有意思,略微有些中二,却不讨人厌。 等徐放说得满意了,这才上马车,等刚坐下,就咧着白牙和江云康道,“江兄弟,我刚才故意说那么多话,就是要让你家人都看看,我们徐家格外看重你们呢。” 听次,林氏抿唇笑了下,也觉得徐放有些意思了。 徐家的马车宽敞豪华,坐起来比江家的舒服许多,车夫也赶得快。 没多久就到了徐国公府。 他们刚下马车,就有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来带路。嬷嬷说今儿就请了他们夫妇,让他们不用拘束。 一听这话,林氏明显没那么紧张了,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一点。 宴席摆在正厅,今儿徐国公休沐,他们夫妇和徐宜兰,都在正厅候着。 等江云康他们到时,徐宜兰就开心地过来见礼。小姑娘修养了几日,气色好了许多,笑盈盈地拉着林氏坐下。 江云康则被安排坐在徐国公边上,他刚坐下,徐国公就给他倒酒,他忙起身说不敢。 “贤侄不用拘束,我们家虽然是国公府,但这会没有外人在,用不着那么多规矩。”徐国公说完,瞥了一眼儿子,笑道,“不然徐放那小子,也不敢一大早就去承安侯府接你们。” 徐放撇嘴啧了一声,接过父亲手中酒壶,给自己倒满,“来来来,不说那些,大家先喝一杯。” 徐放是玩惯了的人,酒桌上就没有他应付不了的场合,很快就拉着江云康喝了起来。 林氏则是跟着徐宜兰坐着,长公主是个话不多的人,偶尔才问几句。倒是徐宜兰一直问东问西,听说林氏去过江南,又去过巴蜀,黑溜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羡慕不已地看着林氏。 一顿饭下来,江云康没少喝酒,但徐放心中有数,没把他灌醉。 徐放拉着他,差点就要拜把子起来,说往后江云康就是他兄弟。 江云康哪里敢应这个,长公主和徐国公都没放这个话,就笑着打岔过去。 等傍晚时,徐家又用马车送江云康夫妇回去,并送了好些东西。 夜里,长公主梳洗完后,才和徐国公说起江云康夫妇,“我原以为一个庶子的眼界会比较低,没想到江云康这人倒是不错。放儿让他提要求,他也能不失体面地婉拒。” 徐国公点头说是,歪歪地坐在床上,“我听说他两次院试都没过,本来想推荐他去江陵书院读书,但他说一家子兄弟,不好就他一个庶子去,家中族学就很好。承安侯夫妇如此偏心,江云康还能顾着家族颜面,已是难得。” “确实难得。”长公主也走到床沿坐下,“这样的人心思正派,若是他日后能有功名,我们也不妨提携一二。他那个夫人,虽然内敛一点,心地却很好。往后他们夫妇,会有前程的。” 前程这个事,暂且说不准。徐国公倒是希望儿子能多点江云康这样的朋友,而不是只会喝酒做乐的朋友。 他叹了口气,想到女儿时,脸上的表情才温柔许多,“我看宜兰很喜欢林氏,往后可以让他们常来往,若是放儿能懂事一点,我也能安心了。” 徐放其实也很喜欢和江云康聊天。 他觉得江云康很不一样,当他说不屑读书时,江云康眼中不会有文人的鄙夷,也不会否定他的想法。 在他看来,江云康不迂腐,还懂进退,是他愿意交朋友的人。 徐国公一家都在夸江云康和林氏,等江云康他们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完躺下时,林氏也说起徐宜兰,觉得徐宜兰很惹人可爱。 “我以前觉得,像县主那样的人物,应该是高高在上,没想到宜兰妹妹人会那么亲切。”林氏侧着身子,虽说黑暗中看不见对方,但还是能凭温度互相感受,“徐世子也不如外边说的那样不耻,他性子确实直接,但半点也不做作。” “三爷,他们这样的人可真好,家世好,人口又简单,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江云康翻身搂住林氏,在林氏耳边低声道,“往后我们也会有这样日子的。” 一番纠缠,床帐瓶摇,又是一夜迤逦到天明。 往后的日子,徐放隔三差五就来找江云康出去玩。 不过在江云康提出他目前要以读书为重时,徐放表示很能理解,不再邀江云康出去喝酒了,但还是时常上承安侯府坐坐,说是为了给江云康撑腰。 而徐放此举,还真起到了作用。自从徐放常来找江云康后,孟氏看到林氏时,也不板着脸了。林氏偷偷和江云康说过,孟氏勉强笑着说话时,其实比冷冰冰的样子更可怕,就是她不敢和其他人说。 而承安侯也会时常叫江云康过去说话,问问功课走个过场,再打听徐放和徐国公府的事。 有了徐国公府的这层关系,三房的人在承安侯府水涨船高,就是向氏也不会次次开口刁难。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到了年底,向氏临近生产,侯府的事物光安和郡主一个做不完,孟氏就让林氏帮着干点杂活。 但没过几天,林氏也不能干了,因为林氏有喜了。 第19章 腊月二十六,林氏诊出喜脉。 近日族学放春假,江云康本和大哥探讨学问,听到消息时,飞一样地奔回三房。 等他进屋时,林氏已经躺着,彩萍刚喂了安胎药。 林氏看江云康跑得喘气,不由笑道,“瞧你,这般着急,我又没有事。” “头一回当爹,怎能不激动?”江云康坐到床沿,看林氏气色还好,问了大夫怎么说,才稍稍放心,“你刚有喜,这段日子就在屋里养着,正院那里,除了请安,便不要过去。眼下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 “马上要过年,府里府外都忙着,我若躲着不见人,岂不是要让人说道。”林氏感动夫君为她着想,却还是碍于规矩,“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娇气。” “有啥好说的?二嫂刚有孕时,连请安都没去,见客也是随心情。”江云康安抚道,“你不用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往年母亲都鲜少让你去见客,那些姑母叔伯也不会关心我们庶出的三房。” “真的可以吗?”林氏犹豫问。 “当然。”江云康笑着道,“你跟着大嫂操劳过几日,就说身子虚,要修养些时日。等这几天过去,府里也不会那么忙碌,到时候再出去走动走动。” 林氏握住江云康的手,柔声道,“三爷,你真好。” 三房这里一派喜庆,二房却没为此高兴。 安和郡主过来探望时,刚说林氏有喜,向氏就撇嘴道,“她倒是会偷懒,挑了这么个时间怀孕。”看了眼安和郡主清瘦的脸颊,叹气道,“就是要辛苦大嫂了,我也不知道哪天要生,不能帮大嫂忙。” 安和郡主微笑着说没事,“你们都有了好消息,对侯府是好事,再说有孕这个事,也不是自个能控制的。” “大嫂你也别灰心,指不定过些日子,你也能有喜。”向氏只是随口接话,并没有发现安和郡主的面色有异,“林氏福薄,不是个会生儿子的。日后大嫂生了嫡子,那才是尊贵呢。” 嫡出长房的嫡子,未来要继承承安侯府,确实异常尊贵,但前提是安和郡主能有儿子。 安和郡主放下茶盏,缓缓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休息。这些日子缺了什么,尽管让翠竹来找我。” “多谢大嫂,那我就不起来送你了。”向氏让翠竹出去送大嫂,她自个躺着。虽然林氏有孕不奇怪,但最近三房和徐世子走得近,连带着她说话都要有顾忌,所以听到这事还是不舒服。 翠竹回来后,问向氏要不要喝茶。 “不用了,喝多了要起来,累得慌。”向氏撇撇嘴,啧了一声,不太情愿道,“你去挑点补品,还有布匹送去三房。” 顿了下,向氏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对了,布匹要挑小姑娘穿的,就说我特意送给未来侄女。” 翠竹有些犹豫,“二奶奶,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好?” “你怕什么?”向氏有恃无恐道,“大夫和高僧都说我这胎会是儿子,连大嫂都对我客客气气。我的儿子会是侯府长子,必定备受宠爱。我要的就是恶心下林氏,最好她怀个姑娘,不然也比不过我儿。” 承安侯府孙辈里只有两个女孩,孟氏和承安侯一直期盼有个孙子,向氏会这般得意,也是笃定她自己会生儿子。 但对于江云康和林氏来说,这会生儿子还是生女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能母子平安。 故而翠竹来送礼时,林氏也没计较,向氏这般行事,往后且有得看呢。 往后两日,江云康推了所有的事,一心一意在三房陪林氏。 马上二月要县试,江云康拿着书本看,林氏则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绣花。 徐放听说林氏有喜后,亲自带着妹妹徐宜兰来探望。 哥哥是世子,妹妹是县主,本该由大房去接待,但他们只和承安侯问了个安,就去了三房,可见对江云康夫妇的重视。 江云康得到门房的传话后,已经准备好了茶点,他让林氏坐着,自个到门口迎人。 “徐兄弟,辛苦你们来一趟。”江云康以前都喊徐世子,但徐放嫌弃太疏远,非要他喊兄弟。 “云康兄,恭喜啊!”徐放大大咧咧地和江云康拱手,边上的徐宜兰和江云康笑了下,便先进屋找林氏。 “马上过年,你们还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江云康带着徐放进屋。 “嫂子有喜,那是好事,自然该来探望。况且,我也不想在家里待着。”临近年关,家中亲戚来来往往,上门就算了,但都要唠叨问他可有意中人,课业又如何,听得徐放心烦,还不好在年节里吵。故而一听林氏有喜,就带了妹妹过来,也能躲开那些话多的亲戚。 两人进屋时,徐宜兰已经和林氏聊了好一会儿。 徐放刚坐下,就直接道,“云康兄,我瞧着你这般好,可你那个四弟却不行。方才又在路上等我们兄妹,说了些有的没的,若不是你弟弟,往常遇到这种人,我定要一脚踹飞他。” 徐宜兰提醒地喊了句哥哥,徐放这才把话题转到林氏身上,说了好些恭喜的话。 过去几个月,江云杰过得十分低调刻苦。 经过书砚的事,江云杰知道父亲恼了他,为了不再惹父亲生气,他打算隐忍苦读一段时间。日后若是能高中,父亲自然会再青睐于他。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节 但读书枯燥单调,自从听说三哥和徐国公府好上后,他就很眼热。想着木讷的三哥都能得徐国公府的机缘,他也可以试试。故而每次徐放上门,都会特意去假装偶遇。 殊不知,徐放已经快忍不了他。 江云康说了句抱歉,一边给徐放倒茶,一边回应道,“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嘛。” 徐放顿时了然,哈哈大笑几声,转而和江云康谈起马上就要到的县试。 成为秀才前,需要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三次考试。 县试对于江云康来说并没有压力,县试考得较为简单,原主每次县试也都过了,只是成绩一般,并且府试没过。 如今距离县试,也就一个月零几日。 徐放自己无心科举,但他有偌大的国公府可以继承,丝毫不担心未来。不过他也明白,科举对江云康来说有多重要。 “云康兄,我父亲说了,等你这次科考结束,他可以给你引荐一位名师。”转头看向妹妹,问,“宜兰,父亲说那位名师叫什么?” “叫木须。”徐宜兰回答道,“前任宰相就是他的学生,听说学问特别好。哥哥你以前不也跟着木须先生读过一段时间,后来被他老人家赶回来了而已,哈哈。” “一边去,我又没问你那么多。”徐放瞪了妹妹一眼,再回头和江云康道,“那个木须先生确实有学问,你大哥也是他的学生。只要你能拜他为师,日后必定能有建树。” 江云康笑了下,说他其实认识木须先生,徐放听了觉得更好,说到时候还要和江云康一块儿去见木须先生。 徐放兄妹坐了小半日,江云康送他们出府。 承安侯府里的人都会观颜察色,以前门房看到江云康都是淡淡的,这会却会热情地过来和他说话。 江云康看徐家马车走远后,才转身回去。 等走到园子,看有好几个下人跑得匆忙,抓住一个问了后,才知道二嫂要生了。 江云康是男子,这会不好去二房,便让林氏过去看一眼。 林氏到二房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忙得不行,彩萍紧紧护着她,生怕哪个不长眼地碰了她。 向氏是头胎,生得有些久。 从晌午到落日时分,屋子里才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和林氏同坐在长廊下的孟氏,猛地站了起来,看到有婆子出来后,心急地小跑过去问,“可是位哥儿?” 婆子摇了摇头,说是位姐儿。 第20章 听到是位姐儿时,林氏看到婆母明显地晃了一下。 侯府上下都认定向氏怀的是个儿子。不仅向氏自己找人算过,孟氏也带着向氏去求神拜佛,只求能有个孙子。 可现在孩子出生,却是位姐儿,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安和郡主姗姗来迟,看婆母表情凝重,问了后知道向氏生的是个女儿时,嘴角不受控制地笑了下,但很快就扶着婆母,关心道,“母亲别难过,二弟妹还年轻,只要母女平安,往后还有机会。” 孟氏一把甩开安和郡主的手,要不是安和郡主出身高贵,平日又把侯府打理得好,她便要开口骂人了。 冷冷地看了一眼大儿媳,没好气道,“既然你来,我就先回去了。让向氏好好休息,等孩子满月,我再来看她。” 一个月不想看到向氏,足以说明孟氏有多气愤。 安和郡主送婆母到门口,回来时看到愣愣的林氏,过去笑着道,“三弟妹也回去吧,这里人来人往,若是碰了你可不好。” 说着又看了一眼林氏的肚子,感叹道,“母亲的希望又落了空,三弟妹若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咱们侯府的长孙落在三房,你和三弟肯定会更得父亲喜欢。” 林氏并不觉得大嫂希望她生儿子,她现在也不想要儿子,勉强笑了下,“我还是更喜欢女儿,女儿更贴心。” 安和郡主淡淡地哦了一声,明显没有相信,转身进了屋子。 林氏抬头看了眼天色,从二房出来时,看到了站在树下的夫君,不由加快步伐,“三爷,你怎么来了?” 江云康的发顶落了些白雪,过来牵住林氏,“路上有积雪,我怕你滑了脚,特意来接你。” 林氏心头暖暖的,笑着道,“还是三爷好。方才婆子说二嫂生了女儿,我看二哥和母亲的脸可黑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更喜欢姑娘。”江云康道。 “我也觉得生个姑娘好,咱们不和大房二房争长孙,免得麻烦。”林氏摸了摸自己还平坦的小腹,期许道。 因为承安侯夫妇的希望落了空,这个年过得便没什么氛围。 本来用过年夜饭后,大家会在一块摸花牌,或者投壶对诗。 可今年孟氏说身上疲乏,不和小辈们玩。众人明显看出她不高兴,也就没人敢嬉闹,守岁后便各自回去。 年一过,便是走亲戚的日子。 承安侯还有两个弟弟,不过是庶出,早已分家另外过。正月上门时,或许都是庶出,这两个叔叔倒是拉着江云康说了不少话。 至于嫡出的那位姑母,便没怎么搭理江云康,只是得知林氏有喜时,把手上的金镯子送给林氏。 本来江云康也要去金陵的林家拜年,但他今年要下场科考,林家一心期待他能考中,年前就写信让他不要去。 从京城去金陵,差不多要三日的脚程,不算很远。但林氏也让江云康考完再去,若是能带着功名去,她爹娘会更高兴。 林氏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们从小都跟着林父做生意,等林父深刻体会到读书才能提高地位时,两个儿子都大了,便把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 林源从小被压着读书,功课倒是还不错,就是有些许地贪玩。今年二月,林源也要下场考试。不过他是在金陵参加县试,不用来京城。 转眼间到了二月,再有七日就是县试时间,江云熠也要参加这次的县试,故而提前从江陵书院回来。 在江陵书院待了大半年,江云熠的性子没那么娇惯一些,但看到江云康时,却还是以前不屑的态度。 最近几日,江云帆一下值,就会把江云康和江云熠叫过去拷问功课。 这日江云康到时,江云熠已经在了,不过江云熠眼眶红红的,好似被训斥过。 江云康只当没看到,给大哥看了他昨晚写的文章。 江云帆是过来人,看完江云康的文章,很肯定地赞赏道,“三弟进步很大,只要你心态摆好,这次考试肯定没问题。” 一旁的江云熠听到这话,愤愤地撇了下嘴,“大哥只会夸三哥,明明我的文章也用了心,为何你却贬得一文不值?” 越说就越气,江云熠自认为他在江陵书院进步很大,大哥也该和他更亲近才是,可这几日大哥对三哥的态度总是更好。 听此,江云帆浓眉皱起。 他也想夸五弟,可五弟的文章和做人都远不如三弟。就现在这个话,也不该当着三弟说。 “五弟,一家子兄弟不会厚此薄彼,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的文章还差了火候,这又不打紧,你年纪还小,今年当积累经验不好吗?” “不好!” 江云熠猛地站起来,不服气道,“大哥就是偏心三哥,你瞧着三哥什么都好,那就只教他吧!” 说完,江云熠冲出了书房。 江云康多少有点尴尬,在他对面的江云帆也是,不过江云帆气愤更多。 江云帆很努力地想做一个好大哥,希望家中弟弟们都能好,可偏偏就有不如意的几个。 “三弟,让你见笑了啊。”江云帆讪讪道。 “大哥是关心我们,才会日日询问我们功课。”江云康表示理解,“不过五弟没经过什么挫折,他自尊心也强,有些时候,还是委婉点比较好。” 今日江云熠发火,江云康还是能懂的。每个人努力读书,都是为了能获得一份好成绩,可大哥却说得那么直接,让五弟以试试水的心情去考试,戳到了五弟的自尊心。 不过,理解归理解,看江云熠生气,他心情倒是不错。 江云帆回想了方才说的话,发现自己确实太直接,叹了口气,“我总希望他能快点长大,是我自己太心急了。” 江云康点头表示明白,看大哥心情不佳,便起身告辞。 “三弟等等。”江云帆喊住他,“再过几日便是县试的日子,里边寒冷没有火炉,我让人做了两套护膝和围脖,你先拿一套回去。” 江云帆自己考过,知道考场里是什么环境。县试一共分四场考,每一场考试都要淘汰一部分人。若是四场都顺利通过,才能参加四月份的府试。如今二月,京城的河冰还没融完,考场里不给火烛,更没有暖炉,全靠穿得厚实。 “多谢大哥。”江云康自己也有准备,但大哥能想到,是大哥的心意。 “三弟客气了。”江云帆期待地看着弟弟,“我知道你准备已久,这次你一定能过。” “我也觉得可以。”江云康笑得自信。 第21章 江云熠气冲冲地从大房出来后,遇到四哥江云杰。 自从上次在祠堂里吵过一次,江云熠看他这个四哥一直不顺眼,也再没搭理过。 “五弟。”可四哥却叫住他。 江云熠黑着脸停下,只用眼神瞪着四哥,并不开口。 江云杰倒是没计较,猜着道,“五弟可是被大哥训斥了?” “与你何干?”江云熠不给面子道。 “我是心疼五弟啊。”江云杰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明明你和大哥才是一母同胞的嫡子,可大哥却事事偏袒三哥,你难道不吃醋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挑拨我和三哥的关系!”江云熠不客气地道。 “我确实不喜欢三哥,可我说的都是实话。”江云杰摊手笑道,“我都听说了,大哥最近一直都夸三哥,但却不看好你,难道不是事实?” 江云熠不说话了,确实是这样。 江云杰眼珠转了转,压低点音量,“这次你们一起参加县试,以前的两次县试,虽说三哥排名一般,可他都过了。若是这次三哥的名次比你要高,别人可不会说是因为你年纪更小,只会说你这个嫡出的反而还不如庶出的。” 顿了下,江云杰这才恢复正常说话的音量,“不过五弟不在乎的话,那也没关系。反正你和三哥都过了,父亲也是一样高兴。” 江云熠脸色黑得难看,他自小就看不上庶出的兄弟,若是被庶出的三哥比下去,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同窗。 就算三哥参加过两次县试,也不允许三哥比他厉害,他就是这么蛮横。 “行了五弟,你好好努力,等你和三哥都考中时,我请你们去吃酒。”江云杰看江云熠不高兴,他倒是心情不错。 等走远后,小厮福寿才问道,“四爷,您说五爷能懂您的暗示吗?” “这会不懂没关系,等第一场考试的排名出来,我倒要看他忍不忍得住。”江云杰是个小心眼的人,忍气吞声那么久,五弟又是个没心眼的,他就不信五弟能甘愿排在三哥后面。 江云熠是不甘心,但他的脑回路,确实没领会到江云杰要他做什么。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节 他想着大哥说他文章还差了火候,便折回去找大哥,想问问到底差了哪里。 江云帆刚要让人去给江云熠送护膝和围脖,结果江云熠又找回来了,他很意外,却也很认真地给江云熠讲解。 这一说,就到了深夜。 “五弟,之前是大哥说话太过分,你莫要再生气好不好?”江云帆道歉得有点生涩,但意识到自己有问题,还是主动道。 江云熠愣了下,很意外大哥会和他说这个,不过心里还是欢喜,昂着脑袋点了点,“都是一家子兄弟,大哥说这些,让人怪难为情的。” “五弟不生气就好。”江云帆指着桌上的护膝和手套道,“那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你且带回去看看合不合适,若是哪里不合适,让人再改改。若是五弟能一次考中,咱们家该放爆竹了。” 江云熠被大哥说得飘飘然,这会倒是谦虚点,“那我肯定比不上大哥当时的排名。” 江云帆参加县试时是县案首,后来的府试也是第一名,就是院试没有拿到案首,差一点就成了小三元。但也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江云熠满意地拿着护膝和围脖回去,觉得大哥还是疼他。 但县试那日,看到三哥也有一样的护膝和围脖时,心情又不太好了。 参加县试前,需要先填写亲供。 所谓亲供,便是祖上三代的存殁履历。因为古人百善孝为先,在服丧期间不可参加科考。 等亲供验证过后,考生们再各自结成五人小组,签下五童互结保单。若是有一人作弊,其余四人便要连坐。 江云康和江云熠是亲兄弟,在这个时候,自然选择在一个小组。所以检查完穿戴进考场等候时,他们站在一起,江云熠就看到了江云康身上的同款,当即冷冷地转开头哼一声。 在考试之前,还需要唱保。 为了确保考生是本人,出身清白,非娼优皂吏的子孙,且身上没有重孝,还要请当地相熟的廪生来做当保。 每次请廪生至少得花上二两银子,这对江云康来说稀疏平常,算不上什么钱。可对很多百姓来说,这二两银子可能是家中大半年的进账。所以古代科举,若是没能考出成绩,能把人越考越穷。 唱保时,考生排成几队,做保廪生站在考官边上。 由考官点名喊考生领试卷进考场,同时做保廪生会高声唱保,若做保廪生对考生的身份有疑虑,便会马上扣押考生,重新核对身份。也算很严格。 江云康站在江云熠前面,听到考官喊自己名字时,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科举的场景,没想到他也会有亲自参与的时候。 领了试卷和座位号,江云康坐下先仔细填写了姓名、籍贯,才开始看题。 第一场考一文一诗,难度并不大,文字通顺连贯者便能录入。对于后世人来说,写个语句通顺的文章并不难,但在古代,教学资源倾斜厉害,很多考生的老师也只是通顺水平,故而对古人来说并不容易。 除了文字的连贯之外,也看卷面整洁。江云康只看一眼试卷,心中便有答案,但他没有着急作答,而是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再行云如流水般地作答。 从清晨进入考场,再到出来时,已经日晒西边。 江云康饥肠辘辘地走出考场,虽然早就作答完,但不允许提前交卷,只能等大家一起出来。 “三爷!” 书砚一早就等候在门口,看到主子后,立马跑过去,递了水壶,“您先喝点水,小的买了春一楼的点心,您上了马车再吃。” 江云康仰头喝了一大口水,人才缓过一些精神,他上马车后,五弟才上来。 他拿出点心分给江云熠,“五弟也先吃一点吧,垫垫肚子,不会太难受。” 江云熠饥肠辘辘,看三哥递了吃的过来,到底没忍住,还是拿了一块点心大口吃下。 “咳咳。”因为吃得太急,还被呛到。 江云康递了水壶过去,一边道,“下次考完出来,五弟可以让小厮准备点吃食和茶水,在里头吃不好,还不能多喝水,难免不舒服。” 喝多了水就会想如厕,但如厕很麻烦,需要举手请考官跟着一起去。要是去的次数多了,还会被怀疑作弊。 第一场考试的结果要在三天后出来,到时候会根据秀才名额来看录取多少人,大概是秀才的二十倍。 通过第一场考试的,才有资格在第四天参加第二场考试。 所以他们先回家等消息,同时修养几日。 江云熠淡淡地嗯了一声,脸被呛得通红,余光一直在打量三哥。 过了会,江云熠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三哥,今日的考试,你觉得怎么样?” “挺容易的。”江云康如实说完,看江云熠像个小学生期待对答案一样盯着他,又加了一句,“想来五弟也这么觉得吧?” “那是当然。” 江云熠虽然有思考片刻,但考题对他来说并不难,也很快作答完。他有自信自己能通过第一场考试,就是想知道三哥的想法,若是三哥觉得不容易,他就有希望压了三哥的排名。 想到能压了第三次考试的哥哥,江云熠心里便很爽。 而江云康通过江云熠的表情,就猜到这小子在想什么。 但他这会不多说,就让江云熠自个揣摩去,等三日后成绩出来,便知道谁更厉害。 第22章 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口,江云熠刚下马车,就被孟氏身边的婆子迎走。 江云康下来时,看到书砚撇了下嘴,经过他身边时,小声道,“我不在意的。” 书砚想叹气,却发觉门口还有其他小厮,只能忍住一肚子的话。 不过等他们迈过门槛,就看到候着的彩萍。 彩萍等了好一会儿,“三爷辛苦了,三奶奶一早就让奴婢出来等着,方才张嬷嬷站在门口,怕她找奴婢说话,所以才等在这里。” 正院的人都爱拿鼻孔看人,彩萍不乐意热脸贴冷屁股,便没和张嬷嬷一块站着等。 听到林氏着急,江云康加快了脚步。 还没回到院子,就看到林氏站在路口,伸长脖子眺望。 这一刻,他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三爷。”林氏不敢走太快,尽管胎象稳定,也还是一再小心谨慎,“你饿了吧,我们先进去用饭。” 江云康确实饿,几块点心吃不饱,进屋看到今日多了几样菜式,问了后才知道是林氏拿钱让厨房加的。 “五弟有母亲嘘寒问暖,三爷的姨娘不在,我自然该多关心三爷。”林氏盛了碗鸡汤给江云康,“考试最耗费精力,接下来还有三场考试,三爷多吃点才好。” 鸡汤还是热的,江云康喝了一口,心头也暖洋洋。 到了第二天,承安侯才想到把江云康叫过去问下考得如何。 江云康答了句还好,承安侯的眉头就微微拧了点。 书房里只有承安侯和江云康两个人,木窗开了一半,外头的竹叶随风摆动,不时吹进来的凉风让人能保持冷静。 “三郎,你可记得之前许下的承诺?”承安侯突然问。 “记得。”江云康微微低头,视线停在书桌前的地砖上,“若是这次不能考中秀才,往后再也不参加任何科举考试。” 说完,江云康抿了抿唇,再抬头去看他父亲。 对他来说,承安侯实在算不上合格的父亲,从小没怎么管教,更不会在意他过得好不好,就连他的婚事也很随意。即使是原主,对承安侯都没什么感情,更不要说穿越来的江云康。 如果不是古代孝字为先,他才没这个闲工夫和承安侯耗费时间。 承安侯看着江云康愣了会,随后再道,“既然你还记得,那就好好考试。不是为父不帮你,是你自己放的这个话,如今族学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事。为父作为一家之主,也不能食言。”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江云康没考中,就老老实实地去做笔录吧,就算和徐国公府关系好,但这是江云康自己放的话,也不能怪他偏心。 “儿子明白。” 江云康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是我自己说的话,我也不会食言。” 从正院出来时,江云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头顶的天空,一片乌云遮住太阳,怕是又要下雨。 匆匆回到三房,身上淋了一些雨,换下衣裳后,江云康便进屋读书。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放榜时,江云熠早早出门,江云康则是准点到。 他到的时候,前边已经围了许多人。书砚着急看个结果,但江云康让他不用急,“榜已经出来,等人少一点,你再去看。” 但书砚坐不住,看自家公子一脸淡定,他还是请求下马车去看看,“三爷,您就让小的先去看看,坐在马车上等,小的心里跟长了蚂蚁在爬一样。” “那你去吧。”江云康无奈道,“不过小心别被踩到。” 书砚应了一声好,飞奔下马车,很快挤进人群中。 过了会,江云康先看到江云熠丧丧地从人群中出来,心里觉得奇怪,就算江云熠文章一般,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被刷下。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书砚报喜的喊声,穿透人群而来,“三爷,您是头名!您是头名啊!” 书砚喊得非常大声,他特别激动,以前主子虽然县试都过了,但从没考过头名。而且这次科考还和以前不一样,若是没考中,主子一辈子都再没机会。 所以看到主子是第一名时,书砚激动得泪水打转。 喊声穿过人群时,也带来了众人的目光。 如果是考过两次以上的,对江云康多少有点眼熟,这会听到他是第一名,都有点艳羡。毕竟第一场的第一名,之后三场也问题不大。 听到书砚的话,江云康才明白江云熠为何脸黑黑的,他都考了第一名,江云熠肯定在他后边。 “五弟,你要与我一块儿回去吗?”江云康从马车上探出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友善一点,特意喊住江云熠。 江云熠小朋友的喜怒向来写在脸上,恶狠狠地瞪了江云康一眼,大步往其他方向走了。 江云康没再喊江云熠,等书砚回来后,高兴地让书砚绕路去春一楼,他要打包一些吃食回去。 等江云康回到承安侯府时,侯府里的人都知道他考了第一名。 门房看到江云康的第一句就是恭喜,江云康也大方,掏出一把碎银子打赏他们。 走回三房的路上,江云康脚底生风,舒爽无比,考第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进了院子,看到林氏眼眶红红的,以为有人欺负林氏,问了后,才知道林氏是兴奋的。 他笑着抱住林氏,打趣道,“这才第一场考试,娘子就哭得这般厉害,往后可怎么办哦。” 林氏不太用力地掐了下江云康的胳膊,嗔道,“做什么呢,还那么多人看着!” 江云康笑嘻嘻地松开林氏,拉着林氏进屋,“我今儿买了娘子最喜欢的酱肘子,已经让厨房去热了,娘子这些日子都瘦了,该多吃一点。” 林氏摸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颊,看江云康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哎呀”推开江云康,害羞地走进里屋。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7节 在三房一派喜庆时,江云熠不甚高兴地坐在孟氏的屋里。 孟氏已经劝了一回,看儿子还是沉着脸,无奈哄道,“他都第三次考了,得个头名并不奇怪。倒是你第一次就能第十,已经很不错。再说了,刚开始考而已,能赢到最后的才行。” “我就是心里憋闷。” 江云熠不服气道,“虽然我知道三哥考过两次,但我没压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你和他比什么。”孟氏看儿子脸颊鼓鼓,继续劝解道,“能考一次第一名又不奇怪,有本事四场考试都是第一名,那才真本事。” “三郎是庶出,不管他日后如何,都比不上你。前段时间你舅舅还来信,问你读书怎么样。你有厉害的舅家,又何必和三郎比。快别丧着脸,若是让你父亲看到,他要不高兴的。” “算了,我还是回屋去,我可做不出来强颜欢笑。” 江云熠和母亲行礼后,不等母亲再说话,便先行离开。 回去五房路上,江云熠又遇到了四哥江云杰。 “恭喜五弟,旗开得胜。”江云杰笑着道。 “四哥不用嘲讽我,这次我没压三哥,下次我一定可以压他。”江云熠半点情面都不给。 “五弟误会了,我是真心实意祝贺你。”江云杰抬眉道,“不过听大哥说,三哥确实该厚积薄发。这压一次是偶然,次次都压就是实力了。五弟看得开可真好,要我啊,肯定希望三哥不能参加考试,不然真被压了,那多丢人。” 江云熠没明白江云杰的意思,等江云杰走后,才问小厮柏青,“刚才四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柏青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小的觉得,四爷是暗示您做点手脚,好让三爷不能参加接下来考试。”回答完后,柏青立马摇头,“不过您可别听四爷的,您要是真做了这种事,往后您的名声可就臭了。” “我当然不会做!” 江云熠虽然不想被三哥压排名,但还不屑背后搞小动作,“四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不就是想借我的手害三哥,好一箭双雕解决我和三哥么。真当我是蠢出天际的猪么?” “柏青,我们去正院,我要找父亲去!” 第23章 江云康许久没关注江云杰,并不知道江云杰又搞小动作。 倒是第二天去考场的路上,江云熠和他说了才知道。 外边天刚蒙蒙亮,马车里的江云熠明显还没睡够,闭着眼睛懒懒道,“我说三哥,你怎么就那么惹人讨厌呢?” 江云康本来也在闭目养神,听到这个话后才睁开眼,心想你更讨人厌。 “我不喜欢你,四哥更是恨你。”江云熠突然狡黠地笑了下,“你肯定不知道吧,四哥挑拨我害你,但我是嫡出的公子,要有嫡出的做派,才不会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呢。所以我去找了父亲告状,父亲打了四哥,还要四哥去护城军当笔录。” 说到这里,江云熠撇嘴得意道,“三哥,你应当谢谢我,不然今日你就不能去考试了。” 江云康:……不害他,就要谢谢? 他这个五弟的脑回路,果然和常人不一样。 “五弟为人正派,自然不会受人挑拨。”江云康夸了一句,更想知道江云杰的结果如何,“那四弟往后就要去护城军了吗?” 本来是嫡母给他找的差事,为的是给大哥铺路,不曾想江云杰自作孽,还遇到个不一般的江云熠,最后反而害了江云杰自己。 “一开始,四哥想让父亲再给他一次机会,等参加完下次的科考,如果没考上,再说其他。” 说到这里,江云熠脸上的笑容更嘚瑟,“但我和父亲说,离下次科考还有快两年时间,既然四哥那么闲,就让四哥先去做着笔录,这也不妨碍四哥两年后考试。” 现在去领了活干,读书的时间会少大半。 江云杰本就不是才学特别突出的人,这么一来,两年后的乡试八成没有指望。 江云熠可不在乎庶兄的前程,谁让四哥想要借刀杀人,他才不去当那个刀。 “三哥,你很高兴吧?”江云熠期待道,他知道三哥肯定也讨厌四哥。 “这般算计,倒是真没意思。”江云康没直接回答,只觉得江云杰咎由自取。这个事,只会提醒他需要更努力,才能更强大。 说话间,马车到了考场。 天还没有大亮,江云康兄弟下马车时,考场外已经围了好些人。 因为是上一场的第一名,大家都会多看江云康两眼,有个把眼熟的还会打个招呼,但还没人上来巴结。毕竟考试只过了四分之一,后面还有三场更难的,要是能连着四次头名,那才是本事。 第一场考试的前十名,需要去提坐堂号,这是一种荣誉,也会受到更严厉的监察。他们会坐在主考官的边上,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被主考官面试。 不过面试不会算到考试分里,有点像老师怀疑你作弊,但是拿不出证据,让你再复述一下考试内容的意思。 从古至今,都有考试作弊的人,科举的制度也一次次地完善和细化。 江云康拿到座位号后,便心无旁骛地坐下。 考场寂静无声,过了会,才偶尔有翻纸的响声。 这次考试对江云康来说同样容易,很轻松地开始作答。 他不知道,作为考过两次,上一场又拿了头名的人,主考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但看他埋头书写,行云如流水般地流畅,才慢慢打消心中疑虑。 在江云康考试时,承安侯办事正好从附近经过,同行的徐敬文想到江家有两子参加县试,随口问了句名次如何。 承安侯没什么表情道,“三郎走运拿了个第一场头名,不过这算不了什么,他已经考过两次,要是连县试都过不了,那我老脸都要丢尽了。” 等说五郎时,他脸上多了几分满意,“嫡出的五郎倒是不错,小小年纪,第一场就得了第十,我倒是更看好他。” 徐敬文笑而不语,他们的马车缓缓驶离考场,等拐弯过了一条街,他才开口道,“五郎小小年纪才学横溢,确实很不错。”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三郎厚积薄发,想来这次会有惊喜。” “有没有都无所谓。” 承安侯和徐敬文是同僚,徐敬文的官职比他略大一品,两人来往密切,他也就不加掩饰自己的偏心,“庶出的就是庶出,勉强考个秀才,往后也不见得乡试、殿试能有出息。光一个秀才哪能有出息,况且他夫人又是个商贾出身,跟你说句心里话,我是从没看好三郎。” “除非……除非他能中个状元榜眼,倒是能让我刮目相看,但这不是明摆着,他没那个本事么,哈哈。” 在承安侯说话时,他没注意到徐敬文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外边人都不知道,真要算出身,徐敬文也不是徐太夫人所生,而是徐太夫人膝下无子,给贴身丫鬟开了脸生的。不过那丫鬟生下徐敬文就过世了,加上那会徐太老爷外放宁州,徐太夫人就把徐敬文说成是她所出。 仔细算起来,徐敬文也是庶出,不过他和别人又不一样,是不能说出口的庶出。 听到承安侯这么看不上庶子,他心里膈应。下了马车后,便借口有事先回府。 承安侯还不懂惹恼了徐敬文,只当徐敬文真的有事。他忙活一下午,回去路上,正好考场放人,便把两个儿子接回去。 江云熠上马车后,得意洋洋地和承安侯炫耀,“父亲,这场考试,我肯定比上一场要好!书院的先生有和我讲过题,当时我都记下了,指不定还能拿头名呢!” 听到这话,承安侯立马笑弯了眼睛,“五郎是个有天分的,等你拿案首后,为父给你摆酒!” 江云康看着对面的父子俩其乐融融,他的存在反而格格不入,承安侯还是下马车时,才问了他一句考得如何。 江云康答了个还好,不愿再说其他。 “希望你真的还好,别被你弟弟压了去,那你这个做哥哥的,可就丢人了!”承安侯语气有些严厉。 一旁的江云熠马上接话,“上次三哥拿了头名,这次也该我拿了。三哥你不要怪我压了你哦。” “没事,压就压了,你肯定会比三郎厉害。”承安侯带着江云熠进府,留下孤零零的江云康一人站在门口。 等看不到承安侯父子的身影,江云康才走上台阶,往三房的小院走去。 放榜的日子还是三日后,这三日里,江云熠心情很不错,还主动到三房找过江云康一次。 这场考试的题目,江云熠的先生有给他分析过,这是押题对了,也是江云熠走运。所以他才会那么自信。 等放榜那日,还特意在府外等着江云康,邀约一起出门看榜。 江云康看着五弟脸上得意的笑容,心里觉得好笑,上了马车后,随口问道,“五弟今日,好像觉得一定能赢我?” “当然!” 江云熠很有自信,这次绝对不会输。 他非常想赢三哥,没有任何理由,打心眼里觉得三哥要输给他。 “三哥,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谁这次的名次更好?” 江云康问,“五弟想赌什么?” 江云熠想了想,“我不缺钱,也不缺古董字画,三哥能有的,我都有。” “不如这样!”江云熠突然有了想法,“如果我赢了三哥,等我去江陵书院时,三哥扮做我的书童,牵马送我去书院,如何?” 江陵书院人才济济,如果江云康以后科举成功,会和很多江陵书院的学生当同僚。他真的输给江云熠,往后在同僚那里就有个笑柄在,算是把脸丢地上给人踩。 但江云康点头同意了。 他对自己也很有自信,虽然没人给他透题,但是他有多活一辈子的经验,而且上辈子还是个学霸。自己做的题,他心中有把握。 江云熠看三哥同意,马上追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虽然没这个可能,但还是要提前说一下。如果三哥赢了,三哥想要什么?” 江云康看着江云熠的小脸,有点坏地笑道,“我要五弟待会站在榜前大喊,‘三哥,你是最棒的’,可以吗?” 同样的,江云康不需要江云熠的任何东西。为了科举,他需要维护一个好形象,要求不能太过。但他又想看江云熠为难到变扭的样子,肯定特别有趣。 江云熠没想过他会输,随口答应说好,反正他不可能输。 马车停下后,他这次没急着下马车去看榜,因为确信自己会赢,他要在马车里看着三哥得知输了的表情,便让柏青和书砚去看。 “三哥,你不会耍赖吧?”江云熠努努嘴,往后靠去,抬眉笑道,“你要是耍赖,那我可会笑你一辈子哦。” 江云康摇头说不会,表情有点担忧,“五弟你呢,你也不会耍赖吧?” “那是自然,我要是耍赖,往后科举次次都不中!”江云熠发誓道。 江云康“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柏青和书砚从人群中走出来。 第24章 看榜的人很多, 书砚刚往外挤了一点,又被挤回去。 而柏青还被挤摔倒,狼狈地坐在地上, 还是书砚扶他起来。 江云熠看到柏青丧着脸,没好气道,“不就是摔一跤, 干嘛这副死了爹的表情?” “快说说,本公子是第几名?”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8节 柏青音量不大, 目光往江云康那瞥了一眼,随后竖起两根手指, 微微低头道,“回五爷,是第二名。” “啧,怎么不是第一名呢。”江云熠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句,但第二的名次已经足够好,也够赢三哥了,他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又看书砚,信心满满地挑眉, “书砚,三哥是第几?” 书砚其实内心澎湃得厉害,但出发之前, 主子交代他要收敛一点, 多少给五爷一些面子,故而他都忍着想大笑的冲动。 这会听五爷问, 才忍着狂喜, 尽量收敛自己的笑容, “回五爷,三爷又是头名。” 听到这话,江云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躬身站在马车口又问了柏青,从柏青口中得到确认后,顿时泄了气,身子重重地往后砸。 “这怎么可能呢?”江云熠拍了拍脑门,并不是梦中,而他又输给了三哥。 江云康伸手托住江云熠的后背,浓眉轻轻蹙了下,“真是不好意思了五弟,我没想到这次还是第一。方才的打赌就当戏言,算了吧。反正你不说,我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说完,还给柏青使了个眼色,让柏青也跟着劝。 柏青刚要开口,江云熠奋力推开江云康,冲下了马车。 柏青怕主子出事,赶忙跟过去。 书砚小声抱怨,“五爷真是输不起。” “不会的。”江云康方才说的那些,就是故意刺激江云熠,用的激将法,“五弟不是四弟,他就是难为情到死,也不会和我耍赖,因为他觉得最不能在我们这些庶子跟前丢脸。” 江云熠年纪小,心思也浅,一早就被江云康看得透透的。 江云康看到江云熠挤进人群,在榜前站了好一会儿,仿佛多看一会就能改变榜上的内容。但是很可惜,这里不是奇幻世界。 过了会,江云熠才从人群中走出来,恶狠狠地瞪着江云康的方向,嘴巴张开数次,直到江云康对他招招手,那表情就像是可怜他一样,他才张口大喊,“三哥,你是最棒的!” 一句话喊得很大声,引得边上人都看过来。 江云熠面色通红,两只拳头紧紧握住,喊完立马往江云康的反方向跑,倒是让其他人一头雾水。 有人认识江云熠的人好奇道,“江五郎好生奇怪,他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觉得他庶兄厉害,他不是最讨厌庶出的兄弟吗?” “谁知道呢。我看他的样子,并不是真的很高兴。” “不过他倒是厉害,竟然能有如此不错的成绩。” “是啊,小小年纪倒是把我们给比下去了。但他那位三哥,这次真是厉害,连着拿了两次头名,也不知道后面两场考试还会不会拿头名?” “要是四场头名,那可不得了!” …… 在众人猜测时,江云康已经回到承安侯府。 刚下马车,便看到守在门口,满脸期待的张嬷嬷。 “五爷,三爷呢?”张嬷嬷是孟氏的心腹,对江云康的态度很一般,即使有话要问,面上也是淡淡的。 “五弟考了第二名,想来去哪里庆祝了吧。”江云康笑着道。 张嬷嬷听到五爷考了好成绩,心里头欢喜,等了一会还没等到五爷,就先回去报喜。 孟氏听说儿子得了第二名,喜得两眼放光,“老天保佑,五郎不愧是我的儿子,能有这般好成绩,我死也能安心。” 说完,她才想到一起的江云康,随口问,“那三郎呢?” 张嬷嬷“哎呀”一声,懊恼说忘记问了。 “不过三爷肯定没五爷的名次好,总不可能又是头名?”张嬷嬷不太相信。 孟氏也不信,“三郎若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落榜两次。” 张嬷嬷点头说是,又和孟氏说了点高兴的话,外边来人传话,说五爷被背回来。 孟氏皱着眉出去,看到柏青背着一身酒气的儿子回来,放下脸道,“就是五郎高兴,你也不知道劝着点吗?” 柏青很是为难,但也只能说真话,“回夫人,五爷不是高兴,是气的。” 孟氏不解,“他都考了第二名,有什么好生气?” “因为……因为三爷又是头名。”说完,柏青赶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夫人的脸色。 孟氏方才还说江云康不可能再得头名,结果江云康又压了她儿子,顿时心中堵了一团气,憋得难受。 “呕!” 江云熠胃里翻腾,难受得吐在柏青背上。 一股异味弥漫开来,倒叫柏青难受得直皱眉。 孟氏赶忙让人把儿子抬进屋,又让人去煮醒酒汤。 张嬷嬷在一旁帮着擦干净五爷的身子,和夫人从里屋出来时,叹气疑惑道,“三郎这次,怎么就这般厉害呢?” 孟氏眉头紧皱,依旧不愿意夸江云康,“他都考了两次,县试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别提他了,五郎醉成这个样子,若是老爷知道,又要怪我教子无方了。” 自从上回和承安侯吵过一次,承安侯就来孟氏屋里歇过两次,还是过年和元宵。 这段日子,孟氏有意无意地和承安侯示好,但承安侯都不甚搭理她。 其实孟氏心里明白,承安侯早就嫌弃她年纪大了,容貌不如年轻的姨娘娇美,又正好有个由头送给承安侯用,便冷落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府里的姨娘并不少,承安侯这人太多情,能分给孟氏的太少。她会对庶子庶女冷漠,也有这一层原因在。 张嬷嬷知道孟氏心结,她是从孟家跟着陪嫁过来的老人,一心期待孟氏能过得好,给边上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等丫鬟们退下去后,才低声劝道,“夫人,老奴知道您要风骨,可老爷这般冷着您,看得老奴也难受。” 叹了口气,张嬷嬷给孟氏端来一盏茶,“您心中有老爷,倒不如给老爷一次面子,对三郎他们再热情一些。如今三郎眼看着要起来,往后也能记得您的好。” 孟氏冷冷笑道,“老爷哪里是要我对庶子庶女好,他自己就看不上庶出的,不过是嫌弃我年老色衰罢了。” “嬷嬷,我都看得明白。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说句不像样一点的话,除非我年轻十八岁,不然老爷不可能再待我如最初时一样。” 孟氏摆摆手,说罢了,“老爷爱去哪里睡就去哪里,他只要别再让我下不来台就行。” 好歹是当家主母,若是丢了面子,往后如何能服众。 正院的孟氏正在叹气,三房倒是关起门来庆祝。 林氏不是张扬的性子,她虽然高兴夫君有出息,但绝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和别人嘚瑟。 毕竟二嫂刚生了姑娘,这个时候,还是少出现在其他几房面前为好。 “三爷,你吃鸡腿。”林氏已经吃饱,一个劲地给江云康夹菜。 江云康看着满起来的碗,赶忙说够了,“娘子你喂猪呢。” 林氏笑盈盈地看着江云康,“你多吃一点,才有力气考试嘛。连着两次头名,我想想就高兴,明儿我就去写信给父亲,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江云康拦着说先别写,“不着急,等我考完四场再写信通知岳父,也不差这几天。” “行吧,都听你的。”林氏光是看江云康吃,心里就很高兴,闲聊道,“今日我去请安时,碰到二嫂了。” “二嫂还好吗?”江云康淡淡问。 林氏摇头说不好,“她之前有多得意,现在就多落寞,母亲对她冷冷的,我都觉得她蛮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江云康并不同情向氏,他也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道,“你和她同为侯府儿媳,可她处处排挤你。之前还没生的时候,她认定自己会生儿子,对你更没好脸色。有道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反正我不同情她,不去踩她一脚,已经是我的仁慈。” 林氏听得愣愣的,她还从没听过这样的见解。 “三爷,我怎么觉得你和我刚嫁给你时,变了许多?”林氏感叹完,认真地望着江云康,“以前你对我可冷漠了,如今却好得像天上来的仙君。” 江云康噗嗤笑了,“或许我就是天上来的仙君呢。” 看林氏愣愣,江云康又解释道,“人都是会变的嘛,以前心中多少有点不服气父亲的偏心,后来觉得自个儿的努力最重要。既然父亲不帮我,那我干嘛要等待他偶尔的施舍呢?” 林氏被绕糊涂了,虽然还是没怎么听懂,但她这会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有个会体贴她的夫君。 夫妇俩吃完饭后,便早早歇下,因为次日江云康还要参加第三场考试。 第三第四场考试都和第二场一样,前十名要去领坐堂号。 江云康有过一次经验后,后面的两场考试也很熟悉。 不过,他之后两次考试出门,都没有碰到江云熠,想来这会正躲着他,怕见到他丢脸呢。 第四场考试开始到结束,又是一天过去。 不得不说这样的考试,很考验人的心态和身体。如果身体不太好的,怕是撑不住四场考试。 江云康从考场出来时,疲乏得厉害。总算撑完四场考试,他也能松一口气,眼下就等县试的最终结果。 书砚过来扶他上马车,等他在马车里坐下,书砚才看到江云熠和柏青,但江云熠没理他的打招呼。 “别管他了,小孩子脾性,第三场他考了个倒数,这第四场八成心态也崩了。”江云康打了个哈切,歪歪地躺在马车里,“待会回府上后,你再喊我起来。” 书砚见主子累得厉害,赶着马车慢慢回去。 等马车到承安侯府时,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亮了,昏黄的烛光和傍晚的余晖交相辉映,倒是让人看着暖暖的。 江云康经历四场考试,只想快点回去歇息,可回到三房后,得知林氏突然被叫去了正院,还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赶忙洗了个脸跑去正院。 生怕自个媳妇被欺负了。 与此同时的正院,向氏正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 她两眼猩红,方才大哭过一场,这会正愣愣地看着一旁的江云启,眼神哀怨。 “二爷,你当真就这般心狠?”向氏两眼哭到无泪,绝望道。 江云启的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是向氏方才打的。 他歪着头,恶狠狠地瞪着向氏,“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何你那么狠心,那可是三个月的孩子,你却这么灌药,听着红梅的惨叫声,你就不怕午夜梦回时,那孩子来找你吗?” “是她自己不守规矩,岂能怪我心狠?”向氏怒吼完,无力地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她本应该向着我才对,为何要这般欺骗我呢?” 向氏不理解,却很恨,恨红梅的欺骗,又恨夫君说要休妻时的狠心。 红梅是江云启屋里的通房丫头,本来是向氏身边得力的女使,但向氏有孕后,不方便伺候江云启,就给红梅开了脸。 当初选红梅,向氏觉得红梅知根知底,比起其他后边来的,红梅更值得信赖。 这段时间里,每次江云启去了红梅那里,向氏都会赐一碗避子汤。 在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中,这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正妻没生下嫡子,一般都不会让小妾生孩子,除非正妻多年不孕。 但四个月前,红梅偷偷倒了避子汤,怀上了江云启的孩子。 等向氏知道时,顿时就爆发了。 向氏自己刚生了女儿,心情非常不好,红梅却敢这样做,岂不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且红梅要是生下儿子,向氏在承安侯府就彻底成了笑话。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9节 所以向氏强行给红梅灌了堕胎药,等江云启回来时,红梅腹中孩子已经没了,而且药性太猛,往后不易有孕。 江云启知道红梅有孕时,向氏还在月子中,他觉得向氏生了女儿后性情大变,为了红梅腹中的孩子着想,便让红梅暂时不要说。 红梅自己也是这样想,她觉得等三个月后,孩子已经成型了,向氏也就忍下这口气。 可他们都没想到,向氏并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红梅没了孩子,身子又坏了。 江云启找向氏理论,反而被套出早就知道红梅有孕,惹得向氏更生气,两个人便撕打起来。 等孟氏带人赶到时,满屋狼藉,向氏坐在地上,哑着嗓子喊不活了。 事情都已经说明白,江云启觉得向氏善妒又彪悍,他要休妻,这才会有众人到正院的事。 休妻这个事,并不是随便就能休的。 孟氏看着儿子倔强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孟氏看来,这个事,是红梅有错在先,要是妾室都像红梅这样抢着生孩子,岂不是乱套了。 江云启撇嘴接着向氏的话道,“还不是你自己太跋扈,才会惹得下人离心。” “你说我跋扈?”向氏歪头看向江云启,眼睛瞪得直圆。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孟氏大喊一声闭嘴。 她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见没一个人敢插话,只好道,“这个事,你们各自都要打五十大板,你们两个都有错。二郎不该帮着红梅隐瞒,你这样做,难道不知道会伤了正妻的心?” “而向氏你,做事也太狠心了一点,毕竟是成型的孩子,说灌药就灌,你有没有考虑过二郎的感受?” “母亲我……我是心里苦啊。”向氏两手捶地,同时被两个亲近的人背叛,要她如何忍得住。 “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样狠辣的事?”孟氏瞪着向氏,这段日子她自己都憋了一肚子气,看到向氏那么不争气,更是火大,“如果你来与我说这个事,我肯定会帮你做主,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安和郡主听到这里,主动起身到向氏边上,扶起向氏,拿帕子帮向氏擦眼泪,“我知道弟妹是个要强的,但毕竟那是一条生命,你就这么处理了,伤了二爷的心,也伤了你们的夫妻情分。为了个已经跟你离心的妾室,让自己下不来台,多不值得。二爷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若是多和他说几句,他才能明白你的心思。” 安和郡主一边说,一边给向氏使眼色,婚姻大事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你也别生二爷的气,他只是气头上才会说这样的话。”看向氏张嘴要反驳,安和郡主紧紧抓住向氏的手,再回头看向孟氏。 孟氏自然不希望儿子和离,这个事在她看来算不上什么大事,而且向氏的父兄也在朝中有官职,并不能随便和离。 “二郎,不是我要说你,但你自己不尊重正妻,也是这起祸事的起因,你也不能完全怪向氏。”孟氏过去看了看江云启的脸,见掌印很深,心疼道,“张嬷嬷,你去拿去淤青的药来,二郎还要当值,可不能让人看出来。” 说着,孟氏对儿子努努嘴,示意他给向氏一个台阶下。 但江云启心里还有气,不肯松口。 孟氏恨不得也扇一耳光去,但这事不好再继续闹,只能忍着脾气道,“你不要再不懂事,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向氏为你生儿育女,也有她的辛苦,难不成你想休妻扶正红梅?” “儿子没这个意思。”江云启长吸一口气,妥协道,“只要她往后不再这么跋扈,这次的事,我……我就算了。” 向氏刚张嘴,就看到大嫂和她摇头。 她听了那么多,虽然江云启事情办得不对,她也确实太冲动,开始心虚后,也就再也发不起脾气,靠在大嫂怀里哽咽抽泣。 由始至终,林氏都没能插上一句话。 一个是她不懂说什么,因为她觉得向氏和二爷都不好;还一个是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根本没说话的份。 她很不理解,婆母明明不需要她参谋,为何每次还要叫她来正院。 看大嫂和婆母把二嫂劝好,林氏心里庆幸,还好自个的夫君不是这样的人。 孟氏又和儿子说了几句,江云启也有点愧疚,他到底和向氏结发夫妻,感情多少还是有,他说要抬红梅为姨娘,向氏也没反对后,这才觉得向氏当他是夫君,心里好受得多。 但事实上,向氏心里在滴血,就算她往日再嚣张,也不能真的被休弃。 已经产生裂痕的夫妻情分,往后也难和好如初。 孟氏见事情说得差不多,最终罚向氏去抄写佛经,事情便作罢。 安和郡主挽着向氏走出正院,她们停在岔路口,看到身后走来的林氏,安和郡主突然道,“说起来还是三弟妹好,三爷屋里至今还没其他女人,也没这些烦心事。” 本来林氏有孕,也该找个女使开脸,但这个事,林氏实在不愿做,她不是那种心里不愿意,还要逼着自己去做的人。而且三爷也说过不要。 这会听到大嫂这么说,林氏心里猛地惊了下,生怕大嫂要送人给她。 安和郡主似乎看出林氏表情僵硬,转头和向氏叹气道,“有时候我还蛮羡慕三弟妹的,虽然不是出身大家族,却能得三爷如此宠爱,实在让人羡慕不来。” 向氏刚憋了一肚子火,看了眼林氏红润的脸蛋,说不嫉妒是假的,冷哼一声道,“别人都说我善妒,我看三弟妹才是最善妒的那个吧。不过她也不用在意名声的事,毕竟商贾人家不看重这些。” 江云康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向氏的这句话。 他还不知道红梅的事,只是向氏的话太刺耳,他板着脸不悦道,“二嫂说得不对,我家姝儿最是温柔体贴,怎能说她善妒呢。明明是我自个不如二哥有本事,要是我有二哥那般讨姑娘喜欢,也不会让两位嫂嫂误会了。” 江云康一边说,一边走到林氏边上,一只手轻轻搂住林氏。 “娘子,天黑了,我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氏眼眶微热,若不是向氏他们还在,她怕是要忍不住哭出来。 她点点头,这次没守着规矩和嫂嫂们行礼,而是直接跟着夫君离开。 向氏看着三房夫妇离开的背影,心里发堵,“大嫂,他们这是故意膈应我吧?” “你别误会,三弟向来低调,可能他真的不怎么好女色呢。”安和郡主看了眼江云康夫妇远去的方向,幽暗的眸子里,是复杂的情绪。 向氏却觉得江云康就是故意气她,愤愤道,“三弟今日倒是腰板直,我看他是连着得了三次头名,开始翘尾巴了。这要真让他中了秀才,岂不是要爬到我们这些嫡出的头上拉屎?” 安和郡主眉头轻拧,听向氏说得粗鄙,心中不快,“快别说这样的话,丢了自己的身份,还会被人看笑话。” 顿了下,不太情愿地道,“你们大哥说了,三弟这次会惊艳众人。” “我呸,就他那个德行,过得了县试,也不可能过府试。”向氏说完很肯定地看了大嫂一眼,“他要是真中秀才,我亲自去给林氏倒夜壶!” 这个话,如果被江云康听到,他一定会好好记住。 就是可惜,他急着带林氏回去,没听到向氏的话。 等回到三房后,江云康让彩萍去倒水,又帮林氏捂手,“你别在意二嫂的话,她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二哥屋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总比我多,她这是嫉妒你过得好呢。” “我知道二嫂是羡慕我。”林氏还在感动江云康方才和向氏说的话,她靠在江云康怀中,说了今日去正院听到的事,“二嫂和二哥打了一架,他们这次是真伤了感情,二嫂心里恨着呢。不过从头到尾,我都没能说上一句话。其实我很不理解,母亲明明不想听我的意见,甚至不想让我知道这种事,却次次都要叫我去。” “这就是他们虚伪的地方。” 江云康倒是懂孟氏的想法,“母亲想把面子做得稍微好看一点而已,所以让你过去凑数。” “你不多说正好,说多了反而不好。二嫂看着讨厌,实际她的心思并不深,反而是大嫂,每句话都带了目的,在她面前,还是少说比较好。若是大嫂非要追着问,装傻就行,总之别给大嫂留下把柄。” 林氏点头说明白,心中越发觉得夫君可靠踏实,不过她心里也有个担忧,“我怕二嫂会去和母亲提咱们屋里的事,要是母亲开口,我怎么拒绝?” “这个你放心,明儿我去请安时,会亲自和母亲说现在一心科考,特别是听了昨日二哥的事,怕会被其他事分心。” 对读书人来说,科举就是最重要的事,这个理由就是说出去,江云康也在理。 第二天他们去请安时,江云康也真的这么和孟氏说。 他们来得最早,这会其他人都没来。 孟氏确实有心在江云康身边安排两个人,最近这段日子,她感受到三房的变化。虽然她不在意江云康的好坏,但她需要知道三房的事。 不过江云康这么一说,她确实没理由往江云康身边塞人,不然这事传出去,别人都要说她不懂事,影响家里孩子科考。 “三郎倒真刻苦。”孟氏的笑容很浅,看不出喜怒,“也罢,你都考过两次了,若是这次再没考中,老爷该生气了。林氏是个体贴的,既然她不给安排,我也不好多管,还是等三郎科考结束后再说。” 孟氏嘴里说着林氏体贴,又说林氏不安排,听着是她自相矛盾,其实是她表达对林氏的不满。 孟氏的这些话,江云康左耳进,右耳出,从不上心。 倒是林氏听得脸热,但多听几次后,脸皮也厚了些,当做听不懂。 等孟氏说得差不多时,其余几房的人也来请安。 大房只有安和郡主带着两个女儿来,江云帆天没亮就去上值。二房的江云启和向氏倒是一块过来,就是两人好像还没完全和好,看着有些疏远。其余几个没成亲的,便各自坐着。 孟氏淡淡地扫了眼一大家子人,目光最后落在向氏身上,问了几句孙女的事,等向氏一一回答后,再叮嘱几句,便只留下安和郡主。 等其他人走后,安和郡主才笑着起身给孟氏奉茶,孟氏却让她别干了,“你快坐下,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干端茶倒水的事,屋子里那么多下人又不是缺胳膊短腿!” 顿了下,孟氏盯着安和郡主的小腹,欣喜地确认道,“你真有喜了?” 安和郡主点点头说是,“昨日大夫刚诊出来,但二房出了那个事,我不好在昨日说,这才早上派人来和您说一声。” “几个月了?可比林氏月份早?”孟氏还是希望长孙是她嫡出的孙子。 安和郡主摇头说没有,“才一个多月,比三弟妹迟了两个月。”她心里也遗憾这个事,虽然生儿生女还不确定,但如果两人都生儿子,心里难免觉得不圆满。 孟氏听了眼中飞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又拉住安和郡主的手道,“如今你的身子最重要,府里的事暂时放着,我让向氏帮着管一些。你好好养胎才是,千万不能伤了身子。” 安和郡主也是这个意思。 刚嫁过来时,她还要强想着把府里的事都做好,可这几年婆母话里话外的暗示,还有别人说的闲话,都让她明白,生个儿子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儿媳不能帮忙操持府里的事,倒是叫母亲受累了。”安和郡主满脸歉意。 孟氏这会心情大好,哪里怕麻烦,“你这人就是太爱操心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还能折腾个几年。” 安和郡主点头笑道,“母亲身体康健,就是往后帮孙媳都可以。” “那可不行,到了那会,我得颐养天年才是。”孟氏被逗笑了。 安和郡主陪孟氏说了不少话,又得了许多礼物,孟氏还留她用午膳。 坐下用饭时,丫鬟们先给主子摆碗。在这个空隙,安和郡主抿唇笑了下,用玩笑的语气道,“母亲可能不知道吧,近来三爷科考辛苦,林氏给三爷开了不少小灶,厨房里的人私下都说林氏是小财神爷。” “哼,她倒是把商贾的作风带到侯府来了。”孟氏又想到今早江云康的话,心口莫名地不舒服,“家里其他几位爷都没这般待遇,倒是让三郎好运,娶了个这么有钱的夫人。” 说完,孟氏和安和郡主都笑了,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可不是嘛。”安和郡主接话道,“但林氏看着温和,其实把三爷管得死死的,三爷至今屋里还没个伺候的人。按理来说林氏月份大了,也该为三爷安排人伺候才是。”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他们夫妇偏偏和别人不一样。”孟氏说了今早江云康请安时的话,“他们都拿科考来压我了,我也不好给他屋里送人,免得到时候考不上,还怪我这个做嫡母的不懂事。” 碗筷已经摆好,两人不再多言。 等用过饭后,孟氏要午休,安和郡主从正院出来时,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悠悠道,“秋菊,你说我这次能生儿子吗?” 秋菊是安和郡主的心腹,自然为安和郡主着想,“大奶奶这次怀像好,肯定是儿子。” 如果还不是,安和郡主就连生儿子三个女儿,就算再不愿意,也可能要让妾室先生子。 安和郡主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面上还是带了些愁绪,“也不知道林氏这一胎,是儿还是女?” “想来是女儿。”秋菊分析道,“听三房的人说,三奶奶爱吃辣的,酸儿辣女,应该不会错。” “希望是吧。”安和郡主继续往前走,等经过岔路口时,临时改了主意,“我们去二房看看小侄女。”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0节 向氏的女儿刚满月没多久,本来是最可爱的时候,但向氏夫妇都不上心。 安和郡主到二房时,正好遇到彩萍送礼来,打了个照面,问了彩萍一些林氏好不好的话,便进屋看向氏去了。 彩萍从二房回去后,和主子说大奶奶似乎心情很不错。 “她自然高兴。”林氏吃着江云康买回来的糕点,一边道,“二嫂怀孕那会,大嫂说话都克制着,如今二嫂生了个姑娘,大嫂心情肯定好。” “哎,其实大奶奶和二奶奶都年轻,何必争这个。”彩萍给主子拿来手帕擦手,“奴婢方才去二房的时候,三小姐哭得厉害,奶娘抱着哄的时候,二奶奶连动都没动一下。按理说头一个孩子都很亲,二奶奶却一点也不上心,倒是可怜了三小姐。” 想到孩子可怜,林氏也叹气道,“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摊上那么一个娘。” “不说这个了,二房的事好与坏都和我们没关系。后日便要出县试的榜,三爷这会肯定忐忑,咱们给三爷送点蜜枣去。” 其实江云康没林氏想的那么不安,但看到林氏送小食来时,心里还是蛮暖。 他起身过去扶住林氏,关心道,“娘子身子不便,让彩萍喊我过去就好,何必辛苦自己走这一趟?” “从屋子里到书房,不过两步路的事。”林氏说话时,彩萍已经摆好小食,“我想着你这会没什么心思看书,便来给你送点吃的。” “多谢娘子关心。”江云康拿起一块蜜枣,喂给林氏吃,“娘子先吃。” 林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口吃了。蜜枣甜如蜜糖,吃在嘴里,舌尖都是甜的。 离放榜还有一日,江云康打算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待着。 不过大房传出有喜,他又带着林氏过去探望。 刚进院子,他就看到大哥满脸洋溢着笑容。 “三郎,你跟我来书房坐。”江云帆招手道。 江云康扶着林氏上了石阶,看着林氏进了正屋后,才跟大哥去书房。 等江云康进书房时,才看到四弟和五弟也在。 江云熠的脸色很臭,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江云杰倒是镇定自若,在江云康进来时,还主动和江云熠说话,仿佛他们之前没有过节一样。 “四弟,五弟,让你们久等了。”江云帆坐下后,马上有小厮来倒茶。 江云康坐在大哥的左手边,余光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个弟弟,倒是觉得挺有趣。特别是好些日子没见到的五弟,自从第二场输给他之后,这还是头一次遇到。 江云熠脸仿佛在烧一样,他“刷”地起身,“大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会都考完了,能有什么急事。”江云帆抬手让江云熠坐下,但江云熠不想和另外两位哥哥待一块,还是跑了出去。 “这小子!”江云帆头疼地叹气。他让几个弟弟过来,就是想缓解一下三个弟弟的关系,结果还没开始说话,五弟就跑了。 江云杰看大哥的茶盏空了,主动给大哥倒茶,“五弟年纪还小,第三场没发挥好,想来这会心情不太好。” “他就是第二场考太好,得意过头了。”说着,江云帆抬头看向江云杰,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四弟刚去护城军,可还适应?” 江云杰现在的差事,本来是孟氏给江云康找的,为的是给江云帆铺路。 只不过江云杰自己不争气,喜欢背后搞小动作,被承安侯给厌弃了,才得了个没有前程的差事。 最近江云杰夹着尾巴做人,看着倒是老实不少,但常往大房跑。 知道父亲放弃他,但大哥是个好心的,这才来大哥这里寻找机会,最起码能换个差事做。 “军营都是些糙汉子,还是在适应中。”江云杰眉间露出一抹忧愁,等对上大哥关心的目光后,马上笑道,“不过应该很快也能适应,毕竟得在那里待很久嘛。” 江云帆知道在护城军做笔录没有前途,之前他想看四弟吃一些教训,现在看四弟这样,又有点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且学业不错,若是刻苦几年,指不定能有更好的前程。 江云康看大哥心软了,不由在心中给江云杰竖起大拇指,倒是会装得很。 他举起茶盏,不经意地插话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既然军营里大多是不识字的汉子,四弟可别把学过的圣人言忘了。应当记得,万事品行为先。” 江云杰会去做笔录,就是背地里挑拨离间,心思长歪了。 江云康作为兄长,提点两句也是应该,所以江云帆跟着点头说是。 江云康面色微不可见地顿了下,桌下的手掌慢慢攥紧,心里再不爽,面上却要笑着说“多谢三哥提醒”。 书房这里表面平静,正屋那里却出了事。 第25章 江云康刚放下茶盏, 就听到外头彩萍的喊声。 他想都没想,便冲了出去。 “三爷!”彩萍飞奔过来,眼眶猩红带着泪水, “您快过去看看,三奶奶被烫到了!” “什么?”江云康跟着彩萍往正屋跑,也不等婆子通传, 直接冲了进去。 正屋里的地上,洒了一滩茶水。 两个丫鬟刚收拾好碎瓷片, 看到江云康进来,说三奶奶在里屋。 江云康进到里屋时, 看到林氏靠在软塌上,右手的衣袖被卷了起来,白皙的胳膊上红了一片,还起了几个水泡。林氏眼眶红红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怎么回事?”江云康眉头紧皱,目光停在大嫂身上。 安和郡主是这里的主人,该为这个事负责。 她十分抱歉的看着江云康, “秋叶上茶时不小心,把茶水打翻了, 正好落了点在弟妹的胳膊上。实在是大嫂对不住你们,已经拿上好的膏药给弟妹涂了,三爷不要太着急。” 大房的院子最是宽敞, 正屋有三房的两个大, 什么样的丫鬟那么不仔细,连茶水都能打翻? 江云康眼神不善地看着安和郡主, “大嫂院子里的丫鬟向来最有规矩, 今儿倒是笨手笨脚起来, 想来是看大嫂有喜,这才松懈了。我劝大嫂可别放任了她们,不然外头的人,还会以为这是大嫂的意思呢。”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江云康也没打算顾及大嫂的面子,是不是故意的还有待考证,人是在这里出事,大嫂跑不掉。 安和郡主看着江云康,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向氏撇嘴帮忙道,“三爷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故意不故意,不过是丫鬟不小心而已,林氏也只伤了点皮,养几日就好了。你这般说大嫂,岂不是要说大嫂心术不正?” “我可没这个意思,是二嫂你说的。”江云康眼神如刀,说完这句后,就走到林氏边上,问能不能走。 林氏烫伤的是胳膊,自然能走,和江云康点点头,本想站起来,却被江云康横着抱起来。 “娘子把手放好,我们先回去。”从里屋出去时,正好遇到大哥,江云康先道歉,“对不住啊大哥,方才我情绪有点急,你跟大嫂说一声,让她别介意,我只是关心则乱。” 江云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到林氏胳膊烫出了水泡,正要问怎么了,便看到三弟抱着林氏出去。 他进到里屋,见自家娘子正坐着皱眉,问怎么回事。 安和郡主叹了口气,“是我不小心。” “大嫂,怎么能怪你呢!”向氏抱不平道,“大哥,你别听三弟他们乱说,就是秋叶没拿稳茶盏,烫到林氏。三弟却气冲冲说什么故意不故意的话,林氏又不是金疙瘩,谁会故意去烫她!” 安和郡主低头时,不悦地瞥了眼向氏,这人怪不会说话,只会越帮越乱。 向氏却没接收到安和郡主的眼神,继续坐着道,“大嫂,你也别自责,林氏不过烫破了点皮,不碍事。都是三弟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江云帆听不下去,他看着向氏道,“我记得二弟妹有孕时,稍微有点头疼,都要喊二弟去看你。本来这样的话不该我说,但你将心比心吧。” 江云帆很少说这种拉下脸来的话,向氏当即涨红了脸,她再要开口时,一旁的翠竹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该回去。 向氏憋着气起身,不去看江云帆,只和安和郡主行礼,“大嫂你别难受,你自个儿还有身子,林氏不会有事的。” 等向氏走后,江云帆让下人们都出去,难得抱怨道,“当初母亲怎么给二弟挑了这么个媳妇!” 安和郡主一听这话,便知道江云帆真生气,柔声劝道,“向氏有时候做事说话是莽撞了一点,但她心地是好的,她也是想宽慰我,就是不太会说话。” 余光继续打量着江云帆,自责道,“这次的事确实责任在我,林氏有孕,我屋里的人却如此不小心,还好没伤到林氏的孩子,不然我真无颜去见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云帆看娘子满脸愧疚,他相信自己娘子,安抚道,“娘子不要这般说,方才三弟也让我和你道歉,他看到林氏被烫伤,情急之下冲动点也是正常。你最近害喜严重,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既然秋叶如此不小心,就送到庄子去,我记得她爹娘也在庄子里,正好去陪她爹娘。” “秋叶是我陪嫁丫鬟,她向来做事妥帖,且跟了我那么多年,若是让她去庄子,处罚会不会太重了一点?”安和郡主犹豫道,“不如罚她半年月银,再让她亲自去给林氏道歉?” 江云帆却觉得不行,“我知道娘子心好,但是不杀鸡儆猴,院子里的下人往后怎么听话?又如何与三弟他们交代?” “况且,只是让秋叶去庄子,还能和她爹娘团聚,也不算处罚严重。” 秋叶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若是跟在主母身边,自然会有门好亲事。但去了庄子,肯定被配给山野村夫,往后的衣食住行,根本比不上在侯府。 而且她是犯了事被送去庄子,家中爹娘还不会给好脸色。 江云帆态度坚持,今日的事可大可小,府里下人里传的话,他多少知道一些。有人说如果林氏生下长孙,大房的脸面多少有点难看。 “哎。”江云帆看着安和欲言又止,见安和眉心有浅浅的细纹,还是开口道,“娘子,我们是大房嫡出,要有该有的气度。长孙不过是个名头,不用太在意,你明白吗?” 这算是在暗示了,他知道自己的娘子有点好胜,可生长孙这个事,强求不来。 安和郡主点点头,眸光闪闪,往江云帆那儿挪动了一点,靠着江云帆道,“就按你说的做,待会我便让秋叶去庄子。三弟和林氏那里,明儿个我也会亲自去道歉。” “三弟不是个小心眼的,娘子不用太挂在心上。”江云帆道。 对有的事,江云康可以不计较,但今日林氏被烫伤的这个事,他觉得大嫂过分了。 亲自给林氏涂了药,又包了伤口后,江云康心疼道,“娘子这些日子不要碰到水,也不要戳破它们,不然会留疤更疼。还有,吃食我也和彩萍交代了,清淡为主。熬过几日,等这些水泡消了,便没事。” 林氏确实很疼,但看夫君细心叮嘱,她又觉得没那么难受,“三爷,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对你好。”江云康又给林氏的胳膊吹了吹,他以前被烫过,知道有多疼,“方才在大房那里不方便问,现在可以说说,真的是秋叶不小心的吗?” 林氏低眉思索,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进屋后坐下,大嫂在和二嫂说养孩子的事,我这不是自己也有喜,便听得专注。”林氏仔细回想了一会,“当时秋叶和秋菊在奉茶,我也没看到秋叶走过来,只是秋叶要摔倒时,彩萍护着我往边上躲了一下,茶水才不至于全洒我身上。等我回过神时,胳膊已经被烫红起水泡。” 幸好还是春日,衣裳多穿几件,林氏的胳膊才没更严重。 “三爷,你在大房时,说故意不故意的话,是什么意思?”林氏心中虽有猜想,却又不太敢去想,因为仔细想了后,觉得有些可怕。 “我那是诈他们的。”江云康道,“我当时没在现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嫂故意的。” 他见林氏脸上有疑惑,接过彩萍递过来的参茶,吹了吹,再把茶盏喂到林氏嘴边,解释道,“大嫂连生两个女儿,二嫂生的又是个女儿,府里人都开始猜长孙会不会出自三房。你也知道大嫂要强,她一心想生个嫡子,怎么甘愿落在我们之后,所以我才那么套他们的话。” 不过安和郡主谨慎,倒是向氏不管不顾地说了好多话,但向氏的话只能证明她并不知情,不能说明安和郡主是不是故意让秋叶害林氏。 “应该……不至于吧。”林氏虽然和大嫂不亲近,但如果大嫂是故意的,岂不是要害她孩子,那也太恶毒一些,“二嫂有孕时,大嫂也常会去看她。” 江云康还是觉得有故意的可能。向氏的父亲官居四品,家中兄弟也同样有官职在,若是向氏出什么事,向家必定会查。可如果林氏就不一样了,商人没有权力,安和郡主随便就能遮掩过去。 最重要的是,输给向氏,安和郡主可以忍。但是安和郡主很可能不愿输给出身不好的林氏。 但这个话,江云康不好和林氏说,会伤了林氏的心,他正色道,“反正日后多留一个心眼,大嫂这个人城府深,少和她来往。”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1节 “我明白,我和她本就不亲厚。”在这个侯府里,林氏能亲近的人,一个巴掌都没有。 江云康搂住林氏,两个人坐了一会,彩萍从外头进来,说秋菊带着赔礼来了。 秋菊进屋后,恭恭敬敬地给林氏道歉,“今儿的事,是我们大房没注意,大奶奶已经送秋叶去庄子,还请三奶奶不要往心里去。大奶奶还说了,明儿个她会亲自来给您道歉。” 林氏说不用那么麻烦,但秋菊说一定要的,不能让人觉得她们有嫌隙。 没办法,林氏只能应了下来。 不过明日是在自己的地方,林氏倒也不担心。 秋菊走后,江云康叹道,“难怪母亲喜欢大嫂,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地虚伪。 林氏不好接这话,转移话题道,“明日也是县试放榜的日子,三爷已经连中三次头名,若是这次还能中头名,那可以放爆竹庆祝了。” 江云康也有点期待这次的榜。 要想过得好,得自己有本事才行。不然他一个庶子,父亲和嫡母都不在意他,自己不努力,哪能有前程。 夫妇俩在屋里待了一天,晚上早早歇下。 次日天刚蒙蒙亮,林氏就醒了,她想到要放榜,便激动得睡不着。 瞧着枕边的话人,林氏轻轻地用手戳了戳江云康的脸颊,他们夫妇都生得白,江云康的五官还要更清俊一些,据说是因为姨娘长得非常美,江云康长得像姨娘。 等江云康醒来时,林氏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他们一块起来洗漱。 彩萍端着热水进屋,笑着道,“今早院子里就有喜鹊飞来,三爷一定能有好消息。” “就你嘴甜。”林氏笑道。 林氏本想帮江云康拿衣裳,但被江云康拒绝了。 “你胳膊还有伤,就别动了,这些小事我自己来便行。”江云康随便拿了一件天蓝色长衫,今日只是去看榜,不需要穿得太隆重。 一番打扮后,江云康坐下用了点饭,和书砚到门口时,遇到了徐放。 考试的这些日子,徐放都不敢来找江云康□怕影响江云康的发挥。 在家中听说江云康已经得了三次头名,兴奋得多喝三碗酒。 “云康兄,今日我和你一块儿去看榜。”徐放从马车上跳下来,让江云康跟他一块上马车。 徐国公府的马车是有规制的,一般人家不能用这个马车,徐放为了给江云康撑场子,特意挑了家中最新的马车来。 徐放盛情难却,江云康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等江云康和徐放走后,江云熠才从门后面走出来。 他一刻钟之前就到了,但看到徐放来了后,便没出去。 柏青看到他们的马车来了,小声提醒,“五爷,咱们也该走了。” 江云熠却没有动,过了会,他沉着脸转身往府里走去。 “五爷,您走错方向了!”柏青追上去道。 “别管我,我不去看了。”江云熠吼道,“你自己去,要是我没考过,你也别来和我说,过了再与我说。愣着干什么,出门去啊!” 江云熠有种直觉,他这次不会过。第二场输给三哥后,他备受打击,第三场时心态就崩了。看到第三场名次倒数后,江云熠彻底崩溃,连着三日没怎么睡好,更别提第四场能有个好成绩。 看着柏青走后,江云熠咬咬牙,甩袖回了五房。 另一边,徐放拉着江云康说了好些话。 等快到放榜的地方时,两人没有下马车,还是让书砚去看榜。 书砚一心想早点看到结果,他打小就跟着三爷,自然也经历过三爷前两次的失败。三爷每落榜一次,侯府就有人奚落三爷,有人说三爷心比天高,没有当大官的命,就不该去妄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以前要缩着尾巴忍气吞声,日子过去那么久,书砚很期待三爷能有再考个头名,好让那些嘲讽的人看看,他家三爷要有出息了。 书砚挤进人群后,徐放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看,着急道,“书砚也太慢了,还是我下去看。” 江云康赶忙拉住他,“结果都写在榜上,总能知道。” “你倒是一点也不急。”徐放坐下后,时不时往马车外看,“我看你很有信心。” 江云康自嘲道,“好歹是第三次考,若是县试还不过,岂不丢人。往后的府试和院试就不一样了,那才是真的人才济济,县试的自信我还是有,就是不知道名次如何。” 徐放点头说是,翘着二郎腿,一边往人群中张望,一边道,“我父亲说,他有个同僚是这次的考官,那人和我父亲夸了你的文章,说你很是不错。” “江兄弟,我以前可不信命数这个东西,不过现在看来,今年你还真要……”话还没说完,徐放看到书砚从人群中跑过来,赶忙起身到马车门口,大声问,“书砚,怎么样?是第几等?” 书砚狂奔回来,嘴角咧到最高,扶着车辕大口喘气,因为跑太快,一直说不出话来。 徐放剑眉飞扬,催道,“书砚你快说话,到底第几等?” 书砚竖起一根手指,慢慢站直后,大喘气地笑道,“回世子,是一甲的……的头名。” 说完,书砚激动地去看自家公子,抑制不住地狂喜道,“三爷,您是这次的县案首!又是头名!” “啊!”徐放跟着叫出来,兴奋地抱住江云康,“云康兄,你好生厉害,我就说你可以!” 他让书砚快坐上马车,“走,我去春一楼摆一桌酒,今儿咱们兄弟俩大醉特醉一回。” “不急不急。” 江云康也很高兴能得县案首,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真实现这一刻,心情也很愉悦,“徐兄弟先等等,这个好消息,我得先回去说一声。” “这样,晚上我在春一楼摆酒,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请徐兄弟喝酒!” 徐放虽然很想现在就去庆祝,但想到江云康是庶子,还要顾及一大家子的兄弟和嫡母,也只好答应。 “那行,我先送你回去,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江云康回了承安侯府后,让书砚去三房给林氏报喜,他则是去了正院。 县试的榜比之前的都重要,今日正好父亲休沐,江云康不能忽略掉父亲。按着规矩,他得先去正院禀报一声。 江云康到正院的时候,承安侯正和江云帆在书房说话,小厮带他到书房门口,等小厮敲门进去后好一会儿,才让他进去。 “父亲,大哥。”江云康行礼道。 承安侯靠着梨花木雕花椅坐,手里卷着一张纸,很随意地问,“可是榜出来了?有进前十吗?” 江云康点头说有。 听出,江云帆激动夸道,“三弟果然要崛起,前十可不容易呢,下次府试时,又能提坐堂号呢。不过是第几啊?这次还是第一吗?” 江云帆刚问完,承安侯的嘴角就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那样子像是再说绝对不可能。 当江云康回答是县案首后,承安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说你是县案首?真的吗?” 江云康点头说是,“书砚确认了好几遍,确实是县案首,不会有错。我能有今日,还得多谢父亲和大哥的帮助。”主要还是大哥有帮忙,父亲不过是顺带。 承安侯还是不太相信,再三追问后,才缓过神来,表情从怀疑,到有点满意,转而又高兴地道,“这也应该,你都考第三次了,再不考个县案首回来,咱们江家的颜面都没地方放了。” 说着,承安侯才正色打量江云康,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你得再接再厉,县试不过是开始,后面的府试和院试过了才是本事。可别像前两次一样,又倒在府试上。” 过不了府试,江云康便不能再读书,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 江云康心想,承安侯自己的学问都一般,真会给自己脸贴金。 不过面上并不显露,只说今晚他请徐世子去春一楼吃酒,也想请他们一块去。 承安侯倒是想去和徐放结交,但他还没那么不识趣,摆手道,“你们年轻人去就好,我一把老骨头,不去和你们折腾。” 说完,特意看向大儿子,“云帆,你跟着一起去吧,三郎能有如此成绩,你功不可没。” 让江云帆一块去,主要是想让他能和徐放结交。之前承安侯劝了几次,但都没用,今晚倒是个好机会。 江云帆却装着不懂父亲的意思,笑着和江云康道,“你们朋友之间的趣事,我就不去打扰。徐世子那个人性格乖张,不是谁都能入他眼,万一我惹了他不高兴,反而不好。” 江云康猜到会是这个答复,便没再多言,见承安侯又板着脸,他怕承安侯反悔,不再留下打扰。 等江云康一走,承安侯颇为惋惜道,“云帆你怎么老和徐放保持距离,你难道不知道他母亲是谁吗?” 江云帆自然知道,是最受皇上宠爱的长公主。 “你知道还这般不识趣?”承安侯要被气死了,“但凡长公主帮你美言一句,你都能往爬许多。” “可是父亲有没有想过,若是徐放不喜欢我,让长公主去皇上跟前贬低我呢?您就能保证,徐放一定会和我亲近吗?”江云帆看得很清楚,徐放这个人非常不好相处,而且不怕得罪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人黏上去只会倒霉。 这点,承安侯还真没想过。 他理所应当地以为,他最优秀的大儿子,肯定能得所有人的喜欢。 江云帆看父亲不说话,长叹道,“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但人各有命,徐家这条大船不是我能登的。” “如今三弟和徐放好,也算是我们承安侯府和徐国公府有联系,有三弟在,也一样。” “哪里能一样?”承安侯撇撇嘴,摆手道,“罢了,如今你们大了,都有自个的主意,你自个去想吧。” 江云帆说好,只当没听出父亲在说反话。 而江云康出了正院后,片刻不停地回了三房。 刚进院子,林氏就红着眼睛过来迎他。 “你还是这般爱哭,不过是个县案首,又不是院案首,不至于掉那么多眼泪。” “我就是高兴想哭。”林氏虽然自己没考科举,但夫君考了三次,她多少也有些了解,能考到县案首,那是百里挑一,非常不容易的事,“不愧我求神拜佛,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们看到希望。” 江云康笑道,“这还早着呢,县试后,还有府试和院试,过了这两场考试,才能算秀才。” 两人一块进屋后,江云康忙让林氏坐下,“你胳膊还没好,别再再乱动了,要是磕了碰了,多疼啊。” “哪里会那么娇气。”林氏嗔了一句,坐下后倒也不再动,看着彩萍来倒茶送点心,“今早大嫂过来的时候,连着说了好些抱歉的话,听得我更不舒服,倒是宁愿她别来。” “大嫂都说了什么?”江云康问。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说四爷成亲的日子快到了,还有四妹妹也该出门子,可她有了身孕,不能帮母亲分担。”管家这个事,林氏出嫁前也曾跟着学过,只是性子太好,不够有气魄,有时候拿捏不住人。但她是个算账的好手,只不过嫁到承安侯府后,没有用武之地。眼下她也有孕,婆母更不会来找她。 “还有二嫂在呢。”江云康道。 “二嫂吗?”不是林氏看不起向氏,就向氏的暴脾气,怕是没几天就要出事,“且看着吧,二嫂这人不适合做细致的活,到时候怕是都要堆到母亲身上。不过……这也好。”孟氏有事做,才没功夫找他们麻烦。 夫妇俩相视一笑,默契已有,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林氏待了一会,江云康再换衣裳出门。 今日心情不错,确实可以和徐放一醉方休。 和书砚走到大门口时,门房早就帮忙准备好马车,这在以前是不会有的待遇,之前都要书砚去牵马车。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2节 书砚搬下脚凳,江云康刚踩上去,就听到身后传来激动的一声“江兄弟”,语气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第26章 江云康转身后, 果然看到木疆。 快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木疆更黑了,像锅底的木炭, 倒是一双眼睛还是非常亮。 江云康跳下马车,激动地朝木疆快步走过去,不甚用力地捶了下木疆的肩膀, “木疆兄弟,你怎么回京城了?” 木疆笑出白牙, “我这是特意来找你。” 木疆跟着上司在京城附近办事,上司看他事情办得不错, 便给了他几天假期,让他回家看看。 回家后,伯母见到他就止不住地掉眼泪,问他怎么黑成这样了。待了两日,听伯父说江云康县试快放榜,就绕了点路,特意来京城一趟。 “快和我说说, 你县试考得如何?可过了?” “过了。”江云康笑着道,有点小得意, “而且还是县案首!” “行啊你小子,可算混出头了!”木疆揽住江云康,“当初我就说你能行, 没错吧?” “是啊, 木疆兄弟说得好。”能见到木疆,是江云康今日的意外之喜, “你来得正好, 今晚我和一个朋友在春一楼吃酒, 你也来吃两杯,我做东!” “好啊,好久没吃春一楼的席面,我就借你的光了。”木疆跟着江云康上马车,一起到了春一楼。 等江云康刚进春一楼,就有小二过来问是不是江家三公子,江云康刚点头,小二就说三楼上房已经备好了。 “不对啊,我订的不是三楼。”春一楼的三楼雅间,别致又高雅,有钱也难订到。江云康不解地看着小二。 小二热情地笑道,“是徐国公府的世子帮您改的三楼雅间,订金他也给了,让您到了后直接上三楼。” 江云康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徐放这人就是这样,喜欢出钱出力,绝不会让朋友吃亏。 他和木疆一起到了三楼,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到三楼。 三楼的装饰和楼下的,果然不一样,从盆景到屏风,都是精心挑选过。桌椅用的木材,还是红木。 木疆刚坐下,就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问江云康,“江兄弟,你怎么认识的徐国公府世子?” 江云康不好和别人说徐宜兰被拐的事,“因为我无意中帮了徐世子一个忙,两人认识后,他又觉得我聊得来,便慢慢成了朋友。”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徐放提着两壶酒进来,看到木疆时愣了下,问,“云康兄,这是?” 江云康介绍道,“这位是木须先生的侄儿,也是我的朋友,我今日正好遇到他,便邀他一起过来,徐兄弟不介意吧?” “当然不,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多个人更好喝酒!”徐放大咧咧地提着酒壶进来坐下,冲江云康他们挑眉笑道,“这可是我父亲珍藏的女儿红,他是打算等我妹妹成亲时喝,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先拿两瓶出来,大家伙一块尝尝!” 木疆有些犹豫地看下江云康,见江云康点点头,才放下负担去拿酒杯。 徐放和木疆都视书本为敌人,两个人聊了两句,发现志趣相投后,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三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两壶酒下肚后,菜吃得差不多,每个人也有些醉意。 但江云康还不忘让厨子打包肘子,说他家娘子喜欢吃。 木疆和徐放都是单身,听到江云康这般惦记家中娘子,纷纷摇头,笑他好几声。 江云康丝毫不在意,自个的娘子自个疼,他们这些单身狗才不知道有娘子的好处。 在小二去打包肘子时,江云康和徐放一起下楼放水。 茅厕在酒楼的外边,夜风一吹,他们的醉意也醒了一些。 等放完水往回走,刚进酒楼,就听到右边的一处房间有人吵闹,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 江云康走到房间外,透过围观的人群,看到江云熠站在酒桌上,面色绯红,手里举着碗碟用力往下砸,“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惹得屋子里的人赶忙蹲到一旁。 “不许走,你们都不许走!” 江云熠醉醺醺地指着屋子里的人,“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们?” “说就说,就什么好怕的!”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地上站起来,他眼睛一圈都红了,看着喝不少酒,撂开衣领,指着江云熠怒吼道,“你三哥连考两次都没过,这次却能次次考头名,我说他走狗屎运有错吗?你自己没考中,不如一个庶出的兄弟,倒是把气撒我们头上,倒是好有本事!” “你他娘的再说一句?看老子不打死你!”江云熠说着冲向那个人,脚底却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倒是江云康跑过来扶住。 江云康认出说话的人叫吕行,县试的四场也都是前十,最后排在第二,刚好不如他。 他面色不善地看着吕行,“君子不背后议人短长,亏你自己也是读书人,竟然这般输不起。我是走运压你,还是靠实力压你,都是我的本事。你输了就是输了,这辈子都要输给我!” 霸气说完,看吕行傻眼愣住,头也不回地扶着江云熠往外走。 等吕行反应过来时,江云康已经走到门口,他不肯让江云康就此离开,但刚冲过去,就被一人猛地踹了一脚,撞飞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黄汤,狼狈至极。 徐放扫了眼四周,凶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围着看热闹,信不信老子给你们一人一脚?” 徐放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不少人都认识他,也知道惹不起他,赶忙散开。 江云康扶着江云熠到走廊,嫌弃地瞪着江云熠,“小孩子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学什么大人装忧郁!” 他实在不想多管江云熠,但地上都是碎瓷片,如果刚才江云熠摔到地上,重伤不说,还会弄花脸。他和江云熠都姓“江”,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不能绝情地说家人太极品要断绝关系,因为一个人丢脸,一家子的颜面就没了。 连坐关系,害死人啊。 江云熠醉得两眼朦胧,软趴趴地靠着江云康,过一会儿,竟然哭了起来。 “我……我心里难受,怎么就不能喝酒了?” 江云康在心里骂了句臭小孩,想着叫书砚把江云熠送回去时,正好看到急得满头大汗的柏青,便把人给柏青。 柏青找了主子好一会儿,快急哭了,赶忙道谢,“多谢三爷,小的先送五爷回去了。” “你等等。”江云康看江云熠喝得烂醉如泥,嘴里还在说糊涂话,看得让人头疼,“我跟你一起抬他上马车。” 江云康和徐放说了一声后,就跟柏青一人一边,扶着江云熠走了。 徐放先回雅间,小二已经打包好肘子。 木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听到有人进来,迷糊地睁开一只眼,“江兄弟呢?” “他五弟喝醉了,这会扶他五弟上马车。”刚才踹吕行的一脚,让徐放的酒醒得差不多,坐下后,喝了一大口茶,感叹道,“云康兄真不容易啊。” “他是很不容易。”木疆重新闭上眼,悠悠道,“家里兄弟多,姨娘生了他就过世。没有个亲近的人,一个人长到那么大,承安侯又对庶子丝毫不上心。你是不知道,之前承安侯还想让他去护城军做笔录,但那有什么前程,无非是给嫡出的兄弟铺路。” “说句不好听的,承安侯眼皮子太浅,这才会混了几十年,连个正四品都不是。” 背后不好说朋友家中闲事,木疆发两句牢骚,便不再说。 没过多久,江云康回来后,三个人一起回去。木府快一年没人住,木疆便跟江云康回承安侯府住。 安顿好木疆后,江云康回三房时,怕吵醒林氏,就在书房睡了。 喝了一晚上的酒,次日醒来时,头疼欲裂。好在林氏一早准备了醒酒汤,喝完后,人才舒服一点。 林氏坐在江云康后边,帮江云康揉着太阳穴,“木疆那里,我也让彩萍送了醒酒汤去。你们喝得也太多了,往后不敢经常这样喝,伤身体。” 江云康往林氏怀里蹭蹭,“就那么一次,也是难得。” 醉酒后的早晨就想赖床,江云康抱着林氏好一会儿,直到书砚在外头敲门,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林氏。 书砚说木疆要走,江云康赶忙穿了衣裳出去。 木疆已经收拾好行李,特意过来和江云康说一声,他得在上司出发前回去,不然会被落下。 江云康原想着请木疆玩两日,现在只好让人包了现成的点心,亲自送木疆到府外。 “江兄弟,不用再送我,到这里就行,咱们有缘会再见!”木疆和江云康挥手道。 江云康目送木疆离开后,再转身进府。 书砚跟在边上,笑着道,“三爷,木公子倒是来去潇洒,昨日听他说,马上要被提百户,可见他在军营里混得不错。” “他在漠北边界,不时会有战事发生,他又想着快点建功立业,故而更拼命。”江云康觉得木疆比他更辛苦,“他虽升得快,也付出不少代价,光是手背就有好几处伤疤,更别提其他地方。” 书砚想到木疆的伤疤,心里打了个寒颤,“希望木公子能快点当上将军,到时候就好了。” 主仆两个穿过侯府的花园,才看到三房的院子。 三房不得宠,住得也偏僻,请安都得比别人提早出发。不过这样也好,住得远了,耳根子也清静些。 如今县试结束,再有一个多月便是府试。 府试由各地知府主考,江云康在京城,便会有京城的主考官,届时京城附近州县的人才都会来一同考试。 经过县试一轮挑选,能到府试的,稍微都有些功底,难度自然也升上去。 原主前两次,就是府试没过,被刷了下去。 想到这里时,江云康刚走进拱门,还没走两步,看到侧屋门口站的柏青。 “三爷好。”柏青和江云康行礼,随后往侧屋看了一眼,“三爷,五爷在里边等你呢。” 话音刚落,江云熠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还是板着,但看到江云康时,比较客气地喊了句“三哥”。 江云康让书砚去倒茶,他和江云熠一起走进侧屋。 江云熠来他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长大后,更少来找他。今天会来,倒是让人好奇。 坐下后,江云康打趣道,“五弟昨晚的酒醒了?” 江云熠歪着头,不去正视江云康,点头说醒了,过了会,才表情变扭地道,“昨晚……多谢三哥。” 他虽喝得烂醉,可大部分记忆都在。特别是摔下去那下,看到地上的碎瓷片时,更清醒几分。 江云康有些意外江云熠的道谢,但很快回神,点头说了句不客气,看到江云熠面颊泛红,心想倒是难为这小子来说谢谢。不过能说谢谢,到底没太坏,就是深受古代封建教育的影响,思维根深蒂固罢了。 看江云熠还坐着,江云康又问,“五弟还有事?” 江云熠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正对着江云康,“三哥,我不理解,你应该很讨厌我才对,为何要救我?” 今早醒来时,江云熠先是后怕,再到惊讶。他想不明白,在他看来,若是不喜欢的人要倒霉,应该拍手叫好才对。他不喜欢三哥,也可以肯定三哥不喜欢他。 “因为我们都姓江,都是承安侯府的子孙。” 江云康微微抬眉,好看的眼睛弯弯笑起,“昨晚你闹事,我就在门口,那么多人围着,肯定有人认识我。如果你出事,我这个做哥哥的却见死不救,别人会说江家兄弟窝里斗,品行不行。再说,那个吕行也确实讨厌,说他两句出出气也好。” 科举制度里,不仅仅要读书好,还需要有好的品行,通过品行的考验,才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古人的认知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想从这偌大的侯府走出去,自个当家做主,唯有先考功名,再建功立业才有话语权。 所以有些事,可能只有一小半是出于本心,一大半是必须做得漂亮。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3节 江云熠还没有江云康那么高的见解,他年纪小,又被孟氏宠得没吃过苦,心思简单却又直楞,很多时候不是不够聪明,只是他没有那个认知。 疑惑地看了看江云康,他突然道,“三哥,你怎么越来越像大哥了?” 江云康哈哈笑道,“近朱者赤,这段时间得大哥不少提点,也就多学点大哥的好处。” “五弟如今十四,算是个小大人,往后该适当约束自己才是,昨日我没拉着你,今天的承安侯府怕是要大乱。特别是母亲,她可最疼你。” 江云熠撇撇嘴,这次倒是没顶嘴对着干,他站了起来,“你的话,我记下了。你救我一次,我会记得。你自己也好生保重,四哥小心眼,他不敢动我这个嫡嫡子,但他可一直想法子对付你呢。” 往前走两步,又停下,“还有,下次县试时,我一定会通过,两年后的乡试,咱们再比过的!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 “好啊,就请五弟好好努力,我们乡试再见。”江云康大方笑道,起身送江云熠出去。 等江云熠走后,他才进正屋找林氏。 林氏胳膊的水泡稍微扁了一点,彩萍在给她换药。 “方才五爷进屋时黑着脸,我还以为他要找你麻烦。”林氏笑着道,“但他说是来感谢你的,问他什么事又不说,看他一直皱着眉,倒是有趣。” 江云康说了昨晚酒楼的事,“五弟本性不坏,就是性格变扭,且不讨人喜欢。他能来和我说谢谢,怕是想了又想。” 看彩萍给林氏涂完药,江云康还是很心疼,拧着眉头不高兴。 林氏宽慰道,“三爷别皱眉了,我现在好吃好喝养着,什么事都好。这段时间你次次考了头名,府里的下人都客气一些。” 人就是这样,拜高踩低,别人看着江云康要好了,才会有好脸色。以前三房天天被训斥,也就没人给笑脸。 林氏看江云康还是沉着脸,转而说到娘家的弟弟,“金陵还没信送来,也不知道源儿这次过没过。如果他过了,府试还得来京城考。” “源儿功课不错,县试问题不大。”江云康想了想,“他要是过了县试,便让他提前来京城,先适应一段时间,免得到时候水土不服。” “我也是这样想。” 林氏和弟弟的感情最好,哥哥们忙着做生意,在家中时间并不多,倒是弟弟常陪着,“就是不懂安排他住哪里比较好。” 林家在京城也有自个的宅子,林氏也有另外的别苑。可林源是个贪玩的性子,林氏怕弟弟不在身边,没人管束后会跟人学坏了。但让弟弟住侯府,又怕弟弟跟着受人白眼。 江云康看林氏低头撇嘴,猜到林氏的担忧,帮忙出主意道,“娘子若是不放心林源在外边住,就让源儿住进来,父亲和母亲不会说什么。咱们附近正好有个院子,让源儿住我们边上,娘子也好照料。” “母亲和大嫂都是场面人,她们会把面子做得好看。至于二嫂,最近红梅身体渐渐好了,正和她争宠呢。” “而且你也说了,我考了头名后,府里下人对我们也多了笑脸。” “哎,但凡源儿自己能乖一点,我也不用那么操心。”林氏叹气道,“其实我爹娘也是这个意思,家里就源儿一个读书人,生怕他被人带坏,让我好好盯着他。” 林家家财万贯,是金陵首屈一指的大户。可再多的钱,在别人眼中也是一身铜臭的商人,有点地位的都看不上,还要被当地的官员吃黑钱。属于花了钱,还要憋着气那种。 所以林氏的父亲林全福,迫切地希望家中能出个读书人,就算只有秀才功名,那往后子孙也能跟着改命。 就是林氏,若是多个有功名的弟弟,往后别人说起她家世时,也不好和现在一样看不起。 但林源好动爱玩,眼下又是最容易走歪路的年纪,林家人便不放心他自个在外面住。 “其实源儿不小了,比五弟还要大三岁,十七岁的人会长大的。上回我看他就不错,可能只是你们关心则乱,还把他当小孩。”江云康笑道。 听到这话,林氏也跟着笑了,“你还夸他上回有长大,他上回可是拉着我与你和离呢。” 林氏刚嫁进侯府时过得不如意,婆母妯娌看不上,夫君又冷漠,林源上门做客时发现姐姐过得不好,就想带姐姐回家。那会林源还小一点,却拍着胸脯和林氏说,只要有他在,林家就永远欢迎林氏回去,绝不让林氏受半点委屈。 “那会他也是为你好。”江云康对这个小舅子印象还不错,虽然人贪玩一点,但很重感情。若是再懂事一点,读书应该会不错。 说到林源科考的事,江云康才想到要给岳父报喜,赶忙去书房写信。 信送出去后,过了个十日,金陵来了回信。 林全福得知女婿中了县案首,高兴得一晚没睡,前两页纸都在夸江云康。后面就写林源县试考得也不错,是金陵的第九名。林家老两口打算让林源三月动身,可以和江云康一起探讨学问。 林氏听说弟弟的名次后,那叫一个激动,在屋子里转了好半天,才带着礼物去找孟氏。 这段日子孟氏忙得身心疲惫,侯府内宅里的事,都要她来过目。本来有个向氏帮忙可以好一点,但向氏做事总不合她规矩,还惹得一些旧仆怨声载道。 加上江云熠县试没过,孟氏心情更差,心累得很久没关注三房的事。 林氏跟着张嬷嬷进屋后,虽然知道孟氏一定会同意,毕竟府里也常有亲戚来小住,但心中难免还是有点忐忑。 她在这侯府,还是没有太大的归属感。 “既然是你弟弟要来,应该安排个好点的院子才是。”孟氏知道林氏有了主意,不过是嘴上说说,等林氏说不用麻烦后,也没再多说,目光落在林氏刚显怀的小腹,孟氏张了张嘴,随后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但你要记得,侯府的规矩不可破。” 林氏心头一紧,点头说是。 从正院出来时,林氏的气息还没匀,深吸一口气道,“彩萍,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今儿天好,池塘里有两只大雁嬉戏,回去也没什么事,林氏便想过去坐坐。 彩萍扶着林氏朝凉亭走去,经过一片假山时,突然听到有低低的抽泣声。 “三奶奶,是不是有人在哭?”彩萍转身找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左边的假山后,“好像是那里面传来的。” 第27章 假山后的哭声很小, 在彩萍说完没多久,便停了。 林氏往前走两步后,看到假山边上露出一片衣角, 继续往前走认出是六弟江云成,喊了声“六爷”,就看到江云成飞快站起来, 背对着林氏擦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林氏问。 江云成也是庶出,虽然是江云康这一辈最小的孩子, 但同样不得宠,性格内向又胆小。因为都是庶出的关系, 他和江云康的关系倒是还可以,有时会带着他姨娘做的吃食去三房。 江云成今年只有十一岁,他长得像赵姨娘,眼睛圆圆的,看着就很老实,说话时总是微微低头,不敢正视别人。 “没……没什么。”江云成头垂得低低的。 想到往日江云成乖巧得像羊羔一样, 既然遇到了,林氏有些不忍心, 柔声道,“你有什么事就和三嫂说,三嫂不会和别人说。” “我……我……”江云成把嘴唇都咬破了, 长吸一口气后, 才抬头恳求林氏,“三嫂, 您能不能帮我姨娘请个大夫?” “赵姨娘病了吗?”林氏皱眉问。她和赵姨娘鲜少有碰面的时候, 住得也远。 江云成点头说是, “前些日子就病了,姨娘想着自己撑过去,不愿麻烦母亲。可过了几日还不见好,我便去找了母亲,母亲倒是马上同意,可那些下人左右推脱,过了大半天才把大夫请来。原想着很快能好,可药喝下去却没用,人还越来越没精神。我今日想再去求求母亲,可张嬷嬷拦着我不让进屋,说母亲这段日子太累,让我别打扰母亲休息。” 赵姨娘原本是孟氏的丫鬟,在孟氏生江云熠时才给开的脸。因为一直依附孟氏而活,在孟氏跟前谨小慎微,也伺候得非常勤快。最常和儿子说的,就是不要惹孟氏生气,不要麻烦孟氏,他们要卑微点才能好好活着。 因为惧怕孟氏,赵姨娘在承安侯那里也是畏畏缩缩,承安侯府过了新鲜劲,她便没了宠爱。孟氏看她不得宠,也慢慢忽略了她。一个不得宠的侍妾,自个儿还立不住,在侯府的境况自然不会好。 在这种环境下,江云成被养成一个胆怯的小孩。他能去求孟氏第二次,想来赵姨娘是病得真严重。 林氏看江云成衣摆的地方磨破了一些,知道江云成和赵姨娘手头紧,没有银钱打赏下人,便没人肯帮忙跑腿。 “彩萍,你快去门房,让他请个大夫来。多拿点银子给门房,让他跑快一点。”林氏吩咐完彩萍,再拿帕子帮江云成擦了眼角的泪痕,“六爷快别哭了,赵姨娘跟前需要人守着,你把眼泪擦了就回去吧,别让赵姨娘看到你哭,免得她更伤心。” 赵姨娘的事,林氏并不太好插手,毕竟这事该由嫡母去管。可嫡母不上心,江云成又太小,若是再不帮着请个大夫,赵姨娘要是有个好歹,江云成便无依无靠了。 林氏帮江云成擦完眼泪,安抚道,“你快回去吧,待会大夫看完后,有什么缺的,就悄悄地来找我。” “三嫂,我……”江云成的泪花在眼眶打转,感动得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快别哭了,回去吧。”林氏说完后,江云成给她行了个礼,才跑着回去。 池塘中的大雁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林氏轻声叹了口气,一个人回了三房。 江云康看到林氏一个人回来,有些意外,问过之后,才知道彩萍帮六弟去请大夫。 进屋坐下后,林氏的表情有些惆怅,“刚和侯府定亲时,所有的亲戚都说我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日子是自己过,咱们这些庶出的,有时候过得还不如一个体面的下人。” 感叹完后,林氏又马上补充道,“我就是想这么说一句,不是要继续抱怨。” “娘子有不舒服也可以尽管说,咱们屋里说了,比憋在心里好。”江云康理解道。 林氏却摇头说没了,这个境况她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早就和彩萍说过好几次。现在他们三房有了起色,多想想开心点的才好。 夫妇俩感叹了一会,再各自忙去。 等傍晚时,彩萍才回来。 她和林氏说赵姨娘是身体虚加上发热,以前有病都熬着,日子久了就把身子熬虚。大夫给开了药方,她亲自喂了下去,等赵姨娘睡一回醒来,听赵姨娘说话有气一点才回来。 “六爷亲自送了奴婢到园子,他才十一岁,要是赵姨娘这会走了,八成人也就焉了。”彩萍叹气道,她看着都于心不忍,也不知道夫人为何这般心冷。 林氏跟着感叹两句,外头天要黑了,她刚进里屋准备坐下,就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仔细听了后,是老爷让三爷过去一趟。 “天都迟了,老爷怎么还找三爷说话呢?”林氏好奇道。 彩萍扶着林氏坐下,又给拿了羊绒毯,“想来是有学业的事要说,近来老爷看到三爷,说话和气不少。” “这倒是。”说到这个,林氏轻蹙的眉头舒展开,和彩萍谈论绣什么花样的虎头鞋好。 而江云康跟着正院的人去了父亲屋里,承安侯身上有淡淡的酒味,面颊微微泛红。孟氏坐在一旁,低头端着茶盏,看不出表情。 江云康刚躬身行礼喊了一句父亲,就被措不及防地踹了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人往后倒了几步,摔坐在地上,头差点撞到身后的门。 他错愕抬头,不解地看着承安侯。 “你个逆子!” 承安侯指着江云康,破口大骂,“刚有点成绩,就嚣张得不像样,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江云康还是没明白承安侯为什么生气,他自问这些日子事事都周全,不可能做过能让承安侯那么生气的事。 “父亲,您为何突然生气?儿子最近勤勤恳恳,并没犯错啊?”肩膀的疼这会蔓延开来,江云康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强忍住想上去打一拳的冲动问。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承安侯瞪着江云康,因为喝多了酒,这会气血上头,感觉头晕脑胀,忙扶着额头坐下。 孟氏帮承安侯掀开茶盖,不咸不淡地道,“老爷先喝口茶,就算三郎有错,您也别气坏自己,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承安侯抿了一口茶,拍着胸口指名道姓,“江云康,我今天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今日承安侯和一些同僚去喝酒,县试刚结束没多久,大家便夸承安侯教子有方,嫡出的大郎前途光明,三郎这次中了县案首,想来也有另一番前程。 一开始,承安侯还被夸得飘飘然,连着多喝了几杯酒。 但他没高兴多久,一个叫吕岩的同僚,插嘴说了句“江家三郎怕是表里不一”的话,场面顿时尴尬住。 有人想岔开话题,但承安侯自己非要逼问到底。吕岩便说江三郎欣喜过头,目中无人到对同窗撒野,说他儿子被江三郎踹了一脚,至今还躺在家里修养。 吕岩还说,不过是醉酒的几句气话,江三郎却嚣张跋扈,对着他儿子拳打脚踢,还诅咒他儿子科举永远落榜。 承安侯听完吕岩的一番话,当场面子就挂不住,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也带了探究。 当时哪里还喝得下去酒,怒气冲冲地回来,要找江云康算账。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4节 江云康听明白了,是那日帮五弟留下的祸根。 那日醉酒的事,他和五弟都不会往外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承安侯和嫡母肯定不知道。 至于那个吕行,能在春一楼搬弄是非的人,回家后肯定只说有利于他自己的话。至于踹吕行的一脚,那是徐放踹的,不过吕行不敢得罪徐放,便逮着江云康这个软柿子捏。 “你个逆子!当初我就该直接让你去护城军,何必让你再考一次,刚有点成绩便翘尾巴,往后真中了个秀才,是不是要在我的头上撒野?” 承安侯越说越生气,想到今日丢的脸,往后还怎么去见那些同僚! 江云康跪在地上,地砖冰凉,却比不上心里的凉,他缓缓抬头,不卑不亢地看着承安侯,“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父亲都不会相信,倒不如把五弟叫过来,您便知道怎么回事?” “关五郎什么事?你自己犯的错,难道还要拉五郎下水?”承安侯挥手说不用麻烦。 孟氏也朝江云康看过来,“三郎,你错了就是错了,何必狡辩呢?即使叫来五郎,又能如何?” “母亲最了解五弟,您知道五弟绝对不会撒谎。但我说什么,你们都觉得是错,既然要罚,也得罚个明白。那日五弟也在,倒不如让他来做个证明?” 江云康正视着孟氏,眼中露出少见的压迫感。 孟氏被看得有些发愣,她还是觉得没必要喊五郎,但承安侯打算让江云康死个明白,便让人去喊五郎。 等江云熠来的时间,江云康就直直地跪着。 他不再开口解释,也不去看承安侯夫妇。 屋子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江云熠住得近,很快便到了。 他刚进屋,看到跪着的三哥,不解地问父亲母亲怎么了。 孟氏先开口道,“有人说前些日子,三郎去春一楼欺负人,把人踹得下不来床。三郎说那日你也在,可是真的?” “谁乱说话?” 江云熠当即瞪眼道,“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吕行吗?” “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当时我该打死他才对!” 孟氏一听这话,立马惊住。她知道自己儿子看不上三郎,觉得儿子来了也不会帮三郎说话。可听儿子的这个话,事情好像有反转? 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孟氏的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些。 江云熠看到三哥肩膀上有个脚印,“噗通”跪下,自觉认错,“那日是我喝酒,听到吕行放话说三哥走狗屎运才考中县案首,又说我这个嫡子不如庶出兄弟,我才进去骂吕行。后来三哥经过时,看我要摔倒,他便救了我,不然那日我就要毁容重伤。” “至于踹吕行的,也不是三哥,从头到尾三哥都没碰吕行,是徐世子踹的。而且徐世子只踹了一脚,吕行绝对没严重到起不来!” “我原想着,也没闹出大事,就没和家里说。但吕行搬弄是非黑白,他才是该打的一个。他自己输给三哥,便到处诋毁三哥,他们吕家人的品行才是差!” 一口气说完,江云熠也主动认罚,“我闹事,是我的错,和三哥没有关系。这次,是你们错怪三哥。” 起因不是江云康,反而还是江云康出手帮了江云熠。 方才还在说让江云康别嘴硬的孟氏,脸色顿时僵住,余光往承安侯那里瞥了一眼,讪讪道,“原来都是误会,五郎你也是为了帮三郎说话嘛,才会去找吕行,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承安侯的面色这会才缓和一点,他了解五郎,知道五郎不会说谎,更不可能为了三郎说谎。 他也看了孟氏一眼,多少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道,“既然说清楚就好,吕岩那个王八蛋,自己的儿子乱嚼舌根,还害得我丢人。我明天就去找他算账!” “行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天色不早,快点回去休息。” 明知错怪了江云康,承安侯不仅一句道歉没有,连关怀也没。 江云康越发了然自己在承安侯府的地位,这便是他的父亲和嫡母。 他也不指望承安侯能再说什么人话,就是说了,他也嫌恶心。 但江云熠却不肯起来,坚持要被罚,“我冲动做事,却害三哥被打,父亲不罚我,我就不起来。” 孟氏听得眉头直跳,差点就要喊“小祖宗快别说了”,但只能给江云熠挤眼色。 江云熠却当没看到,直直地看着父亲,等父亲开口处罚。 承安侯多少有点脸热,撇嘴道,“今日是我错怪三郎,不过以后有这种事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待会拿点药酒回去擦擦,我没多用力,不会有啥事。” 再看江云熠,表情为难道,“五郎倒也……不是特别大的错,就回去抄写家规五遍,再禁足五日。” 江云熠觉得罚太轻了,他还想说话,但一旁的江云康已经起身。 跪了那么久,江云康的膝盖都麻了,他有点委屈地看着承安侯,“既然事情说清楚,儿子就不耽误父亲母亲休息。可能是我体质弱,父亲虽然没用力,肩膀却疼得厉害,想早点回去休息了。” 一番话说下来,让承安侯心里真的有点愧疚,他说让人送江云康回去,江云康也没拒绝,他只想快点回去。 等江云康一走,承安侯也就走了。 孟氏原以为承安侯今晚会歇在正屋,看到承安侯离开,不由和儿子小声抱怨,“你三哥也忒闷了,这个事他一早和我说,岂不都好。” “母亲您又看不上三哥,他怎么会和你说这些?”即使面对孟氏,江云熠说话还是直接,“母亲也早点休息,我要回去禁足了。”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有些僵硬地道,“其实三哥还好,母亲若是心宽一些,您也是他母亲。” 孟氏听得发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人不像是她儿子。 等她回过神后,江云熠已经走远。 孟氏扶着椅子坐下,张嬷嬷过来道,“夫人,五爷好像懂事了一些。” “好像是的,可我怎么觉得他离我更远了?”孟氏心里有点慌,她有三个儿子,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 “五爷和您有断不了的血缘,您别多想。”张嬷嬷看孟氏眉心轻蹙,犹豫一会道,“您别怪老奴多嘴,今儿的事,不管怎么样,您在老爷发火前,都得先问清三郎怎么回事。凡事说清楚了再罚,也没人有怨言。” “我……”孟氏一心想看江云康倒霉,并没有想太多。这会想起来,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 张嬷嬷看孟氏不说话,继续道,“以前在孟家时,孟老夫人就有说过,家里庶子庶女若是有出息,也是嫡母的光荣。您是正室,不管庶出子女如何,都得恭恭敬敬喊您一句母亲。” “以前您冷着那些庶出的倒也没什么,不管庶出的人家多得是。就是您想想,若是庶出的丢人,您面上多少也没光啊。” 以前孟氏冷待家中庶出子女,那也无妨。不过现在眼看三郎要有本事,就算做不到热络,也不能把人给养出怨恨。 张嬷嬷的年岁比孟氏还要大一些,以前又跟过孟老夫人,见过不少富贵人家里的事。 有些道理,孟氏心里也清楚。但知道和去做是两回事,她已经没挡着不见林氏,算是让步了,再要和三房亲热,岂不是要她放下脸面。 孟氏薄唇紧抿,随后道,“我知道嬷嬷是为我好,但三郎如今二十有二,以前我不曾关心他,现在却去说点问候的话,他自己也不信我是真心。” 她摆摆手,“我再想想吧。” 张嬷嬷轻声叹气,知道不好多劝,不再多言。 而江云康回去后,为了不让林氏担心,便让书砚过去说一声,就说他在书房有事,今晚不用等他过去。 脱了衣裳后,右边肩膀淤青一块。 书砚拿药酒来时,愤愤不平道,“老爷实在偏心,对您就用踹的,对五爷倒是仁慈,连骂都不舍得骂一句。” “他偏心他的,我们不在乎,也就不会难受。”江云康道。 “可……可是怎么能做到不在乎?”在书砚看来,主子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也好让老爷夫人高看一眼。而且老爷是主子的父亲,哪个儿子不希望得到父亲的称赞。 “书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是真的不在意。”原主可能会在意承安侯的夸奖,江云康却不会期待,因为他从没把承安侯当父亲看。 “父亲嫡庶观念根深蒂固,在他眼中我永远上不了台面。在他跟前,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在意,只有别人和他说,或者亲眼看到结果,他才会相信。”像承安侯这种父亲,还不在少数。 江云康本就是换了芯穿越到这里的人,他的思想和价值观都和古代有很大不同。只有对他好的人,他才会愿意上心。至于承安侯和孟氏他们,只要他们不找麻烦,他是真的不在乎他们喜不喜欢他,也没想着去改变他们的想法。 书砚听此,却更难受了,觉得主子是失望太多次,才会有这种想法。 “哎。”叹了一口气,想到今晚主子被打的起因,书砚又很气愤,“那个吕公子,怎么可以这般搬弄是非,本就是他在背后说您坏话,却倒打一耙。惹不起徐世子,还谎称是您打的他。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江云康笑了笑,书砚帮他涂完药酒,即使穿上衣裳,也能闻到淡淡的药酒味,“吕行这个人,确实讨厌。” 被人泼脏水的感觉并不好受,江云康也不愿意收下这盆脏水。 “当日在春一楼的宾客众多,是什么什么情况,肯定有不少人知道。”江云康低眉静思,过了会道,“父亲不会白白咽下这口气,等父亲找了吕大人后,势必会有一番争吵。书砚你明天去春一楼问问,那天和吕行同桌吃酒的还有谁,你多带点银钱去,只要找到一个证人就行。” 书砚听主子要反击,连忙说好,“小的保证给您找到证人。” 收拾好桌子,书砚帮忙拿了烛台到床边,等主子躺下后,才退出去。 江云康这一晚睡得不太好,一个是胳膊疼,还一个是闻不习惯药酒的气味。 次日醒来后,肩膀没那么疼一些,就是有点酸胀。 他拿清水擦了擦肩膀,却洗不掉药酒的味道。 同住一个府里,没有瞒得住的事,而且江云熠还被禁足。为了避免林氏乱想,用过早饭后,江云康便和林氏说了昨晚的事。 林氏听得直心疼,“快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父亲也太狠心一点吧?” 江云康摆手说没事,“昨晚涂了药酒,好多了。父亲嘛,他什么样你也知道。我和你说这个,就是不希望你自己多想。反正事情说清楚了。” 林氏咬紧牙关,很想说承安侯坏话,但话到嘴边,她的教养不允许背后编排长辈,只能憋了回去,最后愤恨道,“那个吕行,真是该死!” 话音刚落,本该去春一楼找证人的书砚,突然回来了。 “三爷,三奶奶,徐世子来了。”书砚匆匆进屋,刚说完,徐放便沉着脸进来。 “云康兄,你跟我走!”徐放走到江云康身边,拉住江云康的手,就要往外走。 “嘶!”江云康被扯到淤青的伤,疼得大喊,“疼疼疼!徐兄弟,你快放手!” 徐放不懂江云康有伤,忙松手问怎么了。 江云康不好和徐放说昨晚的事,只说胳膊扭了下,并不严重。 “那还好,你赶紧跟我一起出门。”徐放急切地催道。 江云康不解地问,“一大早上,要去哪里?”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徐放伸手又想拉江云康,转念想到江云康胳膊有伤,跺脚叹气道,“你倒是快一点啊!” 江云康看徐放那么着急,忙跟着徐放一起出去。 上了马车后,徐放也不肯说去哪,直到马车停在吕府门口,江云康心里才暗暗有个预感。 “我知道你不方便出面,待会你在马车里看着就好,这口气不帮你出了,老子不姓徐!”徐放说完就跳下马车,转身对江云康挥下手,示意江云康别被人看到。 随后他跑上吕府的石阶,浓眉微扬,冲着里边大喊,“吕行那个缩头王八在哪里,快点让他滚出来!” 第28章 吕岩一早去上朝了, 蔡氏等夫君一走,立马带着各种吃的到儿子屋里。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5节 她先生三个女儿,才有吕行这么一个儿子, 捧在手心怕化了,要什么给什么。 蔡氏坐在床沿,手里端着莲子汤, 看儿子一口不喝,急得眼泪流出来, “我的乖儿啊,你就吃一口呗。你要是不吃, 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 吕行的脸是长时间没见太阳的阴白,他沉着脸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 “说了不吃就不吃,我躺那么多天,也不见父亲帮我讨个公道。口口声声说我是他最重要的嫡子,可他明明更看重大哥, 看着我被人欺负都不管!” “哎哟,我的心口好疼!”说着, 吕行捂着胸口,叫唤着躺下。 蔡氏急得赶忙喊人,“都干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点去找大夫!” 丫鬟匆忙跑出去, 但刚出门没多久,便尖叫了一声。 “夫……夫人, 有人闯进来了!”丫鬟跑回来道。 “闯进来?” 蔡氏起身站起来, 骂道, “天子脚下,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 话还没说完,蔡氏看到黑着脸走进来的徐放,忙改口道,柔声询问,“徐世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徐放不理蔡氏,瞪着床上的吕行。 吕行被看得两腿发软,被徐放踹一脚后,他现在想起来还害怕。 徐放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母亲备受皇上宠爱,他在京城里从来是横着走,就算和人打架闹事,最后倒霉的也是对方。 谁都知道看到徐放要绕着走,绝对不要惹徐放生气。 “吕行,你是不是和你爹娘说,踹你的人是江三郎?”徐放像个小阎王,凶神恶煞地逼问吕行。 吕行连看徐放的胆量都没有,蔡氏过来挡着他,他便躲在蔡氏身后哭起来。 蔡氏虽然怕徐放,可面对儿子的问题,还是壮着胆子道,“徐世子,你这样闯道我家来闹事,长公主殿下可知道?” “闹事?谁说我要闹事了?我是来讲道理的好么!” 徐放拉出身后的长椅,坐下后翘起二郎腿,“吕行,你是个爷们就从你母亲身后出来,咱们当面把话给说清楚。” “刚才我问你呢,你是不说的江三郎踹的你?” 吕行还是哭,不肯说话。 蔡氏听儿子哭,心都快碎了,帮着道,“徐世子,我家行儿从来不会说谎,你别再咄咄逼人了好吗?” “他不会说谎?” 徐放今早听父亲说起昨晚承安侯参加酒局的事,饭都没吃完,直接去找江云康过来,“吕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去妓院的事捅到书院,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准备仕途的学子若是传出流连烟花之地,往后书院推选优生参加乡试时,便会以品德不佳为理由不推选,也就是说科举无望。 “你这人说什么呢?”蔡氏真的生气了,“我家行儿是读圣贤书的人,又岂会去那些肮脏地!” 徐放依旧不理蔡氏的话,只是默默等着吕行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吕行才哽咽道,“母亲,对不起,那日并不是江家三郎踹的我。” 蔡氏皱眉转身,震惊地看着她觉得无比乖巧的儿子,“你……你怎么说谎呢?不是江三郎踹的,你为何说是他?” “因为是我踹的!”徐放嚣张接话,“不过你问问他,我为什么要踹他?” 吕行又不说话了,躲在蔡氏身后,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蔡氏还在震惊中,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 “问你话呢?” 徐放不是个好耐心的,他起身走到门口,“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去你的书院逛逛。” “不行!” 蔡氏立马站起来,刚才儿子回答了徐放的问题,她心里便有数,恳切地看着徐放,“徐世子,我们和你向来无冤无仇,行儿受了你一脚就算了,我们也不追究,你就放过我们好不好?” “不追究?”徐放笑了,“你们追不追究是你们的事,我可是要帮我兄弟弄个清楚,总不能被人泼了脏水,还要忍气吞声不敢说。” “吕行,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我说!” 吕行快崩溃了,他真没想到徐放能帮江云康到这个地步,他嫉妒江云康得了县案首,不过背后嘀咕几句,却被江云熠给听到,后来江云康又看不起他,心里才会想着一定要出口气。 他把事实都说完,从床上下来求饶道,“徐世子,你高抬贵手,不要和我计较好不好?江三郎又没有什么事,何必抓着我不放?” “没有事就不用道歉了吗?”徐放冷哼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老老实实跟我去道歉。我在你家门口等一刻钟,若是一刻钟后你没出现,我直接去你书院。” 放下话之后,徐放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吕行急得狂抓头发,崩溃道,“母亲,徐放到底要做什么?我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话而已,他干嘛非要抓着我不放?” 蔡氏面色凝重,她今日受到不少打击。 但再难受,也得先把徐放解决了,“行儿啊,你还是出去看看,徐放那个人行事嚣张,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如果他真的去你书院说点什么,或者和长公主随便说一声,你往后的前程都没了啊。” 吕家没有爵位,更不是什么百年世家,吕行是唯一的嫡子,若是吕行科举不中,蔡氏的所有希望都没了。吕家本就有个出色的庶子,到时候吕行怕是更没有立足之地。 蔡氏暂且管不了其他事,她推着吕行出去,“你快点按徐放说的做,想想你的前程,还有吕家的未来,你不愿意看着吕家落到你大哥手中吧?” 吕行胸膛高低起伏,指甲扣得掌心生疼,恨不得把徐放和江云康给活剥了,但他现在只能出去令徐放摆布。 徐放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看到吕行出来后。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拍手道,“不错嘛,吕公子多少还有点男子气概。” 等吕行走近后,徐放让吕行上吕家的马车。 “徐……徐世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吕行咬牙问。 “你怕什么,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现在怕被我带去杀了吗?”徐放笑得猖狂,“你放心,我还犯不上为了你被御史弹劾。既然你不放心,多带上几个小厮一起。快点上马车,我的耐心可不好。” 吕行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心里惴惴不安。跟着徐放的马车走了一段,等停在一户人家时,徐放又喊他下来。 “进去吧。”徐放也跳下马车,他也要一起进去,见吕行目露疑问,解释道,“你与你父亲说是江三郎打了你,那就进去说个明白。昨晚有多少人参加酒宴,咱们就去多少家,一家一户地说清楚。” 徐放这人生气起来,整人的法子非常多,而且不让他顺心,他就一直整。有不满意的大可以去弹劾他,反正他就是个闲散的纨绔,又没有一官半职。 江云康坐在马车里,听到徐放的话后,默默为徐放竖起大拇指,同时感叹徐放真不错。 吕行听得摔坐在地上,还是被他小厮给扶起,才勉强站住,“徐世子,你这样会不会欺人太甚了?” “就是欺负你,怎样?”徐放嚣张道。 吕行自然不敢怎么样,惨白的脸颊急出一点血色,咬牙跟着徐放进去。 一个早上,徐放带着吕行走完十二户人家,最后还送吕行回吕家。 看吕行被抬下马车时,徐放大声说一句,“你们可要看清楚了哦,我可是把你们家公子好好送回来了。” 说完,徐放再回马车和江云康邀功,“怎么样,这口气我帮你出得爽吧?” 江云康点点头,感激道,“徐兄弟,谢谢你。” 他真觉得徐放不错,在别人眼里徐放不务正业所以是纨绔,但如果他有徐放的家世,也选择躺平。有个国公府那么好的家业,还没其他兄弟分财产,干嘛累个半死去争功名。而且徐放讲义气,重感情,比很多人都真实。 “客气啥啊,咱们那么好的关系。”徐放大咧咧地笑道,“我知道你在承安侯府过得不容易,凡事都要看父亲和嫡母的眼色,就算遇到委屈,也没人帮你伸张。但你现在有我,咱们是好兄弟,就该互相帮忙。反正我的名声够臭,京城里谁也不敢惹我。” “对付吕行这种人,就得给他来硬的,背地里乱嚼舌根,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江云康哈哈笑了,夸道,“有徐兄弟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分。” “那是,这话绝对是真的。”徐放也不谦虚,笑着道,“就那个吕行,经过今日的事,他之后一个月都不敢出门。而且坏事传千里,用不了多久大家就知道这个事,等说亲的时候,都没那么容易!” 想到吕行的报应,江云康心里蛮爽的。 他和徐放一路聊到承安侯府,要下马车时,徐放又突然喊住他。 “对了,我差点忘掉一个事。”徐放敛去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我父亲说,最近京城里的两个王爷动作不小,你父亲是太子一党,让他自个小心一点,别在这个时候太张扬,因为太子也不见得把他当心腹。” 承安侯的死活,徐放并不关心。但如果承安侯在这个时候落罪,江云康也要跟着倒霉,好不容易考的县案首,也可能要作废。 江云康看徐放说得认真,明白这是徐国公听到什么风声。他和徐放道了谢,心里总有点不安,便让人牵来马车,亲自去找了大哥。 承安侯绝对不会听他的建议,但如果是大哥的话,就可能会听。 江云康到翰林院外,让侍卫去通传后,便等在门口。 过了两刻钟,才看到大哥从里面出来,赶忙让大哥上马车,转述了徐放的话。 “徐世子很少和我那么正色地说话,今日的这个话,我听着心里很不安。但我不知道朝堂的事,大哥有没有想法?”江云康问。 江云帆听得眉头紧拧,一只手抓住官帽,沉思了好一会儿,用力拍了下脑袋,“三郎你先回府,这个事你谁也别说,我去找父亲。” 江云康看大哥如此慌张,不敢耽搁大哥的时间,等看不到大哥的身影后,才让车夫回去。 回到侯府后,江云康没心思干别的。 承安侯这会可以出点小事,但绝对不能出大事。一旦承安侯有什么大事,他这次的科举也就完了。 他是真希望,在他考完科举前,承安侯老老实实地当着他的小官,别想着有的没的。什么大富大贵,和承安侯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承安侯根本就没那个本事。 江云康让书砚在侯府门口附近候着,若是大哥或者父亲回来,立马回来和他说。 而这一晚,江云帆和承安侯都没回来。 家里的两个主心骨一夜未归,还没有消息带回来,侯府所有人都心慌慌的。 安和郡主一早去了孟氏那里,眼白泛着血丝,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母亲,派出去的人也没个消息传回来,家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这可怎么办才好?” 孟氏心里也慌,看到安和郡主着急的模样,头更疼了,“你先坐下吧。你还有着身子呢。” 安和郡主被扶着坐下,她心里乱成一锅粥,就是坐下后,也冷静不下来,“母亲,要不然咱们让舅舅家去打听?” “我已经找人去孟家了。”安和郡主能想到的,孟氏早就做了。 正院这边心急,林氏也很担心。 江云康看林氏走了好一会儿,拉着林氏坐下,“娘子别站着,如果有什么大事,宫里早就派人来抓人了。现在宫里还没来人,说明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我冷静不了啊。”虽然林氏也不喜欢公公,但她也没想看公公死。 一连三叹气,林氏握紧茶盏,再大点力,都能捏碎茶盏。 就在各房人都很焦急时,江云帆父子总算回来了。 不过承安侯是被抬回来的。他被抬去正院,同行的人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到宫里有人跟着回来。 江云康听到宫里没来人,心里才松一口气。没有来人,说明皇上没有旨意传来,这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至于承安侯为什么被抬回来,暂时还不知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6节 正院那里,承安侯被抬进屋子里时,嘴里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小声哼哼个不停。 等下人掀开承安侯背上的布时,孟氏的脸瞬间吓白了,若不是张嬷嬷扶住她,就要狼狈摔倒。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孟氏问江云帆。 江云帆守着父亲一夜未睡,现在又累又困,还特别饿,根本没力气说话。 他喝完一盏茶,靠在椅子上,先说结果,“父亲被皇上打了五十板子,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说完,江云帆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到床上的父亲喊疼,再道,“昨晚皇上打了父亲,还关了其他几位大臣,也不请太医给父亲医治,生生熬了一个晚上。你们快点去找大夫来给父亲看看,我实在撑不住,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待会再说。现在谁来我们家打探,也别往外说一个字。” 安和郡主心疼江云帆,让人背着江云帆去侧屋休息。 孟氏则是在一旁帮忙照料承安侯。 五十大板可不少,这顿板子挨下来,皮开肉绽不说,承安侯往后一个月都要躺在床上度过。而且指不定还会留下什么隐患,有的人甚至就此瘫痪。 大夫来了后,看到承安侯臀部全红了,都不敢帮承安侯脱裤子,只能拿剪刀剪开。 而承安侯的肉已经肿得不像样,但这会不处理干净,往后问题更大。 大夫清理了一个时辰,承安侯就叫唤了一个时辰。 承安侯本来疼得一夜没睡,现在又叫唤了一整个早上,等大夫上完药之后,他嗓子哑得声音都出不来。 大夫忙完后,满头是汗。 孟氏焦急问,“大夫,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回夫人,侯爷伤得比较严重,眼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大夫抬手擦了擦汗,“还要看之后会不会发热,伤口会不会化脓。如果能挺过头三天,一般就还好。” 听完大夫说的,孟氏感觉头都晕了。 床上的承安侯已经睡着,孟氏看着承安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能让皇上如此生气? 具体的原因,还是等江云帆醒来后,大家才知道。 不过江云帆醒来时已经快傍晚,他把大家召集到正院,再让人关了门。 昏黄的烛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心慌。 江云帆一脸疲惫,尽管醒来的时候吃了碗混沌,但他还是不太舒服。 他揉着眉心道,“最近太子一党捣鼓着想让两位王爷去封地,父亲也是其中一个。但他们把皇上逼得太紧,又被两位王爷给下了套,要不是昨日我去的及时,父亲就要中了圈套。” 停下喘口气后,江云帆看向江云康,“这事还得多谢三弟,如果不是三弟从徐世子口中得知消息,父亲今日也要在牢中。” 承安侯一直极力支持太子上位,之前还让江云帆跟着一起。但江云帆觉得太子太过平庸,未必是其他王爷的对手,而且参与夺嫡这种事,实在太冒险,万一压错了,就要满门抄斩。 江云帆劝不动父亲,只好小心留意。 但他最近事务太忙,忽略了父亲的动向。太子也知道面对两位王爷的夹击会很艰难,所以想找几个人去皇上跟前试探一二,而承安侯等人就是太子的棋子。就算承安侯他们惹怒皇上,对太子来说影响也不大,因为承安侯官职一般,太子有太多这种棋子。 好在他提前拦住父亲,好说歹说才拦下要去劝谏皇上的父亲,这才不像其他几位官员下了大狱。不过父亲之前跟着参与了其他事,虽然逃过牢狱之灾,却被打了五十大板。 夺嫡的事情比较复杂,江云帆就不说给家人听。 他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众人,沉声道,“父亲这次的事,就是前车之鉴。大家应该都明白,一旦夺嫡压错了,便会全家覆灭。皇上的态度模糊不清,如今谁都看不清皇上的心思。既然我是你们的大哥,我就要管好你们,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谁去和两位王爷或者太子接触,不要怪我心狠不认人!” 江云帆很少放下脸说那么狠的话,众人都不敢接话,直到江云熠点头说明白了后,其他人才跟着附和。 其实大部分人看到承安侯身上的伤就怕了,光是一个下午,承安侯就睡睡醒醒,哭喊了好几次,让人听着就心里打颤。 事情发生得突然,众人心有戚戚,都老老实实地回去。 江云康牵着林氏的手,发现林氏掌心有汗,轻声问道,“娘子可是怕了?” “我觉得好可怕。”林氏不懂夺嫡的事,在她以前的认知里,皇上已经立过太子,那以后一定是太子登基,没想到其他王爷还会争抢皇位,“我没有进屋去看,只是在外边听到父亲的呻吟,便觉得心慌。” “三爷,父亲这次被罚,我们侯府是不是要走下坡路?” “不至于。”江云康听完大哥说的,心中便有数,压低音量道,“其实父亲被罚一次倒好,不然父亲一味地参与夺嫡纷争,越到后面越难抽出身。到时候只要太子输了,我们全家才是彻底完了。” 走进三房的院门,江云康这才恢复正常说话,“但父亲经过这次磨难,以他贪生怕死的性格,一定后怕到不行。而且看清太子只是利用他之后,父亲才能放下攀龙附凤的心思。” 林氏听懂一部分,她总结道,“就是说,父亲现在被打五十板子吃个教训,免去以后更大麻烦,是吗?” 江云康点头说是。 他现在想来也有点后怕,如果不是徐放提醒他,承安侯下了大狱,他就是罪臣之后,还谈什么府试呢。 说来也是运气,或许他命中注定该逃过一劫。不太对,应该是大哥注定会逃过这一劫,毕竟大哥是小说男主,就算他穿书后打乱剧情,但大哥多少有点主角光环。 承安侯府折腾了一天一夜,等到次日天亮后,大家又纷纷去正院请安问候承安侯。 江云康和林氏去的时候,承安侯刚睡着,就没进里屋。 孟氏一晚没好睡,早上也只喝了一碗参汤,这会看三房夫妇的眼神都没什么劲,“老爷的事,多亏三郎了。” 若不是江云康和徐放结交,也不能提前受到消息。 “林氏最近看着清瘦一点,我这里有些上好的野山参,你拿回去补补。你如今有着身孕,应当注意身体才是,不用日日过来探望,有三郎过来就行。” 林氏有点意外,看了江云康一眼,再起身道谢。 两个人走出正院时,林氏都觉得有点不真实,“母亲竟然会说那些关心我的话?” 江云康倒是懂孟氏态度的转变,“这是因为母亲彻底地体会到,我和徐世子结交的好处。” 他看得清楚,孟氏并不是真的关心林氏,而是因为江云康和徐放的关系。 两日后,大夫说承安侯没有发热,应该不会危及性命时,江云康才彻底放心。他可不想守孝,至少现在还不行。 只要承安侯不死,瘫痪还是瘸了,江云康都不在意。 日子转眼间到了三月,承安侯的伤口刚结痂,还是整日趴着,日子过得十分痛苦。 而林家也来信了,说林源在来京城的路上,不日便会到京城。 收到信后,林氏每日都特别期待弟弟的到来。 第29章 三月初五, 林源到京城。 江云康一早在西城门外候着,看到林家的马车后,才从马车上下来。 一年多没见, 林源长高不少,成了翩翩少年,和江云康只差了三指的高度。他的五官和林氏有些像, 气质却不同,比温和的林氏多了几分凌厉, 看着更有棱角。 以往林家来京城,都是大车小车送去承安侯府, 不过这次只有一辆马车。 “姐夫安好。”林源从马车下来,和江云康行礼。 “源儿一路辛苦了。”江云康看林源眼底青黑,怕是赶路的没睡好,让林源先上马车,早些回去。 回承安侯府的路上,林源表情恹恹,不时打个哈切, 看着真的很累,江云康便没多聊。 等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口, 林源下马车后,眼睛里才有点神,脖子伸长往里边张望, 像是在期待什么。 “你姐姐有孕在身, 不好站在门口等你,快些进府吧, 她肯定也等急了。”江云康说完, 林源马上点头说好, 大步往前走了会,发现身后没人,才停下来等江云康,眼睛里都是急切。 江云康看林源那么着急,便也快一些。 他们还没到三房,就看到林氏站在岔路上张望,想来也是在屋里等不住,才出来等候。 “姐!” 林源看到姐姐,什么规矩都忘了,兴奋得飞奔过去。等停在林氏跟前,一肚子想念的话又停在嘴边,最后只是大咧咧地笑道,“姐,你怎么出来接我?在屋里待着多好。” 林氏也有一年多没见到弟弟,上次还是去年正月时,这些时间里,弟弟仿佛长大不少,个头高了,声音也变低了。 看着弟弟欣喜的笑容,林氏高兴之余,又感叹道,“你怎么瘦了?” “都是读书累的,姐你可要对我好一点,别像爹娘一样逼着我读书啦。”在姐姐面前,林源才有点稚气。 江云康走到林氏边上,温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源儿你风尘仆仆,先去洗漱一下,我带你去见过我父亲,再和你姐姐好好叙旧。” 给林源住的院子早就收拾好,林氏担心弟弟住不习惯,摆设都尽量按着林家来。 林源着急和姐姐说话,回院子后,飞快洗漱完,就跟着姐夫去拜见承安侯。 这些日子,承安侯虽然好一点,但还是起不来。每日的出恭便是他最痛苦的时,为了减少次数,饭食直接减半,故而清瘦不少。 江云康两人到正院时,正好孟氏在给承安侯喂药,两人等了一会,再和承安侯见礼。 到了主人家,来打个招呼是礼貌。 江云康也只是想带林源来打个招呼,但承安侯或许是躺得无聊,从林源读了什么书,问到林源的先生是谁,又问了些林家的事。 一连问了好些问题,半个时辰过去,承安侯有些乏了,才放林源两个走。 林源早就想回去,却又碍于礼貌,只能忍着不耐烦一个个回答。 在回去路上,林源假装随意道,“侯爷对我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 上回来承安侯府,承安侯对林源爱搭不理,简单打个照面而已。所以林源本来不愿意住这里,不过是家里人逼着他来。 江云康笑了下,看到前面三房的小院,淡淡道,“人嘛,是会变的。”毕竟被打一次,差点没了性命,再没改变,便真要早早去见阎王。 回到三房的院子后,江云康知道林源姐弟有私房话要说,便自个去了书房。 林氏看到弟弟进屋,往后面探了一眼,遭到弟弟一记白眼。 “姐夫去书房了。”在自个姐姐面前,林源才自在,也不用端正坐着,随意地往后靠去,笑嘻嘻地道,“彩萍姐姐,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倒碗蜂蜜茶来好吗?” 彩萍识趣说好,给主子们留下说话空间。 等彩萍出去,林氏不解道,“彩萍是我跟前最得力的丫鬟,有什么事这般藏着,要把她也支出去?” 林源一边掏东西,一边道,“你向来和家里报喜不报忧,我又怎知你屋里真实情况。” 从怀中掏出两张房契和一叠银票,林源铺平摆在桌上,“母亲说,你在京城过得不容易,那么大的侯府,京城又没个亲人。其他的暂时帮不了你,就让我带了这些给你。房契都是繁华街道的商铺,光是收租钱都不少,以前你在家中最会算账,另外做买卖也可以。” 或许是林家人与生俱来的做生意天赋,林氏虽然是女儿身,但从小耳濡目染父兄的生意经,对生意场的事也颇为了解。就是她容易心软软,父亲说如果真的做起生意来,怕是会被人欺负。 不过林氏算账特别好,打小就帮着林家对账。 刚嫁到承安侯府时,林氏的陪嫁商铺也都经营着,但后来被婆母她们笑话,便关了铺子,不想让人觉得她铜臭味太重。 林氏看着桌上的房契和银票,眼睛微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家中就她一个女儿,打小父母兄弟都疼她,可以说出嫁前就没吃过什么苦。到现在,还要母亲帮她操心,林氏越发觉得心中有愧。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7节 “姐,你可别哭!”林源看姐姐快要掉眼珠子,赶忙叫停,他最怕姐姐哭了,转而道,“我看姐夫现在对你挺好,他好像变了?还是装模作样做给我看?” “如果是装的,你可别忍着,我去帮你出气!” “不……不是装的。”林氏赶忙道,“他是真的对我好。” 说到这个时,林氏的脸上不由出现一抹娇羞,看得林源起了好些鸡皮疙瘩,赶忙移开目光。 “对你好就行。”林源叹了口气,“咱们林家有自个的宅子,你说我住自己家多好,非要来这里寄人篱下。你是没看到,承安侯现在多啰嗦,我看他八成是被打得不够多,皇上应该掌嘴才是,免得一天到晚嫡出庶出。” “我的小祖宗,你快别说了。”林氏伸手拍了下林源的胳膊,“隔墙有耳你不知道吗?” “知道就知道嘛,大不了不住这里。哎呀,我不说了行么!”林源努努嘴,随后又咧嘴笑道,“对了姐,爹娘说,若是我能中秀才,往后就搬家到京城来定居。有了娘家给你撑腰,要是谁欺负你,我和两个哥哥立马冲去帮你打架!” 虽是从小读书,但林源总会偷摸出去玩,结交的朋友也杂,干架时不比混混们差。这也是林家两老,一定要林氏看着他的原因之一。 林氏有些愣住,回神后确认道,“你没骗我吧?爹娘好端端的,为何要搬来京城定居?” 说到这个,林源的眉心快速皱了下,但很快他便展颜道,“自然是为了一家子的前程。你想啊,如果我中了秀才,为了更好的前程,应该去江陵书院读书才是。爹娘觉得生意保持现状就好,家里多出几个读书人比较重要。” “况且,我们搬来京城,你也有个照应不是?” 如果林家搬来京城,对林氏来说当然是好事。 特别是弟弟身上有了功名,她在侯府也能好上许多。 一年多没见,弟弟好似沉稳一些,林氏看着弟弟,心里又多了些期待。 就此,林源便在承安侯府住下,每日跟江云康一块儿上江家族学,下学后便跟着回来。 江云康立誓要过府试,便拉着林源从早学到晚。 以前林源在家时,虽然被先生盯着读书,但好歹有个休息时间。到了承安侯府后,原想着能偷偷懒,不曾想,他姐夫才是个狠人。跟着学了二十几天,林源做梦时都在背书,心中暗暗发誓,等府试过后,一定要搬出去。 其实,江云康拉着林源读书还有个原因,一起上了学后,他才发现这位小舅子的基础不扎实。林源能有现在的成绩,更多原因是林源的天赋好,先生讲一次就能理解。但林源不肯下功夫去研究,也不喜欢背书,每日下了学便想玩。不去巩固揣摩知识,便难达到比较高的成绩。 江云康从林氏那得知,如果林源中了秀才,林家便会搬来京城,便打算好好帮林源补习,同时他自己也可以巩固知识。 如今江云康的几个兄弟里,看着最有出息的是大哥江云帆,但大哥是大家长风范,他会对每个兄弟都尽心尽力,希望大家都能好。这对江云康来说是好事,但大哥的关心分到他身上,便不是那么够。 要是林源往后也能入朝为官,对江云康来说,是个极好的事。 所以监督林源读书,也有私心在。 一转眼的功夫,梅雨时节过去,府试也随之而来。 承安侯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已经能恢复自如,就是不能久站,站得久了,屁股便疼得发抖。故而只能和皇上再告一个月的假,大夫说他这是五十板子留下的隐患,以后会不会好还说不准。 在府试前一日时,承安侯把江云康叫到了书房。 江云康到的时候,书房里只有承安侯一个,他和承安侯见礼道,“父亲安好。” “坐下说话。” 承安侯看江云康的表情,多少有点复杂,“为父听族学里的先生说,你这段日子读书特别刻苦,这是好事。” “前两回,你就是府试没过。这一次,可有几成把握?”死里逃生一次后,承安侯对江云康多少上心一点。 江云康面色平淡,并没有因为承安侯突然的关心而欣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也不会有问题。” “希望真能如此。”承安侯本来觉得该多说点话,增进一下父子感情,但关切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变扭说不出口。 这会的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而承安侯不主动问话,江云康也就干坐着,直到承安侯让他回去好好准备第一场考试,他才起身告辞。 晚上和孟氏用饭时,承安侯想到江云康,不由奇怪道,“以前面对三郎时,我没什么顾忌,自己的儿子,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最近看到三郎,总感觉有些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不知道怎么回事?” 孟氏也有同样的感觉,她觉得三郎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变化,什么时候改变的她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 不过他们没听三郎私下抱怨过,又让他们多少安心些。 次日天还没亮,江云康就和林源出门去考场。 街道上蒙了一层水雾,马车徐徐穿过雾气。 林源靠着马车的木板,昨晚太紧张,以至于没怎么睡好,他看姐夫气定神闲,好奇问,“姐夫,你好生淡定,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呢?”江云康觉得没什么好担心,读过万卷书,心中早就自成笔墨。府试虽然比县试更难,但通过第一场考试并不难,只是排名前后的问题。 “你也不需要那么紧张,考题已经定死,再多想都改变不了考题。老天也不会因为你这会的忐忑,特意给你改了考题。”江云康浅声道,“尽力去考便好,成败皆是努力的结果。” 林源听得愣愣的。 这次借助在承安侯府,他就觉得姐夫变了,变得更有气魄,给人一种可靠又踏实的感觉。 如今看来,姐夫这次怕是又要大放异彩。 林源不再开口后,马车里便安静下来。 直到马车停下,他们才推开木窗往外看去,见考场外已经有了不少考生,他们也一起下马车。 府试的过程和县试差不多,不过由四场考试改为三场,唱保的廪生从一个加到两个。 江云康上一次是县案首,林源是金陵县试的第九名,都在前十,他们需要先去领坐堂号。 之后便是检查穿戴,从衣裳不许有夹层,到文房四宝都要再三检查。府试不许带吃食进去,每到时辰,便会有人来送吃食。 检查完后,考生在外院排队等候入场。 林源还在打哈切,他无聊地看着四周,突然发现一道……怎么说呢,有点怨恨,又有点猥琐的目光。 “姐夫,那人你认识吗?”林源拉了拉姐夫的胳膊。 江云康转身顺着林源的目光看去,发现了吕行。而吕行飞快地背过身,像是心虚模样。 林源,“刚才那个人一直盯着你,不对,是瞪着你,你们是不是有仇啊?” 江云康点头说是,“上回县试,我是第一名,他是第二名,落在我后边,他很不甘心。” “不就差一名么,都是前十,过了不就好。”林源不理解吕行的想法,他反正只要每次都能过便好,要是有好成绩,就是多一份高兴。 江云康见吕行又慢慢转头看来,眼神颇为怨恨,有种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感觉,但吕行很快又转过身,背对着他。 江云康和一旁的林源自信笑道,“你等着吧,这次我也一定要压他。” 第30章 初次检查完后, 众考生排成四队,由执灯小童在前边带路。进考场前还需要再次接受军士的检查,这次则需要脱光衣服, 以防内里夹带。 江云康第一次脱衣裳时,多少有点不习惯。但次数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经此一事, 他便知道在这个朝代,绝不可能有女扮男装考科举的事。 江云康第一个拿的考引, 按照考引的座位号找到座位。 府试有提供笔墨纸砚,时间到了也有人送来吃食。故而考生进座位时, 手中只有一个考引,其余什么都不能带。 府试第一场和第二场考试都只考一天,只有第三场策论连着考两天。录取规则还是同县试一样,不过名额比例更小一些。 但第一场考试还是不难,和县试第一场一样,考的一文一诗看的也是基础。县试要求通顺,府试则要有些条理。这对江云康来说, 属于应试教育的同款考试,同样很容易。 不过, 在考场里待一整日,还是腰酸背痛。 太阳西垂时,江云康才从考场出来。 他站在考场门口, 目光搜寻着林源, 没有看到人之后,再去马车边上问书砚。 还不等江云康开口问话, 先听到一声兴冲冲的姐夫。 林源早一刻钟从考场出来, 见对面街道有糖人的铺子, 便去买了几个,走到马车这里后,还塞一个给书砚,随后扬唇和江云康笑道,“姐夫,你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江云康看林源笑得灿烂,上了马车后,猜着道,“看你心情不错,想来也不错?” 林源挑了个唐僧的糖人给江云康,嘴里咬一口手中的孙猴子糖人,笑着道,“姐夫你天天拉着我读书,这第一场考试,肯定没问题。不然岂不是白费姐夫的苦心?” “那就好。”江云康看了眼手中的糖人,再看林源膝盖上放着的几个可爱小动物糖人,听到那些是给林氏和院子里姐姐们的,他突然觉得林源给他个唐僧是有所暗示。念此,他倒是笑了下,林源的小孩心思倒是比江云熠要可爱。 回到承安侯府后,林源迫不及待地去送糖人,林氏心里记挂着两个人的考试,可林源却拿个小兔子糖人一直让她吃。 到了夜里歇下时,林氏才得机会问江云康具体如何,听到江云康说林源也会不错时,林氏这才松口气道,“原先我还怕自己管不住他,如今看来,他倒是能被你压住。” 江云康浅笑道,伸手给林氏枕住,“源儿有读书的天分,再过两年更懂事一些,想来更能出色。” 林氏希望夫君和弟弟都能有好前程,她靠在江云康怀中,说到今晚的红烧排骨,“今日六弟提着食盒来时,我还以为是点心,不曾想是红烧排骨,还拿棉布包着,生怕冷了。从赵姨娘身子好了后,便时常做点吃的送来,他们自己都手头紧,倒是有心。” 三房虽然不得宠,但林氏手中有钱,就算林氏不敢大把钱地挥霍,却也能吃穿不愁,并不差赵姨娘的那点吃食。但赵姨娘能想到送吃食来,便是他们懂得感恩,说明没白帮他们。 江云康想了想胆怯的六弟,为六弟的未来发愁了一会会,“六弟读书一般,赵姨娘性格又软弱,不趁早谋划的话,他们母子往后的日子,怕不会太顺畅。” 林氏想到了母亲给她的铺子,还有赵姨娘的厨艺,心思动了动,突然有个想法,却又暂时觉得不要说的好。 天色不早,二人相拥而眠。 与此同时,徐国公也在和徐放说起往后前程的事。 两父子方才大吵一架,外头的小厮都不敢靠近书房,远远地低头站着。 “徐放,你到底想干什么?”徐国公这些年日子过得滋润,他早就歇了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时常在家下棋闲玩,故而养得面带红光。这诸多的顺心中,唯独儿子徐放总能让他暴躁发怒。 前些日子徐放押着吕行去道歉的事,京城里人倒是对不出名的吕行不上心,反而更多地说徐国公府世子果然不一般,这种事也就只有徐放敢不给脸面去做。 徐放歪头站着,就是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垂下脑袋,倔强道,“我一没打吕行,二没骂吕行,带着他去好好讲道理,已经很收敛了。吕行那般的人,就是科举中了,往后也不是好官,我没做错。” 徐国公听儿子还嘴硬,卷起桌上的书便丢了过去,徐放倒是不躲,就由书砸在脸上。 “吕行只是小事,那个吕行为人不好,他的前程一眼望得到头。”徐国公的重点不是要为这个事让徐放认错,而是要徐放为以后打算,“让你读书,你说看到书便头疼,让你去谋个官职,又说靠关系丢人。你说你,这不想干,那也不想干,过个年你就二十了,难不成一辈子吃喝玩乐就当个纨绔?” 徐国公只恨自己不争气,没能多生几个儿子,不然也不用这般吊死在一棵树上。 徐放却还是一脸不在乎,嘀咕道,“以前我说去习武,你们说战场刀剑无眼,不肯让我去。后来我觉得当个工匠也不错,你们说工匠上不了台面。我本就不是那种迂腐刻板的人,您让我每天之乎者也地在官场打拼,那还真不如当一辈子的纨绔。”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徐国公扶着额头坐下,头晕道,“世人都崇尚读书,非你要去练武,咱们是公候世家,你一个世子去和武夫厮混,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徐放撇嘴不辩驳,他觉得世人的想法大错特错,北狄的骑兵都快打过江来,这些书生文人还想着只有读书最尊贵。若是没有将军在前阵御敌,光靠读书人的一张嘴,如何能护住这剩下的一半江山? 他看不惯世人的嘴脸,也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倒不如自个儿玩得快乐的好。 徐国公见儿子不说话,便知道这是不服的态度,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我知道你不服气,可皇上年纪大了,总有……”顿了下,这里的话心领神会就好,不便多言,“万一真到了那日,你母亲和我都不曾站队,不管谁上位,咱们徐国公府都要走下坡路。” 说到以后,徐国公就忍不住忧愁,“若是你不能撑起门楣,再过十年十五年,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当一辈子的纨绔吗?” 徐国公府眼下的尊荣,全靠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可皇上年岁已大,近来身体也时常有病。 一旦皇上驾崩,徐国公府的门庭会立马冷落。到时候徐放还像现在一样嚣张行事,就没人能护着他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8节 徐放觉得父亲想得太久远,“还有那么多年的事,何必提前发愁,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知道什么叫未雨绸缪吗?”说着,徐国公无奈摆手,见儿子还是不够成熟,转而说罢了,“你回去吧,这些日子是府试,别去打扰江三郎。人家虽然出身不如你,却有颗上进的心,多和别人学学吧!” 徐放走出书房时,薄唇紧抿,像只气炸了的刺猬。 他自认为自己也不错,虽然外边人说他是小霸王,可他十分讲义气,对他好的人,都会加倍好回去。对家人,他也护短得很。 “哎!”重重地叹了口气,徐放想到正在府试中的江云康,不由开始替江云康担心起来。毕竟前两次府试,江云康都没有过,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通过。 同样担心江云康府试的,还有江云帆。 这些日子,承安侯告假在家,江云帆要忙翰林院的事,还要去应酬各大亲朋,忙得像个陀螺。 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还不用出门,便把江云康叫到跟前,一番询问后,心中有数才放心。 “三弟能有信心是好事,不过这才是开始,切莫要谦虚些。”江云帆叮嘱两句,看着江云康犹豫一会后,才开口道,“这段日子,父亲对你态度不错。四弟的事,不知你有何想法?” 江云杰会去护城军,是因为挑拨江云熠害江云康。 如今江云杰在护城军待了有段时日,那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没盼头。可他知道父亲那儿说不通,便时常来找大哥,做小伏低,表现得十分贤良。 江云帆觉得四弟已经改过自新,就这样在护城军待一辈子,多少有点可惜。他觉得父亲气消了,只要三弟没意见,倒是可以再帮帮四弟。 听到大哥的问题,江云康愣了下,随后展颜笑道,“四弟以前是不懂事,现在能知道一家子兄弟要相亲相爱,这是好事。大哥不忍四弟在护城军蹉跎前程,我也觉得可惜。” 说到这里,江云康特意停住。他心里是希望江云杰永远待在护城军,但大哥是大家的大哥,他若是坚持说不行,只会让自己在别人眼中留下小心眼的印象。就算真不愿意,也要换另外说法。 “但四弟性子不稳,若是就此帮他求饶,日后再有事时,怕是心中不会忌惮。况且,他既能求到大哥跟前来,说明心中还是没有完全认错,倒不如再磨磨他的性子。” 江云康说得诚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情愿,反倒是让江云帆醒悟后有些面热。 “三弟这段日子,真的成长不少。”他由衷地夸赞道。 江云康从大房出来后,深呼吸几次,才带着书砚回去。 等他进院子时,看到林源正带着六弟踢毽子,也加入一块儿玩了起来。 出了一身汗后,人倒是舒爽不爽。 到了第一场考试放榜那日,林源贪觉不愿出门,让江云康自己去便好,最后还是林氏揪着他耳朵起来。 马车里,林源不停地打哈切,抱怨道,“我姐也真是的,看榜有一个人去不就好了,非要我也来。姐夫,她嫁给以后,脾性倒是长了不少,揪我耳朵是下了狠力的。” 江云康笑道,“我倒是没觉得你姐姐现在这样更好,以前她总忍着,反倒是活得不痛快。要是能再放纵一些,会更好。” 林源顿住想了想,随后若有所思道,“这倒是。” 谈话间,马车到了放榜的地方。 方才还犯困的林源,不等马车停稳,就冲下马车,一边跑,一边道,“书砚,你倒是快一些,咱们比比谁先到!” 书砚也心急想看榜单,诶了一声,赶忙追去。 江云康看着跑得飞快的两个人,不由笑了。 现在还是府试第一场,他还比较淡定,因为心中有把握,等第三场的时候,怕是也坐不住,要跟着一块儿去看。 打开油纸包的点心,这是林氏让人给准备的,江云康拿了一块放嘴里,但刚吃一口,还不等他咽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争吵声。 推开木窗往外看,见是林源和人吵起来,赶忙丢下点心,下马车飞奔过去。 在一众考生中,林源年纪算小的,但他长得高,比对面的吕行高了半个头,浓眉高高抬起,凶巴巴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姐夫舞弊了?你给我说个明白,要是不说清楚,今天你别想离开!” 林源刚挤进人群,就在一甲头名的位置看到姐夫的名字,不等他高兴,就听到边上有个窸窸窣窣的声音,说他姐夫又是头名,怕不是舞弊了吧。 虽然声音不大,但看榜的地方人挤人,边上一圈的人都听到了,也包括林源。 有人说不太可能,也有人认出江云康的名字,说江云康考过两次府试都没过,这次却是头名,多少有点奇怪。而最开始质疑的吕行,马上说江云康县试也都是头名,怕是都有问题。 林源听到这话,顿时炸了。 吕行这人,属于背地里瞎编排厉害,当着人面立马怂了。 被林源吼了一句后,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瑟瑟缩缩地道,“你想干嘛?难不成你想打人吗?” 林源还真想打人,但书砚拉着他,只能瞪着吕行道,“我就要你把话说清楚,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我姐夫舞弊?” “你姐夫以前科考一般,这次却次次第一,我说两句质疑的话,不是正常吗?”吕行说着,看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明白读书有多不容易。我是江陵书院的学生,考试时十有八九都是头名。若江云康一次头名就算了,却次次都是头名,大家信吗?” 江陵书院可是京城一带最好的书院,每次殿试一甲里,都有江陵书院的学生,小小府试更不在话下。 可吕行每次都被江云康压着,这就不由引人深思。 有人接话道,“确实有些难以服众。” “吕兄的课业在同窗中有目共睹,每次都被江三郎压着,我还真好奇了。”有吕行的同窗出来说话。 ……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围着榜单开始辩论。 林源听得脸色涨红,对着吕行质问道,“你说你是江陵书院头名却考不过我姐夫,那是你自己学问不行。没有证据就胡言乱语,这般往人身上泼脏水,你心中可还有读书人的傲骨吗?” 大家听林源这么说,又觉得有些道理,吕行不过是猜测,就当众说出来,这么看来,品行确实有待考证。 吕行见大家不帮他说话,心里有些急了。这里是放榜的地方,大家都是各地汇聚而来的优秀学子,不缺家世好的人,若是这些人回去传他品行不好,往后官路可就没了名声。 “你……你才是胡言乱语!”吕行指着林源说完,突然想到林源喊江云康姐夫,他查过江云康,唇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你说江云康是你姐夫,我可记得,江云康的夫人是商贾出身。” 这话一出,大家看林源的眼神瞬间变了。商人重利,最被世人瞧不上,特别是在读书人眼中,商人满身铜臭,根本不配和他们站在一起。 林源身边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往边上退去,主动和林源拉开距离。 林源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再也忍不住,想冲过去打烂吕行的嘴,但这个时候,江云康挤了进来。 江云康没听到所有对话,但听到吕行怀疑他作弊,还嘲讽林源是商贾之后。他挡在林源跟前,不能让林源在这里打人,不然往后功名都要没了。 “吕行,上回你污蔑我打你的事,可能大家都还不知道。但你既然还不老实,我就说给大家听听。”江云康把那日吕行挨家挨户解释的事说了,看吕行的脸涨红后,他继续道,“你怀疑我得第一是舞弊,那我也怀疑你得第二是舞弊。既然我们互相信不过,倒不如比试一番,让大家伙做个见证,往后也省得多事。你觉得呢?” 不等吕行开口回答,江云康又微笑着道,“还是说,自称是江陵书院头名的吕公子,怕了?” “我……我怎么可能怕你!”吕行对自己的学问还是很有信心,不然也不会在多次输给江云康之后不甘心,“你说,比什么?” 江云康心中早有想法,“也不用特意比什么,我们把府试第一场的作答给默下来,让在场的众人都看看,到底谁更好。” 他转身望了一圈围观的人,拱手行礼,“大家都是同期,往后可能这里就有官居一品的人。既然吕公子拿不出证据,大家又对我有怀疑,倒不如让大家都看看我的答卷,也能各自心中有数。” 对此,吕行没有意见,他还真想看看江云康的答卷。 众人一同前往附近的书馆,要了两张书桌,面对面摆着,摆好笔墨纸砚,两人站到了书桌后。 围观的人绕成一个圈,把江云康和吕行围在中间。 书馆里的人看涌进那么多人,也来看热闹。 林源站在人群中,紧张得扣手指,侧身问一旁的书砚,“书砚,你紧张吗?” “回林公子,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书砚捂着胸口道。 “你说,如果姐夫输了怎么办?”林源跟着江云康读过一个月的书,知道江云康的进步是刮目相看那种,本来他还不担心江云康会输,听到吕行是江陵书院头名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万一待会这些人不识货,那可怎么办? “呸呸呸,林公子快点呸三声,三爷绝不可能会输,没有这种假设!”书砚盯着林源,直到林源呸了三声后,才继续转头看向人群中的主子。 大家也都在猜,江云康的学问到底如何,才能次次都得头名。 在江云康研磨时,对面的吕行突然开口,“江云康,如果你输了,你该怎么办?” “吕公子想要什么?”江云康抬头问。 “我要你退出接下来的考试,因为你不配再参加这次的府试。”吕行说话时,看了眼一圈四周围观的人,有半数都是江陵书院的同窗,心中胜算又大了一点。 江云康眯眼看了会吕行,余光扫了眼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二楼的一间书房外,他看到了徐国公家的下人,心思转了转,随后点头和吕行说好,“那就说定了,今日在书馆的人都可以投票。只不过吕公子,如果你输了,你该如何?你也退出接下来考试吗?” “这自然不能。我与你如何能一样,你输了,证明你的学问不配第一,有舞弊的嫌疑。我本就是第二,输给第一就很正常。”吕行赶忙道。 江云康笑了,“吕公子什么都不想付出,却要我以退出考试为赌注,是不是有点太空手套白狼?” “那……那你要我怎么样?”吕行突然有点心虚。 “吕公子没有证据,却要怀疑我舞弊。如果我赢了,要求很简单,吕公子就写一封道歉信给我,可以吗?”江云康眼睛弯弯的,一副没什么心机的模样。 道歉信而已,吕行当场就答应了。这下就算真不小心输了,他也没啥事。但他坚信自己不会输? 比试很快开始,两人埋头专注。 四周的人都恨不得让他们快一点。 与此同时,二楼的徐敬文和徐国公一起从书房中走出来,发现书馆里聚集了一群人,一起往楼下看去。 徐国公看到江云康后,叫来守门的小厮问完怎么回事后,当即放下脸来,“这个吕行,真是无事生非,他这么闹,岂不是故意要害江三郎的前程。不行,我得下去阻止!” 徐敬文看徐国公要下楼,忙拉住徐国公,“堂兄冷静一点,你这会下楼阻止他们,只会让围观的人觉得江三郎靠了徐国公府才得了好成绩。倒不如让他们比比,也好叫那些人看看江三郎的真实水平。” 徐国公摇头说不行,“楼下有半数都是江陵书院学生,这对江三郎不友好。若是江三郎真输了,那前途就没了啊!” “堂兄冷静冷静,你就听我的,等一会儿吧。”徐敬文解释道,“我看过江三郎的文章,他输的可能几乎没有。” “真的?”徐国公再三确认后,才皱眉没下楼,盯着楼下的江云康,也跟着紧张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江云康先放下了笔,待桌上的墨水干了后,再说写完了。 而此时的吕行,还差三分之一没默完。 江云康坐下时,看到吕行的手明显顿了下,这是心急了。 等吕行也写完后,再有书馆老板来主持投票。大家先一同品鉴半个时辰,品鉴完后,所有人站到书馆右边,一个人只能投一票,投完就站到左边去。 林源和书砚想都没想,先投给了江云康。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始投票,最开始的投票,还是江云康更多,等一群江陵书院的学子投完后,吕行倒是比江云康多了十票。 书砚心都快绞成一团,和一旁的林源紧紧抓住对方胳膊,“林公子,那些人都是吕公子同窗,他们这是不公平!” 林源这会呼吸都变得沉重,紧扣书砚的胳膊,每看到有人给吕行投票,心就猛地跳一下,根本没心思接书砚的话。 就在投票人数只剩三十人时,吕行超过江云康五票。 有好事的,已经忍不住谈论江云康这场比试输了回去,怕是会被承安侯打死。 就在这时,书馆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打断了投票。 徐敬文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书馆老板道,“方才老板说书馆里的人都能投票,我是不是也能投?” “大人自然可以投。”老板恭敬地请徐敬文走到中间,让徐敬文先品鉴江云康两人的文章。 徐敬文是一甲进士出身,他的评价很有说服力,在看完两个人的文章后,他先看着吕行的文章道,“吕行的文章不错,行文流畅,且见解深刻,字迹也娟秀工整。”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29节 吕行听到这个评价,心里觉得赢定了,笑着谦虚道,“多谢大人点评,不过我还有许多要进步的地方,大人如果有意见,尽管说。” 本来只是想自谦一下,表明自己不是个骄傲自满的人,可吕行万万没想到,徐敬文还真点了头。 “你说得没错,确实有个很大的不足之处,”徐敬文分析道,“你的文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小家子气。行文畏手畏脚,也颇有束缚,缺少了少年气魄。而且写到末尾,似乎没沉住气,落笔有些抖动。” 再转身去看江云康的文章,“反观江三郎的文章,笔试雄奇,辞无所假,字迹大气有锋芒,倒是更有气魄一些。” 点评完两个人的文章,徐敬文再看了眼台下的其他学子,“读书者,应该心如明镜,能有明确的是非判断。”他转身和老板道,“我这一票,投给江家三郎。” 为官快二十年,徐敬文与江云康也不过几面之缘,并没有特别交情,他所言皆是他的真实判断。 而之前投票给吕行的江陵书院的学子,听完徐敬文的话之后,多少有些面热,好些人低下头不敢往徐敬文和江云康那看去。 徐敬文投完票,就走下台,往楼梯口走去。 徐国公站在楼梯边上,看徐敬文过来,不由笑了下,“你倒是个会卡时机的。” “其实也不用我特意出面,剩下那三十个人,都不是江陵书院的学生,文章好坏,他们心中有数。”徐敬文笑了下,两手负背,“不过是看吕行此番行事小人,忍不住上去多说几句。” 徐敬文和徐国公是同族,两人的父亲是堂兄弟,年岁差不多,一同上的徐家族学,关系不错。 徐国公低声笑了几声,打趣道,“你这人看着面上一本正经,实际心里损招忒多。” 徐敬文不可否认地点点头,目光望着接下来投票的那些人一个个上场,等所有人都投完票之后,才满意地笑问,“国公爷可要上去凑个热闹?” 徐国公看了眼比分,最后的三十个人,大部分都投给江云康,让江云康反超二十票,摇头道,“不用,我又不像你。” 二人对视笑了下,一块儿往书馆后边走去。 而江云康,这会正笑眯眯地看着吕行。 方才投票中,他确实也有些忐忑,虽然估算过在场的人数,心中有九成的把握,但结果没出来之前,多少还是怕出那一成的意外。 “吕公子,你现在还觉得我有舞弊吗?”江云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答卷,原主是个苦读书的人,不仅背书多,也每天坚持练字。不过原主的笔锋有些太过,像他这个人一样,迫切地想取得成果。故而江云康熟练原主的行文后,再收敛一些笔锋,便能达到非常好的效果。 在古代,卷面分也很重要哒。 吕行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这会更加惨白。 他的唇瓣轻微颤抖,瞪着江云康好半天,才不情愿地提笔写道歉信。 围观的人群看到结果后,走了少部分人,但还是有大部分人留下,想看到最后。 林源看到江云康赢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庆祝,但现在太多人在,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书砚也很想高兴大叫,果然,他家主子就是最厉害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吕行就写完道歉信,但江云康看了后,却很不满意。 “吕公子未免太敷衍一点,你应该写清楚时间、地点、人物,发生了什么事,你做错了什么,真诚地要和我道歉。”江云康看着纸上不到二十个字的道歉信,实在不满意,当着吕行的面就撕毁了。 “江云康!”吕行咬牙瞪着江云康,“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已经给你写了道歉信,你还想怎么样?” “吕公子可别忘了,我输了的话,你可是要我放弃这次科举。和我的赌注比起来,你这寥寥十几个字,难道不是太敷衍吗?” 说着,江云康看着围观的众人,吕行会利用舆论,他也会,唉声叹气地委屈道,“大家都是读书人,想来能明白我的感受,苦读十几年,却被人无缘无故怀疑努力,这般屈辱,不过要一封诚恳点的道歉信,是我过分吗?” “不过分!”林源第一个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符合,“对啊,吕公子,你确实该给江公子道歉。不说你没有证据就怀疑江公子,光你要的赌注,就太过分一些。” “没有错,吕公子你也别矫情了,一封道歉信而已,赶紧写了给人家,往后还是要考场再见的。” “你们别催了,我看吕公子就是不肯写,他不过是自己本事不如人,才故意挑事。现在又输给江公子,心里在想着怎么耍赖吧!哈哈!” “我觉得也是!” …… 大家看吕行迟迟不动笔,都开始说吕行是不是要耍赖。 吕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却只能咬牙按着江云康的要求写完道歉信。 江云康看了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的吕公子,我原谅你了。” 他在转身去看老板,“老板,我可以把这封道歉信贴你书馆里吗?既然今日的事情有了结果,也好告诫后人,做人得踏实本分才是。” 书馆人来人往,不是读书人,就是达官贵人,若是道歉信一贴,吕行的名字和所作所为,就此便要传遍京都。 这才是江云康要的结果呢。 第31章 书馆老板开门做生意, 虽然也瞧不上吕行的行为,但总归不好得罪人,毕竟吕行的父亲吕岩也有官职, 若是吕家人来闹事,他也难办。 江云康看老板面露难色,马上表示明白说不用, 他另有办法。 吕行脸色黑青,他原想着写个道歉信, 江云康自个儿收着就好,可没想到江云康竟然要贴出来。 “江云康, 不,江三郎,你别这样好不好?”吕行朝江云康追出去。 江云康听到吕行的喊声,脚步却更快了。 像吕行这种人,就是地上的狗皮膏药,沾上后,不用力一点, 根本甩不掉。 所以他得来一点狠的。 经过这个事情,就算吕行能中秀才, 往后也难被书院举荐去考乡试。毕竟没有证据就怀疑同期舞弊,算是人品问题。 吕行踉踉跄跄追出去的时候,江云康已经大步走了, 连个影子都没追上。 接收到四周人鄙夷的目光, 吕行两腿无力坐在地上,心里委屈得紧, 也就哭了起来, 反倒是更让人看了热闹。 江云康把吕行的道歉信贴到了考场附近, 花钱雇了两个地痞看着,打算张贴到府试结束。这里书生来往众多,效果不比贴在书馆里差。 不过,原以为吕家人会来闹,可吕家却一直没人来。到次日考试时,本来前十的人需要去领坐堂号,但第二的吕行却没有来。 等考试结束后,书砚打听来,说昨日有人看到吕行被府衙的人带走,这才耽搁了今日的考试,但不懂是为了什么事。 林源听到吕行没来考试,当即拍手叫好,“管他什么原因呢,反正他不来考试,就得等下次了。” 江云康倒是有些好奇,在想会不会和昨天的事有关。 等江云康回到承安侯府,正好遇到徐国公府的小厮过来找他,便让林源先进府。 那小厮把江云康带到没人的拐角处,随后低声道,“昨日江公子在书馆时,国公爷也在。国公爷明白您年轻有心气,确实该治治吕行那种人。他也把昨日的事和主考官说了,吕行那般言论,不仅仅是质疑您,也是在怀疑主考官。他被带到府衙时,还没等问话,就吓尿了,哭着说他只是一时昏了心智,这才说了那些话。但主考官和其他人听到这话,便知道吕行的人品不行,取消了他的府试资格。” 这次被取消资格,往后再参加科举时,人品这关他还是过不了,等于永无科举的机会。江云康听到这里,心里更爽了。 不过,徐国公府的小厮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吕行这种人,就算这次没被取消资格,往后也会被人检举。所以国公爷要小的来传的,是其他话。” “国公爷说您这次科举大放异彩是好事,但往后的日子还长,那封道歉信贴个两日便够了,既然吕行已经倒霉,您不用也把自己往里搭。” 徐国公挺喜欢江云康的为人,徐放和江云康一起玩之后,虽然还是性子执拗,有时却能听进去一些话。 故而徐国公才会帮这一把,既告知了吕行遭到报应,也是提醒江云康越是有好成绩,越该低调一些才好。不用为了吕行这种人,让自己有什么意外。 江云康听得愣愣的,回神后才恍然大悟,他昨日只想着把吕行往死里压,却忽略了这是规矩森严的古代。 “多谢国公爷提点,确实是我有些年轻气盛,没思虑周全,待府试结束,我一定会去国公府登门道谢。”江云康感激道。 小厮笑着说客气了,“最后还有一个事,您和世子玩得好,国公爷也希望您有空时能多规劝一些世子。” “国公爷的心思我明白,世子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过是眼下还没看清楚本心,待日后经历多了,一定会有上进的那日。”这话倒不是奉承,江云康和徐放接触后,确实觉得徐放是有想法的,不过叛逆期比较长,需要一个事情来突然醒悟。 送走徐国公府的小厮后,江云康立马让人去撕了吕行的道歉信,既然吕行得此报应,就不需要再贴着道歉信。想来吕行这会,会非常不好过。 事实上,吕行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 昨晚被接回吕家后,吕岩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举起棍棒打去。 吕家嫡子只有吕行一个,在吕行上边,还有个出色的庶子。蔡氏为了不让吕家大权落到庶子手中,从小就要求吕行一定要读好书。吕行也确实读得不错,可蔡氏和吕岩却忽略了吕行的人品教育,一味地追求读书,却在其他方面宠溺,才会有今日的结果。 这个事情不仅毁了吕行的前程,也给吕岩的脸上抹了黑,吕岩打吕行时,每一棍都下了狠手。 吕行被打了个半死,等今日醒来时,便高烧不断,只剩一口气吊着,嘴里却念叨着要当状元。 吕行这个人,在江云康这里就算过去了。 他回到三房时,没看到林源,反倒是看见六弟在书桌边写字,走近后,才看到六弟在记账。 林氏过来道,“源儿过来打声招呼,说太累了,要回去休息。六弟今日下午就来了,说赵姨娘不识字,想让我教他算账。” 江云成放下毛笔,规规矩矩地行礼后,期待道,“三哥,你考试如何?这次还能拿头名吗?” 府试第二场和第一场难度差不多,不过是在第一场的基础上,再淘汰掉一些人。既然难度没变,那江云康自然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是第三场的策论。 和六弟说了两句话后,江云康本想留六弟用饭,但六弟却不肯留下,很快就告辞了。 “六弟怎么这般客气?”江云康问林氏道。 “可能是怕被母亲知道吧。”林氏跟着江云康往外间走,“以前赵姨娘是母亲的丫鬟,如今做了姨娘,也日日去母亲跟前伺候。他们母子过得节约,我有时也想帮帮他们,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虽说这段日子孟氏对三房的态度有所改观,可孟氏到底不喜欢他们,赵姨娘要在孟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和他们走得太近,并没有好处。 江云康之前就想过六弟的事,上回他就庆幸,穿的不是六弟,不然要他在孟氏跟前日日做小伏低,怕是会憋出病来。 “六弟若是有个算账的本事,日后倒是好帮着管家。”江云康本想说可以去学做生意,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商人地位太低,承安侯他们不会同意。 夫妇二人坐下后,没过多久,彩萍就摆好了晚饭。隔壁的林源派人来传话,说要睡到明早,不过来用饭。 吃过饭后,江云康带着林氏在附近的园子走一走,当做消食。 林氏摇着蒲扇,看着池塘中的莲蓬鲜嫩,让书砚去摘两朵回来,她和江云康则是站在长廊里。 池塘四周的莲蓬早已被摘光,书砚得撑船往池塘里划一点,在书砚刚上船时,林氏看到江云熠从远处黑着脸走来。 “咦,那不是五弟吗?他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江云康顺着林氏手指的地方看去,江云熠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等人走近后,他喊了声“五弟”。 江云熠打量了两眼江云康和林氏,敷衍地行下礼,便转身走了。 林氏说了句奇怪,“咱们府里,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五弟气成这样?” 江云康想了想,抬眉道,“或许明日就知道了。” 到了次日,江云康夫妇去正院请安时,还真知道了。 承安侯这段日子身子不适,没有职务在身,家中有一堆美妾,却又有心无力。闲得无聊之下,正好这段日子江云熠在家,想着江云熠县试都没过,便让江云熠每日去找他读书。 可承安侯自己的学问,也不过尔尔,江云熠时常觉得承安侯说错了,但刚提出,就会被说不尊长辈,这才十分气愤。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0节 本来江云熠县试没过,还不想去书院,但在家中忍不下去,昨晚就和孟氏说要去书院读书。 江云康听孟氏说了两句,又听大嫂附和几句,便猜到事情缘由。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说的无非是些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江云康无心说这些,便坐着听孟氏和其他人说。 等孟氏看到林氏,问了几句腹中孩儿可好,又转头看向氏,“三丫头还病着吗?怎么又不见你带来请安?” 向氏的女儿行三,大名江琪芳,从出生起,向氏就很少抱出来。 “回母亲,前些日子着了凉,一直没有好,也就不敢抱出来吹风。”向氏说话时,下意识看了眼边上的江云启。 孟氏不太高兴地皱眉道,“才三个月大的小人儿,却生了那么多次病,到底是你们夫妇不上心,还是伺候得人粗心?若是伺候的人不行,我这里给你们送两个过去,免得你们一天到晚地敷衍!” 虽说向氏最后生的是女儿,但好歹是嫡系的嫡女,从安和郡主有喜后,孟氏就放下这个心事,时常会问到江琪芳的事。 向氏确实不太上心,这段日子红梅身子好了,处处与她争宠作对,她想快点有孕,却总被红梅坏事,江云启也次次配合红梅,弄得她心力交瘁,不知怎么办才好。而且看到女儿就会想到之前的尴尬,便不太愿意去管,只让奶娘他们照料。 听到孟氏这么说,向氏赶忙说不用,“奶娘他们不敢不上心,就是琪芳身子比较弱。” 孟氏却不信这话,“待会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你可别唬我。” 说完后,孟氏让其他人散了。 江云康和孟氏刚出正院,就被安和郡主喊住。 “三弟,你们慢一些。”安和郡主笑着走来,“是这样,琪芳孱弱,如今我和三弟妹都有身孕,我想着不如一块儿去庙里上香,一来为琪芳祈福,二来也为我们腹中孩儿祈福。不知三弟妹可有空?” 林氏自然有空,她不用管家,夫君屋里又没其他女人让她费心。她肯定可以去,但是她不想单独和大嫂二嫂去。可如果拒绝了,便太不知好歹,毕竟祈福是好事。 林氏微微偏头,不知该怎么回答安和郡主,就在这时,江云康帮她回答了安和郡主。 “好啊大嫂,正好我也想去给菩萨上柱香,让他保佑我这次府试能过。”江云康笑容亲切,好似他真的很想去一样,“你也知道,我前两次都是府试没过,心中很是不安。既然你们要去,不如我带上源儿一起,咱们一同去拜拜。大嫂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呢。”安和郡主笑得高兴,“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儿早上,咱们在大门口见。” 和安和郡主分开后,林氏才表露担忧,“大嫂以前都只和二嫂出门,这次却叫上我,我心里有点惴惴的。” “没事,有我在呢。”江云康安抚道。 而林源听到次日能出门,虽然是去庙里,但只要不留他在家中读书,还是非常兴奋,马上回去挑衣裳。 到了第二日,江云康一行到门口时,安和郡主和向氏还没来,等了一刻钟,才看到并肩而来的两个人。 向氏眼眶有血丝,看着像是哭过,但江云康和林氏都识趣没去问怎么了。 因为多了个林源,他们不好和安和郡主两个同乘马车,便准备了两辆马车,这也让林氏舒服不少,至少去庙里的路上不用和两位嫂嫂坐在一起。 林源趴在木窗边上,一路好奇地往外张望,时不时感叹道,“姐,京城果然不一样,这里的街道比金陵繁华多了。” 林氏看弟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由笑道,“等你中了秀才,就能定居京城了。” “哎,爹娘也忒不爽快,要搬就直接搬嘛,干嘛非要等我中秀才。”林源刚说完,马车就到寺庙。 前边的向氏先下了马车,再扶着安和郡主下来。 等他们站好后,才看到江云康和林源一左一右地牵着林氏下马车。 向氏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她方才和安和郡主说了昨日被训斥的事,这会看到林氏被两个男人护着,多少有些羡慕。 昨日孟氏去了二房,问了二房里的下人,套出向氏对女儿并不用心后,当即让向氏跪下,责骂了半个时辰后,又说如果向氏这么看不上女儿,就把琪芳抱到她屋里养。数落到向氏哭了后,孟氏才和向氏讲起道理。 在孟氏那里,只要有大房或二房能尽快有个儿子就好,并不是一定要两房都快点生儿子。之前向氏产女时会气愤,那是之前太期待,加上向氏再三保证会生儿子。 “什么嘛,真娇气。”向氏转过身,撇撇嘴。 安和郡主倒是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没有接向氏的话。 上香是一件很虔诚的事,安和郡主和向氏是真的来许愿,江云康却只是陪林氏而来。 林源把每个佛像都拜了一遍,说只要中了秀才,一定来给庙里的佛像上金身,看到姐夫只是陪在姐姐后边,过去问道,“姐夫,你就不多拜拜吗?” 江云康摇头说已经拜过了,“只要心里有诚意就好,不需要一直拜。” 他觉得拜了只是心理安慰,拜个一次就好,主要还是看自己努力。 话音刚落,身后有人喊了句江公子,江云康和林源一块回头看去,见是个面色微黄的书生。 江云康努力地搜寻记忆,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等对方自我介绍后,才想起来。 孙哲今日也是来上香,他以前在江家族学上过两年学,不过后来随着父亲外放,就离开京城。那会他才十岁,比江云康小两岁。 他的出身倒是和江云康有点像,都是大户人家的庶子,且长兄颇为出色,也都不讨父亲喜欢。 在江家族学的两年里,因为差不多的出身,两个人倒是走得比较近。 “那日在书馆时,我就认出了你,不过后来你走得太快,我没能追上你。”孙哲说完,又笑着夸道,“当年我们同在江家族学,还一同被先生打过手心,如今江兄倒是出类拔萃,文采飞扬。” 十年没见过的人,江云康实在拿不出太大的热情,好在孙哲不是自来熟的人,两个人客气地打完招呼,孙哲说他也参加了这次的府试,他们才各自告辞。 等孙哲一走,林源才开口道,“直觉告诉我,这个孙哲刚才在拍姐夫的马屁,他应该不太讨人喜欢。” 林氏瞥了弟弟一眼,让他别乱说话,“现在还在庙里。” 江云康也没把孙哲上心,只是同窗过两年,见面打个招呼便好。 上完香后,安和郡主拉着林氏一块去禅房吃点心,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会话,他们才回去。 对于大嫂的示好,林氏却觉得别扭。每当大嫂和她笑的时候,总能想到以前二嫂说她是商贾出身,大嫂也是这样笑。 林氏觉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大嫂二嫂亲近起来。 马车缓缓回到承安侯府,大家也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 或许是林源这次的祈福很灵验,第二场考试的结果出来后,林源从第一场的二十名,进步到第二场的第十名。 而江云康还是头名。对于这个事,承安侯府的人听到时,都不觉得意外了。就是承安侯听到,也只是点点头,说三郎确实有进步。 不过这场考试的名次,加上之前和吕行的比试,让江云康在同期中彻底出了名。有不少人来和江云康结交,本着以后官场好相见的缘由,江云康倒是和几个人一同出去用了个饭,算是互相认识。 直到府试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考试时,江云康的心里才多少有些紧张。 第三场考策论,要在考场待两天一夜。 策论比前两场要更活泛,不仅仅要扣题,还要知道上边的心思,也就是多少要懂点朝政。并不是最标准的答案就能拿高分,而是要符合当下的朝政。 江云康的那点紧张,更多是来自没有经验,因为原主没有考过策论,他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多少会有点不安,但通过考试的把握还是有,就是排名的问题。 同乘马车的林源倒是很淡定,他卷着书,嘴里打着哈切,第二场考试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觉得菩萨是眷顾他的,所以第三场也能平安考过。 两个人走进考场时,大家都看了过来。 不少人都在猜,这次的案首肯定又是江云康,大家都看过江云康的文章,就算是小心眼的,也不得不承认江云康的实力出众。 在江云康排队等候进考场时,孙哲看到了他。 “江兄,我们又见面了。”孙哲小跑过来,欣喜地道。 江云康和孙哲点点头,客气道,“孙兄上次考得不错,看到你的排名后,我就想着还会再见面。” 江云康自己没有看排名,是林源看了后和他说的,说孙哲第二场的第十二名。 “我的名次和江兄比起来,简直不足挂齿。”孙哲的音量不大不小,引得边上人都看过来,他却好似没有发现,“以江兄的才学,向来这次的府试案首也是你。” 有两个认识江云康的听到这话,也过来跟着说是。 江云康听得却想皱眉。自己的实力自己知道,就算有可能得府试案首,也不用这样大庭广众地谈论。眼下一切都还没定数,却先自大说结果,有点不讨喜。 他摆手说不一定,想结束这话话题,孙哲却说他谦虚了,“江兄不必自谦,你的才学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不是案首,还有谁能是!” 边上人跟着起哄说是,“江兄确实太谦虚了。” “不要这样说。”江云康有点不高兴,已经放下脸了,“这里人才济济,不管是谁,都有希望得案首。时候不早,孙兄也该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免得待会考官看到不高兴。” 孙哲张嘴还想说什么,江云康却转过身,不再看他,只好讪讪离开。 等孙哲走后,林源才凑到江云康边上,一副看热闹的语气,“我就说吧,这个孙哲不讨人喜欢。姐夫,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江云康看林源得意的小表情,撇嘴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考试吧,要是这次没过,你姐姐怎么罚你,我都不会救你。” 说到这个,林源立马丧了下,但很快又哼了一声,“咱们走着瞧,我这次肯定也会过的,菩萨可是在保佑我。姐夫,要是我府试过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春一楼吃席?还有东风巷的京戏,南安楼的皮影,我都想去!” 江云康还是那句话,“等你考过了再说。” 话音刚落,考官就从考场走出来,众人瞬间安静,有条不紊地排成两对,等着廪生唱保。 第32章 第三场策论, 考了两天一晚。 虽是四月的天气,可夜里凉风飕飕,考场的被褥又单薄, 好在有大哥送的护膝和围脖,江云康不至于太冷,但二天醒来时, 便能听到隔壁有人打喷嚏。 江云康不由感叹,这要是身体太差的, 怕是撑不到考试结束。 头一回在考场待了两日,江云康从考场走出来时, 脚底有些发软。 随后出来的林源脸色也不好,眼底黑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姐夫,我昨晚一夜没睡好,考场里风吹得厉害, 我头好疼。原以为菩萨保佑呢,不曾想竟然吹了一夜的风。” 林源这场考试的位置不太好, 正好迎面有风吹来,白天倒是无所谓,有风正好凉爽些, 可到了后半夜, 就有些吃不消了。 江云康看林源一直打哈气,不由担心道, “那你可完成答卷了?” “写是写完了, 还好头一天写了大半。”林源半眯着眼睛道, “反正怎么拍马屁怎么写,我家先生说了,策论这东西,同样的学问下,越会拍马屁的人,成绩越好。” 江云康还是有些不放心林源,要想参加院试得秀才功名,肯定要过府试。 在他想着待会回去让林源把答卷默出来时,书砚过来说马车有点坏了,让人回去牵过的马车。 “三爷,林公子,马车还要一会儿才到,不如先去茶楼坐会?”书砚建议道。 “去,赶紧去坐一会。”林源迫不及待地想去休息。 江云康也没意见,让书砚带路。 就在三人朝茶楼走去时,身后再次传来孙哲的声音。 “江兄,你等等我。”孙哲小跑过来,他看着倒是精神不错,到江云康几人跟前后,得知江家马车坏了,笑着提议道,“我看林公子一脸疲惫,倒不如让我家马车送你们回去,反正我家就我一人来考试,正好可以送你们回去。” 林源第一眼就不喜欢孙哲,摆手说不用,淡淡道,“多谢了,但我还没那么累。” 江云康也说不用麻烦。 但孙哲却非常热情邀请,“咱们是旧相识,送你们回去而已,又不是什么麻烦事。还是说江兄如今眼看着要中案首,看不上我这个普通名次的朋友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1节 江云康:……他深刻地体会到孙哲的不讨喜了。 本就称不上朋友,现在也不是客气到不好意思,就是心里觉得麻烦,不想和孙哲同乘马车回去而已。 “孙公子,我得再强调一次,结果还没出来之前,请你别在说案首一定是我,可以吗?”江云康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又不是那种自大傲慢的人,而且府试人才济济,就算胸有成竹,也不该说出来。若是府试结果出来,他却没得案首,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孙哲或许是感受到江云康的不高兴,赶忙保证不说了,但还是邀请江云康和他一起同乘马车回去,甚至伸手来拉江云康。 但因为他一心想让江云康他们一起走,忽略了身后茶楼里走出来的人,胳膊不小心撞到一位瘦弱的中年人,听到“扑通”一声后,反而没好气地转身,“没长眼吗?” 被撞的人看着只有四十多岁,但头发白了大半,身上穿着布衣青衫,不像是富贵人家的人。 他坐在地上疯狂咳嗽,一直没站起来。 江云康拧眉瞪了孙哲一眼,看不下去后,过去扶住地上的男人,“您还好吗?要不要我送您去医馆?” 钟庆摇头说不用,这时他的小厮汀竹从茶楼提着茶包出来,看到他咳嗽,担心道,“老爷您没事吧?让您等小的一会,您怎么自个儿出来呢?” “真没事。”钟庆嫌汀竹啰嗦,啧了一声,再去看江云康,“多谢你了,你是这次府试的考生吗?” 江云康点头说是,看男人面色苍白,有病态之像,再看孙哲时,便没掩饰脸上的不悦。 “孙公子,我说不用就不用了。”江云康冷冷道,“你我虽同窗过两年,可过去十年,你也再没书信给我。萍水之交,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这话有些不客气,但江云康怕不说重一点,孙哲会听不懂。 孙哲面色僵住,但很快就恢复自然,“我原以为大家都是庶子,江兄能明白我没有书信来往的苦衷。是我不好,不该有攀附的心思。不过还请江兄不要厌弃我,我也是回到京城后,左右想找个同病相怜的人说话罢了。” 他对江云康拱手行礼,这次真的转身走了。 林源听得眉头直跳,虽没听懂孙哲的话外之音,却感觉到孙哲不在说好坏,“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同病相怜?” 江云康看了林源一眼,示意他先别说,这里还有其他人。再去看对面站着的男人,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到自家马车过来,提议要不要送他回去。 钟庆摆手说不用麻烦,“府试第三场要在考场两天一夜,你们肯定累坏了,我住得不远。” 听此,江云康也没多强求,告辞后转身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后,汀竹没好气的道,“那个孙哲,真是让人讨厌。” 钟庆偏头看了眼汀竹,扶着栏杆,非常慢地往下走,“你倒是多话。” “小的说的是事实,这样的人,就算有了功名,往后也走不远。您以前是当过宰相的人,更能看得出来啊。”汀竹把茶包往怀里塞去,再伸出手去扶主子,嘴里唠叨没停下,“您这次病情又反复,都说了让您在家休息,非要跟着出来看府试。罢了,您等等,还是小的背您回去。” 钟庆看汀竹要蹲下,一只手提住汀竹的衣领,“做什么呢,我又没七老八十,还走得回去。天又还没黑……咳咳,不着急。” 汀竹气愤地道,“您就倔着吧。”说完,到底是跟在主子边上,慢慢地往回走。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开始闲谈,“那位姓江的考生倒是不错,眉清目秀,待人也温和有礼。也不知道是哪个江家的公子,要是早几年啊,京城里的名流公子都抢着来找您讨教呢。老爷干嘛又瞪着小的,这不路上无聊,闲谈两句嘛。” 在汀竹说到江云康时,林源靠在马车上,也在说钟庆,“那位先生好生病弱,不过听他谈吐,好像也是个读书人。” 江云康点点头说是,并没有把这个事放心上,一次偶遇而已,这样的事有太多。 府试结束后,等结果的两日最为焦虑。 江云康倒是不担心自己不会过,就算没有案首,也肯定能前十。让他比较记挂的林源的名次,那日回去时,他特意交代了林源,都和林氏说还可以,省得林氏揪心。 眼看着还有一天放榜,徐放来找江云康出去喝酒。 徐放这些日子,时不时就要被爹娘催着去干点正经事。 他听得心烦,每日都是早出晚归。 今日想着江云康快要放榜,便来找江云康喝酒。 春一楼的菜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可徐放却光喝酒,不吃菜。 江云康按住徐放的酒杯,“徐兄弟,喝闷酒容易伤身。” “我心里憋闷啊。”徐放觉得自己委屈,“以前吧,我想做点什么事情,他们都说不行,只说读书好,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可我偏偏就不适合读书,云康兄你这种会读书的肯定不知道看书头晕什么感觉,他们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好,现在好了,我啥也不干,又要说我是纨绔。” 江云康给徐放倒了一杯茶,“其实国公爷和长公主,只是希望你能有点事做。他们或许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你为了以前的事和他们较劲,误了自己,也伤了他们。” 在这个时代,大环境就是只有读书好,所以徐国公和长公主会压着徐放读书很正常。但同样的,他们也给了徐放一些超出其他人的包容。同样的事情,若是放现代可能会被人骂,但这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代。 江云康既能懂徐放的暗暗较劲,也能理解徐国公夫妇的想法。 徐放却看不懂这一点,他是当局者,在前程这个事上,他只觉得爹娘迂腐,还唠叨。 “你不懂我,我是真不想读书。”徐放有些醉了,摇头晃脑地道。 “不想读书我能理解你。但你说想做其他事时,你有真的去尝试吗?”江云康把茶盏递到徐放手边,温声道,“还是每次国公爷他们不让的时候,你就马上放弃了?” “徐兄弟,我觉得当你放弃自己的想法时,再去抱怨的话,有失你的傲骨了。”江云康也不知道现在的徐放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但他确实挺希望徐放能找到目标。 以徐放的家世,就算日后皇位换了人,徐放没当大官,也有爵位养着他。所以江云康并不觉得徐放也要像他一样努力拼前程,但这不代表要闲着。 看徐放喝得差不多后,江云康便喊来徐放的小厮和书砚,一块扶着徐放回去。 春一楼每日都是满座,下楼梯时,还能见到不少眼熟的人。自从之前的考试都得了头名,有不少书生都认得出江云康,看到他和徐世子同行,大家心里多少又有点羡慕。 到了一楼后,江云康看到了和朋友喝酒的孙哲,不过两人的目光只是短暂对上,很快就分开。 送徐放上了马车后,江云康本想也回去,却发现随身带的福袋掉了,那是林氏特意给他做的,便折回去找,幸好小二看到福袋收了起来,看他回来,立马交给他。 再次下楼时,江云康有些累了,走得也有些快。 直到迎面有人喊了一句“三郎”,才抬头看去,见到是大姐夫孙靖,忙行礼打招呼。 孟氏所生得嫡长女江蕙在十年前嫁给孙靖。这孙靖是荣兴伯爵府的嫡长孙,往后也要继承荣兴伯爵府,是京城里的世家名流之一。不过他和江云康来往甚少,孟氏看不上他这个庶出的,孙靖夫妇自然也就很少往来。 眼下是正好碰到,才打了声招呼。 孙靖停下后,问了句江云康是不是在等府试放榜,很客气地又说了两句话,便和江云康分开。 江云康看着孙靖走到孙哲那桌,才转身带着书砚离开。 “大姑爷还是那么客气。”书砚感叹道。 “客气就是疏远。”江云康想了想这个大姐夫,人倒是不讨厌,就是爱端着贵公子的架子,给人指点江山。不过方才看了一眼,他才记起来,孙哲和大姐夫是堂兄弟。只是孙哲父亲外放多年,前些日子才回京城。 回到承安侯府后,江云康去了书房。他喝酒后就不去林氏那里睡,眼下林氏月份大了,夜里本就睡得不踏实,所以喝酒或者太迟回来,他都不去正屋睡。 书砚端了醒酒汤来,“三爷,小的方才看到隔壁林公子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呢。” “他小孩子心性,这会肯定睡不着。”江云康喝完醒酒汤,人舒服了一点,却也没睡意,坐着看了会书,才去睡觉。 次日天还没亮,江云康就听到有人敲门,迷迷糊糊地睁眼问是谁,就听到林源的声音。 “姐夫,是我。我们是不是该出门看榜了?”林源一晚没睡着,他倒是很困,可同时又很兴奋,过了会又想叹气,一晚上反反复复,看再有一会就天亮,等不及地过来敲门。 江云康听到林源的声音,揉着眉心躺回被窝,“还早呢。” “哪里早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姐夫你再不开门,我爬窗户进来喽。”林源说爬就爬,翻窗进了屋子,站在床边,大大的眼睛看得江云康想骂人,却只能起床。 不过,人虽起来了,却也不能出门,得等放榜的时辰去才行,不然去了也要等。 江云康洗完脸,就端着茶盏,坐在窗沿边上看小鸟。 林源在屋子里里走来走去,艰难地熬了半个时辰,才拉着江云康出门。 上了马车后,林源就让书砚快一点。 可真到了放榜的地方,林源却不敢下马车了。 “真不下去看看吗?”江云康问林源。 林源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想去看,反正你们会帮我看,我在马车等着你们就好。如果我没有中,就不要和我说,直接带我去春一楼喝酒,我要喝个烂醉!” 这一次,江云康倒是想去看看,就和书砚一起下了马车。 等他往前走两步,就感受到林源炽热的目光,转身又把林源拉下马车。 林源被江云康拉着,心跳得非常快,想去看看吧,可是又还怕没有好结果,越是靠近榜单,越是纠结。 榜单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江云康不用挤到最前面,就能看到榜单上的字。 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书砚也压着嗓子低声惊呼,“三爷,您又中了!是府试案首!您也太厉害了!” 江云康看到那个一甲头名,唇角也忍不住上扬,知道自己会还不错,和真的看到时的感觉,还是差很多。 不过他还不急着高兴,因为在前二十里,他还没看到林源的名字,这就不由让他有些不安。按理来说,林源的学问,过个府试还是容易。 林源也紧张地往后面看,每次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心就猛地抽一下,他觉得这个时间太磨人了,比把他放在油锅里煎一样难受。 而江云康也很不安,在第二十三看到孙哲的名字,却还没看到林源,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孙哲这是就站在自己的名字前面,所以江云康看到他这里时,他便发现了江云康,笑着说恭喜,“江兄果然不负众望,又是案首。”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江云康急着看林源的名字,所以笑着和孙哲点下头之后,就继续往后看。 孙哲也跟着他移动,“江兄是在看林公子的名次吧?方才我看到二甲第十,都没看到林公子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在前面?” “你闭嘴吧!”林源没看到自己名字,本就心情不好,结果孙哲还要说二甲第十都没有他,哪里忍得住,当即就凶了一句。说什么不会在前排吧?他要是在前排,还用这样一直往后找? 孙哲没想到林源那么直接,余光瞥了眼四周,还要开口时,却被江云康给挤开,直接挡在他面前。 江云康没了耐心,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走得也很快。 当他在二甲第十一看到林源的名字后,先是大大地笑出一个弧度,再激动地转身喊林源,“源儿,你也中了!” “啊?”林源愣了下,赶忙往江云康那走,等看到自己名字后,激动地抱住江云康,差点就要哭出来,“我……我们快回家,我要和我姐说这个好消息!” 就算名次在二甲,不算是个好成绩,但林源已经非常满意。他的目标就是每次都能过,就算是秀才的最后一名,那也是秀才。 现在过了府试,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愧他辛苦读书十几年,又在菩萨跟前虔诚许愿。 “我要去给菩萨镀金身!”林源要去还愿,好好地感谢菩萨。 孙哲就站在江云康和林源的身后,他刚才是从最后一名往前面看,所以是知道林源中了,刚才故意那么说的。现在看林源和江云康那么高兴,他拳心微拧,默默退出人群。 来的时候,林源让书砚快一点。回去时,林源让书砚更快一些。 他两腿岔开地坐在江云康对面,得意地挑眉,“姐夫,我就说菩萨会保佑我,是不是?” “是,你说得对。”江云康有点敷衍地哄道。只要林源能过府试,接下来再过个院试,他们便是都有功名的人。 书砚把马车赶得飞快,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说这个好消息。前两回三爷就是府试没过,可这次却是案首,他得让那些人瞧瞧,他家三爷多厉害。 等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口后,书砚还不等门房问话,先笑着道,“三爷中了案首呢。” “啥?我的老天爷诶,咱家三爷可真是文曲星转世!”奉承的话,门房信手拈来,等看到三爷从马车上下来,立马拱手说恭喜,“三爷您这次,可真是一鸣惊人啊。” 江云康笑着给了赏钱,他让林源先回去给林氏说好消息,他则是带着书砚去了正屋。 承安侯听说他又是案首后,惊得愣住。 “你说什么?”承安侯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是府案首呢?”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2节 这个话的质疑意味太大,江云康撇撇嘴,说他就是呢。 好半天的功夫,承安侯确认没听错之后,才拍手大笑,“好,真不错。以前是为父小看你了,还好让你继续科考。” 顿了下,他又道,“这段时间你考试辛苦了,院试在八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你得好好准备。为父也不要求你院试再得案首,只要院试能中个二甲就好。” “对了,这么好的事情,派人去和你的几个姐姐说一声,明日先不请其他人,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江云康本想说不用这样,府试过了也还是童生,得院试过了,那才算是有功名的人。但他看承安侯那么高兴,知道不会听他的话,就不多说了。 这段日子,承安侯身上不舒服,一直在家里闲着,早就憋得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找点事情做。 江云康回到三房时,林氏已经和林源哭过一回,再看到江云康,又忍不住抓着江云康的手,感动地喊三爷。 江云康牵着林氏坐下,抬手帮林氏擦了眼泪,“你倒是眼泪多。” “我高兴嘛。”林氏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想到府里还有人用三爷的考试做赌局,现在就觉得解气,最好输死那些压三爷没中的人。 承安侯要设家宴,本想让江云康把徐放请来。但江云康拒绝了,他们只叫了江家人,若是单单叫一个徐放,弄得徐放不好意思,他也尴尬。而且承安侯的那点心思,他倒是明白。 不过,次日家宴时,大姐和大姐夫倒是把孙哲带来了,这倒是让江云康很意外。 孙哲看到江云康,立马上来说恭喜,“昨日就想好好恭喜江兄,可你走得太快,我实在追不上。你看吧,我就说了你能中案首,你就可以吧。” 江云康抽回被孙哲拉住的手,疏远地和孙哲客套一句,再看想大姐夫,打了个招呼。 孙靖夸了江云康一句不错,再补充道,“孙哲说以前在江家族学读过书,又与你要好,一个是来感谢一下父亲,还一个是想恭喜你,往后你们还要一起参加院试,可以多来往才是。” 当着众人的面,江云康不好拂了大姐夫的意思,点了点头,就带着他们一起进屋。 今日除了在庄子里的江芸没来,出嫁的江蕙和江芯都带着夫婿回来。 一大家子人,加上一个孙哲,坐了三桌。大家一开始都在恭喜江云康能中府案首,等承安侯多喝了几杯酒后,便成了他的主场。 “要我说啊,三郎以前就是不够用功。你们看,这次我给了他一点压力,他就能连中两元,以前可都是连府试都过不了的呢。” 承安侯有些醉了,孟氏劝他别喝太多,毕竟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但承安侯的酒劲上来,哪里会听孟氏的劝告,“如今大郎前途一片光明,要是三郎也能中个功名,往后也能帮着大郎一些。” “三郎,我和你说,这次中了案首,你可不能骄傲,要是院试都过不了,那老子还是要打你。不过院试能中就好,老子也不指望你中进士,最多也就中个举人吧。” …… 承安侯站得歪歪扭扭,最后没站稳“噗通”坐下,弄疼了臀部,这才清醒一点,被小厮扶到后面去吐。 听到这样的话,江云康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倒是林源快把筷子给掰断了。 等吃饱后,林源就忍不住和林氏小声道,“侯爷也太看不起人了,真想看姐夫中个状元,让侯爷好好想想今日的话。” 林氏本家很高兴夫君能中案首,可听完公公的话,心里也憋屈,但这里是正院,只能让弟弟先别开口。 酒足饭饱后,女人们坐一起聊京城最近的新鲜事,男人们则是去阁楼喝茶。 江云康喝了两盏茶后,到长廊里透透气。 没过多久,孙哲也跟出来。 看到孙哲第一眼,江云康就在想,孙哲是不是又要说点不讨喜的话。 但孙哲却说起了承安侯,“听我祖父说,承安侯打小课业就一般,却又很好面子,官路很有局限。”低头笑了下,转身看向正在高谈阔论的江云帆等人,忽然叹气道,“承安侯这般喜爱嫡子,这些年,江兄在承安侯府过得很不容易吧?” 平心而论,江云康觉得自己还没和孙哲好到可以说这种事的地步。 但孙哲说的这些,又都是事实。 他不想否认,也不想承认后给孙哲留下把柄。 “据我所知,孙公子的父亲,也对庶子十分不重视。你上面有个出色的嫡兄,堂兄也很受重视,你在伯爵府里,也很不容易吧?”用魔法攻击魔法,孙哲怎么问,江云康也怎么回。 孙哲哈哈笑了下,江云康以为他会一样敷衍过去,但孙哲点头说是啊,“所以我才说,我们同病相怜,会有很多话能说。不过你比我好一点,你家嫡母只是漠视你,但不算特别苛刻。承安侯呢,又没有大智慧,不难应付。” “怎么样,要不要交个朋友?” 看着孙哲微微笑起的眼睛,江云康突然感觉,孙哲这个人怕是很复杂。 他摇头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为何不是?”孙哲露出疑惑,“一样地不受宠,一样地想靠科举出人头地,难道不是天生的朋友吗?” “还是说,你只想要徐世子那样家世显赫的朋友,却看不上我这种不受宠的庶子?” “自然不是。”江云康听孙哲这么说,就直接说明缘由,“那日在茶楼,你撞了一个人,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戾气,就代表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江云康确实也想往上爬,但他的方式绝对和孙哲不一样,通过刚才的谈话,他能明显感受到孙哲心里的阴暗面。就像他现在拒绝后,孙哲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愤恨一样。 “行,那就先这样。”孙哲侧身对着江云康,抬了抬浓眉,突然自信道,“不过我相信,我们总归会是一路人。” 这日的聚会持续到傍晚,等送走所有的客人后,江云康才得以回去休息。 这种应酬,比考试还要累,回去简单洗漱后,便和林氏一块歇下。 原想着次日没事,可以睡到比较迟,但是天刚大亮,宫里就来圣旨了,江云康夫妇只能急忙去正院。 第33章 “宫里怎么突然来旨意了?”林氏眉头紧锁, 不是逢年过节,家中更没人有喜事到能让宫里来旨意。 江云康也不懂,但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他摇头说不知道, “娘子别着急,待会到了正院,便知道了。” 三房住得远, 等他们匆匆赶到正院时,江家的人已经到了大半。 承安侯和孟氏也是一头雾水, 想和宣旨大监套个近乎,人家却不搭理他们, 弄得承安侯他们更心慌。 人都到齐了,大监开始宣读旨意,只是刚开始的几句,就让承安侯差点晕死过去。 皇上的意思是,承安侯不过是受了五十板子,本就给了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却又再告假一个月。嘴上说着身子骨不好, 昨儿个却能饮酒庆贺,觉得承安侯不是身子不好, 而是对皇上有了怨言。既然如此,也别再回原来官职了,去马场看马吧, 这样能锻炼身体, 指不定哪天就生龙活虎。 这道旨意,不仅贬了承安侯的官, 还让承安侯去看马场。一个侯爷沦落到去看马场, 这可是把承安侯的脸面丢在地上, 给京城的人笑话。 “大……大监,皇上这是何意?”承安侯艰难抬头,接旨的时候,两只手都在抖。 大监撇撇嘴,吊着嗓子道,“侯爷还是好自为之吧,奴才可揣测不了皇上的圣意,您自个儿做了什么事,心中该有数才是。” 一番话说完,承安侯的脸色惨白,看着大监就这么走远后,喉咙突然涌出一股腥咸味,转身定定地看着江云康,恶狠狠地瞪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好你个扫把星!” 一句话说完,承安侯便吐血晕厥过去。 “侯爷!”孟氏就在承安侯边上,伸手扶住承安侯,忙喊其他人帮忙抬人。 等江云帆背着承安侯进屋时,孟氏突然转身,厉声和江云康夫妇道,“你们不许进去!” 林氏牵着江云康的手,微微用力,心里的委屈快要爆出来。 江云康用另一只手回握住林氏,低声安抚道,“娘子别激动,父亲这个事,并不是真的因为昨日的家宴,而是皇上一直就想罚父亲,怪不了我们。” 上一回,承安侯只被打五十板子,其他去劝谏的官员不是贬官就是流放。那会皇上心里就对承安侯有了疙瘩,心里一直气着,今日的旨意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其实就是想罚承安侯。 不然只是寻常家宴,又没有开门收礼宴请宾客,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正院里人来人往,很快大夫就进去,但还是没一个人来和江云康夫妇说话。 好半天过后,江云帆才愁眉不展地出来,喊了一句三弟,“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父亲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他现在不太想看到你们。” 顿了下,江云帆叹气道,“我知道这个事不怪你,皇上之前打了父亲五十板子并不解气,我早就预料到还有惩戒。父亲不过是情急上头,才说了那样的话,等他缓过来,能想明白的。” 江云康点头说好,面色淡淡的,“那就有劳大哥辛苦伺候了。” 承安侯这次被贬官,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等大家都冷静下来,肯定能想明白和他没有关系。 但承安侯这人,本事不大,心眼却小,就算不关江云康的事,他也会继续迁怒江云康。 这就是无能的人,自己没有本事让皇上收回旨意,选择弱小的撒气。 不过经此一事,承安侯算是彻底败了,承安侯府也要迅速走下坡路,所有的担子都要落在江云帆身上。 原著里,倒是没有这件事。原著的承安侯府会因为江云帆的步步高升,而越来越受人追捧,承安侯也因为有个才能出色的儿子而水涨船高。 眼下看来,江云康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连带着改变了四周人的命数。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把门关了,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留。 他和林氏坐在床沿,仔细交代道,“父亲之前参与夺嫡纷争,上次被父亲侥幸逃过去,但皇上心里还是记着这个事。但这次被贬官后,想来皇上也不会再记着父亲了。” 林氏担忧道,“那父亲的爵位,皇上会不会收回去?” 江云康摇头说还不至于,“削爵不是随便就能削的,父亲这段日子都夹着尾巴做人,所以皇上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才找了个家宴的理由。” 承安侯被贬官这事,实际上确实和江云康没关系,可皇上的旨意却带了昨日的家宴,也算江云康倒霉。 江云康搂着林氏,有些愧疚道,“实在是对不住你,本来我这次科举不错,还想让你在侯府里挺直腰杆。如今父亲被贬官虽然不怪我,可父亲不是大哥,他肯定不愿意去责怪他自己。” 侯府世家,轻易分不了家。若是单单把三房分出去,世人便会觉得江云康人品有问题,往后科举肯定没了希望。但承安侯又健在,更不可能一起分家,不然子孙都会被说不孝。 想到承安侯的身子,江云康紧皱的眉头,又慢慢舒展开。 林氏心里虽觉得委屈,但听到夫君解释那么多,心里又舒服不少,柔声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左右不过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初一十五再去请安就是,反正母亲本就不待见我。” 无非是回到刚嫁进侯府时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上许多,至少夫君向着她,林氏倒也没太绝望。 “不过,这个事会不会影响到你的科举啊?”林氏比较担心这个。 江云康摇头说不会,“我才刚过府试,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皇上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小人物。等我乡试时,已经是一年半后的事情。像皇上这么忙的人,哪里记得现在的这点事。” “还一个,皇上只是贬了父亲的官职,却没有动大哥,就说明不会因此牵连到我。” 其实江云康觉得承安侯被贬官挺好的,承安侯这个人,但凡给点颜色就灿烂,本事又不大,眼皮子还浅。 听完圣旨时,江云康虽然为自己的前程多少担忧了一下,但心里还是有些爽快。 即使承安侯不被贬官,日后对江云康的官路也不会有帮助,可能还会利用官位来压他,让他去辅佐大哥。但承安侯自个成了个看马场的小官,只要江云康自己有本事,承安侯便不敢多言其他。 眼下是会在府里受点挤兑,但等他有了功名,这些人的嘴脸又会马上转变。 说来说去,要想过得好,还是要自己厉害。 同样在说这个事的,还有徐放和徐国公。 徐放听说外祖父贬了承安侯的官,着急得想立马进宫去找外祖父,但被徐国公给拦了下来。 “父亲,皇上这么做,岂不是让承安侯记恨上云康兄?”徐放坐都坐不住,站着徘徊道,“他本就在承安侯过不好,现在又出个这样的事,岂不是更受排挤?” “你懂什么?”徐国公淡定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皇上心中一直有气,迟早都要收拾承安侯,现在贬官,总比日后江三郎在殿试时想起来的好。况且,这也不见得是坏事。” “怎么就不是坏事?”徐放不理解。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3节 “承安侯为官平平,还不太聪明,有时得罪人还不知道。而且他之前一个劲地参与夺嫡,这可是会连累全家杀头的事。现在他去看马场,就是想帮太子做事,太子也看不上他,彻底绝了他攀龙附凤的心思。”徐国公停下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只要承安侯的爵位还在,对江三郎的影响就不大,他照样是侯府的出身。不过是现在吃点冷眼,但只要他科举能中,往后咱们帮上一把,前程不会差。” 说了一大段后,徐国公再看自己儿子,叹气道,“如果江三郎是你这种心性,那真是不行。与其担心别人,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未来吧。我与你母亲商量好了,既然你不愿意做正经事,就先娶亲吧。” 儿子不行,就趁年轻,多教养几个厉害的孙儿,也能稍微安心些。 徐放年十九,也不小了,现在开始说亲,明年成亲正好。 但徐放一听到要给他娶妻,本来嚣张的表情立马顿住,过了会才摇头说不要,“我才不要娶妻,大丈夫应该先立业,我不要!” 他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却不小心撞到凳子,“砰”的一声后,差点踉跄摔倒,却再次强调道,“我说了啊,我不要娶亲!” 徐国公看儿子慌张跑了,没忍住笑了起来,“臭小子,还会害羞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皇上的圣旨到承安侯府的次日,京城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 心思明白点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厌弃承安侯,而不是因为什么家宴。 江云康在家待了两日,等正院传来承安侯醒来的消息后,过去探望过两回,但都被承安侯给挡回来。 方才江云康过去时,孟氏只是冷漠不搭理,向氏则是直接开口说是他害的承安侯。 无奈之下,江云康只能关起门来读书。不过,一起读书的还有林源。 这个时候不好去族学,江云康便日日带着林源读书。 院试在八月举行,只要院试过了,便是秀才。如果能中院试前十名,便是廪生,往后每年都有国家补贴的钱粮,虽然不多,但那也是吃国家饭的人。而且也相对应的有了特权,可以不跪衙门,如果家中有天地的,还能免掉相对应的田税。 总言而之,只要通过院试,并获得前十名,便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就算承安侯再不喜欢江云康,那也不能随意对待。 林源本以为过了府试,就能出去好好玩几日。 可皇上贬官的圣旨一来,整个三房都压抑得很,有时想抱怨几句太累了,可想到如果姐夫不能中秀才,他姐姐也要跟着受苦,就只能咬牙跟着读书。 期间徐放也来找过江云康几次,他怕江云康被苛待,还找了个读书的由头来找江云康,这样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呢,他是真没啥读书天分,每次来了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但江云康发现了一个事,只要把书中的内容解释成故事,徐放就能听进去,有时候还能回答出一些问题。 事实上,也确实因为徐放经常过来,承安侯才没敢把江云康叫过去日日教训。只是江云康每次去请安时,都要让江云康在天井下站半个时辰以上。 四月底的天儿,就算是早上,阳光也颇猛烈,就这样晒到五月,江云康比之前黑了好些。 直到五月初三这日,江云康收到木须先生的信,说木须要来京城了,让江云康帮忙打扫下院子。 江云康在家里闷了许多日,便带着林氏和林源一块出门,找了几个婆子帮打扫。 林源帮着从水井提水,只要不是读书,即使干体力活也很高兴。 “姐夫,我知道这个木须先生。”林源又提了一桶水上来,“我在金陵的先生,就曾经想拜他为师,但木须先生眼光太高,没看上我的先生。听说木须先生门下的学生,个个都有建树,要是你真能拜他为师,岂不是也要当大官了?” 林氏先开口道,“还不一定的事,你不要乱说。不管能不能拜师,木须先生都对你姐夫不错,你快帮着打扫干净一点。” 林氏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下,彩萍在一旁伺候着。 江云康和林源则是里里外外地搬着打扫。 几个月没有住人的房子,落了不少的灰,从门窗到地砖都要清扫干净。 林氏出了承安侯府,心情便好了许多,一只手摇着蒲扇,另一只手拿着辣牛肉干吃。 她刚把一块辣牛肉干放进嘴里,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人,头发斑白,望里面张望着。 “您好,请问您是?”林氏起身过去问话。 钟庆打量了林氏一眼,再道,“我是木须先生的学生,看到木府门开了,但门口却没有人,就先进来了。可是先生要回来了?” 林氏点头说是,“木须先生说已经从平洲出发,估摸着再有三四日便会到京城,我和我夫君过来帮忙收拾宅子。” “您夫君是先生新收的学生吗?”钟庆好奇问。 “目前还不是,只是得了木须先生的一些指点,故而来帮忙做点事。”林氏看眼前男人面色不太好看,像是久病缠身的人,问他要不要坐下。 钟庆摇头说不用,“既然先生还没来,我就不耽误你们干活,辛苦你们了。” 话音刚落,汀竹就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一堆药包和书籍,两个手都满满的,“您怎么又不等小的,让人好找!” “这不是找到了。”钟庆辞官后,身边的人走的走,最后只剩下汀竹一个,汀竹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行了,别瞪我了,这就回去,还不行吗?” 汀竹把药包往上边拿了点,想去扶主子,主子却说没那么脆弱,“您就是倔,待会回去又要开始咳嗽,让您等一等,怎么就这么难呢?还是说……” 林氏走到门口,看着钟庆主仆走远后,和彩萍感叹道,“我倒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小厮,竟然数落起主子来。” 彩萍猜道,“想来他们关系很好。” 林氏也觉得是这样,看夫君从内院出来后,就说了遇到钟庆的事,却发现她忘了问姓名,“是我疏忽了,竟然忘记名字。” 江云康说无妨,“既然是木须先生的学生,等先生回来后,还会再来的。” 木府并不大,三进的小院,一天的功夫便打扫干净。 打开门窗晾了一日,江云康又带着人置办了柴米油盐。 算着木须到京城的日子,提前两天就在西城门候着。 江云康本来以为木须要到八月后才会来京城,没想到五月就来了,这里头肯定有原因,不过他现在并不好问。 在一日的下午,江云康总算等到了木家的马车。 连日的赶路,让木须和成氏的面色都带了疲倦,江云康带着他们回木府时,书砚已经烧了热水等着,还有一些小食点心。 成氏看到后,很是感动,“难为你那么细心。” 江云康等木须他们洗漱完后,再提着食盒进去。 木须吃完饭后,再把江云康叫到书房。 书房的地上放了几个木箱,是木须从平洲带过来的书籍,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不容其他人去动。 坐下后,木须看了江云康一眼,就收回目光,“承安侯府的事,我听说了。” 江云康站着没说话,等木须继续说。 “从古自今,有许多人科举考得不错,却不会做官。所以科举和做官,也是两回事。”木须感叹道,“不过,你父亲书读得不怎么样,官也没当好,就是运气好,托生成了侯府的嫡长子。” “你连中两次案首的事,我也知道了。你寄给我的答卷,我也看了。”说到这里,木须才抬头看江云康,“以你的水平,要中秀才并不难,不过是运气的问题。但你的文章有些硬,想中前三并不容易。” 县试和府试结束时,江云康都会把答卷默下来,寄去给木须看。虽然木须都没有回信,但他也不会落下一次。 “还请先生赐教。”既然木须会提到他的答卷,自然就会有所指点。 木须最初看到江云康县试的答卷时,颇为惊艳,心想江云康这个学生怕是跑不掉了。后来又看到江云康府试的答卷,就发现了江云康的一个问题。江云康的答卷都很标准完美,也有些少年人的壮志,就是仔细品读后,能感觉到江云康的文章是为了作答而作答。 就像策论上,江云康的答案只是答案,一般人看去会觉得他很有气魄。可木须是桃李满天下的先生,能看得出江云康的气魄也只是写在答卷中,而不是真的有那份雄心壮志。 他把自己的看法都和江云康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两次你的科考都没有过,但就这两次你给我看的文章,你是个蛮有天赋的学生。不过呢,还是那句话,科举和做官是两回事,你想要考科举出人头地,那你就该真的有那份为国为民的心胸,明白吗?” 江云康读书是为了功名,考功名是为了步步高升后过好日子,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听到木须说完后,江云康猛然醒悟。大多数人在现代努力读书,是为了找份好工作,过小康生活。但是在古代,读书考取功名后,是要当官的。而当官后,担起的就是一份很重大责任,而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锦衣玉食的日子。 木须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如果他想要万贯家财,早就能一呼百应。 但他并不需要学生给他这些回报,只希望他的每个学生,都能对得起他的教导,无愧于心。 “学生明白了。”江云康点头道。 “你能明白就好。”木须抬眉叹了口气,“我这次提前来京城呢,有些事情要办,但也不是什么很忙的事。如今承安侯府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你以后带着书箱,来我这里吧。” 在心里上,木须已经把江云康当成他的学生。听说了承安侯被贬官的事之后,就能猜到江云康的处境。他惜才,又爱才,所以才不想江云康因为这个事,而耽误了院试。 “不过呢,我并不是现在就收你为学生,只是给你提供一个读书的地方,可不要误会了。”木须又道。 江云康忙感激说明白,他人都到了这里,不管有没有正式拜师,如果读书有什么问题,木须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但他还一个请求,“先生,学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眼下我的小舅子也跟着我读书,若是我来了您这里,他也不好独自去江家族学。可不可以让他跟我一起来,您也不用管他,我自会看着他。” “随便你。”木须难得地好说话,“不过他要是个不懂事的,可别怪我再赶出去。” “不会的。”江云康保证道,“那孩子就是贪玩需要人看着,但是个乖巧的。” 书房里两个人在说话,外边成氏带着钟庆和汀竹过来。 等成氏敲门后,江云康马上去开门,笑着和成氏打了声招呼,目光最后落在成氏身后的钟庆身上。 他一眼认出钟庆是那日孙哲撞到的人,联想到前几日林氏说有个白发瘦弱的男人来过,这下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上门的是您啊。” 钟庆笑着和江云康点下头,随后道,“我也记得你,江公子。” “原来你们认识啊。”成氏笑着介绍道,“三郎,这是钟庆,老爷之前给你的注释本便是他的,也是老爷门下唯一的大三元,不仅读书厉害,还官至宰相呢。” 第34章 江云康有些意外,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钟庆。他听木须先生说过,钟庆因为身体不好才辞官。现在看到钟庆的样子,确实身体很不好, 四十几岁的人,却满头白发,看着像是和木须先生一样年纪的人。 他侧过身子, 请钟庆和成氏进屋。 钟庆扶着门板,走一步停一步, 走上台阶后,还要小口喘气。 成氏进屋后, 先和木须说钟庆来了,再问他们要喝什么茶后,才退出去。 钟庆和木须见礼,“学生见过先生,先生安好。” 木须看得钟庆面色苍白没血色,眉头紧拧,叹气道, “你怎么还是病得那么严重的,这些年都辞官了, 该少操心就少操心,快些坐下吧。” “老毛病了,就这样的。”钟庆浅笑坐下, 目光移向站着的江云康, 眼神有些好奇,“这位江公子, 就是先生新收的学生吗?” 木须说不是, “他比你小许多, 不用喊公子,你喊他三郎就好。” 钟庆点头说是,随后问了几句江云康的家世,听到是承安侯府的庶子时,眸光不由顿了下,随后道,“当年你大哥拜师时,我还在京都为官。你大哥是个有胸襟的人,你也很不错。” “先生谬赞了。”江云康想着钟庆和木须有话要说,就先出去了。 等他走后,钟庆突然感叹道,“先生眼光越发好了。” “什么好不好,你才刚见他,如何知道他好不好?”木须哼了一声,心中虽然有一丝喜悦,但面上还是不肯承认。再看钟庆时,长眉不由皱起。 要说木须的学生里,钟庆绝对是最有读书天分的几个,而且深谙官场的弯弯绕绕,从一个普通家世的学子,到官居一品的宰相,可见他的能力多出众,但也正好印证了“慧极必伤”那句话。 虽然钟庆才学好,又精通为官之道,偏偏有个孱弱身体,忧思过多之后,再也撑不住官场的辛劳。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4节 当然了,钟庆毕竟官至宰相,要让他辞官,自然也不会单单是身体不好。其中过往太复杂,暂且不用提。 钟庆说不止是见过,他还看过江云康的文章,“三郎的读书天分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好的是他为人正派,且上进心很强。正好可以帮我圆了先生的遗憾。”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叹息。 江云康在厨房帮着成氏干活,成氏上了年纪也喜欢下厨,她很喜欢江云康,因为江云康和木须以前的学生不太一样,他更接地气。还一个是江云康救过木疆,这让成氏心里一直感激江云康。 “我是个妇道人家,读的书不如你们多。”成氏看着在给灶膛添木柴的江云康道,“但我知道啊,多听听前辈经验不会错,钟庆是老爷的得意门生,你待会可以多和他讨教一下。” 江云康笑着点头说好,但想到钟庆的身体,又觉得可能不大。 等饭做好了,木须才和钟庆从书房出来。 钟庆体弱,吃得也少,用了半碗饭就不吃了。看得汀竹在一旁直皱眉,却又不敢在这会插话。 饭后钟庆精神撑不住,江云康提议送他回去,这次钟庆没有拒绝。 江云康扶着钟庆上了马车后,让书砚赶车稳一些,再问钟庆,“先生感觉还好吗?” “挺好。”钟庆点点头。 汀竹哼哼道,“江公子,您别信他的,他就是每天强撑着,让雇一辆马车吧,偏偏不,说浪费钱。家里又不差……呜呜。” 钟庆拿了块成氏给他打包的糕点,塞进汀竹嘴里,和江云康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小厮话太多,当时明明想找个话不多的,不曾想找了个话唠。” 江云康笑着说没事,“看得出来,汀竹很在意您。” 钟庆放下手,他的眼睛总是半眯着,看着很没力的样子,“三郎可是打算院试过后,接着参加下一次的乡试?” 江云康点头说是。 “有先生的指点,你倒是很有机会连中六元。”钟庆说了一会话,就阖上双眼,看着十分疲倦,“当日我连中三元时,先生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收复山河有望了。但是……奈何我这身子,你也看到了,是我不争气,不能完成先生的心愿。希望三郎能有那一日。” 江云康联想到木须先生方才和他说的那些话,现在再看钟庆,心中顿时清晰。 大历国土被占半数,很多人隔着一道大江,却无法回到故乡。这是朝代的悲哀,也是百姓心中的痛。 送钟庆回去后,江云康才回承安侯府。 如今承安侯府虽然挂着侯府的牌匾,却是门庭冷落,路过的百姓都会走快一些,好似多逗留一会就有霉运。 门房看到江云康,也不如之前热情,只淡淡地喊了句三爷。 江云康径直朝三房走去,在快到三房时,遇到了许久没见的四弟江云杰。 江云杰站在长廊边上,好似在等他一样,“三哥,你回来了啊。” 江云康点下头,看江云杰眼里带了笑意,试探道,“你是特意在等我?” “对啊。”江云杰这几日都去正院,就算父亲不见他,也坚持站在门口,直到父亲愿意见他,再进屋去端水倒茶地伺候,总算有了回报,“父亲同意我先停了笔录的事,让我继续回族学读书,往后我又能和三哥一块儿上学了呢。” “恭喜四弟,得偿所愿。”江云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江云杰。承安侯能同意这种事,他一点也不奇怪。 “这段日子,三哥好生风光。”江云杰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总算老天有眼,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希望三哥院试也能努力,我是真的很期待能和三哥一同参加乡试。” “我也很期待。”江云康道,“希望四弟也多加努力才好,不要被我这个后来者给追上。” 说完,他打算要走,听到江云杰说期待明日一起上学后,又笑着停下,“不好意思了四弟,我不去族学读书呢。” “三哥可是在怕什么,连族学都不敢去?”江云杰知道江云康最近都在家里读书,以为江云康还是怕别人说闲话,故而得意道,“其实你不用在意那么多,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有我陪着三哥,不会让人多说闲话的。” 江云康笑了笑,不打算接江云杰这个话,转身直接走了。 “嚣张什么!”江云杰望着江云康的背影,暗自发誓一定要比江云康厉害,绝对不能再输给江云康。 但是江云杰现在还不知道,江云康之所以不去族学,是因为明日起,要去木家读书了。 林源知道这个消息后,拼了命的摇头说不去。 “我不去,我在家里读就好。”林源抱着柱子,看着姐姐手中的木棍,也无动于衷,“那个木须先生,听着就可怕。我这种水平若是去了木府,岂不是要被嫌弃死!” 林氏得知弟弟可以得到木须先生的指导时,本来心情非常好,现在看弟弟这个样子,就气得想打人,“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林源坚定道。 江云康看林氏真要动手,赶忙过去劝住林氏,再去看林源,“其实先生人很好说话,不刻板,也不严厉。我们也不是正经拜师,只是过去读书而已。” 他扶着林氏坐下,让林氏别动气,再一边和林源道,“你想想啊,你好不容易通过了县试和府试,若是院试不过,下一次岂不是要从头再来,岂不更辛苦?” 听到这里,林源觉得有些道理,每次考试的周期都很长,特别是府试第三场,那一夜的冷风让他记忆深刻。 江云康继续道,“眼下离院试还三个月,如果你能得到木须先生的指导,顺利通过院试后,往后你就是有功名的人了。而且岳父岳母不是说过了,只要你中秀才,便会搬家来京城。你不是喜欢京城的繁华吗?” 看林源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况且,你姐姐一个人在京城,多想你们啊。” 说到姐姐,又想到最近承安侯被贬官的事,林源深吸一口气,“那就拼一把,三个月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江云康和林氏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是第二天,林源到了木府后,看到木须先生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书桌,心里就有个不好的预感。 等他坐下后,木须先生拿了一张纸给他,说没看过他的文章,让他先默下府试的策论。等他写完后,才感受到木须先生的严厉。 与此同时的江云杰,已经在江家族学了。 好不容易回来读书,他最早一个到族学,当每个同窗看到他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心里就很满足。 以前玩得好的几个朋友,也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父亲觉得我有潜力,还是不忍看我浪费时间,故而再三劝我来族学。”江云杰对外都是说他自愿去的护城军,并不是因为受罚而去。虽然有些人可能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但也不会情商低到当面拆穿。 又有人问到江云康为何没来,江云杰则是先叹气,再道,“三哥正在家里愧疚着呢,你们可能知道得不清楚,我父亲得知三哥中了府案首,才想着一家人吃顿饭,却没想到被这个事连累了。所以三哥不好意思来族学了。” 江家族学里的人,都知道承安侯被贬官的事。不过他们不是主支的人,没有现场听到圣旨说了什么。等事情一个传一个,到他们耳里时,和最开始的就会变了味。 现在听江云杰这么说,就像是一种确认一样。原来江云康真的是扫把星,给家里带来那么大的不幸。 有人嘲讽道,“三郎往日板着脸,看着就不是个讨喜的,能牵连侯爷至此,真是霉运转世。” “确实命数不好,不然也不会出生克死生母,后来又连着两次府试没过。好不容易过了,又连累侯爷。” “我觉得啊,还是让侯爷少接近三郎,免得更倒霉。” …… 江云杰听着众人的言语,心中很是满意。又听人说木须先生回京城了,想着再去争取一下,便约了三两个同窗,等下学后一块去木府探望。 重新开始读书后,江云杰因为太兴奋,第一天都没心思听课。 一直拖到下学的时间,才和同期一起去木府拜访。 成氏开门时,听到是江家族学来的学生,便带着他们往后院去。 等他们刚到后院,就看到木须先生坐在上首,江云康和林源并排坐着,两人都拿着书,正在学习的样子。 江云杰左边的同窗,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后,疑惑道,“四郎,你不是说三郎因为没脸出门,所以躲在家中读书吗?” 第35章 江云康听到有人来的说话声, 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是江云杰和几个江家同窗后,不由放下手中的书本。 木须也转头看去, 面上没什么表情。 成氏带着江云杰一行走到竹屋的石阶下,让江云杰几人在下边等着,自个进竹屋和木须道, “这几个江家族学的学子,说要来给你问安。” 木须只短暂地在江家族学待过, 但教过一日,便都能喊他先生, 见来了那么多人,虽然心中不乐意见到江云杰,但还来了其他人,便起身让大家去前院喝茶。 走到竹屋门口时,不忘回头交代,“你们两个不许偷懒。待会我回来,若是没背完书, 今儿就别回去。” 看到木须带着人走远,林源立马放下书, 唉声叹气地趴在桌上,看姐夫还是挺直腰板看书,不由感叹道, “先生也太严格了吧, 怎么说我们和那些人也是同窗,一块去休息不好吗?” “你想和我四弟一起喝茶?”江云康歪头朝林源看去。 林源赶忙摇头说不想, “他那个人, 眼皮子和侯爷一眼浅, 话里话外都透着酸味。不过方才我看他错愕的样子,倒是挺舒服,他肯定以为你躲在侯府不敢出门,不曾想,竟然在他日思夜想的地方读书。哈哈,好爽!” 江云康也注意到四弟的表情,林源说的没错,四弟确实心眼小,他一边给书籍翻页,一边道,“你要是不快点背,回去我就和你姐姐说。” 听到姐夫又要告状,林源愤愤地瞪了姐夫一眼,不甘不愿地翻开书朗读起来。 前院里,木须简单问了几个人的功课,大概了解后,便让他们别耽搁读书时间,不用在他这里久留。 江云杰来之前,还想着讨好下木须先生,就是不能拜师,得些指点也不错。但他完全没想到,三哥已经在木府读书,这可是外边多少人都羡慕的事。 起身要走时,江云杰到底忍不住,眸光瞟了下木须先生,随后垂眸问,“先生可是收我三哥为学生了?” “暂时还没有。”木须之前就不喜欢江云杰,现在听到江云杰问话,眉头便皱了起来。 江云杰疑惑道,“那三哥为何在您这里读书啊?” “没有为什么,我闲得无趣,就让三郎陪陪我。”木须没好气说完,起身从江云杰身边走过。他没必要和江云杰解释自己的行为,若不是还有其他江家学子来拜访,光是一个江云杰,他绝对不会留下喝茶。 江云杰看木须先生就这么走了,丝毫没在意他的面子,而门口的几个同窗都看着他,表情多少有些绷不住,僵硬地和其他人道,“走吧。” 等他们出了木府后,便有人问江云杰,“四郎,木须先生好像对三郎很好,而木须先生的从没看走眼过。你应该不知道三郎来木须先生这里读书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看着江云杰,眼里带着探究。江云杰在学院可是暗示江云康没脸出门,结果却得了木须先生的青睐。看木须先生对江云杰冷漠的样子,他们也要考虑和江云杰保持距离了。 江云杰感觉脸被丢在地上踩,却还不能捡起来,他讪讪道,“三哥可能忘记和家里说了。” 等江云杰说完后,几个同窗各自找了理由,都说要先回去。 江云杰站在木府门口,看着木府的牌匾,心中便来气。 他不想这个时候回府,便找了家酒馆喝酒。 刚坐下,江云杰就听到有人喊“四郎”。 转头看去,见到是孙哲,歪头看着孙哲,没有先开口,因为他们并不熟。 孙哲倒是自来熟地坐在江云杰对面,主动给江云杰倒酒,“四郎这是怎么了,面色如此难看?若是四郎不嫌弃,倒不如与我说说?” “我没什么。”江云杰对孙哲并不信任,上回家宴,他可是看到孙哲和三哥站一块说好久的话。 孙哲看到小二来上菜,要了一壶好酒,再去看江云杰,“四郎能重新读书,应该高兴才是。可我看你面带愁容,并不像没事人的样子。既然你不说,那我来猜猜,可是因为三郎的事?” 江云杰捏茶盏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茶水洒了些到手背上,表情凝重地看着孙哲。 孙哲看到酒来了,给自己先倒一杯,举起酒杯后,看着清亮的酒色,一口闷完,“爽!” 放下酒杯后,孙哲再笑着抬头,“虽说侯爷此时厌弃三郎,但三郎有徐国公府世子做朋友,又有木须先生的指点,往后不仅是科考,还有官路,都会比我们顺畅许多。前些日子,我去于家赴宴时,于家的小公子说想拜木须先生为师,都被拒绝了。” 长叹一声,孙哲夹起一颗花生米,往上抛去,想张嘴去接,却没接到,“于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妃的嫡亲弟弟,年少有为,还深得太子的喜爱,这么金元宝一样的人物,木须先生却不要,而是挑中了三郎。所以说啊,还是咱们三郎厉害!”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5节 “于小公子?” 江云杰知道很多人想拜木须先生为师,但这个于小公子,他倒是没听说过,因为于小公子家世太出色,不亚于徐放的家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木须拒绝于小公子,这是很不给于家脸面了。 孙哲点点头说是,“罢了罢了,咱们别提这些了,反正和咱们没关系,三郎飞黄腾达了,看不上咱们。”他举起酒杯,“来吧,还是喝酒好。” 酉时过两刻,江云康才看到林源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木府出来。 他早就背完书,但林源没有背完,被木须先生留堂了。 林源慢吞吞地走到马车边上,无力地抬起胳膊,委屈哒哒地道,“书砚,我好累啊,你快拉我一把,我上不去了。” 等书砚拉着他上马车后,立马抱怨道,“姐夫,你说说,你才是木须先生正经想带的学生,我不过是个顺带的,他何必那么认真呢?”伸出手给江云康瞧,掌心有道红红的印子,“方才我就背错了一个字,他就打我手板,这要是我姐姐看到了,她得多心疼啊。” 江云康瞥了一眼,只是很浅的一道红印,等回承安侯府后,怕是都没了,“不会的,姝儿只会让木须先生打狠一点。” 两人一块读书,林源的天赋不比江云康差太多,就是林源喜欢摸鱼,读个一会书,便要发呆干点其他事,注意力不集中。但凡林源自己认真一点,都不会被留下单独背书。 “先生对每个学生都是用心教学,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读书吧。”江云康算算日子,竖起两根手指头道,“现在离院试,只有两个多月,难不成,你想中途放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源知道先生严厉是为了他好,他就是嘴上抱怨两句,实际上也都乖乖按着先生的任务读完了,“说到院试的日子,我姐姐是不是八月多生产?” 江云康点头说是,他比较担心林氏生产的日子会撞到他考试时,如果他不在家,心里总是不太安心。 之前他就和林氏提议,要不要把岳母提前接过来,但林氏说不用那么麻烦。但现在想起来,要是运气不好撞在同一日,他完全放心不下。 林源看姐夫在皱眉,啧了一声,猜道,“姐夫,你是不是怕我姐姐生产和考试在同一天?” “我是在担心这个。”林源也十七了,这些事,江云康也可以和他说。 “那就把我母亲接来。”林源道,“金陵离京城没几日的脚程,你别信我姐姐说什么不用的话,她心里明明想要,嘴上却要说什么麻烦。到时候我来写信,就说我考试太紧张,想母亲了。我母亲看到信后,肯定懂我意思。” 林源是半大小子放出去,怎么玩也玩不够,哪里会想家。江云康听了后,忙点头说好,“有岳母来照应着,我可以安心了。” 江云康的这位岳母,甚是泼辣,家里岳父被治得死死的,就是对着孟氏的冷嘲热讽,也敢同样阴阳回去。不过后来林氏报喜不报忧,岳母也就无法知道林氏在承安侯府的真实情况。 马车回到侯府后,林源又不去三房吃饭,江云康便一个人进院子。 今日赵姨娘又让江云成送了吃食过来,江云康刚进屋,林氏便拉着他坐下,还把丫鬟们打发了出去。 “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林氏拿出母亲给的房契,指着房契小声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以前呢,我怕被母亲和大嫂他们挤兑,也怕被侯府的下人看不起,就把陪嫁的铺子都给关了,手中的银钱也越用越少。但通过父亲被贬官的事,我也看清了,不管咱们好还是不好,父亲母亲对我们都没有真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放着银钱不挣。” 林氏是商贾出身,经商之道虽然比不上父兄,但她也没指望把生意做到天下皆有,只是想让三房的日子好过一些。 “这两间铺面,都是京城最繁华街道的铺面,我打算一间铺子用来卖绸缎,还一间做酒楼。”林氏这些日子都在盘算这个事,“赵姨娘不是经常研究些吃食么,我想着,既然她不能出府,就让她把方子写下来,我给她买方子的钱。这么以一来,也能让她手头宽裕一些。你也知道,上次六弟就是因为没钱打赏下人,差点耽误了赵姨娘的病。” 林氏是个善心的,别人对她好,总想着加倍好回去。 江云康没有意见,“不过娘子身怀六甲,这时候不宜太操劳,可以迟些再开铺子。” “你放心,我没那么着急。”林氏早就想好了,“这些日子,我先把人找好,厨子们可以先学完赵姨娘的手艺。要开绸缎庄可不容易,得先写信给我哥哥,让他给我送货,再安排几个得力的掌柜来。这一来一去啊,就得花上好些时间。我是想着让手上的进项多一些,至少吃喝可以不用发愁。” 有些人家,外面看着风光,实际内里损耗得厉害。 承安侯府虽不至于到艰难过日的地步,但从承安候被贬官后,孟氏就打发了一批下人出去,可见公中的银钱开始短缺了。 三房又不得宠,如果不自己想点法子挣钱,若是有个什么事,公中绝不会拿钱给三房。 或许是商贾出身的原因,林氏看着手中钱变少时,会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如今她想通了,江云康也表示支持,便没有顾虑地去干。 夫妇二人说好后,便一块去用饭。 江云康往后都要去木须先生家读书,中午要在木府用饭,但不是正式的学生,便不好交银钱当束缚。林氏便准备一些补品,让江云康次日送去木府。 在木府读书的日子,不时会有木须先生的学生来探望。不过自从江云杰来过一次后,木须就交代成氏,不要把人带到后院的竹屋,让人在前边等着就好。 这日林源再次偷偷打盹,被木须罚站时,成氏过来传话,说于家小公子来了。 “让他回去,就说我身体抱恙。”木须摆了摆手中的戒尺,看到林源又没站直,吓唬地舞了下戒尺,林源吓得赶忙贴墙站好。 成氏有些为难,“于小公子说,你今日不见他,明日就再来,一直到你愿意见他为止。你还是见一下吧,我看他很执着。” 木须却还是坚持不见,“他要来就让他来,他们于家把钟庆害成那样,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收他为学生。” 成氏听木须说到钟庆,轻声叹气,转身出去传话。 听到木须的那些话,林源的一双黑眸,忍不住地往木须那瞥。 钟庆?他没听错吗?于家竟然害过钟庆?那不是前任宰相吗? 想要探究原委的心思起来后,林源就很想知道事情起因,亮晶晶的眼睛再次去偷看木须,却刚好被木须给抓到。 “让你站直就站直,要不是你姐夫,我才不会教你这个的学生!”木须瞪了林源一眼。 林源委屈地收回目光,只好捧起书读,但他刚读两句,就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年板着脸从远处走来,赶忙喊了句“先生”。 于景山求见不成,只坐了一会就没了耐心,木府没几个下人,他便一路走到后院,等看到木须正在给人讲学,小脸顿时更不好看了。 他直接走进竹屋,看都没看江云康和林源,只和木须见礼,说话也直接,“先生为何不见我?” 木须手中的戒尺动了下,差点就打下去,冷着脸道,“我既不能让你如愿,也就没有见你的必要,于小公子若是没事,还是回去的好,这般乱闯别人的后院,有违你们于家的教养。” 这话是在讽刺于景山,但于景山却还是没动,“听说先生收了个庶子当关门学生,如今看来,竹屋的这两位便有一位是了。”他面色不善去转头去看,林源立马拿书挡住脸,江云康倒是和他的目光直直对上。 “于景山,就算是你父亲,也不敢这样闯我府宅,你真的不走吗?”木须不客气道。 “先生莫急,我待会就走。”听说木须先生宁愿收个庶子当学生,也不愿意要他,于景山辗转反侧地气了一晚上,大清早地就出门来,“我瞧先生的这位学生也不过如此,既然先生另有爱徒,不如让我见识见识他的学问。我可是听说了,他可是县试和府试的案首。” 同样的,于景山也知道江云康有两次府试没过,想到这个,他更气愤。 江云康见于景山死死盯着自己,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便拿目光去瞧木须先生,希望能从木须先生的表情上看出一些暗示。 但木须却是侧身对着江云康,还没能江云康看清楚,于景山先走到他跟前。 于景山直接忽略掉林源,因为林源看着就不像中案首的人。 他两手撑着江云康的书桌,挑眉问,“你就是江家三郎,先生的新学生?” “我是江家三郎,但先生还没决定收我当学生。”江云康如实道。 “少骗我,不收你当学生,为何你会在这里读书?”于景山越看江云康越不顺眼,“你明明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凭什么能得先生青睐?” “于公子,先生喜不喜欢我,和我是不是庶子没关系。”江云康很坦然自己是庶子的身份,面对于景山的咄咄逼人,也没有一丝怯弱,“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你不讨先生喜欢?” “你嘲讽我!”于景山伸手想抓江云康衣领,但被江云康给躲过去,再要动手时,木须喊了句“够了”,他才停手站稳。 木须冷冷地看着于景山,半点不给面子道,“于景山,我不收你就是看不上你。你要敢动手,那就尽管动手,虽说我在朝中的学生不如以往多,可还有几个能在皇上跟前说话。” 说完,木须转头朝林源看去,“林源,把你昨日写的文章拿出来,给于公子看看。” 林源愣了下,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时,才去找文章递给于景山。 木须又道,“林源在府试时只有二甲,但如果我没记错,他的文章,应该比你的要好?” 这是更大的嘲讽了,于景山早就中了秀才,只是上次乡试落了榜,因此一直不服气,为了下次的乡试,才想拜木须为先生。但木须现在拿了个府试二甲学子的文章,说比他的更好,要知道,他是院试前十,有廪生之荣的秀才,竟然连个二甲学子都不如? 于景山当即黑了脸。 林源听到先生说他更好,扬唇憋着笑,看于景山气得快冒烟,突然觉得先生也不是那么刻板。 木须却继续道,“如果你不服,可以看看手中的文章。你连一个顺带的都比不上,我为何要你?” 听到自己是顺带的,林源也没不高兴,而是笑着摸摸头,“哎呀,我也没那么好啦。还是姐夫更厉害,先生谬赞了。” 江云康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小舅子,有时候也太会拉仇恨了。 再去看于景山时,见于景山从脸颊涨红到脖颈,到也觉得解气。 于景山扫了眼林源的文章,用力咬住下嘴唇,最后愤愤丢在地上,随后转身跑了。 林源忙过去捡起自己的文章,看着于景山跑走的背影,有点小得意地去看木须,问,“先生,我是不是真的比他厉害啊?” 木须瞥了林源一眼,戒尺拍了下林源的胳膊,“快去站好,你还在罚站呢。” “哦。”林源撇嘴站回原来的位置,但还是不死心,“先生,我确实比于景山更好是吧?” “也就这篇文章不错!”木须急了,举起手中的戒尺,又哼哼放下,“快点背你们的书。要是你们乡试的时候输给于景山,出门别说认识我!” 林源小声嘀咕道,“我院试都还没过呢。” “林源,你把你手中的书抄五遍,不抄完不许回去。”木须好后悔,当初就不该顺带教林源,小孩儿天赋是有,就是太会气人! 林源崩溃地张嘴“啊”了一声,木须却不给他求情的机会,径直走出竹屋。 他又恳切地去看姐夫。 江云康正义凌然地道,“既然是先生给的任务,我也不好帮你。你放心,我会在木府门口等你。” 到了下学的时间,林源确实还没抄完。 江云康想着林氏爱吃莲蓉酥饼,便先带着书砚去买。 但他刚出木府没多久,就看到不远处的街边,停的两辆马车边上,徐放正在和于景山吵架。 等他走近后,才听到这两个人在互相骂对方是纨绔。 第36章 “你也就比我多读两本书, 装什么读书人,其他仗势欺人的事可没少做,京城里的人看到你都绕着走, 你才是纨绔好么!”徐放的眼睛瞪得铜陵大,要不是小厮紧紧拉着,他非要揍于景山一顿。 “什么叫装, 我就是读书人!”于景山的肤色比徐放白一些,这会面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我有秀才的功名,你有吗?你没有!所以你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于景山,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徐放忍不住了,小厮从拉他,改成坐地上抱住他的小腿。 于景山也不甘示弱,挺直了站在原地,昂着脑袋嚣张道,“我说你是纨绔!纨绔!纨绔!怎么样, 我说了三遍,你能听清了吧?” “你他娘的。”徐放被小厮抱得动不了腿, 只好转身去找东西,不曾想看到了一脸惊讶的江云康。 江云康刚才仿佛听到两个小学生吵架,还是半斤八两那种, 不是一点幼稚, 是非常的幼稚。 “咳咳。”江云康走到徐放边上,小声提醒, “徐兄弟, 好多人看着呢, 这里不是争吵的地方。” 徐放转头扫了一圈,对好奇看过来的人凶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吵架啊?” 本来看热闹的百姓,瞬间转头跑了,生怕被徐放追上找麻烦。 于景山见此笑道,“还说你不是纨绔,这般凶悍,谁看到你都害怕。” 他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袖子,立马下意识凶道,“催什么催,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急着回去干什么?” “哟,你这样子就是好人喽?”徐放贱贱地冲于景山挑眉,随后让小厮松开他,再转身挨着江云康站,“云康兄,我们走。不要和这种人品不行,读书也一般的二流子说话,免得污了我们的耳朵。”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6节 “徐放,你说什么!”于景山吼道。 徐放却不搭理他,手搭在江云康肩上,笑眯眯地往前走,留下于景山在后面怒吼生气。 等走远后,看不到身后的于景山了。徐放才停下,撇嘴哼了一声,“小杂毛儿,次次看到我都要呲牙,要不是我母亲拦着,我真想把他丢臭水沟里泡泡。” 江云康好奇道,“你和于小公子有仇吗?” “也没啥大仇恨,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说到这个,徐放就气愤,“京城的人说起纨绔时,总要把他和我带到一起说,他是谁?我是谁!他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 徐放性子暴,于景山也是个不愿忍气吞声的性格,两个人都备受家里宠爱,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参加的宴会多了,不少人把他们比较。故而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是对头,但凡一起参加宴席就会吵架,有时候还会打几个回合。后来日子久了,大家也慢慢明白,不是迫不得已,不会同时请他们两个出席宴会。 江云康大概明白了,总结起来,还是两个小学鸡互相看不顺眼的事,实际没什么深仇大恨。 在两个人说话时,林源再次垂着脑袋从木府出来。 “姐夫。”林源先丧丧地喊一声,随后才认出徐放,忙给徐放见礼。 “林源也在啊,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喝酒!”徐放邀请道。 江云康问是不是有事,徐放说就是特意来找他的,等到了酒馆再说。 徐放挑了家临街的酒馆,上到二楼靠窗的位置,让小二先拿三壶酒来。 他自己先闷了一大碗,随后看着江云康犹犹豫豫,扭捏得江云康都起鸡皮疙瘩了。 “徐兄弟,你有什么事,不如先说说?”江云康按住徐放的手,让他先别喝了。 徐放抿了抿嘴唇,突然卷起袖子,给江云康看他胳膊的伤痕,“你看看,这都是我父亲打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徐放胳膊有几条很浅的红印,林源看到后,马上问,“世子又被罚了?” “我这次可好好的,是他们非要逼着我娶张家姑娘!”徐放义愤填膺道,“云康兄肯定知道张侍郎吧?” 江云康点头说知道,张家是百年书香门第,家规森严,张侍郎在朝堂上,走的也是直言劝谏那一路,家风特别清正。 “那你肯定知道张侍郎家的女儿凶名在外吧?”徐放期待地看着江云康。 江云康却摇头,“我只知道张侍郎两袖清风,是个不慕权贵的人。” “他是两袖清风,所以他的女儿也跟他一样,刻板又迂腐,从小就是开口闭口的规矩。你说如果我娶了这样的姑娘,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越说这个,徐放越觉得心里苦,“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没人要,可我爹娘非中意那个张家姑娘。我说不娶,就动手打我。” 江云康看徐放一脸委屈,但还是好奇问,“听你这么说,你见过张姑娘?” “那没有。”徐放摇头道,“但不用想也知道,张侍郎那样的性格,他女儿肯定也差不多。而且张侍郎长了张大饼脸,他女儿肯定也不好看。” 徐放又啧一声,不理解得直皱眉,“说来我也奇怪,别人不是都说张侍郎不攀龙附凤吗?那他为何会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京城里那么多人说我不好,难道他们不懂?” 徐国公夫妇的想法是,既然徐放放荡不羁,性子桀骜不好管束,就要找个厉害一点的姑娘来镇住徐放。 故而长公主挑来挑去,就相中了张家姑娘。不过像徐放说的一样,张家一开始并不同意,后来徐国公意外帮了张侍郎一次,张家才愿意谈谈。不过张家还没松口同意,更多的是观望。 但徐放听说爹娘相中张家姑娘后,就闹脾气说不要,还说就是张家姑娘嫁过来,他也绝对不会碰人家。 江云康不好接话说是,便问徐放,“如果你被逼着娶了张家姑娘,你又不对人家好,岂不是耽误了你,又害了人姑娘?不如你好好和国公爷他们说说,或者你去见见张家姑娘?” “我才不见!”徐放就是不愿顺从爹娘的意思,漫长的叛逆期还没过去,“你说得对,我不喜欢人家,何必害了人家。可我爹娘态度强硬,就算没了张家姑娘,也还有其他姑娘。云康兄,我是真不想那么早成亲,你帮我想想主意呗?” 徐放其他的酒肉朋友,都劝他先答应了,反正娶回去家里摆着,外面照样可以彩旗飘飘。但听了江云康说的,他也觉得那样不好。 江云康也不赞同盲婚哑嫁,但徐国公夫妇对此势在必得,徐放确实跑不掉,他也纠结了。 林源倒是没多想就接话,“徐世子,既然你不喜欢,那就逃婚嘛。趁现在婚事还没定下来,跑得远远的,好表明你的态度。” 他刚说完,就被姐夫拍了下胳膊。 “别瞎出主意。”江云康正色道,“徐兄弟,你想摆脱张家的婚事,其实很简单,私下里找个张家人胡闹一下就行。但你也说了,没了张家,还有其他的人家,你不可能次次都能劝退别人。”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想一想,你喜欢什么姑娘?” “我喜欢好看又温柔的。”徐放目标很明确,“然后不管我,她自在,我也能自在。” 江云康笑了,“漂亮的姑娘倒是很多,但不管你的,国公爷他们就不会同意她进门。” “那怎么办啊?”徐放更愁了。 他端起酒盏,又闷了一杯酒。还不等他倒酒,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严厉的“放肆”。 其他靠窗位置的人,都转头看向楼下,徐放也跟着看下去。 只见一个醉汉,醉醺醺地拦在一个姑娘面前,姑娘带着纱帽,看不清脸。方才喊放肆的,就是那姑娘的丫鬟。 醉汉喝得摇摇晃晃,伸手想去掀姑娘的纱帽,但被丫鬟给挡住。 “哪里来的醉鬼,没人管一下吗?”丫鬟气愤道。 “你滚一边去。”醉汉推开丫鬟,朝戴着纱帽的姑娘走去,姑娘忙后退两步,但看到丫鬟坐下地上,又折回来去扶丫鬟,正好被醉汉扯到纱帽。 与此同时,心情本就不佳的徐放,对准醉汉的脑袋,丢出一个茶盏,正好砸中了。 醉汉踉跄倒地时,顺带拉下纱帽,露出姑娘的容颜。 姑娘穿着天青色夹袄长裙,鹅蛋脸,柳叶眉,肤色白皙如璞玉。没了纱帽的遮挡,也让众人看清她的长相,端的是眉目如画的清秀佳人。 她往二楼匆匆望了一眼,赶忙带着丫鬟上了马车。 那醉汉被徐放砸了脑袋,躺在地上哎哟叫唤不起来,两个店小二把人抬走,丢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去。 江云康看徐放久久没回神,打趣道,“徐兄弟,可是喜欢刚才的姑娘?” “啊?”徐放愣愣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姑娘?”江云康重复道。 “没有,怎么可能,我没喜欢。”徐放连着三句否认,还摆了摆手,“真的没有,就看一眼,哪里能那么快喜欢。不过……那姑娘倒是长得真好,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京城里的好多宴席,都是男女分席。如果不是相熟的两家人,也不会让儿女出来交际,所以徐放不认识也正常。 事实上,徐放刚才帮的姑娘,就是张侍郎的长女张月英。 她方才上香回来,想到父亲喜欢这家酒馆的春风醉,才打算去买一点回家。可没想到遇到了一个醉汉,还掀了她的纱帽,还好有人帮了她一下,不然那醉汉怕是还要闹。 冬雪的胳膊摔到地上撞红了,好在不是特别疼,她端正坐好,余光偷瞄着自家姑娘,但不敢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张月英转头看向冬雪。 “姑娘,老爷真想让您嫁给徐国公府的世子吗?那可是京城里的第一小霸王!”冬雪打小跟着姑娘长大,想到这桩婚事,心里就为姑娘叫苦。 说到婚事,张月英便忍不住叹气,但她还是端正坐好,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父亲说见过徐世子,说徐世子并不像外边传的一样乖张奇怪,不过是外边人以讹传讹。他们不会随便替我应下婚事,说在定下之前,至少会让我见徐世子一面。” 听到这个,冬雪稍稍放心一些,“能见就好,见到真人,才知道是好是坏。” 但徐放并不愿意去见张月英。 他回府后,被徐国公罚跪祠堂,也嘴硬说不娶,还说他有看上的姑娘,自个儿会去找来当娘子。徐国公听了后更是气愤,问不出是谁家的姑娘,便让徐放禁足在家里。 江云康得知徐放被禁足后,倒是上门去探望过两回。 不过徐国公没让他去见徐放,而是让江云康在前院喝茶。 这一日,徐国公也把江云康叫到了前院。 “转眼间到了六月,听说你在木须那读书?”徐国公坐在江云康对面,看江云康点头后,欣慰道,“你能得木须的指点,要过院试就很容易了。” 说着,徐国公长声叹气,“我要是有你这种儿子就好了,省得我日夜操心,你是不知道,徐放那小子多气人!” 说起吐槽的话来,徐国公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就多留了江云康一会儿。 等江云康从徐国公府出来时,已是傍晚,踩着太阳的余晖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一会,突然慢了下来。 “三爷,您看外头。”书砚掀开帘布的一角道。 江云康推开木窗,看到吕府挂了白幡,里面正在办丧事。 “前些日子就听人说吕公子不太好,没想到真去了。”书砚语气轻快,“吕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来也崩溃了。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 江云康放下木窗,和听书说没错,但他这会也不会停在这里故意看吕家热闹,让听书继续赶路。 但没过多久,马车突然停下,江云康触不及防地往后撞去,后背生疼。 他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于景山的声音。 “你家公子呢,让他下来!”于景山凶书砚道。 江云康自己先下了马车,看到于景山一身素衣,心里有了个猜测。 “于公子,你有事?” “我问你,吕兄是不是你害死的?”于景山和吕行是江陵书院的同窗,关系虽然不是特别好,但属于也能一起坐下喝酒的那种。 加上于景山本就讨厌江云康,方才在吕家听蔡氏哭了两句后,就气冲冲出来,这下正好遇到,就过来拦人了。 “于公子何出此言?”江云康还蛮为于景山的智商担忧的,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的家族,说话还不用脑子,怕是会惹不少麻烦。 “他们说吕凶是被你害死的,吕夫人也这样说。”于景山道。 “我不知道于公子误会了什么,但我可以明确给你回答,吕公子的死和我并没有关系。他自己看不得人好,污蔑我科考舞弊,最后又输给我,才会被气死。如果我因为科考赢了他,就算害死他,于公子未免有点太强词夺理。” 江云康不想在这里和于景山争吵,解释完后就想走。 于景山却不信江云康说的,“吕兄在书院时,并不是小心眼的人,我不信你说的。” “于公子出身好贵,是太子妃的嫡亲弟弟,举行在你面前,自然不会小心眼,也不敢嫉妒你。但他自认出身比我好,次次又被我压了,这才会心有不甘。”江云康抬眉道,“于公子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不会是朋友,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那日我和举行在书馆比试,有许多江陵书院的学生都在,你大可以一一问过去。” 说完,江云康便回到马车上,让书砚驾马车离开。 他在马车里等了一会,马车才动起来。 回到承安侯府时,门房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来了,江云康听了后也没去正院,而是回了三房。 他进屋时,林氏正在缝小孩衣裳。 “三爷今日见到徐世子了吗?”林氏抬头看来,眉眼尽是温柔。 江云康摇头说没有,坐到林氏边上看林氏缝衣裳,一边道,“徐国公这次是狠了心要徐兄弟收心,没那么容易放他出来。娘子的手好巧,这些衣裳你做得够多了,不用再费神做了吧?” “不够呢。小孩一天一个样,你今日做的,过几日可能就穿不到了,所以得多准备一些才是。”林氏缝好袖子,放下针线,“对了,今日大姐夫妇回来了,你知道吗?” 江云康点头说知道。 “方才母亲喊我过去坐了一会,我听了两句,好像是大姐夫挨了上司的责罚,如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林氏道。 “父亲被贬官,已经帮不到大姐夫。”江云康想了想,疑惑道,“大哥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本来马上就能升一升,出了父亲的事后,大哥就得等明年才有升迁的希望。如今的侯府丝毫比不上荣兴伯爵府,他们怎么来侯府求助?” 林氏摇头说不知,“我在那里坐了一会,母亲就说怕我太累,让我先回来。”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7节 林氏觉得,这是孟氏不想让她多听,才让她回来。 “大姐夫当差数年,想来不会是太大的事。”江云康刚说完,彩萍就进来,说正院的张嬷嬷来了,请他去正院。 他有些诧异,“是母亲要见我?” 彩萍点头说是,“三爷,张嬷嬷还在外头等着呢。” 江云康联想到大姐夫的事,眉头微拧,跟着张嬷嬷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时,江蕙和孙靖还没走。 往常对他冷冷地大姐,看到他进来时,意外地笑了下。大姐夫也站起来迎他,看到他们这个态度,江云康心中就有数了。 和孟氏见过礼后,孟氏便让江云康坐。 “三郎最近读书可还辛苦?”孟氏问道。 江云康说还好,过去快一个月里,因为承安侯被贬官的事,孟氏可没给他一个好脸色过。 “读书虽然重要,三郎也别太累了。”孟氏端起茶盏,又悠悠放下,不时往江云康那看两眼,两江云康端正坐着,心里纠结一会,还是叹气道,“三郎马上就要院试了,本来这事不该麻烦你,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说对吗?” 是一家人吗? 只是明面上迫不得已的一家人吧。江云康心想。 “母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江云康看了眼屋子里的人。 孟氏浅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大姐夫最近遇到了一点难事,他的上司又正好是徐国公夫妇同窗,所以想请三郎去帮着说和一下。” 来的时候,江云康大概猜到是这么一回事。 这叫什么?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江云康在心里冷笑一下,这个忙,他既不想帮,也不能帮。 诚然徐国公府欠了他一个人情,可后来徐放也帮了他许多。如果这会拿着大姐夫的事情去帮忙,徐国公肯定会帮,可这个人情也就被他用了。 为了本就疏远的大姐夫,江云康觉得没必要,也不甘愿。 “母亲,不知大姐夫为何与上司起了争执?”江云康记得大姐夫在户部管修造,负责京城的陶瓦八作、排岸作坊等事。这是一个有些累人,又不靠近权力的官职,早几年,大姐夫就想往其他地方跳了。 孟氏看了孙靖一眼,思虑怎么说的时候,孙靖自己开口道,“我在修造坊干了多年,本该从这里调出去,可我那上司次次都说会考虑,最后却都压着不让我离开。前两日我喝了一些酒,实在气不过,就和他吵了起来。他便开始给我穿小鞋。” “没动手?”江云康问。 听到这个,孙靖面色顿了下,歪头撇开视线,“就打了他一拳,但被人给拉住了。” 听到这里,江云康总结出一句话——喝酒误事。 他起身对孟氏行礼,“母亲,这个事我实在不好帮。若是我因此去了徐国公府,反而还会害了大姐夫。” “此话怎讲?”孟氏不解道。 “大姐夫和上司有了矛盾,这事想来知道的人还不多,可我找了徐国公,怕是就会多人知道了。即使调和了大姐夫和上司的关系,但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往外一说,岂不是要害了大姐夫的前程。”江云康诚恳道,“其实这个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姐夫去负荆请罪,求得原谅。” 给人当属下,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就算心里再不甘愿,也得找到下家,等真的离开后,才能动手。而且也最好别让人知道,免得多一个麻烦。 孙靖拉不下脸去道歉,江云康也不愿意去徐国公府找人。真当他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么,他又不是面团捏的。 孟氏不太懂官场的那些事,她一方面觉得江云康说的有些道理,一方面想到江云康拒绝了,心里怪不舒服。 孙靖听完江云康的,起身摆手,没好气道,“罢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一个庶子帮我,我还是回去另想法子。” 江蕙看夫君脸色阴沉,再看弟弟时,脸色也不太好看,“三弟,本就是你姐夫的上司有错在先,再让你姐夫去道歉,岂不是太憋气了?咱们好歹是有爵位的人家,如何能这般没骨气的低三下四?”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我本就没想着求他。”孙靖快速地和孟氏行了个礼,不等孟氏开口,便甩脸走了。江蕙只能无奈追出去。 孟氏看自己的女婿被气走,再看江云康也没好脸色,“行了,三郎既然不愿意,你就回去吧。” 等江云康转身时,她又道,“对了,你也知道最近家里的开销吃紧,你们三房本就有钱,不像其他几房过得紧巴巴的,往后月银就减少一半吧。” 说完,不等江云康开口,便带着张嬷嬷等人进了里屋,留下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站了一会,才从正院出去。 第37章 若说之前的的冷遇是大家放在心里的态度, 还不是拿到台面上说的事。现在三房的月银减少一半,其他几房却没有变,便是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 孟氏不待见三房。 而孟氏的这一举动,也连带着改变府里其他人对三房的态度。 林氏听说这个事时,只是眉头拧了下, 反而先安抚江云康,“咱们本就不指望那点月银过日子, 三爷不用为此担心。咱们现在应酬少,无非就是吃穿的用度, 花不了多少钱。” “再说了,若说别的我可能没有,钱这个东西,大嫂和母亲的私房加起来,怕是也不如我多。” 这话林氏夸张了一点,但她只是想宽慰江云康,让他别有太大的压力。 江云康长叹一声, 握住林氏的手,“等我考中廪生, 让娘子也能月月领官银!咱们不稀罕他们给的那点月银!” “对,不稀罕!”林氏暗自握拳,这种白眼实在遭受太多, 让人气愤的同时, 又有些麻木。 不过月银是一回事,之后等彩萍他们去领布匹和其他用品, 都是缺斤少两, 没有一次给好的。 彩萍私下和林氏抱怨过许多次, 林氏懒得上心,只说她自己有钱,不给就不给,反正本就是拿来做个样子。 说到底,他们夫妇和侯府,早就离了心。 倒是安和郡主来送过一次东西,江云成私下也送过几次。其他人便没来过三房。 林源气得日日点灯熬夜苦读,说一定要考个功名出来,好帮他姐姐撑腰,不然这口气绝对咽不下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日,江云康这日刚要去木府读书,徐放身边的东丰急忙忙地找来,说徐国公快要打死徐放了,让他快过去看一眼。 听到这话,江云康忙让林源先去木府,自己跟着东丰去了徐国公府。 在路上,江云康问东丰怎么回事。 得知徐放半夜偷跑出去,还去爬张侍郎家的墙头,说要和张姑娘说清楚。 半夜跑人家里去,还要闯人姑娘的院子,确实是小霸王才能做得出来的事。 张侍郎是气得头顶生烟,徐放还没见到张家姑娘,就和张侍郎说自己绝对不会娶他女儿。 “听张家的人说,张侍郎当场就揍了世子好几棍,世子也不躲,全都接了下来。”东丰说得很急,“后来张家姑娘出来了,本意是想拦着张侍郎,但世子看到人姑娘后,又……又狠狠删了自己嘴巴。被张家送回来后,到现在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谁也不知道怎么了。” 江云康到徐国公府时,徐放被打得趴在祠堂里,一晚上都没喝一口水。 徐国公气到起不来床,长公主守着夫君,又担心儿子,让江云康去问问徐放到底想干什么。 江云康让人准备了温水和白粥,他刚进徐家祠堂,就看到徐放惨兮兮地趴在地上,嘴唇干裂到发白。 “徐兄弟,来,我喂你喝点水先。”江云康用汤匙喂徐放。 徐放缓慢地睁开眼,看到有水后,也顾不上疼,抢过去就一饮而下,等喝完后,才哎哟喊疼。 “云康兄,我……我害了我自己啊!”徐放看到江云康,才后悔得大哭。 江云康没明白,“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在酒楼上,看到一个醉汉欺负了一位姑娘?”徐放问。 江云康说记得,“我当时还问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呢,我的天……不会那么巧吧?” “就是那么巧!”徐放后悔得直拍地。 “我被关了那么久,我越想越气,心想绝对不能认输,才想着去张家说个清楚,可没想到啊,我喜欢的人竟然就是我之前一直不想要的张家姑娘。”徐放咬牙懊恼,“我要早知道是一个人,还拒绝什么,早就去提亲好了。” 江云康失笑道,“你不是觉得张家姑娘迂腐又刻板吗?” “可是……可是她漂亮啊。”徐放该死地垂下脑袋,额头贴着地板,“而且她说话好柔啊,还劝张侍郎别打我,之前是我狭隘了。” “可是我现在这么一闹,张侍郎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我了,张姑娘心里肯定也看不上我。呜呜,云康兄,我是不是注定一辈子没娘子了?” “不会,不至于。”江云康听明白了,徐放这是后悔给张家人留下坏印象,“世人嫁女,都希望女婿能有所成就,或者家中能衣食无忧。徐兄弟你既然真的喜欢张姑娘,倒不如豁出去拼一把前程,既然脸面已经丢了,就努力让他们对你改观呗。” “怎么努力啊?”徐放不明白,“要我现在去读书考功名,以我的脑子,少说也得二十年后才能中举人吧,到时候张家姑娘都当祖母了!呜呜,我怎么那么蠢!” “不会的。”江云康看徐放哭,倒是觉得徐放这会有点可爱。 他和徐放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找长公主回话。 等长公主听完后,是又气又笑,喘了好一会儿,才拍着桌子道,“他活该!”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长公主也是实打实地被气笑了,“当初好说歹说,好不容易让张侍郎的态度缓和一点了,结果呢?现在好了,弄得张家人那么不愉快,谁还肯把女儿嫁给他?” 江云康也觉得徐放这次,多少有点自作孽。 “可是殿下,世子既然真心喜欢,倒不如再努努力,说和说和?”江云康建议道。 长公主摆手说丢人,然后目光上下打量了会江云康,“三郎啊,你作为徐放的好兄弟,也想看到他上进吧?” 江云康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长公主,装傻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公主端起茶盏,小口抿了下,晶亮的眼珠转了转,“张侍郎那个人,是连我父皇都能直言劝谏的人,就是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就这么嫁过来。让他心甘情愿嫁女儿的前提,得是徐放自己能立起来。” “不是我要说自己儿子不好,就徐放吊儿郎当那个样,我要是有女儿,也不愿意嫁给他。咱们不如这样……” 江云康从徐国公府出来时,不由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皇上膝下的公主有好几个,可长公主能一直圣眷优渥,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徐放这个兄弟,他只能拼了。 “书砚,我们去张侍郎府上。”江云康上马车时道。 书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再次确认后,才架马车去张府。 张府昨晚被闹了一场,这会张侍郎还躺下床上没起来,江云康到的时候,张侍郎并不愿意见他。 连着三盏茶之后,天都快黑了,张家还是没人出来。 “三爷,要不咱们改日再来吧。”书砚转身看了一眼,都收到张家人好几个白眼了。 “不急,既然来了,就待着,大不了打地铺睡一晚上。”人都来了,若是明日再来,张家人怕是不会让他进府。 之前徐放仗义帮他,现在徐放有了事,他怎么也得尽力才是。至于能不能成,那就看天命了。 书砚等得肚子“咕咕”叫,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才有人来传话,让他们去正院说话。 张家不愧是清流读书人家,陈设园林都十分的简朴雅致,江云康一路到正院,也顺带记下了张家的景观。 到了正院,书砚在门口停下,只有江云康自己进去。 江云康进屋时,快速瞟了一眼,屋里只有张侍郎夫妇,没看到有其他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8节 “小生见过张大人,张夫人。”江云康目不斜视地行礼。 张侍郎这会唇色还有些发白,面色不悦地看着江云康道,“你来我家,到底想说什么?” “回大人,我是想让您能给徐世子一个机会。”江云康道。 “凭什么?我不愿意嫁女儿给他,难不成徐国公府还要拿权势来压我?”张侍郎说得激动,咳了好几声,引得边上的张夫人直皱眉。 “自然不是。”江云康道,“婚姻嫁娶结的是两姓之好,长公主殿下只是让我来传几句话。” “徐世子过去确实荒诞,不值得人信赖。倒不如让张大人和张姑娘用一年时间来考验他,若是他在此期间能有所建树,一年之后再重新考量他。” “当然,如果在此期间,张姑娘寻得其他良婿,那就是她和徐世子没缘分。徐国公府绝对不会为难,只求张大人给个上进的机会。” “不知张姑娘有没有说过,前些日子徐世子还救过张姑娘,也是那次的一面之缘,让徐世子对张姑娘动心。” 张侍郎不知道这个事,转头看他夫人,张夫人也是摇头。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再给他机会。什么一年两年的,我都不要,我不信徐放能有出息,你也别说了,我家不留客。”张侍郎臭脸让江云康离开。 江云康见张侍郎态度坚决,只好暂时告退,还是得徐放好了后,他自己来。 但他刚说要告辞,屏风后突然发出一声“等等”。 江云康回头后,没看到有人出来,只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 “有劳江公子走一趟。也麻烦江公子和徐世子说一声,这一年,我等他,我也不会相看其他人家。只不过,我父亲也说得对,他的过往很难让人信任,他得拿出他的上进,让我父亲改观。” “还有,这个事也请江公子不要声张,姑娘家的名节要紧,不好多传。” 江云康听到这话,立马说好,生怕张侍郎反悔,赶忙出去带着书砚走了。 张侍郎冲到屏风后,颤抖的手指着女儿,“你……你怎么能答应呢?徐放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回父亲,女儿都知道。但他既然说要上进,那就看看他能多上进。如果他愿意为了女儿而拼命努力,这样的男人,岂不是难得?”张月英语速很慢,面上看着淡定,实际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毕竟方才的那些话,确实太大胆了。 张侍郎盯着女儿说不出话来,倒是张夫人更懂女儿的心思,过来问道,“江三郎说徐世子帮过你,可是真的?” “回母亲,是真的。”张月英点头道。 “哎,这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张夫人无奈叹气,却又了解女儿的性格,女儿会这么说,便是心里也看上那徐放了,她只好也劝道,“老爷,要不然咱们就看看吧,反正长公主说了,咱们另外寻找女婿也可以。看看也不吃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侍郎也不能说不,毕竟是他女儿亲口放出去的话,“你呀你,都怪我们以前太宠你了!” 张家松了口,江云康马不停蹄地去徐国公府传话。 徐放听到后,顿时不叹气了,高兴得直夸江云康。 江云康当了回传话筒,回到承安侯府已经天色很晚。 却遇到了大哥的小厮。 他跟着去了园子里的凉亭,大哥已经在那里等他。 江云帆这段日子,肉眼可见地变憔悴了。 “三弟,你来了啊。”江云帆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下,我们说会话。” 江云康坐下后,先开口问,“大哥是不是要说月银的事?” 江云帆掏钱的手顿了下,但还是把钱掏了出来,“这个事,是母亲做得不妥当。我已经和她说了,下个月会照常给你们发月银。” 江云康看了眼大哥递过来的钱,没伸手去接。最后,江云帆把钱放在江云康的大腿上。 “说句心里话,三弟并不喜欢侯府吧?”江云帆侧身看着江云康,他这些日子都在忙职务上的事,已经许久没这么和江云康说过话了。 见江云康不说话,江云帆心中也能了然,长长地叹了一声,“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何父亲不能聪明一点,母亲的心胸为什么不能大一点?” “明明我马上就要被提拔,结果因为父亲参与夺嫡被贬官,连带着上司也对我不如从前。” “但是吧,子不语父母之过。父亲和母亲是有他们夫妇不足,可他们毕竟是我们的长辈。” 江云帆往后面的栏杆靠去,辛苦一整日,这会看着满天的繁星,说出这些心里话,肩上才感觉轻松一些,“今日我与三弟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们改变不了出身,就努力改变命运吧。” “我知道三弟是个胸有丘壑的人,来日我们兄弟还要互相扶持呢。” 听到这里,江云康才拿住膝盖上的钱。 他和大哥弯唇笑了下,“大哥说得对,以后我们还要一路扶持。”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不然说出来,多少都会变味。 江云康拿着钱回去后,和林氏说了一声,便累得躺下休息。 又过了几日,在江云康觉得能无事到院试时,徐放再次跑了。 徐国公和长公主本来是想在京城给徐放安排一个官职,但徐放不同意,还是那句话,他觉得靠关系丢人。 简单收拾了包袱,徐放带着东丰投军去了。 他留下了三封信,爹娘和江云康各一封,还一封送去给张月英。 给江云康的信上说,往后他的爹娘就是江云康的爹娘,此去边境,徐放就是冲着建功立业去的,他会拼了命地去挣功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请江云康多看顾他的爹娘。 徐放还写了,虽然世人都看不上武将,但他就想让世人看看,他这个臭当兵的,是如何帮着那些人回归故里,打回北疆故土。 江云康看完徐放的信时,多少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等情绪平静后,又不觉得意外了。毕竟这是徐放,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把徐放的信收好后,江云康写信给木疆,如今的木疆已经升了百户,虽然边疆很广,但如果木疆能遇到徐放,希望他能照应下徐放。 而徐国公夫妇则没那么快接受,两个人是几夜没睡,在江云康第三次上门后,长公主才擦着眼泪骂徐放是“没良心的”。 而徐国公也顾不上脸面,虽然让别人知道儿子投军很丢人,但还是去找军中的熟人,想打听徐放去了哪里。 但徐放这次是打定主意靠自己,便改了姓名,只是每个月给家里寄来一封平安信。 徐放此举,也惊呆了张侍郎。 张侍郎这种读书人,最看不上那些武将,当即让张夫人去给女儿相看夫婿。 张月英却拦着不让,她看完徐放给写的信后,倒是觉得,徐放那腔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更让她惊艳。 接下来的两个月,倒是没其他大事。除了偶尔会遇到于景山和孙哲,听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江云康顺利地来到了八月,院试即将开始的时候。 第38章 (捉虫) 即使是最开始不被看好的县试, 承安侯也会叫江云康过去说两句话,虽然每次都不太好听,但这次院试, 便没了任何交代的话。 三房就像游离在承安侯府之外,面上是侯府的人,实际上来往又不太像一家子人。 倒是江云帆, 提前叫江云康去大房说话。 书房里,只有江云帆两兄弟, 自从得知江云康在木须那读书后,他对江云康的院试便不太担心。 “有木须先生的日日指点, 你的文章确实扎实不少。”江云帆目光殷切,“三弟苦读那么多年,若是这场院试能过,也算能熬出头了。如果能中个廪生,更是光耀门楣。往后有了功名,便也不一样了。”最后一句带了些话外之音,也是他希望江云康能中的最大原因。 江云康谦虚笑着, 看大哥面色疲惫,还要抽出时间来宽慰他, 委实不太容易,多少还是有些感动,他微笑着道, “我一定会尽力去考。” “我倒是不担心你。”江云帆的眉心有道浅浅的纹路, 这段日子总是皱眉,久而久之就出现了, “你那个小舅子, 学问如何?” 在江云帆看来, 林源若是能有功名,往后少不了江家的提携。但同时,林源也能和三弟互相扶持,若是三弟能多个帮扶的人,往后仕途也能顺畅一些。故而他也希望林源能中,就是听说林源府试名次不太好,这才特意问一嘴。 江云康抬头时,看大哥眉眼清正,他也不做掩饰,“木须先生说了,源儿的文章还不错,就是不算太稳定。若是再遇到个不好的考场位置,又可能会影响他发挥,所以不好说。” 考试位置纯靠运气,运气最不好的人,会被安排到厕屋附近,到时候难闻的气息一直萦绕着,得功底十分扎实的,才不会受影响。但除了之前府试前十的考生,其他人位置都是随机安排,所以坐哪里都是运气。 江云帆说不至于一直倒霉,“你多督促下他,好不容易撑过县试和府试,院试过了,身上便也是有功名的人。” 说到这里,江云帆又突然想到一个事,“亲家夫人,是不是要来京城?” 江云康说是的,“姝儿马上要生产,我紧接着又要参加院试,若是日子撞到一起,怕屋里没人照应,这才特意写信给岳母,应该明日就会到了。” “这样也好。”江云帆也清楚母亲不会对林氏上心,又问了稳婆找好没,奶娘安排好没等问题,说得差不多了,最后再交代一句,“若是三房缺了什么,就让丫鬟去找郡主,她眼下虽没当家,却也还清楚家里的事。” 让江云康去找安和郡主,而不是找孟氏,这便是江云帆的无奈了。但他也没办法,有些事他不好多说,毕竟他是小辈。 江云康答了好,看大哥起身,他也跟着站起来。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书院归家的江云熠。 “大哥,三哥。”江云熠刚从正院请安过来,瞧了眼大哥,目光最后落在三哥身上。 江云帆见五弟有话和三弟要说,便先告辞。 等江云帆走远后,江云熠才往前走两步,他正是窜个子的时候,三个月没见,又高了一指,“三哥,你要院试了。”他用的肯定语气。 “是啊。”江云康道。 “我前些日子,听到吕行死了。书院里……”顿了下,江云熠的浓眉皱了起来,眼神也黯了下去,语气突然变得强硬一些,“书院的事我懒得说,但你可得争气点,不然再和我考县试,要被人笑死。” 江云康:……臭小孩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他微微挑眉,说绝对不会,“多谢五弟关心了,院试我会努力的。” “谁关心你了?”江云熠不肯承认,微微昂着下巴道,“我是怕你不过,连累我被书院的人嘲笑有个没用的兄长。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才不在意你院试能不能过。” 说话时,江云熠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面颊比平常要红一些。 “那五弟也要努力,我也不想被人说有个屡次不中的弟弟哦。”江云康学着五弟说话。 看到江云熠脸更红一点,倒觉得有趣,和他说了句慢走,再转身回去。 因为岳母要来,林源住的院子,又多收拾出一间屋子。小院远不如林府的宽敞,江云康只能从细节入手。 同样的,林家的宅院也让人先打扫了。等他院试结束,岳母和林源就会搬过去。 回到三房时,听丫鬟说林氏去了林源的院子,江云康又转身出去。 刚到隔壁,便听到林源在和林氏抱怨。 “侯府那么大,为何偏偏要让母亲与我住一个院子?”林源绕着姐姐转,眉头紧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母亲那是多么凶悍的一个人,若是她和我住一个院子,往后我三更天就得被叫起来背书。” 林氏拍了下弟弟的手,警告道,“你都是过了两场考试的人了,说话还这般没遮拦,等明儿母亲来了,小心我告你去。” “可别,千万别。”林源怂了,转头时看到院门口笑眯眯的姐夫,不由叹气,“姐夫,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我姐姐,她越发凶悍了。” 江云康笑着走到林氏边上,看林氏的茶盏空了,帮着倒茶,也不去看林源,只问林氏累不累,“这次要带累岳母了,辛苦她特意跑一趟。” “母亲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她得知我有喜时,都好些天没睡着。”林氏的眼里也只有夫君,连余光都没去看边上的弟弟,“而且你这次院试把握极大,她也愿意来。” “我是觉得院子太小,委屈岳母了。”江云康道。 “不碍事,母亲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林氏也给江云康倒茶。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39节 林源:……当他不存在吗? 他走过去,抢过姐姐给姐夫倒的茶,赌气似地喝完,“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云康“啊”了一声,诧异转头,“你说什么?” 林氏也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夫妇俩一起望着林源。 林源感觉头顶要冒烟了都,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放话道,“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也会有娘子的!还会比姐姐好看,比姐姐温柔!” 江云康淡淡地哦了一声,摇头说不可能,“那你可能要做梦才行了,世上再没比我娘子更好的人了。” 林氏抿唇偷笑,看着弟弟气急败坏地进屋,倒是觉得十分有趣。 再次确认屋子里没有缺的,林氏才和江云康回去。 林氏的月份大了,虽说是在月底生产,但就怕这几日情绪太激动,这才提早把林夫人请来。 两人回去说了一会话,很快到了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江云康便去隔壁把林源叫了起来。 他们一起去西城门外等着。 城外雾水中,远处的路都看不清有来人,林源是既害怕,又有点期待,毕竟离家几个月,临近重逢的时间,到底有些不安。 林源下了马车,绕着马车转来转去,不时伸长脖颈往远处眺望。 江云康带了个小马扎,坐在马车边上,手里拿着茶壶,他倒是不急,既然岳母在路上,总是会到。 “姐夫,你说我母亲,会不会带个十几车的东西来啊?”林源有点担心。上次他来京城时,母亲就让他带皮草和珍品,但他觉得那样太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商贾。 江云康对岳母的印象,都是来自原主的记忆,他想了想,点头说有可能,“岳母是个大方的人,她出门时,确实可能带上许多礼品。” 事实上,陆氏确实带了好几车的礼物。 她想着,儿子在承安侯府住了几个月,怎么说也要多送点礼物来,往后若是来了京城,互相也是照应。况且,林家多的就是补品和古董,一些身外之物能帮女儿撑撑面子,她是一点都不吝啬。 故而快正午时,太阳晒走了雾气,林源远远地看到林家一排的马车时,当即就有些无力。 “我不是说了,别带那么多东西的么!”林源叹气跺脚,“带了那么多,侯爷也不会对咱们改观,何必呢!” 江云康也觉得没必要送那么多东西,他起身拍干净衣衫,等林家的马车停到跟前后,再和林源一同走过去。 帘布被迫不及待地掀开,陆氏自个儿先跳下马车,目光在江云康可林源身上来回转悠,最后笑道,“好啊小四,你长高了,快转个身让娘看仔细一点。” 陆氏有些高,和林氏一样的杏眼,但她笑起来时,更多的是打量。 林源不太情愿地被拉着转了一圈,神色惆怅道,“母亲,这里风沙大,咱们进城说话吧。” 陆氏说不急,再转头去看女婿,见女婿眉眼弯弯,想到女婿连着两次中了头名,心中更是欢喜,眼神仿佛能滴出蜜来,“三郎,辛苦你来接我啦。” “是岳母辛苦了,劳烦您特意上京城一趟,实在是有劳您了。”江云康一边说,一遍行礼,余光看到四周进城的人往他们这里张望,也开口道,“您一路奔波疲惫,咱们先回侯府吧。” “不累,这点路程算不了什么。想当年我与你岳父去巴蜀买蜀绣的时候,连着翻山越岭大半个月,我都没喊累。不过我也确实想姝儿了,咱们快些回去吧。”陆氏道。 回侯府时,林源就跟陆氏一辆马车,江云康则是自己一辆。 前面三辆马车坐了人,后面还跟了七辆车马,还真是浩浩荡荡。 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口,陆氏再下来时,面色便不如最开始的那般轻快。再看江云康,也没了最开始的热切。 不用想,江云康就知道林源说了最近承安侯府的事。 孟氏好歹是亲家太太,陆氏再不愿,刚上门也得去正院打声招呼。 他们到正院的时候,林氏也在这里。 看到陆氏时,林氏抿着唇,眼眶红红的,忍着泪水哽咽道,“母亲,您辛苦了。” 陆氏看到女儿,心头不由软了几分,抱住女儿哭了一会,再看女儿面色红润,气色极好,才放下心中的巨石,去和孟氏问安。 “这段日子,辛苦侯夫人照顾我家姑娘了。”陆氏坐下后,大致扫了眼屋子里的人,都是见过的,心中也有数,“这次来京城,又要叨唠侯夫人。我让人准备了一些鹿茸补品,都是补血益气最好的药材,最适合侯夫人。” 说到“照顾”两个字时,陆氏特意拖长了语调。她本来还准备了古董字画,但孟氏待自己女儿不好,他才不要拿出来。 孟氏面上的笑意很浅,语气也是强挤出来的平和,看着陆氏道,“许久没见,亲家夫人倒是圆润不少,近来可好?” “我这是心宽体胖,家里人口简单,没有什么糟心事,两个儿媳也是管家厉害的,不用我操心。”陆氏笑眯眯地看着孟氏,两人的视线对上,又都很快移开,也都看出对方的厌恶。 陆氏在正院坐了一会,把带来的东西分配后,再勾着林氏的手去三房。 等陆氏一走,向氏就拖长语调,冷哼道,“上不了台面的臭商人,随便拿点药材和皮子,当打发穷亲戚呢。” 安和郡主淡淡开口,“陆氏送你的那张火狐皮,毛色发亮,颜色纯正,光是一张皮子,就得几十两银子。方才秋菊出去看了一眼,说林家的人抬了十几箱去三房。” 承安侯府最近用度吃紧,从裁减下人,到吃穿都在缩减。安和郡主自己有钱,所以影响并不大,拿私房出来补贴就好。但向氏的嫁妆不如安和郡主丰厚,日子便也跟着紧一些,这会看到陆氏带了那么多东西,却只送他们零头一点,便有些眼热。 人也见完了,安和郡主如今身子沉,她又是个做不到不操心的,孕像比起林氏差多了,起身和孟氏告辞。 “你注意身子。”孟氏也有些乏了,摆手让张嬷嬷送他们出去。 向氏本还想多说几句,但母亲都摆手了,她也只好跟着大嫂往外走。 出了正院,向氏就忍不住感叹道,“还是大嫂好啊,自个手中有钱,大哥又是个上进的,不像我家那位,成日里不务正业,反而越发肆无忌惮。” “二爷又宠红梅了?”安和郡主不是很在意地随口问。 “红梅一个破败身子,他哪里会稀罕那么久。”向氏撇撇嘴,想到屋子里多出来的其他女人,眼神恶狠狠地道,“他看上我屋里的其他人喽,以前他哪敢有这个心思,现在全变了,我命苦啊。” 安和郡主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道,“我劝你别和二爷硬着干了,对三丫头也好些吧,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不把屋里收拾干净,我们也不好帮你。”说实话,安和郡主觉得向氏是咎由自取,完全不懂得夫妻的相处之道。不过这都和她无关,现在先得平安生下孩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边向氏和安和郡主回去,陆氏也到了三房。 刚三房的正屋,陆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林氏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完林氏,才松手去拿茶盏。 江云康坐在她们对面,见岳母喝茶,便起身道,“我去隔壁看看,还有没有缺的,岳母和姝儿先坐会。” 陆氏说辛苦了,看着江云康走后,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看姑爷对你倒是不错,就是你那个嫡母和妯娌们,看着不太行。方才林源都和我说了,他们办的叫什么事,庶子就不是人了吗?这般对待庶出的,那当初承安候还生什么庶子,干嘛把那玩意绑孟氏身上,还纳妾干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林氏听得眉头直跳,赶忙摇头让母亲别说了。 “你呀你,就是这般小心谨慎,一点也不像我和你父亲。”陆氏嫌弃完,又心疼女儿,“你家这个嫡母,看着就不好相处。还有那两个妯娌,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听你兄长说,你肯开铺子了?” 林氏点头说是,“以前太在意别人的说话,可现在看到他们过得紧巴巴的,觉得没必要让自己吃那份苦,又不是手中没铺面。” “这就对了嘛,你要自己能立得住,往后才能挺直腰板。”陆氏想到女儿吃的那些苦,有些后悔了,“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那会还是承安候自己提的结亲,我还以为他是真心感激我们林家,不曾想是这般随意。” 林氏却说不后悔,“如今三爷有成绩,对我也好,屋里还没其他人,我很知足。” 对于女婿屋里没其他人,陆氏倒是很满意,光是这一点,就比承安候强上许多。 母女俩一直说到晚饭,江云康和林源才回来。 小厨房另外开火做了一桌子的菜,江云康还让书砚去外头买了菜回来,大家一块坐下,陆氏擅饮,江云康陪着多喝了几杯。 夜里大家各自去休息,江云康洗漱回来,看到林氏拿着一个木盒在笑,走过去后,看到里面放了一份清单,是陆氏这才带来的礼物。 他让林氏好好收起来,“你匀一些好的出来,这段日子徐国公看着面色憔悴,我改日给他送一点去。” 林氏说好,盖上木盒,再转身时,便看到江云康脱了外衣,露出修长的两腿,“本来这里有一半,母亲都打算送给嫂嫂她们,但后来母亲又不愿意了,便让我自己处理。我想着,也给二姐送些去,你觉得呢?” 自从江芸和离去了庄子,侯府里的其他人便鲜少提到她,只有林氏还和她保持着来往。前些日子,江芸还托人送来一些小孩衣裳,都是江芸亲手做的。 江云康没有意见,“等我院试结束,亲自给二姐送去吧。她在庄子虽然自在,但一个人久了,难免也会想我们。” “都听你的。”林氏看江云康伸手来扶,便拉着他的手,一块去歇下了。 从陆氏来承安侯府后,三房的小厨房就没停火过。大多时候,都是陆氏自己下厨,给一家人做饭。她说味道可能不是最好,但自从林氏出嫁后就没吃过她做的饭,便坚持给大家做饭。侯府的下人都以为陆氏本该衣来伸手,反倒是很意外。 而这几日,江云康才觉得多些家庭的氛围。 没过几天,便到了院试这日。 江云康和林源天不亮就起床,他没让林氏来送,因为林氏身子重,但陆氏坚持送他们到大门口。 “都好好写,想清楚再作答。”陆氏看着两个小辈,其实手心已经紧张得出汗,但面上还是装着很淡定的样子,“也别紧张啊,木须先生那么出名的人,你们好歹跟他读了那么久,不用有压力。我今天做烧鹅,等你们回来吃鹅腿。” 林源本来很不安,但听到能吃烧鹅,注意力又被分散去一些,不由咽口水道,“娘,你挑一只肥一点的,那样才好吃。” “行,就挑肥的。”陆氏看着儿子和女婿上了马车,依旧不舍回去,等彩萍催了句,才叹气道,“这俩小子,可一定要中啊,不然我这日日洗手做饭,岂不是白费功夫。” 彩萍安抚说一定会的,“等三爷和公子都中了,您也能松一口气。” 马车里,林源双手合十地祈祷,“菩萨保佑,我这次一定要中秀才!” 江云康不由笑了下,等听到林源也祈祷他能中时,又有点暖暖的。 院试的流程规则和府试差不多,就是院试只考正试、复试两场,不需要再拖那么多天。也不会每场考试都放名次,只能两场考试都结束之后,才贴榜告知谁中了秀才。 其中,成绩名列一等的秀才称廪生,可以获得官府每月给的廪膳,用于补助生活。而廪生名额有定数,每个朝代的每个时期都可能不一样,江云康这次的院试,只有获得前二十的一等考生,才能称廪生。 能中廪生的,都是同期中的佼佼者。往后的乡试等头名,也大多是廪生。而同州县里通过府试几百人里,要想考进前二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之前木须就和江云康说了,江云康得在院试得前三名,才会收他为学生。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马车停在考场外时,天还黑蒙蒙的,林源深吸了一口气,下马车时多少有点腿软。 江云康下马车后,看到前面已经乌泱泱等了一群人,心里也有点紧张。他跟着深吸一口气,和林源一起朝人群走去,排队等候考官的到来。 第39章 (捉虫) 排队的人很多, 江云康找到自己的五人小组后,就站着等考场里出来人。 林源为了转移紧张,一直在和边上说说话, 东拉拉,西扯扯,等问清边上人家住哪里, 有没有娶妻等,考试也快开始了。 “江兄, 你早啊。”孙哲看到江云康,过来打招呼。 江云康方才还舒展开的眉头, 再次蹙了起来,淡淡地点头,“你早。” 孙哲看了眼四周,这次倒是没说江云康一定会中案首的话,而是问江云康,“我看江兄胸有成竹,真是羡慕你的信心。江兄觉得, 这次院试的案首,会是谁啊?” 江云康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反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呢?” 孙哲眉毛轻轻抬了下,摇了摇头, 自嘲道, “反正不会是我。不过我听说了,江兄好像有和侯爷保证过, 若是院试不能中, 往后再不谈科举, 这是可是真的?” 这话的声音并不小,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不由好奇谁敢说这样自负的话,等看到是江云康时,好些人又觉得可以理解,但还是有人小声嘲讽。 江云康放话这个事,当初确实传到了江家族学,有不少江家人知道。但古代没有手机电脑那些通讯设备,消息其实比较闭塞,江云康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京城人没闲到都来关注他。所以对于孙哲知道这个事,他多少意外了一下。 他就说,孙哲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招呼。 江云康看着孙哲没说话,过了会,眸光慢慢沉下来,再次反问孙哲,“孙公子问这个的意义何在?你是想看我考不上呢?还是考不上呢?”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0节 孙哲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江云康眼中的不悦,才知道江云康两次都是问“考不上”。他随机笑了下,露出一个有些傻的表情,“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毕竟四郎和我说这个事时,我实在太惊讶了。寻常人家,哪能说这种话,谁都想家中孩子能科举成功啊,你说是不?” 虽然江云康和承安候的关系不好,但这个事吧,只能是在承安侯府里说说,拿到台面上来,这就是很不礼貌的话了。 江云康放下脸,眼睛半眯,“我不知道孙公子这话什么意思,你想挑拨我家中的关系,实在没有必要。”余光扫了眼看过来的人,继续道,“我们两家也有姻亲,孙公子积点口德吧。不然这个事被你堂哥知道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你呢。” 孙哲就是知道堂哥不喜欢江云康,才会说这些,但他又不能这样说,不然把堂哥牵扯进去,他也有麻烦。 再想说什么时,考场的大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侍卫和考官,让大家快点排好队。 孙哲只好先回自己的队伍中。 排好队之后,林源站在江云康后面,小小声地道,“那个孙哲真的太讨厌了,这次院试,我一定要赢了他。往后他要是再叨叨,我就拿名次压他。” 江云康想到孙哲上次的名次,算是中上一点的水平,如果正常发挥,想通过院试并不难。不过私心里,江云康还是希望孙哲不要过,省得再遇到孙哲。 想到这里时,廪生叫到他的名字,赶忙应了到,走出队伍去接受检查。 第一场正试考的八股文。 刚穿越时,面对古代的文字,江云康适应了好几日,才缓过来。若不是原主背了许多的书,要他自己背书考试,怕是没那么快能参加科考。 但现在看到试卷,江云康就能轻松阅读。 一番思考整理答案后,江云康就开始做题。 而另一边,林源的运气确实不好,上次分到一个通风口,这次还在考进厕房的位置。虽然不是最近的那个,但时不时有气味飘来,他本就心态一般,被弄得心脏“砰砰”跳,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冷静做题。 最后从考场出来时,林源的脸都是绿的。 江云康问他怎么样,也不肯多说,只是摆手说不要多问。上了马车后,林源没忍住,背对着江云康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看林源这样,江云康暗道不好。他让书砚把马车停到路边上,再去看林源,“一场没考好而已,你别影响下一场的情绪。” “呜呜姐夫,我为何那么倒霉啊?”林源心都快碎了,虽然最后写完了,但最开始浪费了许多时间,以至于到后面他写得飞快,现在越想越没劲,“我竟然被分到靠厕房的位置。” 江云康听懂了,也大概猜到林源的问题,“你可完整写完了?” 林源哭着点头,虽然觉得这样哭很丢人,但他心里难受,实在忍不住,“写是写完了,就是不懂写得怎么样。而且写得太急,你要我现在默写,也不能默出全部。怎么办啊姐夫,你说菩萨是不是不满意我上次给它供的金身,要不要再去拜拜?” 江云康差点就被林源逗笑了,都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菩萨的金身。 “既然写完了,就还有希望,考都考完了,先别想这个,后日还一场考试呢。”江云康安抚道,“你想想,如果你第一场其实还可以,但因为现在心情不好,而影响了第二场而没过院试,你得多气?” “对啊,你说得对!”林源反应过来了,但情绪还是很崩溃,他泪眼婆娑地望着江云康,“可……可是姐夫,我还是好难受怎么办?” 道理明白了,但坏心情不可能那么快离开。 江云康想了想,最后让书砚带着他们往城南去。 城南有一大片的林子,这个时辰,林子里面几乎没有人。 下了马车往林子中走一段后,江云康带着林源爬上一座不算高的山,他让林源对着山下大喊。 “你用力去喊,把所有的情绪都喊出来。”江云康道。 林源最开始不好意思,但江云康给他做了一次示范后,才彻底放开。 因为这个事,他们回去也就迟了。 马车刚停下,江云康和林源还没下马车,就听到陆氏的声音。 “我的两位祖宗,你们怎么迟了那么多!”陆氏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想说自己在这里等了好半天,但话到嘴边,又改成,“那么迟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掉河里了,快点回去吧,我让人把烧鹅热一热,这会肯定凉了。” 林源虽然宣泄完负面情绪,但这会看到母亲,又忍不住想要过去撒撒娇,挨着陆氏一起往内院走,“娘,您真好。” “废话,我不对你们好,那还对谁好?”陆氏看儿子一脸疲惫,很是心疼,她自己一直等着没吃饭,想来考试的两个人更没有吃,拉着林源又走快一点,发现江云康没追上来,忙转身道,“三郎你也快一点,姝儿在等你呢。” “好嘞。”江云康笑着加快步伐。 比起承安侯府这样冷冰冰的地方,他倒是更喜欢林家这样的家庭。若他在这里能有个像陆氏一样的母亲,想来心中也会欢喜。 回到三房小院,江云康和林源先去洗漱。 陆氏则是带着丫鬟去热菜,林氏肚子大了不好起身,就坐在一旁看江云康擦身子。 “我看源儿的眼睛有点血丝,可是没考好哭了?”林氏比较细心,弟弟进门没多久,就发现弟弟没之前活跃。 “不至于没考好,院试比较难,他年纪小又想压孙哲,所以压力大一点,娘子不用太担心。”江云康换了干净的外衣,听到陆氏在外间摆饭,过来扶起林氏,“你也知道他小孩子心性,现在有点压力也好,反正都考完第一场了,安心等他考完第二场吧。” 考都考完了,多一个林氏担心也不可能改变结果,还不如不要多说。 林氏心中大概有数,“你放心,待会我不提这个。” 陆氏做了满满一桌菜,都是林氏和林源从小吃习惯的口味。 林源化悲愤为食欲,连着吃了三碗饭,把肚皮吃得滚圆,最后还是被书砚和江云康抬着去隔壁。 陆氏是当娘的,自然能感受到林源的情绪转变,但林源啥也没说,她就没多问。 等林源被抬走后,才小声问女儿,“姝儿,三郎有没有和你说源儿考得如何?” 林氏嘴唇动了动,长又翘的睫毛闪了下,“三爷说还好,想来不会太差。这两日咱们就当着不知道,等源儿考完再说。” “哎,行吧。”陆氏一心期待儿子和女婿都能高中,有了秀才的功名,那可就不一样了。但现在又这样,让她有种希望要落空的感觉。 不过在江云康回来时,陆氏又马上笑盈盈地道,“源儿到底年纪小,吃饭都能把自己吃撑了。三郎明日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江云康笑着道,“您的手艺做什么都好吃,您看着安排就行。” “那好,明日我看厨房什么新鲜,我就做什么。”陆氏看时辰不早,就此告辞。 江云康送陆氏到院子门口,再折回来,看到林氏坐在烛台边上看绣花的图案,过去帮她拿走,温声道,“不是说了么,最近就不要做这些,多费神。之前做那么多,咱们就一个孩子,如何能穿得完?” “穿不完就留着嘛,以后还能再用。”林氏靠在江云康怀里,“这段日子,脚水肿后,我都不好出门。每日待在屋子里也没事,就想着多做一点手工活。对了,我给你做了件新衣裳,就在衣柜里,你拿出来试试,若是有不合适的,还能再改。” 江云康拿出新衣裳后,看到林氏用了最好的锦缎,针脚也绵密,想来花了很多的心思。 他换上后,很是合身,“果然还是娘子最了解我,竟然刚刚好。” 林氏让江云康走到她边上,给她转了一圈看看后,确认是刚好合身,才松口气道,“你这么穿起来,身板看着宽阔不少,人也挺拔,真是好看。” 江云康嘿嘿笑了下,突然附身亲了下林氏的脸颊,“多谢娘子。” 林氏瞬间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害羞了。 一夜无话到天明,江云康怕林源还没缓过来,醒来后就去隔壁找林源。 等他过去时,看到林源还在睡觉,就知道这小子没大事。 陆氏从屋里出来,看到江云康过来,喊了一句三郎,“咱们别叫他,昨晚他屋里的灯亮到深夜,让他多睡一会。” “好的。”江云康和陆氏一起往隔壁走。 等江云康他们用了早饭,林源才打着哈切过来,说昨晚睡迟了。 陆氏忙去给林源热早饭。 江云康则是去了书房,他刚坐下没多久,书砚就拿了一封信进来,说是徐世子的来信。 第40章 江云康让书砚快点把信拿过来。 徐放去边疆后, 只给他来过一封信,也只是简单的报平安,并没有说在哪里。 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后, 江云康捏着两页信纸,看着徐放潦草的字迹,一口气看完。 徐放在信上写, 他遇到了木疆,如今木疆升百户了, 他们被归到同一个地方,往后也能互相照应。 还写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身份, 对他就和普通人一样,这才感觉到以前别人都是让着他,但反而让他更想上进。 最后还写了,让江云康一定要好好读书,徐放在军营里深刻体会到了武将的不容易,希望江云康当个大官,改改那些傻帽文人的思想。 其中傻帽两个字, 徐放特意画了一个圈,着重提醒。 看完一遍, 江云康又看了第二遍,才笑着放下手中的信纸。 书砚看主子心情好,笑着问道, “三爷, 徐世子写什么了?” “他说遇到木疆,两个人在同一个军营。”江云康把信纸仔细叠好, 起身往外走, “也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收到木疆的信, 反正今日不用温书,咱们去木府一趟。” 书砚赶忙过去帮着开门,本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一条缝,“那可是大好事啊,木公子才去军营不久,竟然能升百户,木须先生若是知道这个事,想来会高兴极了。” 主仆俩一起往外走,到拱门时,却遇到匆匆回来的彩萍,书砚问怎么了。 彩萍转身看了一眼,低声道,“大房方才急忙忙请了大夫,好像是大奶奶不太好。” “不是还三个月才生吗?怎么就不好了?”书砚好奇问。 “不是要生了,好像是其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经过大房的时候,看到里边乱成一团,本想打听一下,但大房的人不肯与我多说,就先回来了。”说完,彩萍犹豫地朝江云康看去,“三爷,要不要让三奶奶过去探望一下?” 安和郡主毕竟是他们大嫂,就算平日不亲近,这时候也得过去看看。 江云康想了想,还是决定道,“还是我过去看一眼,让三奶奶先别过去,这会大房正乱着,指不定会有不长眼睛的。若是真的很严重,待会我再让书砚过来传话。” 江云康带着书砚快步去了大房,等他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看不到慌乱的人,进屋后,看到坐着的五弟,便过去打招呼。 江云熠和孟氏一块过来,但他不好进里屋,就在外边等着。 听江云康是过来探望的,他便简单说了原委,“大嫂这些日子太操劳,身子一下受不了,方才请了大夫,说往后不能再操心,暂时没有大碍。” 江云康奇怪道,“最近不是母亲管家吗?” 不用管家,身上就卸下大部分的事,光是大房的小院子,何至于操劳? “大嫂总是放心不下。”江云熠道。 江云康明白了,安和郡主虽然不管家,但又怕以后收不回管家权,所以不肯完全放手。他记得原著里,安和郡主就是个要强的,而且掌控欲比较强,过了三十便操劳过度病逝了,想来现在就埋下病因。 事实上,安和郡主并不只是放不下侯府的事,她近来寻了个生儿子的偏方,请回来一尊送子观音,每隔两个时辰就要亲自上香祈福。如今她身子也重了,还要半夜起来点香祈福,日子久了,身子也就虚了。 不过这个事,大房的人不会往外说,直到今日安和郡主出事,秋菊才抽噎着和孟氏说完。 里屋的孟氏听完后,立马说“糊涂”。 她看着床上昏睡的安和郡主,眉头跳得厉害,颤着声音道,“安和向来多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也跟着糊涂了?到这个时候,不知道自个的身子才是最重要吗?” 说完这句,尤不解气,“你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规劝点主子。还好今日没有大事,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我如何与亲家交代?” 秋菊后怕到颤抖,心里一揪一揪的,她也劝过两句,但主子求子心切,她也拦不住。 孟氏吐了一口气,低眉沉思片刻,吩咐道,“你们在屋里伺候着,我去外边候着,若是安和醒了,再喊我。”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1节 从里间出来后,孟氏看到在说话的江云康兄弟,没什么力气地说了句,“来了啊。” 江云康见礼说是,再问,“大嫂怎么样了?” “人还好,好好休养就是。”说到这里,孟氏又抬头多打量江云康几眼,摆手道,“你心意到就行,回去吧,明儿还要考试呢。” 江云康恭敬作揖,再和江云熠说句“走了”。 等江云康走后,孟氏才松口气,神情自在一些,“五郎,你方才和三郎说什么呢?” “三哥问我书读得怎么样了。”江云熠坐直道。 孟氏已经有个出色的儿子,但不妨碍她希望小儿子也有出息,想到江云康的院试,不由正色道,“如今三郎科考不错,又得了木须先生的指点,你可要努力一点,别输给他。”上回江云熠县试没过,孟氏就郁结好长一段时间。 “母亲放心,下次县试,儿子一定会过。”江云熠自己也不肯服输。 江云康从大房出来后,让书砚去三房传个话,他自个在正门口等书砚。 等书砚回来后,再一起去木府。 他们刚到的时候,成氏就热情地拉着江云康进屋,“你先生昨儿一晚都没睡好,我说叫人去问问你考得如何,他又偏偏不让,就是一个倔老头。现在你来了正好,快和他说说昨日考的如何。诶,林源呢?他怎么没来?” “源儿昨日受了一些影响,今日让他在家待着。”江云康刚说完,就看到成氏皱眉,赶忙补充道,“您别太担心,他今日好多了。” “哎,他也要过了才好,他虽年纪小,但嘴巴甜会说话,要是往后见不到他,我还蛮难受的。”成氏和江云康一起进屋,见木须看过来,哼了一声,“行了,别端着,既然云康过来,你就好好问问吧。” 江云康依礼喊了句先生,看成氏要出去,又叫住成氏,说今日来主要是说木疆的事。 成氏一听木疆,顿时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您别担心,是好事。”江云康说木疆升百户了,特意过来说一声。 “那么快?”成氏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喜悦,马上又变成担忧,“上次他说快升时,我还以为他诓我呢。别人一两年都不见得能升百户,他这么快升百户,岂不是吃了不少苦?” “而且这臭小子,升了百户也不来信,真要气死我!” 木须冷哼道,“他自己选的路,吃点苦也应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又看向江云康,板着脸道,“是木疆写信给你说的?”如果是,他非要好好骂一下。 江云康摇头说不是,“是徐世子遇到木兄弟,他写信来说的。” 听到这话,木须又更气了,“徐放都懂写家书,他那个小崽子真是太忘本,算了,以后别和我说他。说说你考得怎么样?” 每回有人送信来时,木须都会仔细看完,就怕漏了木疆的信。但不懂是木疆太忙,还是怎么回事,从木疆去从军后,统共也就寄两封信回来。 江云康知道木须在说气话,笑着道,“那行,往后学生不再传话了。昨日考试还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木须点头说好,看江云康笑眯眯的样子,忍了一会,又装着随意的口吻道,“有什么事还是说说比较好,好歹是我木家的人,若是有个三……” “呸呸呸,你快别说这样的话!”成氏黑着脸打断,“亏你是当伯父的人,不可能会有事,木疆机敏着呢,绝对不会有事。” 江云康看成氏动气了,接话安抚道,“木兄弟不是一般武夫,他不会有事的。” 在木府小坐一会后,江云康才离开。 回到承安侯府时,正巧遇到了承安侯,两人一起进门时,僵硬的气氛中,多少又有点尴尬。 走到分岔路口,承安候才停下轻咳一声。 江云康本想就这么离开,听到这声咳嗽,才停下脚步,等承安候开口。 “这场考试,把握大吗?”承安候问。 “还行。”江云康还是和以往一样回答。 承安候呵呵笑了下,胡须随着抖了抖,“你回回都说还行,结果回回都考头名。三郎倒是好生谦虚。” 看江云康低眉不说话,样子倒是乖巧,可他知道不过是表面。 甩甩衣袖,两手负背地看着江云康,“罢了,你要能过,也是江家的福气。不过你要记住,你自个姓什么。” 江云康看着承安候冷冷转身离开,撇了撇嘴,带着书砚继续往回走。 回到三房时,陆氏已经做好了饭菜,笑着喊他快去洗手。 “我瞧今日的鲫鱼特别鲜活,便炖了鲫鱼汤,还烙了野菜饼,三郎怕是没吃过吧?”陆氏一边招呼,一边摆碗筷,“我们最开始下乡收皮子,身上带的干粮吃完了,又舍不得花钱去买,便挖野菜吃。从河边的蕨菜,到石头缝里的野葱,那都是顶好吃的野菜。” 说话时,看到林源伸手偷夹一块红烧肉,一掌拍了过去,“没规矩,你姐夫都还没坐下呢,再这样我揍你!”、 林源朝陆氏努努嘴,揉着肚子催道,“姐夫,你快点来坐。” 江云康笑着坐下,看着一桌满满的菜,心里很满足,“岳母也快坐下,等明儿考完了,让人去春一楼买桌席面回来,您也休息一日。” “那我就期待了。”陆氏笑嘻嘻地坐下,看大家都拿起筷子后,再给林源夹肉,“现在多吃点吧。” 林源撇撇嘴,很快就大口吃起来。 午饭后,江云康没去别地方,陪着林氏和陆氏做小孩的衣裳。 林源则是回去背书,说临时抱佛脚也是好的,万一这次菩萨保佑呢,总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倒霉。运气这东西,得有好有坏才行。 事实上,林源的好运确实来了。 次日的复试,他分了个好位置,没有穿堂风迎面吹来,更是离厕房远远的。 他坐下时,觉得这次菩萨真的在保佑他,落笔的时候有信心多了。 而江云康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主考官边上。 这样的位置不可能差,就是时不时会看到主考官和其他考官经过。 他们路过时,都会多朝他这里看一眼,大家都好奇县试和府试的案首到底长什么样。 考试结束时,天又快黑了。 这场考试的结果,代表着苦读十几年的学子们能不能进入科举的下一个段落。 若是院试不能过,又要等一年多,才能从头再来。不说浪费时间,还要再花一次钱。 而且院试过了,那和县试、府试又有着极大的不同,顶着秀才的功名,往后见官都可以不跪拜。 江云康从考场出来后,一直以来绷紧的心悬,也大大地放下。 他看到林源笑盈盈地从考场出来,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顺利考完了。 林源急不可耐地想回去,他来京城四个多月,从没一刻像现在那么轻松。 上了马车后,催着江云康道,“姐夫你快一点,我姐和母亲肯定都等急了。” 江云康应了一声好,转身看了眼来过多次的考场,在心中默默祈祷他们都能有一个好名次。 春一楼的席面已经订好,江云康让其他小厮去春一楼打包带回去。 等他们到家时,席面已经摆好,今日还喊了江云成过来。本来林氏也喊了赵姨娘,但赵姨娘不敢过来,便只让江云成来。 三房这里开始吃席,大房的安和郡主则是在听向氏愤愤抱怨。 安和郡主昨日请了大夫,这会还没恢复过来,面色苍白得很。听向氏突突地说完一大堆,眉头不由皱起,可向氏却好似看不到她的不耐烦。 “不过是刚考完,就大张旗鼓地请人吃饭,三弟也不怕考砸了,到时候没有脸见人。”向氏拿着瓜子,阴阳怪气道,“我听说,还喊了赵姨娘,却没喊我们。” 最后一句话,才是向氏最不爽的地方。三房可以请客,但一定要叫她,去不去是她的事,但不叫她就不行。她说这话,是想拉着安和郡主一块骂三房。 但安和郡主现在并不在意这个,昨日她晕倒的时候,当时的想法就是完蛋了,醒来后听说孩子还在,彻底绷不住哭了起来。 现在听向氏说这些,她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耐着性子道,“三房的席面请了你,也不见得你会去。既然都不打算去,也别说那些矫情话。” 向氏撇嘴道,“就算我不去,好歹得叫一声吧。他们这样做,太目中无人一些。”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观点里,是越说越气,“大嫂,要我说,三弟这样的心思,真的不能让他太好了。不然往后三弟有了功名,肯定会踩着咱们往上爬的。” 安和郡主听得头疼,她给边上的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马上接话道,“二奶奶,您说得累了吧,要不要再添茶?” 听此,向氏才注意到安和郡主面色疲惫,这才起身告辞。 从大房出来后,向氏看什么都不顺眼,等她回到二房时,听丫鬟说二爷去找了红梅,当下更气了,连带着骂了好些难听的话。 与此同时的孙家,二房的书房中,孙哲还没用饭,便被他父亲喊了过来,一起的还有他大哥孙亮。 荣兴伯爵府的老太爷还在,所以孙哲的父亲还没分家。但孙哲这辈的兄弟颇多,随着老太爷越活越久,孙府慢慢地便显得有些拥挤。故而大部分孩子,都很难受到重视。 孙良才看着气质完全不同的两个儿子,语气不太好的道,“五郎这次能进前二十吗?” “回父亲,结果没出来前,还不知道可不可以。”孙哲低头道。 “没用的废物,每次都考不出一个好成绩,你好歹多学学你哥哥,咱们二房本就不如大房受重视,要是你连院试都过不了,咱们二房真是要废了!”孙良才的眼睛很小,这会在烛光看,看不清眼神,却能从言语中感受到他的愤怒。 孙哲抿唇不接话,孙亮则是笑着打圆场道,“父亲别激动,五弟向来用功,虽说科考不如我当年,但过不至于过不了院试。您喝口茶,消消气。” “他要是不能过,就去充军算了,不然留在家中,也只会惹我生气。”愤愤说完后,再看嫡子时的眼神便和善不少,“前些日子,你们大哥被上司责罚,到现在还没调和好,连带着老太爷对大房的态度都差了点。虽说往后这伯爵府要大房继承,但亮儿你多去老爷子跟前走走,多得老爷子一些青睐也是好的。” 孙亮笑着说是,余光瞥了眼边上默不作声的弟弟,唇角的笑意更大了一点。 孙良才训完话,才让两个儿子出去。 孙哲和哥哥往外走了一段路,才听哥哥开口,“五郎不用太紧张,你只是庶出,有没有好的名次并不重要。往后只要你好好帮扶我,咱们还是能过得比大房好。” 看哥哥和自己笑,孙哲心里想的是——去死吧你。 但他还是低眉恭敬地道,“哥哥说的是。” 目送哥哥离开时,孙哲的眼神充满了怨恨,直到视线中看不到哥哥,才抬头去看月亮。 边上的小厮低声道,“五爷,天色不早,咱们快些回去吧。” “急什么呢,这个时候回去,也只有冷冰冰的屋子。”说着,孙哲忽而阴阴地笑了下,“父亲一心期望能压住大房,可大哥到底是嫡长孙,就算现在不如愿,祖父还是去找人帮大哥疏通关系。就我那个蠢笨哥哥,想靠他去压大哥,真是痴人说梦。” 小厮听得眉头直跳,左右转头去看,生怕被其他人听到这个话,“五爷,您快别说了。您有气放心里便好,或者回去再说吧。小的知道您压着自己的才学很难受,但您不压着,四爷和夫人也不会让您继续科考。咱们先稳稳当当到殿试,夫人他们也就拿您没办法了。” “罢了,不说就不说,省得你抖得跟什么一样。”孙哲抬脚继续往前走,眉头微挑,“想来这次又是江家三郎得案首,且让他得意一段日子,等到后边的考试,再看看谁更厉害。” 这边孙哲带着不甘愿回屋去,承安侯府那里,江云康是吃得心满意足,心情也很不错。 大家吃饱后,便搬了张四方桌到屋檐下,听着园子里的蝉鸣,一块儿打花牌。 林源看姐夫又赢了后,甩手说不玩了,“把把都是姐夫赢,我的那点钱都被赢光了。没意思,我不要玩了。” 陆氏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说没骨气,“才输几个钱,这就不玩,你也太怂了!” “什么叫几个钱,我钱袋的十几两银子都输了,要不然您再给我一些零花,我就再陪你们来两把。”林源把空了的钱袋摊开放桌上,看的陆氏直皱眉。 陆氏自然不给钱,看林氏要掏钱,忙拦住女儿,“你做什么,他输了就让他输了。若是他院试过了,再给钱也不迟。” 林氏这才收回拿钱的手。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2节 说到院试,再有两日便要放榜。 林源听到“院试”两个字,立马鼓着脸不说话,输钱是小事,院试才是大事。要是院试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年多,都会被死死逼着读书。 “姐夫,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林源问。 “紧张啊。”江云康道。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紧张?”林源直直地盯着江云康看。 江云康把刚才赢来的钱装进钱袋,都给了林氏,“紧张不一定要脸上表现出来,我心里也害怕呢。” 陆氏忙说不用害怕,“昨日我做梦,梦到菩萨说你们都会过。就安心等着出案吧,这两日该吃吃,该喝喝,也不用去读书,怎么自在怎么来。” “岳母说得对。”江云康想到府里的下人还拿他开庄,当时他可是压了一半的私房,想着明日得让书砚去找一下人,可别让开庄的人给赖过去。 因为林源坚持不打花牌,大家便坐着喝会茶,再各自散去。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对于要等院试结果的学子来说,这两日的每一刻钟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熬过去,到了出案那日,林源一早就来敲门,他是一晚没有睡,顶着深深的黑眼圈,让江云康快一点洗漱出门,就算等,他也要去出案的地方等。 第41章 江云康昨晚有醒来过几次, 每次都会抬头看一下外边的天色,期待早点天亮。 现在听到林源来敲门,便也起来了。 但他按住林氏的胳膊, “娘子不用那么早起来,你再躺一趟。” 让江云康比较庆幸的,是林氏的生产日期没和前两日撞上, 往后的时间,他都能在家中陪林氏。 林氏说她也睡不着, “我还是起来吧,躺着也难受, 还不如起来看看。” “那我扶着你起来。”江云康慢慢扶住林氏。 林源在外屋等了好一会儿,等得他都急了,才等来姐夫和姐姐。 他忍不住催道,“哎呀,都到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还粘在一起。姐夫你快一些,待会去迟了, 可要挤不进前排的。” 江云康回头看了林氏一眼,林氏让彩萍给他包一点果子, “你们看了结果,若是请同窗吃酒,也让书砚回来传个消息, 我在家中也等得焦急。” 是生是死, 全在这一天了。 江云康点头说好,接过果子后, 先拿了一块放嘴里, 再塞一块到林源口中, “行了,别瞪着我,咱们这就去,还不成吗?”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事。”林源嘟囔一句,拽住姐夫的胳膊,急忙忙地往外走。 两个人到府门口时,遇到了大哥身边的青岸,他拿着两个福包,笑着道,“大爷一早儿就出门去了,今儿不能跟你们去看榜,大爷很是遗憾。他特意交代小的,给你们转交这个福袋。这是大爷特意从孔庙求来的,希望能给三爷和林公子添添喜气。” 江云康笑着接过福袋,同时递给林源一个,“多谢大哥为我们着想,劳烦青岸也和大哥说一声,若是我有好消息,一定让人先去和他说。” “三爷肯定会有好消息,大爷翘首以待呢。”青岸笑得真诚,他是大爷身边的亲随,眼界比其他房的也要高一些。 江云康和林源上了马车后,林源把福袋放在鼻间嗅了嗅,感叹道,“还蛮好闻的,好像放了松木。” “仔细收好,我大哥找来的福袋,肯定好。”江云康叮嘱道。 等他们到出案的地方时,还没到时辰,但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 林源看着挤不进去的人群抱怨道,“都怪你姐夫,要是你刚醒来就跟我一起来,现在咱们就在最前面等着了。” “你急什么,离出案还有半个时辰呢。现在马车里坐坐吧,不用那么着急。”江云康虽然期待,却也觉得不用急着第一时间去看,毕竟结果已经定死,早看迟看都没差别。他向来比较淡定,但林源就做不到这样,毕竟年纪小一点。 林源先下马车,看着前边的人群,哼了一声,又不敢再抱怨,只好自个朝人群中挤去。 书砚也一样心急想最快知道结果,他和林源一样,都朝榜首的位置走去,打算从最前面开始看。 江云康则是坐在马车里没下去,他打算迟点再下去,不然这会去了,也是人挤人。 彩萍给准备了热茶,江云康拧开水壶喝了一口,还没放下水壶,就听到木窗外传来孙哲的说话声,转头时,还真看到孙哲。 孙哲站在马车边上,笑眯眯地看着江云康,“江兄好早。我方才瞧见你的小厮往榜首的方向走去,能中两次案首的人,果然不一样,到底有信心。” 江云康没有接孙哲的话,目光微沉地看着孙哲。 “江兄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已经在江陵书院出名。若是你这次还得头名,怕是有好些人来找你上门讨教了。”孙哲自说自话,倒是不看江云康的脸色,“哎,你我都是庶子,倒是你更好,能尽力发挥随便去考。我可真羡慕你呀。” 放下这句话之后,孙哲就带着小厮往人群走了。 江云康没听明白孙哲的最后一句话。 不就因为是庶子,又不受家中的重视,才要拼命地考出好名次么? 这个事,他后来才明白。像孟氏这种拿庶子给嫡子铺路的,还不算太坏的做法,有些人家,是绝不允许庶子比嫡子出色,否则便要断了庶子前程。 当然,也有的人家很支持庶子读书,不过要有这种心胸的人,到底不多。 平心而论,若江云康穿的是女尊世界,他当了正室,而夫人还有好几个丈夫,他也做不到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他是受了现代教育的人,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所以换位思考,他也绝对不会纳妾,这是他的底线。 直到孙哲消失在视线中,江云康才下马车,差不多要到出案的时间,人群越发沸腾起来。 江云康站在人群后边,静静地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觉得还是算了,回去等书砚和林源好了,实在太多人。 他刚转身,就看到于景山拥着几个书生朝这边走来。 于景山也看到江云康,经过江云康身边时,倒也没停下奚落,就是冷哼了一声,和边上的同窗道,“曦之,这次案首肯定是你,绝不会让某些人给压了去。” 听“某些人”三个字,不需多想,江云康都知道于景山在说自己。 他倒是没生气,就是觉得,难怪大哥不看好太子,本就才能平庸,又有这种不太聪明的小舅子,如何能让人信服。 不过谁当皇上这个事,离江云康还有点远。他如今才刚考完院试,离乡试还很长一段时间,都说皇上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乡试。希望皇上能多活两年,好歹让他把乡试给考了再说。 思绪这么一过,贴榜的人也到了。 江云康挤不过其他人,但借了于景山的光,在于景山往人群走去时,其他人自动让开,江云康也就跟着往前面走去。 看到浓眉紧皱的林源时,江云康费了点力,挤到林源边上,刚拍了下林源的肩膀,林源就惊得叫出来。 “姐夫你别吓我好不好,我现在浑身都紧绷着。”林源深吸一口气,说话时,有官兵排成一条线,把人群往后推,林源不得已地往后推了好几步。 贴榜需要一些时间,但有视力好一点的,便能透过贴榜人看到几个名字。有看到相熟名字的,便会兴奋地转告,随之是中榜人或笑或哭的声音。 多年苦读,有的人甚至是砸锅卖铁地读书,为的就是这一刻。 江云康站得位置,离榜首的方向有点距离,看不到最前面的人名,但是等正对面的榜单贴好后,就能看清榜单。 他一眼就看到了孙哲的名字,第二十九,中上一些的名次,却不是最好。 而身后不远处,他也听到有人在和孙哲报喜。回头看去时,看到孙哲在和对方笑,只不过那个笑容太假,像是皮影人脸上的假笑,一点都不真心。但如果按之前府试的名次来看,孙哲院试能中第二十九,已经很不错了。 林源把正对面的都看了个遍,没看到江云康,也没看到自己,本就皱在一起的眉毛,拧得更深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两条腿不听话地发抖,突然觉得不太妙。 “姐夫,怎么没有我啊。”林源不敢往榜首那边看,而是往后面看去。 江云康的心也渐渐加速跳,听到身边不断有报喜的声音传来,也能带动他的情绪。 这时有些看到自己名字的,已经撤出人群去报喜,边上的人虽然还是很多,但已经松散一下,可以挪动起来。 看到林源往左边走,江云康也跟着走去。 “三十不是我,三十一不是我……三十五也不是我。”林源快哭了,一直看到四十九,都没看到他的名字,眼眶真的泛起泪花,紧张到呼吸都不敢用力。 江云康听林源一路数下来,本来还不是特别紧张,却慢慢皱紧眉头,跟着林源每走一步,心都会猛地跳一下。 眼看着快要走到末尾,林源还没看到自己名字,唇瓣颤巍巍地转头看过来,眼泪挂在眼眶中,只要眼一眨就能哭出来,“姐……姐夫,如果我没中,会不会被我娘打死?” “不会的。”到了这个时候,说责怪的话已经没用,江云康拍了拍林源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不管什么结果,都是你努力过的。” “可我……”林源的眼眶转着泪花,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再继续往后面看了,背过身子道,“姐夫你帮我去看看,要是没中,那我就头悬梁,锥……” 不等林源说完,江云康就看到了林源的名字,反手拽住林源的胳膊,拉了林源一把,两个人都往前踉跄一下,差点摔了出去,“源儿,中了中了!你中了,第六十八,还不是最后一名!” “啥?”林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脑袋懵懵的,等抬头看到自己的名字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抱住江云康大声哭出来,“呜呜姐夫,菩萨还是保佑我的。我竟然中秀才了,呜呜,我太厉害了,姐夫你快掐我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说着,不等江云康动手,林源就掐了下自己胳膊,疼得哈气,“啊,真疼,不是做梦!” 林源松开江云康,又抱住江云康,反反复复好几次,他太高兴了。 兴奋了好半天,林源才想到还没看江云康的名次,一边擦眼泪,一遍兴冲冲地往另一头挤。 “姐夫,我要给菩萨再镀一层金身,往后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天天向上,一定不给你和我姐丢人。”林源说得信誓旦旦,满腔热血让他斗志满满,“往后谁要耽误我读书,我就和谁急!这次我没考过孙哲,下次我一定要赢他,不然我真要气死。” 说话间,两人看到还在往前面挤的书砚,榜首的位置围了太多人,书砚一直没能挤过去。 林源问书砚看到没有,见书砚摇头,让书砚到后边去,他去前面看。 江云康看林源很有干劲,就让林源在前面,他们挪动了两尺左右,看到于景山。 于景山本来还在笑,但看到江云康时,立马黑了脸,拉着他那个叫曦之的同窗往人群外走。 而没过多久,江云康就在贺曦之的名字边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林源再次叫了出来,激动地转身,“姐夫,你是案首!” 江云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名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长达一年多的读书生涯,算是有个结果,而且还很好。 他是这次科考的小三元。 大三元不容易,小三元也很难得,常常十年里才能出一个小三元。大三元则是几十年可能才有一个。 有认识他的,都过来贺喜。当别人听到他是小三元时,又有更多人围过来,江云康成了众人这会谈论的风云人物。 不过,江云康突然想到徐放。 若徐放在京城,一定会来陪他看榜。也不知徐放在边疆怎么样了。 思绪这么一过,江云康就漏掉了一些人的问题,再抬头时,才开始一一回答自己是哪里的人,读了几年书,考了几次。 当大家听说他是第三次参加科考时,都感叹他苦尽甘来,熬出头了。有这次没中的人听到后,也多了些希望,打算下次再来。 江云康想着家中的娘子和岳母还期盼着结果,没有逗留太久,就带着林源回去。 林源并不在意自己的名次,只要过了便好,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姐夫,你说侯府的人知道你中了案首后,会不会惊掉下巴?” 不等江云康回答,林源先点头说肯定会,“特别是侯爷和侯夫人,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等他们听说你中案首,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说来倒是巧,等江云康他们到承安侯府时,承安候正“哎呦”地被抬上台阶。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3节 林源看到第一眼,就歪头问江云康,“侯爷又被打板子了?” 第42章 江云康说应该不是。 承安侯都被发配到马场了, 皇上年纪大了,不是特定的日子,根本不会去马场, 承安侯连见到皇上的机会都没,不太可能再被打板子。 但看承安侯叫唤得痛苦,心里还是爽了一下。 既然遇上了, 总得过去打声招呼。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江云康问。 承安侯转头看来, “不干你的事,你一边去。” 听次, 江云康就走到一边了,不让他问,迟早也能知道,没必要这个时候去挨骂。 不过承安侯的小厮过来安抚了一句,“今日老爷和人赛马,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伤到了旧伤, 三爷别难过,老爷不是故意迁怒您。” 江云康跟着进府, 问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去了马场之后,承安侯不懂养马, 也不会驯马, 马场的人知道他是被贬官而来,心里对他也没有敬意。 憋屈地过了些日子, 今日遇到了孙良才, 两人说到家中孩子的科考, 孙良才明夸暗贬说承安侯会养儿子,庶子都养得很有出息。 虽说官职比不上孙良才,可承安侯好歹有个爵位,三两下就被孙良才激得要赛马。 可他一个长年风流的侯爷,本就不甚擅长骑马,身上还有旧伤,赛马没多久,便伤了自己,反而闹出更大的笑话。 江云康听完小厮说的,心中明白怎么一回事,跟着去了正院,等看着承安侯被抬进里屋,才和孟氏说不叨唠。 孟氏以前希望承安侯多来她屋里住,现在承安侯是经常来了,可都是受了伤要她照顾。 心情不太好地和江云康点下头,等江云康转身后,又突然想到今日出案,心里到底好奇,“三郎院试可过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源立马张嘴想回答,但看到孟氏后,又憋着低头。 江云康规矩行礼,“回母亲,过了。” “哦,三郎倒是进步了。”孟氏的长眉下,看不清什么表情。 林源没忍住,补充一句,“姐夫这次还是案首呢。” “什么?”孟氏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江云康和林源,等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之后,又勉强开口,“那三郎岂不是小三元?” 江云康点头说是,“还得多谢父亲母亲的教诲,儿子才能有这样的成绩。” 有没有上心,孟氏自己知道。 她听这话,就像是在嘲讽她一样。 想到长子都不是小三元,孟氏再看江云康的眼神,更不友善了,“三郎算是熬出头了,不过也别太骄傲,这才刚开始呢。” 孟氏刚说完,里屋的承安侯大声呻吟地喊了疼,她忙进了里屋。 江云康和林源便出了正院。 等看不到正院时,林源撇嘴学着孟氏的语气道,“不过也别太骄傲哦。还真是酸呢。” “姐夫,你往后一定要比你大哥厉害,好好气气你的嫡母和父亲。” 江云康看林源撇嘴的样子可爱,笑道,“她说的也没错,过了院试,只是刚迈进科举的门槛,真要想有出息,还得过了乡试再说。你可别骄傲自满,往后还有得考呢。” “我知道啦,我就先得意两日嘛。”林源笑得灿烂,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总算有了点成果,怎能不高兴几日,“想来母亲他们也知道了,咱们快些回去,他们肯定等不及了。” 林源小跑起来,江云康也快步跟上。 两人还没到三房,就看到陆氏搀扶着林氏站在路口,眼巴巴地望着远方。 林源兴奋地奔了过去,“娘,我中了!姐夫也中了!” 陆氏听完书砚的传话就哭过一回,现在看到儿子跑来,又有点想哭,但她忍住了,拍着林源的胳膊道,“小声一点,别人又不是不知道你中了,考了个尾数,还笑得那么高兴。” “那也是我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呢。”林源笑道。 江云康停在林氏跟前,看林氏眼眶带泪,娇嫩的肌肤泛着红晕,伸手帮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低声哄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娘子,这么爱哭。” 顿了下,他温柔地搂住林氏的肩膀,沉声笑道,“原来是我的娘子。” 林氏的脸瞬间热了,咬着下唇不好意思看别人。 大家一块儿回去,陆氏带着下人准备了午饭,大家一块儿坐下,整个三房都一派喜气。 有陆氏在的时候,饭桌上总会热闹许多,她说起了第一次看到江云康的样子,“那会我就觉得三郎长得好,光是这个长相,就让我很满意,后来又听说三郎是个刻苦的,这会再看,确实吃得苦中苦,才能当人上人。” 林源嘴里还吃着鸡腿,赶忙夸着自己道,“我也很刻苦,您快夸夸我。” “是是是,你也很勤奋了。”陆氏心情大好,“等吃完饭,你们就去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金陵,让你们父亲也快点知道这个好消息。我现在啊,人就像乐开了花一样,同一天里,儿子和女婿都成了秀才老爷,这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梦的事。” 陆氏的好心情,也传染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而正院的承安侯,却不太高兴了。 上次的五十板子伤了他的根本,现在又从马上摔下来,不小的冲击力让他叫唤了大半天。 大夫给他看了之后,便把孟氏叫到外面说话。 “侯爷这是怎么了?”孟氏眉头紧拧,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多想。 “侯爷这次伤到了腰,往后啊,怕是不能用力,更不能久站。”大夫左右看了一眼,放低些音量,“若是侯爷再领着官职,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侯爷现在只能静养。” 孟氏的脸都白了。 她虽然放弃了夫君官至一品的梦,可也没想着夫君什么事都干不了。 况且长子刚入仕没多久,若是侯爷这会有个三长两短,往后承安侯府就彻底废了。一旦长子丁忧,又没有打好基础,往后如何能撑起侯府? “这……这么严重吗?”孟氏再次确认道。 大夫点头说是,“老夫不敢隐瞒夫人,侯爷的病治不好,只能在家静养。” 孟氏觉得天都塌了,忙让人去把长子叫回来。 三房这里没热闹多久,江云康就被叫到了正院。 当他听说大夫的诊断后,心里默默为孙良才鼓了掌。不过他和孟氏一样怕承安侯这会死了,不然他要守孝,就得等下下次的乡试,那可要等四年多快五年,可绝对不行。 江云帆被人从翰林院喊回来,官服还没换下,听完母亲说的,俊朗的浓眉紧紧皱在一起,确认真的治不好之后,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日我就去帮父亲辞官。” “既然大夫说父亲要静养,那就在府中静养,一切以父亲为重。” 二郎江云启担忧道,“可皇上会不会以为是父亲不满装病,再迁怒我们侯府?” 上一回贬官,就是被迁怒。 江云帆低眉思索一会,抬头时,目光正好落在江云康身上,深吸一口气道,“父亲的事,大家都别出去乱说。既然父亲要辞官,往后承安侯府就得靠我们几兄弟来撑起门楣,所以大家得齐心协力,知道吗?” 承安侯一共有六个儿子,年纪都不算大。 江云帆才入仕一年多,在官场还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江云启领着武职,却不是个上进的,往后也难有所作为。 接下来的四兄弟,江云康和江云杰只是秀才功名,还得继续科考才能有前程。 剩下两个小的,就更不用看了。 一大家子的重任,全落在了江云帆身上。 大家也知道往后侯府是江云帆做主,都跟着说是。 江云帆一脸的疲惫,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接手侯府,还以为会多成长几年再说。可他现在只能硬撑着,不然这一大家子都没了指望。 就是等承安侯辞官后,侯府会彻底一落千丈。 光是有个侯府的爵位在,不过是维持着最后一点虚荣,并没有实际意义。 人走茶凉,尽管承安侯还在,但也和没了差不多。 向氏忍不住抽泣起来,六郎江云成也怕得不知道该不该哭。 里屋又传来承安侯喊疼的叫骂声,江云帆心累地让大家先散了,“三郎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江云康停住脚步,等其他人都出去后,他再走到大哥跟前。 江云帆语重心长地道,“二弟是个武夫,他的心思比较粗糙,让他来看顾家里,我实在不放心。” 他说到这里时,边上的孟氏不由握紧拳心,但也知道长子说的是事实,忍着没插话。 江云帆又继续道,“剩下的四个弟弟中,你最年长,且最沉稳,我也就只能交代你。” “下半年四弟要娶亲,四妹妹也要出门子,都是要紧的事。我身上有官职在,很多时候都不得空闲,还得三弟多操心一些。特别是几个弟弟,你当哥哥的,若是他们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别有顾忌。” 江云康点头说好,光是从大哥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大哥有多心累。 等江云康走后,江云帆再去看母亲孟氏,“儿子知道母亲向来对家里庶出的几个弟弟不上心,但如今我们侯府举步艰难,父亲又重伤在身,我希望母亲不要为难三弟他们。如今三弟科考不错,往后我也只能指望三弟和我互相扶持,您能明白吗?” 光是江云帆一个人,想要在朝堂上走远,有点太难了。 孟氏手里拧着帕子,这些日子,她出门会客时,能感受到其他人对她态度的转变。好些以前热情的人,现在看到都很冷漠。 人情冷暖,就在这起伏之间。 孟氏咬牙道,“只要三房不逾矩,我也不会没事找事。” “我相信母亲说的。”江云帆深感疲惫,他听到父亲还在骂人,本来想进去看一眼,但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回了大房。 而此时三房里,只有江云康和林氏。 “这一回,侯府是彻底要败了。”江云康坐在林氏对面。 林氏出嫁前,别人和她说侯府有多好,往后她的孩子就是侯府的贵公子,比寻常人家都要好许多。 现在看来,承安侯府当初会和林家结亲也是有原因的。落魄的侯府,总算到了最低谷的时候。 “明日大哥就会去帮父亲辞官,皇上对侯府的印象本就不好,若是皇上真不高兴,这次真有可能夺了父亲的爵位。”江云康说得比较慢,语气很平淡,“如果,我是说如果皇上真的夺了父亲的爵位,也请娘子别太担忧。” “爵位本就和我们没关系,这个事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林氏比起以前看开了许多,她知道江云康是怕她情绪太激动,把手放在江云康的手背上,“没了爵位也没啥,我们本就不靠着侯府的那点俸禄吃饭。咱们有田产,有铺面,日子不会差。” 事实上,林氏说的没错。 三房的日子好坏并不会因为有没有爵位而改变,在这之前,三房也没吃到多少红利。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4节 林氏反而觉得没了爵位也好,省得嫡母他们整日看不上她。不过这种心思只是一瞬间,总的来说,还是不希望承安侯被夺爵,毕竟夫君要科考,顶着一个虚名,也好过没有。 江云康看林氏情绪正常,这才放心一些。 “天不早了,今日先休息吧。”本来考了案首,还是小三元,侯府该好好庆祝才是,但因为承安侯的这个事,三房也不好再庆祝。 江云康和林氏一块躺下,他们倒是很快睡下,正院的承安侯和孟氏则是一夜无眠。 在天快亮的时候,林氏突然腹痛,等她醒来觉得不对劲,伸手摸了下,被褥已经湿了,她喘着粗气,赶忙伸手去拍边上的人,“三……三爷,你快醒醒。” 第43章 “啊?怎么了?” 江云康在睡意朦胧中问完, 就听到林氏咬牙的呻吟声,瞬间清醒,掀开被褥看到湿了一片, 唇瓣紧张得颤抖,大声呼喊,“彩萍?秋霞?今儿谁守夜的?” 彩萍从没听主子如此慌张过, 只披了外衣,拖着鞋子匆忙进来, “三爷,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和稳婆, 三奶奶要生了!”江云康没有生孩子的经验,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慌乱地起来穿衣服,又怕林氏紧张,蹲在床沿握着林氏的手,柔声安抚,“娘子深呼吸, 不要太紧张,彩萍已经去喊人了。” 但其实他自己已经不安得呼吸急促。 林氏头一回生产, 心里也害怕,“三爷,我母亲呢?”她需要母亲在边上。 江云康又忙起身, 刚跑到外间, 就看到陆氏和林源鞋子都没穿地跑来。 陆氏听到有人敲门,立马起身下床, 穿鞋时好几次都没穿好, 便直接跑了过来。 林源则是没想到要穿鞋, 他就这一个姐姐,听到有人敲母亲的门,瞬间下床冲过来。 “怎么样?生了吗?是男是女?”林源一股脑地问江云康,被陆氏用力拍了下脑袋。 “这会才刚开始,你别在这里添乱。”看儿子没穿外衣,也没穿鞋子,嫌弃地啧了一声,“先回去穿了鞋子再过来,你又帮不了你姐,别挡路。” 说完,陆氏进里屋去了。 林氏才刚发作,又是头一胎,等天大亮时,里面还没有动静。 江云康和林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都紧紧皱眉,丫鬟送来吃食也不吃,时不时地往屋里张望。 “姐夫,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林源拽住江云康的胳膊,他手抖得厉害,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守在这里。 “我也急啊。”江云康低声道,不想让屋里的人听到,又试着深呼吸几次。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孟氏和向氏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直直地杵着。 三房这里一早去开门请大夫,其他几个院子都收到消息,向氏先去找了孟氏,等孟氏用完早膳,他们才一块过来。 “三郎,怎么样了?”孟氏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事实上心里也是一样,她对林氏没有什么情感,会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暂时还好,就是不懂什么时候会生。”江云康回话道。 孟氏点点头,带着向氏进屋看了一眼,很快就出来,“头一回生,都比较久一点,三郎若是没用饭,先去用一点吧。孩子怀在肚子里,总能生下来。” 向氏点头说是,看到丫鬟搬来凳子,低声地嫌弃一句,“来了那么久才搬凳子,你们三房的人可真会当差。” 丫鬟不敢顶嘴,放下凳子后,又问要喝什么茶。 孟氏和向氏一块坐下,安和郡主因为身子不好没有来,但也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问话。 她们刚坐下没多久,屋里的林氏就喊了一声疼,听得江云康心都快跳出来,这种时候,恨不得时间飞一样地过去。 向氏坐下后,很快有人给她上茶,但烫了一些,又让人给换了去,歪头和一旁的孟氏用看戏的口吻道,“我看三弟妹的怀像极好,若是能生一个和她一样可人的姑娘,那该多好。”又转头看江云康,“三爷你说是不是?” 这个话,还真不会激怒江云康。 姑娘也好,儿子也行,只要平安就好。 江云康没回向氏这个话,而是直接无视,转头去看别地方,他不想在这会和向氏计较什么。 向氏没得到回应,当即皱了眉,还是看到孟氏瞥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地闭嘴。 生孩子是个体力活,从发动到生产,不仅需要时间,还特别费精力。 江云康一直站着,眼睛望着屋子挪不开。 时间就像折磨人的刑具,就算之前再淡定的江云康,到了这个时候,也无法做到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啼,江云康才泄力般地屈膝下滑,坐在地上。 “姐夫!”林源忙弯腰扶人。 江云康撑着林源的手,一点点地站起来,看到彩萍出来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都平安吗?” 彩萍激动地连连点头,“回三爷,母子都好,三奶奶废了好大的力气,看了眼孩子便累得睡过去。您在这里等一会儿,待会就能进去。” 说母子平安时,彩萍的余光往边上的孟氏和向氏看了眼,见她们微微愣住,心里才叫爽快。 林源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道,“菩萨保佑,真的是菩萨保佑。谢谢老天爷了,我姐姐没事就好,我要当舅舅了!” “是啊,我要当父亲了!我竟然当父亲了!哈哈!”江云康高兴地大声喊一句,看到孟氏起身,又过去道,“母亲,辛苦您了。” 孟氏往屋里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既然母子平安,那就好好修养。我去给你父亲传这个好消息,希望他能高兴一点。” 还没看到孙子,孟氏就要走了。这一眼都不看,可见她的态度。 向氏赶忙道,“母亲,我陪您一起去看父亲。” 江云康送孟氏到门口,不看也好,他又不求着别人看。 回到院子时,彩萍说可以进屋了,江云康急忙进去。 林氏已经睡着,脸色白白的,红唇被咬破了一些,应该是太疼才咬破嘴唇。 江云康看了会林氏,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对面的屋子,陆氏刚给孩子擦干身子,用柔软的棉布把孩子给包好。 小婴儿粉粉嫩嫩,方才大哭过一回,现在被陆氏给哄睡着,乖乖地躺在摇篮中。 林源看着摇篮里的小外甥,虽然不是头一回看到小婴儿,但这会还是稀奇得很。刚伸手想戳一下,就被他娘给拍开。 “做什么呢?”陆氏警告道,“他好不容易睡着,现在可不许动他。” 林源撇嘴道,“我就摸下他的脸,不至于吧。” “反正你不许摸。”陆氏再三叮嘱道,看到江云康进来,赶忙道,“三郎快来看看,孩子可壮实了,你可想好孩子叫什么吗?” “小名叫安儿,希望他能一生平平安安。”江云康早就想好了小名,不管男孩女孩都能用,“大名等满月时再取。” “好,那就先叫安儿。”陆氏朝摇篮看去,她是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喜欢,心里也彻底松一口气,女婿有了本事,女儿又生了儿子,这是双喜临门啊。 江云康也蹲在摇篮边上,看得有趣。 头一回当爹,怎么看都不够。 他和林源两个人,就一直在摇篮边上看安儿,安儿随便动一下,他们都觉得可爱。 陆氏出去叫来丫鬟,大家都还没吃东西,让丫鬟去煮点面条之类的。 她再去另一间屋子看女儿,见女儿还在睡,眼眶不自觉地湿润,“姝儿啊,你可算是有盼头了。这些年,到底是苦了你。” 陆氏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彩萍来喊她用饭,才去了外间。 陆氏刚坐下,就听到林源说孟氏好像不太高兴。 “别瞎说!”陆氏抬手假装要打人,看了眼江云康,见江云康没有不高兴,继续道,“哪里有人添丁会不高兴,你快一点吃饭吧。有东西吃还堵不住嘴,想干嘛呢?” 林源夹起面条,吹了吹,嘟囔道,“我说的是事实嘛。” 事实上,孟氏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她自己生了大郎和二郎,可两个儿子不争气,连生了三个孙女。 如今三房生了男孩,又不是她亲孙子,不愿上心的同时,又很膈应。 向氏自己生了女儿,现在心情也不好,酸道,“林氏倒是运气不错,竟然生了侯府的长孙。” 孟氏没有接这话,但步伐快了一点。 “不过她生了儿子也没用,三房到底是庶出,往后怎么也不会有出息。”向氏话头一转,说到了大房,“这庶出生的儿子,连嫡出的女儿都不如。就像大嫂再生一个女儿也不怕,反正大哥大嫂身份尊贵,往后就是……” 向氏还没说完,就被孟氏狠狠地瞪住。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孟氏脸色黑得可怕,头一回和向氏说那么重的话,“舌头不要就割了丢去喂狗,麻溜点滚回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向氏被吓到了,等孟氏走后,还没回过神来。 好半天之后,才喘着粗气哭出声来,“翠……翠竹,母亲为何这般说我?”到现在,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 翠竹小声提醒道,“夫人一心想要嫡出的孙子,您怎么能说大奶奶再生一个孙女呢。” “我就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那么想。”向氏捂着胸口委屈哭到。 可孟氏已经走远,听不到她的哭声。 孟氏气冲冲地回了正院,听到承安侯还在骂人,心情更加烦躁,进里屋时,没什么好脸色道,“恭喜侯爷,您有长孙了。” “长孙?”承安侯趴着躺了一整日,随便动一下,腰就疼得厉害,“现在来长孙有什么用?我看是来克我的吧!” “我刚倒霉,他就出生,这样的长孙还不如不要!哎呦喂,我的腰好疼!怎么会那么疼啊?那些大夫是吃什么饭的,要是不行,就换人,咱们侯府又不是请不起大夫!” “侯爷可不敢这么说,毕竟是咱们的长孙,就算是庶子生的,但到底不一样。”孟氏转了转手上的玉镯,盯着瞧了一会,喊来张嬷嬷,“你去把我那套金镶玉的长命锁给送去,就说是我给孙儿的礼物。” “那可是您的陪嫁。”张嬷嬷有些心疼。 “陪嫁又如何,谁让三房争气呢。”孟氏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承安侯,让张嬷嬷快点去准备。 承安侯躺着难受,听完孟氏说的,心情更烦躁。 “你倒是突然上心,以前从不见你这样上心。”承安侯嘲讽完,腰又痛了起来,叫唤了好几声,“罢了,那我也送份礼过去。不过你要叮嘱安和,让她注意修养,可别再劳累了,她生的孙子,那才是我真的孙子。” 孟氏回答说是,“侯爷好好休息吧。” 她刚起身,就听到外头的丫鬟喊了句大爷,这个时候不是回来的时辰,忙出去问怎么了。 江云帆一脸疲惫,他见皇上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皇上大发雷霆。 不过皇上听了后,虽然沉默了好一会儿,但突然笑了下,最后说看在承安侯府祖辈的贡献,就不计较了,让承安侯以后在家里好好修养,并派了太医来帮忙诊治。还让江云帆好好努力,别学承安侯那些不三不四的心思。 派太医来,是想证实一下江云帆有没有说谎。最后的叮嘱,也是敲打,意思是让江云帆别参与夺嫡,不然下场也会一样惨。 江云帆和孟氏行礼后,随即介绍了跟来的太医,给母亲眨了个眼色,示意先不要说话。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5节 太医进里屋看了承安侯后,倒是没有照顾承安侯的情绪,当着承安侯的面道,“侯爷的这个病,八成好不了,往后切记一定要静养。就算以后能走,也别久站,不然他的腰受不了。” 昨日的大夫,也是这么说。但他没有当着承安侯的面说,孟氏也是和承安侯说需要长时间修养,毕竟她了解承安侯,知道说了实话,只会让承安侯更暴躁。 “什么?”承安侯果然怒了,“你说什么?” 太医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在承安侯愣住的片刻,先出去写药方。 江云帆怕父亲骂人,赶忙到床边提醒,“父亲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太医是奉皇命来给您诊治,待会要回去给皇上回话的。” 承安侯紧紧抓住枕套,手背青筋暴起,强忍着怒气,两眼瞪得铜铃大。 孟氏送走太医后,再进来时,对上承安侯的眼神突然有些害怕。 “你们昨天怎么说的?现在老子好不了?那还活着干什么?”承安侯丢了手里的枕头,想要去拿更远的东西,却扯到腰,疼到头皮发麻,顿时满头是汗,趴在床上好半天缓不过来。 江云帆忙捡回枕头给承安侯垫着,“不是治不好,就是以后不能站太久。父亲别再动怒,您这个时候就需要静养。” “静静静,你就知道让老子静养,你这样趴在床上一个月试试,你能受得了?”承安侯已经修养过一次,想到还要过那种日子,更忍不住脾气。 江云帆本就心累,看父亲还是老样子,觉得多说都没用,起身道,“今日我已经帮父亲辞官,皇上也说了,让父亲再静养就好。您若是再惹什么事,咱们侯府的爵位可就要没了。” 放下话,江云帆便退了出去。就算他好脾气,且孝顺,可再多的孝顺,也有被磨灭没了的时候。他怕再待下去,就会和父亲吵起来。 承安侯看长子就这么走了,更炸了,瞪着孟氏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老子还没死呢,竟然警告起老子来?” 孟氏感觉她的头也要炸了,突突的疼,但又怕承安侯迁怒长子,只好软言细语地安抚着。 而江云帆出了院子后,便回了大房。 听到安和郡主在和秋菊说三房生了儿子,眉间的那点烦躁,才消散大半。 他看着床上的安和郡主笑道,“这可是好事,咱们侯府的长孙,往后肯定不一般。指不定能有比我和他爹还厉害的本事。” 安和郡主的笑容浅浅的,“是啊,咱们侯府的长孙,自然会不一样。我已经让人送了玉如意去贺喜,就是可惜,我现在身子不好,不能亲自过去看看。” “你好好修养就行,若是你这次也是儿子,往后他们还能互相照应着长大。”江云帆真心地感叹一句不错,起身道,“我过去看看三郎,也看看我那个刚出去的小侄儿。” 江云帆从来不在意长孙出自哪房,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长孙出自哪房并不重要,他自己这房得有就行。而且其他兄弟有本事,只会让侯府的根基更稳固。 他的性子,不像承安侯,也不像孟氏,反而更像他的外祖父。 小时候承安侯外放时,江云帆那两年身子比较弱,孟氏不放心风流的夫君,又不敢带着病弱的儿子一起去上任,便把儿子寄养在娘家。 跟着外祖父生活的那几年,也就让江云帆定了性子,往后再被接回去,也时常会去孟家找他外祖父。比起承安侯,孟老太爷倒是教江云帆更多做人道理。 江云帆到三房时,江云康还守在儿子安儿边上。 “嘘。”江云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哥别大声说话。 江云帆马上放轻步子,走到摇篮边上后,看着熟睡中的侄儿,觉得很是可爱,“可取了小名?” “叫安儿,等满月再取大名。”很多人家都是满月取大名,怕取了大名,小孩儿不好养活,就先取个小名叫着。 “安儿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正是最好的寓意。”江云帆看了会侄儿,就把江云康叫到一旁。 “我方才去了正院一趟,太医也帮父亲诊治过了,父亲这个腰,往后恢复不了正常。”江云帆叹了口气,说到这个他就烦躁,“往后就得咱们兄弟,多多扶持,才能撑住这侯府了。” 每到这个时候,江云康就觉得当大哥也不是很好,毕竟要操心那么多。不像他,说不在意就可以不去管,只要不闹到他跟前就行。 江云帆感叹完后,就说到了江云康科举的事,“如今你院试已过,明年的乡试打算继续考吗?” 有的人,为了能有更大的把握,可能不会那么快参加乡试。毕竟古代科举太难,能连着考中的人太少,而科举费时又费力,有些人一次没过,还会崩溃受不了。 江云康点头说要考,乡试在明年八月,离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虽然时间有点紧,但也不算少,他打算去试试,并不想等到四年后。万一四年后承安侯嗝屁了,他还得再守孝,离出头的日子太远。 “考考也行。”江云帆也想看弟弟能快点有功名,这样也能和他撑起侯府,“你之前都在木须先生那里读书,先生可说了什么时候正式收你为学生?” 江云康点头说有,“本来院试过后就要正式拜师,但姝儿刚生完孩子,我想过几天再去拜师。” “你心中有数就行。等正式拜师后,先生肯定会对你更不一般,有他的指点,就算只有一年的时间,我也相信你会有所成就。”江云帆说了一会话,走之前,又问了两句林源的功课,才回大房。 江云康送大哥到门口,两人刚道别完,门房那就来了人,说顾家来了人。 一开始江云康还没想到顾家是谁,想了会,才记起是二姐的前婆家。 第44章 当初二姐与顾赫之和离后, 两家人便再没有来往,即使见了面,也是像仇敌一样。 江云康问门房顾家来做什么, 门房说是来探望老爷,但不知道这会该不该带去正院,忽而先来问过大爷。 江云康没好气地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顾家来人就没安好心。” 江云帆也是这么觉得, 他让江云康给他一起去看看。 到了前厅,二人便看到顾赫之的母亲刘氏。 刘氏笑盈盈地起身, 往兄弟二人身后瞄了一眼,问,“亲家母呢,怎么不是她来?” 听到亲家母三个字,江云康眉头直跳,江云帆坐下后,沉着脸道, “顾夫人慎言,我们两家早就不是姻亲关系, 再喊亲家母,会让人误会了。” “现在不是,也还有机会再是嘛。”刘氏笑道, “听说侯爷从马背上摔下来, 我是真心着急,特意带了些补品过来探望。” 江云帆直接拒绝道, “不用了, 当初和离时的话, 顾夫人都忘了?” 刘氏自然没忘。 儿子与江芸和离一年多,她为了给儿子找过一门亲事,头都要大了。几乎京城的官宦人家,都拒绝把女儿嫁给她儿子。能同意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 若是姑娘好一点的,又是平头百姓出身,刘氏自然看不上。 时间久了,刘氏和顾老爷才品出江芸的好,温柔又不会顶嘴,手中的银钱也宽松。 他们是越想越后悔。 之前承安侯被贬官时,刘氏就想过再来登门。 但那会江云康科举又不错,她怕江家不会同意,故而等到了今日,再来上门。 虽说承安侯府现在落败了,有点脸面的人都看不上承安侯府,但比起顾家,眼下的承安侯府也是不错。 “大郎何必把话说得那么死。”刘氏讪讪笑道,“我是越想越后悔,芸儿那么好的儿媳,当初怎么能同意和离呢。” “这一年多里,我家赫之一直想着芸儿,给他说什么亲事都不同意。想到芸儿在庄子吃苦,我也心疼她,如今赫之也改过了,倒不如让他们重归于好?” 江云康:……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夫人。”江云康抬手端起茶盏,另一只手轻轻地点着茶盖,并没有要喝得意思,悠悠地道,“据我所知,顾赫之这些日子,还是时常流连花楼。他并不是对我二姐情根深种,而是这段日子以来,并没有人愿意和你们顾家结亲。” “还有,你说心疼我二姐,可这么长的日子,你也没去看过我二姐一次啊?” 一番话说得刘氏当即红了脸,没好气地瞪着江云康,“我与你大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江云帆不悦道,“顾夫人还是请回吧,好马不吃回头草,您说的事,我们江家绝不会同意。” 刘氏为什么会上门,江云帆心里清楚。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侯府落败后,上赶着来踩一脚。 刘氏“刷”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看着江云帆兄弟,“我劝你们还是多考虑一下吧,别说看不上我们顾家,如今的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云康看刘氏要走,忙让书砚帮着把刘氏送来的东西带回去,他们家可不收顾家的礼。 等刘氏走后,江云帆才忍不住叹气,“这叫什么人啊。” 以前的江云帆是天之骄子,受气的日子少之又少。连着几日的挫败,让他着实心累。 江云康倒是没有特别气,毕竟刘氏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只是感叹顾家人不要脸。 不过他也更明确地知道,如今的承安侯府的地位,确实一落千丈。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写了一封信,让书砚派人送去给二姐。 本来是打算过几日亲自去探望二姐,可刘氏突然上门,他怕顾家回去纠缠二姐,让人先去给二姐打声招呼,以防万一。 去正屋时,江云康听到儿子在哇哇哭,进了门,便看到林源笨手笨脚地抱孩子,而林氏也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林源抱孩子。 陆氏嫌弃地过去想把安儿抱过来,林源却不肯,他刚抱一会,“我再试试,待会就好了。” “滚一边去。”陆氏暴躁骂完,看到江云康进来,让江云康试着抱抱孩子,林源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安儿放到江云康怀中。 江云康这是第一次抱小婴儿,两只手僵硬得不敢用力,还是孟氏帮着调整了手的位置。 小婴儿暖呼呼的,还带了淡淡的奶香,说来也是奇怪,江云康拍着哄了一会,安儿还真不哭了。 “哟,还是当爹的好。”陆氏笑道。 江云康抱着安儿坐到床沿,小心翼翼地给林氏看怀里的安儿,“你看他的鼻子,多像娘子。” 林氏还很虚弱,方才睡了一觉,醒来喝了碗汤,才有点说话的力气,“我倒是觉得孩子像你,你更好看,他像你也会俊的。” 两个人都看着安儿挪不开眼,陆氏识趣地拉着林源出去。 安儿刚喝完奶,张着小嘴打哈切,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他可真能睡。”江云康道。 “小孩就是吃和睡。”林氏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心情颇好,“方才大房和母亲都派人送了礼物来,我瞧着母亲送的长命锁很是贵重。” 江云康没什么情绪道,“毕竟是侯府长孙,怎么样他们也会做好面子。这些东西都记下,大嫂马上也要生孩子,到时候再添一份送回去。” “这些我都明白的。”林氏想到了承安侯的伤,问是不是真的辞官了。 “自然是辞了。”江云康把孩子递给奶娘,又给林氏端来热水,喂林氏喝完,再道,“父亲本就不是当官的料,好在皇上仁慈,留了侯府的爵位,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 林氏听到爵位还在,松了一口气。 江云康看她累了,扶着她躺下,才出去写喜帖,让人去徐国公府和木府报喜。 次日一早,木府先送了礼来,随后没多久,徐宜兰亲自来了。 这倒是让江云康有些意外。 徐宜兰带了一箱的小孩衣物和玩意,说是徐放特意交代她准备的,说等林氏的孩子出生后,帮他送过来。 徐宜兰自己还是小孩心性,和江云康说了两句话后,就急着去看孩子。 等抱住安儿后,直呼小婴儿好软,喜欢得不肯给别人抱。 而其他几房的人,听说徐宜兰还愿意去三房,心情都不一样。 最酸的还是向氏,不过她被婆母训斥后,今日不敢再出来。 小婴儿长得快,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变化,还越长大越好看。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6节 江云康每日都沉浸在家庭生活中,直到木须先生派人来传话,问他还要不要拜师了,他赶忙带着之前准备好的拜师礼,和林源一块去了木府。 还没进木府,江云康就交代林源,“待会进了木府,你脸皮厚一点,等我跪下时,你也跟着跪下。就算先生嘴上不肯收你当学生,也还会带着你读书。” “姐夫你放心吧,脸皮厚这个东西,我天生就有!”林源自信满满。 到了木府,江云康自个提着拜师礼进去,但他没想到,于景山还不死心,今日也在木府。 木须先生不肯见于景山,他就坐在前厅自己喝茶,脸皮倒是也很厚。 成氏看到江云康进门,怕江云康和于景山碰面,想快点带江云康去竹屋,但还是慢了一点,于景山还是发现了江云康。 于景山看到江云康手中的拜师礼,黑着脸冲出来,“先生真要收你为学生?” 江云康还没开口前,成氏先帮着道,“于公子,你还是回去吧,老爷说过不收你,那就永远都不会收你。天底下的名师多的是,你又何必苦苦纠缠我们?” 如果于景山想拜其他人为师,基本上都不会有问题。 但他坚持想拜木须,就是心里不服气。 一开始是因为敬仰木须的学问,后来是多次被拒绝后,逆反心理来了。他从小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不容许自己失败。 特别是还输给江云康这种出身远不如他的人。 “我才不明白,明明我读书更好,出身也更好,为何你们偏偏不要我?”于景山强忍着怒火,几乎快吼出来。 这时,木须从后院走来,冷冷地看着于景山,“我不收你,一个是我们没眼缘。还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我和你们于家,永远都不可能坐在一张桌子吃饭。” 看于景山还要说话,他抬手道,“往后我家不会再让你进门,这段日子已经够给你们面子,想知道更多的,就去问问你父亲吧。” 于景山不明白,“关我父亲什么事?” 但木须不打算给于景山解释,带着江云康和林源就往后院去。 这次于景山倒是没追上来。 到了竹屋后,江云康送上拜师礼后,很有眼色地跪下,“学生见过先生。” 林源也飞快跟着行礼,看得木须直皱眉。 “你起来。”木须指着林源道。“收你得砸了我自己的名声,快点起来。” 林源笑呵呵地赖着不起来,看着甚是和气,“我这人能吃会睡,又听话,特别好养活。我也不是要跟姐夫一块拜师,就是先生教了我那么多日,如今我中了秀才,也该给您磕个头。” 这话倒是没错,木须好歹指点了林源几个月,磕个头并不过分。 在木须还没反应过来前,林源赶忙多磕几个头,把额头都磕红了后,倒是没起来,“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先生教过我一段时日,往后我是不是也能继续和先生讨教?” 说实话,在某些时候,木须还蛮喜欢林源。江云康行事说话都颇有规矩,一看就是往后能稳扎稳打的人。但林源不一样,他有很多稚嫩的地方,又会有跳脱的想法,还有少年人的冲动和意气。 木须自个年纪大了,面对十几岁少年郎时,多少能感受一些年轻的气息。 木须看着林源不说话,因为林源的底子确实不如他意,不是他所想要的学生。 江云康忙帮着道,“先生向来仁厚,自然不会抛下你不管。” 林源笑着点头说对,“先生最是心好,若是先生不收留我,往后我可真没地方去了。别人都不愿意要我诶。”最后一句话,语气颇为委屈,期期艾艾地看着木须。 木须活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心思。 手里的戒尺敲了下桌腿,“行了,少在我面前装,你们两个什么样,我还能不明白?” “我懒得管你们,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这次就收一个学生。” 这话就是默认林源可以跟着一块读书,江云康赶忙拉着林源一块磕头道谢。 而于景山满心疑惑地回到于府,直奔他爹书房去。 第45章 于景山是老来子, 他今年才二十,父亲于乾明却五十有七。 他刚出生,就是整个于家的宝贝。 进书房时, 于景山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去。 于乾明已经习惯这样的事,眉毛都没抬, 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因为整个于家只有一个人敢不敲门进他书房, 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问, “又怎么了?” “我问您,木须为何不收我当学生?”于景山坐到他爹对面,两手撑在书桌上一脸疑惑。 “不是早让你放弃了么,你怎么还想这个事?”于乾明这才放下折子,花白的头发尽显他的操劳,“最开始我就和你说了,不要去找木须, 随便其他哪个先生,我都可以给你请来, 照样比木须那个老顽固好。” “你怎么非不听呢?”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就他看不上我?”于景山愤愤道,“他夫人让我来问您, 说是有原因的, 到底是什么事?” “你管这些做什么,我们两家从没来往, 能有什么事。”于乾明摆摆手, 又拿起折子, “出去吧,最近我收到不少弹劾你的折子,老老实实读书吧,等你中了举人,往后比谁都会好。” 就算儿子被弹劾,于乾明也没太多责怪的意思,口吻更像是在哄。 于景山却不是个肯听话的,他坚持要知道答案,“父亲,我又不是小孩,您何必什么事都瞒着我呢?” “我都是秀才了,明年乡试过了便是举人,你们却总把我当小孩。就算是什么朝堂纷争,您也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和大哥一样,一起帮您排忧解难。”于景山觉得自己读那么多书,不能白白读,父亲和大哥常彻夜谈论朝政,偏不带上他,好几次都想说这个事。 于乾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说法,“说了你还小就是小,万事都有我们在,你何必操心这个。” 顿了下,看小儿子紧紧皱眉,又妥协道,“罢了,既然你那么坚持,那我就和你说一点。木须和我们没什么大仇大恨,是他的学生和我们有过节,所以他才因此迁怒你。” “什么过节呢?”于景山追问道。 “左右不过是太子的一些事,这些你不用知道。”于乾明不愿多说,“快些去看看你母亲,她一整日都念叨着你。” 于景山看父亲不肯松口,心痒难耐,打算去问问母亲。但他母亲却说不清楚,她不过问朝堂的事,让于景山别多心。 而这会的木府,林源去帮成氏搭花架,江云康则是在竹屋和木须说话。 “你应该很好奇,我和于家的事吧?”木须坐在上首,布满沟壑的眼眸看不清情绪,但他语气坦然,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江云康却摇头,“好奇肯定有一些,但过往的事,该学生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现在好奇也没用。” “我就欣赏你这份淡定,什么事到你这里,都不会有惊涛骇浪的情绪。”木须赞叹一句,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笑着道,“过去的事太复杂,我与你说太多也没用。但你往后入朝为官,难免要和于家人打交道,提前给你说一点也好。” 木须看江云康只是微微抬头,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对着热茶吹了吹,抿一小口,再继续道,“于家是太子妃的娘家,自然选择拥护太子。而皇上有好几个儿子,比太子厉害的有好几个,为了巩固太子的储君之位,于家暗中拉拢了不少朝臣。” 说到这里,木须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但我教学生时,都告诉他们当个纯臣便好,钟庆不愿被于家拉拢,又不和其他王爷站队。他本就体弱,后来于家派人给他下了毒,身子彻底败了。这样的手段,于家用了不少,我是最看不上的。” 江云康大概听明白了,就是不懂于景山有没有问到答案。 “往后你当了我学生,也得记得,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莫要为了高官厚禄,就放弃底线。”木须教诲道。 他为人清正,一身都不追求名利,不然以他的学识和名气,家中的宅院又何止三进。 木须自个看不上那些趋炎附势的人,自然也不喜欢有这样的学生。 “学生明白。”江云康道。 “现在与你说这些,多少有点早,但做官如做人,我收你为学生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学问,还有你的做人。”木须长叹一声,他年岁大了,江云康会是他最后一个学生,所以也会格外用心,“明年的乡试,你可有几层把握?” 乡试主考《四书》、《五经》和八股文,每个朝代的内容也会有所不同,江云康所在的朝代,除了这三个还要加上策问和诗经。 这些东西,能领悟的人,就能举一反三,旁经引据。 但是没有天赋的人,多花十年二十年,都可能不能感悟到精髓。 江云康属于应试教育的优秀学生,只要给他书本,和过往试卷,他就能研究出考试的方向和规律。 他抬头看了眼木须,回答道,“要过乡试并不难,但想有个好名次,还需要更多努力。” 明年的乡试,不仅江云康会参加,江云杰、孙哲和于景山都要参加,不管输给哪一个,他心里都会憋一口气。 木须看江云康没骄傲,满意地点头道,“你能清楚自己的实力,这很好。” 顿了顿,看着江云康思考片刻,再道,“过两天,你就过来读书。再带上一份铺盖,若是遇到文章没写完的情况,便歇在我这里。天底下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你想要好的名次,只能埋头苦读。” 刚说完,就看到林源笑呵呵地走来,添了一句,“带上两份吧,这位怕是要天天住我这。” 林源刚帮成氏搭完花架,小厮买来了点心,他来喊江云康他们过去吃。 “先生,姐夫,你们说完了吗?”林源笑得没心没肺,丝毫不担心明年的乡试。 “说完了。”江云康起身道。 他们一起去了前院。用过点心后,江云康和木须说好后日过来,再告辞回承安侯府。 回去的路上,林源小脸一直鼓着,气咻咻地看着江云康,“姐夫,你有必要那么着急吗?我还想等我姐出了月子,再读书呢,现在离乡试还一年,不用那么急吧?” “书本这个东西,你一日不复习,就会淡忘。”江云康正色道,“我和先生说好了,姝儿出月子前,我不用那么早去,也会提早一个时辰回府。但是你要按着原来的时间下学。” “我不要!”林源不同意,“我也要回去,我不同意!” “之前是谁说,乡试一定要考过孙哲,难道是我说的?”江云康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源,见林源慢慢垂下脑袋,知道击中林源痛点,再接再厉道,“你院试和孙哲差了好多名次,等乡试的时候,还会有更多才子来参加,要是不刻苦努力,如何能超过孙哲?再说,咬咬牙,撑过这一年,只要你能通过乡试,之前的辛苦才不算白费。” 林源掰着手指头道,“县试的时候说过了府试就好,现在我院试都过了,又要过乡试。这科举,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江云康笑道,“等你殿试中了状元,就结束了。” “那绝对不可能。”林源往后躺下去,丧气道,“我要能中状元,母猪都能上树。罢了,我这辈子就注定命苦,读就读,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林源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直,“对了,之前不是说过,等院试结束之后,我就和母亲搬去林府吗?” 在承安侯府的这段日子,林源憋屈至极,恨不得立马逃离。 “这个事,回去问岳母吧。”江云康道。 等回到侯府后,林源立马去找了他母亲。 陆氏本来是想按原本的打算搬去林府,但现在女儿还没出月子,孟氏又不上心,要她现在走,多少不太放心。 思虑片刻后,陆氏决定道,“之前我们不是说了,等你中了秀才,便搬迁到京都来。等你父亲收到信后,便会让你大哥大嫂先来京城先打理府宅,等他们到京城,我们再搬过去,估计快来了。” 林源听到还要过几日,小嘴高高地撅起,“哎,你们以前都说这侯府好,我是半点都不觉得。” 陆氏没接这话,而是往屋外走去,“少说有的没的,你姐姐、姐夫本就过得不自在,听到这话,更是压抑。” 来了侯府几日,这里是个什么光景,陆氏心里清楚。要不是女婿好,她得后悔死。 整理好表情,陆氏才往隔壁院子去。 而这会的江云康,正和林氏说到明日出城一趟。 “往后开始读书,我便没这样休息的时间。”江云康道,“本来就打算去一趟,现在顾家又贼心不死,不亲自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林氏表示理解,“要不是我在月子中,我也想陪你一起去。二姐是个和善的人,我来侯府那么久,唯有二姐对我真心好。你明日去的时候,多给她带点东西,她住在庄子里,想买东西没那么方便。”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7节 江云康说明白,这时屋外传来陆氏的说话声,他便过去一起看安儿。 安儿能吃会睡,才几日的功夫,小脸便胖了一圈。 陆氏看到外孙便喜欢,抱着不肯给别人。 “三郎,你瞧安儿长得多白胖,倒是越来越像你。”陆氏说话时,安儿配合地动了下白白胖胖的小手。 江云康站在边上,笑盈盈地看着安儿,“还是像姝儿。” “我觉得像你,你看这个鼻子,多像你,还有眼睛……” 同样的话题,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反复说。 次日天刚拂晓,江云康便起来。 他去正屋看了眼林氏,再带着书砚出门。 等到园子时,遇到了六妹妹江蓉。 江蓉是江云康最小的妹妹,不过也十六了,已经许了人家,年底就会出嫁。 江云康对她没什么记忆,平日往来极少,也就去正院请安的时候会遇到,但也没多说话。 “三哥。”江蓉天还没亮就等在这里,她身后的丫鬟拿了一个包袱,看到江云康后,便从丫鬟手中接过包袱。 “六妹妹有事?”江云康停下问。 “你今日是不是要去找二姐?”江蓉脸圆圆的,说话也比较柔,和林氏有些像。 等江云康点头后,江蓉递了包袱给江云康,“我马上要出嫁,母亲肯定不会让二姐来,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二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二姐。我看她在信上写过得不错,我也没什么能给她的,这里是我做的一点吃食,你带去给她尝尝。” 还没说完,江蓉的脸就红透了。 “没问题,我一定帮你带到。”家中的几个姐妹,除了大姐江蕙比较高傲,其他的都是温温柔柔,性子比较良善的姑娘。 江云康把包袱递给书砚,再朝大门走去。 出城前,江云康又去街道买了些东西,才出发去庄子。 书砚赶得马车飞快,因为要在天黑前回来,所以片刻都不敢耽搁。但没想到,等他们到庄子时,竟然会在庄子门口遇到顾赫之。 “你得意什么?” 顾赫之在拍门,“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弃妇,我来给你台阶下,你却这般不给面子,你想干什么?真想当一辈子老尼姑?” 听到这个话,江云康立马皱眉,跳下马车。 但不等他走到门口,门便开了,二姐带着两个小厮冲出来,指着顾赫之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顾赫之,你要当狗也要当个有骨气的狗吧,当初你看不上我,现在又来求,你真当我还和以前一样,处处都怕你吗?”江芸一夜没睡,顾赫之昨日就来了,说她不开门就要赖在这里。一晚上过去,还真没离开。她忍无可忍,才带着小厮出来打人。 刚说完,就看到从远处走来的弟弟,讶异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江云康本来还怕二姐吃亏,但听到二姐方才的话,顿时放心不少。 “我来看看你。”江云康走到二姐身边,看着在地上打滚的顾赫之,他沉着脸走过去,“你们顾家这般不要脸面,要是不怕,我可以帮你多传一传。我记得你父亲的上司和徐国公关系不错,要是我和徐国公说一句,你猜你们顾家会怎么样?” “江云康,你仗势欺人!”顾赫之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你真当我稀罕江芸这个破烂户么,今日你们这般拒绝我,我倒要看看,往后江芸能有什么好日子?” “我呸!”江芸被气到眼眶猩红,和离后的日子是她此生过得最舒畅的时候,现在看到顾赫之,恨不得把顾赫之扒皮剔骨,“顾赫之,我也要要看看,就你这般无能,往后能有多大前程!” 经历过磨难后,江芸成长不少,性子也变了许多。加上来庄子后,遇到的人都是村民,和他们相处久了,慢慢能从以前的规矩中跳出来一些。 顾赫之骂咧咧地走了,他的小厮犹豫地跟上去,担忧道,“公子,夫人可是让您一定要求得江二姑娘的同情,您就这么回去,老爷不会放过您啊?” “那你要我怎么样?好说歹说一天一夜,她江芸就是吃了秤砣不肯给我好脸色,难不成要我跪下求她?她做梦去吧!”顾赫之额头暴起青筋,双目猩红地瞪着小厮,“就是父亲把我打死,我也不可能再娶江芸!我这辈子就等着看,她江芸不嫁我,往后还能有更好的夫婿不曾?” 江云康确认顾赫之的马车离开后,才回庄子找二姐。 书砚已经带着小厮搬下马车里带来的礼物,江芸看到江云康回来,让江云康先进去说话。 江芸住的这个庄子并不大,前后三进的院落,房屋也不如侯府阔气,但被江芸打理得极为整洁。而且庄子的后山,也是江芸的产业,她是个大度的人,也没拦着村民不让进山打猎,故而附近的猎户和她关系都不错,时常会送点野物来。 在庄子里的日子,倒是和以前在侯府和顾家时,完全不一样。 “今日又让三弟看笑话了,实在不好意思。”江芸很高兴能看到弟弟,但想到顾赫之,又如鲠在喉,胸口憋了一股气。 “二姐客气了。”江云康跟着二姐进了正厅,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上茶,“之前你给孩子做的衣裳,姝儿都很喜欢。我们是亲姐弟,有什么事,自然该互相照应。顾家越发落魄厚颜,你也不用太担心,等回京城后,我就去找人。” “也不用那么麻烦,顾赫之能回来找我,就说明他们顾家要凉了。”想到这里,江芸的心情才舒服一些,“对了,安儿可好,我之前还想着,等什么时候去侯府看看安儿,听到报信的人说母子平安,我才松口气。” “都好,一切都好。”江云康道,“不如等安儿满月时,二姐回去一趟?” 江芸摇头说不太好,她是和离的人,参加这种喜事,会被人说闲话,“还是等满月之后吧,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凑热闹。去了宴席上,难免要看到一切过去的熟人,我不想见那些人,只想看看安儿。” 江云康不强求,又提到江蓉拜托送了东西。 “说到六妹妹,我也绣了一些东西给她。”说起喜欢的家人,江芸脸上便泛着柔柔的涟漪,“她马上要出嫁,我没什么贵重的东西给她添妆,就绣了一些花样。” 江云康看二姐面色红润,且状态不错,坐着说了会话,才放心回京城。 二姐给他带了肉干和新鲜的蔬菜,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都是二姐的心意。 回到京城后,江云康立马去找了人,到不是真要麻烦徐国公,而是去茶馆酒肆找了两个说书的,把顾家的事编排了一下,让他们说个几日给别人听。当然了,编排的故事里没有二姐。 做完这些时,天色大暗,江云康打着哈欠回了侯府。 看到三房小院亮着的灯笼,江云康的心便暖暖的。 进屋后,林氏正抱着安儿玩,江云康经过几日的训练,已经能掌握抱小婴儿的手法。从林氏手中接过安儿后,看安儿淡淡的眉毛慢慢皱起,赶忙拍了拍安儿的背,“不哭不哭,是爹呢。” 林氏看得有趣,趁这个时间,让彩萍给她端来热茶,抿了两口后,再问二姐的事。 江云康略过遇到顾赫之的事,说二姐状态不错,“二姐很感谢你给她送的东西,说你竟然还准备了胭脂和布料,她已好久没涂脸,怕是要浪费了。” “我是想着,姑娘家都爱美,就算平常二姐不上妆,但总有要出门的时候。”林氏柔声道,“就是有些时候,自己看着也高兴一些。二姐能好,我也放心了。” 话音刚落,彩萍抱着一床被褥进来,“三奶奶,三爷,这床褥子带去木府怎么样?” 江云康摸了摸被褥,感觉薄了一点,“入秋后天越来越冷,你再准备厚一点的。特别是给林源的要厚一些,我怕他得在木府常住。” 说到弟弟,林氏不由抿唇笑了,“确实要给源儿多准备一些,他那个性子,肯定常会被先生留堂。彩萍你去库房找,若是没有厚的,明日就带着人出去采买。” 彩萍点头说好,马上去了库房。 江云康又在家中待了一日,才和林源带着行囊去木府。 出发的清晨,林源左拖又拖不肯出门,最后还是陆氏要动手,才吓得小跑奔向马车。 第46章 院试过后, 木须对江云康和林源更为严厉。 早上背《四书》、《五经》,下午讲学和写策论。 江云康倒是还好,每日都能提前一点完成任务。林源就不行, 他本就爱偷懒,但木须又不是个好敷衍的人,每日没有完成功课, 木须就陪林源熬着。 从第一日去木府,往后六日, 林源都没能成功回去过一日。 第七日能回去,还是因为他大哥大嫂来京城了, 木须才网开一面,让他傍晚回去吃团圆饭。 连着熬了好几晚,林源上马车后便昏昏欲睡。 在马车一个拐弯时,他才抖了一下醒过来。 “还没到家吗?”他们今日直接去林府。 林海夫妇早上到京城,先去林府梳洗,再去承安侯府探望妹妹,顺便帮母亲和弟弟的行囊给带回去。同时在林府设宴, 一家子坐下一块用饭。 江云康说还要过两条街才会到林府,白日里背书耗脑, 他睁眼往外看了一眼,又继续休息。 但林源睡好了,开始念叨, “也不知道大哥大嫂有没有想我, 那么久没见到我,他们应该很想我才是。姐夫, 你说我是不是瘦了?” 林源拍拍自己的脸颊, 感觉脸上的肉少了许多, “要是大哥他们看到我瘦了,岂不是要心疼坏了。” 林源想得很好,但是马车刚到林府,他刚兴奋地跳下马车喊了句大哥,林海则冲着江云康去,咧嘴喊了句“三郎”,再转头看林源。 “三郎好似高一些,上回我见你时,你还没那么高。”林海是林家长子,他身高七尺半,比林源要矮上一指,面向也更圆润些,说起话来一团和气。但林源和江云康私下吐槽过,林海就是个笑面虎,和谁都是笑眯眯的,但要是惹了他,生意场上还没人能占林海的便宜。 江云康规规矩矩地拱手行礼,笑着道,“许久没见大舅兄,你气色也越发好了。” “我不行。”林海摇头道,“我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事,远不如你中了小三元来得厉害。真不错啊三郎,你可算是熬出头了,我今儿去见了安儿,他长得白胖,很是像你。” 林源见大哥一直没和自己说话,忍不住插话道,“大哥,你怎么不夸夸我,我现在也是秀才了呢。” 林海啧啧道,“是是是,你也厉害。真没想到,我林家也出了个秀才。来,大家快进府,母亲带着你们大嫂,准备了好些菜呢。” 林海打小就跟着爹娘在生意场上混,有他在,就不会冷场。 拉着江云康说了好些话,又让林源好好读,给他们林家读个举人老爷出来。 林家在京城也有生意,但并不多。这次搬家来京城,也不是为了扩大生意,林家挣的钱已经够多了,而是为了往后能在京城扎稳脚跟。先由大房的林海来京城整顿些日子,等把林府的事务都理清楚,林全福再带着一应家当来京城。 而老二林潮则是留在金陵,继续经营原本的生意。 江云康听林家早就安排好,也就不多嘴插话,只是说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他说,能尽力的,一定不推脱。 在林府喝了一场酒,江云康才从林府回承安侯府。 林氏一直等着江云康,听到院子里有人叫三爷,忙让彩萍把人请进来。 江云康并没有喝醉,但也喝了不少酒。 进屋后,他坐得离林氏远远的,“我不挨着娘子坐了,这会身上味大,大舅兄实在海量,我和林源两个人都喝不过他。” 林氏让人赶快弄点醒酒汤来,一边道,“我大哥那是能喝倒一桌的量,就是两个你和两个林源,也喝不过他。” 看江云康喝完醒酒汤,她再道,“今日大嫂来看我,说往后要定居京城,想到能和亲人近一点倒是高兴,就是大哥若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找你,你可别答应,让他来找我就好。” “不会的,大舅兄办事稳妥,他心中有数。”江云康让林氏放心。他既然要往科举走,就不会去碰生意上的事。虽说承安侯府在走下坡路,但他还没到缺钱度日的时候。 林氏今日见到大嫂,感触颇多。 心心念念的家人总算来了,也不知道这么做对林家会更好,还是更坏。 有了孩子后,林氏又更感性一些。 “大哥这次带了徽州特产的紫毫,还有徐州的砚台,说你和源儿读书辛苦,特意托人去买来的。”林氏说的这些东西,都是文房四宝里一等一好的东西,得花大价钱才能买到。 “他有心了。”江云康看林氏一直笑盈盈的,知道林氏心里高兴,和林氏说了一会话,才去隔壁看安儿。 小孩儿吃了奶便要睡,江云康用手戳了下安儿的脸颊,安儿倒是睡得香。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8节 叮嘱奶娘夜里要多注意,他才回去休息。 因为林海来了京城,江云康就挑了一日,带着林海他们去春一楼吃席。 之后林海就自己去忙碌,不让江云康再插手,只要江云康好好读书。 日子转眼到了九月初,深秋的京城,枫叶落得差不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江云康提前写信给他岳父,他要给安儿办满月。 而承安候的腰还没好全,最多被扶着坐在院子里喝喝茶,最开始还会暴躁骂人,现在也懒得骂了。听说安儿快要满月,倒是提了一嘴,让安儿满月后,抱去给他看看。 本来满月酒应该宴请宾客,但孟氏说现在这个时候不好大办,便只打算请亲近的人过来。 江云康倒是没有意见,他不是喜欢大操大办的人,家里摆个几桌就好。 就是送请帖的时候,江云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写了给徐宜兰的请帖,没敢写请徐国公和长公主,怕被人借此说道。 在江云康的请帖刚送去徐国公府,徐家就来人,问徐放最近有没有来信。 询问过后,江云康才知道边境可能要打战了。 历朝和北边的诸多国家只隔了一条江,时不时会有战事发生。但这两年都是小的战事,并没有大战。 不过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听说要打战,江云康不由为徐放和木疆捏一把汗,战场刀剑无眼,也不知道他们这会还好不好。 事实上,徐放和木疆现在一点也不好。 他们所在的军营被偷袭,士兵被俘虏了大半,徐放和木疆倒是没被俘虏,他们和十几个弟兄外出打猎,所以逃过一劫。 但他们也回不去。 徐放这人,从小胆子大,他提议道,“我们应该在今晚偷袭回去,他们肯定想不到援军能那么快到。” 木疆有些犹豫,他是这群人的头头,要等他做决定,“从这里送信回孟州,最快也得花三天,可我们这里是码头,若是敌军在三日内渡河而来,怕是连孟州都危险。” “对啊,所以说我们得尽早杀回去。”徐放道。 “但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如何够?”木疆皱眉道,“他们可是有近一千人。” “自然不能就我们去偷袭,我们得来阴的。”徐放的想法最多,他沉思片刻,立马有了主意,“最近有两个月没下雨,树林堆积的落叶一点就着。入夜后,派五个人在树林中点燃落叶,虚张声势,其余的十个人潜入军营里。”他看着木疆,“我和你直冲主帅的军营,其他人则是去放俘虏出来。” 点火是为了吓敌军,然后擒贼先擒王,只要趁乱拿下对方武将,便容易了。 看木疆还不说话,徐放没耐心地拱了下木疆,“就说干不干吧?咱们将军可是为国捐躯了,千夫长他们也被俘虏,你这个百夫长能不能往上升,我能不能争口气,全看现在了。” “况且,一旦孟州失守,边上的十个郡县都要沦陷,他们再往南攻打几座城,便要到京城。这还不干,我们还从军做什么?” “干!就按你说的干!”木疆下定主意道。 天刚给,木疆就给大家安排任务。等他和徐放带着人接近军营,留下的五个人再去点火。 徐放在军营历练了几个月,吃了不少苦,人也黑了不少,却更健壮,功夫也好许多。 他们借着漆黑的夜色,和对地形的熟悉,慢慢摸进军营。等树林里开始冒出火光,听到军营里有人喊走水,才悄摸摸潜伏进去。 木疆从军起,就一直待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他们兵分两路,木疆和徐放从后院的厨房潜入,两人运气不错,正好遇到三个偷吃的士兵,解决掉对方便扒了对方的铠甲。 换上敌军的铠甲后,再给脸上摸一把灰,外边天色那么暗,不到烛光下,谁也看不清他们是谁。 有了敌军铠甲的掩护,徐放和木疆才敢往更外边走。 此时的军营里,因为附近燃起冲天的火光,都以为是来了援军要烧军营,不少人裤子都没穿便跑出来。 而地方的将领也带着佩剑出来,他带着人站在高处,眺望远处的情况。这也让徐放和木疆一眼就发现他。 站在帐篷后的徐放,用余光往外瞄的同时,一边道,“他么的来了那么多人,这让老子怎么靠近?” 木疆看了眼站在高处的将领,又听到好多人问怎么回事,他心中有了其他主意,“我们去找弓箭。” “找弓箭做什么?”刚问完,徐放便明白了。 徐放还不擅长射箭,但木疆在军营训练许久,他能当上百夫长自然有他的本事。 找到弓箭后,木疆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眼看地方将领就要从高处下来,忙拉开弓箭。 “咻”的一声,一支羽箭穿风而过,正中敌军将领的脖颈,顿时有热血喷出来,头朝下摔落到地上,当场咽气。 “有偷袭!” 徐放看木疆得手,立马大喊带节奏。 而那些士兵本就被大火扰乱心神,现在看到主将死了,当即就有人往外跑去。 有了一个逃跑,就会十个一起。 木疆的那些手下放出被俘虏的士兵,正好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追着杀了出去。 敌军没了士气,慌乱逃跑时顾不上注意到底有多少追兵,等他们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时,却被砍杀了半数的人。 一夜的厮杀到天命,等天亮时,木疆和徐放都累得不能动。 徐放因为冲得太猛,左手还被割了一剑,和木疆一起坐在军营的中央,两个人背靠背,都是一身狼狈。但他看到太阳升起时,却咧嘴笑了,“木疆,我们夺回了码头,真爽!” 木疆想抬手庆贺,胳膊却酸胀没有力气,最后改成大喊宣泄喜悦。 等其他人把他们扶进军营,木疆又让人立马去找敌军有没有留下书信。如果敌军的偷袭,真的是为了之后舰船的过河,那他们得快点准备埋伏迎接。 边境的战场每日都充满了凶险。 江云康并不知道徐放他们经历了什么,但在安儿的满月酒之后,到九月底时,皇上突然派人送了赏赐到木府,江云康才知道木疆立了大功,再次往上跃了一跃,成了千夫长。 等送赏赐的人走了后,木须愣愣地看着那些赏赐好一会儿,成氏坐在椅子上,既高兴,紧皱的眉头又写满了担忧。 林源心里虽然好奇,却不敢开口问木须怎么不说话。 江云康却懂木须和成氏的心思,木疆能升得那么快,必定是在凶险的时候力挽狂澜,这才能得到皇上的赏赐。 过了好半天,木须才开口道,“好小子,不算白养他一场。” 说完,他便转头看向江云康两个,哼了一声,“都别瞧了,快些读书去吧。你们也得好好读书才是,武将在边境拼血杀敌,你们也不能输!” 以前说到武将时,木须不会有这种感叹。但从木疆去了边境后,木须的态度就在慢慢转变。 江云康很高兴木疆能立功,想到徐放和木疆在一起,两个人应该是一起立功才对。不过徐放没用真名,赏赐也就到不了徐国公府。 他现在迫切地希望,能快点收到木疆和徐放的来信,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日的木须格外好说话,傍晚林源没做完功课,他也让林源按时回去。 江云康带着这个好消息,本想第一时间告诉林氏,但林氏先和他说了另一件事。 “今日正午,大嫂生了。”林氏给江云康倒茶,她出了月子后,气色好了不少,人也圆润一些,“生了个哥儿,我过去的时候,母亲高兴得不行,我从没见过母亲笑得那么开心。” “这是好事啊。”江云康抿了口茶,算了下时间,又问,“不过怎么提早了半个多月,不是十月中旬才生的吗?” 林氏往江云康那儿坐近一点,音量压低了一些,“大嫂从第一次晕倒后,身体就不太好,今日好像是出门散步时扭到脚,才突然动了胎气。” “我当时在大房的院子里,听大嫂喊得格外惨烈,她这一胎,生得格外艰难。”林氏长叹一声,“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等孩子落地后,我进屋看了一眼,大嫂的面色白得像纸,怕是虚得厉害。” 听到这话,江云康不由皱眉,“很严重吗?” “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母亲请了两个大夫,诊脉的时候我不在。但依我看来,大嫂这次得修养半年以上才行。”林氏想了想,又道,“不过生了位哥儿,也算全了大嫂的心愿,想来她也能安心修养。” 江云康觉得古人生孩子实在太可怕,他突然握住林氏的手,郑重地道,“娘子,往后我们不要孩子了,只要安儿一个就够。” “你说什么傻话呢,怀孕这个事,怎么拦得住?”林氏虽然心里暖,但在她看来,除非不同房,不然不可能不怀孕。 江云康却说可以,虽然不能和林氏解释为什么,不过避开排卵期,可以减少怀孕的概率。林氏生安儿那会,他就怕得厉害,现在听到大嫂状态差,更不想多生,反正有一个儿子也够了。 林氏是古代人,不懂什么排卵期的事,只当江云康这会说说而已,并没有把这个事放心上。 两人在屋里说话,奶娘抱着安儿进来,一个半月的小孩儿,哭声却格外嘹亮。 等林氏接手抱住后,安儿才一抽一抽地停下来,鼻头红红的,黑亮的眼睛委委屈屈地望着林氏,让林氏的心都化了。 江云康喜欢戳安儿的脸,看他不哭了,又用手戳一下,惹得安儿眼眶马上浮上一层泪花,林氏忙转身侧着对江云康。 “你怎么和源儿一样,小孩儿的脸不能随便戳,会流口水的。”林氏嫌弃道。 江云康以前没养过小孩,现在就觉得安儿脸颊白胖白胖,像刚蒸发好的大馒头,让他看到就很想捏一下。 但林氏不让他捏,他只好收回手,“我看这小子,长大了八成是个爱吃的,现在就圆滚滚,以后还得了。” “小孩胖一点正常,长大就会瘦了。”在林氏眼中,安儿什么都好,“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是京城最俊的哥儿。” 林氏说话时,安儿还配合地笑了下,痴痴地看着林氏。 江云康看林氏笑,他也跟着笑。 事实上,安和郡主这次,确实不太好。为了生这个孩子,她费了太多心力,还过于焦虑。 大夫给她看了后,让她往后要静养,什么事都别操心,最好是养个一两年。而且这一年里,绝对不要再有孕,不然安和郡主的身体受不了。 孟氏有了嫡出孙子,也不急着让安和郡主管家,派人送了好多补品去大房。 向氏心情倒是不错,安和郡主不能管家,孟氏又瞧不上林氏,管家权不就是她的么。 第47章 大房正屋, 江云帆一下值就奔了来。 安和郡主睡了一下午,人还昏昏沉沉,嘴唇苍白得让江云帆害怕。 听完秋菊说的后, 江云帆心里咯噔一下,沉沉地往下坠。 他坐在床沿,接过秋菊递来的汤药, 吹了吹,再喂给安和郡主, “方才秋菊和我说了,往后你就好好修养, 家里的事不用操心,身子最要紧。” “对不住了大爷,本来我还想着……咳咳,还想着出月子能帮母亲管家,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安和打小好强,虽然生了儿子,但心里还是在意比三房的安儿迟一个半月。 而且管家的事, 她之前生两个女儿时都没落下过,现在要她静养, 心里多少放不下。 “说什么傻话。”江云帆眉头直拧,“母亲知道你身子不好,不会怪你的。而且还有两个弟妹在, 年底四弟妹也要进门, 她们都能帮着母亲管家,你就别操心了。” 从成亲起, 他们夫妇便相敬如宾, 从没有过红脸。就算江云帆知道安和会有些小心思, 但人无完人,于他而言,安和已经很不错。 安和此时却倍感无力,心里忍不住去想很多事,可她却没有精神去支撑。 不过想到这次是儿子,心里又多少感到安慰。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49节 “大爷给孩子取个小名吧。”安和郡主又咳了两声,“因为提前半个月生,孩子的哭声和猫儿一样,比起安儿差了好多。” 江云帆还没来得及看孩子,思考片刻,便道,“就叫顺顺吧,希望他能顺利一生,没有大波大浪。” 安和郡主点头说好,江云帆看她累了,便叮嘱她好好休息,再退出去看孩子。 顺顺确实有些瘦小,安和郡主怀他的时候,便经常没胃口,还提早半个月出生。 江云帆看着摇篮中的儿子,眉心的皱纹更深了,把奶娘叫来反复叮嘱,“哥儿夜里哭了饿了,你们勤快一些,把哥儿带好,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奶娘们都是安和郡主亲自挑选的,安和郡主眼光不会差,两个人都连连点头说绝不怠慢。 江云帆交代一番后,再去正院。 承安侯听说安和郡主生了孙子,高兴得晚膳喝了一杯酒,这会已经睡下。 江云帆只见到母亲孟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孟氏先开口道,“安和嫁到我们家多年,也辛苦她许多年。我自个挑的长媳,自然满意。”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安和再操心管家的事。” “母亲办事,儿子自然放心。”江云帆恭敬道,“我担忧的是安和,她性子要强,若是她忍不住操心时,还请母亲帮忙一二。” 夫妻数年,江云帆很了解安和郡主。 孟氏看了眼儿子,点头说好,随后又叹了一句,“也不知道四郎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是个能干事的,不然我可有操不完的心。” 江云帆犹豫片刻,建议道,“其实三弟妹也不错,虽说性子绵软一点,但帮着管理库房那些,应该问题不大。” “林氏?还是算了吧。” 孟氏就是自己累死,也不会让林氏帮忙,“就算向氏笨了一点,我也不会找林氏。本来就多人说侯府的闲话,若是再让林氏帮着管家,外边的人指不定要怎么笑我们。” 她摆摆手,示意江云帆别再说了,“管家的事你无需多管,安和那里我也会多加照顾,你就好好当差,如今我们全家就靠你撑着。” 偌大的承安侯府,全都在指望江云帆能有出息。 从正院离开时,江云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虽然往日都端着大哥的风范,可心里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现如今,就希望下边的几个弟弟,能快点立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场初雪带来了冬日的凉风,虽没有堆砌起来,却让京城一夜入冬。 顺顺的满月酒,孟氏要大办,承安侯也表示同意,用顺顺的喜事来冲冲侯府这段日子的霉运。 经过一个月的精细养育,顺顺虽然还是不如安儿白胖,却也不似出生时的瘦小。 听到孟氏要给顺顺办酒时,江云康刚从木府回来。 入冬后的天儿越发冷了,江云康进屋后,先蹲在炭火炉边上烤手,一边道,“母亲要给顺顺办酒,那是她的事,咱们到时候出面吃顿酒就好。” 林氏也是这样觉得,过去一个月,孟氏明显地疲惫不少,她还怕孟氏会让她帮着管家,还好孟氏撑着一口气没找她。 她抱着安儿有些累,两个半月的小孩儿,胳膊长得和水萝卜一样壮实,林氏发现儿子比平常孩子都要大一点后,才开始让人别再多喂鸡汤那些。 “不过我瞧大嫂的气色还是不太好,也不知道办酒那日能不能撑住。”林氏随口说了一句,想到最近开的铺子,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方才我看账本,因为我提前让人囤了一批毛皮,今年的冬日又来得早,卖得很不错。” 林氏出了月子后,就让人把铺子开起来,如今她大哥和父亲都来京城,开业前帮她把过关,听父亲说没问题后,才安心把铺子开起来。 本来往年到冬日,或多或少都会有赏赐送来侯府,但今年什么都没有。 大房有安和郡主的嫁妆撑着,二房和其他几房却都紧巴巴的。 前两日六弟江云成过来时,林氏看他穿的还是布鞋,忙让人给他带了两张皮子回去。 如今承安侯府里,日子还不错的,只有大房、三房和正院。 向氏前些日子为了多要一些炭火,去找了孟氏好几次。 幸好林氏自个手中有钱,不需要去求人。 “我算了算,光是最近半个月,绸缎庄的盈利就有一百多两银子。”说到挣钱,林氏继承了林家的传统,两眼不由自主地冒光。 寻常的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可能都不到十两银子,林氏半个月挣一百多两,实在富裕。不过这其中,也有不少原因是有林海他们的指点,不然林氏自己,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江云康有个有钱的娘子,光是这一点,他就觉得很好。 日子好坏是自己过,实在才是最重要。他不是古人的迂腐思想,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娘子可真厉害。”江云康手暖了后,再过去抱安儿, 小孩儿扑腾两下,很快就乖乖不动,由着江云康抱。 林氏的手空闲出来,又继续算账,“酒楼前期还不能盈利,不过目前的口碑不错,再过段时间,冬日里吃酒的人更多,等过年时,便能把本钱挣回来。” “我还准备了一些厚皮子,都是最好的,你明日带去给木须先生,他们年纪大了,肯定怕冷。宜兰那儿我也送了一些去。咱们手里有钱,但也不好声张,被人知道了,得说我们不管兄弟姐妹。” 林氏心思细腻,加上林家搬迁到京城后,她那个精明的大嫂拉着她说了好多道理,她便也跟着学了起来。 这日子越过,她也越发明白,要想过得好,便要自个儿有本事,不然就得被人拿捏。 承安侯府那么一大家子,有对三房好的,也有对三房坏的,林氏不可能所有人都帮扶,只能帮那些对她好的。故而除了赵姨娘和六弟江云成,其他人还不知道她有开铺子。 江云康抱着安儿听林氏算账,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不过江云康和林氏原以为顺顺的满月酒用不到他们帮忙,可第二日,孟氏就把他们叫过去,说最近侯府的银钱周转不开,知道林氏手里有钱,想先和林氏借点钱,等开了礼再还给林氏。 当初安儿满月时,孟氏说不用办酒,怕影响侯府。现在顺顺办满月酒,却要来借钱。 林氏袖中的五指渐渐攥紧,她移开目光,不敢直视孟氏,“侯府有需要,我自然愿意帮忙。不过我手里的银钱,都是娘家陪嫁来的,每用一分,都需要记账的。”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借钱可以,但是借了之后,林氏会记入账册。若是孟氏之后要赖账,林氏也可以拿着账本秋后算账。 孟氏语噎看着林氏,她原以为是江云康会开口打官腔,没想到是林氏。 许久没打量林氏,现在再看坐得笔挺的林氏,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你的嫁妆,侯府自然不会贪你。”孟氏板着脸,有点不悦道,“你要记账也好,还是要借条也行,我待会就可以写给你。” 安和郡主的娘家是名门望族,到时候宴请的宾客大多有头有脸,孟氏不想给承安侯府丢人,这才要找三房借钱。不然普通的满月酒,还不至于没钱办。 江云康笑着接话,“母亲言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到借条。不过顺顺的满月酒,这个事还是要让大哥大嫂知道,万一他们有更好的打算,您说是不?” 要是写借条,别人就会说江云康夫妇吝啬,反而指点他们。所以借条不能要,但得让大哥大嫂知道,以他们的性子,绝不会赖账。 孟氏的面色不太好看,又无话反驳江云康,只好点头说是。 到了满月酒那日,江云康没想到,承安侯还给徐国公府送了请帖。但徐国公没来,而是派了徐宜兰过来。 林氏看到徐宜兰上门时,颇为讶异,忙过去招待她。 得知是承安侯送的请帖,林氏不好意思地和徐宜兰道歉,“真是对不住,这个事我和三郎并不知道。” 徐宜兰笑得大方,“嫂嫂不用那么在意,我父亲也说你们肯定不知道,所以只让我过来。正好我许久没见安儿,你快带我去见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胖了。” 若是徐国公过来,便是给整个承安侯府撑面子,徐国公和长公主显然不愿遂了承安侯的心愿。但如果一个人都不来,又会拂了江云康的面子。 厚颜无耻这个词用在承安侯身上,倒是十分贴切。 林氏带着徐宜兰去看安儿,江云康则是被一群差不多年纪的读书人给围住,他的小三元到底没白考,虽说承安侯不待见他,但闻名而来的人也有。 都是读书人,在一起说的便是读书上的事。有同样明年乡试的,共同话题就更多了。 只是聊了一会,江云康就看到江云杰和孙哲一起走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这两人怎么会玩到一块去? 还有孙哲,这个时候还上门,难道不怕承安侯派人把他赶出去吗? 承安侯会落马,就是和孙哲父亲赛马,才摔伤。 如果江云康没记错,孟氏就没给孙家二房送请帖。 “江兄。”孙哲对人群中的江云康招手,走近后,才笑眯了眼道,“许久不久,三郎越发精神了,我瞧你这气色真好,不愧是中了小三元的人。就是我一直等你探讨学问,你怎么都不找我,可是如今发达了,不愿意搭理我这种普通秀才?” 孙哲最后一句话用的是玩笑语气,却一脸委屈,他本就生得比较瘦小,眼巴巴看着别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站他这边。 江云康却很淡定,“孙公子误会了,我实在是没空啊。木须先生要求高,每日下学回府,还要去探望父亲。你也知道,我父亲是和孙二爷赛马才出的事,说来也巧,这些日子,我们也在等你们上门探望呢。” 顿住往孙哲身后看了一眼,江云康咦了一声,“孙公子,你父亲没一块来吗?” 孙二爷自然没有来,上一回赛马,孙二爷就是故意激的承安侯。后来出了事,他夫人有上门探望过,但承安侯这人小气得很,更别说他出了那么大的事,直接让人赶出去。 今日这种场合,孙二爷更不会上门自讨没趣。 而赛马之前,孙二爷就和承安侯府不对付。 原因也很简单,承安侯府和孙家大房是姻亲,孙家大房和二房又关系紧张,便一直来往不多。 许多人都不知道承安侯为什么受伤,现在听到江云康说的,一个个看孙哲的眼神都带了打量。 孙哲这人,向来说话都带了茶味,但他以前还从没输过,直到遇见江云康,次次都没能讨到好处。 现在看江云康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孙哲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父亲最近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出门。” “原来是这样啊。”江云康疑惑道,“可我昨日下学还看到了孙二爷,算了,你说不适就不适吧。” 看孙哲面色僵住,江云康见好就收,转身和其他人,“大家伙也别在这里站着,我们去前边看看,今日好像请了东风巷的戏班子来。” 孙哲看到江云康就这么走了,面颊滚烫,顿时觉得自个不该来。 江云杰冷冷地哼声道,“我这个三哥,以前是我看错了,分明就是个邻牙利齿的。” “他现在得了木须先生的青睐,倒是风光无限。”孙哲收回视线,看江云杰一脸厌恶,心思转了转,问,“云杰最近可是都在两家族学读书?” 江云杰点头说是。 “那你岂不是要被比下去?”孙哲一脸担忧地看着江云杰,“如今三郎可是跟着木须先生读书,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名师。江家族学虽好,但你马上就要乡试,到底不一样。” 江云杰也想去拜名师,可他没人脉,也没钱,根本就没机会去拜师。 他眉头紧皱道,“三哥有三哥的机缘,我羡慕不来。” “你也可以去找你的机缘啊。”孙哲突然凑近一点,压着嗓子道,“我听说于家小公子正在在伴读,四郎何不去试试,若是能得了他的眼缘,便能一起跟着北斋先生读书,指不定就能压过三郎呢。” “北斋先生?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北斋先生?”江云杰微微愣住,迟疑道,“那可是和木须先生不相上下的名师,我如何能得他和于小公子的青睐?” “这我可以帮你嘛,我和于小公子有过几面之缘,还能说上一些话,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引荐。”孙哲道,“北斋和木须师出同门,当年恩科的时候,北斋还压了木须两名。这些年木须桃李满天下,北斋的学生只多不少。” 左右探头望了一眼,孙哲继续道,“你想想,如果乡试被你三哥压着,你们都是庶子,往后别人更不知道你是谁,全去奉承三郎了。就刚刚的场面,有几个人和你我说话?” 没有,一个都没有。 江云杰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窜,却还是有些担忧,“如果于小公子不愿意要我呢,那该怎么办?” “不要你再说不要你的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要不要你呢?”孙哲冲江云杰挑下眉,继续怂恿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0节 江云杰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反正试试也不亏,若是能得到于小公子的青睐,往后不仅有北斋先生的指点,还能有于家当靠山。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大哥不让他们参与夺嫡党派的纷争,若是他当了于小公子的伴读,岂不是成了太子一党? 可乡试被三哥压了,更让人难受! 左思右想后,江云杰还是决定去试试,反正还不一定能成。 不过他也有个疑问,“北斋先生那么好,孙兄为何自己不去当于小公子的伴读?” 孙哲摇头叹气,目露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嫡母和哥哥,若是他们知道我跟北斋读书,他们还能让我读吗?” “也是。”江云杰点点头,表示理解孙哲的不容易,“孙兄太不容易了。” 在江云杰和孙哲说话时,江云康则是带人去前院听戏。 这场满月酒,大房才是主角。大嫂出身宗室,虽说因为承安侯府落败,来的宾客只有预期的一半,但好些宾客非富即贵,他们都围着大房夫妇说话,并不会来搭理江云康这种庶出的。 江云康路过时看了一眼,大嫂的气色全靠妆容撑着,实际眼里都是疲惫。孟氏想着办酒给大房撑场面,殊不知这样的场面只会让大嫂心力交瘁。 看到林家大哥带着大嫂朱氏来,江云康赶忙迎了过去。 “岳父岳母呢,怎么不见他们?”江云康问。 林海微微往前站了一点,小声道,“他们在生气呢。” 承安侯夫妇给大房孙子大操大办,却不给安儿办酒,陆氏夫妇不愿意过来,只让林海夫妇过来。 江云康立马明白,但不等他说不好意思,林海又笑着道,“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父亲母亲不是生你的气,他们都理解你。他们说,等你明年乡试过了,他们出钱帮安儿办周岁,怎么热闹怎么来。” 江云康抿唇笑道,“还是岳父岳母对我好。” 第48章 顺顺的满月酒, 把承安侯府又带回了京城世家的视线。 这场满月酒办得风光体面,倒是没有一点落败的意思。 第二天算完礼单,江云帆就亲自把借的钱送过来。 本来孟氏是想说不用着急还, 因为接下来还要办两场喜事,但江云帆却坚持要还。 本来借钱这个事,江云帆就觉得没必要, 但母亲借完之后再和他说,他便不好多说什么。 看大哥面色疲惫, 江云康关心道,“大哥应该注意身体才是, 你是我们侯府的顶梁柱,该休息的时候,也该休息。” 江云帆无奈地笑了笑,从父亲挨板子后,他就没好好休息过,确实又累又疲,却又无法停下。 “还有大嫂, 昨日我看她气色不太好,可别再累着。”江云康补充道。 “本来我没想办这个满月酒, 但母亲提出来后,安和也表示同意,我也就没法说。”江云帆知道安和支持的原因, 前些年大房一直没有儿子, 安和背后被人说了不少闲话,现在顺顺出生, 安和就想争这口气。 对大嫂的关心, 江云康只是随口一说。 看大哥那么累, 家里的事他就不多说了,问了点翰林院的事,得知大哥最近还不错,可能过了年就要升官,当即表示祝贺。 “暂时还没定下,你先别声张,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说到升官,江云帆的眉间才舒展开,脸上多了些笑容。 江云康保证道,“大哥放心,我绝对不会和别人说。” 送走大哥后,江云康才带着林氏一块去林府。 昨日的满月酒,岳父岳母没有过来,江云康便带妻儿过去探望。 陆氏夫妇对林氏是真心疼爱,去了林府后,他们反而更自在。 林全福抱住安儿就不肯撒手,白胖的小脸蛋,被他的胡须扎红了,陆氏看到时,把他骂了好一会儿。 在林府的时间,倒是欢乐得多。 之后几日,京城又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雪。 院子里的积雪到了膝盖高,江云康每日从承安侯府出发太麻烦,干脆住在木府,他和林氏说好,每五日再回来一趟,有什么事再去木府找他。 看到江云康也搬到木府时,林源颇为高兴,他是不得已留下,之前都是一个人,现在多了个人陪伴,有种有苦同吃的感觉。 冬日的竹屋比较冷,江云康和林源每天早上起来,就先去给炭火炉子加炭。一共要生两个炉子,一个送去竹屋,还一个送去前院的正厅。 木须不喜欢太多伺候的人,故而江云康他们只带了一个书砚来,有时候帮着跑腿,或者劈柴。 当沉浸到读书中时,时间就过得飞快。十一月中江蓉出嫁,江云康休息了两日。 接下来就是去王家帮江云杰请期,不过在此之前,一日江云康和林源出门沽酒时,遇到了和于景山一块用饭的江云杰。 小二刚进雅间上菜,江云康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江云杰殷勤地给于景山倒酒。 林源也跟着看了过去,“咦,那不是你四弟吗?他怎么和于景山在一起?” 江云康也很疑惑,大哥明明发过话,不允许他们和任何王爷或太子的人来往,四弟却在这里给于景山倒酒? 在雅间的人还没发现之前,江云康先带着林源回去,再让书砚去跟着江云杰。 没两日,书砚就打听清楚。 他把主子叫到一边,小声道,“四爷不懂为何入了于小公子的眼,成了于小公子的伴读,如今正跟着于小公子在北斋先生的书屋读书。” “伴读?”江云康微微愣住,“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承安侯为什么会有今天的下场,还不就是跟太子挨得太近? 江云康觉得,江云杰的那点小聪明,全用来挤兑别人,真遇到事,一点脑子都没有。 “三爷,这个事,要不要和大爷说一声?”书砚建议道。 “当然要说,不然再放任下去,好不容易撇清的关系,又要被江云杰那个王八蛋给弄乱了。”江云康等不了,这天下了学,就去翰林院门口等着。 天上还在下着鹅毛大雪,路上的行人很少,江云康撑伞站在门口,等看到大哥后,立马招手喊人。 江云帆走得匆忙,听到有人喊他,才抬头看去。 兄弟俩上马车后,江云康才拿出准备好的汤婆子递给大哥,身上才有了点暖意。 “三弟,寻常你可不会在翰林院门口等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江云帆说话时,舌头还打颤,天儿实在太冷。 “大哥,不是我要挑拨兄弟关系,这个事太大了,我不得不和你说。”江云康细细地说完遇到江云杰的事,“我让书砚特意去打听的,四弟现在成了于小公子的伴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岂不是又要把咱们一家归于太子一党?” 江云帆还没听完,脸就黑了。 紧紧捏着手中的汤婆子,直到手指烫红了,才回神松手,“这事真的?” “当然。”江云康保证道,“我何时有撒过谎,大哥也可以让人去打听一下。” “好,我知道了,你回木府继续读书,我知道了。”江云帆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虽然期待弟弟们能有本事,但也希望家里兄弟们都能懂事。江云杰这个事,触犯了他的底线。 江云帆回到承安侯府后,便让人去喊江云杰,得知江云杰还没回来,就坐到四房等。 直到天黑后,江云杰才醉醺醺地回来。 江云帆看着面色绯红的弟弟,气就不打一处来,沉声问,“我听说,你给于小公子当伴读,有没有这回事?” 听到这话,江云杰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这个事他没和江家的任何人说,就怕被大哥知道。 可现在大哥会这么问他,还能说出伴读这回事,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噗通。”江云杰利落地跪下了。 见此,江云帆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拖着江云杰往外走,把人推进雪堆中,抓住江云杰的后脑勺往雪里按,大声怒吼,“你到底有没有记住我的话?” “父亲为何会被打板子,我们家为何会有今日?难道你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几声怒吼,不仅四房的人吓到了,隔壁院子的江云成也被吓到,都不敢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江云杰最后的那点醉意,也被冰凉的雪给冻醒。 等大哥松手后,他抿着唇瓣,好似在忍耐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雪道,“我和于小公子来往,和父亲的并不一样。我知道瞒着大哥不好,可三哥能有木须先生指点,我也想要有个好的老师,但侯府谁又在意我呢?” 说到最后,江云杰竟然委屈地哭了。 “三弟能得到木须的青睐,那是三弟自己品学兼优。”江云帆听弟弟还狡辩,更生气,“如今的侯府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 “本就是举步艰难的时候,你还去招惹于小公子,你是想看我们承安侯府跟你一起陪葬吗?” “明日,你就去和于小公子请辞,老老实实回族学读书!” “我不要。” 去过好的学堂后,江云杰不愿意回江家族学,他更清楚地知道,如果回族学读书,他的乡试一定平平,甚至过不了。但如果继续跟着北斋读书,极有可能压过三哥,取得很好的名词。 “大哥,我求求你了,我就是跟着于小公子读书而已,和于家并没有来往。你放我一条路,往后我读书中了功名,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江云帆眼前突然黑了下,踉踉跄跄地坐在地上。 之前四弟被罚去做笔录,他还觉得可惜,现在看来,当初就该让四弟一直留在护城军。 他苦笑地摇头道,“云杰啊云杰,你想出人头地没有错,但你真的觉得,外边人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江云帆撑了地面站起来,冰凉的雪花落了他满头,让他瞬间苍老十岁。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父亲辞官时,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让我别学父亲,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如今承安侯在家养伤,家里兄弟的事都是江云帆在管。 他们一大家子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要是不知死活地引火烧身,全家人都逃不掉。 “江云杰,我再和你说一遍,如果你不去请辞,往后你就在家里别出门,更别说什么乡试。”江云帆放下脸,极为生气地道,“江家不介意关你一辈子。” 江云杰听到这话,知道大哥态度坚决,哭着跪到大哥跟前,求饶道,“可是大哥,于小公子暴戾成性,若是我去请辞,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往后我也无法在京都立足啊!” “那就去别地方,什么时候于家落魄了,你再回京城。”江云帆看江云杰哭,已经不会有怜悯,他失望透顶,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离开京城,就代表着放弃乡试。可不离开京城,江云杰便要面对于小公子的发怒。 无论哪个结果,江云杰都不能接受。 江云帆等了一会,失去了耐心,“既然你下不了决定,明日我会亲自派人去和于小公子说,你就在家里闭门思过吧。” 说完,江云帆就让人把江云杰拖进屋里,除了一日三餐,不许任何人进去探望。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1节 江云杰拼命地拍门,却都无济于事。 平日里江云帆对小事都可以容忍,但涉及到家族就绝对不行。 次日,江云帆就让人去找了于景山。 于景山会要江云杰,是因为孙哲说江云杰是江云康的弟弟,若是江云杰也能考过江云康,不仅让江云康没脸,还会打木须的脸。 为了能让木须和江云康难受,他才要江云杰当伴读。 可江家突然派人来传话,说江云杰突然重病,不能再当他伴读,这不是忽悠人么! 当时于景山就去承安侯府找人。 这叫什么事,把他于景山当什么了,他的地方,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江云帆早就料到于景山会上门,提前候着。 于景山坚持要见江云杰,江云帆便说江云杰的病会传染,再提了提承安侯府的爵位还在。 于景山没能看到江云杰,心里堵了一肚子的气,当即指着江云帆,不客气地道,“你们承安侯府真是好样的,往后你们可别遇到事,不然可别怪我踩一脚!” “你也告诉江云杰,只要我于景山在京城一日,就不会让他好过!” 江云帆目送于景山走了后,才去四房。 推门进去时,看到坐在地上的四弟,江云帆无奈叹气,“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吗?” “大哥,我错了什么呢?” 江云杰愣愣抬头,忽然冷笑。 江云帆累了,不愿多说,“我已经和于小公子说完了,往后怎么走,你自己想清楚。在此之前,都不许离开屋子。” “他……他怎么说?”江云杰瞪大了眼睛。 “还能怎么说,你自己不知道吗?”江云帆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四弟,你本来底子不错,可你步步走错,我已经给了你许多机会,偏你不好好珍惜,非要一步登天。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我知道?那就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了。”江云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起边上的花瓶,狠狠摔向地面,双目狰狞地看着江云帆,怒吼道,“大哥自然不用步步为营,为不需要为了拜师而苦恼。” 他往前走去,尽管脚踩到碎瓷片,也不觉得疼,“你是嫡长子,全家所有人的指望。父亲疼你,母亲也重视你,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都有。可是我呢?我能有什么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脚底已经被划破,每走一步,地砖上就会多一个血印。 江云帆愣住,定定地看着四弟。 江云杰却继续朝江云帆走去,“你要我踏实,可我如何踏实?” “我们从出身起,就是天和地。” “你能高高在上地指责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一身为何要如此卑微地过活?” “庶子就是嫡子脚下的一坨屎,我倒是宁愿父亲没生我!” 说着,江云杰要去抓江云帆的胳膊,但是被两个小厮给按住。 江云帆看着发狂的弟弟,突然有种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的怀疑,但等他走到院子,冷风迎面吹来,他又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维护的是侯府的颜面,让侯府远离是非,他是大哥,就该撑起门楣。 江云帆在心中默念几句没有错,可他走出四房时,神情却十分落寞。 本来江云帆打算冷着江云杰几日,过些天再说。 但当天下午,王家就来退亲。 孟氏是一头雾水,听说于景山放话看到江云杰一次就打一次,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棘手。 王家坚持退亲,不管孟氏说什么都没用。 王家说之前承安侯被贬官没来退亲,辞官也没来,但江云杰实在不像样,这也怪不得他们临时悔婚。 若是退亲,对王家姑娘其实并不好,但王家还是坚持退亲,可见态度坚决。 一时间,孟氏和江云帆都很头大。 而这个事,还暂时没和承安侯说。 江云康大概猜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但他并不觉得江云杰可怜,同样是庶子,他不会怨天尤人。改变不了出身,那就自己努力。 而江云杰早就心术不正,王家能来退亲,江云康倒觉得挺好,免得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 不过这个事到底瞒不住承安侯,当承安侯得知时,非要打死江云杰,最后还是被江云帆给拦下来。 但承安侯很生气,让全家人都回家一趟,江云康被急忙忙地喊回去。 快要到承安侯府时,江云康的马车突然停下,刚要问怎么回事,书砚说被孙家的马车挡住。 江云康推开木窗,看到孙哲也从木窗后探出头来,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我有好几日没见到四郎,不知四郎可好?”孙哲一脸担忧,表情特别真挚。 江云康:……关你屁事! 孙哲看江云康要放下木窗,又赶忙道,“听说昨日王家去退婚,我实在是对不住四郎。如果知道王家会那么大反应,我就不该和王家大哥说这个事,都怪我喝了酒嘴里没把门。” “江兄,你能不能帮我和四郎说声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王家可能会帮帮四郎,才多嘴提一句。” 江云康突然有个想法:“孙哲,是不是你怂恿我四弟去当于景山伴读的?” “没有啊。”孙哲一脸无辜,“江兄为何要这样问,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 “书砚,撞过去,把人撞死算我的。”不等孙哲说完,江云康就“啪”地放下木窗,他一眼就看出孙哲在说谎。 而书砚刚扬起马鞭,孙哲就怕死地让车夫赶快让开。 第49章 绕是往日诸事淡定的江云康, 这会也很想暴打孙哲。 他就说江云杰怎么突然不怕死地去给于景山当伴读,原来是受了孙哲的怂恿。 回到承安侯府后,江云康去正院的路上, 发现府里下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等到正院后,没看到江云杰,而屋里气氛低沉得可怕, 他走到林氏边上,看林氏和他摇摇头, 识趣地不开口多问。 承安侯靠在椅子上,面色异常难看, 他坐了一会,腰已经有点疼,更加暴躁,“既然人都到齐,我就说了。” “老四自个寻死,那也是他自己作的。” “还是那句话,往后家里大事都由大郎做主。但你们谁要活得不耐烦, 尽管早点说一声,老子不介意逐出家门!” 江云康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听完承安侯训人,又听大哥警告大家别犯糊涂,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 等回三房后, 林氏才摇头叹气地和他道, “四弟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撞开木窗, 投湖去了。等被发现时, 只剩下一口气, 大夫说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江云康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能想通。 像江云杰那种喜欢和人比的人,这次完全断了科举路,还被退亲,这以后什么也做不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就是不懂这最后一口气,能不能撑住。 大冬天的,湖水寒凉刺骨,前一天还没吃饭。 江云康觉得,以古代落后的医术,怕是难把人救回来。 他对江云杰的死活并不在意,即使活着也是折磨,死了倒是让承安侯府少一个麻烦。 林氏倒是叹气几次,“本来四弟比你还早中秀才,要是他好好读书,又何苦会这样。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不仅没人同情他,往后还要背着骂名。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般糊涂。” 江云康倒是明白怎么回事,虽说江云杰不是好人,但孙哲更可恶。 不过他想不明白孙哲的动机,害了江云杰,对孙哲有什么好处? 他觉得并没有好处啊,江云杰学问一般,不会对孙哲挡路,可孙哲却这样害江云杰,可谓是心机颇深。 想到孙哲那个人,江云康现在就犯恶心。 而江云杰的这场风寒,到底没能撑住。 两天后,便发热走了。 承安侯听说时,只是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便再没有其他话。 孟氏更不关心江云杰的死活,连灵堂那些都觉得没必要弄,最后还是江云帆带着下人操持丧事,但也没怎么办,烧了几日的纸钱,便草草下葬。 往后江云杰这个人,便彻底从承安侯府抹除。 江云康跟着送葬的队伍出城,看到江云杰的坟只是一个小土包,觉得人还是活着最重要,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带不走。 江云熠站在他边上,盯着坟包看了许久,转身往回走时,才开口道,“四哥这辈子,真是糊涂。” 江云康点点头表示同意,人不看清自己的本事,只会给自己带来困扰,最后害人害己,没有必要。 回去时,江云康和两个弟弟同乘一辆马车。 这场丧事,只有江云成小朋友流了眼泪。 “三哥,四哥真就这么没了吗?”江云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江云熠瞥了弟弟一眼,没好气道,“废话,难不成他还能从坟里爬出来吗?” 江云成被五哥凶了一句,立马抿嘴不说话。 江云熠憋了一肚子气,这会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教育江云成道,“六弟往后可不能学四哥,是非黑白要明白,庶出的又怎么样。”说到这里,看了眼斜对面闭目养神的江云康,“你看三哥,不也照样靠自己中了小三元。” 这话说得有些别扭,却又是事实。 江云熠继续道,“你可得听好了,四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若是你和四哥一样学坏了,我们绝不饶你!” 江云成忙说不敢,头摇得像拨浪鼓。 江云康看了眼江云熠,见江云熠一本正经训人,联想到死了的江云杰,突然觉得江云熠可爱得多。 承安侯府死了一个庶子,对京都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并没有几个人在意。 倒是于景山听说这个事时,很是诧异,再一次来到承安侯府问怎么回事。 这次江云帆没在府上,正好碰到回来给林氏送吃食的江云康。 “于小公子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吗?”江云康反问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2节 “你少和我阴阳怪气,我问你人怎么就死了?不是好端端的吗?”于景山瞪着江云康道。 “投湖后发热死的。”江云康简而言之。 “发热?你们承安侯府的大夫都是死人吗?这都能死?”于景山一脸的不敢置信。 “于小公子现在是为我四弟觉得惋惜吗?还是要抱不平?”江云康的语气很平淡,在自己府上,也没有惧怕的意思。 于景山突然语噎。 对啊,他上门来做什么? 明明是他放话要弄死江云杰,现在人真的死了,却上门来要说法,未免自相矛盾。 江云康看于景山不说话,倒是觉得于景山比孙哲要好一点,他端起茶盏看了看,却没有喝,“听说是孙哲给于小公子引荐的我四弟,又是孙哲告知王家你要整我四弟。孙哲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四弟好,却让我四弟有此结果,倒真是为了他好。” “你什么意思?”于景山皱眉问。 “没什么意思。”江云康放在茶盏,眯眼看着于景山,忽然笑了下,“就是想提醒下你,多注意点身边的人,总会有好处。” “你要我注意孙哲?”于景山听出江云康话中有话,却又不明白江云康到底指代什么,往前走了两步,急着追问,“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妨直接说。” 江云康还真不能直接说。 于景山这个人吧,脑子不太好使,若是直接和于景山说,等于景山兴冲冲地找孙哲对峙,孙哲保管有一百种话术回答。 他什么都不说明白,让于景山自己去查,那才有意思。 不管是孙哲,还是于景山,江云康都不喜欢。 这种时候,点到为止就好。 “于小公子别误会了,我真没要说什么。”江云康起身拍了拍裤腿,学着孙哲的语气说话,“我得去读书了,你也请回吧,我四弟毕竟陪你读了几天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他陪你的那几天,就别再说起他。他泉下有知,会感谢你的。” “江云康,你等等!” 于景山追着江云康往外走,“好,不说你四弟。我们来说说你。” “说我什么事呢?”江云康摊手道,“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没什么好说的吧?”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于景山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了点怨恨,“你知道北斋先生吧?” 江云康知道一些,但并不熟悉,只点点头,没说话。 “北斋先生当年和木须先生可是同窗,乡试的时候比木须先生名次还要好。”说到这里,于景山忍不住流露出一些小得意,“如今我师从北斋,咱们明年又要一同乡试,如果你也输给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江云康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于景山现在的想法太幼稚,便继续往前走。 “意味着木须先生不如我的先生,你也不如我。” 于景山跑到江云康跟前,他的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这可是我父亲特意为我找来的先生,别看你是小三元,但到了乡试,你可没我厉害。” “那又如何呢?”江云康没功夫和于景山比这个,他已走到大门口,看书砚还没来,便停住等一会。 “什么叫那又如何,我要是被你压了名次,我这辈子都不想出门!”于景山这话是认真的,他可不能接受自己输给江云康,“你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子,怎么可能比得过我这种尊贵嫡子。” “江云康,你就等着瞧吧,乡试的时候,我一定会赢你。” “那我祝你愿望不成真。”江云康看到书砚赶来马车,不再搭理于景山,径直上马车回木府。 等马车驶离后。江云康从木窗往外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到于景山追来。 他默念一遍“北斋”两个字,倒是有些好奇。 回到木府时,刚进门,就看到成氏过来。 “你待会注意一点,方才林源被臭骂了一顿,老爷正生气呢。”成氏提醒道。 江云康点头说好,想到北斋,又叫住成氏,“师母,您知道北斋先生这个人吗?” 听到“北斋”两个字,成氏的脸色瞬间变了,沉着脸问,“为何突然提到北斋?” 江云康说了于景山拜师北斋的事,“他说北斋是先生的同门,还说先生乡试输给了北斋。” “我呸。”成氏难掩脸上的厌恶,“北斋就是个阴险小人,和于家是一丘之貉。当年老爷乡试会输给他,还不是因为北斋给老爷下了泻药,那就是个不得好死的老东西。” 往身后看了一眼,成氏交代道,“在老爷跟前,你可别提北斋这个人,他会不高兴的。” 江云康点头说明白,他到后院时,林源正被罚站背书。 木须朝他看过来,他赶忙进去坐好。 木须今日的心情很不好,江云康大气都不敢喘。 林源更是战战兢兢,背书时都提着嗓子,丝毫不敢松懈。 今年冬天的雪下了个不停,三天两头就下雪。 快到过年时,竹屋外的雪积得有江云康高。 平日背书累了,江云康就带着林源在院子里铲雪。 这日天气总算放晴,江云康拿着木铲,刚和林源清理出一方草地,外边的小厮突然送了信件来,说是从边境送来的。 一听边境来的,江云康立马放下木铲,眼巴巴地看着木须,想知道木疆写了什么。 木须看了两遍,唇角才慢慢弯了起来。 成氏等得心急,催道,“信上写什么了,你快说啊!” “也没什么,就是木疆要跟着将军回京述职,不日便会到京城。”木须虽然嘴上说没上,但脸上的笑意显露出他很高兴。 成氏听到这话,高兴得捂住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兴奋地道,“这个臭小子,可算要回来了,我还以为今年过年得我们两个呢。” “不行,我得多弄点腊肉,木疆爱吃腊肉,还有熏鱼,也是他喜欢的。”说到木疆,成氏的眼睛笑成一条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过了会,就能听到她喊小厮去买肉的声音。 江云康也很期待木疆回来,能跟着将军回京述职,想来立了不少功劳,就是不知道徐放有没有回来,他也蛮想徐放。 第50章 木疆跟着将军快到京城时, 将军说要绕个路去看看殉国军士的家人,正好他们之前走得快,时间还很富余。将军让木疆和两个家在京都的先回去, 木疆他们归家心切,便抄近路回京城。 这日木疆三人刚穿过一片山林,眼看着就要天黑, 外边天寒地冻,瞧见不远处有个庄园, 便过去敲门,问可不可以借宿一晚。 开门的小厮见他们有军士的令牌, 便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劳烦几位今晚在这里将就了,庄子很少有人来,很多屋子都没烧地暖。这是我们自个住的屋子,待会我再给你们抱两床被褥来。” 木疆笑着说没事,“我们都是粗人,有个屋子遮风挡雨就好, 并不矫情。” 小厮退出去后没多久,不仅抱来了被褥, 还带了热腾腾的吃食。 木疆三人赶了十几天的路,可算是吃了顿热乎的,一觉好眠到天亮后, 便和小厮说想谢谢主家。 小厮却道, “我们姑娘说不用那么麻烦,你们为国效力, 才是辛苦的那个。” 木疆听到是个姑娘的庄园, 便知道姑娘这是为了避嫌, 识趣地说好,到了门口看到灯笼上写了个“江”字,突然想到江三郎,随口问了句,“你们姑娘,和京城的承安侯府不会是一家人吧?” 小厮愣了下,随后点头说是,“姑娘是侯府的二姑娘。”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是木须先生的侄儿,如今你家三郎正跟着我大伯读书,我和三郎还是好兄弟,不曾想我和江家如此有缘分。”木疆感叹完,想了想江家二姑娘,并没有太大印象,再三表示感谢后,才离开。 小厮回去和江芸回了话,江芸也很惊讶。 她感叹道,“如果知道是木须先生的侄儿,我该见见才是。” “他们三个男人,姑娘不见也是对的,不然传出去对您并不好。”小厮道。 江芸想了想,点头说是,“早前我就听说木须先生的侄儿去从军了,后来又听说立了大功,这次他能回京城,想来木须夫妇会很高兴。” 事实上,成氏这几日都快坐在门口,隔三差五地就去门口望两眼,就差去城门等了。 木须讲学时,偶尔也会走神。老两口一心期待着木疆的归来。 林源也希望木疆快点回来,等木疆回来后,木须也该给他们放年假,可以停学回家。 连着放晴两日后,院子里的积雪慢慢化了一些,天儿却更冷。 今年的冬日,来得早,又格外冷。 江云康两手藏在袖子中,只在翻书时伸出来,见边上的林源又发呆,皱眉眨了眨眼,林源才叹气拿起笔。 木须自个的心思也飘向远处,他看着半空中的暖阳,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林源马上回话,“是腊月二十一,再有八日,便要过年。先生,您辛苦一年,也该好好过个年,休息一下。” “哼,你的心思我还不懂?”木须一眼看穿林源,故意道,“你要是年前还背不完《四书》,就等年三十再回去吧。” 听到这话,林源立马低头不敢说话,赶忙翻书背起来。 就在这时,前院的小厮突然跑来,笑容把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老爷,公……公子回来了!” 木须瞳孔放大,抿下唇,放下手里的书,再开口时,尾音都有些颤抖,“你们两个好好背书,我去前院看看。” 等木须一走,林源就放下书,凑到江云康那边,“姐夫,先生真是心口不一,明明心里想得很,却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江云康依旧端正坐着,“等你往后年纪大了,可能也会这样。” “绝对不会。”林源肯定道,“不管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变,我要做个清官、好官,永远都不畏强权!” 林源想得很好,等他当了官,就要和那些世家做斗争,眼里不能容沙子,要当个黑白分明的好官。 江云康看林源满脸斗志,不由笑了下。 没过多久,他们还没看到木疆,就先听到一声嘹亮的“江兄弟”! 江云康寻声望去,见木疆黑了一大圈,快和木炭一个色,但人壮了不少,眉眼也更立体。 他起身往外走,笑着张开双臂,抱住木疆,“许久不见,你可还好?没有受伤吧?” “没呢,我都好。”木疆和江云康打完招呼,又往后边看了一眼,热情地伸手,“这位是林源小弟吧,我听三郎提过你,说你很聪明。” 林源不好意思地伸手和木疆握住,少有的谦虚,“姐夫谬赞了,木大哥你才厉害,中了秀才还能去从军,我听说你还立了大功,如今是千户了。” “我那算不了什么,你们往后继续读书,才有大出息。”木疆走进竹屋,和江云康他们一起坐下。 林源对边境很好奇,拉着木疆问了很多问题。 江云康听着林源说了许多。得知历朝的边境还是比较弱,插空问了句徐放。 木疆摇头说徐放没有回来,“徐兄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他虽然读书少,每次的主意都能和兵书不谋而合。将军留他在军营历练,估计到明年,他也会往上升了。” 说到徐放,木疆又更多话说,“最开始遇到徐放时,我还以为徐放只是去玩一玩,没想到他还真能吃苦,五根手指全长了水泡,还是和我们一起训练,够硬!” 听到徐放没回来,江云康多少有点遗憾,但听到徐放如此认真,又很高兴。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3节 若是徐放真能有所成就,想来徐国公他们也能放松一点。 三人一坐就是大半天,成氏张罗了一桌子的菜,晚上大家坐在一块用饭,木须都多喝两杯酒,给江云康他们放了一日假。 次日用过早膳,江云康就带着木疆去徐国公府。 徐国公夫妇的心情和木须夫妇是一样的,都望子心切。 很高兴徐放能得到将军的赏识,又失落徐放不能回家过年。 徐国公长声叹气道,“这还是徐放长那么大,头一回不在家过年。以前我是真想不到,他竟然会去从军。” 木疆接话道,“徐世子颇有才能,往后一定能在军营大放异彩,还请国公爷不必担心。徐世子拜托我给你们传一句话,如今你们知道他在哪便好,但他还是想靠自己,请你们不要暗中帮他。” “臭小子,老子还没那个功夫帮他呢!”徐国公气笑了,“别人都恨不得能有个得力的家世,他却嫌弃我们。罢了,他要闯就让他闯,反正我们也管不了他。”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徐放就是一匹野马,放出去就不可能再关回来。 江云康笑着接话,“等明年徐世子立了功回来,您就可以帮他办亲事了。” 据他所知,张侍郎的女儿还在等徐放。 “那他得快一点了。”徐国公撇嘴道,“最开始时,张侍郎看到我都不打招呼。现在看到我,每回都会问我徐放如何,要是他再拖着,张家的女儿可等不了太久。” 徐国公蛮喜欢张侍郎的女儿,这样的姑娘若是能给儿子做媳妇,他也不用担心孙子像儿子,毕竟张家是出了名的家教好。 在徐国公府坐了小半日,江云康才和木疆出来。 两人许久没见,打算去春一楼喝酒。 临近年底,春一楼宾客满座,他们去的时候没有位置,只好再去找其他酒楼。 江云康便带木疆去林氏开的酒楼。 林氏开的酒楼叫临仙阁,因为新开业没多久,名气还没传出去,宾客不算多。 江云康到的时候,直接找掌柜的要了一间最好的雅间。 他们刚要上楼,不曾想遇到了于景山带着同窗进来。 所谓冤家路窄,便是如此。 于景山也是因为春一楼坐满了,才到附近的临仙阁,没想到会遇见江云康。 “小二,我们也要最好的雅间。”于景山看到江云康,心情便不太好,没好气道。 小二为难地看着于景山,“不好意思于小公子,天字号雅间只剩一间,刚被江公子定了。” 在于景山开口前,江云康马上笑眯眯地道,“没关系,把天字号给于小公子吧。” 于景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好怎么威逼利诱店小二,结果江云康却主动让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 于景山想不明白,又被身后的人提醒于大人让他最近别闹事,上下打量了几眼江云康,带着人往外走,“罢了,我才不稀罕别人不要的呢。” 等进了雅间后,木疆才好奇问江云康刚才干嘛要让。 江云康笑着道,“于景山这个人呢,你越是和他抢,他就越来劲。但如果你不要,他也就不稀罕。” “再说了,这家酒楼是我娘子开的,我要是和于景山争起来,酒楼往后会有麻烦。而且于景山愿意给我娘子挣钱,何乐而不为。” “总之,反正他要不要抢,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木疆听得瞪大眼睛,惊讶道,“嫂嫂竟然那么厉害?我看临仙阁的规格,在京城里也就比春一楼小一点,开这样的酒楼,得花不少钱吧?” “这都是她爹娘帮扶的,具体花多少钱我不懂。”江云康确实不清楚,生意上的事,林家父子比他更精通,有岳父他们帮林氏把关,他可以放心让林氏去干。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这个事还请木兄弟保密哈,连我家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今日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既然是嫂嫂开的酒楼,那我就不客气了。”木疆笑着道,但真点菜时还是注意分寸,还是江云康点了招牌贵的。 在江云康他们这里上菜时,于景山一行才在另一家酒楼坐下。 于景山如今师从北斋,今日跟他出来的,也都是北斋名下同期的学生。 一行共有六个人,北斋收学生要的束脩比较高,能跟着北斋读书的,家里条件都不错,至少也会有个四品或者五品官的父亲。 但这些人的家世,都不如于景山。 故而于景山虽拜师比较迟,却成了这些人里带头的。 和于景山关系比较好的叫翁行鑫,他父亲在于乾明手下做事,于景山拜师的当日,翁行鑫就和于景山示好。 这会也是翁行鑫在帮于景山倒酒,“景山最近还在找孙哲吗?” 自从听完江云康的话之后,于景山越想越不对劲,但他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去找了他大哥。 大哥说孙哲可能确实利用了他,但也不算是利用,因为江云杰自己心甘情愿地当他伴读。而且害了江云杰,对孙哲并没有什么好处,还会影响孙家和江家的关系,也可能另有隐情。 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于景山现在就想找孙哲麻烦。 于景山点了点头,一口闷下杯中的酒。 他刚喝完,就听到一个同窗说孙哲刚经过楼下,赶忙跑到窗边,确认是孙哲后,咬牙让小厮把孙哲给带上来。 没过多久,孙哲就被带进雅间。 于景山沉着脸走向孙哲,不由分说便朝孙哲的小腹打了一拳,疼得孙哲顿时两眼冒星星。 “于……于小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孙哲疼得脸型扭曲,艰难开口。 于景山却捂住孙哲的嘴,让他先别说话,“你等我说完,你再回答是还是不是。要是敢多说其他没用的话,我就多打你一拳。” “我问你,是不是你引荐的江云杰当我伴读?” “还有,又是不是你去和王家透露的消息?” “在你回答之前,我先警告你一句,只要你撒谎,我立马打断你的腿,让你下半辈子都出不了门!” 于景山能说到做到,徐放说他是纨绔,一点也不假。 孙哲最近都没去找于景山,他认为于景山的脑袋,不可能联想到他。但没想到,于景山竟然还知道他给王家传话的事。 是江云康说的? 思绪快速过了一遍,他觉得肯定是。 再看于景山愤怒的表情,他觉得于景山这会肯定很生气。 与其撒谎被拆穿,还不如先承认。 但他刚点头,不等他解释,于景山就又打了一拳过来,疼得他跪在地上干呕。 “于小公子,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怕于景山再动手,孙哲赶忙解释,“我和江四郎关系好,听他抱怨承安侯府没人管他,才想着帮他引荐给你。这个事,也是他自己愿意的。至于王家退亲,真的怪不了我,我也是醉酒后被王家逼着追问。” 停下大口喘气,又马上接话,“后面会发生那些事,你得怪江家才是,若不是江家拦着他,又如何会有后面的事?” 翁行鑫看孙哲有点惨,过来跟着说是,“孙公子应该是无心之举。” “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也想不明白,但我现在看你很不爽。”孙哲有可能不是利用他,也真可能是醉酒后和王家说漏嘴,但现在造成的事实就是江云杰死了,所以于景山很生气。 虽说于景山不是很看重江云杰,但毕竟是他跟前摇过尾巴的狗,就算不喜欢了,也该他先说不要。 于景山从来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也不需要讲道理,谁让他不高兴,他就让谁不爽。 转头叫来两个小厮,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孙哲道,“把他丢护城河去,让他也尝尝冬日河水的刺骨。” 孙哲觉得他的解释明明很好,听到于景山还要折磨他,这才想到,他忽略了于景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于小公子,求求你放了我。”孙哲忍着剧痛给于景山磕头,“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你要为江四郎出气,也该去找江家才是啊!” “谁说我是要为江云杰出气?”于景山冷笑道,“他还没那么重要。” “没了一个会摇尾巴的狗而已,我又不是只有他一条狗。”于景山说话向来毫无顾忌,根本没去看那些同窗的面色,不知道他们听到这话时,表情都有些僵硬。 他催着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丢河里去。对了孙哲,今日的事如果你敢乱说,我会让你比掉河里还要惨!” 孙哲眼眶湿润地望着于景山,想叫又不敢叫,只能由人拖着往外走。 这个季节的护城河,结了有两指厚的冰,若是人掉下去,就算会浮水,也要折腾半天才能游到岸边。 孙哲被拖到街上时,正好被靠窗坐的江云康看到,见到是孙哲,不由来了兴趣,探出头往外看。 等视线里看不到孙哲,又忙带着木疆下楼追过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江云康跟到护城河边上,只见那两小厮特别无情地把孙哲丢进护城河里,砸得冰面四分五裂,好些人都被吓到。 而孙哲在水里折腾两下,便慢慢往下沉,最后还是孙家的小厮下水后,才把孙哲给救上来。但人已经晕过去,不知是死是活。 第51章 看到孙哲躺在地上面色苍白, 江云康心里只有两个字——哦豁。 过了会,听到有人说丢孙哲的小厮是于家的人,他的面上慢慢浮上一些笑意。于景山这个人,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愧是纨绔中的纨绔。 “咳咳。” 孙哲吐了两口水,刚睁眼又昏迷过去, 随从吓得浑身发抖,赶忙背着他往医馆跑。 江云康看孙哲还剩一口气, 失望转身,和木疆道, “我们回去吧。” 木疆看江云康笑眯眯的,不好被边上人听到,小声问,“三郎,这个人和你有仇吗?” “嗯啊,现在是天大的仇恨喽。”江云康道。虽说他不喜欢江云杰,但江云杰是他弟弟, 自然是有仇。而且孙哲做了这些事,对他也有影响。 “那我要不要再找人揍他一顿, 我跟你说,我在军营里可是学过的,打人不会重伤, 却可以让他疼到痛不欲生。”木疆想都没想, 就觉得肯定是对方的错,要帮江云康出气。 江云康感激说不用, “他方才被丢进护城河, 已经够他难受。之前就好像被打过, 大冬天的又落水,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重新回到临仙阁,江云康停住孙哲的话题,“不说这个,我们难得坐在一块喝酒,说点开心的事。” 木疆说了借宿江芸庄园的事,江云康听了直说有缘,等晚上回侯府时,他也和林氏说了这个事。 林氏听了也觉得很巧,她把被褥铺好,再放进两个汤婆子,等被窝暖好后,再躺进去,“今日我去正院的时候,还和母亲提了一句,说过年的时候要不要把二姐接回来。毕竟是过年,留二姐一个人在庄子上,她孤零零的多不好。” “母亲怎么说?”江云康手里抱着手炉,抬头问林氏。 “母亲说可以,就是让人低调一些。”林氏一开始以为嫡母会拒绝,听到嫡母同意后,就主动接下了这个事。 “那到时候让书砚去接人,找个天气好的时候,免得雪天路滑。”江云康高兴道。 “我也是这样想。”林氏笑起来甜甜的,在烛光下别有一番韵味,看得江云康喉结滚了滚,抱着林氏就吹灭蜡烛。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4节 腊月二十六,书砚去接了江芸回承安侯府。 这个年倒是没有受到江云杰离世的影响,反而因为顺顺的出生,让承安侯和孟氏都非常高兴,连带着给其他人也更多好脸色。 侯府的事不用江云康和林氏操心,他们一个在家读书,一个管着铺子的生意,倒是挺自在。 就是安和郡主又帮着孟氏打理一些琐事,江云康看她气色比之前好一些,没管这个闲事。 这个年过得很平常,没什么大事发生,大家都相安无事地过去。 江云康今年多了个林府走动,正月也多出门几次,林氏除了出门,就是和江芸待在一块。江芸很喜欢安儿,每日都过来帮林氏带安儿。 正月十六那日,江云康和林氏一起送江芸回庄子,路上正好遇到摊位上买挂饰的木疆,正好木疆无事,便带着木疆一起同行。 江云康便和木疆坐到另一辆马车上,里边放了林氏送给江芸的礼物,两个人上马车后,只有一点地方可以坐。 上了马车后,木疆摇头叹气好几次,江云康问了后,他才说可惜,“顾家真是没眼色,你二姐那么好的人,竟然不珍惜。我听人说顾赫之的父亲被贬官,调到了一个闲职上,这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顾赫之更是醉生梦死,快被顾老爷赶出家门。” “能有今日,也是他们的报应。” 江云康也有留意顾家的事,这些他都知道,就是有些意外木疆也知道,但他识趣没多问。 一行人到了庄园后,林氏和江芸抱着安儿进去准备茶点,江云康和木疆则是帮着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忙活完时,两个人的额顶都有细细的汗珠。 木疆仔细地打量完庄园,和江云康感叹道,“其实你二姐这样也挺好,一个人在这里过日子,清静,安宁。” “不过日子久了,不会无聊吗?” 如果是江云康,他肯定觉得会无聊,但每个人不一样,“这个我问过二姐,她说比以前都要好。偶尔没事做的时候,确实会觉得日子太长,到坐在窗边吹吹风,或者到溪流边走走,倒是也能打发时间。” 庄园的日子很平静,没有是非争斗,所以显得时间会比较长一些。 江云康在这里待了小半日,等他们到京城时,天已经黑了。 送木疆回了木府,江云康再和林氏回承安侯府。 看着怀里熟睡的安儿,江云康小声和林氏道,“从回来起就睡,夜里怕是又要醒来。” 林氏摇头说不会,“累了一整日,想来不会再醒。我今日看二姐那里,还真不错,她自己过过日子也蛮好的。” “是啊。”江云康点头道。在古代能有这样的机会,其实并不容易。和离倒是可以,但还想得到家里的帮扶就很难。像如今的承安侯府,除了江云康夫妇,就再没几个人关心江芸。 在江云康夫妇还没回侯府时,向氏和安和郡主刚从正院用完饭,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向氏没走两步就在叹气,听得安和郡主只能问她怎么了。 “大嫂,我心里苦啊。”向氏一直想再生一个孩子,但二郎江云启不怎么配合,到她屋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一边得想着让夫君住她屋里,又要防着院子里的其他女人。 几个月的功夫,她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不需要向氏细说,安和郡主就知道向氏在苦恼什么。 她自个的身子才稍微好一点,最近因为帮着母亲做事,夜里又总失眠,经常醒来时后背都湿了。 现在听向氏又要抱怨一些老生常谈的话,她实在不愿多听,只淡淡地道,“放宽心一些就好。” “我怎么能放宽心呢。如今你和林氏有了儿子,你们倒是可以不用担心,我哪里能呢?”说到林氏,向氏的心里就特别不舒服,输给大嫂没什么好说,可看着三房日子越发滋润,林氏每日满面红光,她就心里泛酸。 哼了一声,向氏的嘴角翘得高高的,“三房夫妇今日送二妹妹去庄子,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一个注定这辈子都没未来的人,何必这样巴结?” 安和郡主向来谨慎,“二妹妹是我们的家人,关心她也是应该。” “家人?有这样的家人,我宁愿不要。”向氏左右老看看,压低音量道,“大嫂你可能不知道,我每次出门,都有好多人问我二妹妹的事。你说和离就和离了吧,那么好的年纪却在庄子蹉跎,真是浪费光阴。” 向氏看不上江芸,没有好的出身,又没有其他本事,能夸两句的,也就只有性子好。 说到这个,安和郡主也觉得有点可惜。虽说江芸和离过,但想要再嫁一个身份低一点的人并不难。 不过她现在自己身子都不太好,更别说去管别人的事,只是向氏提到这个,忍不住多想一些。 话题歪了一会,向氏又说到她和二郎的事上。 安和郡主听得胸闷,咳了两声后,到拐角处和向氏摆手,“我还是劝你服软一点,别和二郎硬碰硬,他是个武夫,很多时候吃软不吃硬。” “我服软了啊。”向氏还想抱怨,但安和郡主却转身走了,只能垂头丧气地往二房走。 到半路时,遇到了刚回来的江云康和林氏,瞧见是江云康抱着安儿,心里也忍不住泛酸,“三郎可真体贴,一点力气活都不让三弟妹干啊。” “这是自然。”江云康听多了向氏呛人的这些话,很快就能给出回应,“自个的娘子当然要自个疼,我听说二哥也很疼二嫂,为了不让二嫂累道,屋里添了好几个女使。” 林氏听到这话,差点没憋住笑出来。等他们走了老远,向氏才在后面气得跺脚。 过了正月十五,木疆就得回边境了。他能在京城待那么久,还是最近边境没有战事。 木疆走之前,拜托江云康好好照顾木须和成氏。 江云康亲自送木疆出城,看着木疆再次奔赴边境,江云康在心中默默为木疆祈祷能平安。 到了二月,又是一年县试时。 这是江云熠第二次下场考试,为此江云帆还把几兄弟特意叫过去聊了好一会儿。 不过这第一场县试对江云熠来说并不难,他不仅过了,还取得了第三的好名次。 当天看完榜后,江云熠小朋友回家告知孟氏后,就特意来木府外等着,看到江云康就笑眯眯的。 江云康知道今日放榜,看到江云熠笑着不说话,就知道考得不错。 “虽然不是头名,但那是因为我不小心写错了两个字。”江云熠还是和以前一样,说到高兴时,下巴微微昂着,“等我府试时,肯定就能得头名。” 江云康点点头,“嗯,不错。” 随后和林源一前一后上马车。 “三哥,你怎么就一句不错啊?”江云熠不服气地也挤上马车,脸颊鼓鼓地坐在江云康对面,“我可是第三名,你知道第三名吧?” “我知道啊。”江云康有点头疼,这小孩还是和以前一样磨人,心里明明很想他大夸特夸,但就是不肯直接说,他还偏要逗逗江云熠,“第三嘛,还能再进步,下次要努力哈。” 江云熠两手环抱在胸前,气咻咻地看着江云康,边上的林源哈哈笑了下,又凶凶地瞪着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林源直接道,“你想被我姐夫夸,就明说嘛。干嘛一副死傲娇的样子,小孩子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我……我哪里有!”江云熠否认道,“你又没比我大几岁,凭什么说我是小孩?” “你不就是小孩?”林源现在不住承安侯府,也不用让着江云熠,“你比我小,那你就是小孩,你得喊我哥,知道吗?” “我才不要,你也就年纪比我大,有什么了不起,你县试有我好吗?”江云熠不能拿年纪说事,开始比名次了。 “我……”林源被气到了,撇嘴道,“你要是让我再考一次,肯定比你好!” …… 两个都很幼稚的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听得江云康十分头疼。 等到了承安侯府后,头也不回地下马车,再也不想听林源他们争论谁更厉害。 承安侯得知江云熠名次不错很高兴,特意让人摆了家宴。 他在家养了几个月,大多时候都是躺,反倒是比之前胖了许多,面颊臃肿得快看不到脖子。 家宴那日,江云康看到大姐夫的时候才想到孙哲。 孙哲落水后,江云康有派人特意留意过,听人说孙哲养了快一个月才能下地,事后还留下咳嗽的后遗症,身子弱了许多。不过罪魁祸首于景山什么事都没有,孙哲既不敢去告状,也不敢再耍手段。 而承安侯因为落马的事,对大女儿和大女婿就一直很冷漠。 虽然知道孙家大房和二房不和睦,但他没听到孙竞骂孙良才,心里就觉得这个女婿没有偏袒他,故而态度差了很多。 包括这次家宴也是,孙竞明显地想和承安侯搭话,承安侯都是冷冷地回应。 江云康在旁边看了几眼,心中觉得好笑。 承安侯这个人,实在太缺智商。如果不是占了嫡长子的出身,他那两个庶出的叔叔,都要比承安侯强上不少。 就是可惜,在这个规矩森严的古代,出身可太重要了。 家宴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安儿长到六个多月,越发精致白嫩,每回林氏把他抱出去,就是不喜欢三房的承安侯,都会多看两眼,让林氏抱近一点。 安儿见谁都笑,还笑得特别开心,一双眼睛像墨色的宝石一样亮晶晶的。江云康每日回来,都要抱着安儿玩一会儿。 转眼间到了四月的府试,江云熠同样顺利考了个不错的名次。 江云康有看过江云熠新写的文章,一年的时间进步很大,接下来的院试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云康也慢慢有了点紧迫感。 在江云熠的院试过后,便会是他的乡试。 乡试过了,便是举人。想要中举人,难度和中秀才是两回事。 江云康还记得以前语文书的《范进中举》,当时读的时候,语文老师就说过,乡试比高考还要难。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 为了让江云康能多和厉害的人交流,木须带着江云康和林源去了江陵书院。 不凑巧的是,他们在快到江陵书院时,遇到了同样带着于景山等人去江陵书院的北斋。 第52章 正午是最热的时候, 马车停在河边的树荫下,江云康扶着木须从马车下来。 木须看到前面也停了几辆马车,猜道, “想来还有其他人在这里休息,你过去看一眼,若是熟人, 便过去打声招呼。” 江云康小跑到前边后,很快就回来, 犹豫地看着木须道,“先生, 是北斋带着他的学生在附近休息。” 听到北斋两个字,木须的脸色立马变黑。 江云康听成氏讲过北斋和木须的事,这会都去江陵书院,难免会起争执。但他又深知木须的脾性,既然遇到了,木须肯定不是先退让的那个。 林源倒是没心没肺,“姐夫, 遇到就遇到了呗,如果他们要比学问, 你去和他们比,把他们狠狠压住。我给你助威鼓掌。” 木须没好气地看了眼林源,“那你呢?虽然没拜师, 但你也跟我读那么久的书, 为何不也去比比?” “我?”林源指着自己摇头道,“咱们做人得要有自知之明, 我还是别了, 这个时候, 我给姐夫当个书童就好。” 木须哼了一声,再去看江云康,“天大地大,他们能在这里休息,我们也能,坐下吧。再赶半日的脚程,便能到江陵疏远。” 江陵书院的院长是木须以前的同窗,也是北斋的同窗,他们过去之前,都先派人送去书信。 木须坐在石头上,接过林源递来的水壶,一点也没好奇多看,倒是林源一直往远处望。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5节 “你再张望,就去他们那里。”木须说完,林源立马收回探寻的目光,不敢再看。 但两队人只隔了十几棵书,北斋他们也很快发现他们。 翁行鑫见先生一直望着木须的方向,好奇道,“先生和木须先生相熟吗?” “我们曾是同窗。”北斋和木须一样的年纪,却看着更年轻,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简单回答后,看了眼学生们带来的点心,随手指着两盘道,“你把这个送过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北斋和木须闹翻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其中缘由外边人都不知道。三十多年过去,好些同窗都不在人世,更不会有人说他们的事。故而翁行鑫这些二十出头的人,更不知道他们曾闹掰过,听先生说是同窗,翁行鑫还蛮高兴地过去送点心。 但翁行鑫还没和木须打招呼,木须就先开口道,“如果是送吃的就不用了,我们不饿。” 翁行鑫愣了下,但很快又笑着道,“先生不用客气,我们那还有很多。既然你们是同窗,现在遇到也是缘分。” “同窗?”木须笑了,“你见过哪个要好的同窗,同在京城那么多年,却从不往来吗?” “回去吧,我不想和北斋的人多说话。” 翁行鑫没得到好脸色,一头雾水地回去。 他捧着点心到北斋跟前时,于景山也在,他听木须拒绝,当即黑了脸,“哼,他个迂腐老顽固,先生莫要搭理他。如今他那两个学生,到了江陵书院也是丢人。” 北斋看着不远处的木须,过会才道,“木须收人颇有眼光,你们莫要小看他的学生。” “那先生可能不懂他这次收的谁,一个庶子,还一个商贾之子。”于景山话里话外都是不屑,“这样的人就是和我同桌用席,我都觉得席面太脏。” 听到这个,北斋确实有点意外,庶子就算了,竟然还一个商贾之子,他有点好奇木须的两个学生。 之后上路时,江云康特意等北斋他们先走半个时辰,再出发。 江陵书院建在江陵山的半山腰上,马车行到一半就有些吃力,江云康和林源便下来走上山。 四月中的树林郁郁葱葱,林源瞧见新鲜的都要多看两眼,等两个人到书院门口时,木须已经先进去。 “两位是江公子和林公子吧?”书院的门匾下坐了一位青衫书生,看到江云康两个后,马上放下书走过来,“我叫文渝,可能要虚长你们几岁,院长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们。木须先生已经跟着院长进去,你们跟我进来吧。” 文渝白净清秀,说话也斯文,让人很有好感。 林源以前在金陵也上书院读过书,可当他迈进江陵书院的门槛后,才发现天下第一书院,果然气派又典雅别致,里面的一景一物都充满了意境。 他歪头和江云康小声道,“走进这种书院,让我有种不读书都对不起自己的感觉。” 前边的文渝闻言微笑,“林公子若是喜欢书院,可以劝木须先生留下讲学哦,我们院长会免你束脩的。” “真的吗?”林源突然兴奋。 “当然是真的,早些年,院长就多次邀请木须先生来坐堂讲学,但木须先生总不愿意来。”文渝回头看了眼林源,提醒他注意台阶后,又继续道,“我们书院里,好些人都很仰慕木须先生。如今木须先生来了,大家都很期待你们两位的才学。” 顿了下,文渝的目光移向江云康,不由热切一些,“听闻江公子是去年的小三元?” 江云康刚点头,林源就帮忙说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文渝道,“等你们安顿下来后,一定要给我看看你们的文章。” 文渝先带江云康他们去客房安顿。 书院学子众多,他们住的屋子都是连排而建,同一个屋檐走到底,便隔出几十间屋子。 文渝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最低的屋落都是学子们住的屋舍,往上走一刻钟才能到用饭的地方,最上面的三排便是书屋和先生们住的屋子。今日正好北斋先生也带了学生过来,你们的屋子就在他们隔壁。” 话音刚落,江云康就看到于景山坐在院子里,悠闲地看着其他人搬进搬出。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文渝主动道。 江云康说不用,“多些文师兄,我们和于小公子有过几面之缘。” 于景山转头看到江云康,得知江云康要住隔壁,立马要换屋子。 文渝为难道,“书院空着的屋子较少,都要临时整理,于公子如果要换,我得和院长请示。” 和院长请示,那就会让很多人知道。 翁行鑫过来劝道,“算了吧,也就半个多月而已。” 于景山不情不愿地瞪着江云康,江云康却当没看到,带着林源进屋去。 等关上门后,林源也抱怨住太近,“和于景山那种人住隔壁,我得少活半个月。” “你不要搭理他就好。”江云康道,“于景山是爆竹,一点他就着,但是你不搭理他,他就只能心里生闷气,反而让他更不爽。” 简单收拾后,江云康和林源换了干净的衣衫,才去找木须。 院长邱杰是个白净平和的人,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倒是让江云康很意外。原以为会是个很严厉的先生,不曾想说话啥的都很和气。 邱杰听说江云康是小三元后,更是拉着江云康说了不少话。 接下来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江云康就要在江陵书院读书。 而明日便是江陵书院的季度小考,林源听说又要考试,回屋时脸都垮了。 林源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道,“完蛋了,这会真的完了,我丢人丢到江陵书院来。” “呜呜,姐夫你说我现在下山还来得及吗?”林源今日见到好多学子,感觉每个人都特别有才华,想到明日的小考,顿时泄气。 江云康摇头说不行,“如果你敢逃跑,先生一定不再搭理你,到时候岳父岳母就要混合双打。” “如果我考倒数,岂不是也丢人?”林源丧气道。 “你怎么确认就会倒数呢?”江云康放下手中的书,看天色不早,走到木窗边上,关紧木窗后道,“明日参与小考的有两百人,你只要不是倒数,先生应该就会满意。” 木须对林源的要求并不是今年乡试,而是下次乡试,所以现在并不要林源多厉害,打基础比较重要。 林源长长地叹了一声,把头埋进被褥中,幽怨道,“但愿吧。” 与此同时,隔壁的翁行鑫也在和于景山说明日小考的事。 “小公子不是看江云康不顺眼么,明日的小考你赢了他,就能先出一口气,等乡试时,也能更有底气。”翁行鑫帮于景山倒完洗脚水,回来又给于景山倒茶,“想来北斋先生也想和木须先生比比,小公子作为我们四个人里学问最好的,只有你可能赢江云康。” “我自然要赢他。”于景山想到江云康多次无视他,心中就充满气愤,“不仅我要赢,你们也要赢!” 翁行鑫为难道,“我的学问你也知道,虽说江云康不如你,可我到底不太好。” “真是没用,让你勤奋一点,偏偏把心思都用在奉承我上。”于景山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半点面子也不给翁行鑫,“罢了,只要你赢了林源就好。早点歇息吧,要是明日考场犯困,我饶不了你。” 江陵书院每个季度都会小考,书院根据学生的排名,会劝退名次最末的十位学生,同时再招十位新生。 书院的制度多少有点残酷,就算是高门望族,到了这里也要遵守规则。除非是些宗室里的公子哥,书院怕麻烦才会让他们免考。 所以里面的学生都卯足劲读书,好不容易进江陵书院,谁也不愿意被刷下去。 而倒数被刷的规则,也同样适用于江云康他们。 如果他们是倒数十名,他们也无法入读江陵书院,故而林源才会那么紧张。毕竟刚到这里就被拒绝入读,说出去太丢人。 这一晚,林源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 江云康倒是好心态,反正这次小考不涉及功名,只要赢了隔壁的几个,就不丢先生的脸。 想到于景山的性格,他就不信于景山是个能考前十的人。 一觉好眠到快天亮时,江云康刚醒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起身开门后,看到江云熠板着脸站在门口。 “五弟,你怎么来了?”江云康昨日没见到江云熠,以为这小子故意避开他呢。 “还不是怕你丢人么。”江云熠深吸一口气,有点不情愿地道,“今日你给我好好考,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三哥,还是小三元,一定要考前三,知道吗?”不然他夸三哥的那些话,就要被同窗笑话。 这时林源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江五郎,你不也要考试,你怎么不考前三?” “我……”江云熠要是能考前三,早就宣传得让所有人知道,他撇嘴看着林源,“我是考不了前三,但我一定不会倒数。你可别考倒数,要是你考倒数,我肯定立马派人去和林家老爷说!” “你!”林源从床上蹦下来,鞋子都没穿好,便跑过来,“你少说不吉利的话,我才不可能考倒数,咱们要不要比一比?” “比就比,谁怕谁!”江云熠不甘示弱道。 江云康头疼地看着两小孩,这两人待在一块就要吵架,吵得他头疼。 不愿多听他们吵架,干脆出去打水洗脸,却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于景山。 于景山没好气地瞪着林源两个,“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你们两个都是考倒数的命,别争了。” 林源气鼓鼓地看着于景山,江云熠上下打量一眼于景山,“我们只要不是倒数前十就行,没人会注意我们的名次。但于小公子还是别大意,江陵书院人才济济,你要是没考个前十,你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前十!”于景山被激起了斗志,想到昨晚翁行鑫说的,以江云康的本事,名次肯定前排,所以他也要考很好才能超过江云康,“就算这里再多厉害的人,我也不可能输。” 书院学生住的屋舍都是连排,很多勤奋的学子,天刚亮就起来背书。 于景山的这些话,当即就被很多人听到。 虽说大家不敢当面怼于景山,但心中都会看不上于景山,往后官场沉浮,像于景山这种沉不住气的人,前途也有限。 江云康看江云熠转身时坏坏地在笑,心想这小子学坏了。 要是这次于景山没考到前十,于景山可是要丢人丢到家了。 大家洗漱过后,一起去用了早膳,再往山顶的书院走去。 林源还是很紧张,但被江云熠看穿后,又强装镇定。 到了山顶,江云康和林源先去给木须问安。 木须站在邱杰的左侧,北斋则站在右侧,当下的气氛很是尴尬,可邱杰却能笑呵呵地问江云康昨晚有没有睡好。这下江云康理解了,邱杰能当院长是有很大本事的。 没过一会,文渝也来了。 邱杰给木须和北斋介绍,“文渝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当年我们三个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如今我们都带了学生来,现在得看他们的本事了。” 北斋笑眯眯地道,“邱兄讲学多年,既然是你的得意门生,自然是最好的,我那几个顽徒不足挂齿。” 木须哼了一声没说话,但有个路过的学生停下和北斋道,“方才学生听到于小公子保证能考前十,想来是很有本事,既然胸有成竹,北斋先生就太谦虚了。” 北斋的面色顿了下,目光在这个开口的学生身上停了许久,很多时候他都后悔收于景山这个学生,但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他笑着问,“这位是?” “学生张博宇,见过北斋先生。”张博宇浓眉大眼,脸型方正,恭恭敬敬地朝着邱杰三人拱手作揖。 “姓张?”北斋在想京城有哪个张姓望族。 但没等他想到,邱杰就让张博宇快点去准备。 木须也转头看他带来的两个学生,他倒是不担心江云康,而是目光紧紧地望着林源,叮嘱道,“想清楚再答题,若是真考了倒数,仔细你的皮!” 林源撇嘴点头,再次后悔跟来江陵书院,却又不敢多言。 江陵书院的小考要考一整日,每个考场都有两位先生、两位侍从监考,若是抓到有人舞弊,当即会劝退。正午时会有人送吃的到考场,考生除了如厕,不许离开书桌半步。 江云康和林源被分到两个考场,而翁行鑫倒是坐在江云康的前面。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6节 拿到试卷后,江云康立马专注读题。好在不是什么刁钻题目,江云康很快就作答完。 等他答题完,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刚抬头往前看一眼,就发现翁行鑫也写完了,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不过他没心思去管别人,而是重新检查一遍自己的答卷。 从考场出来后,江云康在原地等林源。 没过多久,就看到林源丧着脸走来,最后靠在旁边的栋梁上,无力地站着,“好难,真的好难。” 江云康过去扶起他,“再难也考完了,别多想,我们先回去。” 这一幕,恰好被经过的于景山看到。 于景山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但看林源这样,他便心情很好,特意停下道,“我倒是觉得挺容易,林公子这般泄气,倒不如先收拾好包袱,提前离开书院吧,免得到时候太丢人。” “我不要!”林源不知从哪来的胆量,瞬间站直,看着于景山道,“于公子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名次吧,你可是要励志考前十的人!” 说完,林源拽着江云康就走,等走了好远,才拍着胸口大喘气,“姐夫,刚才吓死我了,我竟然怼了于景山。我们快去吃饭,吃完我就不出门。” 回头确认几眼,又虔诚地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希望我别在倒数十名内,也希望于景山别在正数前十。拜托了菩萨!” 第53章 江云康看得好笑, 拉着林源往山下食堂走,“你整日就是菩萨保佑,若是被先生听到了, 肯定要骂你。” “你不说,先生哪里会知道。”林源哼了一声,但还是谨慎地回头望去, 倒是没看到木须先生,而是看到江云熠,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被江云康扶住。 江云熠和两个同窗迎面走来,看到林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好奇问,“知道什么?” 林源撇嘴不想让江云熠知道,“不关你的事,小孩不要瞎打听。” 江云熠最烦林源说他小孩,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江云康看到江云熠边上的张博宇,想到清晨张博宇和北斋说的话, 主动打招呼打断了江云熠的话。 “这位是张公子吧?”江云康颔首示好。 张博宇点头说是,和江云康轻轻点下头,仔细打量几眼江云康, 才开口, “我知道你,你是五郎的三哥, 他总和我们说他三哥有多厉害, 次次考试都是头名。今日见到了, 我很期待你的名次。” 在张博宇说话时,江云熠瞬间涨红脸,别捏地皱眉道,“我哪里有夸,你别乱说。” “昨晚你不是还说了么,我都记得的。”张博宇一本正经地看着江云熠,问,“五郎,你是不是考试考糊涂,忘记了?” 江云康抿唇笑道,“我竟不知,原来五弟这么以我为豪。” 话音刚落,江云熠的脸更红了,立马反驳道,“你可别误会,我才不是想要夸你,我是为了我们承安侯府才说的。张兄不是饿了么,快些下去用饭吧,不然待会肉都没了。” 张博宇哦了一声,被江云熠强行拉着往山下走,但经过江云康身边时,不忘添一句,“五郎说你这次肯定也不错,不过我觉得,你未必会有文渝好。如果你想进步,可以找文渝多探讨一番,他是真的不错。文渝的学问特别好,我们这些同窗都觉得他会中状元。” 江云康看着被拖着的张博宇,倒觉得江云熠蛮有意思,张博宇也是个妙人。他肚子也饿了,让林源走快一点,免得待会没肉吃。 好在他们去的不算迟,不仅有烧鸡,还有红烧肉。江云康刚考完,废了好多精力,要了三碗肉。林源很喜欢这里的饭菜,吃得直夸好。 吃饱从食堂出来时,天边的晚霞映红半边天,看着美丽的景色,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林源摸着滚圆的肚皮,一边走一边道,“姐夫,江陵书院真好,风景优美,饭菜也好吃。可惜了,要是木须先生愿意来坐堂就好,那我们都能免费来上学。” “你不怕书院每个季度的小考吗?”江云康直戳要害。 听到小考,林源的脸色立马顿住,过了会开始摇头叹气,但很快又振作鼓励自己,“人嘛,要有压力才有动力,有些压力也挺好。” 江云康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多,那我回去和岳父岳母说,他们听到你如此向上好学,肯定愿意出钱让你来江陵书院。” “哎呀。”林源忙嘿嘿笑下,抓住江云康胳膊,“我就说说嘛,咱们快些下山吧,我要回去开始祈祷!” 江云康看着林源小跑下山,浅笑摇头。 等他们回到屋舍时,于景山几人正坐在院子里,毕竟是于家的小公子,就算出言狂妄,还是有不少人想讨好他。 江云康看了人群一眼,就和林源进屋,没做太多停留。 林源往屋外望了一眼,走到江云康边上,挤眉弄眼地小声道,“我听人说,今年入夏时安北发生洪灾,于家负责赈灾,但是到了百姓手中的粮食,却只有朝廷分派下去的一半。这个事被恭王的人捅到皇上跟前,皇上差点就要打于大人板子呢,后来于大人说是被什么人给贪污了,皇上这才放过于大人。” “你怎么知道的?”江云康来了兴致,是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不知道这些吗? “这是我爹说的。”林源的视线一直望着门的方向,生怕有人突然推门进来,“我姐姐不是开了个酒楼么,我爹就隔三差五带着人去捧场,做生意嘛,就能认识很多达官贵族。我跟你说,那些人都虚伪得很,嘴里说着看不上商贾,又要找我爹帮忙挣钱。啧啧,真是虚伪至极,不……” “别跑远了,说重点。”江云康提醒道。 林源哦了一声,继续道,“我爹那人又擅长察言观色,一来二去,多听几个人的话,再整合到一起,就知道这些事了。他在外边不敢随便说,但和我几兄弟喝酒时,就爱说了。他还说赈灾粮的事,肯定是于家推出人来挡灾,皇上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让太子为难。但这种事如果太多,于家总有一日要倒霉。” 走到木窗边上,瞧见外头围着于景山的人更多,林源又回来摇头道,“这些人都看不清,皇亲国戚哪里好巴结,要是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还是姐夫你好,早早断了你四弟的心思。我瞧于家这个样子,不管最后是不是太子登基,于家都走不长远。” 在这个事情上,林源的觉悟非常地高。 江云康假假地抬下手,皱眉道,“登基的事别说,不管谁登基,咱们往后都是为人臣子。要是被人听去,林家可吃罪不起。” “我知道啦,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林源走到床边,脱了鞋袜,“今日太累了,我不想洗漱,姐夫你也早点睡吧。” “不行。”江云康可受不了屋子里有味,拉着林源又去洗漱。 与此同时,邱杰的书房中,文渝正在帮忙研墨。 邱杰刚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文渝一眼,“你觉得,这次北斋和木须的学生中,哪一个对你威胁最大?” 上一次的乡试,邱杰没有让文渝参加,那会文渝的文章还不是太成熟。 文渝和江陵书院的其他学生不一样,他出身贫寒,本来读不起江陵书院,但意外遇到邱杰,邱杰觉得他很有读书天赋,便自个出资供文渝读书。 而邱杰,是把文渝往状元那培养。 这么多年,文渝也没辜负邱杰的心愿,不仅品行好,读书也极为刻苦。 文渝停下研墨的手,思考片刻,“学生觉得,小考出来之前,暂时还不能有定论。目前看着,江三郎不错,翁行鑫也还可以,但我打听过,翁行鑫最近的课业并不拔尖,从院试过后,有点平常。” “那个江三郎确实不错,木须这人极有眼光,当年若不是……”话说一半,邱杰突然顿住,意识到不好和文渝说这个,转而道,“翁行鑫这个人不太行,就算他课业好,但是成日围着于景山转,不是个有骨气的人。你要记得,要想在官场走得远,即使要巴结权贵,那也得擦亮眼睛,找有本事的讨好才是。” “学生明白。”文渝点头。 “你能有今日,我很欣慰。那个江三郎蛮不错,虽是庶出,但谈吐和学问都很好。一次两次的考试,不能决定以后谁走得更长远,如果他赢了你,你也要有容人之心。”邱杰带文渝回书院时,文渝才十岁,十几年过去,邱杰既是老师,也像父亲。 “先生放心,学生不是心思狭隘的人。”文渝如实道。他反而有些期待江云康能压过他,这样能让他更有动力。 小考的榜要隔一日才会公布,在这一日,书院会停课休息。 文渝想了想,觉得可以约江云康明日去附近钓鱼,又帮着院长整理了书桌,天色大暗时,才下山回屋。 次日一早,文渝就去找江云康。 文渝刚问江云康要不要钓鱼,还不等他答应,林源就先说好。 只要不是读书的事,林源都特别积极,江云康也就没意见,跟着文渝一起出门。 文渝说钓鱼可以修身养性,而且钓了鱼还能加餐,所以他经常会到山脚下的河边钓鱼。 三个人带着鱼竿坐下后,林源没过一会就没了耐心,去附近玩去了,只剩下文渝和江云康两个。 “我听说,三郎在中小三元之前,还考过两次府试?”文渝目不转睛地看着河面,音量也很轻。 江云康大方承认说是。 “其实失败一两次也挺好,吸取经验才能进步。”文渝的想法和很多人不一样,“上一回的乡试我就没去,因为院长说,如果参加了,名次肯定不好。而乡试中过一次后,便不能再考。经过三年的沉淀,倒是遇到三郎这个强劲的对手,我很期待。” 江云康转头看文渝,见文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这人和别人不一样,遇到越厉害的对手,我反而越兴奋。” “三郎别误会,我不是要给你下战书啥,就是希望能通过和你的比试,从而让自己更强。” 江云康笑着道,“文兄是个直率的人。” “哈哈,我就当三郎夸我了。”文渝刚说完,鱼竿抖了两下,赶忙握紧鱼竿,来回地拉拽后,终于钓上第一条鲤鱼,有两个巴掌长,倒是不小。 文渝把鲤鱼放进竹篓后,继续道,“三郎可能不知道,我和江陵书院的其他学生并不一样,我父亲只是普通的秀才,家中也只有几亩薄田。是院长青睐,才让我能在书院读书。所以啊,我一定要考到好功名。还请三郎多多努力,我也会得到更多的激励。” 江云康以前读书时,倒是没遇到过文渝这种人。 但他还蛮喜欢文渝的坦率,而且不是小心眼地希望他更差,而是遇到厉害的人,那就该更努力的积极思想。 一个上午的功夫,文渝钓到三条鱼,江云康只有一条,林源全去钻树林,一条鱼都没钓到。 他们回到书院后,文渝找厨子加工鱼。 新鲜钓上来的鱼就是鲜美,林源吃了两碗米饭、两碗鱼汤,再次把肚皮吃到圆滚滚。 等江云康他们回屋舍时,又看到于景山在院子里和人高谈论阔,江云康想要无视,却被于景山喊住。 于景山每次看到江云康直接走过,心里都很不爽,这是嚣张到当他不存在? “江云康,明日就要放榜,他们都说你肯定会是前三,你真能考前三吗?”于景山挑眉走来,直到江云康跟前才停住。 “江陵书院那么多厉害的人,于小公子太高看我了,我不见得有这个本事。”这话并不是自谦,而是真的这样,不然木须也不会带江云康来江陵书院见世面。 “你这会倒是谦虚。”于景山还是不肯让江云康走,“但我想到还要和你住隔壁,心里就不舒服,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江云康想都没想就拒绝,一本正经地道,“不要了,我们读书人不该说赌不赌的事。” 于景山噎住,但他不是一般人,坚持道,“我不管,你不赌也要赌。他们都说你能考前三,但我公平一点,之前我放话说的是前十,如果你不能考前十,你就下山离开,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同样的,如果我不是前十名,我也下山不再看你。” 他是真的很讨厌江云康,每次看到江云康,都会联想到他一次次被木须拒绝的事,太耻辱。 江云康是真不想和于景山玩这种小孩游戏,没有道理还浪费时间,他认真地看着于景山,问,“于小公子,你有你的先生,我有我的先生。这般行事,会不会太幼稚?” “况且书院有书院的规则在,我没必要和你赌这个。” “如果你能让木须先生同意,我就和你来,不然我拒绝你的提议。” 江云康以为搬出木须,于景山会退让,但他没想到的是,于景山还真派人去问木须。 更让江云康没想到的是,木须不仅同意,还说不要前十,如果江云康不是前三,立马带着江云康下山。 当天夜里,林源焦虑得睡不着,他躺了一会坐在床上,喊江云康道,“姐夫,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江云康睡意朦胧地嗯了一声,问干嘛。 “明明于景山都说了赌前十,先生干嘛非要说前三。要是你输了,我们可就要灰溜溜下山,到时候多丢人!”林源想到这个就不理解,“我们这才刚到江陵书院,要是万一你输了,回京城后,我可以一直不出门了。” 江云康一开始不明白,后来理解,先生这是要争一口气。 “考试已经结束,你再嚷嚷也没用,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明日你又要起不来。”江云康转个身,被林源这么一吵,又没那么想睡了,但还是闭着眼睛继续睡觉,不然和林源聊起来,指不定要聊到什么时候。 林源气鼓鼓地看着江云康的背影,坐着过好一会儿,才吹灭蜡烛,默默在心中许愿,希望菩萨能保佑江云康是前三名。 次日天刚亮,屋舍外就很热闹。 每次小考放榜,就意味着有十名学生会被劝退,所以很多人一晚上都不会睡,等天刚亮便起来准备看榜。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7节 林源也是其中一个,顶着深深的黑眼圈起床,江云康看到时都吓了一下。 “你昨晚背着我读书了?”江云康调侃道。 林源白了江云康一眼,“行,是我自作孽太心急。姐夫你就淡定着吧,我懒得管你,我要快点和菩萨许愿。” 江云康看到林源跪在床上,又双手合十地许愿,啧了一声后,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跟着林源一起念了句,“菩萨保佑。”有用没用,先保佑了再说。 等江云康走出屋子时,立马招来无数目光。 昨日他和于景山的赌约,已经传遍书院。这会大家都很期待,到底会是个什么局面。 有人希望江云康赢,也有人期待是于景山更厉害,一时间,私下讨论得还蛮激烈。 吃早饭时,江云熠气势汹汹地找来,坐到江云康对面,瞪着江云康不说话。 江云康被瞪得发毛,放下筷子道,“五弟,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啊。” “你就该吃不下,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吃得下?”江云熠心急道,一旁的林源跟着连连点头说对,他们两个难得地意见统一。 江云康无奈道,“又不是我答应的赌局,我也没办法。既然木须先生都答应了,结果也定死,不可能让我再靠一次,何必多想呢?” 他就是这样,既然无法改变已经定好的结果,就不用多想,不然自找苦吃,只会让自己纠结难受。不管结局是好是坏,都坦然接受便好。 江云熠不理解,他听到三哥和于景山的赌约后,也一晚上不会睡,撑到天亮立马去找人,结果发现三哥在这里吃得正香。 江云康被看得难受,拿了个包子塞进江云熠嘴里,“你也吃一个,待会结果不好,你也有力气哭。” “你真的要气死我!”江云熠拿下嘴里的包子,丢掉又觉得浪费,只好泄愤地大口吃起来。 放榜在巳时,江云康吃饱后,还有半个时辰放榜,但林源和江云熠非要拖着他去榜单下等。 江云康找了块石头坐下,没过多久,文渝也来了。 文渝今日一身灰衫,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在身后,坐在江云康对面,笑着问,“三郎看着,好似一点也不紧张?” “文兄也是。”江云康道。 “那你错了,我只是面上不显,但我心里很不安。”文渝抿唇笑了下,“我是真的很期待三郎的名次,你和于小公子的赌约,我希望你能赢。” 江云康有点意外文渝说得那么直接,但他自己也很期待名次。木须先生说他文章还差了最后的火候,他一直不能领悟,希望这次的江陵之行,能让他领悟到。 时间过得很慢,江云康听边上越来越多人讨论,心跳多少快了一些。 在快放榜时,于景山才带着他的跟班们来。 他刚停下,就挑衅地看向江云康。 “姐夫,榜来了!”林源没看到于景山,倒是先看到拿榜的人,激动地拽住江云康的胳膊,拉着江云康往人群挤。 榜从中间名次开始贴,若是能先看到名次的人,便能松一口气。 林源既想看前排,又想看后排倒数有没有自己,一直左右转头,等看到自己是第一百一二十三时,他兴奋地低喊道,“姐夫,我不是倒数!” 一旁的江云熠也同时看到自己,第九十八,这是他头一回进前一百,唇角也不由微微弯起。 随着榜单的继续公布,到最后一张时,林源和江云熠都屏住呼吸,紧张得一动不动。 他们默契地盯着贴榜人的手,等榜刚露出一角,看到第二十是于景山时,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于景山不仅没进前十,还离前十差了好几个人。 第54章 四周看榜的人很多, 注意到榜首这边的动静后,纷纷转头看过来。 于景山信心满满地看榜,他自己还没看到名字, 却被林源和江云熠吸引了注意力。等看到自己是第二十,当场黑脸,拨开人群, 冲到榜前,“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边上人看到于景山暴怒,都不敢接话。 依旧是张博宇一脸认真地开口, “也没什么不可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于小公子不要泄气,你已经不……” 不等张博宇说完,江云熠就捂住他的嘴往后面拽去。 于景山手背暴起青筋,在榜上抓出一个手指印。因为他突然冲过来,剩下的一半榜就还没贴完, 垂着往下卷,吊得林源心痒痒地很想让于景山让开。 最后还是文渝过来劝道, “于公子,考试总有起起伏伏,一时的成绩并不要紧。而且你也不错, 现在这么多人还等着继续贴榜, 你能不能先让让?” 于景山转头望去,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他之前放话时说得那么绝对, 现在却离前十还有十个人。 人生第一次, 于景山感觉自己的脸面被丢在地上, 让无数人踩过。 榜单附近的人不敢讨论。 但是后面远一点的地方,就有人小声议论。 “这个于小公子,现在丢人丢大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书院那么多厉害的人,就是文渝也不敢放话自己每次前十,可于景山却嚣张得很。我看他以前就是见识得太少,不知天高地厚。” “嘘,你们小声一点,可别被他听到。我听人说,于景山可是喜怒无常,惹到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你怕什么,我们站得那么远,他不可能听到。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说话算话,这就离开书院?” …… 看热闹之余,让众人好奇的就是于景山和江云卡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若是算数,于景山刚到江陵书院就走,这往后,书院里的人怕是会传得满京城都知道。 但耍赖不走,大家更会说他没骨气。 不管走还是不走,于景山都够丢脸。 江云康当初就设想过这样的局面,多尴尬啊,所以他不和于景山赌,偏偏于景山自己要赌。 现在好了,于景山自己丢人,希望他别跟着丢人。 于景山两手攥紧,面颊越来越热,他又回到榜单前,快速把垂下的榜单往上掀,等看到江云康的排名后,两眼猩红地往外走。 等走出人群后,于景山才开始用跑的。 江云康收回目光,转身去看榜单,见他和文渝并列头名,倒是有些意外。 他有想过自己会输,也想过会赢,就是没想到会是并列。 林源瞧见姐夫安全在前十,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落下。 他得意的和江云熠道,“怎么样,我姐夫厉害吧?” 江云熠白了他一眼,“那还是我三哥呢,他比我,可比你和他更亲,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哎呀,你不懂。”林源给江云熠眨眨眼睛,示意江云熠往边上看去,等江云熠转头时,才看到北斋其他的几个学生就在边上,有两个人的面色异常难看。 榜单公布介绍,不少人都朝江云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文渝可是院长精心培养的人,江云康竟然能和他并列,而且以前小考,还没出现过并列的情况,大家都很好奇两个人的文章。 而书院也把两个人的答卷张贴到对面,以供大家学习。 文渝走到江云康跟前,笑着道,“我和院长说,你会是我的劲敌,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一脸期待地道,“我现在越发期待乡试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咱们两个能不能分出个胜负。” 江云康看到文渝眼中的熊熊斗志,突然也多了几分期待,“希望我们都能超常发挥,顺利通过考试。” 江云康和文渝说话时,邱杰也和木须站在不远处。 邱杰欣慰地看着他们,“不愧是你的学生,我看过他的文章,用词精确,功底很是扎实。” “文渝也不错,胸怀天下,这是三郎比不了的。”木须很了解江云康,也知道江云康为什么功底更好却没赢文渝,因为文渝读书是为了百姓社稷,江云康更多是为自己。光是这一点,就需要江云康花很多时间去领会。不然即使乡试能压文渝,到了殿试也难赢。 邱杰教书育人多年,自然听得出木须的意思,他笑着没多说江云康,转而说到北斋,“北斋这次带来的学生,倒是不如以前的好。于家这条路,他到底没想好。” 说到北斋,木须的脸色便不太好看,生硬地道,“一把年纪,晚节不保,贪财就会有报应。” 邱杰哈哈笑了下,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擦亮眼光就好。你们两个,一个太爱财,一个太不爱财,都不太好。” 顿了下,转身往书屋走去,一边道,“不过我们年纪都大了,往后是年轻人的天下,还是要看他们的发展。” 这话木须同意,他看江云康和文渝一起走了,他也跟上邱杰。 与此同时的北斋,正在和翁行鑫说话。 北斋带来的四个学生,考最好的是第二十的于景山,他面色不太好地看着翁行鑫,“我看过你的答卷,那分明不是你的实力。我能理解你想巴结于景山,但你会不会太过了?” 翁行鑫身子微微颤栗,紧紧咬住唇瓣,低头不说话。 “行鑫啊行鑫,于景山虽然读书还不错,但他的那个性格,不可能在官场走远。”北斋语重心长道,“你想通过于景山攀附于家,又或者只是暂时找个人当靠山,于景山都不是个好选择。今日我与你说的好,你好好想想。这一次的乡试,我从没指望于景山帮我争光,但你要努力,你知道吗?” 翁行鑫点头,声如蚊蝇地说知道。他的心思被先生直接戳穿,面颊烫到不知如何自处。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来说于景山收拾了行囊,正打算下山离开。 北斋听到这个就头疼。于大人把于景山交给他时,再三叮嘱他,要照顾好于景山。如果就这么让于景山离开,北斋不能和于大人交代,只能去阻止于景山。 但等北斋见到于景山时,于景山却打定主意要走。 “我说话算话,先生不用多劝。要是我这会耍赖,那我于景山成什么人了?”于景山身后的小厮已经背着包袱,他说完后,不等北斋开口,就继续往前走。 北斋拦不住于景山,只能让自己的随从跟着一块回京城。 江云康和文渝他们走到屋舍时,正好看到于景山要走。 二人对上目光时,江云康不动声色地撇开头,却被于景山给叫住。 “喂。” 于景山喊道,“你不要太得意,总有一日,我会赢回来的。” “那请于小公子多多努力,我很期待下次考试呢。”江云康微微笑下,虽是有点绿茶的语气,但他长得太好,让其他人都觉得语气正常。 “我自然会努力,不用你多说。”于景山这次不再放话,而是转头就走。 他现在只希望快点离开江陵书院,再也不要看到这些人。 等于景山走远后,林源撇嘴和江云康道,“于景山就是输不起,别说下次,就是下下次,他都不可能赢。现在离乡试就四个月,我不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突飞猛进。” 江云康也不信,他从来就没把于景山当对手。或许就是他这种连比都不愿意比的态度,才让于景山更恼火吧。 不过说实话,技不如人就要认输,何苦为难自己。实在不服气,关起门来勤奋就好,当众放话这样的事,也就于景山这种脑子不太好的才干得出来。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8节 通过这场小考,江云康算是在江陵书院站稳脚跟。 一个季度的小考刚过去,但大家又要开始担心下次的小考。大部分人都是埋头苦读,总而言之,江陵书院是个内卷很严重的地方。 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就连江云康都有点压力,更别提林源了。 最开始几天,林源还胖一些,十天过后,便被快节奏的读书累瘦了。 等快要走时,林源已经开始算着时辰熬日子。 走的前一日,文渝特意来找江云康换了注释本。 “下次见面,应该是乡试的时候。”文渝道,“这些注释本都是我亲自写的,希望对我们都能有用。” 江云康点头道,“肯定有用。” 林源听到乡试,立马道,“文师兄,你乡试的时候要不要住我家?” “我爹娘最喜欢读书人,特别是像你那么会读书的。你就别去住客栈,乡试时的客栈一定会涨价,坑人得很。” “多谢林公子美意,不过院长已经和木须先生说好,到时候让我住木府,也能得到木须先生的指点。”说到这个,文渝又很期待,“以前我总听院长说木须先生严厉,届时我也能体验了。” 林源不懂文渝的心理,他在木府日日被留堂,每天最想的就是下学。 不过和江陵书院的日子比,他还是更喜欢在木府,至少木府不会因为成绩差而被劝退。 离开江陵书院那日,好些人和江云康换了地址。 比起在京城时备受冷遇,但在这一刻,江云康还是蛮受欢迎。 离家快一个月,江云康最想念的就是妻儿,也不知道安儿还记不记得他。 算算月份,安儿九个月大了。江云康以前上生物课,有说小婴儿在这个时候,应该是牙牙学语时。 第55章 回到承安侯府时, 江云康还没彻底放松。 他先去见了承安侯。 如今的承安侯,除了吃就是睡,又不能久站, 隔一段时间没见,江云康就感觉他胖一些。 承安侯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等他见礼完, 便说要睡了。 从里屋出来时,江云康再给孟氏请安。 孟氏最近虽然管家累, 但连着有两桩好事,她的精神倒也不错, 和江云康说话时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笑容。 “三郎一路辛苦了,也不用在我这里多待,快些回去吧。”孟氏淡淡道。 江云康等的就是这句话,从大哥掌事后,孟氏对江云康收敛了许多。从正院出来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往三房去。 林氏今日知道江云康回来,时不时让彩萍去院门外看看。 她则是在屋里陪安儿玩。 安儿坐在软榻上, 白胖的手臂抓着虎头娃娃,张着嘴想吃, 被林氏给拿了下来。 “你呀你,怎么越来越像你小舅舅呢?”林氏颇为头疼地道,“像你大伯和父亲都可以, 像谁也不能像小舅呀。” 安儿不懂林氏的话, 笑呵呵地看着林氏,伸手想要虎头娃娃, “呀呀”地叫着。 林氏帮安儿擦了嘴边的口水, 又转头往窗外看去, “彩萍,你去看看,三爷怎么还没回来?” 彩萍说刚去看过,“三奶奶,您这般想念三爷,若是三爷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你少打趣我,前些日子,你母亲来与我说了,帮你相看一门婚事,就差你点头了。”林氏也笑着道。 彩萍的脸瞬间红了,低头抿唇道,“您说什么呢,奴婢还想再跟您几年,等小公子大一点再说。” “不敢再等几年了。”林氏道,“你虽比我小两岁,却也十八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你跟了我那么久,总是要给你置办一份丰厚嫁妆。” 彩萍的爹娘都跟着林氏陪嫁过来,如今帮着林氏管庄子,他们是想把彩萍接回去,嫁个庄子附近的人,一家人也好在一块。 林氏呢,倒是想留着彩萍继续用,但她还是让彩萍自己选,她希望彩萍也能满意以后的日子。 主仆两人说话时,江云康进了屋子。 林氏激动地喊了一句三爷,让彩萍快速准备茶水,“三爷赶路累了吧,我准备了酸梅汤,你待会用一点。” “还好,一路都坐马车,也不是很累。”江云康看林氏面颊小了点,又看到安儿挥舞着有力的胖胳膊,心疼道,“可是带安儿累人,我瞧你好像瘦了些?” “抱安儿确实要费些力气,但有奶娘她们在,还不至于累到我。”林氏看彩萍端来酸梅汤,也跟着喝了一口,安儿吧唧着小嘴也要喝,她让奶娘把安儿先抱出去,“主要还是夏日天热,食欲便一般。再过一个月就好了,等入秋后,京城也会凉爽不少。” 夏日确实会清减些,江云康喝完酸梅汤后,便问一些家里的事。 林氏缓缓道来,“侯府最近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些日子,大嫂的状态好像更不好,大夏天的还要穿春日的衣裳。顺顺倒是越来越康健,母亲怕大嫂累着,时常把顺顺抱去正院带。” “还一个是六弟,父亲这些日子没事做,就让六弟每日下学了去找他背书。六弟到了父亲跟前,倒是背书顺畅不少。” “其余的嘛……对了,大姐夫不懂找了什么门路,调离了原来的地方。大姐为了这个事,还特意回家显摆了一趟。” 一个大家庭里,大事小事都有,林氏慢慢地说,江云康就安静地听。 都说小别胜新婚,倒是很有道理。当晚二人就缠绵了好一会儿,好眠到天亮。 回到京城后,又是埋头苦读的时间。 从五月到七月,江云熠如愿通过了院试。 虽不是前二十的廪生,名次却也在中上,孟氏特意跟着去看的榜,回来时眼睛都哭红了。 说起来,江云熠不过十五岁,能有这个成绩算不错了。 而七月还有一件好事,就是江云帆被皇上点去编史,这虽然是一份比较危险的事务,但如果做好了,也很可能会青云直上。 江云帆自己是很大压力,但承安侯觉得江云帆无所不能,一定可以做好,故而特别高兴。 而江云康,也即将迎来八月的乡试,也就是所谓的秋闱。 通过乡试的人称之为举人,原则上来说,举人就获得了选官的资格。但大家都会继续往后面考,若是考不中进士再说。 乡试是每三年一次,如遇到庆典也会加考,就是所谓的恩科,同样是在八月份考试。 乡试的时间是定死的,不需要另外通知每年几月考,学子们只要根据考试时间,再提前开始准备就行。 而乡试的考官,都是由朝廷选派翰林、内阁学士担任,分配到各地知州。 八月初六这日,考官们会先入闱,也就是先进入考场,会分内外帘两部分考官。内帘考官只负责批阅试卷,不能参与其他任何事,而内外帘考官也不能有往来。[注1] 这些制度,都是为了防止舞弊,尽量做到公正。 说到乡试,江云康就比较紧张了。 这一次的考试,可不是之前的院试。乡试里的人才,那都是院试中精选出来的。像江陵书院的好多学生,都要参加这次的乡试。 七月二十这日,文渝的信到了木府。 为了乡试做准备,文渝打算提前出发,先到木府住几日。 木须看完文渝的信,就让江云康先放下书。 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满树发黄,木须站在门口,看着即将落叶归根的梧桐树道,“虽然文渝不是我的学生,但我还是希望他也能有好成绩。他会是你这次乡试最大的对手,你知道你的文章,和他的区别吗?” “学生其实明白一点。” 上次在江陵书院小考,江云康就懂一些,“文师兄胸怀天下,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抱负。” “文渝出身贫寒,他知道百姓最缺什么。他的文章里,总是带着雄心壮志,读起来能让人热血沸腾。”木须目光放远,“如今历朝的江山有一半在敌国手中,那边的百姓民不聊生,正是需要文渝这样满腔热血的年轻人。” “而你的文章,是规矩里写得最好的。从用词到行文,还有对朝政的把握,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说到这里,木须转身看着江云康,“但你少了文渝的那份热血,你的书,是在为你自己而读。” “人生匆匆几十年,为己而活无可厚非。但为自己而活,又如何名垂青史?” 江云康曾听钟情说过,木须先生一辈子教书育人,就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有才之人参与朝政,能收复旧山河。 他很能理解,也很懂木须他们的这份抱负。 但正如木须先生说的一样,他现在对这份抱负的感受,并不是特别深刻。 刚穿越来的时候,江云康面对的是一地鸡毛的承安侯府。 在侯府里,他是最不被人看好的庶子。自个儿的处境都十分艰难,又如何做到去肩负重任。 为了能从侯府走出来,江云康才那么认真地读书。 他最开始的读书,更像是现代人好好读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 但日子久了,他发现身边很多人都不是这样,包括林源都有些很大的抱负。 穷则独善其身,江云康已经从这个“穷”字走出来大半,既然如此,是否要再往外看看? 平心而论,江云康更想的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但每次受到身边人的感染后,他也会有收复关山五十洲的抱负。 只是他现在的目标还放不到那么大,毕竟他只是一个秀才,他更喜欢一步步地来。 木须也知道江云康自己明白,所以他之前都没和江云康提这个事,现在说起,也是不想江云康对文渝有敌意,“你在江陵书院时,邱杰也说过,一次两次的考试,并不能决定你往后走得多远。过个几十年再看,有可能状元还不如后面的人。” “我希望你尽全力地去考,也希望你在把文渝当对手时,也把他当并肩的朋友。只有互相磨练,才能一起成长。” 木须很少说这些除课本以外的话,林源听得一知半解,等木须走后,才敢走到江云康边上,“姐夫,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努力的意思。”江云康转身看到林源的书掉落在地上,叹气道,“你好似一点都不担心这次的乡试?” “为何要担心,反正我这次考不上。”林源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况且我还年轻,再努力三年也行。姐夫你多多努力就好,若是你中了,我也好……哎哟,姐夫你干嘛打我?” “还没考就带着这种心态,那你去考什么?”江云康皱眉道,“不管结果如何,你既然要参与,那就不许松懈。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还不如在家中睡大觉。” 林源被训得不敢说话,赶忙坐回位置上。 两日后,文渝和张博宇如期而至。 刚进门,文渝就先转交邱杰带来的礼物,成氏头一次见文渝,但看文渝白白净净,很是喜欢,笑眯眯地带着他们去后院的竹屋。 一小段路的功夫,成氏就把文渝两个人的家世都给打听清楚。 到竹屋门口,成氏让他们自个儿进去,“你们先和先生打招呼,我让人把行囊先拿进屋子里去。” 文渝和成氏道谢后,才和张博宇一起进竹屋和木须打招呼。 木须让他们先坐下,文渝便坐到了江云康的边上。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59节 第56章 从文渝和张博宇到木府后, 林源彻底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之前在江陵书院时,还有其他学子,现在身边三个都是厉害的, 让林源顿时觉得,往后还要苦读多年才能追得上他们。 江云康也有了点压力。 他和文渝同住同吃十天,发现文渝就是个不用休息的读书机器。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刻苦, 没想到文渝更加努力。 原以为文渝的心态比较好,但考前一天, 江云康却发现文渝喝了酒。 本来要考试了,不应该喝酒才是。 江云康见文渝立马放下酒壶, 过去一起坐在石阶上,“我以为你不会紧张呢。” “怎么可能呢。”文渝笑了笑,把酒壶里的酒都给倒了,“我们都一样,必须要考出成绩,不然我们只能被拉回糟糕的生活中。” “我自小过得艰难,看多了命苦的人, 既然我要读书,那就要尽力做到最好。我的抱负就是, 在我任期内,街头不再有冻死骨。” 说到自己的抱负时,文渝眼中带了星辰, 闪闪发光。 他只喝了两口酒, 并没有到醉的时候。 转头看江云康,拍了拍江云康的肩膀, “三郎为人正派, 我想你往后一定会比我有作为。” 江云康却不这样觉得, 木须先生说得对,他的胸怀和抱负都比不上文渝。 “文师兄谬赞了,我读书的目的远不如你的远大。”不过和文渝待在一块后,江云康倒是会被感染到一些情怀,“希望往后我们能有机会,在北城饮酒。” 二人相似一笑,起身往外走,准备迎接次日的乡试。 乡试考三场,每场考试都要提前一日进场,看完次日离场,故而每次考试前后都要花三日时间。 考试的地方又成“号房”,由一个个小隔间组成,里面有两块板子,白天用来作答,晚上放平睡觉。 “号房”很小,夜里睡觉时都得屈膝,很多人会睡不好。但又不得不睡,不然会影响到次日的考试。 江云康比较高大,他进入考场后,就发现“号房”对他来说有些太小。可每个人的“号房”都是一样大小,夜里睡觉时,他烫了很久才睡着。 在考试期间,他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号房”,只有考试结束才能离开。 而考场会提供一个炉子,一到两支蜡烛,炉子可以取暖,也可以用来生活做饭。 总而言之,古代的考试条件远不如现代,很多人连着看完三场,能瘦掉好几斤。 第一场考试结束时,江云康上了马车后,就开始睡觉。 没过多久,林源倒是精神满满地回来。 林源被江云康训了一顿后,确实想好好作答,可他看到试卷后,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心里倒是突然轻松一些,故而考试时也不如其他人那么紧张。 不过他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数。 很多人参加一次科考,就要花掉家中大半年的银钱,所以都希望能一次就考中。林源没有这种压力,加上他没有考状元的目标,心态反而比院试时好多了。 院试那会,他可是抱着一定要中的心理去考。 听到姐夫发出轻微的鼾声,林源本想问问姐夫考得如何,但这会也不敢多问。 过了会,江云熠也上了马车。 江云熠现在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垂着脑袋感觉随时都能哭出来。 林源看他那么难受,想着好歹一起读了一个月的书,想安慰一下,“你也别难受,这次不行,下次我们一起考嘛。” “谁要再和你考!”江云熠咬牙抬头,眼眶红红的,说完后,立马转头看了眼边上熟睡的三哥,压低音量道,“你自己不思进取,不要带上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考一百!”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好么。”林源说完发现江云熠的眼神更凶了,立马说算了,“行行行,你这次一定会中举人,行吗?” “哼。”江云熠歪头不看林源,不想再说话。 马车先到承安侯府,江云熠自个儿先跳下马车。 林源把江云康叫醒后,江云康还以为在考试院外边,问江云熠还没来吗? “他已经下马车走了,姐夫你要睡快点回去睡,我也累了。”林源道。 江云康这才知道,竟然到承安侯府了,他下了马车后,原以为江云熠已经进府,但看到江云熠正停在门口。 等江云康走近后,江云熠才板着脸道,“你不像我年纪小,再过三年,安儿都会认字了,可得仔细一点答卷。” 江云康还很困,刚点头说好,江云熠就先进府了,“这小子,臭脾气倒是和某些人真像。” 江云康考得累了,回到三房后,随便洗了个脸就睡下。 林氏怕打扰他,只过来看了一眼,便抱着安儿走了。 另一边,江云熠先去给孟氏问安,正好向氏也在,就被向氏叫住问考试如何。 江云熠本就心情不好,还要听二嫂说点有的没的,当即就没给好脸色,打断后走了。 “母亲,五弟这脾性也太大了吧。”向氏小声抱怨道。 孟氏心疼儿子辛苦,不悦道,“五郎考试辛苦,本就状态不好,你还问他能不能赢三郎,这不是诚心给他添堵,你还好意思说他脾性大!” 这次的乡试,孟氏并没有对江云熠抱希望,能过院试便很不错,江云熠到底年纪小,不用急着过乡试。 向氏本意是想捧捧江云熠,但没想到江云熠不接她的话,现在又被婆母训斥,当即抿嘴不说话。 过了会,向氏才忍不住说到大嫂安和郡主,“母亲,我方才去看了大嫂,她面色越发不好了,前些日子亲家夫人还特意来看过,话里话外都是挤兑咱们让大嫂辛苦。这往后,还是别让大嫂插手管家的事了吧?” 安和郡主稍微好了一点后,就忍不住过问一些内宅里的事,问了后又会开始思索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日子久了,精神也被慢慢熬没了。 向氏这些日子跟着孟氏管家,但总不能插手到核心,让她很是着急。 孟氏一眼就能看出向氏的心思,但同样的,向氏说的确实没错,安和的气色越发不好。她有私下问过大夫,大夫说岁不至于油尽灯枯,可如果再劳心费力,怕是撑不了两年。 因为怕安和郡主真撑不过去,孟氏经常把顺顺和两个孙女接到正院带。 她原想着是帮安和郡主减轻负担,但不知道,子女没在身边后,反而让安和更记挂。 等江云康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用饭前,林氏也说到了安和郡主的事。 “前段时间,黄氏去临仙阁的谈话,正好被掌柜的听到,掌柜的就来和我说了。”林氏口中的黄氏便是安和的母亲,“黄氏和人抱怨我们侯府没有照顾好人,大嫂不过是生了个孩子,身子却越来越差。现在外边已经有人在说母亲苛待儿媳。” “母亲对大嫂,其实是最好。”江云康洗完手,坐到饭桌边上。 林氏点头说是,“可黄氏这人有些蛮横,她就是觉得是侯府亏待了大嫂,才会让大嫂这么憔悴。她的心思我倒是能理解,可她这么往外传话,往后大嫂和她的几个孩子,又如何出去见人呢?” 江云康最近有见过大嫂几次,事实上,他觉得大嫂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原著里,大嫂并没有那么快去世,但按着现在的发展,大嫂的气色是真的差。而且大嫂是心理的问题比身体严重,实在让人束手无策。 江云康和林氏对安和郡主都没什么感情,平日里来往就很少,这会说起来,不过是唏嘘安和郡主年纪还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未免太可惜。 他们用过饭后,林氏帮江云康按了会肩膀,才去歇下。 明日还要去参加第二场考试,需得养好精神才行。 第57章 乡试是从人才中选拔人才, 从经年累月考不中的大几十岁人,也有林源和江云熠这种十几岁的。 出发去参加第二场考试那日,江云康和林源精神倒是不错, 就是江云熠的面色有着差。 林源一看到江云熠上马车,就忍不住调侃,“哟, 这是紧张到睡不着了吧?” 江云熠瞥了林源一眼,少有的不搭理林源。 林源得了没趣, 也就没再开口。过了会,江云熠倒是开口道, “我再没睡好,也比某些半吊子要考得好。” 马车里就三个人,林源一听就知道是江云熠讽刺他,当即往前坐了点,想要反击。 江云康及时开口,“两位祖宗,你们都老老实实看完好吗?等考完之后, 你们要打架,我都不拦着你们。” 林源往后边挪动一些, 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江云熠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快到考场时,提前停下。 林源抢先下了马车,江云康把江云熠叫醒后才下去。 江云康刚站稳, 就看到林源突然鬼鬼祟祟地走回来。 “姐夫, 你看那里!”林源努努嘴,示意江云康往右边的拐角看去。 江云康转头去看时, 就看到孙哲靠在墙角上, 于景山带着几个人围着孙哲, 看模样,孙哲倒是蛮可怜。 不过江云康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源一副看热闹口吻,“姐夫,这个孙哲还真是活该。我听说于景山每次遇到他,都要整他一下。过去几个月,孙哲基本上都不出门。” 这时江云熠也从马车上下来,他不清楚孙哲做的所有事,但他直觉就是不喜欢孙哲,“狗咬狗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江云康多看了两眼,就转身跟江云熠去考场。 只有林源,目不转睛地盯着望了好一会儿。 墙角的孙哲,咳了好几声,于景山却还没要离开的意思。就算四周有人经过,也没一个敢停下帮忙说话。 “孙哲,你倒是命硬,还能拖着身体来乡试。”于景山冷笑说话时,看到孙哲的身子一直在抖,往前刚走一步,孙哲就吓得坐在地上。 “就这点胆量?”于景山顿时觉得没意思。 “于小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吧。”孙哲缩在地上,瑟瑟发抖道,“我真的没有对不住江四郎,要说对不住他的,一直都是江三郎。” 说着说着,孙哲哽咽到流泪,“四郎在的时候,就常和我说,江三郎屡次害了他。而且我猜,也是江三郎给江家大郎报信,不然其他人不会那么恨四郎。” “我求求您了,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子,不受家族重视,又没有顶好的学问,您就当不认识我这么个人,好吗?” 于景山看孙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果然别人都说庶子没有风骨。孙哲,你若是硬气一点,我还看得上你一点,但你这个模样,只让我更加恶心。” “我劝你老老实实别再和我参加会试和殿试,识趣点就现在回家,往后你再怎么考试,别让我看到就行。” 孙哲看着于景山离开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怨恨。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0节 自从上次落水后,孙哲就落下咳嗽的病症,天冷时就忍不住想咳嗽,特别是风吹来时。大夫说这个病不能根治,只能养着。 但孙哲在孙家处境艰难,他要是不努力,便真要窝囊死在孙家。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江云康和于景山。 面对有家世的于景山,孙哲暂时还不能报复。 但是想到江云康,他心中的一口气,一直难咽下。 等后日考完时,尽管身子已经快撑不住,孙哲还是在江家马车边上等着。 江云康刚和林源从考场出来,本来刚考完应该松一口气,但看到孙哲的马车时,又皱了眉。 “许久没见三郎,你倒是容光焕发。”孙哲半眯着眼睛,“不像我,病痛缠身,连考试都撑不到最后。” 江云康没有停下,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林源对孙哲做了个鬼脸,跟着一块上马车。 孙哲提高了点音量,“听闻江陵书院有两位学子也借住在木府,木须先生倒是大度,这个时候本该帮着自己学生,却连别人的学生也热心指点。三郎难道就不吃味吗?” “啪”的一声,江云康有些用力地推开木窗。 “孙哲,你知不知道,挑拨是非的人,在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江云康神色不善地道,以前还要顾及一下两家人的情面,现在半点都不需要,说话也就可以直接怼,“你如今会病痛折磨,都是你的报应。” “三郎为何这般说我?”孙哲眼眶湿红,眼泪说来就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那么讨厌我?” “最开始和三郎打招呼,我也是真心倾慕三郎的才学,可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曲解我的意思。” “江三郎,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江云康懒得和孙哲废话,直击要害地道,“孙哲,于小公子来了。” 一听这话,孙哲立马打了个寒颤,往后缩去。 等看到江云康眼中的嘲讽时,才知道是江云康在耍他,但是等他再要开口,江家的马车却往前驶去,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孙哲想让车夫跟着江家马车,但是听到车夫说于小公子真的来了,赶忙让车夫快点离开。 他现在,最怕看到于景山。 江云康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江云熠。 今日江云熠迟了点回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文渝和张博宇,他们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张博宇隔窗和江云康打招呼,文渝则是静静坐着没说话。 等江云熠上马车后,江云康才知道文渝考试时,因为风把炉飞吹了点到试卷上,这会正心情不好。 林源“啊”了一声,遗憾道,“好可惜啊,木须先生说过,这次最能和姐夫争头名的,便是文师兄。他这下卷面出了差错,岂不是要被比下去?” 江云熠白了林源一眼,凶巴巴地道,“你到底和谁一家的?虽说文渝很可惜,但你不是更该希望我三哥得头名吗?” 林源这次倒是没和江云熠吵,因为他想的确实和江云熠一样。 江云康却道,“一点炉灰而已,大家考试都会格外注意,肯定不会沾太多到卷面,不至于影响到文师兄的名次。就算因为卷面而赢的文师兄,那也胜之不武。” 林源道,“可运气也是实力嘛。希望文师兄别因为这场考试,而影响最后一场。以他的实力,考中前排并不难。” 乡试一共三场,如今两场已过,只剩下最后一场考试。 而且考试时间安排密集,今日考完出考场,明日就要再进考场。 连着三场考下来,谁都要瘦两斤。 现在去和文渝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文渝这会也不会想听安慰的话。事情已然发生,坦然去接受下一场就好。 不过这次中头名,那真的是运气在帮江云康了。 回到承安侯府时,江云熠会先去正院,和江云康并不顺路,两个人过了正堂后,便分开了。 江云康急着回去休息,但他回到三房时,只看到奶娘在带安儿,问过后,才知道大嫂又请了大夫,林氏过去探望了。 与此同时,林氏刚从大房的里屋出来,身边还跟着向氏。嫡母有话要问大夫,故而让其他人都出去。 向氏最近这段日子学管家,虽然很累,但心里却很嘚瑟,哎哟叹气道,“大嫂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以前我真不懂管家那么累,现在帮着母亲管家,我才知道太累了。” 顿了下,目露羡慕地看着林氏,“还是弟妹好,你只要养一个安儿就好,其余的什么事都不用管,我真的太羡慕你了。” 林氏笑笑不说话。 这段日子向氏帮着管家,先是记账出了错,等稍微上手后,又开始吞公中的银子。因为管家的事,向氏不知道被孟氏骂了多少次。 现在听向氏明着说累,实际炫耀的话,林氏就觉得向氏这个人很好笑。 向氏没能得到满意的回应,无趣地撇嘴,“弟妹,你说大嫂这个病还能不能好?” 林氏滴水不漏地说着客套话,“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加上母亲日日关心,想来能好。” “那你希望大嫂好吗?”向氏突然小声一点,听得林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林氏撇开目光,不去看向氏探究的目光,“我自然希望大嫂能好。” “你可真大度。”向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对,你应该是到现在都不懂大嫂对你做了什么。” 林氏好奇地朝向氏看去,直觉告诉她不要多问,但又很想知道向氏在指什么。 向氏说话不过大脑,但是她这个人小心思多,虽然很多时候没用在正事上,但总能歪打正着一些。 她让彩萍那些伺候的人先别跟上,她带着林氏往前走了一点,低声问,“还记得你被烫伤的那次吧?” 林氏点头说记得。 时至今日,想到那个事,她还很后怕。 “我都派人查过了,大嫂把那个丫鬟送去庄子两个月后,丫鬟一家就全离开庄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向氏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四周,“要我说啊,那次肯定是大嫂指使的,不然何必要让那家人悄悄离开。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容许你先生下侯府长孙,这才想要害你腹中孩子。只是没想到,你的丫鬟手脚太快,这才让你逃过一劫。” “所以说啊,你应该恨大嫂才是。还好你当时没事,不然今日卧病在床的就是你。” 第58章 江云康换完衣裳, 见林氏还没回来,朝院子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面色苍白的林氏, 当即被吓到,“娘子,你怎么了?” 林氏摇摇头, “我们进屋说。” 江云康扶着林氏进屋,听完林氏转述向氏的话, 眉头紧皱道,“那次的事, 我也确实这么想过。” 当时只是猜测,他也提醒过林氏,但后来大嫂的态度又很亲切,他们便没去追查。 不曾想,二嫂竟然会去查。 虽然安儿已经一周岁了,但现在想起被烫的那件事,林氏还是会害怕, “若不是二嫂说起这件事,我都快忘了。三爷, 你说这事大嫂真的是故意吗?” “有八成的可能。”江云康想了想道。 如果不是故意的,不至于把人给送走,既然悄悄送走人, 说明心虚。 “现在想来, 大嫂从那之后,就对我关心得多, 想来是她自个害怕了。”林氏抿了一大口茶, 但心跳还是很快, 想到大嫂现在的模样,她又叹气道,“如果是真的,大嫂也遭到报应了。” “之前我还想着,大嫂要是能好就好,毕竟大房三个孩子那么小,若是日后继室嫁进来,总不如亲生母亲尽心。但听完二嫂说的,我就没这种期望了。” 江云康握住林氏的手,“待会我也让人去查查,确认一下事情是不是真的。二嫂那个人的嘴你也知道,她的话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有目的。” “这个我知道。”林氏马上道,“二嫂虽然表面和大嫂关系好,但二嫂跟着管家后,就不想把管家权还给大嫂。如果大嫂不在,往后大哥娶个门楣低的继室,也还是二嫂继续管家。她是想看我生气,跑去质问大嫂吧。” 林氏不明白,承安侯府人多,是非也多,管理那么大一个家族,费心费力,还没什么好处。她宁愿管着自己的小院子,也不愿意去管那么大的侯府。 江云康却懂一些向氏的心理,二房的手头紧,日子不如大房,也不如三房。林氏是手中有钱,所以才不会想要管家时占便宜,但向氏不一样。 “算了,不说这个,你明日还有考试,说这个只会让人心烦。”林氏道。 江云康点头说好,但还是问了句大嫂现在怎么样。 “看脸色就不太好,以前大嫂多贵气的一个人,现在面颊消瘦,一句话没说完,便出了一头的汗。”林氏回想了一下,当时她都不敢多看,“虽说母亲把我们给支出来,但我觉得,大嫂怕是难撑过这个冬天。” 就是因为亲眼看到大嫂的病态,林氏这会才没气愤地去对峙,毕竟人都快死了,要是被她气死,她自己夜里也会睡得不踏实。 事实上,安和郡主的情况确实很不好。 大夫和孟氏说了“油尽灯枯”四个字。 一般还能好一点的情况,大夫都不会这么说。 孟氏听到时,当即两腿无力地坐下。 她千挑万选求来的儿媳妇,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送走大夫后,孟氏再进里屋前,擦了会眼泪才进去。 安和躺在床上,她面色如纸,不仅头发稀疏,还有一些白发。 “母亲,我……我是不是不行了?”安和眼角滑下一行泪,这一日日的卧病在床,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今年酷暑时节,她连冰块都不敢用,可见身体有多虚。 孟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你别多心,你还那么年轻,只要好好休养,一定可以养好。” “您不用宽慰我,我心里都……都懂。”安和很费力地睁眼,她出身宗室,心里清楚等她走后,江家必定还会给大爷续弦,她奋力地伸手。 孟氏看安和快撑不住,赶忙握住安和的手。 “母亲,我嫁进江家快十年,这么长的日子,我不敢说样样都做好,却不曾出过大差错。我求……求您一件事。”说着说着,安和的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流,“我知道我自己快要不好了,最放不下的就是膝下三个孩子,大姐儿也才七岁。没了亲娘的庇佑,往后怕是多有艰难,还请母亲多多照拂,我求您了。” “你别这样。”看到安和哭,孟氏也忍不住流泪,“你就是操心太多,才会有今日。要是没了你,我上哪去找那么好的儿媳。” 这是孟氏的真心话,安和出身宗室,但当年的承安侯府已经在走下坡路,算起来,是承安侯府高攀了这门亲事。如今承安侯府彻底落魄,就算大郎有本事,那也再娶不到安和这么好门第的儿媳。 婆媳俩哭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安和撑不住后,孟氏才从里屋出来。 其实安和能不能好,孟氏心中也有数。 她活了四十几年,各种情况都见过,心中虽然不舍安和,但还是去找承安候商量以后的事。 承安候听到安和不太好,也是叹气惋惜,他坐在躺椅上,眉头紧皱,“如今大郎是整个侯府的希望,就算安和真撑不住,你也要和元家维系好关系,往后还是要当亲戚来往。” 顿了下,他又道,“你可以开始看看,若是有门第好,能帮到大郎的姑娘,便多留心。大郎迟早要继承家业,大房不能没人打理。” “侯爷说得对,我也是这样觉得。”孟氏擦了眼泪,傍晚江云帆回来时,孟氏就把江云帆叫了过来。 江云帆今日虽然很忙,但作为夫君,他还是知道安和的病情。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1节 听到母亲商量该找什么人家续弦时,江云帆当即黑了脸,少有地失态,“如今安和还在,母亲就和我说续弦的事,实在太不该。您还是先别操心这个,就算安和真撑不住,我也会为她守两年。她嫁到我们家那么多年,总有辛劳在。” 放下话后,江云康就从正院走了。 公务繁忙不说,家中又有好些事。 江云帆最近明显地憔悴,但又不敢松懈。 回到大房,去看了眼安和,见安和还睡着,便又去了书房。 青岸端来安神茶,劝道,“大爷早些歇息吧,大奶奶病了,您可不能再病倒。” 江云帆看着岳家送来的拜帖,皱眉叹气道,“安和这个病……哎,你明日去元家一趟,请岳母过来看看吧,就算她再怎么说,也该请她过来。” 岳母对外传的话,江云帆多少有听到一些,但他也无可奈何,安和嫁他多年,就算为了安和,他也要继续尊敬岳母他们。 青岸犹豫地动动嘴唇,最后还是说了好。 “明儿个便是乡试第三场的日子,好些人都在夸三爷的学问,大爷可以想想这个,心里能轻松些。” 说到乡试,江云帆唇角才有点笑意,“最近是有几个同僚问过三郎,之前三郎去江陵书院就大放异彩,希望他这次也能考个好名次。” 光是自个一个人撑着家族,江云帆觉得太累了。 不仅仅是朝堂上的事,还有叔叔和亲戚们要应付。 若是三郎也能有所成就,他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想到这里,江云帆又拿起书卷看起来,这会躺下也是睡不着,不如多读点书。 次日,江云帆让青岸特意留下。 青岸等天亮后,再去三房传话,都是江云帆叮嘱的一些考试注意事项。 “大爷说了,三爷只管安心考,这次您要是中了,正好和安儿的周岁酒一块办。”青岸道。 “多谢大哥为我操心。”江云康道,“也请大哥多注意身体,前几日我见到他,看他好疲惫。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本朝官员上九休一,在没有节假日时,便要连续上值九日,是一件让人很疲惫的事。 江云帆要忙翰林院的事,又有不断的旁支亲戚找来,侯府里也是事务不断。每次想到这个,江云康也庆幸不需要继承承安侯府,好处不多,却累死个人。 用过饭后,林氏心情忐忑地送江云康往外走。 熬过这最后一场考试,便是举人老爷,比秀才要好太多。即使后面的会试没过,也有机会选官。 “三爷到了考场,不要搭理其他人,也不要吃别人送来的东西。我听人说,有些心坏的,就会在考试前给对手下泻药。”林氏自个不上考场,反而更焦虑。 这几日江云康去考场,林氏都翻来覆去不会睡。 “娘子放心,我就在马车里等着。”江云康和林氏笑了下,伸手刚抱住林氏,就听到一声轻咳,转身看到江云熠。 “三哥,你快一点。”江云熠说完,就大步往外走。 林氏不好意思地推开江云康,“都是你,下次别这样了,都让别人看到。” 江云康笑呵呵地道,“我抱自个娘子,还是家里头,谁也管不着。” 说着,江云康又抱了下林氏,才依依不舍地出门去。 等上了马车后,江云康刚坐下,便听到江云熠切了一声。 “五弟今年十五了吧,你不用羡慕我,再过几年,你也会有娘子疼你。”江云康得意地笑。 “你!三哥你不害臊!”江云熠不好意思地撇开头,“我才不要什么娘子,没有考中进士前,我都不成亲。” “行,这话我记下了,你最好是真做到。”江云康看江云熠红了脸,便不再多言。 马车经过林家时,又停下接了林源。 等他们到考场外,正好遇到文渝和张博宇。 文渝今日的气色不错,他昨日和木须长叹后,才放松心态。 看到江云康他们,主动过来打招呼,“三郎,五郎,林公子,大家早啊。” 第59章 江云康看文渝气色不错, 才放心下来。 五个人一起往考场走去,不少人都认识江云康和文渝,来问好的也有许多。 等江云康他们走远后, 就有人开始谈论。 “你们说,这次的头名会是江三郎,还是文渝?” “肯定是江三郎, 他之前可是小三元,这次乡试, 我瞧他也是不错。” “那可不一定,江三郎可不如文渝厉害。文渝跟着邱杰院长十几年, 江三郎才跟木须先生两年不到。你们想想江三郎之前可是两次府试没过,他这次要能赢文渝,我给你们当小二伺候喝酒!” …… 孙哲从这群人身边经过,听到谈论时停下,“你们说的江三郎,可是承安侯府的三郎?” 有人和他说是,问他怎么了。 孙哲笑了笑, 咳了两声才道,“那个江三郎是个铁石心肠的, 这种人就算中了头名,往后也不会是个好官。” 众人听到这话,立马问孙哲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孙哲看到于景山从远处走来, 赶忙摆手说还有事, 不好多说。 但是他抛出了一个点,就引得其他人开始思索。 有人说江云康是庶子, 品行难以端正。也有人说江云康的娘子是商贾出身, 所以江云康肯定一身铜臭味。 几个人猜来猜去, 也没个结论,但说得很起劲,直到考官们从考场里出来,才听住不说话。 第三场考的是策论。 乡试的文章要求比院试更高,不仅仅体现在字数要更多,还有文章的深度上。 江云康看到题目是浅谈漕运。 这些年因为北边的敌国屡次来犯,原本的河运都难行船,漕运也只是在江河以南活动。 说心里话,江云康是很看不上完全崇文的行策,但奈何想考功名,就得先拍当局的马屁,等有了功名才能再说改革的事。 脑中思索了一会后,江云康便开始精心答卷。 考场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翻纸的声音。 专心作答的人是心无旁骛,连前面经过考官都不会注意。 这场考试还是得结束的第二天才能离开,等众人出考场时,有松一口气的,也有满脸疲惫,还有抱头大哭的人。 江云康是觉得一身轻松,考都考完了,这会再去想其他的,就没什么意义。 伤心难过,并不能改变考试结果。还不如自在地等榜,等榜出来再哭也不迟。 林源也是轻松的一个,这一次中不中,对他的影响都不大。即使中了,那也是险中。 他听说文渝错开一次乡试后,就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这次没中,才有下次的好成绩。 江云熠则是人小志气大,虽然心里也明白自己比不上三哥,但也不想被甩到太后面,还是希望这次能中举人。 所以他从考场出来时,一脸疲倦,眼底黑得像好几日没睡过觉一样。 江云康今日在临仙阁摆了酒,既然都考完了,便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等下文渝和张博宇。”话音刚落,就看到文渝两人并肩走来。 一行人去了临仙阁。等他们到的时候,才发现临仙阁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大多数都是学子。 这几个月,临仙阁的生意越来越好。 林氏虽然没有日日过来查看,但她用的人是林家陪嫁过来的老人,很懂做生意的套路。加上临仙阁价格好,用量也足,慢慢地就把口碑做起来。 江云康前些日子问过林氏一嘴,林氏说现在的临仙阁比绸缎庄还要挣钱,一年下来两个铺子的收入应该能过万两。 光是两个铺子就能挣那么多钱,林氏还有田产和庄园,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扩大生意,但有这些收入,都能让三房的日子格外滋润。 看到临仙阁客人多,江云康面上也很高兴。虽说林氏没直接给他银票,但吃的穿的都是林氏挣来的钱在补贴。 这种吃软饭的感觉,他觉得蛮好的。 夫妇两个,一个考功名挣面子和权利,还一个低调挣钱,倒是很匹配。 小二还是带他们去顶楼的天字号房,等他们坐下后,也不用点菜,江云康早就吩咐准备最好的菜。 小二出去前,特意小声和江云康说于景山在隔壁的天字号房。 江云康说没关系,“你们上完菜后,把门关好来就是。”毕竟是天字号房,隔音还是不错的。 没过多久,小二便带着几个人来上菜。 一桌满满的山珍海味,都是临仙阁的招牌。 江云康让大家倒满酒,“大家辛苦十几年,总算考完乡试,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喝一杯先!” 江云熠最先喝完杯中的酒,他原本不想来,但又很想喝酒,被林源给激了两句后,便来了。 文渝没来过临仙阁这种酒楼,有点拘束,“三郎,你点这些菜,不便宜吧?”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今日难得,不用计较钱的事。”江云康给文渝倒酒,他不好说这是自家酒楼,只能劝文渝多喝一点,“咱们都考完了,就该放松一些。” 一顿饭下来,江云康喝到微醺就打住了,他待会把其他人都平安送回去,可不敢喝醉了。 江云熠早早就醉了,因为太累,躺在地板上睡觉。 林源天生的好酒量,这会还精神得很,看到除了姐夫,其他人都倒下,啧啧放下酒杯,“姐夫,他们也太没用了,这才四斤酒,我都还没过瘾。” 文渝和张博宇趴在桌上摆手说真不行,江云康看他们醉成这个样子,便起身去喊书砚备马车。 等马车时,江云康又让小二准备醒酒汤,结果小二还没回来,于景山倒是先醉醺醺地推门进来。 “翁行鑫,我们继续喝!”刚说完,于景山就摔在地上不动。 林源过去看了看,试着捏了下于景山的脸,见于景山没反应,才用脚踢了踢,“姐夫,他没反应诶,你要不要过来踹两脚?” 江云康说不了,如果是在野外,他一定要多打两拳,但这会于景山有个什么事,便会查到他们身上。 这时小二送来醒酒汤,江云康让小二把于景山给送回隔壁去。 小二把于景山送到隔壁,看到一屋子人都醉了,便下楼去喊于家车夫来背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2节 江云康给文渝他们都灌了醒酒汤后,才和林源一个个扶着下楼。 等他背起江云熠往外走时,江云康看到孙哲从隔壁房间出来。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住。 看到孙哲衣裳齐整,江云康觉得于景山不可能请孙哲喝酒,见孙哲这次没嘲讽他,而是转身就要走,立马丢下江云熠,过去按住孙哲的肩膀。 “孙公子,你鬼鬼祟祟地干了什么呢?” “江云康,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鬼鬼祟祟?”孙哲扭动肩膀,但他力气不如江云康,根本挣脱不开。 江云康让林源去于景山的雅间看看,这家酒楼是林氏开的,如果于景山出了什么问题,不仅会被于家问责,还会带来不好的口碑,得直接关闭了。 江云康是不喜欢于景山,但这里是他和林氏的地盘,就不能在这会看于景山出事。 林源把江云熠放在地上,跑进雅间后,看到于景山几个都醉了,出来道,“姐夫,没发现有什么,于景山他们都趴着睡觉。” 孙哲怒斥道,“听到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好吗?” 江云康却不信。 以他对孙哲的了解,孙哲这种人不可能不干坏事,不管怎么样,他今天都不能轻易放过孙哲。 这时孙哲的叫喊声,也吸引隔壁几间房的客人。 江云康不敢拖太久,直接搜孙哲的袖口,还真找到了一个药包。 这时书砚和小二回来,问怎么回事。 江云康沉着脸让小二去请个大夫来。 听到要请大夫,孙哲立马去抢药包,大骂道,“江云康,你不要欺人太甚,这是我自己吃的药,你快点还给我!你个卑鄙小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云康本来还不敢完全确定,但是听到孙哲当众骂他卑鄙小人,就敢肯定药包有问题。 不等小二请大夫回来,就有个懂医术的客人过来看了药包,说是泻药。 这个客人进了雅间,发现酒壶里残留了一些泻药的气味,孙哲当即白了脸。 孙哲跪在地上,开始哭求,“三郎,你别这样好不好。你不能逼着我去死啊。” “你可怜可怜我,就当今天的事不知道。”转身看其他围观的人,“还有你们,我可以给你们钱,不要说这个事行吗?” “我也是一时糊涂,于景山把我丢护城河,害我留下病症,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江云康却说不行,今天他不是故意针对孙哲,也不是要帮于景山,纯粹就是不能让临仙阁背黑锅。 而这时于景山捂着肚子开始呻吟,本就喝了许多酒,方才又被灌了泻药,他这会既想吐,又很想拉肚子。 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还不懂怎么回事,于景山就听到肚子“咕咕”叫,小腹一抽一抽地想蹲坑,赶忙起身往外走。 可是他实在喝了太多,没走两步就摔倒。 但是他却很急,从脸涨红到脖颈,捂着肚子喊人,模样十分狼狈。 江云康不敢过去扶人,怕待会于景山忍不住,他就难受了。 好在于家的小厮很快来了,把于景山给背下楼。 于景山就一路哎哟着,不少人都看到这一幕。 孙哲吓得脸都白了,他被于家的两个小厮给按住,这会什么都完了,他彻底放弃抵抗。 “哈哈。”他疯狂大笑,“江云康啊江云康,你真是我的克星。” 他跟着于景山到的临仙阁,泻药一直都带在身上,只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悄悄报仇。本家都顺利下完药,只要偷偷离开,就能把责任推到酒楼的头上,可是没想到被江云康给抓住。 万万没想到,江云康会突然拦住他。孙哲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云康要拦他,明明这次一句话都没说,而且他害于景山,也不关江云康的事啊? 等大夫到的时候,屋里的其余几个人也开始肚子疼。 而于景山也被抬着回来,他肚子还是很难受,但还是让小厮先背他上楼,方才差一点,他就当众出丑。 江云康看于景山意识清醒,便简述方才的事,“既然于小公子还好,我就先走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就好。” “你等等。”于景山有气无力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江云康直接道,“我就是看孙哲不爽,不想让无辜的酒楼为孙哲背黑锅。” 于景山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听到大夫确认是泻药后,还是药效最强的那种,吼着让大夫快点去煎药,再看向江云康,“今日的事,我……我要忍不住了,快点背我下楼!” 于景山的小厮又飞快下楼去,林源看得哈哈直笑。 孙哲两眼无神地坐在地上,看到江云康转身要走,顿时挣扎着要起来,但被于家小厮狠狠地按住,头撞到墙,疼出了眼泪。 “江云康,我诅咒你科考不顺,子孙活不过二十,这辈子都要被身边人抛弃!” 林源当即怒了,转身就要打孙哲,但被江云康拉住。 现在四周有许多人看着,江云康动孙哲一根手指头,都可能会被人说,他走到孙哲边上,慢慢蹲下,面带微笑地看着孙哲,“很可惜,我并不信诅咒能成真。” 孙哲瞳孔狰狞,瞪着江云康,“江云康,你我明明都是一样的卑微庶子,你不帮我,却和那些人一起来欺负我。如此铁石心肠,你会有报应的!” “孙哲,多行不义必自毙,与其想我有什么报应,你还是想想于景山要怎么折磨你吧。”江云康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说完就起身带着林源和江云熠离开,不管孙哲怎么咒骂,也不回头看一眼。 第60章 江云熠喝得烂醉, 到最后都是江云康背着上马车。 马车里躺了三个人,江云康和林源就没地方坐,只好和书砚一起坐外边。 他们先把文渝和张博宇送回木府, 虽然提前打过招呼,但成氏还是等着他们回来。 成氏看到文渝两个喝得那么醉,忍不住唠叨, “你们呀,刚考完就喝成这样, 文渝那么老实的人,可别被你们带坏了。” 文渝听到有人说他名字, 努力睁眼说了句,“我没事。” 成氏拍了下文渝的脑袋,“还说没事,看你这个样子,我就想骂人。”她指着江云康和林源道,“你们两个把人抬进去,我去煮醒酒汤给他们。” 江云康和林源帮着忙活了好一会儿, 等他们离开木府时,书砚正扶着江云熠在路边吐。 江云熠吐完后, 人清醒不少,喊了句三哥,泪眼汪汪地道, “我想回家。” “行行行, 哥哥送小朋友回家。”林源趁机占便宜,捏着江云熠的脸颊, 笑眯眯地把人扶上马车。 江云熠分不清谁是谁, 拉着林源的胳膊, 便开始大哭,“呜呜,三哥我好难受,为什么我考得不好。我明明好努力了啊,可是……可我就是没考好。” 喝醉后的江云熠才显露出少年人的一面,一路哭着不撒手。 林源看江云熠哭得那么难受,让书砚先送他们去承安侯府,最后再送他回林家。 等马车到承安侯府后,江云康叫了门房把江云熠带走,坚持要送林源回去。 “我都那么大了,姐夫你还不放心什么呢?”林源把头靠在木窗边上,吹着街边的凉风,本就不多的醉意,也全没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想到被于家人按住的孙哲,好奇问,“姐夫,你说于景山会怎么对孙哲?” “其他的我猜不到,但那剩下的泻药,于景山肯定会全塞进孙哲的嘴里。”江云康想到于景山狼狈上茅房的模样,再想了下剩下的许多泻药,这一次,孙哲怕是要拉虚脱了。 林源拍手叫好,“可惜了,我不能亲眼看到孙哲倒霉。要是我在现场,一定拍手叫好。” 江云康倒是不觉得可惜,对于已经能预知到的结果,他的好奇并不大。 而且孙哲被喂泻药,场面到底不好看,希望于景山能把人拖出去弄,别弄脏了临仙阁。 送走林源,回到三房后,江云康便让书砚去留意孙哲和于景山的事。 他在书房洗漱后,才回正屋。 林氏一直没睡着,听到外边的丫鬟喊三爷,跟着坐了起来。 江云康进屋时,看到林氏还没睡,好奇道,“娘子还不困吗?” “有些困了,但是你不回来,我睡不着。”林氏起身想给江云康倒茶,但被江云康拦住说不用,“娘子坐着就好,别起来着凉。今个儿有个好事,我正好与娘子说说。” 江云康绘声绘色地把抓到孙哲的事和林氏说了,听得林氏目瞪口呆。 “真是……报应啊。”林氏想到于景山的名声,感叹道,“孙哲落到于景山手中,不死也要废半条命。” 江云康点头说是。 其实于景山聪明一点,就该把人带去孙家,让孙良才来处理。这样不管孙哲出了什么事,都怪不到于景山头上。 但以于景山的性子,怕是不会那么理智,可能好一点后,就先把于景山打个半死。毕竟于景山无所顾忌。 事实上,于景山吃完药舒服一点后,确实把孙哲按着打。 不过因为动静太大,正好于乾明又在附近,把他爹吸引来后,事情才被控制住。 次日下午,书砚才探了所有的消息来。 林氏让奶娘抱走安儿,她让书砚快点说。 江云康给林氏添茶时,书砚一边回话,“昨儿夜里,于大人就带着于小公子和孙公子去了孙家,孙公子本就是个不受重用的庶子,孙老太爷听说后,当即打了孙二老爷一巴掌。” 孙二老爷就是孙哲的父亲。 “孙老太爷怪孙二老爷教子无方,把孙二老爷狠狠地打骂了一顿。孙二老爷被弄了一肚子火,也同意于家的说法,亲自把那包泻药灌给孙公子吃。” “这些话,都是于家小厮亲自和小的说。他还说孙公子吃了泻药,于小公子不让人整治,孙公子从昨晚拉到现在,八成是拉坏了,这次可能真要没命。” 本就是不受宠的庶子,现在又惹了于家,孙家自然不会为了孙哲而得罪于家。 孙哲这会,不仅人要废了,怕是还会被孙家赶出家门。 江云康听完书砚说的,又问,“于老爷,没提到我吧?” 书砚摇头说不知,“这个事,于老爷应该要感谢您才是,您不用担心吧?” “我就是怕他感谢我。”江云康可不要于家的感谢,他的本意也不是帮于景山。他最想看到的场面,还是于景山闹得无法收拾,让孙家和于家都下不来台。 可惜了,昨晚于乾明竟然在。 林氏也怕江云康和于家牵扯上关系,“三爷说得对,咱们还是和于家保持关系比较好。” 不过于景山那个人,他天生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在家休养了一日,就来承安侯府找江云康。 江云康听到于景山的名字时,就觉得头疼,但又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于景山。 正厅里,于景山自个翘着二郎腿喝茶,看到江云康过来,才放下茶盏。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3节 尽管前日刚被江云康救了,这会还是没好气地问江云康,“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里边是我,我问过小二了,是你让人把我抬回去的。”于景山眉头紧皱,他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江云康应该恨他入骨才是,竟然会出手帮他。 江云康颇为无奈地道,“我说了,我的本意不是要救你。而是不想看孙哲得逞,反而陷害到酒楼。若是我没拦着孙哲,事后你们于家肯定会问罪酒楼的人。与其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受罪,我更想看孙哲难受。” 顿了顿,江云康加重语气道,“况且,比起于小公子你,我更讨厌孙哲。所以我并不是要救你,如果是在什么野外,我一定头也不回地走了,根本不会帮你。” “你!你大胆!” 于景山虽然刚才说了江云康会讨厌他,但真的听到后,又觉得不能接受,“谁给你的胆量,你竟然敢不救我?” 江云康扶额坐下,和于景山这种人说话,颇为费力。 他不想再和于景山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于小公子,你今日来到底要问什么?” “我……”于景山卡住了,他就是好奇江云康为什么要救他,虽然听过一次,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现在看江云康不耐烦的眼神,心里又觉得烦躁,不想再看到江云康。 他起身侧对着江云康,“这次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你有需要,我会还你这个人情。但是我们之间,依旧是对手,你不要因为救过我,就得寸进尺!”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江云康肯定道。 “哼,你最好是不会。”于景山甩袖往外边走,但走到石阶下,又折了回来,“对了,孙哲已经被孙家赶出家门,你要看热闹,随时都可以去城东的乞丐庙里看,他现在过得可是生不如死。他那个狗东西,竟然敢害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对于这个结果,江云康有预料到。 但是他不打算去城东,知道结果就好,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去看不值得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江云康和于景山点点头,不再多说其他。 于景山原以为江云康会有很大反应,可江云康却一脸淡定,让他更加不爽。转念想到江云康刚帮过他,心里又觉得算了,懒得和江云康计较。 走出承安侯府时,正好于家的人找来,于景山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回去。 刚回到于府,就被带到他父亲的书房。 于乾明一早就去找儿子,但是于景山却不在家里,现在看到于景山,就想打两下,却又舍不得,“你大清早地跑去承安侯府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就是问个清楚。”于景山道。 “人家不是说过了么,你还凑上去干什么?”于乾明摇头叹气,“你说说你,那天要是我没在,你非得把孙哲给弄死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把孙哲弄死了,你会有多大麻烦?” 于景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您怕什么,明明是孙哲先给我下药,我弄死他也是应该的!@” “糊涂!” 于乾明吼道,“你要弄死孙哲,我没意见。但是你不能当众弄死他。就算他是庶子,好歹是公侯人家的庶子,你要是当众弄死他,只会让人抓到把柄。景山啊景山,你也大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顾脑子?” “你瞧瞧现在,不用咱们动手就解决孙哲,岂不是更好?” “而且那个孙良才,也因此欠了我们的人情,你要是乡试过了,往后便要入朝为官,你也该学学为官之道了。” 以前于景山犯了再大的事,于乾明也没说过那么严厉的话,现在一次说那么多,于景山听着心里不舒服。 “乡试过了又怎么样?我还要会试和殿试的。”于景山不服输道,“父亲别太小看我,我指不定会比大哥考得还要好。” 自己的儿子,到底不忍打击太多。于乾明知道小儿子的水平,与大儿子还是有差距。但他从没指望小儿子撑起门楣,只希望小儿子能稍微努力就行。 看着小儿子充满信心的脸,于乾明还是吞下剩下的话,摆手道,“罢了,你现在听不进去就算了。但你要记得,往后行事不能再这样,最近皇上连着训斥太子好几次。你姐姐回来与我们说,太子最近压力大,我们不能再给他惹麻烦。” 于景山撇嘴说知道,从书房出去后,便去找他母亲。 父亲不愿鼓励他,但是在母亲眼里,他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现在离放榜没几日,他最期待的就是放榜。 同样期待放榜的,还有这次参加乡试的其他考生。 江云康倒是不担心不会过,就是在想自己能不能进前三,毕竟乡试人才济济,他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又不知其他人的实力。 到了放榜那日,这次是江云熠天还没亮就找来三房。 他先是敲门,听到屋里应了一声,便坐在石阶上,时不时就转头看两眼。好不容易等江云康开门出来,迫不及待地拉着江云康要走,“三哥你快点,我们去看榜。” 第61章 江云康揉着眼睛, 人还困着。 他很无奈地道,“五弟,这么早去, 你也看不到榜。家里的下人会去占位置的,你总得用了早膳再出门。” 江云熠却说不行,“林源说得没错, 就是天塌下来,你也是跑最慢那个。罢了, 我自个儿先去,不等你了。” “诶!” 江云康看着江云熠着急跑走的背影, 无奈摇头,进屋时看到林氏也起来,让彩萍等人去打水洗脸。 林氏的心情,和江云熠一样,就是看着自个夫君还能淡定洗脸,她也很好奇,“三爷, 你就真一点不紧张吗?” “当然紧张。”江云康认真说完,用手指比了下, “就是不多,只有这一些。” 林氏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太好, 却没达到期望, 又不能说不好。两个人一起用了早膳,林氏再给江云康拿了个福袋, “我知道三爷不在意这个, 但这个是我特意做的, 只求三爷能稳妥通过乡试。” 江云康把福袋拿好,笑着道,“娘子的心意,便是对我最好的安抚。你且在家等着,若是我知道消息,立马让人来与你说。” 林氏点头说好,中了举人后,便和秀才彻底不一样,就算后面的会试没过,也能做官。 夫君能有个一官半职,往后儿女和林氏自个,也能跟着富贵,这便是林氏最期望的。 江云康用完饭,准备休息一会再出门,但正院来人传话,说承安侯让他过去一趟。 和林氏告别后,江云康便去了正院。 承安侯前几日咳嗽,稍微瘦了一些,但脖颈还是很粗胖,他听到脚步声才睁眼,“有近一点,我说话不费力。” 江云康走到躺椅跟前,看着臃肿的承安侯,不愿意多看,移开了目光。 “听小厮说,今日乡试放榜?”承安侯问。 江云康说是。 “可有把握?”承安侯问话时,有小厮进来说六郎早早出门,叹了句这小子,便又看着江云康道,“有把握便好,如今你大哥一人撑着侯府,你二哥又是个武夫,你要是能有点用,也不枉侯府养你一场。” 二郎江云启在军营里也是默默无闻那种,五郎江云熠才十五,最小的江云成就更不用提了。 如今承安侯府里,能帮衬到江云帆的,也就只有江云康一个。 承安侯看江云康还是点点头,心里莫名烦躁,不悦道,“打小你就不是个讨喜的,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要你当闷葫芦。” 他又摆摆手,“罢了,我也不能指望你太多。像你这样的,就算过了乡试,日后也难有大前程。你快点出门吧,若是有好消息就派人与我说一声。没考中的话,就不要跟我说了。” 江云康从正院出去时,特意顿住多看了一眼正院的牌匾。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承安侯瘫了出不去是件好事,不然光是那张破嘴,就会得罪不少人。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林源急忙忙地跑来。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姐夫你快一点!”林源跑到江云康身边,拉住江云康一起跑。 两个人上了马车后,林源又让书砚快一些。 “姐夫,我爹娘可是准备了一百桌的席面,他们说话算话,要把你的喜事和安儿的周岁一起办的。”林源满心期待地道。 承安侯府没一个人注意到安儿周岁,也没人说要帮江云康摆酒。倒是林家早几个月就帮着说要摆酒。 江云康不好意思道,“一百桌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林源道,“这要是在金陵,那可是要摆更多,请全城百姓来吃流水席的。不管哪一件事,都是大大的好事。” 尽管榜还没出来,林源却是一副江云康已经中举的口吻。 江云康笑着转头看向木窗外,街道行人两两并不多,等接近贡院后,行人才慢慢多起来。 等他下了马车后,文渝和张博宇立马看到他,四个人一起往人群走去。 虽然还没公布榜单,但这个时候,榜前已经围了密密麻麻的人。 文渝试了试,却还是没能挤进去,无奈地看江云康他们,“我们应该早点来抢占位置的,现在那么多人,怕是要过会才能挤进人群。” 张博宇点头说是,“不过,我看到五郎已经在人群里,若是五郎能看到,我们也能知道。” 林源看着人挤人的人群,只好无奈放弃,“算了算了,还是不和这些人挤。姐夫,我们去马车边上等吧,现在人太多了。” 几个人往后边走,遇到同窗便停下聊会。 其实也有好人家都是派小厮去看榜,自个儿不会去看。他们大多坐在附近茶楼或者马车里等消息,以免被挤摔倒而狼狈。 但也有人性子比较急,想要快点去看榜。 等江云康他们走到马车边上后,林源还是站不住,又冲向了人群。 江云康看得直摇头。 张博宇也垫着脚往人群看去,只有文渝和江云康坐在车辕上,江云康往后靠着,文渝则是低头玩着马绳。 没过多久,于景山一行正好从江云康他们跟前经过,于景山早就让人占了位置,看到江云康坐着,特意让马停下。 “江云康,你没占到位置吗?”于景山有点小得意地道,“你要不要跟在我后面?” 江云康摆手说不用,“多谢于小公子,但我五弟已经在前排,他看了就是我看。” “真是不懂看人脸色!”于景山没好气地说完,带着人继续往前走,等他下了马,便有于家的小厮上前带路。 江云康看了眼于景山,便收回目光。 文渝看于景山行事嚣张,愤愤道,“纨绔子弟,以后也是官场败类!” 对于这点,江云康也点头深表同意,于景山这个人实在不够聪明。不过于景山这种人也有好处,在于景山对付孙哲时,江云康默默为于景山鼓掌好几次。 他一直有留意孙哲的事,这几日孙哲被赶出孙家后,原本一命呜呼倒是解脱,但是于景山每日都让人看看孙哲,给灌点汤药吊着,就是不让孙哲死。 想到孙哲每日都在煎熬,江云康倒是很满意这个结果。 等榜是个很焦虑得过程,很多人都紧张得出汗。 只有江云康和文渝看着比较淡定,而他们也是这次解元的热门人选,每个人经过时,都要多看他们两眼。 慢慢的,文渝也有些不安,他问江云康,“三郎觉得,这次的乡试,谁会是解元?” 江云康摇头说不知道,他虽然努力,功课也不错,但这个时候真的说不好。 “我希望是我们中的一个。”文渝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4节 “其实我这个人没那么大方。”文渝冲江云康笑了下,“但如果是三郎赢我,那我输得心服口服。” “文师兄这么说,我会害羞的。”江云康哈哈笑了下。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沸腾起来,他们一起转头看去,见贴榜的人来了,也从车辕上下来,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却也期待地踮脚看。 江云康听到第一个人喊“中了”后,就接二连三地听到庆贺的声音,当然也有叹气和哭声,不过都被喜悦的声音盖过。 数年苦读,功名富贵都在这一刻。秀才只是科举的开始,而举人却是一些人官路的启程。 江云康方才还平静的心,这会也“砰砰砰”加速。 直到前面的人群散了一些人,江云康才和文渝两个往榜前走。 有认识张博宇的,说张博宇中了第十三名,张博宇顿时停住,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文渝刚张口恭喜他,就被他紧紧抱住。 “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我没有愧对先生和爹娘的教养,也没有辜负我自己!”张博宇的家世比文渝好,却也不是什么世家名流,父亲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如今他能中举人,对他家来说,也是一大喜事。 文渝也抱着张博宇,他们一块读书多年,都知道对方为了这一刻付出多少汗水。能有功名在身,是他们前半生最努力想做到的事。 张博宇哭了一会,就擦了眼泪,让文渝他们快点去看看前排。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还没挤进榜前,就看到于景山黑着脸往外走。 江云康和于景山视线对上时,发现于景山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顿时安心不少,于景山会有这种表情,肯定是自己考得不错。 在江云康快到前排时,就有人恭喜他中了解元,而文渝则是亚元,两个人分别是第一、第二。 刚开始听别人说时,只是愣一下,但真的看到自己的名字后,江云康还是忍不住狂喜,抱住文渝笑出来。 文渝也大方地和江云康说恭喜,两个人的名字左右挨着,见证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 让江云康比较意外的是,翁行鑫是经魁,也就是第三名。 之前在江陵书院小考时,翁行鑫的名次明明很一般,但没想到这次乡试能那么厉害。 而于景山则是排到四十几名,离头名的江云康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姐夫,我看了孙哲的名字!”林源看了一圈,等人不算多时,找到了江云康几人,迫不及待地道,“孙哲竟然是第十九,他真是自作孽啊。如果不去惹于小公子,这是多好的名次。” 确实,十九已经算是前排了,往后到了会试还可能再进一步。可孙哲如今成了废人,还是孙家出手罚的,别人也怪不到于家。 文渝有点惋惜地点头道,“是啊,确实有些可惜。这样的才学,若是配个好人品,那该多好。” 说着,他拉长目光,看着远处的江云熠道,“三郎,五郎好像还在找他的名字。” 第62章 这会看榜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是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起谈论结果。 也有不少人来给江云康和文渝贺喜。 文渝并没有因为是亚元就不高兴,他心里反而更雀跃,能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让他更期待后面的考试。 他看江云熠眉头紧皱,心里大概也能猜到结果,便没跟江云康过去。看到林源一脸轻松, 倒是很好奇,“林公子看到名次了吗?” “我吗?”林源指着自己确认, “我没有中哦。” 看文渝面露不解,林源笑呵呵地道, “我的课业本就不够好,没有考中是在情理之中。文师兄不用担心我,三年后我也还年轻,到时候再来追你们。” 文渝看林源确实没太在意,才稍稍放心,“不过五郎,好像状态很差。” “他就是个小孩, 你也不用担心他,喝醉个几次就好。”林源道, “况且有我姐夫安抚他,不会有什么事,最多哭一场。” 在江云康刚走到江云熠身边时, 就看到江云熠眼里憋了泪水, 黑漆漆的眼珠泛着泪光,但一直忍着没哭。 “这是第几遍了?”他问。 “不要你管!”江云熠看都不看江云康, 而是继续往后面看, 这是他第三遍找自己的名字。 江云康跟着江云熠一直走到末尾, 都没看过江云熠名字。 其实江云熠没中,他自己心里也有预料到,就是真的看到结果,又是不一样的心情。他到底年纪比较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江云康拿出手帕,递给江云熠,“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擦擦眼泪也不丢人。” “你很烦啊!”江云熠看了眼帕子,却没接,“如今你中了解元,你倒是开心了,你就尽管笑我吧,反正我没有……” 没等江云熠说完,江云康就上手帮江云熠擦眼泪。 这小孩,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说话,以后这张嘴,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反正他现在,还是不喜欢江云熠的话。 “行了,不想在外边哭,那就回家哭去。”江云康把手帕塞进江云熠手中,对远处的林源几人招招手,示意大家一起回去。 而江云熠小小声地抽泣两声,最后还是跟在江云康身后,低着头上了马车。 文渝和张博宇先去给木须先生报喜,江云康则是先回承安侯府,林源回林府。 几个人分成三路,去三个地方。 等到承安侯府时,江云熠就先冲下马车,飞快跑进去。 江云康下马车时,已经看不到江云熠的身影。 虽然很不情愿,但江云康还是得先去和承安侯说这个好消息。 他到正院的时候,承安侯正在小憩,孟氏见的他。 孟氏听到江云康是解元时,明显地愣住好一会儿。 过了好半天,孟氏才开口感叹,“三郎这一路的科举考试,倒是比你大哥还要厉害一些。” 在孟氏眼中,大郎就是她最大的期望,而大郎也确实做到了很好。可她没想到,以前平平无奇的三郎,如今倒是比大郎还要厉害。 江云康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孟氏,谦虚道,“考试也讲究运气,若不是文师兄的卷面沾了灰,我很可能不是解元。” 听到这话,孟氏也没好受多少,不是解元也是亚元,都是非常好的名次。如今能中解元,想要中进士也问题不大。 想到江云康往后就要入朝为官,孟氏心里很变扭。 她不希望江云康太厉害,却又期待江云康能帮大郎分忧一些,最近这些日子,她也看得出大郎脸上的疲惫。 “不管怎么说,也是不错。”孟氏抿嘴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抬眉道,“你能中解元是好事,家里许久没有喜事,过两天摆几桌吧,正好和安儿的周岁一块办了。” 江云康没有意见。虽说岳父岳母也要帮他办酒,但承安侯府也是要办的,毕竟他不是赘婿,若是光林府办酒,那传出去也不好听。 孟氏越看江云康,越觉得心累,又说了两句话,就让江云康快点回三房报喜。 等江云康一走,她就叹气揉眉。 “夫人,老奴听说,林家可是给三郎准备了百桌席面,咱们若是只百几桌,会不会失了侯府的气度?”张嬷嬷过来给孟氏添茶。 “林家是商人做派,我们用不着和他们比。”孟氏眉头紧皱。 “但咱们差太多了,总是不好。”张嬷嬷提醒道。 孟氏面露为难,“自从侯爷辞官后,咱们侯府的用度一再减少,就是咱们正院,如今也只有五菜一汤。更别说其他开销。再说了,哪里有人家为了庶子就宴请百桌的?那是林家不懂规矩,要是识趣一点的人家,就不会做这种让人难办的事。” 孟氏手中钱不多,最近安和的病,又花了好些银钱。至于她自己的嫁妆田产,那是要给她自己孩子用的,不可能用来补贴庶子庶女。 但孟氏到底还是要脸面,吐槽完林家后,还是咬牙道,“那就多加二十桌,我倒要看看,三郎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压得住我们这样帮他庆贺。” 与此同时,江云康已经回到三房。 林氏向来感性,听完江云康说的后,眼泪就流了许多,“谢谢菩萨,总算熬出头了。” 江云康拉住林氏的手说是,“不过这才刚开始没多久,还得过了后面的两次科考,才能定官职。娘子的眼泪还是留一些,免得到时候没得哭了。” “你少打趣我。”林氏娇羞地嗔完,擦了眼泪后,又感叹道,“源儿的底子到底差了一些,不过也没事,再过三年他也才二十一。母亲和我说了,等源儿下次乡试过了,再给他说亲,到时候也能找个好点的人家。要是没过,他就别想成亲了。” “三年后他肯定可以。”对于这点,江云康蛮有信心。林源的脑子并不差,就是基础不太好,再读个三年,乡试应该问题不大, 林氏叹气道,“希望吧。不过爹娘现在知道你中了解元一定很高兴,他们这些日子,都不敢在你面前多说,生怕影响到你发挥。” 如今乡试结束,离会试还有好几个月,暂且可以松一口气。林氏对江云康的期望也就是过乡试,往后的会试和殿试便是锦上添花,能过是最好,不能过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不过考试这个事,肯定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这会最难受的就是孙良才。 若是孙哲名次不好,那便算了,也用不着可惜。但孙哲又有个好名次,这让他又被孙老爷子叫了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 “老二啊,你这个人就是比不上老大。”孙老爷子年过古稀,尽管头发斑白,骂人时却依然声如洪钟,“你要是好好教导孙哲,如今咱们孙家又能多一个有才学的人。可如今倒好,少了一个人才不说,还得罪了于家。” 孙老爷子开始数落起来,便骂了半个时辰,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 孙良才打小就讨厌父亲拿他和大哥比,明明都是嫡子,不过是大哥比他大几岁,父亲就什么都以大哥为先。 现在被训了半个时辰,孙良才心里窝着火,很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孙老爷子喝完半盏茶,又继续道,“于小公子已经折磨孙哲好几日,现在榜单已出,于家也不会一直抓着孙哲不放。那是你的儿子,你想个办法处理了,别让人一直看咱们孙家的笑话。” 就算孙哲被赶出孙家,但别人谈起孙哲时,也绕不开孙家。只有让人慢慢淡忘孙哲,才能让孙家从这场是非中脱身。 孙良才立刻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要悄悄灭口。 “父亲,这个事,我还是不好动手吧?”孙良才倒不是因为感情,而是怕午夜梦回睡不着。 “你不动手,那让老子动手吗?”孙老爷子眼珠瞪大,“自个没养好儿子,就亲自去送他上路,要是屁股擦不干净,你也别当老子的儿子。” 摆摆手,孙老爷子不想再多言,“你回去吧,三天内给我处理了这个事。” 没办法,孙良才只能找人先去看看孙哲的情况。 而三日后,承安侯府给江云康摆席,大姐和大姐夫来吃席时,江云康才知道孙哲夜里闷死了。 具体怎么闷死的,江云康也不想知道,只要清楚孙哲往后都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好。 孙竞最近的仕途不是很顺利,加上上次被江云康拒绝帮忙,这次看到江云康也没什么话。 倒是江蕙和林氏多说了几句养孩子的事,才去落座。 本来孟氏给准备的席面比较简单,还是林氏加了三道菜,才不至于太难看。 今日请的人不多,都是江家走得最近的一些人。 办的喜事,来的人就算往日和三房疏远,却也会和江云康多说两句恭喜。毕竟江云康现在中了解元,往后指不定会有更大的前程。 只有姗姗来迟的黄氏,从进院子起,就没给过一个人好脸色。 “哎,如今连个商贾的女儿也能走运了,这般阔气,不愧是手里有钱的人。”黄氏这话,没一个人敢接,她独自叹气后,又唏嘘道,“可怜我那命苦的女儿,为了侯府劳心劳力,却换来今日的身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5节 黄氏再要多言时,安和郡主身边的秋菊特意找了过来,让她去大房一趟。 黄氏不太情愿地跟着秋菊走,等到了没人的路,就抱怨道,“一定是安和不想我多说话,才想着把我岔开吧?” 秋菊不好说主子坏话,笑着道,“大奶奶每日都想着您,是急着想见您呢。” “哎,我也想她。”说这个,黄氏的眼眶就微微湿润,但在进大房院子时,又赶忙擦了眼泪。她倒也不是特意针对三房,就是看着前院热热闹闹,自个的女儿却凄凉地躺在屋里,她心里就不平衡。 等进屋时,黄氏立马换上笑脸,但看到床上面色如纸的女儿,又忍不住眼眶的泪水,“安……安和啊,你怎么又瘦了呢?” “我就是这样。”安和有气无力地道,“如今大郎艰难撑着侯府,您就别再为难三郎,往后大郎还得靠三房帮扶。” “你都这样了,还操心什么大郎的事?”黄氏深呼吸道,“从你嫁到江家那么多年,既是生儿育女,又是辛苦管家。应该是他们江家竭尽全力来医治你才是,你到这会,却还要帮江家说话,糊涂啊你!” 安和咳了两声,摇头道,“母亲,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这会找你过来,我有两件事想和你说。” 黄氏看安和咳嗽,不敢再多话,赶忙喂女儿喝茶,“你别费力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来和你说。” “之前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办好了,就是江家派人去查,也查不到那家人去了哪里。” “这个……这个事,是我一时糊涂。”安和还是忍不住插话,“当时我太好强,想着生下侯府长孙,才动了歪心思。好在林氏没有事,不然我更是彻夜难眠。” “就算看在我的请求上,也……也请母亲对林氏好一点,就当帮我赎罪了。” 安和的身子不过是拖着,能多一日是一日。 这人整日躺着没事做,就容易想一些事。现在想来,长孙出自哪房又如何,她的夫君是嫡长子就够了。三房的长孙根本比不上她的儿子,没有必要去计较。 细细想来过去二十几年,有好些后悔的事情。 “好好好,我听你的。”黄氏怕女儿激动,哄着都同意。 “还一个……就是……”说到另一件事,安和多少有点不愿意开口,她和大郎夫妻快十年,虽然有过拌嘴的时候,但更多时都是互敬互爱,她实在不忍心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黄氏看女儿说不出口,放下茶盏,也有点不愿意提这个,但又不得不说,“你膝下的三个孩子都太小,其他人家来的继室,不见得有自家人上心。我知道说这个是戳你的心,但总要为了三个孩子考虑,总不能让狠毒的后娘蹉跎了孩子们。” 顿了顿,黄氏再次叹气道,“你三妹妹明年及笄,她虽是庶出,却老实温和。况且她姨娘拿捏在我手中,又没有同胞兄弟,往后都得靠你兄长扶持,不用担心她会对孩子不好。” 安和早就知道家里有这个意思,现在听母亲当面说起来,心里才痛得厉害。 但这又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就是怕我婆母不会同意。”嫁进承安侯府多年,安和很了解自己的婆母,大部分的事婆母都不上心,但大郎就是婆母的命。 “孟氏若还想大郎能得到元家的扶持,就会答应这个事。”黄氏早就想好了。“如今的承安侯府可不是以前,你公爹没了官职,还被皇上厌弃。一个落魄侯府,还是续弦,你三妹妹嫁过来绰绰有余。” “孟氏要想挑更好的人家,也得别人看得上承安侯府才行。” 现在嫁给江云帆做续弦的,就要立马接手承安侯府的一大堆烦心事,还要给三个孩子当后娘。除了一个侯府的爵位,其他没一个能吸引人的。 安和听母亲这么说,才觉得这个事有希望。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她不想母亲在这里跟着她叹气,便让母亲去前院喝茶。 “那我就去看看顺顺几个,好些天没见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长大些没。”黄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黄氏再到前院时,看到众人围着安儿玩,她冷哼一声,便绕开了。 安儿生得像雪一样白,眼珠又黑又亮,看谁都笑。 一众夫人小姐看到了,即使以前看不上林氏的,也忍不住过来多看两眼。 但徐宜兰太喜欢安儿,她又是国公爷的女儿,别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抱安儿。 直到徐宜兰手酸了,陆氏才心满意足地抱住白胖的安儿。 安儿一周多几日,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他认得陆氏,虽然叫不出“外祖母”,却还是能喊出“母”字。 林氏知道安儿沉,看母亲抱安儿好一会儿,过去想抱走安儿,母亲却说不累。 “你去忙你的,今日安儿有我们带就好,不用你操心。”陆氏舍不得放下安儿,她再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恨不得一直带在身边。 林氏无奈,只好去接待其他客人。 江云康在另一个会客厅和男宾说话,他正在招待文渝几个时,门房来说徐大人在门口,给他准备了贺礼,但徐大人不打算进来。 他听到徐大人,原以为是门房称呼徐国公,多问了一句后,才知道是徐敬文在府外。 第63章 江云康匆匆到门口, 看到徐敬文的马车后,马上笑着过去喊了声徐大人。 徐敬文的车夫掀开帘布,徐敬文才穿着官服下来。 “方才路过, 我听云帆说你们府上今日摆酒,正好我得了一套注释本,希望能借花献佛, 对你往后有用。”徐敬文说话时,车夫就把马车里的注释本拿下来。 江云康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他和徐敬文并没有来往,以前承安侯倒是和徐敬文常来往, 不过后来承安侯辞官了,两家也就少了往来。 徐敬文能特意停下送他礼,还真是让他意外。而且他记得,前些日子徐敬文还升官了,正是被重用时。 “徐大人快进府,您来得正好,再过会就要开席了。”江云康邀请道。 徐敬文却摇头说不用, “你看我身上的官服就知道,我手上还有事要忙。乡试里, 我看过你和亚元的文章,年轻人都很不错,你要继续努力。” 简单说了两句, 徐敬文也没有要和江云康深聊的意思, 便上马车离开。 江云康目送徐敬文的马车走后,心里倒是很好奇, 回去问了大哥, 大哥说徐敬文很惜才, 应该是喜欢他的文章,才会特意送礼。 事实上,徐敬文确实挺喜欢江云康的才学。 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在那次书馆的比试后,他对江云康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一直期望江云康能从承安侯府跳出去。 而现在,江云康确实做得不错,让他更期待。 江云康让书砚收好徐敬文送的礼,再去应酬其他客人。 一整天忙下来,让江云康和林氏洗漱后,就马上躺下了。 林氏侧身躺着,靠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江云康立体的鼻梁,“今儿侯府才办三十桌,不说我们两个,就是安儿都累得早早睡下。过两日母亲还要摆酒,也不知道那一百桌如何应付得了。” “再累也要撑着,那是岳父岳母的心意。”江云康抬手搂住林氏,闭着眼睛道,“安儿被那些夫人抱来抱去,连睡午觉都有人看着,他今日真是团宠。” “团宠?”林氏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大家都喜欢他。”江云康解释道。 “这倒是。”林氏对自己儿子还是很有自信的,从安儿满月之后,只要见过安儿的人,都夸安儿好看。 安儿被林氏养得极好,特别是他又不认生,总是笑眯眯的,看到的人都想抱抱他。 林氏能专心养安儿,也是因为承安侯府的事不用她操心,三房小院的事并不多,每日打理用不了太多时间。反而是看酒楼和绸缎庄的账本要多花些时间。 “安儿抓周抓到了印章,也不知他以后能不能像你一样会读书。”林氏很满意夫君的功名,现在开始期待儿子。 江云康想了想,在古代这种环境,只要不太笨,家里又有条件的,往后读书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离安儿读书还早呢,娘子两年后再想这个。今儿都累了,咱们早些歇息。” 一觉好眠到天亮,江云康这几日都会待在家中,等过了林府的宴席,再去木府读书。 他洗完脸,正要和林氏用膳时,书砚进来说五弟已经出发去书院了。 “那么快?”林氏有些意外,“昨儿我看五弟心情就一般,想来这次没中,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 江云康点头说是,“五弟要强,他一直都不想输给我,结果被我甩在身后,肯定不甘心。他能有上进心是好事,希望他能越挫越勇。” “哎,要是源儿也能有这个上进心就好。”林氏叹气道。 “娘子放心,源儿不努力,木须先生也会督促他的。”江云康笑道。 江云熠去了书院后,承安侯府安静不少。 江云帆休息一日,又要去忙公务,六郎江云成则是继续被承安侯盯着读书。 到了林府宴席这日,虽然陆氏夫妇是想帮安儿和江云康做酒,但这会也不好太明着说,毕竟还是要和承安侯府来往,多少要给孟氏和承安侯留点面子。 不过林府的人要比承安侯府的人能干,江云康原以为要做很多事,结果陆氏早就安排妥当。 林家来京城没多久,根基都还没站稳,把能请的都请了,也是为了能拉拢关系。 江云康是林家的乘龙快婿,跟着林海在前厅迎客,每个人看到他都要夸两句,这还是穿越后头一回有的待遇。之前在承安侯府,他都是被看不上的那个。 快到开席时,江云康正要去后边带客人落座,前头的小厮说于家小公子来了,他愣了下,怕于景山闹事,忙折回前厅。 林海刚让人给于景山上了茶,他虽不熟悉于景山,却也知道于景山名声不好,正纠结怎么和于景山搭话,就看到江云康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于小公子,你怎么来了?”江云康过去问。 于景山撇撇嘴,“没什么,就是路过来看看。毕竟你是解元,宴席都要办两次。” 说着,他就起身往外走。 到天井里时,于景山又停住,回头看到江云康没有要送他的意思,这才大步往外走。 上了于家的马车后,看到翁行鑫奉承地打开水壶,嫌弃地摆手说不用。 “景山,江云康那么不识好歹,上回没喊你,这次又没留你吗?”翁行鑫问。 “你怎么知道他没留我?”于景山瞥了翁行鑫一眼,不悦道,“是我自己不屑参加他这种宴席,出席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我要是真留下,那就丢了我的身份。” 翁行鑫赶忙点头说是。 于家的马车走远后,林府的小厮才回去传话。 林海有些担心,“三郎,那个于小公子好像有点要示好的意思,咱们连一句邀请都不说,会不会太赶客了?” 做生意讲究八面玲珑,和什么样的人都能说上两句,故而林海处事更圆滑,不想得罪任何人。 “不会的。”江云康和于景山交手多次,早就摸清于景山的性格,“他这个人啊,你别搭理他,他就只会咋咋呼呼地说两句不讨喜的话。一旦挨上了,那就真是磨难。” 于景山不讲道理,他希望所有人都围着他。同样是纨绔,但徐放和于景山就有很大的区别,徐放做事是有原则在的。 江云康不喜欢于景山这个人,就算于景山有示好的意思,他也不喜欢。他也不觉得于景山能走得长远,所以还是不要来往比较好。 因为于景山的突然到来,江云康和林海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往后院走时,客人们已经开始落座。 林家的宾客,各行各业都有,江云康倒是更喜欢和这些人相处,会自在许多。 忙了一日,在林府用过晚膳,江云康才和林氏乘马车回去。 安儿已经睡着了,彩萍抱着他坐在一边。 林氏靠着江云康,小声笑道,“今日还有人找我说娃娃亲呢,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好笑。还好有母亲和大嫂在,我才不至于被那些妇人给吞了。” 江云康看着熟睡中的安儿,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咱们不定娃娃亲,等安儿长大后,给他找个他自己喜欢的姑娘。”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6节 林氏没有意见,打了个哈切,她也困了。 在家休息了两日,江云康才带着书箱去木府。 会试在明年二月初,现在是八月下旬,没差多少时间了。 会试的考试形式和乡试差不多,但内容有些差别。不过会试是由各省份的举人,集中到京城考试。 之前的四场考试,和江云康同场比试的,都是京城一带的学子。 但是会试不一样,这次是整个历朝的举人都会来京城参加会试。可以说,会试的竞争难度直接翻倍。 不过会试的录取名额不是定数,只要你足够好,就可以通过会试。但也会排名,若是能中一甲,往后殿试也会更受重视。 为了接下来的会试,江云康是准备苦读几个月的。 他到木府时,正好文渝和张博宇要回江陵书院。 文渝两人的行囊已经收拾好,江云康给文渝他们准备了路上要吃的食物,“上回在临仙阁,文师兄说那里的卤水牛肉好吃,我让人准备了五斤,还有其他的小食和面饼。” 在江云康说话时,书砚已经帮着把吃食放到马车里。 “三郎,今日一别,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会试了。”文渝因为乡试瘦了点,看着更斯文了,“希望到时候我能让你刮目相看。” “希望我也是。”江云康振奋地点头道。 木须两手负背地走出来,看着文渝道,“回去和你们院长说一声,让他抽空也休息下,不然他走在前头,可看不到你们往后的功绩了。” “学生记下了。”文渝和木须行礼,“这段日子叨唠先生,学生心中很是感激,若是……” “够了够了,你和邱杰一个样,都爱说点客气话。”木须打断文渝,目光有些不舍,对于有才的人,他都愿意倾囊相授,“文渝啊,你的文章很不错,不过也不可太激进。你和三郎的文章,若是能中和一下,便是最好。虽然你不是我门下的学生,但我也期待你会试能有更好的名次。” 文渝感动地保证道,“先生放心,学生回去后,一定多加研读三郎的文章。” 江云康和木须目送文渝的马车离开后,才和木须一起转身进府。 林源跟在后边,不解地道,“先生,若是文师兄再进一步,岂不是要拿会试的头名!你可是我姐夫的学生,你不是应该更期望我姐夫拿头名吗?” 木须瞥了林源一眼,有点嫌弃地道,“到了会试,只要能中一甲便行。至于是第一还是第二,已经不太重要。若是殿试能中状元,那才是最争脸的事。” 他看着林源叹气,“你呀你,心胸放大一点。文渝这个人很不错,只要他能保持本心,往后也会是个好官。” 林源心里还是希望姐夫能再中头名,不过木须先生都这么说,他就只好跟着点头。 三个人回到竹屋,林源刚坐下,木须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些注释本,指着两叠半人高的书道,“虽然我没收你当学生,但教都教了,我也不好半途而废。左右不过是多个三年,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先把这些书背熟吧。” “那么多?”林源瞪大了眼睛,惊到崩溃,“先生,不是还有三年吗,用不着那么急背完吧?” 木须面不改色地道,“这又不是三年的全部内容,背完这些,我还有其他书。不是你说的,三年后的乡试也要中个前十?” 林源趴在桌上欲哭无泪,他现在收回吹牛的话,还来得及吗? 第64章 虽说离会试还有五个多月, 但在木须看来并不多。 加上入秋后京城天也冷了,木须便让江云康和林源住在木府,每个半月才放一日让他们回去。 江云康倒是没意见, 最近承安侯府没啥事,离过年还有一些时间,他原本也打算再拼一把。 他看过文渝乡试的文章, 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豪情壮志,虽说有些句子容易被人抓细节, 但喜欢的人也是真喜欢。 林源被这么压着读了半个月,回林府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找父亲说想换先生。 但他刚说完,就被林全福卷起账本追着打。 “爹,你做什么呢!我就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换!”林源绕着院子跑,他到底年轻,三两下就把他爹跑得大喘吁吁。 林全福躬着身子喘气,恰好这时陆氏进来, 问了嘴怎么回事后,当即吼道, “林源,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林源苦着脸道,“你们就是后爹后娘, 我不过是抱怨一句, 就这么追着我打。” “少废话,人家木须先生愿意教你, 是你的服气。”陆氏没好气道, “今日你难得休息, 过来给娘看看。” “你不打我?”林源有些犹豫。 “你放心,你是为娘的宝贝幺儿,怎么会舍得打你呢。”陆氏笑眯眯地对林源招招手,但等林源走到她跟前,立马揪住林源的耳朵,语气也变了。“臭小子,今日我就和你说一次,你要再敢说不读之类的话,我就把你皮扒了!” 林全福跟着说是,“你爹你娘这辈子就指望你能有出息。” 这时林海带着下人进来,问了下怎么回事后,也对陆氏表示支持。 林源:……我好苦,呜呜。 与此同时的江云康,则是抱着安儿哄他玩。 辛苦半个月,看到妻儿时,顿时没了疲劳。 “安儿,喊爹。”江云康教道。 安儿“呀呀”地说着一些不清楚的话,听不出来喊什么,白胖的小手抓住江云康的衣袖就要往嘴里塞。 还是林氏过来拦住,安儿才没吃到衣袖,“你个小孩儿,真是贪吃。” 江云康笑道,“小孩子嘛,贪吃是正常。他现在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能睡便好。” 林氏笑着把安儿递给奶娘,安儿一开始还不愿意,直到奶娘拿了根麻花,才安静跟着出去。 “那他也太爱吃一点,顺顺就没那么爱吃。”林氏随口道。 顺顺是去年九月底出生,如今是九月中旬,孟氏想给顺顺大办周岁,正好给安和郡主冲喜。 “这段日子,大嫂怎么样了?”说到顺顺,江云康就想到大嫂。 林氏摇头说不好,“大嫂即使病了,也还是做不到安心静养。太过好强,也不太好。” 转头看屋里没其他人,林氏才小声道,“前几日我去大房看过一眼,大嫂怕是撑不过今年了。” 林氏刚说完,就听到外边有人在跑,忙转身看向窗外。 见来的是大房的人,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她赶忙起身,和江云康一起往外走。 刚到门口,江云康和林氏就听到传话的哭着说大奶奶不好了。 他们赶紧出门往大房去。 但三房住得远,等他们到大房的时候,还没进屋,就听到大侄女哭着喊母亲,还有一众人的哭声。 安和郡主,这是去了。 江云康和林氏对视一眼,两人共同进屋,看到孟氏和向氏都坐在厅里,便知道里屋在换寿衣之类,便站到一旁。 林氏听别人哭,眼睛也有点湿润。 江云康转头找大哥,这会没看到大哥,想来大哥还没回来。 向氏哭得最大声,捶胸道,“我苦命的大嫂啊,你竟然那么年轻就去了!” 林氏听得耳朵疼,多看向氏两眼,便会发现向氏的眼眶没什么眼泪。 倒是孟氏哭得最多,哽咽到不能处理事务。 不过安和病得太久,一切白事用品,早就悄悄准备了。故而张嬷嬷带着人着手准备,也不会太乱,就是通知人的问题。 向氏就知道跟着孟氏哭,江云康只好叫来管家,一一吩咐这个时候该去通知什么人。 孟氏哭了一会,等她擦完眼泪,江云康已经把事情安排好。 没过多久,江云帆也从翰林院回来。 江云康半个月没见大哥,却发现大哥好像又老了一些,而且胡子邋遢,憔悴不堪。 江云帆到底没能看到安和最后一眼,他到的时候,灵堂已经布置好,看着跪在灵堂里的两个女儿,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他跪下的同时,人也晕倒过去。 江云帆伤心难受,孟氏一个人无法保持那么多事,江云康和林氏只好帮着处理丧事。 连着七日下来,直到安和入土,江云康和林氏都清减一些。 安和还年轻,不少人都感叹她走得太早,还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 江云帆有半个月的丧假,人却迷迷糊糊。 江云康这些日子也没去木府,等大嫂入土后,再找了个日子就看大哥。 他刚到大房,就看到提着食盒站在书房外的青岸。 “大哥又不按时吃饭吗?”江云康过去小声问。 青岸摇头叹气,“自从大奶奶走了后,大爷每日就吃不了什么东西,他身子本就不太好。三爷,您劝劝大爷吧,若是再这么下去,他吃不消啊。” 江云康打开食盒看了眼,见多是荤腥,皱眉道,“你去厨房,让人做点爽口的菜来,大哥没有胃口,哪里吃得下这些鱼肉。” 青岸忙点头说好,看着青岸走后,江云康才去敲门,但里边没人应,他便自己推门进去。 推门时受到一些阻力,等门开了后,江云康看到了一地的书。 古代书贵,读书人都对书视若珍宝,万万不会随便把书丢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几本书,往里走了两步,就看到坐在地上,把头埋进书中的大哥。 “大……大哥。”江云康尾音轻颤,移开地上的书,给自己找了一条路,到大哥跟前后,跟着坐下,“大哥,你好几日没出去了,也该出门走走。” 江云帆好似没听到江云康的话,还在继续看书,直到江云康把书拿走,他才双目猩红地瞪着江云康,少见地发脾气低吼,“我是你大哥,还不用你来管我!” 看大哥面颊暴瘦,江云康无声叹气。 “大哥。”他放软语气,“人得往前看,大嫂的事,大家都惋惜。可你们还有三个孩子,你想想他们,若是没你这个父亲庇佑,他们得受多少苦?” 说到孩子,江云帆的眼里蓄了更多泪水。 这么多天过去,他最怕见到孩子们,心里也最担心孩子。 “我知道你一直都压力大,也特别不容易。” 先是被承安侯坑,不得不在根基还不稳的时候撑起一大家子,安和的过世,就是压倒江云帆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云康拍着大哥的肩膀,“能有你这样的大哥,是我们的福分。这段日子,你太辛苦了。你想休息可以,你想大哭也可以,但你得先好好吃饭。再怎么样,也不能拖垮自己的身体。” “你也不用担心被人笑话,哭是你自己的权利,伤心就哭出来。”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7节 就在这时,江云帆眼角的泪珠才落下,他低头落泪,哽咽抽泣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三郎,这几日我想了好多。” 从刚启蒙认字,到他高中进士,又到后来的顺顺出生。他这一生虽然还不长,但大多时候都很顺利,读书时不曾遇到太多难处,安和又擅长打理家务,不需要他操心家里的事。 但自从安和病了后,就有一堆的事找上来。 这时青岸来送饭菜,江云康把饭菜摆好,扶着大哥坐好,帮忙夹菜。 江云帆刚吃一口饭,又放下筷子,喝了半碗瘦肉汤。 “我与安和夫妻快十年,我从没想过她会走得那么早。”江云帆心里,还是很信赖安和,有安和在,就省心很多,“后来安和病了,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这段日子,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安和刚过世,我岳母就提出让她家三姑娘给我当续弦。她还是安和亲母,竟然能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江云帆知道后宅不能没有女主人,也知道迟早会有人和他提续弦,但没想到会是他岳母先提出来,这让他接受不了。 “云家说,云家三娘是安和亲妹妹,必定会对三个孩子好,为了孩子,也为了我们两家能继续往来,我应该要答应才是。”江云帆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我见过三娘几次,和安和有三四分像,对着那张脸,让我如何能不愧疚?” 江云康听到这事,也觉得奇葩。姐姐刚没,就想让妹妹嫁过来,这样的事,要他肯定不能接受。 江云帆又是几声叹气,再次拿起筷子,自嘲地道,“他们倒是没把我当人,是个人就能和我配。” “云家确实做得不好。”江云康能猜到云家的目的,如今大哥仕途不错,牺牲一个庶女就能继续维系这份姻亲,对云家来说算不了什么,“大哥要是不好拒绝,可以说为大嫂守个两年。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两年内不会续弦。”江云帆哭完后,胸口没那么堵,开始大口吃饭,“云家三娘我一定不要,但云家的亲事我也会一直认着。若是云家再不满意,也该想想他们云家的脸面。” 听此,江云康才安心,大哥还是之前的大哥,就算再难过郁闷,也会把事情安排妥当,再去伤心。 要是他,怕是做不到那么周全。 出了大房后,江云康便回了三房。 林氏看到他,马上问大哥怎么样。 “刚才吃了一碗饭,现在睡下了。”江云康揉着眉心,面露疲惫,“大嫂的过世让大哥伤心,但云家要让庶出姑娘来续弦,又更让他郁闷。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差点压垮他。” “云家竟然这样?”林氏吃惊道,“大嫂才刚过世,这就说续弦的事?” 江云康点头说是,“应该是想早点定下,怕母亲给大哥定下其他人。” 林氏也觉得这个事让人难接受,但她并不惊奇,因为这样的事时常会有,只是男人们听到内宅的事没她多。 一声叹气,林氏想到了大房的三个孩子,“大嫂就这么走了,往后她的三个孩子也不懂该怎么办。若是大哥真要两年后续弦,母亲怕是没那么多心力。” 江云康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孟氏那么不喜欢林氏,应该会让二嫂去管更多。 但等大哥丧假结束,孟氏竟然让林氏去帮着学些管家的事。 本来江云帆是说林氏温柔娴静,可以把三个孩子先放三房。但孟氏太看重嫡出的孙儿,说怕被林氏过了商贾之气,还是决定亲自带孙子孙女。 但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有限,孟氏还有些年纪,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兼顾道。 她也希望向氏能立起来帮管家,可过去几个月的事情证明,向氏的脾性就不适合管家,时常得罪人还不知道。 没办法,孟氏只能把林氏叫去,先管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江云康听说后,想让林氏装傻,只要搞砸几次,往后孟氏便不会找她。 但陆氏和林氏说,往后三郎是要当官的人,不管是外放还是分家,林氏总有一天要管家。既然孟氏给的活不累,不如先上手学着。而且管家后,也能知道侯府的一些底细,林氏便应了下来。 过去两年多,林氏的性格变了好些,虽然还是容易心软,但会有自己的底线。 孟氏让她管园林,她先是请原本的老人们吃了顿饭,接着喝酒时让老人收下她准备的新人。安插了自己的人,才能知道具体的情况。 这些都是陆氏和她亲大嫂教的,如今林家就在京城,有什么不会的,派人去林家问一嘴就好。一个月下来,林氏该整顿的整顿,该换人的也换了,还帮侯府省下一些开支。 到十一月,京城下了第一场初雪后,园子里的事便少了。 孟氏看账本时,才发现林氏是个有本事的,诧异了好一会儿。她叫来几个老人问了问,听到下人都说林氏看着和气,但不好糊弄,她心里又很复杂。 一方面,孟氏不想看林氏太出色;另一方面,孟氏又希望林氏能帮她分担一些事务。就在这种变扭的情绪中,孟氏又打听到是陆氏一直在给林氏出主意,她心里才好受一点。 安和的死,对承安侯府的影响,也就比江云杰的大一点点。大部分人还是很快习惯没有安和的存在,看林氏参与管家后,也有不少人和林氏示好。 但也有人更讨厌林氏。 向氏原以为大嫂没了,母亲便会把整个侯府都交给她打理,不曾想母亲竟然会用林氏。虽说母亲还是把库房交给她打理,但她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只不过她找了林氏几次麻烦,都被林氏软软地打回来,让她心里更憋着一股气。 林氏也知道二嫂看她不顺眼,有时候会和江云康说两句。 但随着会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江云康在家的时间便很少。 直到腊月二十二,木须才给江云康和林源放年假。 在木府的最后一日,木须给江云康和林源都布置了任务。 “虽说这些日子你们不在木府,但该读的书都要读。”木须看着堂下的两个人,目光刚转到林源,看林源软趴趴的,他就想拿戒尺打两下,但还是忍住,“特别是三郎,过完年,你就要会试。即使是过年,也不该因此而荒废学业。” “学生明白。”江云康认可道,“今年除了必要的宴席,其余的应酬,学生都会推了。” 木须满意地点点头,想要说林源两句,但想到说了也是白说,林源肯定不会自觉读书,便拿出文渝寄来的信和文章 “这是文渝这段时间的文章,三郎你带回家好好看看。”木须拿出厚厚一叠纸,“你的文章,我也同样给他寄去,你们得互相学习,才能有进步。” 林源看江云康很高兴地接过,不解地小声道,“姐夫,你怎么还高兴呢?好不容易过年放个假,你该放松一下才是。反正复习也不差这几日,何必那么……辛苦。” 不等林源说完,木须就走到林源跟前,瞪着他道,“别当其他人都和你一样懒,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你给我好好背。若是新年考你时背不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木须带了大半辈子的学生,林源是唯一一个要他催着、压着读书。 以前的学生都恨不得追着他谈论学问,只有林源这个小兔崽子皮厚。 林源看先生放下脸,害怕被家里的爹娘混合双打,赶忙点头先说好。 等离开木府时,林源就忍不住和江云康抱怨,“读书是真的累,姐夫你看看我的脸蛋,都小一圈了!” 江云康敷衍地看了两眼,摇头道,“没有啊。你这脸都快赶上安儿了,一点也不瘦。” “不可能,我明明瘦了好多。”林源不甘心地掐掐自己的脸,上了马车后,让书砚直接去承安侯府,“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安儿,先去看看他再回林府。姐夫,听说安儿会喊爹了?” 说到这个,江云康就很自豪,“对啊,我就教他几次,他就学会了。现在一看到我,就先笑着喊爹。” “那我要教他喊舅舅。”林源期待地道。 前两日刚下过雪,这会道路有着薄薄一层的积雪,尽管马车里的两个人归心似箭,但马车走得还是有些慢。 但就是这么慢,车夫打个哈切的功夫,还差点撞到人,赶忙勒紧缰绳,害得江云康和林源往后撞上木板 第65章 书砚跳下马车, 刚想问谁不长眼睛,认出是汀竹后,赶忙过去扶汀竹起来, “汀竹,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 汀竹捂着胳膊着急道,“我要去给老爷买药,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说话, 我得快点去药房才行。” 马车里的江云康坐稳后,听到汀竹的声音, 就想到病弱的钟庆,他推开木窗,看到汀竹衣裳洗到发白,对书砚道,“书砚,你跟着汀竹一块儿去。” 等书砚跟着汀竹走后,江云康再让车夫去钟庆的居所。 这些日子, 他偶尔也会碰到钟庆去找木须,不过他和钟庆交流的不多。因为钟庆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他怕钟庆说多了话会撑不住。 林源在一边道,“方才我看汀竹的衣着,他和钟师兄好像过得很拮据。按理来说, 钟师兄为官多年, 应该有些存银才是,怎么会这帮窘迫呢?” “我也不知道。”江云康不清楚钟庆的过去, 但知道钟庆辞官是迫不得已。 但他之前不好去问, 毕竟和钟庆还没到很熟的关系。 马车停在钟庆住的宅院门口, 江云康下马车时,看到门半掩着,便和林源推门进去。 “钟师兄?”他喊了一声,但没有回应。 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有一处菜园,不过冬日荒了,只有几颗大蒜在残雪中活着。 江云康要进屋时,听到里面传来“噗通”一声,忙推门进去,看到钟庆摔在地上,叫林源一块把人抬到床上。 钟庆面色苍白,疯狂咳嗽,喝了点水才平复一点,“我还以为是……咳咳,是汀竹,没想到是你们。汀竹呢?” “汀竹去买药,我看到汀竹慌慌张张,便过来看看。”江云康打量了几眼钟庆,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血色,“你这屋子好冷,你如何熬得住?” “习惯就好。”钟庆简单道,“不好意思,我这里简陋,没什么好招待你们。” 林源进屋时,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意,一点也不像在屋子里。而且他还发现,木窗上还破了几个洞,是用木板修补的,故而屋里的光线有些暗。 江云康坐下后,脚也有些冷,“你不用和我们客气,我们都是木须先生得学生,你这里太冷了一些,寻常人都受不了,你的身体也受不了。” 说着,江云康给林源使了个眼色,林源会意地出去找人运碳。 钟庆身上盖了三床被褥,家里唯一的汤婆子也在他的被窝中,这么躺着倒是不冷,但离开被窝就不行。 他的屋子里,最多的就是书,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 没过多久,汀竹和书砚就买了药回来,还带了个大夫。 大夫帮钟庆诊脉后,面色凝重,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得用补药养着,并且不能生病。 汀竹送完大夫回来,眼眶都红了,瞪着床上的钟庆絮叨,“一天问您八百回,让您汤婆子冷了就说,家里是穷得叮当响,但烧个水的木柴还是有。何苦冻着你自己,又让人跟着担忧。” 钟庆被说得抿住嘴唇,一开始还叹气,过了会就闭上眼睛。 汀竹看得生气,却没再多说,而是转身说要去烧水给江云康喝。 等汀竹走了,钟庆才睁眼和江云康摇头,“哎,你说说,他这样唠叨,往后我怎么能放心?” “钟师兄自己多保重,也就不用记挂汀竹了。”江云康道。 钟庆微微笑了下,看江云康坐得笔直,问,“过完年,三郎就要参加会试了吧?” 江云康点头说是。 “以三郎的才学,过会试并不是难事。”钟庆道,“先生有给我看过你的文章,三郎从用词到引经据典都做得很好,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如此周到。不过三郎的文章差了点精气神。” 江云康转头看钟庆,他还是头一回听钟庆和他谈文章,好奇钟庆有什么见解,毕竟钟庆当年可是状元,才学了得。 钟庆说完一段话,便要停下休息一会,“三郎的出身,应该吃过一些苦。但三郎见的是方寸间的天下,有机会的话,三郎可以多去民间看看,不会有坏处的。” 屋子里,钟庆在和江云康说写文章的事。 厨房那里,汀竹烧热水时,发现木柴不多,又想叹气抱怨。 他们的日子过得拮据,可老爷偏偏不肯卖书,什么宁愿病死也不卖,不然就失了读书人的骨气。 可临近过年,要是再没赢钱收入,怕是买肉的钱都没有。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8节 就在汀竹苦恼时,林源带着人送来了木炭。 看到一筐筐的木炭,汀竹瞪大眼睛,“林公子,您这是?” “虽然木须先生不承认我是他的学生,但我好歹也跟着木须先生读了那么久的书,算起来,我也是钟师兄的同门。你们要是再没木炭,这个冬天太难受了。”林源道。 “这不行,我家老爷是个倔脾气,他不会同意的。”汀竹道。 林源笑道,“一点木炭,不至于。你怕钟师兄不接受,那我去说。” 林源转身就进屋,说木须先生知道钟庆不容易,特意让他送了点木炭来。 听到是木须的意思,钟庆便不好拒绝。 汀竹在一旁听得愣愣的,方才林源明明不是这样说,但看到老爷同意了,又想到屋子里太冷,便没拆穿林源。 钟庆和江云康说了好些写文章的事,他很累了,听江云康和林源要走,便让汀竹去送他们。 等到了宅院外,汀竹才问林源怎么可以撒谎。 “这是善意的谎言啦,要是我不这么说,钟师兄怎么会要?”林源拍拍汀竹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我会亲自去和木须先生说的,他若是知道,肯定不会生气。” 上了马车后,林源又看了眼钟庆住的院子,摇头皱眉道,“我实在不能理解,明明钟师兄卖点书就可以让日子好过一点,却偏偏不肯汀竹去卖。” 江云康笑着道,“这是他最后的一点骄傲了,若是卖书,真要被人笑话。” “但日子过得好坏在于自己,何必在意别人的说法,一些虚名而已,哪里比得上吃饱穿暖来得重要?”林源还是不理解。 江云康不再多说,每个人坚守的底线都不一样,没有必要让所有人的理解。 到承安侯府后,林源迫不及待地去看安儿。他刚看到安儿,就抱住安儿,让安儿喊舅舅。 安儿已经会认人,他记得谁是经常和自己玩的人,但林源最近来的少,他便有些认生,挣扎着小胖手,不让林源抱。 “姐,安儿怎么不要我了?”林源丧气道。 林氏拿了一颗糖放到林源手中,“你用这个和他试试。” 林源把糖放在手心,不一会儿,安儿就朝他爬过去,成功抱住安儿后,林源笑道,“姐,你们可不敢把安儿抱出去,他这小孩也太好骗了吧,一颗糖就能跟着走。” 江云康洗完手过来,对安儿伸手,“来爹抱抱。” 安儿立马不要糖,张手要江云康抱。 江云康得意地看着林源,“你看,你有糖也不如我这个爹。” “诶,我还不信了,大家都说安儿像我,应该和我亲才是。”林源又拿了几样吃的哄安儿,安儿眼巴巴地望着他,还流口水,过了会,到底没坚持住美食的诱惑,又被林源抱了过去。 江云康看得直摇头,让林源抱着安儿去外间玩。 等林源和安儿出去后,江云康说到了钟庆的事,“钟师兄是个有风骨的人,他如今落魄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既然他今日愿意指点我,正好借着这个人情,明日让人送点年货和药材去,娘子觉得呢?” “我听你的。”林氏没有意见,“正好父亲前些日子送了人参那些来,正好送些过去。年货也容易,直接从临仙阁拿。” 想了想,林氏又补充道,“钟师兄那里只有一个汀竹伺候,汀竹的手艺怕是一般。可以让厨子做点熟食和点心送去,现在是冬日,能吃久一点。” “还是娘子心细。”江云康往后边的软垫靠去,辛苦几个月,今日还是先休息,读书也得劳逸结合,“等过了冬天,钟师兄他们就会好一点。” 林氏叫来彩萍,让彩萍先去找药材,再给自个和江云康添茶,“不过钟师兄家不在京城,如今辞了官,为何不回老家去?若是有个几亩田,每年收租子也够嚼用。” “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吧,我也不清楚。”江云康刚说完,就听到外间传来安儿“咯咯”的笑声,放松地伸个懒腰,拉住林氏的手,“我瞧娘子这些日子,好像瘦了?” 林氏看江云康的手不老实,害怕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快速抽出手,嗔道,“你别乱来,源儿他们就在外边呢。” “行,那我晚上再说。”江云康舒服地闭上眼睛,听着儿子的笑声,心里美滋滋。 次日,书砚就带着东西去找了钟庆。 书砚得了吩咐,知道钟庆不会要,抢先开口说是为了感谢钟庆和江云康讲解文章的谢礼。而且作为同门,送点年货给前辈,也是一种礼貌。 说完这些后,书砚就立马带着人走了,生怕钟庆会说不要。 而钟庆听完江云康送来的东西,愣住一会,转而笑了笑。 汀竹摸不清楚老爷的意思,但他很想收下这些东西,因为他的日子太难了,犹豫道,“江公子送来的都是些吃食,您昨儿也指点了他,这些东西,我们就收下吧?” 看主子不说话,汀竹干脆道,“以前来找您问学的人,礼金都是上百两银子,虽说您没要,但您真的值得这些东西。您要是不吃肉,我就继续煮青菜给你吃,那些肉我自个儿吃。” “我什么时候说不吃了?”钟庆无奈笑道,“三郎是个会做人的,他知道我不要金银财宝,才会以年货为理由。” “哼,您是清高了,一点银钱都不要,等开了春,咱们主仆两个干脆拿着碗出去要饭。”汀竹又开始絮叨。 “不至于,真不至于。”钟庆抬眉说完,回头看了眼书架,指着两套他珍藏的文史类书,“你待会把那两套书送去承安侯府,就说是我的回礼,让三郎不要嫌弃,这些书虽然旧了一点,却是名家的手抄本。” 汀竹听得瞪大眼睛,“您确定要送吗?之前有人出两千两银子,您都不肯卖。那可是著名诗人文聪的手抄本,您珍藏十几年的宝贝啊?” 想到要用书去当回礼,汀竹突然觉得好亏,要是拿去卖钱,可以买更多东西。 钟庆却一脸淡定,“好书也要有人看,跟着我也是蒙尘在那,还不如送给有才学的人。你别叨叨了,之前你不是说我嗜书如命,现在我要送人,你就快点去吧。” 他摆摆手,示意不想多说了。 汀竹无奈,只好去拿书。 出门前,特意给钟庆换新的汤婆子,又交代了好些事,才出去承安侯府。 江云康收到书时,很讶异,因为他知道这些书都是钟庆珍藏的,每一本对钟庆来说都很珍贵。 “我家老爷说了,不能让好书蒙尘,江公子一定要好好爱惜这些书,随便一本都可值钱了。”汀竹心疼地看了眼书砚怀里的书。 江云康点头说会的,接过书砚手中的书,让书砚送汀竹出去。 因为得了钟庆送的十本书,江云康暂时放下木须先生布置的功课,花了三天才把书看完。 过年前,江云康打算去徐国公府送趟年礼,但去的前一日,大哥叫他去大房,说长公主殿下被皇上训斥,并下了禁足的旨意。 至于缘由是什么,大哥却还不清楚。 第66章 江云帆猜可能和太子有关。 长公主虽然和太子不是一母同胞, 但年岁差不多,往日来往并不多,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前些日子太子被训斥, 有可能是帮太子说了话。 不过这也是江云帆的猜测,目前还没其他消息传来。 “我的意思是,年礼还是要送, 但你就别亲自去了吧?”江云帆建议道,“这个时候上徐国公府去, 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对你也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心意送去就行。” 江云康沉思片刻,摇头说不好,“过去都是亲自送年礼,现在人刚有点事,我就不去了,岂不让人心寒?” 江云帆沉眸不说话。 “况且长公主和徐国公向来不站队,也可能不是太子的事。”江云康分析道, “长公主能获荣宠多年,不可能突然冒失落罪。既然不清楚, 还是去一趟比较好。我还没入朝为官,也不用太担心被人说拉党结派。” “行吧,你注意已定, 那就听你的。”江云帆摊手道。 他最近忙于公务, 从安和过世后,有在刻意回避府里的事。但现在坐下来说话, 就难免想多问几句, 这点他与安和倒是挺像, “听说林氏把园子管得很好?” “好像还可以。”江云康道,“母亲要带三个孩子,还要打理家务,林氏能帮点小忙,也算为府里出力了。” 江云帆感叹道,“林氏品行还是不错的,比……”他想说比向氏要好,但想到都是弟妹,这么比较不好,便停住不说这个,“咱们侯府流传百年,好些老人倚老卖老,弊端太多。林氏能把园子整顿好,确实有些本事。” 说到这里,他认真打量了眼三弟,见三弟气宇轩昂,欣慰道,“往后三弟有好前程时,少不了要有一个忙里忙外的女人,林氏能撑起来,我也能放心。” 说完后,江云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似在宣泄最近憋在心底的沉闷。 江云康离开大房时,已是深夜。 大哥压抑了许多话,不能和承安侯和孟氏说,二哥又听不懂,便拉着他说了许多。 所谓长兄如父,其实就像大哥现在这样。 次日一早,江云康就带着年礼去徐国公府。 今年徐放还是不能回来,听说又立功了,在军营越发出色,就是不懂具体如何。 江云康到徐国公府时,门房看到他来,明显地愣了下。 门房说长公主殿下身子不太舒服,带他去见徐国公。 江云康到前厅时,徐国公正在写字,看到江云康来,淡定地让江云康等一等。 “三郎先坐下喝口茶,我还两个字就写完。”徐国公道。 江云康没有坐,而是走到徐国公边上,看到徐国公在写《青云赋》,识趣地没在这个时候多问。 徐国公放下笔后,一边洗手,一边道,“三郎又送年礼来了?” 江云康点头说是,“徐世子去从军前特意交代,并不敢忘。” “三郎是个有心的。”徐国公笑着邀江云康一起坐下,他也没提长公主被训斥的事,只是说起徐放,“徐放那小子,做得最好的事就是交了你这个朋友。” 叹了口气,徐国公又道,“不过他再不回来一趟,张侍郎得把我吃了。” 张家姑娘还在等徐放。明明说好一年,现在一年多了,还不见徐放回来。 张侍郎眼看着女儿的岁数一天天变大,心急如焚地找了徐国公好几次。不过他是女方家长,又不好先提婚事。 而徐放不回来,徐国公也不好多提。 江云康离上次收到徐放的信,已经过去三个月,如今徐放在军中任值,事务也多起来,写信的时间都很少。 “徐世子上回来信,说等开春后,可能可以回来。”江云康道,“春日万物复苏,办喜宴最好。” “哈哈,说到春日,三郎二月也要参加会试了。”徐国公和长公主早就在准备徐放成亲要用的东西,只要徐放回来,马上就能成亲,“三郎可曾谋划过,高中后的官路?” 江云康摇头说想的并不多,不过大哥已在翰林院,他便不想去翰林院。 “也该想想了。” 徐国公若有所思地道,“你大哥在翰林院,你可以往其他地方想想。若是你往后想外放,倒是不用怕没有门路,这点忙我们还是可以帮的。” 外放也很有讲究,若是去了个能干事的地方,功绩才能好,往后升迁也能更好一点。但去了个穷乡僻壤,或者是上司不好的地方,便不好做事了。 徐国公这个话,便算是对江云康的一个承诺,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江云康当即表示感激。如果没有徐国公的帮忙,现在的承安侯府可使不上力。 在徐国公府坐了一会后,江云康离开时,长公主派人送来一些小孩玩意,说是给安儿的年礼。江云康大致看了一眼,即使是小孩玩的,也镀了金。 今日上门一趟,他也安心不少,徐国公还能气定神闲地写字,说明问题不大。 还有几十便是年三十,除了去徐国公府送礼,江云康还要去林府。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69节 木须先生要回老家过年,江云康的年礼早早就送去了。 他回承安侯府接了林氏和安儿,再一同去的林府。 陆氏早就备好了茶点,等江云康抱着安儿刚进屋,林全福就接手抱过安儿。 “你轻点抱!”陆氏看林全福举起安儿,逗得安儿哈哈笑,赶忙过去道,“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闪到腰。” 林全福笑着说没事,“安儿才多大,我就是抛起来也能接得住!” 安儿虽然只有一周多,但个子可不轻,林氏虽然有注意安儿的饮食,但安儿能吃会睡,还是白白胖胖的。 现在被外祖父抱着,安儿也很配合,就是没过多久,便伸着上身要出门玩。 林全福抱着安儿出去玩,江云康被林海、林源叫去看鱼。 林氏则是留在屋里和母亲他们说话。 朱氏坐在林氏边上,仔细地把林氏瞧了一遍,“我瞧妹妹这气色越发好了,想来三郎对你很不错吧?” 林氏娇羞地点点头,端起茶盏想略过这个话题。 朱氏是林氏大嫂,颇为精明能干,之前林氏管园子,朱氏就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妹妹如今能插手管家是好,不过可别太累了自己。承安侯府再大再好,往后也是江家大房继承。你现在管理得再好,也是帮人做嫁衣。” 关于利益上的事,朱氏心里门清,半点亏都不愿让自己家人吃。 “还有,我瞧着安儿也大了,你不如趁这个时候,和三郎再生一个哥儿。有两个哥儿傍身,你手中又有钱,日子就安定了。”朱氏最近在备孕,看到林氏面色红润,便提醒道。 林氏更不好意思说这个了,陆氏帮着搭话道,“安儿到底还小,这会再生太累了,还是过一年再说。不过再有了,就随缘便好。” 如今女儿的日子越来越好,陆氏只希望女儿的身子好。 屋子里女人们在说话,江云康被带着去看锦鲤。 林海最近得了六尾锦鲤,宝贝似地养在屋子里,还烧了地暖。 锦鲤有胳膊长,每条都被养得胖胖的。 林全福抱着安儿进来时,安儿就盯着锦鲤流口水,开心地拍手,“鱼!鱼……好吃!”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林海接过安儿抱住,捏了捏安儿白嫩的小脸蛋,“你个小家伙,和你小舅一个样,最是贪吃好玩。这个鱼可不能吃,一条鱼比得上一根金条呢。” 话说到这里,林海立马去喊人炖鱼,要给安儿吃。 安儿伸手想抓鱼,但被林海抱着,他便想下地去玩。 他人虽小,力气却大。最后还是林源把他抱走,说带他去玩其他的。 在林家的时间比较轻松,大家也没给江云康灌酒,说等着江云康下次高中后再灌。 从林家出来时,月牙已高高挂起,江云康让书砚快些回去,他们都累了。 在年二十九那天,皇上又下旨解除了长公主的禁足,江云康听到消息时,也印证了之前的想法,长公主做事还是很有分寸。 今年因为安和过世,过年的气氛少了许多。 守岁时,林氏带着安儿和顺顺玩,两个小孩差不多大,除了偶尔抢吃的,相处得倒是比较融洽。 大房的两位姑娘则文静得多,夜里林氏和江云康说到她们时,总觉得有些可怜。 不过她们有孟氏照料,轮不到三房插手。 冬去春又来,京城今年很快就迎来了春风。 在一场春雨的洗礼下,池塘边的垂柳抽出新芽,过完元宵后,江云康也要回木府读书,做最后一段时间的冲刺。 在去木府读书前,江云康要先去木府送礼。 他和林源约了一块儿去,林源过个年胖了一圈,原本清瘦的面颊,现在肉嘟嘟的。 “姐夫你别这样看我,用不了多久,我又会瘦的。”林源靠在木板上,想到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又要在木须先生的严厉监督下读书,他就觉得日子没有盼头。 “确实,你要是不认真读,先生现在只会更严厉。”江云康道。 “呜呜,我好惨。”林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道,“最近大哥在给和正找启蒙先生,姐夫你有推荐吗?” 和正是林海的儿子,过了新年便有五岁。林海自个自会打算盘记账,诗书那些并不通,便想托江云康找个启蒙先生。 给家中孩子启蒙,才学和品行都很重要。好的先生,可能会影响孩子往后好多年。 但江云康想了想,他以前在江家族学时,人缘就不好,也不知道哪个同窗品行可以。 “你知道的,我认识的人并不多。”江云康道,“不如待会到木府,我们去问问先生,看看他有没有哪个学生适合。” “这个好。”林源立马同意道,“先生选学生的眼光好,若是先生愿意举荐一个,肯定好。往后这家里又多一个读书人,也就不止我一个人被骂喽。” “德行。”江云康叹气摇头。 等江云康和林源到了木府,看到汀竹正在院子里帮忙扫地,便知道钟庆来了。 自从江云康送了年礼给钟庆后,汀竹心里对江云康的印象更好,立马笑盈盈地道,“江公子,林公子,我家老爷正在厅里和木须先生煮茶,你们快进去吧。” 江云康看汀竹的气色比上次要好,和汀竹笑了下,才转身上台阶。 等他们进屋时,钟庆已经帮他们摆好茶盏。 “方才听到汀竹的说话声,便知道你们来了,快坐吧。”开了春天暖和一些,钟庆虽然还是裹得很紧,说话却更有力一些。 第67章 江云康先和木须打招呼, 再和钟庆问安,等林源也打完招呼后,再一起坐下。 林源话多, 坐下就夸钟庆气色好多了,“还是天暖了好,钟师兄也能多出来走走。” 钟庆点头说是, “就是最近春雨连连,容易误了赏春的时候。” “春天嘛, 就是这样。”林源喝了口茶,就和木须提了侄儿想找启蒙先生的事, “先生能否介绍一个,我家侄儿皮实,经得造。” 木须冷哼道,“若是像你一样皮实,怕是也没先生愿意要,你容我想想,现在年纪大了, 一时间也想不到。” 林源点头说好,江云康喝茶的时候却看了眼钟庆。 江云康觉得钟庆就很好, 现在钟庆过得窘迫,也需要一份收入维持生活。给小孩启蒙不会累,每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钟庆是个有风骨的人, 正好能带带和正。 不过钟庆那么多年都没带学生, 想来是不愿意带,他也就不提这个。 四个人坐着喝了会茶, 直到成氏进来, 说烟囱有点堵了, 让江云康还是林源去看看,他们两个才一起出去。 等两人一走,木须就看向钟庆。 “你有你的风骨,这个我不劝你。但你要活着,就得有个营生。你辞官多年,手中的盘缠所剩无几,既然还想撑着看于家的报应,总得有些钱活着。” 木须说得直白,钟庆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方才木须没当着林源问钟庆,就是怕钟庆不好拒绝。 见钟庆只是抿唇在笑,木须无奈道,“你若是看不上林家的商贾出身,我也可以给你另寻学生。以你的才学和本事,想要拜你为师的人会很多。” “钟庆啊,你要是走在我的跟前,我可不会原谅你。”教书育人几十年,木须最欣赏的学生没有几个,一个巴掌就能数得出来,钟庆便是一个。 钟庆摇头说不是,“我都活到这个时候,好几次都差点见到阎王,出身什么的,真的不是重点。” “我是觉得……”钟庆犹豫了一会,叹气道,“若是带学生,便要有始有终。可是以我的身体,怕是撑不过十年,又何必耽误人家。” “况且,若是有了第一个,便会有后边的人,我怎么拒绝都不是。” “这个好办。让林家每日把孩子送你那里,不要伸张就是。说好只带两三年,林家也不会缠着你。”自己的学生,木须还是很了解的。 等林源再回来后,木须就和林源举荐了钟庆。 林源不可思议地看着钟庆,确认道,“钟师兄,你那么厉害,真的愿意收我侄儿吗?” “不是要他拜师,如果你家不介意,我可以帮忙启蒙。”钟庆微笑道。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爹娘要是知道了,那得高兴坏了。”林源拍手叫好,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告诉爹娘他们好消息,但因为要在木府用饭,只好先撑着不说。 江云康听说这个时,便知道木须有劝过钟庆。 他虽然不知道钟庆留在京城的原因,但在京城里的开销可不小,特别是钟庆还要吃药看病,更是一大笔钱。而林家最不缺钱,又有林源的叮嘱,林家也不会难相处。 关于钟庆的要求,林源都先帮着答应了,说明日就带着侄儿去拜访。 钟庆说不要太招摇,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然其他人也求上门,他的身体撑不住。而且启蒙也要讲究缘分,还不一定能成。 江云康和林源在木府用了午饭,一起去了林府,林海和朱氏听说钟庆是前任宰相,立马就笑得合不拢嘴。 林海拍着林源的背直夸,“好啊,这事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宰相的学问一定非常好。”转头看朱氏,“娘子快去准备厚礼,咱们明日就带着和正去拜师。多拉个几车去,可不能亏待了先生。” 江云康忙说不要这样,“钟师兄是个不爱金银的人,你们带上适量的束脩便好。而且这个事不好太高调,钟师兄的身体很不好,若是还有别人去叨唠,钟师兄会吃不消。” 林海遗憾道,“多送点礼,也代表我们的重视,拿得太少了,会不会被人说抠门?” “你傻啊!”朱氏插话道,“人家是两袖清风的前宰相,若是他要钱,早就金银财宝一大堆,何必要咱们那些束脩。三郎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好不容易给我儿找了个好先生,你要坏了我儿的事,我和你没玩!” “娘子诶,我怎么可能坏了咱孩子的好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嘛。”林海笑道,他现在想通了,“确实不能太多钱去,不然太多铜臭味,钟先生不会喜欢的。” 江云康见事情都说好,才出门回承安侯府。 他和林氏说了这个事时,林氏也颇为惊讶。 林家从林氏祖父开始,已经挣了足够的钱,往后只要能守住家业,子孙便能吃喝不愁。 现在却的,就是会读书的当官人。 若是林和正也能读书,往后林家才能慢慢站稳脚跟,摆脱商贾的出身。 “谢天谢地,可算是有了个好兆头。”林氏双手合十,虔诚地道。 江云康看林氏可爱,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下林氏的面颊,惹得林氏瞬间从脸颊红到耳根。 “三爷!”林氏嗔道,又不敢太大声,怕被外头的丫鬟听到。 江云康却粘了过去,“明日我就要去木府了,娘子就疼疼我嘛。” 林氏被江云康闹得没法子,好在彩萍敲门,忙让彩萍进来,才暂时躲开。 彩萍一路小跑回来,还有些喘,“三奶奶,三爷,二房二房的红杏有喜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林氏问。 江云康也看了过去,自从红梅落胎后,二哥就很少去二嫂房里,以至于二嫂怨声载道。但因为红梅的事,二嫂又不敢随便动二哥屋里的人,现在通房有喜,二嫂怕是得气晕。 “很早了。”彩萍一脸的看戏模样,挑眉道,“奴婢是方才路上遇到赵姨娘,她和奴婢说的。”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0节 “虽说二奶奶平常都会让红杏她们喝避子汤,但还是被红杏抓到机会逃了几次。正好就怀上了,如今三个月,胎坐稳后,红杏直接去找了夫人,让夫人庇佑。” 二房还没有嫡子,向氏一直防着侍妾生孩子,就是怕侍妾先生下庶子。但向氏自己只有一个女儿,那么多年了,没理由再拦着妾室不让生。 不得不说,红杏这招够狠,也比红梅聪明,懂得去找孟氏。 孟氏虽然希望向氏能有嫡子,但向氏一直没能有孕,先让侍妾生一个也好。 “赵姨娘说二奶奶听说后,当场晕了过去,等醒来后还没张口,就先被夫人给堵住话头。”过去三房吃了不少向氏的亏,现在彩萍说起这个,心中很是爽快。 “夫人说既然红杏怀上了,没理由再打掉。这段日子二奶奶帮着管家太辛苦,就让红杏住到正院去。” 林氏不需多想,就能猜到二嫂很气,“红杏住到正院,二嫂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害人。” 彩萍点头说是,“本来夫人不会管这种房里的事,实在是上次红梅太惨了,要是二房再传出这种事,侯府的名声也要被二房败坏了。” 江云康笑着道,“这么一来,母亲更累了。” 林氏点头说是,“本来照看三个孩子就废精力,现在还要多照看一个红杏,手里的事太多一些。” 话是这么说,但林氏可不会主动去说帮着分忧。她只是管了园子,向氏就冷嘲热讽好几次,没得再去废心力。 江云康也只是看热闹心态,他一直不喜欢二嫂,现在二嫂头大也好,免得再去找林氏不快。 次日一早,江云康就收拾了包袱去木府。 这一去,就要等月底再回来,因为二月上旬便要会试。 林源先陪大哥去了钟庆的家,到了下午才来木府。 林海特意送林源过来,和木须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林源送大哥到木府门口,再不情不愿地回竹屋。 木须在竹屋里,就远远看着垂下脑袋的林源,“你再走慢一点也没用,该背的书,还是要你背。” 林源哼了一声,想到与其挑灯夜读,还是这会快点背完,步伐便快一点。 他们在木府待了两日后,文渝和张博宇又要来木府。 江云康这几个月和文渝一直有互通信件,得知文渝出发后,立马带着林源帮忙收拾出两张书桌。 在文渝要到那日,林源半天都没看进书。 好不容易熬到木须先生去午休,他才坐到江云康边上,“姐夫,你说文师兄怎么还不到?” “之前也不见你问文师兄的事,今日怎么那么想他来?”江云康也有些累了,放下手中的书。 “因为文师兄他们来了后,先生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我便不会被骂那么多了。”林源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希望有人来帮忙分担注意力。 江云康听得哈哈笑了,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书砚跑了进来。 “公子,文公子病了,这会在医馆,张公子也有些着凉,让我们过去接人。”书砚道。 听到文渝病了,江云康赶忙带着书砚去医馆。 林源也跟了去,只要不是读书,他都很积极。 到医馆时,江云康就看到文渝小脸惨白,问了后才知道在路上误食了有毒的野菜。张博宇吃得比较少,加上他身子本就更好一点,吃过药之后便好一点。 而文渝方才吐过一回,现在累得昏睡过去。 大夫说文渝吐得差不多,但身上还残留了毒素,让江云康在医馆等文渝醒后,确认没大事,再带人回去。 马上就要会试,若是这个时候病了可不好。 江云康并不想看文渝生病,就算会试输给文渝,那也没什么。赢也要堂堂正正地赢才是。 江云康坐了一会,看文渝还没醒来,便去跟大夫抓药,等到了前厅时,却遇到翁行鑫。 翁行鑫的手中提着药包,江云康看到他时,只想到翁行鑫是于景山的小跟班,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但翁行鑫停下叫住了他。 “许久不见,是三郎病了吗?”翁行鑫问。 江云康摇头说不是,边上的大夫帮着说是文渝误食毒草,翁行鑫听到后,往前走两步,音量放低不少,只有他和江云康能听到,“听说上次乡试,文师兄是因为卷面沾了灰,才会输给你。你说如果按正常发挥,上次的解元还会不会是你?” “会不会是我都没关系。”江云康冷着脸,不客气道,“我只知道,不管怎么样,解元都不会是你。” 第68章 江云康说完就转头, 侧身对着翁行鑫,等着大夫拿药。 翁行鑫面色铁青,瞪着江云康好一会儿, 才冷哼一声,“江三郎,你莫要太高傲了, 会试你能得头名,那才是本事。” 江云康没有动, 而是等翁行鑫走了后,才转身看了一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们不是一路人,也不用多说话。 江云康在医馆待了小半日,文渝才醒来。 大夫看了后,说问题不大,但是要休养两日,江云康和林源才把人给接回木府。 成氏一早就在门口候着,看到马车来了, 小跑下台阶,“怎么样了?没事吧?” 看到江云康背着文渝下来, 成氏捂着胸口惊呼,“怎么敢乱吃野菜呢,哎, 快点进屋去。瞧这小脸白的, 到了这个关键点,可不敢再有什么事。” 文渝已经醒来, 虚弱地和成氏说没事。 “你快别说话。”成氏拿了马车里的药包, 问过要怎么吃后, 立马带着小厮去煮药。 江云康把文渝放床上后,木须也进来,得知休养两日便好,木须才松一口气。 文渝的病养了个两日,气色才稍微好一点。 成氏每日细心照顾着,倒是恢复得比较快。 张博宇因为吃得少,已经可以跟着江云康他们一起读书。 屋子里,成氏刚炖了粥。 “你快把这碗粥喝了。”成氏把粥碗从食盒拿出来,碗还很烫。 文渝听到竹屋传来的读书声,心痒痒的,“师母,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去读书啊?” “不着急,不差这一天两天。”成氏看着文渝吃粥,“再养个一两日,等你大好了,再去读书。你的身子骨本就虚弱,要是再有个什么事,那可不好。” 对待每个学生,成氏都是尽心照顾。看着文渝吃完粥后,才提着食盒出去。 会试将近,全国各地的考生陆陆续续到达京城。 木府每日都会有人登门拜访,有木须以前学生的孩子,也有同窗的子孙。各种各样的人,倒是让木府热闹得多。 但木须从不让江云康他们出去见客,他说这个时候读书最重要,等考完了,再结交也可以。 故而江云康四个,每日都被拘在竹屋读书。 这会的承安侯府,也来了两个借住的远房亲戚。 几乎每次的会试,都会有亲戚来借住,所以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会试期间,客栈的价格会上涨许多。招待亲戚住家中,若是亲戚考得好,往后也有个人情在,侯府也不差两个人的饭。 江云康直到一月底,才得以回承安侯府一日。 他去见承安候时,正好遇到了那两个借住的亲戚,不过都是头一回见面,江云康只简单打了招呼。 回三房后,看到顺顺在和安儿玩,他好奇地问林氏怎么了。 林氏帮江云康倒茶,“前些日子,母亲累病倒了。大哥便把顺顺抱过来,小孩子或许比较敏感,有点黏人,夜里缠着母亲,故而母亲身体受不住。” 顺顺是大哥抱过来的,林氏也就不好说什么。好在两小孩在一块玩之后,反倒不怎么需要大人哄,不算太累。 江云康看顺顺的胳膊只有安儿的三分之二大,不由叹气道,“顺顺还那么小,怕是都记不得大嫂的模样。” “是啊,大嫂走的时候,顺顺刚一周,连话都不怎么会说。”林氏看安儿又要把玩的往嘴里塞,过去制止后,让奶娘去拿些零嘴来,“好在顺顺省心,这几日也乖得很,反倒是安儿皮厚一点。” “那也辛苦娘子了,一次要带两个孩子。”江云康走到软榻边上,看着两个小孩在玩积木,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笑着期许道,“希望他们两个能互相扶持地长大。” 林氏看着两个还会流口水的小孩,不由笑了,“都是一家子兄弟,大哥是个明白人,顺顺也会懂事的。” 说道这里,林氏的眸光又闪过一抹异样,等江云康问了后,才道,“就是大姐儿,她已经记事了,有些不好管。” 大房的守芳新年八岁,古人的小孩早慧,特别是没了母亲的孩子。 从顺顺被送来三房后,守芳日日都会过来。 有时候,她还会当着林氏的面,故意和顺顺说他是大房的孩子。 怎么说呢,小孩子的心思,林氏都能懂,就是听在耳里不太舒服。 林氏把这个事和江云康说了后,压低点音量道,“我问过大姐儿身边伺候的人,说大姐儿一开始没那么敏感,是云夫人来了几次后,私下里拉着大姐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姐儿才会这样。这个事吧,我不太好和大哥说,但云夫人若还是记恨大哥不肯要云家三姑娘做续弦,怕是会带坏了大姐儿的心性。” 黄氏一心想让庶女来维系和江云帆的姻亲,但被江云帆拒绝后,便打算从外孙女下手。 一次两次地引诱,大姐儿到底八岁,难免会偏听偏信。 江云康眉头轻拧,“大哥忙于公务,母亲又病了,大姐儿又心思敏感,确实是个问题。但云夫人又是大姐儿的外祖母,咱们又不能阻拦他们见面。” 想了想,他摇了摇头道,“这个事,我稍后会和大哥提一嘴。他自个的女儿,主要还是他来教,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不好管太多。” 林氏点头说是,转头看到安儿已经趴着睡着,而顺顺也乖巧地躺在安儿边上,两小孩长得都好,倒是很养眼。 她让彩萍拿了毛毯来,抱着两小孩离开。 而这会的正院,承安候还拉着两个远房亲戚吹牛,说他以前是多风光。 坐在他对面个男子,微胖一点的比较年轻,叫江鸿飞,他接话更多。 “以前在家时,我就常听父亲说大伯文采飞扬,若不是时运不济,指不定还能在殿试时中前三名呢。”江鸿飞听完承安候说读书时的事,立马接话道。 承安候哈哈大笑,摆手道,“那倒不至于,虽说……”顿住回想了一下,虽说江鸿飞这个话太夸张,但还是听得他心花怒放,“虽说我确实还不错,但还没那么好。哎,我如今这样已经不行了,得看你们年轻人。” “怎么会不行,我看大伯你还是面色红润,这几日你可得指点我一二才是。若是我能有所成就,往后一定铭记大伯的恩情。”江鸿飞把承安候奉承得满面笑容。 边上的刘业几次想张口,却都插不上话,江鸿飞实在太会说。 承安候这会心情好,让江鸿飞明日就拿文章来。 他自个连乡试都没过,现在却敢很有信心,本就不大的心胸,这会被虚荣心给撑得满满的。 江鸿飞点头说好,看到承安候的茶盏空了,蹲下帮忙倒茶,好似无意地道,“大伯,方才过来问安的三郎,是不是也要参加会试?” 说到江云康,承安候面上的笑容就少了一点,“嗯,他也要参加。”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1节 “听说三郎乡试的时候,还是解元呢。大伯可真有福气,若是三郎这次还能中头名,您往后可要有福气了。”江鸿飞不仅帮着倒茶,还把茶喂到承安候的嘴边。 承安候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就不喝了,“哼,他就算再会对,在我这里也有限。” “怎么呢?”江鸿飞听出一丝不对劲,想到方才江云康过来问安的样子,试着猜道,“方才我见三郎态度冷淡,还以为他天生这样的性子,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 “也没什么原因,反正他都是那个死样子,一天到晚说不出两句体贴话,你们可不敢学他。”承安侯到底忍住,知道现在侯府要靠三郎帮扶大郎,要是坏了三郎的名声,大郎的处境也艰难。不过他还是很想说两句,又接着道,“三郎那个人,性子孤僻,即使书读得再好,往后也不会有前途。” 江鸿飞“哦”了一声,看承安候面上不太高兴,识趣地转移话题,又问承安候以前为官的事。 一整个上午,刘业就没搭嘴说两句。等要离开时,承安候主动问了些他家里的事,才得以多说话。 江鸿飞是承安侯府偏支,刘业则是偏支的姻亲。两人家中都比较拮据,江鸿飞要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之前并不认识,但因为都是借住在承安侯府,这才走得比较近一点。 等出了正院后,江鸿飞不打算回屋,说想去三房拜访下。 刘业有些诧异,“方才我听你和侯爷的谈话,还以为你不喜欢三郎呢?” “我没说不喜欢啊,只是觉得三郎的性子有些冷。”江鸿飞道,“我们是客人,前些日子三郎没回来,所以不能去拜访,但他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过去问个好。” 刘业想了想,觉得江鸿飞说的也没错,便跟着一起去了。 江云康看到江鸿飞两个时,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本就是远房亲戚,不是什么亲近的人,若是聊得来就多聊一些,不合适便不用太在意。 三个人坐下后,彩萍带着丫鬟上了茶,再退出去。 江鸿飞看着江云康,刚开口就是夸奖,“前几日我就听说三哥学问了得,一直想来拜访,今日可算得了机会。” 听江鸿飞说到课业,江云康就问了下两人的文章,和之前乡试的名次。 因为两个人来自不同的郡县,名次也不好做比较。但几句询问下来,倒是刘业的要稍微好一点。 “我们这点学问,在三哥面前都是班门弄斧,还是三哥厉害,从小三元又到解元,指不定这次会试还是会元呢。”江鸿飞夸道,“不知三哥最近忙不忙,要是有时间,我能不能来问你一些问题?” 看着江鸿飞一脸虔诚,江云康心里却不太喜欢。 这人拍马屁有点太过了。 刘业也觉得江鸿飞太奉承,把方才对承安候说的话,又对江三郎说一遍,让他听着怪变扭的。 江云康说抱歉,“我明日又要去学堂,怕是没时间指点你们。” “啊,好可惜。”江鸿飞目露遗憾,“不知三哥去的哪个学堂?其实我们这两日在侯府也没什么事做,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 刘业惊呆地看着江鸿飞,小声道,“鸿飞,你明日不是要和侯爷讨教学问吗?” 这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让江云康听到一些。 江鸿飞顿时尴尬,他没想到刘业那么没眼色,竟然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连忙笑道,“去学堂和向侯爷讨教也又不冲突,三哥的才学那么好,想来他的先生很厉害,难道业哥不想去吗?” 刘业确实想去看看,但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刚到承安侯府时,侯府就说他们可以去江家族学读书。 他转头去看江云康的脸色,却看不出江云康是喜是怒,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们已经够麻烦侯府了,不好再给三郎添堵。” 几句谈话,江云康就摸清楚江鸿飞两人的性格。 一个是想圆滑,却做不到面面周到。另一个多少有点呆。 两个人对比起来,江云康不喜欢江鸿飞,对刘业不喜欢也不讨厌。 江鸿飞被刘业拒绝,又去看江云康,期待道,“府里人都说三哥三嫂大度,三哥会带我去吧?” “不好意思,我的先生不收其他学生,他不让我随便带人过去。”江云康眯眼笑道,“我相信以鸿飞的学问,靠你自己就能高中进士。” 顿了下,想到前面刘业说的,意味深长地道,“况且有我父亲指点,鸿飞肯定会另有收获。” 在场的人都知道,承安候没过乡试。 一个举人和秀才讨教,还是平庸无能的秀才,这里面的奉承意味不要太多。 江云康起身道,“现在离会试只有十日多一点,想来你们也要回去温书,我就不多留你们。” 刘业看江云康起身,马上跟着站起来。江鸿飞则是停住片刻,才跟着到外边。 院子里,林氏正带着安儿和顺顺在看假山下的鱼,看到书房出来人,和众人笑了下。 “三哥好福气。”江鸿飞目光直直地看着林氏,感叹道,“嫂夫人和一对孩子,甚是让人羡慕” 听到这话,刘业这次很明显地露出不满,即使他出身小户,却也知道这种话越界了。当即往边上退了一步,心想往后要和江鸿飞保持距离,不能深交。 江云康转身看到江鸿飞的目光,放下脸道,“若是没事,就请你们回吧。” 刘业拱手说好,没等江鸿飞就走了。 江鸿飞则是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再去追刘业。 等两个人走后,林氏才过来道,“那个江鸿飞,看着心思不太正的样子。” “确实,往后让府里的下人多注意一点,等会试结束,就让他离开。”江云康道。 “不过父亲好像很喜欢江鸿飞,听赵姨娘说,江鸿飞每日都会去找父亲说话,时常能逗得父亲捧腹大笑,就怕父亲会留他。”林氏和赵姨娘走得比较近,正院的事,大多数都是赵姨娘和林氏说。 “父亲要留,那也得江鸿飞自己不犯错,不然一个远房亲戚,只要他会影响到侯府,第一个赶人的也是父亲。”直觉上,江云康觉得江鸿飞中不了进士。若是不能中进士,往后就好说。 在江云康和林氏说话时,安儿不知何时抓到两尾鱼,他倒是很大方,一条要往自个嘴里塞,另一条举着让顺顺吃。 彩萍看到叫了一声,江云康和林氏才回头,赶忙去拿安儿手中的鱼。 “不要!”安儿好不容易抓到的鱼,哪里肯撒手,挥舞着小胖手不肯松开。 第69章 林氏最后用糖果, 才换走安儿手里的两尾小金鱼。 等奶娘抱着安儿去洗手后,林氏发自肺腑地叹气,“你说说, 这往后大了可怎么办。才这么一点大,就那么贪吃,再大一点, 岂不是要变成小胖墩?” “不至于。”江云康笑着道,“小孩子都贪吃, 其实你下次别拦着他,让他咬一口试试, 知道不好吃后,他就不敢随便试了。” 林氏说太脏了,江云康却说没事,“只有自己吃到不好吃的,他才知道错。而且不吞下去也没事,再不然,你下次拿姜片涂在什么地方, 他哭过一次才会怕。你要是一直拦着他,他只会越发闹得厉害。” 林氏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江云康说也不急,等林氏多看几次后,就能狠心一次了。 不过顺顺的性格要安静许多, 时常坐着就可以玩很久, 不像安儿那么有活力,什么东西都想抓来试试。 等两个小孩洗完手回来, 安儿兴匆匆地说着要鱼, 林氏看儿子可爱,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倒是江云康把两小孩带走,才转移了安儿的注意力。 江云康带着安儿他们去了大房,大哥刚回来,换完衣裳后,正在洗脸。 顺顺被奶娘抱着,小心翼翼地往江云帆那看去,等江云帆要抱他时,反倒是认生地哭起来。 顺顺一哭,安儿就握住小胖拳,要去帮顺顺,“不……不要欺负弟弟!” 绕是江云康,都快抱不住安儿,小孩儿非常有力气,挣扎着要过去帮顺顺。 顺顺听到安儿的声音,和江云帆拼命摇头,小嘴可怜兮兮地撅着,因为还说不清楚话,只会喊一个“哥”字。 江云帆被顺顺哭得不知所措,只是几日不见,没想到顺顺就认生了。 怕顺顺哭得太厉害,江云帆只好让奶娘先抱着两个小孩去隔壁的屋子玩。 “哎,顺顺的胆子太小了一点。”江云帆感叹道,“男孩子,得像安儿那么活泼才好。” “大哥也不能怪顺顺,他还那么小,话都说不清楚就换了那么多个地方住,身边的人也一直在换,自然会敏感。” 江云康分析道,“眼下大嫂不在,大哥虽然公务繁忙,还是要抽点时间陪陪三个孩子。不然时间久了,孩子们会越来越敏感的。” 叹了口气,江云康说了云夫人的事。 江云帆记挂着官场的事,又要操心侯府,对三个儿女,多少疏忽了。 想到方才顺顺哭得那么厉害,他自责道,“之前有安和带着三个孩子,我从来不用担心孩子的事,安和这一走,确实让我很棘手。” 说起亡妻,江云帆又是好一会儿地叹气。 过了会,江云帆眯起眼睛,“我岳母……确实不太对。她是还记恨我不答应三姑娘进门续弦的事,如今云家也大不如从前,我那几个舅子目前都没出息。我能理解云家的心事,但守芳这个事,我不能接受。” 想了想,江云帆觉得得和岳父谈谈。 “大哥心里有主意,便是最好。”江云康不再多说,而是带着大哥去隔壁找顺顺他们。 江云帆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让顺顺重新亲近他,不过到天快黑时,顺顺还是拉着安儿,指着门外示意要回去。 安儿就像个小大哥,顺顺一拉他,他就眨着大眼睛看江云康。 没办法,江云康只好先带他们回去。 江云帆看两小孩感情那么好,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只好往后多点时间和孩子相处。 等江云康回三房时,两小孩都睡着了,江云康让奶娘们把孩子抱去侧屋。 他进屋看到林氏后,就叮嘱道,“以后大哥早下值,就让奶娘把顺顺抱过去,到底是大哥的孩子,不好和大哥太生分。” “如果顺顺会哭,就把安儿也一起带去,反正安儿去哪都一样,只要有的吃,好哄得很。” 林氏点头说好,帮江云康换了衣裳。夫妇俩小别胜新婚,吹灭红烛后,又是一番春风卷细雨,好眠到天明。 次日一早,江云康就要回木府。 因为临近会试,林氏不敢说太多话,怕江云康太紧张。 她本想送江云康到府外,但安儿早起闹脾气,到了院子后,又只好折回屋里。 江云康带着书砚往外走,穿过园子后,刚打了个哈切,就遇到了拿本书在背的江鸿飞。 江云康记得江鸿飞住的院子离园子并不近,特意到这个人来人往的园子背书,这是要做什么?做戏给别人看?装作很勤奋? “三哥!” 江鸿飞看到江云康,笑着小跑过来,“还真是巧啊,我只是出来背个书,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他看到书砚背着包袱和书箱,问道,“你这是要去学堂吧,我送你一起去。” 这是还不死心? 江云康不等江鸿飞去放书,就先说了不用麻烦,“一寸光阴一寸金,现在多背一点书,指不定会试的时候都能用上,我可不敢耽搁你的宝贵时间。” 转身看书砚,“咱们快点走,先生还在等我们呢。”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2节 江鸿飞尴尬地停在原地,等江云康主仆走远后,才小声嘀咕,“什么人啊,那么高傲,我倒要看看你会试能中第几,可别到时候还不如我好!” 一句话吐槽完,转身时就看到正院的小厮,得知承安侯已经醒了,赶忙收拾收拾去正院请安。 承安侯刚醒来,人还迷迷糊糊,听到江鸿飞来请安,心情顿时大好。 听到江鸿飞说遇到了三郎,当即撇嘴道,“他倒是勤奋,那么早去学堂,也不见得来请安,还不如你呢。” “我看三郎走得很急,想来是他的先生要求比较高吧,他心里肯定敬着您。”江鸿飞笑着道。 “他的先生是木须,也是大郎的先生,不懂你知不知道?”承安侯问。 “当然知道!”江鸿飞听到木须两个字,立马露出羡慕的表情,“三郎可真是厉害,竟然能得到木须先生的青睐,虽然我没见过木须先生,却也听闻过木须先生的名声。有木须先生这样的名师,三郎一定可以名列前茅。” “那可不一定。”承安侯既希望江云康能中进士,又不希望江云康能有太好的名次,“会试人才济济,可不是之前的乡试那些,他要是还能中头名,那我亲自给他放炮。” 承安侯和孟氏一样,只想江云康能有个普通的名次,往后能帮扶江云帆就行。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江云康越过江云帆去。 江鸿飞却继续夸道,“我听人说三郎才学匪浅,他真有可能考很好。不像我,尽管天不亮就起来读书,很可能最后也考不中。若是不能衣锦还乡,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家见爹娘?” “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这个时候应该自信一点,我看你就很不错。”承安侯板着脸道,“你只要中个进士,指不定发展会比三郎还要好。” “我看你啊,就好得多。” 江鸿飞谦虚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很满足。 另一边,江云康出发去木府。 马车上,书砚就忍不住抱怨,“三爷,那个江鸿飞也太不讨喜了,他这种人,最好别让他考中进士,不然也是为祸一方。” 江云康点头说是,“我也希望他能考不上。” 但会试又不一样,全国的举都可以报名参加会试。这些人里面,除了江陵书院的人才,天下还有好几处厉害的学院,江云康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实力。 他能保证的,就是自己能通过考试,名次就要看临场发挥,和竞争的对手。 不过文渝代表了江陵书院的顶尖人才,江云康和文渝差不多水平,所以会试还是能平常心一点。 这么一想,江云康就忽略了江鸿飞这个人,而是专心地思考会试的事。 马车很快到木府,江云康下马车时,看到门外还停了几辆马车,好奇的同时,就听到木须先生骂人的声音。 拜师那么久,他还是头一回听木须先生骂脏话,赶忙跑进木府。 等江云康到院子,就明白木须先生为何骂人——北斋来了。 “我说了,你我早就不是同窗,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偏偏要到我家来,不是骨头贱找骂,还能是什么?” 木须站在石阶上,文渝红着脸站在他边上,张博宇则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两方队伍的中间。 张博宇和文渝都知道木须和北斋不对付,但不清楚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也是头一回见木须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北斋今日还带了几位学生来,被木须这样骂,他面上多少有点不好看,但是他自己主动上门,还是忍着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你又何必再计较。我也说了,当年的事并不是故意为之,后来我也和你道歉,为何你还是紧抓不放?” “你道歉,我就要原谅吗?北斋,你好意思和你的学生说你都做了什么吗?”木须瞪着北斋道。 这时翁行鑫站出来,和木须拱手行礼道,“木须先生,先生已经和我们说过当年的事。既然先生解释了是意外,你们当初又那么好,为何不让这件事过去呢?” “这次南边的几个学院,来了许多厉害学子,我们该合力对抗他们才是啊。” 江云康沉着脸走到人群中,看着翁行鑫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确实是北斋先生对我先生造成伤害。大家都是学子,懂得苦读多年,却被同窗害得名次不佳会有多恨。不懂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又加重语气,“是谅解,还是继续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木须先生自己的事。你们都无权用道德来绑架木须先生。” 江云康说得很不客气,却也把木须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平心而论,再好的朋友,却害得自己最重要的考试失误,除非是圣母到极致的人,不然都会心存芥蒂。 更何况,也不一定是失误。 翁行鑫看着江云康好一会儿,“江三郎,我们都在劝和,为什么就你想看两位先生继续闹呢?” “还有我!”林源刚到就听到这话,他跑到江云康边上,目光在翁行鑫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我也支持木须先生,先生都说了不欢迎,你们麻利点出去行吗?” 他对书砚几人招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有人脑子不清楚,去提几桶水来!” “要滚烫的!” 翁行鑫听到林源的话,顿时变了脸色。 他回头去看北斋,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北斋摇头叹气,“罢了,这么多年,还以为我们能携手并进呢。没想到,还是我自在自作多情。” 他眼眶湿润地抬头,“木须,我们同窗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但你还是如此在意,我也不好逼着你原谅,不然真成我的不是。” 木须沉声道,“本来就是你的不是,少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就是因为和你同窗多年,更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你无需在我这里废话。” “北斋,我劝你一句。一把年纪就别多事了,该入土就去土,这会来闹点事,也不见得你能多活一年。” 木须的话很不客气,尽管现在没带脏话,却噎得北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北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也回你一句,头发白了,不代表你的心胸要变小。带着怨恨入土,下辈子投胎也难到第一。” 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恰好这时书砚提着热水出来,翁行鑫看到后,马上提醒北斋快走。 等北斋一行人走后,木须没什么表情地进了屋子,让江云康带着其他人去竹屋读书,他今日不讲学。 成氏跟着木须进屋,江云康让书砚去外头看看,确认北斋他们走远后,才和文渝他们去竹屋。 等几个人刚坐下,张博宇就问江云康知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江云康觉得不好擅自传这个事,林源嘴巴大,没忍住就说了他知道的。 “说这事要是意外,打死我也不信。”林源往后看着,跷起二郎腿,“随身携带泻药就很奇怪,带的泻药又会到木须先生的吃食里,更加说不通。”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是意外,那木须先生也该记恨北斋。”说到这里,林源转头去看文渝,“如果说文师兄是在会试前一日食物中毒,你也不会原谅自己吧?” 拼命读书十几年,为了能有个好名次,文渝还特意错开一次乡试。 他沉思片刻,正色道,“如果是我文章写得不够好,确实比不上别人而名次不好,那我并不会太难受。但是因为某些意外,我确实不会原谅自己,而且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就像上次的乡试,虽然是很小很小的意外,林源也傲慢了几日。 这种事情,换位思考一下,就能体谅木须先生的感觉了。 是否要原谅,那都是木须先生自己的事,谁都不能用道德去绑架他。 几个人说到这里,成氏从前院走来。 “老爷今日就不过来了,你们几个自己温书。”成氏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师母。”江云康起身道,“您待会去和先生送饭时,劳烦您传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不必与所有人都说,先生为人清正,已是我们的榜样。” 成氏点点头,鼓舞道,“你们先生啊,他这会也是在气自己。你们温书吧,可别被这个事影响到会试,考赢北斋的那些学生,才算帮先生出气。” 第70章 成氏一走, 林源就立马看着江云康三个,“这个事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努力!” 张博宇往后退一步, “我不行,我可以和于景山比比,但翁行鑫几人, 我不可以。” 他看向文渝和江云康,“还是要你们两个来。” 江云康想到翁行鑫上次乡试的名次, 有时候第三和第一会差很多,但有时候可能差别并不大。那个翁行鑫的真实水平到底如何, 确实有点让人想不到。 而且今日于景山没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江云康他们努力温书时,北斋也带着翁行鑫几人回去了。 刚回府,北斋就只让翁行鑫进书房。 “这次会试共有四千多人,取的贡士却只有二百多,等于二十个人才能中一个。” 北斋眉头紧皱,“为师相信你能中贡士, 可是这名次……怕是危险。” “学生一定竭尽全力帮先生争面。”翁行鑫道。 “光有你尽力,怕是还不太够。”北斋想到木须的那些话, 他就生气,“我本来是想找木须说往后殿试的事,可他这般不可理喻, 咱们得找另外的门路才行。会试容易过, 但殿试才是最后定胜负的时候。” 翁行鑫抬头看了眼北斋,音量不自觉地小了一点, “听说这次会试的副考官大理寺右评事张曦是您的学生, 张师兄时常和我们有往来, 不如借此机会,去找他聊聊?” “聊聊可以。” 北斋沉眸思索,片刻后再道,“不过你们见面得小心才是,不然被有心人看到,往后拿来当把柄,就算没事也能说成有事。” “有些门路可以走,但有些事,还是不行。” 北斋虽然很想赢木须,但他教书育人多年,最清楚科举舞弊的下场。不是斩首,就是流放抄家。 他早已名利双收,就算在这场会试上会有很强的好胜心,但也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越是爱钱的人,也越是惜命。 翁行鑫点头说明白,“先生放心,我会尽量低调的。” “嗯。”北斋面露疲惫,“这次的会试,虽说景山也会参加,不过他的……”顿了顿,摇头道,“他的才学确实还不够好,我并不能指望他为我们学堂争光。行鑫你一定要稳住,为师这次只能靠你了。” 这次会试,他、木须和邱杰,都有最得意的学生参加。而且江云康还会是木须的最后一个学生,以前的输赢都没关系,这次赢了,才是赢一辈子。 翁行鑫也很想赢,若是会试有个好名次,便能被更多的官员看到。 也就不至于,天天跟在于景山后边,却还得不到一个好处。 想到于景山,翁行鑫又道,“景山今日,怎么又没来读书?可是景山有什么事?” “不知道呢。”北斋道,“你别管他了,当初我就不该收他,你读你的书,别想其他的事。” 翁行鑫说好,帮北斋把茶水都换新的,嘘寒问暖一番才离开。 此时的于家,确实有些麻烦事。 年前皇上身边查出两个细作,因为线索提到了太子,长公主帮着说了两句话就被禁足。后来事情虽然推给了别人,但过年后,皇上对太子还是冷冷的。 太子想要摆脱这个嫌疑,就要查出是谁在陷害他,而于家便是查案的主力。 只不过于家查了大半个月,刚要查出点什么时,于乾明的马车突然翻了,这会于乾明正在家中养伤。 故而于景山没有去北斋那,而是信誓旦旦一定要抓到害人的凶手。 于景山这日又要出门时,被于乾明给叫住。 卧房里,弥漫着浓厚的药材味,于景山进屋时,就想要去开窗。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3节 “马上就要会试,你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地往外跑,你是嫌我的伤好太慢吗?”于乾明看儿子站得歪歪的,就生气想骂人。 “我读了那么久的书,最后几天读不读都一样,没什么差别。”于景山顶嘴道,“要是查不清楚这次的事,儿子更不能安心考试。” “你就是想气死我!”于乾明拍着胸口咳嗽,“查案的事有你大哥在,你操什么心。再说了,左右不过是其他两位王爷,过去那么久,就算查出来,也没什么用。” “我可和你说,若是你这次会试没过,往后三年,我就关着你读书!” 于景山是个自在惯了的人,但听到父亲要关他,他也不怕。以父亲母亲对他的宠爱,肯定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随便敷衍了两句后,于景山本想出门继续查,但发现父亲派人跟着自己,只好转头去找翁行鑫喝酒。 翁行鑫本来想去找张曦,但是被于景山叫到临仙阁,只能硬着头皮陪酒。 “景山,你今日喝得差不多,别喝了吧?”翁行鑫劝道。 “你少管我!”于景山心情不好,就是想多喝两杯,“安静的倒酒就好,能给我倒酒,是你的福分。” 在于景山看不到的地方,翁行鑫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充满了怒意。 再听话的狗,但是被打多了,也会有被逼急的时候。 翁行鑫的家世很一般,靠他自己的家世,往后得通过十几年,甚至是二三十年,他才可能身居高位。 想要当大官,不仅仅是靠读书和能力,还要有人愿意扶持。若是没有人提携,天下官员那么多,又有谁会看得到他呢。 翁行鑫从进北斋的学堂起,就想要能青云直上。 但在于景山身边待久了,再能忍的性格,都会有憋不住的时候。 就像现在,他很想把手中酒瓶砸向于景山。 不过,还是想想而已。 于景山喝到最后,烂醉如泥,还是靠翁行鑫背回于家。 于家大哥看弟弟喝得烂醉,逮住翁行鑫又是一顿臭骂,怪翁行鑫不好好劝着,这个时候还让于景山多喝酒。 一整天下来,翁行鑫什么事都没干成,反而还惹了一肚子气。 他只好等第二天再去拜访张曦,想到江云康嚣张怼他的那些话,他已经在幻想公布榜单时,如果他压了江云康,那会有多爽。 与此同时的江云康,在林源几人都休息下时,他出去解手,却看到坐在长廊下,抬头看星星的木须先生。 他先轻声喊了句先生,走近后,看到木须先生手中拿着酒壶,“夜深了,先生这样坐着容易着凉。” “有酒暖身,还不至于着凉。”木须拍了拍边上的石阶,让江云康也坐,“今晚的月牙细如发丝,倒不是什么好景色。” “我记得那年乡试,也是这么一个夜晚,我和邱杰几个一块坐着饮酒。大家那会都年轻,每个人都憧憬着以后。” 江云康坐下后,安静地听着木须先生回忆往事,偶尔搭腔点点头,并不多发言。因为他知道,木须先生现在只是想要倾诉一些情感,而不是需要意见。 “寒窗苦读十几二十年,大家为的都是功名两个字。”说到这里,木须自嘲地笑了笑,“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要让我不在意,那也不可能。” 江云康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就像现代的高考一样,勤勤恳恳读书十二年,寄托了自己和一家人的希望。但每年都会看到有人忘带准考证,又或者是迟到,有心态不好的,跳楼自杀的都有。 古代的乡试还是三年一次,三年的光阴,谁能确保三年中又能平安无事。 所以木须这个事,他很能理解。 “况且,北斋这个人……”木须突然顿住,转头看江云康,想了想北斋,长声叮嘱道,“我与北斋教书数十年,我的学生虽然少一点,但也有上百人。北斋的学生更多,往后你会慢慢遇到。” “你要注意一点,越是北斋喜欢的学生,越是心眼多,就和他自己一样。” “学生记下了。”江云康道。 春日的夜晚,凉风习习。 江云康坐了一会后,脚便冻得厉害,“先生,我扶您进屋吧。” 木须起身时,虚晃了一下,“你等等,我脚有些僵,人年纪大了就是不行,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林源乡试时。” “先生一定可以的。”江云康扶着木须到门口,帮着推开门后,就不再进去了。 “希望可以吧,哎,林源那小子要是有你的沉稳就好了。”多喝了两杯酒,木须话便多一点,“不然像他这样跳脱的性子,往后容易出事。” 江云康帮木须关好门,才回屋去。 躺下前,看到林源把脚伸出被窝,又帮忙掖了掖被角。 到了次日,大家都识趣地没提北斋他们的事,木须还是和以往一样严厉。 他坐在上首,布满沟壑的眼眸望着堂下年轻的学生们,“会试的内容和乡试差不多,也分三场。前两场考的四书文等,你们都不会有太大问题。就是最后一场的策论。” 从一个人的文章,便能看出他的理想和抱负,还有他行文是大气,还是带着拘谨。 有时候同样好的文章下,比的就是考官们对哪一种文章的偏爱。 “这次的主考官是一品大学士蔡中瑄,他这个人有些迂腐古板,不是很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个保守派。”木须评价一品大学士,也毫不客气。 他比较担心的是文渝,因为文渝在写文章上,有些执拗,不会为了别人的喜好而去变通,但这也是他最喜欢文渝的一点。反观江云康,他绝对能把这个马屁拍得很好看,这就是江云康和文渝的区别。 在木须心里,江云康往后会大有前程,文渝则是会办更多事实,他们若是能互相扶持,会走得更远。 说了一大段话后,木须让江云康他们先写篇策论看看。 埋头苦读的日子,会让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到了二月初八,会试和乡试一样,考试前需要提前一天入场。 林源虽然不用参加会试,但这次却更紧张。 他一早就去庙里给江云康几人祈福,在江云康出门这日,亲自给江云康挂了福袋。 林氏看得直皱眉,“福袋又带不进考场,你这会挂上干什么?” “现在能挂一会是一会,多沾点福气也是好的。”林源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我姐夫这次一定要高中啊!” 安儿被奶娘抱了过来,因为没睡舒服,小嘴高高地撅着。 江云康看到后,用力地在安儿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家伙很不耐烦地要躲开,但还是被江云康捏住脸。 “好了,别耽搁了。”林氏往外看了眼天色,“还是早点出门吧,我看今日的天气,怕是又要下雨,可别迟到了。” 江云康不舍地放开安儿,叫来书砚,听书砚说都准备好了,再一起出门去。 第71章 江云康几人刚到园子, 就遇到也准备出门的江鸿飞和刘业。 这次江鸿飞倒是没殷勤地打招呼,而是刘业先喊了句“三郎”,江云康才回礼问安。 既然遇到了, 大家就一起往外走。 到了正门,林氏眷恋不舍地看着江云康,林源瞧着江鸿飞两人上了马车, 着急道,“你们别再对视了, 还是早些出门的好。” 江云康这才松开林氏的手,和林源转身上马车。 而另一辆马车里的江鸿飞, 这才开始感叹,“江三郎真是好命,出身侯府,还有个娇美的夫人,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吧。我听说,三嫂嫂的嫁妆就有万贯家财,这么好的事, 我怎么就碰不上呢?” 刘业坐在江鸿飞的对面,他比刘业大三岁, 家中早有妻室,“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你能高中, 前来说亲的人, 也会好得多。” “你我都是苦出身,再好也不可能有江三郎那么好。”江鸿飞往后靠着, 眼神里都是羡慕, “还是好羡慕啊, 就算是庶子又怎么样,那也比我们好。” “罢了,咱们决定不了出身,只能靠科考改变命运喽。” 说到科考,马车越靠近贡院,路上的书生就越来越多。 临近贡院时,车夫停下马车,说前边人太多,只能步行过去。 江鸿飞和刘业下马车时,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心里的紧迫感更多了。 同样的,林源看到那么多考生和送行的人,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姐夫,好多人啊。”林源张望了一圈,都找不到文渝和张博宇在哪。 江云康也觉得很多人,他当年高考时,同学校考生也就一千出头。这次据说有四千多考生,而这里还不止考生,还有来送考的亲人等。 难怪要在考试前一天进考场,这么□□番搜查,一天也就过去了。 “我先过去了,你先回去吧。”江云康和林源道,“这里那么多人,省得你跟我挤。” 林源摇头说不行,“我还是看着你进考场,这样才能安心,不然我在家里,也是干着急。” 好不容易看着姐夫到会试,林源可不希望出什么意外,就像木须先生的乡试意外一样,那全家都会气死。 江云康多少也有点紧张,他带着林源往人群走。 没找到文渝两人,倒是先看到了于景山一行。 于家的小厮在前边清路,这么一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江云康的身边就有人讨论于景山的身份,实在是于景山一行的动静太大,他往前走了好久,都在讨论于景山。 “于家不愧是太子妃的娘家,就连哥儿来考试,这气派也不一样。” “哼,他们就嚣张吧。现在气势弄再大也没用,会试能上榜才是厉害。” “这倒也是,不过我听说于小公子的文章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得头名。” “拉倒吧,于景山要是能得头名,我沿街给你当马骑。我听人说啊,这次的头名,不是江陵书院的文渝,就是木须先生的学生江云康。” 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江云康不由都听了一下。 一旁的林源也是伸长耳朵,等着听边上人继续说。 “江陵书院和木须先生都是厉害的,他们的学生肯定不一般,能得这样的恩师指导,真是让人羡慕。” “对啊,我听人说,那个江云康还是庶子。一个庶子却能得到木须先生的青睐,想来文章做得极好。” “原来是庶子啊。”有人透出遗憾,“这要是庶子,就算再好的功名,往后也难出头。” “谁说不是。若是家中另有嫡子,一家子的门路都用在嫡子身上,留给庶子的便所剩无几。”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那也不一定,若是庶子自个儿很有本事,也能有不一样的前程。” “要是太厉害了,你觉得嫡母和嫡长子能容许?” …… 江云康听到这里,就继续往前走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4节 作为庶子,确实不太容易。他也没有宽厚仁爱的父亲和嫡母,不过老天也没对他太差,至少大哥是个好的。 虽说大哥是大家长心态,希望家里每个人都能好,但这对江云康就足够了。 往前又走了一段,江云康才看到文渝和张博宇。 张博宇跳着对江云康招手,等走近后,立马道,“我们睡不着,天没亮就起来了,这才到了前面。三郎睡得可好?” 江云康说还好,问过张博宇后,又去看文渝,听他们都说还不错时,他才安心许多。 在江云康几人说话时,于景山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翁行鑫顺着于景山的目光看去,拧眉道,“景山,你看他们做什么?” 于景山转头看了翁行鑫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贡院前人声鼎沸,等考官们带着军士出来,不需多时,便安静下来。 在江云康他们排队等候搜查进考场时,林源只能退到远处。 江云康站在文渝和张博宇的中间,三个人一起被叫到。 分开检查后,进考场时,互相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再各自领了名牌去找号房, 在号房里等待考试,是件很磨人的事情。 若是考完了,那还随便躺着。但还没看到试卷,心里就会有无数猜想。 好在江云康的心态一直都很不错,夜里裹紧被褥,虽然要蜷缩着身体,但还是靠着自我催眠睡着。 第一场考的四书文,虽然之前的乡试和院试都有考过,不过越到后面的考试,就越不容易,对考生的要求也就越高。 江云康拿到试卷后,再三思索,打了草稿后,才开始做题。 沉浸在做题中,时间就过得很快。 第一场考试结束,江云康从考场出去时,就能听到许多人在叹气,还有人喊累。 他也很累,连着在号房睡了两晚,腰酸背痛,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找到书砚后,江云康就跟着书砚上马车。 “三爷,小的在马车里准备了水和吃食,你若是饿了,就先吃一点,三奶奶已经在家中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书砚道。 江云康上马车后,看了眼书砚准备的吃食,但他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点水。 在号房里睡不好,上了马车后就闭着眼睛休息,什么时候到的承安侯府都不知道,还是书砚来叫他,才醒来下马车。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简单洗漱,随便用了点饭,连安儿都没看,就去睡下。 直到快傍晚时,他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还没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一个温热的小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等小手摸到他嘴巴时,江云康突然张口,咬住手指。 “不!不要吃手手!”安儿着急了,他想收回手,却被突然醒来的父亲给抱住。 林氏坐在一旁弯唇笑着,看江云康坐醒了,起身去端茶。 安儿被江云康挠得“咯咯”笑,小手乱摆着,等父亲喝水时,才趴在父亲怀里休息。 “顺顺送去大哥那儿了,明日大哥休沐,说顺顺今晚住在大房。”林氏等江云康喝完水后,再把茶盏放下,看着儿子累了,她让奶娘把儿子抱出去休息。 江云康起来穿好衣裳,见外边天色晚了,伸着懒腰道,“在贡院里待了两晚,我骨头都酸了。” “那你躺下,我帮你按按。”林氏道。 江云康点头说好,但不等他坐下,书砚突然来敲门,说老爷突然晕倒。 听到承安侯晕倒,江云康和林氏赶忙去正院。 他们到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但承安侯还没醒。 向氏坐在离孟氏最近的地方,皱眉道,“母亲,大夫查不出来父亲得了什么病,又要父亲要清淡饮食,他该不会是他自个儿医术不精吧?” 江云启立马接话,“这个大夫帮我们府里看了二十几年的病,在京城都是有名气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向氏被呛,当即转头瞪江云启,但碍于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她不好回嘴。 自从红杏有孕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再次差到冰点,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吵架。江云启更是有两个月没去向氏屋里。 江云康听到清淡饮食,差不多就能想到承安侯得了什么病。 古人还没有高血压这一说,但大夫也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才要清淡饮食。 承安侯的腰不好,他不能久站,但每日进补的东西吃下去,越来越胖,怕是不止高血压,其他两高也有。 江云帆眉头紧皱,他看着孟氏道,“既然大夫让清淡饮食,我们就按着大夫说的办吧。父亲这段日子说话久了都会传,若是再胖下去,确实不太好。” 孟氏点头表示同意。 从承安侯辞官后,她就不大管承安侯的事,也省心不少,那些妾室再有本事,现在也没用。 故而承安侯要吃什么,她都让人去准备,只要承安侯好好活着,别挡了她儿子的前程就行。但没想到,好吃好喝供着,也会供出病来。 在众人说话时,里屋的承安侯醒了,他还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头晕目眩,喊人送茶来。 孟氏听到承安侯醒来,忙带着众人进屋探望。 江云康和林氏在人群最后,他们两个都很识趣地没有往前面凑,反正承安侯也不想见他们,不过是做个样子。 六郎江云成也挤不到前面,他正是最长个子的时候,站在江云康身边,低声喊了句“三哥”。 江云康转头看去,见江云成快到他肩膀,和江云成点点头,示意这会别说话。 孟氏一番嘘寒问暖,承安侯却只回了三两句话,便又要睡了。 众人退出屋子,孟氏看天黑了,让大家先回去。 江云康夫妇和江云成一起往外走,本想和江云成说说话,但被出来的江云帆给叫住。 “三弟、六弟,你们跟我来下。”江云帆的身后跟着江云启,两人正朝江云康他们走来。 第72章 四兄弟一起到了大房。 江云帆看着年纪不同的三个弟弟, 再想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敛眉叮嘱道,“最近京城举行会试, 正是最多是非的时候,大家能低调就低调一些。” 说着,他看向二弟江云启, “按理来说,我不该管你内宅里的事。但你对二弟妹也太过了一点, 这般宠爱妾室,却忽略正妻, 要是传到外边去,你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即使江云启从武,但还是要注意名声。而且向氏父兄也在朝为官,这段日子,江云帆几次遇到,都有被暗示。 江云启撇嘴道,“那也是向氏太跋扈, 若不是她行事嚣张,我又如何会这样对她?” “夫妇俩有矛盾是正常, 以前向氏也不是这样,你现在只会说向氏不好,可曾想过你自己的不行?” 江云帆实在不愿管兄弟内宅里的事, 但父亲生病, 母亲又忙得心力憔悴,他只能插手去管, “如果你对向氏有着最基本的尊重, 红梅的事就不可能瞒着她。成日里不思进取, 反倒是越发风流!” 江云帆鲜少有这么凶的时候,江云启被骂得不敢再开口。 “六弟你也别再去找父亲读书。”江云帆又道,“你还年纪小,该去学堂就去学堂,不要父亲盯着你,你才肯读书。” 江云成本就胆小,被江云帆这么一说,身子缩得更紧。 他在读书上,并没有天赋。但是这个年纪,多少也要去认些字。好歹是是侯府的公子,若是连简单地诗句都不会,出门要被人笑话道。 说完两个弟弟,江云帆再去看江云康时,目光才柔和一些,“三弟这次的会试,考得怎么样?” “第一场还不错,但后面还有两场,暂时还不清楚如何。”江云康道。 “你好好考就是,徐大人是这次会试的副考官之一,他对你的文章称赞有加,只要你能稳定发挥,中个一甲不成问题。”说到会试的结果,江云帆就特别期待。等了三年,家中才有个兄弟参加会试,若是三弟此番能中,往后他们兄弟互相扶持,定能越来越好。 江云康倒是不知道徐敬文是副考官,他在考场也没见到,想来是批卷的考官。 之前安儿周岁时,徐敬文还特意来送礼,他还记得这个事。 翰林院的大部分官员,都被抽调去参与会试。不过江云帆为了避嫌,并没有去当考官。 如今江云帆再次得到上司的赏识,但在翰林院还是勤勤恳恳,一点都不敢松懈。等到年底,可能又可以升一升。 江云康三人从大房出来时,夜已经深了。 江云启出了院子就开始抱怨,“三弟你肯定不懂我的苦,林氏温柔贤淑,一点也不像向氏那般蛮横。大哥还要我亲近向氏,但我现在想到向氏就反胃。” 以前最被人看不上的林氏,这会却被江云启夸了起来。 江云康不动声色地道,“二哥可不能这样说,既然是你明媒正娶来的妻子,你就该好好对待她。二嫂只是性子急了一些,若是你能哄住她,你也会更舒服。” 没有大的事,江云启夫妇不可能和离,更不可能休妻。既然不能分开,又何必让大家都不痛快。而且江云启三心二意,他和向氏半斤八两,都不让人喜欢。 江云启没能从江云康这里得到宽慰,转头去看江云成,“六弟,你说说,往后你是要娶像哪个嫂嫂的娘子?” 江云成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他身上,纠结得不知道该怎么选。 心里上是更喜欢三嫂那样,但说了三嫂,岂不是得罪二嫂。 他摇头不说话。 “你说呀。”江云启追问道。 江云康看不下去,插话道,“二哥就别逼六弟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你要是再逼他选择,岂不是要他把舌头咬断了。” 江云启撇嘴道,“反正你们不懂我的苦,和你们说也不懂。”看到出现岔路口,转身和两个弟弟分开,“罢了,和你们多说也没用。” 夜色很快掩盖住江云启的身影,江云成这会才松一口气,拍着胸膛道,“二哥好生可怕,一定要逼着我回答。” 江云康笑着道,“二哥是个心思一条道走到底的人,你也不用那么怕他,有的时候真回答不来,就像刚才一样,保持沉默就好。” 江云成点点头,快到他住的院子时,突然停下,“三哥,你这次一定会考中的!” “你对我那么有信心?”江云康笑着问。 “嗯,很有信心。”江云成点头道,“虽然我自己书读得不好,但三哥你一定可以。姨娘说你和三嫂都是好人,肯定会有福报。” 江云康笑了,他也觉得自己是好人。虽然不是善人,但好人还是说得上。 揉揉六弟的头,乖巧的小孩就是更讨喜,“行了,你快进去吧。” 看着江云成进了院子后,江云康才回三房。 因为白天睡得太久,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困。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5节 进了院子,见林氏在安儿屋子,便也进屋去看。 “嘘。”林氏对江云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江云康往边上走,压着音量道,“他方才醒来一回,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有些肚子不舒服。我刚把人给哄好,你可别吵醒他。” “严重吗?”江云康皱眉问,小孩的问题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引发更大的事。 “灌了药之后,就不拉了,看着是好了很多。”林氏叹气道,“这小子就是太贪吃,看到什么都要往嘴里塞,确实得按你说的治治他。” “等他好了再说吧。”看着熟睡中的儿子,江云康拉着林氏的手出去,到院子时,一阵夜风吹过,江云康握着林氏更紧一些。 次日不用去考场,江云康起来后,听林氏说安儿没啥事了,才一起去正院请安。 承安侯是一早都要吃肉的人,可今日只有白粥和一些咸蛋,吃得他嘴里没味,刚发过一场脾气。 江云康夫妇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里屋的承安侯在骂人。 “若是连肉都不能吃,老子还活着干什么!”承安侯吃了两口白粥,便摔了碗。 孟氏让人收拾过地面,眉头紧皱地看着承安侯,随着承安侯卧床的时间越久,她心里的那点爱意也慢慢没了。看着肥头大耳的承安侯,她现在连床沿都不坐,只是站在边上,“老爷,大夫说了您现在不能大鱼大肉,您看看您的身子,已经越发难起来。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可怎么办?” “那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承安侯瞪着孟氏,“不让我吃肉,又说不出是什么病,这不是故意折磨我吗?” 孟氏和承安侯说不通,很想甩手出去,但又只能耐着性子劝,“老爷,您就听大夫的,等您瘦下来,想吃什么都可以。” “瘦?我都这样了,还要瘦下来干嘛?”承安侯原本风流好色,现在腰坏了,根本不能行房,除了吃就没其他事能快乐,现在连吃也不行,越想越气。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哎哟,我头好晕!” 还没说完,承安又头晕。 江云康进来时,就看到下人手忙脚乱地给承安侯喂药。 他和孟氏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出了里屋。 孟氏坐下后,面色还是很凝重,端着茶盏道,“三郎如今是要科考,所以最近忙点可以理解。但等你科考结束,该侍疾也要常来,不然传到外面去,别人可是要说你不孝的。” 林氏拧紧帕子,说不想多见他们的是承安侯和孟氏,现在要侍疾的也是他们。一张嘴上下拨弄两下,是非都在他们嘴里。 江云康浅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今日我不用去考场,就让我留下吧。” “哦?”孟氏意外抬眉,“这样不会不太好吧?明日三郎可是要进考场的?” 让江云康今日留下,孟氏有些心虚。但江云康能主动提到这个事,她又不想错过。而且最近这些日子,好些人都和她说江云康是头名的热门人选,若是能让江云康累点,说不定能拖些后腿。 江云康今日本来就不打算读书,而且孟氏也提醒了他,确实要营业下孝子的名声。 日后别人说到他会试期间还侍疾,都要夸他一句孝顺。在最重孝道的古代,有个孝顺的名声,对江云康以后会有非常多的好处。 而且该读的书早就读了,明日也只是进考场,真的考试在后日,今日若是能累一点,夜里也能睡好一点。 江云康送林氏出去,林氏担心他,但他和林氏摇头道,“娘子不用担心我的事,为父亲侍疾是我应该做的。正院有那么多人在,也不用我做什么事,不过是做点喂饭的事。” 林氏有很多话想要抱怨,但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忍着气回去。 而江云康确实不用做什么事,拿了两本书,在屋子里陪着承安侯。 大多时候,承安侯都在睡觉。 等承安侯醒来时,江云康再问要不要喝茶,若是承安侯说不喝,他也就坐着继续看书,绝不会多劝两句。 承安侯早上就没吃什么,没过多久便饿了,但小厮从食盒拿出白粥和青菜时,承安侯又没了胃口。 江云康亲切地端着粥碗,捧到承安侯身边,“父亲,儿子喂您吧。” 承安侯向来都不待见江云康,现在心情不好还要看到江云康的脸,看江云康一脸担心的模样,瞬间没了胃口,“不要你喂,我不饿!” 江云康乖巧听话地把粥碗放回食盒,吩咐下人道,“先拿下吧,父亲说不饿。” 承安侯看着被拿走的食盒,气到面色铁青,而肚子还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第73章 江云康只当没听到承安侯的肚子叫, 等外边有人进来,才热切地看承安侯,“父亲, 您现在饿了吗?” 承安侯确实很饿,想骂人也没力气,江云康看到他点头后, 再让人去提食盒。 一番操作下来,正院的下人都觉得三爷孝顺, 这种时候还来侍疾,且百依百顺。 侯府的人都知道侯爷不喜欢三爷, 之前也以为三爷会因此记恨侯爷,但今日后,很多人都会帮三爷说上两句话。 江云康在正院待了大半日。 快到傍晚时,江鸿飞和刘业一起来问安。 江鸿飞倒是厉害,刚进屋就能红着眼眶和承安侯道,“大伯,真是辛苦您了。看您这般难受, 我的心里也好难受。” 江云康和刘业一起站着,看江鸿飞不一会儿就哭出眼泪, 在心里默默鼓掌的同时,插话道,“鸿飞快别哭了, 父亲本就头疼, 你再这么哭,父亲头更疼。要是让父亲再严重, 你可就成侯府罪人了呢。” 最后那句话, 江云康加重了点语气, 听得江鸿飞僵住。 “我……我没那个意思。”江鸿飞过了会,才摇头道。 “我知道你不是坏的,才会这么提醒你,快些起来吧。”江云康这段日子,和江鸿飞也学了些说话的方式,“地上那么冰,你要是跪坏了也不好,你明日还要会试的呢。” 江鸿飞再次愣住,仿佛出现错觉,江云康的这些话,和平时很不一样。 但江云康却不管江鸿飞表情,已经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可不能白费力气,又去问承安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承安侯一整天都是吃点没油水的东西,感觉身子虚得很,不想搭理任何人,闭上眼睛摇头。 江云康再转身和江鸿飞两人道,“你们心意到就好,父亲累了要休息,我送你们出去。” 江鸿飞是想来搏好感,但承安侯都没和他说一句话,就被江云康给带出去。 到了院子里,看夕阳快要落下,他感叹道,“三哥可真是孝顺,一整天……” “还好啦。”江云康打断江鸿飞的话,不想听江鸿飞再说乱七八糟的话,“孝顺本就是应该的,父亲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在跟前侍奉并不辛苦,鸿飞不用夸我。” 几句话说下来,挡住了江鸿飞所有的阴阳怪气。 江鸿飞不好再说侍疾的事,开始问江云康会试的事,“我在排队时,听好多人都在称赞文渝的学问,说他是江陵书院第一人,这次的会元非他莫属。” “三哥,你和文渝同住木府过,你还是提防一点他,免得他害了你的考试。” 江云康没有表情地转身,两眼瞪着江鸿飞,“读书人不仅要书读得好,心思也要正才对。若是文师兄能夺会元,我一定拍手为他庆祝。但鸿飞你也要记得,小人心态,不会让你走太远。”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江云康说完就甩袖走了,刘业也紧随其后,留下江鸿飞一人呆滞在原地。 和其他人或许还要装装,但江鸿飞只是借住在承安侯府的客人,对上江鸿飞,江云康便不用那么客气。 拐过一个弯后,江云康和刘业快要分开,他停下看了刘业一眼,正色道,“我知道刘兄与江鸿飞不一样,但清水跟墨汁挨在一块,别人也会说你迟早变黑。和有些心思不正的人,还是保持些关系比较好,免得连累了自己。” “我……我明白。”刘业面色窘迫,他有好几次都觉得江鸿飞的话过分了,但碍于情面,每次江鸿飞邀他出门,他都没拒绝。 现在听完江三郎的话,倒是醍醐灌顶,不想再和江鸿飞多往来。 江云康和刘业分开后,径直回了三房。 林氏为他担心了一整日,看到他回来,立马问怎么样。 “挺好的,父亲生点气也正常,你不用为我担心。”江云康说完这个,又问到安儿怎么样。 “今日大好了,大夫说是吃错了东西,再养个两日就行。”林氏已经准备好饭菜,现在江云康回来后,便让彩萍去传饭。 在正院坐一天,确实很累,江云康用过晚饭后,很快就困了。 次日一早,林源又来等江云康一起出门。 这次路上就碰到文渝和张博宇,四个人一起出发去考场。 经过两日的修养,第二场考试时大家又有了些精神。 但等考试结束,一个个又像打了霜的茄子,从考场出来时,一个个面容憔悴。 书砚看到自家主子时,吓得赶忙过去扶住,“三爷,您这是怎么了?两晚上没睡好吗?” “睡就一般,主要是饿的。”江云康皱眉道,“不小心弄湿了一点木炭,昨晚就没吃啥,好在昨晚已经考完了,你快点扶我去马车里。” 他知道书砚会准备一些吃的,迫不及待地想吃点东西。 书砚干脆蹲下,“三爷,您上来。” 江云康也没客气,实在太饿,便让书砚背着去找马车。 等他们找到马车时,却没看到车夫,书砚说可能去解手,让江云康先上马车。 “三奶奶给您准备了桃酥和肉饼,还有甜茶,都在马车里。”书砚也到马车上,帮着找到装食物的食盒。 等书砚要去开食盒时,却觉得不对劲,低头确认了一下,低声皱眉,“三爷,这个食盒好像不太对!” 江云康揉着肚子,目光移到食盒上,“怎么不对了?” 书砚指着食盒上的盖子道,“三奶奶怕里边的肉饼和小食冷了,盖子上特意放了汤婆子,还用棉布包着。现在虽然棉布还在,可这个花纹朝向却不太对劲。” 书砚拿食盒的时候,三奶奶特意交代过他,入嘴的东西要注意些,别弄凉,或者打烂了。 林氏倒是没想过会有人在食盒里动手脚,只是二月份的天还比较冷,若是吃了凉的食物,怕江云康会拉肚子。 书砚也怕食盒里的东西冷了,一路都是紧紧抱在怀里,故而他很确定,棉布上的鸭子是反着的。 “因为三奶奶反复交代,一定不能出什么意外,小的来的路上,都是抱着这个食盒,不可能会记错。”书砚很确信地道。 江云康已经能嗅到一些肉饼的香味,肚子更饿了,但听完书砚这么说,哪里还敢吃。 “你去看看车夫,他去了哪里?”江云康道。 书砚放下食盒,出去找了一圈,才在茅房外找到车夫。 原来车夫也吃坏了肚子,一直在蹲坑。 书砚带了车夫的话回来找江云康,“说是吃了别人给的点心,之后就不太舒服。三爷,这个事怎么办?” 江云康大概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在他食物里下东西,不想看他继续考试,“你快点去找文渝和张博宇,让他们快点过来,我们一起去木府。” 这里人来人往那么多,车夫还不等给吃食的是谁,等同于大海捞针。 他没有于景山那样的家世,就算这会报官,衙役也就做个案卷,费时费力费赏钱,事情没闹出严重后果,衙役们也不会认真查案。 江云康的目光一直盯着食盒,他在思索,到底是谁那么不想看到他继续科考呢? 在江云康思索时,文渝和张博宇都过来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6节 江云康让他们先上马车,先去木府再说为什么喊他们。 “三郎,你这么急着喊我们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张博宇十分不解,他现在又累又饿,方才刚上马车就被书砚喊过来,气息还是喘的。 江云康饿得没力气说话,“先去木府,待会和你们说。” 马车到了木府后,书砚先去喊人,文渝和张博宇先下了马车,江云康最后扶着下马车。 等进了木府后,木须看到江云康过来,也有些诧异,问是不是没考好。 “不是考试的事。”江云康和先生说完,又去看书砚,“你去厨房随便拿点吃的给我,再去找个大夫来。你出门时,再找两个小厮在附近盯着,看看有没有跟着你。” 说这些话时,江云康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不等书砚去拿吃的,成氏先去拿了一篮子包子来。 江云康吃了两个包子后,人才舒服一些。 “是这样的……”江云康把书砚的发现说了,“现在还不确认食盒里有没有事,但车夫也拉肚子,便有些巧合。我怕针对的不是我一个人,才让书砚把文师兄两人也叫过来。” 江云康说完时,张博宇都惊呆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文渝也很震惊,“还好书砚细心,这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后悔莫及。 大家这会都心有余悸,沉默着不说话,直到大夫来了,一番查看过后,确认里边加了一些寒凉的东西,容易让人肠胃不适。不过还没到泻药的地步,不至于一吃就拉肚子。 但尽管这样,也足够让人害怕,毕竟后面还有一场最重要的考试。 江云康又让人去看文渝和张博宇的吃食,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这下大家都眉头紧皱。 书砚去送大夫后,张博宇脸色煞白地看着地上的食盒,后怕得心跳“砰砰砰”加速。 “你们说……”话刚说出口,张博宇就卡顿得停住,深呼吸后,再次问道,“你们说,这个事会是谁做的?只有我们的食盒有问题,还是其他人也有问题?” “应该不会太多人有问题,目标太多,事情就捂不住。”江云康道,“这个也好验证,找几个人,去问问你们的同窗里课业好的,便能知道了。” 文渝点头说是,面色凝重道,“三郎说得对,不过还是先让人去问问,确认后比较好。” 第74章 派出去确认的人, 半个时辰就回来,大家都说没啥事。 听到这话时,木须眉头直拧, 沉着脸不说话。 江云康现在完全缓过来了,有精神后,思绪转得也会快一点。 “我与文渝, 都有机会争头名。挑了我们下手,这个人应该很想要头名。”江云康分析道, “但这人又比较胆小,不敢真下一点狠药, 只敢弄点寒凉的药粉。等事情发作的时候,碗盘那些,应该也洗掉了。倒是算计得不错。” 这种大考,除了实力要好,还得心态好。 如果没有一个好心态,考试也容易短路。 如果江云康他们身体不好地去考试,必定会影响心态, 从而拉低名次。 江云康看着食盒,脑海中锁定了几个人, 只是现在没有证据。 “下作手段!”文渝气愤道,“这样的人,就该落榜才对!” 木须问江云康, “三郎觉得, 这个事要怎么做才好?”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江云康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最后一场考试, 如果我们假装生病了去考试, 对方以为得逞了,必然会更得意。” “不过装病的有一个就好,还一个人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两种情况一起来,让他懊恼又期待。” 文渝说他装不好,江云康便说他来装病。 “文师兄不要太记挂这个事,既然对方不想我们考好,我们更要考好才对,切莫让他得意了。等考完后,我们再来细细揣摩这个事。”江云康怕文渝一直想,那就太费精神。 文渝握紧拳头,读书多年,很多时候都不屑用武。 但这一刻,他非常地想揍人。 好在书砚提前发现问题,不然他们指不定就出什么问题。 江云康要装病,就让书砚背着他出木府,长吁短叹地上了马车。 等回到承安侯府时,天也黑了,还是书砚背着江云康回三房,一路上都有人看到。 他们刚进三房的院子,就看到林氏焦急地等在院子里,看到江云康被背回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书砚,怎么回事?三爷怎么了?” “回三奶奶,三爷吃坏了肚子。”书砚刚说完,林氏的脸就白了,赶忙让彩萍去请大夫。 等书砚把江云康放床上后,林氏的泪花眼看就要掉下来,江云康趁大夫还没来,赶忙解释在装病。 林氏的情绪上上下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掐了下江云康的大腿,“你可吓死我了!” “娘子别生气,这也是没办法。”江云康求饶道。 林氏想到江云康差点真吃坏肚子,又感到后怕,“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若是让我知道,一定要打上门去!” “娘子说得对,这种坏人前程的黑心人,就该断子绝孙。”江云康也很赞同林氏的说法。 等大夫来了后,帮江云康把脉时没发现什么,但看江云康脸色白白的,又说肚子疼,便只好开点养肠胃的药。 三房这里天黑后请大夫,动静虽然不大,但也不小。 今晚江云启被向氏灌了酒留在房中,方才刚云雨一番,江云启昏沉沉地躺着想睡觉,向氏却满面红光地坐着。 “三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病了,可真有意思。”向氏若有所思道。 她转头看了眼闭着眼睛的江云启,“二爷,你说三郎此次会试,是不是要折了?” “我怎么知道?”江云启累得眼皮沉,翻了个身背对着向氏,“你这般幸灾乐祸做什么,三郎会试失败,对你又没好处?” “怎么就没好处了?” 向氏下意识拔高音量,又赶忙放小声,“你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正经嫡出公子,却比不上一个庶出的。要是三郎真中个会员回来,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有面子?” “怎么就没面子?他是我弟弟,他的功名,不就是我们侯府的荣耀。”江云启心口突然涌上一股气,坐了起来,睡意也没了,“你就是小肚鸡肠,和你这种人,实在没话说。三弟一个庶子,往后都要依靠侯府才能为官,你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一边说,江云启就一边下床。他本就不愿意在这里睡,无非是喝了点酒,才被向氏拉着留下。现在酒醒了,又听到这些话,那点睡意都没了。 向氏看江云启要走,顿时呆住,起身过去抱住江云启的腰,“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你这会可不能走。” 好不容易把爷们留下来,若是二爷这会走了,明儿个她就成笑话。就算心中再不愿意,还是服软撒娇。 江云启被向氏这么一抱,听向氏难得地服软,也嫌大半夜地换地方麻烦,这才安歇下。 次日天色大亮后,侯府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江云康吃坏了肚子。 这吃坏了肚子,自然也就不用去承安侯跟前侍疾,孟氏还派人来瞧一眼,不过张嬷嬷比较冷淡,只说让江云康好好休养。 倒是江云成听说之后,小跑着带来了赵姨娘的偏方。 装病的好处就是不用去请安,可以在自己的屋子里随便待着。 不过也有不好,来探病的人有点多。 江鸿飞和刘业到的时候,江云康正躺在软榻上陪安儿和顺顺玩。 林氏把两个人拦在外间,“三郎现在不太舒服,就不和两位见面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你们,影响了明日的考试。” 江鸿飞伸长脖子往里屋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能听到一些小孩的笑声,“我们就看看,若是三哥真有什么事,我们也不能安心考试。” “真不用。”林氏一早就不喜欢江鸿飞,这会已经是耐着性子说话,而且她看江鸿飞根本不是来慰问,而是幸灾乐祸,“两位回去吧,我不好多留你们。” 江鸿飞还是想亲眼看下江云康的病态,但刘业拉了拉他的胳膊,不让他多说。 “哎,那就这样吧。”江鸿飞遗憾地看着林氏道,“真实辛苦嫂嫂了,我瞧嫂嫂都瘦了一些,你也得注意身子才是。” 刘业听得眉头直跳,若不是他想关心下江云康的病情,这会才不会和江鸿飞一起来。 他怕江鸿飞再多看林氏,在江鸿飞说完时,立马拽着江鸿飞离开。 等出了三房的院子,江鸿飞立马抱怨道,“你方才拉着我做什么,我话都没说完!” “还请自重!”刘业放下这句话,便大步走了。 被留下的江鸿飞愣了下,过了会才指着刘业的背影道,“不解风情的木头,你懂个什么!” 院子里,彩萍偷听完江鸿飞两人的谈话,回去告诉了林氏。 “三奶奶,那个江鸿飞可不能再让他来三房,每回看到您,那两颗眼珠子就跟长您身上一般,太没规矩了!” 林氏也很生气,沉着脸吩咐,“你去和院子里的其他人说,往后别让江鸿飞进三房,只要看到他,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 这也是他们住得太偏了,若是和其他几房挨着,江鸿飞必定没这个胆子。 林氏深吸几口气,才进里屋去。 看到安儿睡着,她不由放轻脚步,本想抱走安儿,却发现顺顺没有睡。 顺顺眨着大眼睛,和安儿面对面躺着,不哭也不闹。 江云康慢慢起身,接过林氏递来的毛毯,给两个小孩盖上,轻声对顺顺道,“顺顺也乖乖睡吧,待会等你们醒了,三叔再陪你们玩。” 顺顺往安儿那蹭了蹭,小手拉住安儿的胖胳膊,很快也睡了下来。 两小孩睡了后,江云康和林氏就坐在一边玩。 一天的光阴很快过去,第二天去考场时,林氏再三叮嘱不要吃离开眼睛后的食物。 江云康到侯府外时,江鸿飞和刘业的马车正好在前面,两辆马车算是同时出发。 等到考场时,江云康也是由林源扶着下马车。 前边的江鸿飞看到后,失望地撇嘴,“我看他也还好嘛,没病得起不来。” 刘业和江鸿飞分开走,不愿搭理江鸿飞。 而江鸿飞走了有一会儿后,才发现刘业不在边上,转身找人时,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抱歉,兄台你没事吧?” 翁行鑫摇头说没事,看了江鸿飞两眼,笑着打招呼,“我认得你,你是住在承安侯府的,对吗?” “是啊,兄台和承安侯府有关系?”江鸿飞看翁行鑫穿着不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点。 “说不上有关系,就是和府上的三郎一起在江陵书院读过书。”翁行鑫转头看了看,“不过我方才看到三郎时,他好像不太舒服,可是病了?” “说是肚子不舒服,前晚大半夜还请大夫,矫情得很,我看他都没啥事。”江鸿飞下意识说完,立马摇头改口道,“确实是病了,这个节骨眼生病,太让人惋惜了。” “这倒是。” 翁行鑫也叹气道,“最后一场考试生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本来三郎有机会中会元,现在也不知道行不行。哎,三郎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也还好啦,他之前都能中头名,只要能中进士就好,也不一定要中会元。”江鸿飞自己的目标就是中进士,只要能中进士,就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之前听到别人说江云康可能中会元,他心里就不舒服。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7节 什么叫很可惜中不了会元?别人可是连中进士都难,江鸿飞越听越酸。 翁行鑫笑笑不说话,辛苦读书多年,谁都希望能中头名,只是有些人本事太差了,不敢奢望而已。 “对了兄台,我叫江鸿飞,不知你是哪里人啊?”江鸿飞想再套个近乎,若是日后榜上看到对方名字,也能多条出路。 “我是京城的人。”翁行鑫说完后,便转身往其他地方去。 一眨眼的功夫,翁行鑫就消失在人群中,江鸿飞惋惜地摇头。 另一边,江云康遇到了于景山。 于景山刚看到他苍白的面色,就过来问他是不是要死了。 江云康不过是拍了点林氏的粉,让自己看得气色不太好,结果于景山过来就问他病成这样是不是要死了。 他皱眉道,“不用于小公子费心,我不过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还不至于病到要死。” “不会死就好,我还想着会试赢你呢,你可不能轻易死了。”于景山的目光上下打量完江云康,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这脸也太白了一点,你要是难受,倒不如放弃考试,免得把自己病死在考场。” “于小公子,我说了我没事,还是说,你很希望我会死在考场?”江云康最不喜欢听于景山说话,现在四周还那么多人看着,只想快点结束话题。 于景山被江云康问得噎住,撇嘴道,“你最好是不要死,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话音刚落,翁行鑫就找了过来,看到江云康的第一眼,也是问江云康怎么病成这样? 江云康没回答翁行鑫的话,转身拉着林源走。 翁行鑫被甩了个没脸,面上不太好看,愤愤道,“这个江三郎好大的脾性,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能第几名。要是连一甲都没中,真是要笑掉大牙!” 于景山没好气地转头看翁行鑫,“那我也没中一甲呢,是不是也很好笑?” 上次乡试的名次,于景山一直没放下。虽然别人不敢当面和他说,但他知道,那些人肯定背地里说他会试一定不会中。 想到自己又要输给江云康,于景山非常不甘心,瞪完翁行鑫,就脸色臭臭地离开。 翁行鑫被于景山问了一句,瞬间僵住,怕于景山当场发火让他难堪,他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悄无声息地跟上于景山。 不过在翁行鑫心里,他觉得于景山能中贡士就不错,更别说一甲前排名次。想到如果于景山名次不好,他多少有些担心被迁怒。 等这些人都走后,方才听到于景山和江云康谈话的人,也开始谈论。 大家都看到江云康的脸色不太好,有人替江云康惋惜,“都到了最后一场,要是因此错过会元,那也太可惜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他下来了,说不定咱们的名次就能往上爬一个。况且,他本来就不一定是头名。” “其实江云康真的很有希望中会元,他能和文渝齐名,就说明才学足够好。不过吧,他现在都病了,会元肯定不是他。” 听到这话,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都表示认同。 会试人才济济,在那么多优秀考生的情况下,想中贡士本就不容易,现在江云康病了,就更不要说头名的事。 这是大家一致认同的事。 不过江云康退出会元的竞争,便有人说会元一定是文渝,也有人说不一定。 “你们别忘了,北斋先生门下也有几名读书厉害的学生。还有南边的好些书院,也来了他们最厉害的学生。谁能中会元啊,还真不一定。” 这倒是真的,出色的学子太多,不到最后一刻的发挥,谁也猜不到胜出的人。 在其他人判定江云康和会元无缘时,江云康已经和文渝他们在排队,等候考官的到来。 会试最后一场,考的还是策论。 江云康这段日子,看了文渝的许多文章,发现文渝收敛了好些锋芒。 同样的,文渝也在研究他的文章。 两个人常常探讨到深夜,有时候钟庆上门找木须先生喝茶,也会看看他们的文章。不过钟庆一般不说好坏,最多提个一嘴,但也够江云康和文渝受用。 听到考官敲锣的响声,文渝回头看了眼江云康,四目相对时,异口同声地安抚对方,“一定要平常心!” 话毕,两人都笑了。 第75章 已经结束两场考试, 到了最后一场时,心无旁骛地想着考试就行。 江云康这次的号房,和于景山挨着。 两个人在拐角处遇到时, 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江云康瞄了眼于景山的考试号,发现他们挨着时,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孽缘啊。 “我看你, 倒是生龙活虎嘛。”于景山小声道。 “还好还好,肯定能撑着考完。”江云康道。 于景山冷哼道, “你最好是考完,别让我笑你。” 江云康撇嘴懒得搭理于景山, 在他加快步子后,于景山突然问他为何会病了。 “喂,问你话呢?”于景山看江云康一直往前走,音量大了一点,但被边上的考官瞪了一眼后,只能看着江云康继续往前走。 江云康可不想被考官怀疑舞弊,还是和于景山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进号房坐下后, 也不抬头去看路过的于景山,而是开始收拾号房。 会试的三场考试, 江云康抽到的位置都还不错。 不在风口,也不靠近茅厕。算是运气比较好了。 不过二月中旬的天还是冷,白天还好, 入夜后, 江云康甚至能听到隔壁有人在打颤。 好在林氏特意用厚毛皮做了护膝和毛靴,江云康蜷缩在一起, 也就没那么冷。 第二天江云康考试时, 林氏带着安儿和顺顺一起回了娘家。 本来只带安儿, 但顺顺粘人得紧,刚和安儿分开,就开始大哭。 等朱氏看到林氏带着两个孩子来时,不由打趣道,“你大伯这孩子长大了,也得多孝敬你才是,这么辛苦带着他。” “顺顺很乖的,他比安儿还好带,就是离不开人。”林氏把顺顺和安儿放在软榻上,边上垫了软枕,她和朱氏站在一旁看两个小孩玩,“大嫂,和正读书怎么样?” “钟先生说认字比较快,就是没有耐心,倒是让他算术比较听话。”朱氏无奈摇头,“和正将来啊,怕也是个打算盘的。” 陆氏进屋时正好听到这个话,哼声道,“打算盘就打算盘,一家子人里,总要有人还会打算盘,不然那么大的家业,给谁经营去?” “你们呀,多生几个孩子才是,到时候有会读书的,也有打算盘的,这样才和美。”陆氏自个生了三个儿子,如今孙辈却不多,大房只有一个孙儿,便偶尔会催朱氏几句。 朱氏自己也想再生一个,不过努力了一直没怀上,她心里也急。不过这个事她不会拿出来和婆母他们说,烦倒是问江云帆的事,“姝儿,你家大伯真的打算两年后再续弦吗?” 林氏点头说是,“我那大伯是侯府里的主心骨,他的决定,就连我婆母都不敢干涉太多。” “那你岂不是还要带着顺顺快两年?”陆氏过来问。 林氏点头说是。 陆氏觉得女儿太吃亏,“同时带两个孩子,你如何再有自己的?” 林氏说没事,她如今有了安儿,并不着急。 朱氏看婆母皱眉,过来打圆场道,“我看顺顺确实听话,姝儿若是带他到三岁,顺顺也能记事认人,这往后也是一份恩情。顺顺长大后要继承侯府的。有这份情谊在,侯府也会一直眷顾姝儿和妹夫。” 陆氏听到这话,眉头才渐渐送来,看顺顺一直乖乖地看着安儿,她心头也不由软一点。 现在几句宽慰的话,林氏并没有当真。不过往后数年,在承安侯府起起伏伏时,大房和三房确实互相扶持了不少。 林氏在娘家有人说话,才觉得日子过得快一些。 傍晚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正要进侯府时,突然听到高亢的两声,“嫂嫂好!” 彩萍怀里的顺顺还被吓了一下,转着小脑袋不知所措地去看安儿。 林氏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转头看到徐放和木疆从马车上下来,欣喜地过去欢迎,“之前就听三爷说你们会在春天时回来,倒没想到会那么快。你们两个都黑了,快些跟我进府,我让人给你们弄饭吃。” “进府就不了。”木疆知道江云康今日在考试,他们这会进去不太好,“我们就是想过来看看小侄儿,考完就走。” 说话时,木疆的眼神在两个小孩的身上转了转,感觉两个小孩都很好看,但有点猜不出来,“嫂嫂,哪个才是安儿啊?” “我觉得是这个。”徐放指着顺顺道,“他像三郎一样清秀,另一个白胖白胖,和三郎不太像。” 安儿好像知道徐放在说他胖,小嘴高高举起,拍着胸脯道,“是我!” 顺顺也跟着点头,但他说不清楚字,只是指着安儿喊“哥”。 徐放一开始还没听懂两小孩的话,还是木疆提醒后,才明白自己认错了。 他走到安儿跟前,看着安儿肥嫩的小脸蛋,发自肺腑地夸道,“嫂嫂,你把小侄儿养得可真好。” 林氏笑道,“他现在还瘦了点,之前更胖一点。他就是爱吃,什么东西都想吃,爱吃又爱玩,像他小舅舅。” “哈哈,那也像我,我也爱玩!”徐放伸手抱安儿,安儿也不认生,被徐放抱住后,就伸手去救徐放的耳朵,玩得哈哈笑。 木疆看得心痒痒,也想伸手去抱,但看到一旁的顺顺委屈憋泪,便打算去抱顺顺。 不过顺顺认生,木疆还没碰到顺顺,顺顺就大哭,弄得木疆不知所措。 林氏过来抱着顺顺哄,“这是大房的孩子,他比较胆小。你们还是进去坐吧,大门口的,也不方便说话。” “真不用,我们就是过来看一眼。”木疆逗了逗安儿,让徐放把孩子还回去,“今早回到京都后,我们也没怎么歇着,待会还要去吃席。” 徐放感觉小孩儿抱着格外软,依依不舍地把安儿还给奶娘,“是啊嫂嫂,我们看到你和小侄儿都好就放心了。等我们明日把三郎接回来,大家再叙旧。” 林氏看天色确实不早,便没再挽留,而是叮嘱他们俩少喝一点。 目送徐放两人离开后,林氏才进府回三房。 马车里,徐放再次感叹,“安儿是真壮实啊!” 木疆点头说是,“能把安儿养得那么好,说明三郎他们过得还不错。我们回来的也是时候,正好三郎明日会试结束,哥几个又可以一起喝酒了!” “是啊,说到这个,我就期待。要是三郎能高中,就是三喜临门了。”徐放和木疆都立了功,这次回京城前,将军已经上折子帮他们请官,而且已经获得同意,就等加封了。 木疆哈哈笑到,“不是四喜吗?” “什么四喜?”刚问出口,徐放黝黑的脖颈稍微有了点红色,嘿嘿笑道,“这不还没成么,等我娶了娘子过门,那才是喜事。” 想到要成亲,徐放就忍不住笑容,一直咧嘴在笑。 这晚,徐放和木疆到底没喝太醉,因为心里记挂着次日早上要去接江云康,回去时都还有些意识。 而江云康并不知道徐放和木疆已经回到京城,他交了试卷后,才开始设想这次会试的成绩。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8节 这次的会试,他能感受到自己发挥得很好。不过这会还是不太敢想中会元,因为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但一甲的名次,他觉得肯定可以。 “咳咳。”隔壁传来两声咳嗽。 江云康翻了个身,现在已经考完了,隔壁咳一晚上都没事,他睡不着也没事。 他现在也很兴奋,只要会试过了,就大大不同了。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江云康才有了点睡意。 不过第二天很早,江云康就醒了。他难得地睡不着,坐起来等考官过来核对身份。 虽然很激动,不过出考场时,他还是假装咳嗽两声,让自己看着病殃殃的。 于景山紧随其后地出来,他夜里着凉,这会才是真的病了,走到江云康身边后,没好气地道,“和你挨着考试就是倒霉。” “放心,也不会有下次了。”江云康直接道。 于景山被噎住,愤愤地哼了一声,转头去找自家小厮。 江云康往边上走了点。特意和于景山隔开距离。 现在人很多,都在往外走,书砚还不太好找他。 过了一刻钟左右,文渝找到江云康。 看到文渝第一眼,江云康就问考得如何。 “正常发挥,三郎呢?”文渝问完后,看到江云康轻轻点头,才松了一口气,“希望这次,咱们都能有最好的名次。” 江云康也很期待名次,不管会元是他还是文渝,他都会很满意。 江云康又等了一会,还没等到书砚,打算和文渝过去找人,却听到江鸿飞的声音。 “三哥,你怎么还病着?”江鸿飞刚和几个同乡说完话,看到江云康在咳嗽,便想过来看热闹,“前两日我想去看你,但是被三嫂给拦住。当时我就怕你病得太严重,不曾想你还没好,这可怎么办啊?” 江鸿飞的声音不小,四周经过的人都停下看了过来。 而不远处的翁行鑫,也刚找到于景山,在问于景山考得如何。 于景山嗓子不舒服,不想回答翁行鑫,看到自家下人时,便大步走过去。 只是没走两步,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停在原地确认。 徐放上了战场后,确实黑了很多。他和木疆刚才和书砚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看到远处的江云康在和别人说话,徐放想给江云康一个惊喜,便让木疆先别喊人。 但是等快靠近时,听到江云康对面的人在叹气,说江云康要错过中会元的机会,他当即放下脸,大声吼道,“老子兄弟天下第一会读书,要你多管闲事?” 徐放黑着脸走到江云康边上,在江云康错愕的时候,皱眉问江鸿飞,“你谁啊?” 江鸿飞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徐放,他看徐放胳膊粗壮,说话又特别豪迈,看着就像习武的人,当即不屑地瞥了徐放一眼,“我不用和你说是谁吧?” “你一个臭练武的,到我们读书人的地方干什么?” 江鸿飞不是京城人,自然不认识徐放。 他现在只当徐放是个武夫,眼里都是看不起。 徐放听到江鸿飞说的,当即炸了,往前逼近江鸿飞,“你他么有本事再说一句臭练武的,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嘛。”江鸿飞比徐放矮了半个头,在徐放逼近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这里是贡院,难不成我还会怕你?” “你要是敢在这里动手打人,你也就……” “就怎么?”徐放一把抓住江鸿飞的衣领,把江鸿飞给举了起来,“你说说,到底会怎么样?” 第76章 江鸿飞被徐放给举懵了, 等回过神时,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和人群呼救, “大家帮帮我!这个人太嚣张了,谁来帮帮我!” 徐放的手又收紧一点,看江鸿飞脸色慢慢涨红, 还想更用力点时,有附近的军士来提醒他, “徐世子,这里是贡院门口, 您有什么气,先忍忍好吗?” 江云康也过来让徐放先放手,那么多人看着,没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江鸿飞而被弹劾。 而江鸿飞听到军士称呼眼前的武夫为世子,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了。 徐放经过军中历练,到底懂了点收敛, 不过他还是不会忍气吞声的人,用力一甩, 就把江鸿飞给丢了出去。 “砰”,沉沉的一声。 江鸿飞砸到地面时,胳膊仿佛要断了一般, 疼得咬到舌头, 瞬间飙泪。 徐放冷哼一声,瞪着江鸿飞道, “今日算你走运, 若是再让老子知道你嘴巴乱说话, 就找烙铁把你嘴给烫了!” 徐放还没说完,江鸿飞就瑟瑟发抖地摇头。 江云康看徐放还是和当面一样勇武大胆,再去看木疆,两人都是黝黑的皮肤,一时间感慨万千。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儿,还是前日?” “是前日回来,今日特意过来接你出考场。”木疆笑着道,“我们回来得也是时候,正好你考完会试,等你出榜时,也能陪你一起来看!” 大家许久没见,都有许多话要说,贡院门口到底不适合说话,江云康带着大家伙去临仙阁喝酒。 不远处的于景山,看着江云康等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好半天也没挪动脚。 于家也给于景山准备了酒席,翁行鑫提醒道,“景山,我们该走了。” 于景山皱眉转头,到于家马车边上时,突然道,“你不要跟着我,我自己回去。” 翁行鑫还没反应过来,于家的马车就先走了。 等马车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时,翁行鑫才回过神来。 而江云康他们,很快就到了临仙阁。 还没到用午饭的时辰,所以临仙阁里人很少。掌柜看到江云康带人来,立马把他们带到天字号去。 等几个人坐下后,江云康再给文渝他们郑重介绍,“这位是徐国公府的世子徐放,这一个则是木须先生的侄儿,他们都在一块从军。” 介绍完徐放两个,江云康又介绍了文渝和张博宇。 林源主动给大家添茶,“大家伙里我年纪最小,今儿个我就帮几位哥哥添酒倒茶,当个小二好了。” 徐放爽朗笑道,“你年纪最小,却也是最会说的一个。”又看向文渝两个,举杯道,“两位兄弟一起喝一杯先,既然是三郎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徐放的朋友!” 文渝和张博宇本来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他们不是那种圆滑擅交际的人,但徐放一点架子都没有,邀着他们喝两杯后,也就慢慢熟悉和自在。 江云康听说徐放两个都要有官衔,又举杯祝福他们两个。 还没开席,徐放倒是先喝了半肚子的茶水,便摆手说先不喝茶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回来时,家里母亲差点没认出我来。她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黑炭,要把我赶出去呢。” 木疆哈哈点头,“我家伯母也是,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实在是边疆的日头太晒,哪里可能不黑。” 江云康微笑着听徐放和木疆说话,又看到徐放的手背有伤疤,不由多问几句。 徐放却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当场撩起衣袖给江云康看其他的伤疤,“就这一条碗口大的疤,差点废了老子的手。养了两个月,还没好全,北边又来了偷袭。那群狗东西,就盯着咱们历朝的国土,恨不得把咱们的国土都吃了!” 木疆也有许多伤疤,附和道,“好在咱们将军是个硬气的,带着我们一直撑着,去年还过江打了两回,要不是粮草不够,都能夺下两座城呢!” 文渝听得眼睛直瞪,“你们还过江北上了?” “嗯,不过就那一回。”木疆见文渝有兴趣,就多说两句,“那次是抓到细作,听到他们要火烧我们得军营,干脆将计就计,趁他们过江时,来了个偷袭。” “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们要守住那道防线,是真不容易。同一年去的一百个兄弟,如今就剩下四十六个。朝中还时常拖延军粮,有时候没被敌人灭了,反而要先被饿死。” 说到军粮的事,徐放和木疆都很气愤。 文渝和张博宇听得一愣一愣,他们没这么近地听过边疆的事,好奇的同时,又有很多质疑。 “国库每年都是按时送军粮出去,除非遇到灾难天,为何会这般拖延?”张博宇问道。 “这还不简单,肯定是哪个王八羔子偷吃了呗。”徐放冷哼道,“说咱们这些练武的人粗,但那些文官更不行,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真上了战场,怂得和包子一样。” 张博宇听得皱眉,“也不一定都是贪官,总有好官。” 木疆插话道,“好官确实也有,但京城里的大官压下来,就算有人想当好官,也难一直坚持。不然这一百多年,咱们失去的半壁江山,为何迟迟不能收复?” 半数国土被人侵占到四分五裂,而那些文人还只是吟诗作对,说点感怀春秋的话,却不见做实事。 这文官与武官的积怨,早就颇深。 江云康看两边人快争执起来,适时出声道,“就是世道不好,才需要我们奋血杀敌,也需要我们苦读诗书。” “天下没有一人能撑着的天下,不管是文是武,都不可缺少。”他看小二进来送菜,端起手中的酒杯,吆喝道,“咱们一块儿喝一杯,往后一起收复旧山河!” 木疆和徐放立马举杯呼应,林源笑着帮文渝和张博宇加满。 大家都是还可以放松一点地状态,几杯酒下肚,便敞开心扉地谈话。 不过文人和武夫的观念到底不太同,还是不时会发生一些冲撞,得江云康和林源从中调和。 一顿饭后,文渝和张博宇败下阵来,先喝得酩酊大醉。 江云康和林源把两人抬到一旁休息,再回酒桌。 木疆微醺晃着脑袋,徐放则跟个没事人一样。 “三郎,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有件很重要的事吧?”徐放把椅子挪动到江云康边上,殷勤地给江云康倒茶。 江云康一看徐放这样,就知道徐放有事要求他,“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你做到的事,一定帮忙。” “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到这个,徐放颇有些不好意思,黑黑的脸颊好似泛着红晕,不过他到底是个大胆的,深吸一口气后,便一口气说出来,“张侍郎最不喜欢我这种粗人,我又拖了那么久的时间,他现在看到我一定恨得牙痒痒。明儿个,你能不能陪我去张府一趟,张侍郎最喜欢你这种读书人了。” 徐放知道自己性格冲,有时候脾气也倔,但事关他后半生的幸福,他需要有个人能在一旁帮他周旋。 “这是好事,我自然愿意陪你去。”江云康认真端详了徐放两眼,打趣但道,“就是不知道张家姑娘,看到你那么黑,还会不会心仪于你。” “她要是不喜欢,那我就祝她另得佳婿,再给她添份丰厚的嫁妆。”徐放道。 “你就不伤心?”江云康看徐放说得容易,又问道。 “伤心归伤心,但我已经耽搁她许久,不能再耽误人家。咱们是顶天地间的男子汉,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也该大方祝福人家。”徐放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又没那么自信,“不过你说,张姑娘会不会真不愿意嫁了?” “不会,正月时你嫂嫂还见过张姑娘,那会张姑娘还问到了你。”江云康拍了拍徐放的肩膀,“行了,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张侍郎再不情愿,他也等了那么久。我听徐国公说早就帮你备下聘礼,这次回来,就等着成亲吧!” 想到要成亲,徐放的唇角就不受控制地上扬。 一旁的木疆突然举手,“我也要成亲!”刚说完,就趴在桌上打鼾。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79节 江云康和徐放哈哈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因为家里都等着他们回府,便各自送人走。 江云康没想到徐放两人会接他,回去时想着家中的娘子,便让车夫快一点。 等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口时,他已十分疲惫。在考场没怎么睡好,中午又喝了许多酒,现在只想回去换衣裳睡觉。 “三爷,要不要小的背您回去?”书砚扶着主子下马车,看主子一直在打哈切。 江云康摆手说不用,“你也辛苦了,我自己还能走。回去吧,等回三房后。你也去好好睡一觉,我看你的黑眼圈也很重。” 主子在考试,书砚虽然不用住号房,但想到考场里的条件,不由为主子担心。三房的人都期待主子能有个好名次,好撑起三房的底气。 连着两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书砚确实也很困。 “只要三爷能中贡士,小的这些日子,也不算白熬。”书砚跟着主子迈过门槛,一起进了承安侯府。 “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江云康笑着迈过门槛,径直朝三房走去。 等回到三房后,江云康却发现林氏不在三房,只有奶娘在带安儿和顺顺。 问了之后,才知道林氏被喊去正院。 “三奶奶去多久了?”江云康问奶娘时,伸手戳了戳安儿鼓鼓的小脸蛋,但安儿好像是嫌弃他身上的酒味,一直在往后躲,倒是顺顺乖乖地坐在那里和他笑,他便逗顺顺玩。 “回三爷,三奶奶去一个时辰了。”奶娘回话道。 第77章 “竟然去了那么久?”江云康喃喃说完一句, 让人拿了干爽的衣衫来,他打算去正院看看。 不过等他刚换完衣衫时,正院就来了小厮, 说老爷让他过去一趟。 与此同时,正院里,林氏站得腿都僵了。 她刚到正院时, 承安候说是在睡午觉,但屋里却有丫鬟进进出出, 她只能站在外间等着。 后来嫡母来了,进里屋有一会儿后, 才喊她进来。 承安候靠着软垫,因为过胖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这会睁开也好似和闭眼一样,“三郎如今会试还没过,更别时殿试中进士,但你们倒是会翘尾巴。” 说一句话,承安候就要停下休息片刻, “鸿飞是我们江家的客人,三郎就看着他被徐放打, 这般行事做人,是要看着我们侯府的脸面被人踩吗?” 林氏并不懂贡院门口发生什么,但承安候说到江鸿飞, 她便觉得江鸿飞的话不太可信, “父亲,会不会是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鸿飞的胳膊都撞青了, 这要是传出去, 咱们江家往后还要不要脸面?”承安候冷哼说完, 咳嗽两声,摇手示意林氏先别说,“等三郎来了,一切便都清楚。” 说完,承安候就闭上眼睛,不打算要听林氏的解释。 孟氏也是拿着茶盏不说话,她最近看林氏管家颇好,三郎也渐渐在京中有了好名气,心情很是复杂。 她倒是觉得江鸿飞眼神不老实,但这会听到承安候这么说,也没帮着辩解。 林氏就这么被晾着,尴尬的同时,又有点难熬。 好在没过多久,便听到外边的丫鬟进来传话,说三爷回来了,林氏的眼睛这才亮一点。 江云康刚进屋,看到屋里只有孟氏和林氏,刚行礼问安后,就听到承安候阴阳怪气地道,“你倒是还舍得回来,我还以为你快忘了这个家呢!” “儿子不敢。”江云康用余光去看林氏,见林氏用唇形说了“江鸿飞”三个字,心中便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没去问承安候,而是问孟氏,“母亲,父亲可是为了江鸿飞的事,而生气?” 孟氏本来只想帮腔说两句,被江云康突然点到,微微愣了下,再点头说是,“说来你也是,到底是我们侯府的客人,你让徐放当着那么多人把他给打了,这不也是在打侯府的脸面吗?” “想来这个事,是江鸿飞恶人先告状了。” 江云康转身看了眼承安候,不等承安候开口,抢先道,“我不知道江鸿飞与你们说了什么,但徐世子并没有打他,只是把他举了起来。至于缘由,那也是因为江鸿飞不知徐世子身份,就骂徐世子是臭武夫。在徐世子要动手时,我也劝阻了,不然江鸿飞这会应该在医馆了。” 说到这里,江云康再挺直点腰板,给林氏一个安心的眼神,再继续道,“父亲母亲都知道徐世子的性格,以往若是有人骂他一句,不打个半死,不可能放弃。这个事,你们可以随便找个在场的人问问,就知道儿子有没有说谎。” “父亲,徐世子确实从了武,但他可是长公主的儿子,江鸿飞却如此羞辱他。当时有好些人都在,若是传到徐国公和长公主的耳朵里,您想想,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想我们侯府?” “您这会若是还觉得徐世子太过分,那儿子愿意替徐世子受罚。” 虽说历朝重文抑武,读书人都看不上武夫。 但徐放是谁? 他可是长公主的独子,皇上的亲外孙。 就算徐放从武,那也没人敢当面说句看不上的话,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江鸿飞的功名也要没了。 而承安候这会却偏听偏信江鸿飞,皇上本就不喜欢承安候,到时候再来个包庇的罪名,承安候就别想日日躺着了。 不过这会,承安候对江云康说的,还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江云康,想从江云康的脸上察觉出不对劲,但江云康面色淡定,又让他心里慢慢不安。 “父亲,儿子也是侯府的一份子,若是侯府没脸,儿子也不会有面子。方才的话,句句都是事实。”江云康无奈叹气,“您若实在不相信,儿子先去去把徐世子请来也可以。” 孟氏最先转过思绪,“这种事就不必请徐放过来,让人叫江鸿飞来就行。” 她转头看向承安候,接着江云康的话道,“老爷,三郎说得没错,咱们都是一家人,三郎是个……是个懂事的,他应该不会撒谎。若真如三郎说的一样,江鸿飞这个人可留不得,若是徐国公府因此生气,大郎的前程可就没了。” 说到江云康懂事时,孟氏有些卡住,顿了顿才说出这句话。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儿子的前程。 承安候看看孟氏,又看看江云康,最后不耐烦道,“那就把江鸿飞叫来。” 主子黑脸喊人,下边的人飞快地跑去叫人,片刻都不敢耽搁。 等小厮找到江鸿飞时,江鸿飞正巧儿二郎腿在吃干桂圆。 听到承安候找他,倒是没多想,麻溜地到了正院。 江云康刚看到江鸿飞,就厉声质问,“江鸿飞,你为何要在我父亲跟前颠倒是非?我们供你吃住,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良心何在?” 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大段,等江云康停声时,江鸿飞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孟氏只关心一点,细眉皱在一起,正色道,“江鸿飞,你真的骂了徐世子吗?” “我……我是不知道徐世子身份,我以为是个普通的武夫。”江鸿飞回答完,立马转头去看承安候,“大伯,您是知道我的,我没有那些坏心眼。要是知道徐世子的身份,打死我也不可能骂他啊。” 江鸿飞想说不知者无罪,但发现承安候目光越发狠戾,想好的辩解也卡在喉咙里,突然顿住说不出来。 在平常无聊时,江鸿飞可以和承安候说说话,逗承安候开心,所以承安候愿意护着他。 可在承安候和孟氏这里,任何对江云帆有影响的事,他们都不容许发生。 如今承安候没有官职,其他庶出的两房弟弟,反而还有一官半职,承安候就指望着江云帆升官。 这会不管江鸿飞出于什么理由,孟氏和承安候都不会留江鸿飞。 至于江鸿飞有没有诬陷江云康,这对他们夫妇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鸿飞啊,我对你也不错。”承安候收回目光,不想再看江鸿飞,“但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就收拾收拾去住客栈吧,侯府不能再有其他事了。” 就算江鸿飞会试能中,往后可能会有前程,但承安候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险。 孟氏也起身道,“张嬷嬷,你送江公子走吧。东西都带仔细了,再给江公子备点吃食,这就走吧。” 连称呼都改了,可见孟氏这会有多迫切。 江鸿飞这种借住的穷亲戚,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侯府愿意给他们借住,一个是为了好名声,还一个也是希望能结些善缘。 但江鸿飞先带来了厄运,那孟氏和承安候赶人也不客气。即使江鸿飞这次会试中了,那也关系不大,因为并不是殿试中了。 况且以江鸿飞的学问,孟氏心里也有数,不会有太前的名次,甚至会试都过不了。 江鸿飞目光呆滞,直到张嬷嬷和他说了两句请,才哭出声来。 他是来承安侯府借住,都住了那么久,却在会试刚结束被赶出去,若是被其他学子知道,他哪里还有颜面见人? “不行啊大伯,您别这样好不好。您可怜可怜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徐放的身份,江鸿飞肯定巴结得好好的,又怎么可能骂徐放,“马上就要放榜了,若是我能中贡士,往后会牢牢记住您的恩情。” 承安候却无情地道,“我们只是请你离开,流那么多眼泪,难不成我们欺负你了?” 江云康适时插话,“是啊江鸿飞,我们给你借住,那是我们好心,并不是义务要让你住。往后你有你的前程,我们侯府就不用你多给面子。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还是给你自己留点颜面吧。” 江鸿飞被小厮扶着起身,咬牙看着江云康,却见众人都是铁了心要他走,只能就此离开。 等江鸿飞走后,承安候又道,“今日这个事已经弄清楚了,三郎可要和徐世子说话,江鸿飞和我们并没有关系。江鸿飞的话,并不能代表侯府。” 这个时候又想到要他传话? 江云康在心里冷笑。 “该说的,儿子都说过了。”他长声叹气,苦涩地道,“不过江鸿飞到底之前多得父亲喜爱,若是传了出去,多半还是有些影响。儿子知道父亲惜才,不过有些人太会伪装,父亲可不能再轻易听信外人的话。” 一瞬间,承安候的脸就涨热了。 他虽然这会反应比较迟钝,但也能听出江云康是说他识人不清。 “老子的事,自个清楚。这里没你们的事,回去吧。” 江云康乖巧地说好,转身时和林氏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两人一起走出正院。 孟氏倒是觉得江云康最后的话很有道理,承安候做官一般,看人的眼光也一般。但面对在气愤中的承安候,她又不敢多说什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她也离开屋子。 江云康送林氏回三房后,两个人刚要坐下,就听到院子里突然“砰”地响了一声。 “好像有人砸了东西?”林氏受惊道。 第78章 江云康和林氏走到门口时, 看到两小厮拦着江鸿飞,书砚过来说刚才是江鸿飞丢了一块石头。 江鸿飞回去收东西时,越想越气, 脑门蹭蹭来了火气,但丢完后,他就后悔了。 实在无用且幼稚。 “你别出去。”江云康和林氏说完, 再走下石阶,沉着脸朝江鸿飞走去, “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做出这种事后, 多想想你的名声。要是名声毁了,这次会试不中,往后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 看江鸿飞张嘴要说话,江云康又走近两步,平日里温柔的声线,这会因为生气而变得低沉,“往后几日, 你还会在京城,我会时刻派人盯着你, 若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仔细点你的皮。” “我……我!”江鸿飞咬牙瞪着江云康,眼神狰狞, “你至于这么针对我吗?” “至于。” 江云康立马给了答复, “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再不走, 我就让人架着你出去。” 若不是江鸿飞身上有功名, 江云康早就让人动手, 但这会只能先把人给赶出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0节 看着江鸿飞不情不愿地离开,江云康让书砚去盯着江鸿飞走,顺便叫两个人跟着江鸿飞,他说会派人就是会派。 再转身去找林氏,进屋后,他心情还是不太好,“你明儿个就和母亲称病,说身上不太舒服,园子的事让母亲先帮着管一段时间。” “我要是称病,母亲岂不是察觉到是我对她不满?”林氏坐下后,不安地问。 “那又如何?”江云康用了半盏茶,冷哼道,“忙不过来就让你帮忙,有事却不帮着说两句话。就算你把园子管得再好,那也得不得她两句夸奖,反而还会忌惮你。你就说带着两个孩子太累,以至于这段日子都睡不好,拿出顺顺来压她,必定不敢说你什么。” 顺顺是孟氏的命根子,从顺顺来三房后,孟氏好几次想抱回去,可顺顺已经住习惯三房,加上林氏养得确实不错,又有江云帆的话,孟氏便不好抱回顺顺。 眼下要是林氏带不了顺顺,小孩儿怕是不能再适应换地方。 三房不能和正院来硬的,但可以拐弯抹角地反击。 江云康和林氏说好后,让人备水沐浴。 一晚的休息过后,江云康便要和徐放去张府了 林氏想着是去张府拜访,为了凸显徐放对此的重视,便给江云康准备了过年才穿的绣青山锦缎长衫,但江云康刚看到,就摇头说不用那么隆重的。 “今日徐放才是主角,我穿那么好做什么,一般的重视便好。”江云康让林氏换过的衣裳,想到去的是张侍郎家,又让书砚去找他珍藏的几本书。 徐放那个性子,肯定想不到送书。但张侍郎这种迂腐的读书人,看不上金银财宝,但对珍贵孤本肯定会喜欢。 一番准备下,江云康再去了徐国公府。 刚进正院,就听到徐国公不放心地问徐放,“真不用我们去?” “不用,今日又不是去提亲。”徐放虽然心思粗,但对于维护张家姑娘名声的事,还是想得很周到,“我今日就是去拜访一下,代表我对张家的尊重。若是你们也去,被人误会是提亲,那可不好。” 徐放深知张侍郎不喜欢自己,这才想着在正式提亲前,去和未来岳父打好关系。 看到江云康走来,徐放笑着招手,“三郎,你可算来了!” 江云康的步子不由快了点,先和徐国公问安后,再看特意打扮了的徐放,夸道,“世子今日真是精神。” “这是我母亲特意给我准备的,她说我现在太黑,穿不了浅色的衣衫,便给我拿了深蓝的。我瞧着都差不多,咱们把身板挺直了,穿什么都好看!”徐放哈哈笑道。 说着,徐放就要带江云康出门。 徐国公却不放心地叫住江云康,叮嘱道,“三郎多多看着徐放,可别让他说错了话,或者多喝了酒。” 徐国公是一副慈父心态,虽说徐国公府的门第高,可自家儿子不成器,若是再娶个娇气的贵女,怕是守不住这份家业。张家门第比不上徐国公府,可张家名声在外,稍微低一点的门第也就不重要了。 况且,儿子喜欢,他们夫妇又满意,这样的婚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江云康听得连连点头,直到徐放不耐烦后拖着他出门,两个人才出发去张家。 马车穿过闹事,慢慢来到行人稀疏的街道,眼看快要到张府时,徐放摸摸头发,又去整理衣裳。 “徐兄弟别紧张,你深吸两口气,张侍郎都让女儿等那么久,这门婚事跑不掉。”江云康看徐放不安的样子,突然觉得蛮好笑,也是难得看到徐放这样。 等马车停下后,江云康先下了马车,昨日徐放的拜贴就送了过来,故而门口早有张侍郎身边的小厮候着。 “江公子,徐世子,老爷已经在等你们了,跟小的进来吧。”张府连小厮都是端正有礼,微微笑着带他们进府。 徐放是越往府里走,心跳就越快。 好不容易看到前厅,因为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个踉跄。 张侍郎闻声看过来,手里的茶盏顿了顿,面色凝重地抿着唇。 其实这门亲事八成跑不掉,张家会等那么久,就代表张侍郎拗不过女儿。张家亲近的人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在张家拒绝了其他高门世家,如今来提亲的都没几个好人家,也只能嫁给徐放。 不过徐放特意先来拜访,就是想给张侍郎一个台阶下,他来伏小做低,让张侍郎舒心了,这样张姑娘也能对他更放心。 往日高傲不羁的徐世子,特意先上门拜访,张侍郎到底没有一直臭脸,让两个小的坐下后,便先问起江云康的功课。 江云康今日只是来当陪衬,不好一直和张侍郎说话,便说徐放特意准备了著名诗人的孤本当礼物。 张侍郎听到这话时,颇为意外,看徐放的眼神也亮了一些。 在来的路上,江云康就和徐放简单介绍了孤本的来源。 倒也不是让徐放装读书人,不懂的问题直接说不懂就好,但不会读书,却还能想法子弄来孤本讨张侍郎欢心,这份心意,张侍郎就很满意,不由和徐放多说两句。 江云康就坐着听徐放和张侍郎说话,偶尔插嘴帮着说两句,免得徐放被套话。 快要用午饭时,才有丫鬟来传话,说大姑娘已经备好饭菜,让他们移步正院。 听到饭菜是张家大姑娘准备的,徐放有些着急,想快点看到人。 可等到了用饭时,才发现只有张家男丁在。 面对徐放这个未来女婿,张侍郎是一点没手下留情,带着几个子侄,专门灌徐放喝。好似要把过去的一些怨气,都让徐放喝完。 酒过三巡,徐放喝得酩酊大醉。 江云康给徐放喂了醒酒汤,等徐放吐了一回,才带着人回去。 要走的时候,张侍郎才悠悠地说一句,“让人等了那么久,也不说句准话。” 江云康听到这话,便知道是张侍郎松口的意思,赶忙道,“张大人不必担心,待会回去后,我就和国公大人说。” 张侍郎没接这话,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气,但还是用沉默来表示同意。 等小厮背着徐放上了马车后,江云康才拍着徐放的背道,“行了,想笑就笑出来,别装醉了。你醉了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 昨儿个在临仙阁,徐放连着干趴下文渝和张博宇,还和没事人一样,就张家那几个读书人,根本喝不过徐放。 徐放这才睁开一只眼睛,确认真的在马车里,才捂嘴笑弯了眼睛,但不敢大声笑出来。 马车转过两条街后,徐放才放声笑了两声,“三郎真是帮了我大忙!” 看徐放高兴,江云康也很兴奋,“我没帮你什么,主要还是你自己努力。既然张侍郎松口,还是快些让国公大人和长公主去提亲,你也好在回军营前,把亲事成了。” 徐放点头说是,“是要快一点,不过我的亲事没那么简单,还要母亲先去回禀皇上,等皇上同意后,再下赐婚的旨意。不过和张家联姻,皇上肯定会愿意。” 国公府是世家高门,张家则是朝中清流,并不结党营私,也从不参与夺嫡,皇上对这样的婚事,确实不会有意见。 在徐放回府后,便立马去找了他母亲。 长公主当天就进宫找了皇上,听说徐放这种野小子能娶读书人的女儿,当即就让人去拟定赐婚的旨意。 次日,旨意就到了徐国公府和张家。 因为徐放要去军营,加上长公主和皇上说了想尽快成亲,办喜事的日子便定在下个月十六。 一个月的时间,说起来有点短。但两家人早就准备好成亲用的东西,走得也是纳吉、下聘那些流程,所以婚事并不匆忙。 徐放的亲事定下后,他心里便了却一桩心事。 没过两日,徐放和木疆的封赏也下来了。 他们俩的军功差不多,不过徐放因为家世的原因,又马上要成亲,皇上便提到了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木疆则是从六品正威校尉,对他们来说,都是比较快的升迁。 虽说世人不重视武官的官职,但有了官职后,还是和没有时差了很多。不管是俸禄,还是出门见客,那都是不一样的了。 江云康特意送了礼去贺喜,先去的徐国公府,再去了木府。 等他到木府时,木须正带着文渝两个在院子里喝茶。 春风吹到京城有些日子,院子里的紫藤花树长出嫩绿的新叶,遮挡住大部分的阳光,只落下零星一点。 人坐在下面喝茶,吹着春风,倒是舒服。 “你来得正好,我们方才刚说到你。”木须对江云康招招手,示意江云康坐下。 江云康挨着木疆坐,右边是文渝。 他刚坐下,木须就问他查到没有,愣住片刻,江云康才想到木须问的是什么,“还没查到结果,想来对方比较谨慎,下了药之后,就不再有所动作,也是怕被我们发现。” “查不到就慢慢查。”木须说到这个时,面色凝重,“总是要查个结果,现在对方没有动作,等会试的榜出来时,很可能会忍不住。” 大家都以为江云康会试最后一场病了,名次肯定会不好,等榜出来后,最意外的几个,便有最大的嫌疑。 江云康点头说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去恭喜木疆。 说到有了官职的事,木疆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些。当初他非要去从军,伯父对他一直没好脸色,好几次都差点要打他。现在能有所成就,木疆心中还是有点小得意。 “我还好,我这才刚开始。”木疆谦虚地说完,目光忍不住地往伯父那瞥去,期待能看到肯定。 木须很不想让唯一的侄子去从军,但是没办法,木疆竟然干出点名堂来。 而且听木疆说差点能拿回两座城池时,木须的心里多少有点激动,从宫里来了封赏后,木须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现在再看木疆兴奋的小表情,木须倒是没说太多,而是点点头,“不要骄傲,等你真收复两座城池,我才敢去地府见你父亲。不然好好的书不读,跑去从军,你父亲不知道要怎么责怪我。” “不会,父亲必定知道您的苦心。”提到过世的父亲,木疆的印象很少了,他很小就跟着伯父长大,在他心里,伯父也是和父亲一样的人。 木疆主动给伯父倒茶,江云康也在说如果能收复城池就好。 北面半壁江山被好几个国家分割,从上百年,到最近的二十年都有。很多历朝的百姓跟着朝廷由北迁徙到南边,最思念的就是故土,最期望的也是能重回家乡。 特别是对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毕生的执念。 这个话题,也让文渝和张博宇热血沸腾,很快参与进来。年轻一代的有志青年,也希望能有收复旧山河的那日。 届时名垂青史,万代流传。 在木府用了晚饭,江云康要走的时候,木须先生突然交代了一句,“后日放榜时,我和你们一块去看。” 之前的几次放榜,木须都没有去。那是木须觉得江云康没有问题,但是这次会试不一样,全国各地的举人都来了,木须也想跟着去看看。 他想看看江云康名列前茅,也想看看榜单上江云康的名次压过翁行鑫,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以后也能放下了。 “好,那等后日,学生来木府和你们一起出发。”江云康笑着和木须道。 第79章 会试放榜那日, 天清气朗。 春日难得有这种大晴天,江云康一早便起来。 林氏本想着一块出门,但家里两个小孩走不开, 一边帮江云康系衣扣,一边叮嘱道,“看榜的人太多, 不必一下子就挤进去看结果。” 系好衣扣后,又帮江云康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量身定做的衣裳,完美地显现出江云康挺拔的身形, “以前我就听人说过,因为挤着看榜,却被踩踏成残废。好不容易中了贡士,却因为意外不能为官,那多可惜。” “娘子放心,这次木须先生也跟着去,我得陪着先生的。”江云康道。 木须年纪大了, 不可能亲自去看榜,得让下边的人去。 这次出门, 还是和以前一样,江云帆特意留了青岸在大门处候着。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1节 “大爷说了,会试是最为重要, 他也一心期盼着结果。若是三爷榜上有名, 还请三爷派人去翰林院说一声,大爷也好一块儿高兴。”青岸笑眯眯地道。如今就府里除了大爷, 也就三爷看着最有出息, 那些没眼色打压三房的, 他是觉得脑袋被驴踢了。 “好,希望能有喜报传给大哥。”江云康微笑道。 青岸附和道,“三爷挑灯夜读,必定会有所成就。” 和青岸道别后,江云康去了木府。 徐放和林源也跟着来了,木须和文渝两个一辆马车,江云康三个另一辆马车,大家一同去看榜。 林源和徐放都有些坐不住,互相看看,又会一起去看江云康,见江云康气定神闲,徐放忍不住道,“三郎,我听人说,你每次考试看榜都很淡定,你就一点不紧张吗?” “会紧张的,只是我没表现出来。”江云康浅笑道。 “那也只有一点点。”林源陪姐夫看了那么多次榜,从没见过姐夫有不安的时候,反倒是他担心得更多。 说话时,林源还用手指比划一下,“说到看榜,本来我爹娘也想来,不过听说人太多,就让我作为代表来看。说是只要有消息,让我立马回林府去。姐夫你是不知道,爹娘昨晚都没睡,点着灯算了一晚上的账本!” 林家自然没那么多账要算,只是林全福夫妇睡不着,又想找点消磨时间的事做,这才算账。 江云康的这场会试,林家可是一样提心吊胆,就期望江云康能有个好名次,也给林家争争光。 徐放听得哈哈大笑,“我一开始也睡不着,拿了两本书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今早还是小厮喊我起来。” 他有特意交代过,千万不能错过看榜的时辰,不然小厮可不敢叫徐放起床。 一行人有说有笑到了贡院附近,但马车已经前行不了,虽然还离了半条街,前边的道路却堵满了马车和行人。 马车下后,江云康下去和木须道,“先生,我已经在附近茶楼定了位置,前边人山人海,这会也挤不进去,咱们上茶楼坐一会。” 木须被文渝扶着下马车,他刚露面,就有不少人来打招呼。 几个人花了好些时间,才到茶楼。 今日的茶楼里,往来都是看榜的人。若不提前定桌,这会只能在外边站着,或者待马车里。 江云康定的是个靠窗位置,只要往外伸头,便能看到不远处榜前的情景。 几个人坐下后,江云康便让侯府的小厮去看榜,虽说这会还没贴榜,但如果能往前走一点,说不定能快点看到榜单。 小二很快上了两壶茶水,还有一桌的瓜子点心,江云康刚端起茶盏,就看到对面二楼的靠窗位置,北斋带着他的几个学生坐下。 可谓是冤家路窄,没在一个茶馆,却还能这样碰上。 隔着一条街道,对面的人也发现了江云康他们。 两拨人的眼神对上,除了不知情的徐放,其他人都带了点较量。 “姐夫,那个于小公子一定盯着你看呢。”林源皱眉道。 徐放立马接话问,“三郎,是不是于景山那个纨绔欺负过你?要是有,我这会就过去砸了他的场子!” 说话时,徐放就站了起来,不客气地指着对面。 过去那些事,江云康都没搭理于景山,他说了没有,徐放才坐下。 不过对面的人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景山打小就看徐放不对眼,这会见徐放那么不客气,撇嘴不屑道,“无知的武夫。” 翁行鑫马上附和道,“景山不用和这种粗人计较,他没读过几天书,就算有了官职,也比不上我们这些读书人。” 北斋也点头说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粗人就是粗人,即使出身国公府,也不会有好的教养。一点风度都没。” 于景山却一直盯着对面,看对面的人说说笑笑,心里很不自在,起身说要去解手。 等于景山一走,翁行鑫才坐直一些。 北斋捏着茶盏玩,他这次的学生中,就属翁行鑫最有潜力,但上次的乡试,翁行鑫尽了全力,也还没赢过江云康和文渝。 不过这次…… 北斋的思绪还在转时,街上突然人声鼎沸起来,有人往街道看去,说在贴榜了。 翁行鑫也赶忙往街道去看,只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根本看不到贴榜的人。 对面茶楼的林源,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 徐放挨着他站,其实两个人只能看到官兵把人拦着,这会还在贴榜,其他的都看不到,可就是想这么看。 “姐夫,贴好了!”林源揉着手心,看到街道上的人群朝榜单涌入,心痒难耐。 徐放也是一样,两个人对视一眼,就说要下楼。 江云康刚喊了一声林源,徐放和林源就飞快跑下楼,没过多久,就在楼下看到两个人。 “三郎,我们去去就回!”徐放大声喊道。 江云康无奈坐下,看到张博宇的唇瓣微微颤抖,笑着给他倒茶,“张师兄深呼吸几次,咱们喝喝茶,有徐世子去看榜,肯定用不了多少时间。” 张博宇深呼吸几次,还没没好受太多,看江云康的目光不由羡慕,“三郎,你的心态真好。” 文渝也跟着点头说是,“三郎一直都很淡定,这个是我们都做不到的。” 其实江云康这次还是有点慌的,之前是许多人说他能中会元,后来又说他不行。 说他行的时候,压力很大,怕没中被人笑话。但是说他不行时,又很想争一口气。 总之,就是很复杂的心情。这种情绪会让人很不舒服,那他宁愿选择不去多想,便会好受一点。 时间过得很慢,从第一波人挤出人群后,江云康才听到有陆陆续续报喜的声音。 大家都很紧张,故而街道上人说的话,他们都在认真听。 “这次的会元,真是没想到。”有人叹气道。 “我也没想到,怎么就会是他呢?” “我倒是觉得会元不奇怪,反倒是后面的几个名次比较有意思。” ……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他们提到会元时,江云康等人都转头互相看了几眼。 就连木须这种有过多次经验的,也忍不住微微歪着身子往外看。 但看到对面的北斋时,又哼了一声,转身坐直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云康往日再淡定,这会也有些坐不住,他看到张博宇起身,他也跟着走到窗边。 刚站稳,就看到林源从人群中挤出。 林源一路狂奔,刚到茶馆楼下,气还没喘匀,便大声道,“姐夫,你……你是会元!” 这话一出,附近的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二楼的江云康愣了愣,随后嘴角疯狂上扬,一边的木须也哈哈笑了起来。 林源喊完后,再跑上楼,重复一遍,“姐夫,你中了会元!你也太厉害了!” 去看榜时,林源和徐放就是冲着榜首的位置去看,等看到江云康和文渝的名字挨着后,林源就迫不及待地回来报喜。 会元代表着,这次四千多个学子中,江云康脱颖而出中了头名。 这可是非常难的名次。 林源恭喜完江云康,又去恭喜文渝,“文师兄,你是第二!” 文渝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拳头,这才松开,他比江云康中了会元还要激动,热泪瞬间夺眶而出。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就是金榜题名时。 江云康看到文渝在哭,赶忙过去拍背。 “我……我……”文渝激动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觉得自己才学不错,但也不敢保证是前三的名次,这会能中第二,已经很满意。 等缓了一会后,文渝才起身抱住江云康,“三郎,我们都没给先生丢人!” 木须颇为欣慰,既然江云康和文渝分别是第一和第二,那必定是赢了翁行鑫。 张博宇听到文渝两个人的名次,也很为他们高兴,他的功课向来就不如文渝和江云康好,这也是早就能预料的结果,所以并不泛酸。 只是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让张博宇着急得想跺脚。 林源最关注的就是姐夫的名次,在前面几个并没有看到张博宇,他和张博宇道,“徐世子在帮你看,他身形魁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名字。” “希望我也能有好消息吧。”张博宇祈求道。 因为张博宇名次还没不知道,江云康和文渝都先忍住不再多说。 大家心情都很澎湃,但面上都在装淡定,只等徐放和江家的小厮再回来报喜。 慢慢的,茶馆里也热闹起来。 不过这会,大多是中的人在说恭喜,因为如果看了一遍没自己的名字,都会再多看两遍,好确认没有看错了。 江云康已是会元,心情轻松不少,特意给木须敬茶,“多谢先生这段日子的教学,是先生让学生走到今日,学生先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木须举杯邀其他人一起喝,心想果然没有看错,收了江云康这个学生,彻底把北斋给比下去。 而刚才林源喊的那一声,对面楼的北斋一行也听到。 在听到江云康是会元时,翁行鑫和北斋都是一脸震惊。 “怎么会呢?他不是病了?怎么还能考头名?”翁行鑫重复这个话有三遍,对面的北斋更是用力放下茶盏,面色阴沉得可怕。 江云康中了头名,不管翁行鑫是第几,都代表着江云康和北斋赢了。 翁行鑫握紧拳头,瞪着窗外挪不开眼,“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坐下!”北斋压着嗓子道。 翁行鑫恳求道,“先生,您就让学生去看一眼,万一是林源看错了呢?” “榜上那么大的字,怎么会看错?”北斋输给木须,心里窝了火,瞪着翁行鑫道,“还不快点坐下,不嫌丢人吗?” 茶馆里还有其他人在,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翁行鑫只能不甘心地,咬牙坐下。 这时有同行的人道,“其实要中第二也不错,会试第二,等殿试再中状元,也是不错。” 这话让北斋的心情稍微好受一点,“确实,会试后面还有殿试,殿试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们都别着急,输一次没什么,只要你们能会试前五,都有机会再殿试时前三。” 虽然北斋说得没错,会试的排名和殿试还是有差别。 但翁行鑫还是不服气,小声质疑道,“江云康都病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发挥得那么好?” “少说话吧!”北斋皱眉警告,“等榜单公布后,自然也会公布前三名的答卷,到时候就知道了。你现在正气愤,还是别说话了。” 翁行鑫只能不情愿地闭嘴。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2节 这个时候,于景山从楼下回来,他还不知道江云康中会元的事,坐下后便问他们派去看榜的人有没有回来。 得知还没人回来,于景山的面色就凝重了。 这越是好的名次,会越早被看到。 反而是名次不太好,或者没有中的人,才会多花时间去看榜。 他们坐下后已有一个时辰,这会还没人回来报喜,于景山当即灌了一盏茶。 不过在他喝完后,便有人回来报喜,说翁行鑫是第六。 虽然第六也不错,可离第一的江云康差了五个名次,对翁行鑫来说,就不算好消息了。 他当即白了脸,再三问道,“你可看清了,只有第六吗?” 等小厮多次说是后,翁行鑫顿时挫败,不是第一就够失望,结果只有第六。 这个名次,完全是翁行鑫意料之外的结果。 而于景山听到翁行鑫那句“只有第六吗”,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叫只有第六? 他连多少名都不知道。 回来给翁行鑫报喜的小厮,说暂时还没看到于景山的名字,但于家的人都在找,让于景山先不用着急。 “我自己去看!”于景山愤而起身,再也不想看到翁行鑫那张考了第六而丧气的脸。 北斋等人也没拦他,只是让小厮跟着于景山,别让于景山被冲撞到。 陆陆续续的,去看榜的小厮都回来回话。 江云康派去看榜的人,回来说张博宇也中了,正好第一百名,在中间位置。 张博宇听到自己中了,还不是最后几名,他就很满意,眼泪流得比文渝方才还多。 一起回来的还有徐放,这会的徐放,心情特别好。 他坐下后,笑着白牙道,“我从头看到尾,那个翁行鑫是第六,离三郎和文渝都差了很多。想来他们这会也收到消息。” 说着,徐放挑衅地转头,“你们瞧,对面的脸色可臭了。” 徐放的声音并不小,他向来随性不羁,这会就想要炫耀。 翁行鑫听到得十分刺耳,可说话的又是徐放,只能强忍着怒火。 但徐放当年的京城小霸王可不是白叫的,一直看着对面的北斋一行,嘴里不停地夸江云康他们厉害。 这些话,就连北斋都忍不住,起身带着翁行鑫下楼。 “你们两个去找找景山,顺便帮他找下名次。”北斋下楼时,和两个学生道。 翁行鑫还是想去看一眼,便主动提出要去。北斋这次没拦着他。 徐放看北斋几人走了,才冷哼转身,“一群怂包,骨头都没鸡蛋硬。” 林源给徐放竖起大拇指,“世子,你是最厉害的!”他可太喜欢徐放这种无所顾忌的性格。 文渝和张博宇则是有点不习惯徐放的行为,以前没接触过徐放这种人,但心里还是蛮爽的。 现在大家的名次都出来,便不用继续待在茶楼。 江云康派人去给大哥报喜,又让人回去和林氏传话,林源也让小厮回林家报喜。 这样的大喜事,应该让所有的亲戚都知道。 安排完报喜的人,大家一致同意先去木府。 木须心情大好,说要把钟庆也叫过来喝两杯。 一行人一起出了酒楼,等上马车时,林源才好奇问徐放,“世子,你有没有看到于小公子的名次?” “他?” 徐放目露不屑,“就他读书那个尿性,没比我好多少。我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反正没看到他的名字,有没有看漏了不知道,反正考得肯定不好。” 听到徐放没看到于景山的名字,林源立马拍手叫好,“那就祈祷他别中吧!” 事实上,于景山看了一遍榜单后,也没看到他自己的名字。 他沉着脸站在榜首,一直盯着江云康的名次看。 在翁行鑫过来时,他都没察觉到。 “景山,这里人太多,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翁行鑫小心翼翼地劝道,听到小厮说没看到于景山名字,他这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于景山会暴怒打人。 但于景山只是愣愣地盯着榜首的位置,不说话,也不动。 翁行鑫顺着于景山的目光看去,看到江云康的名字在第一,他觉得十分刺眼,愤恨地小声道,“早知道多放点药了。” 很轻很轻的一声,翁行鑫以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但他刚说完,就感受到身边传来一股凉意。 于景山黑脸转身,浓眉紧皱,“你刚刚,说了什么?” 第80章 “啊?我没说什么。”翁行鑫飞快地掩盖住方才的那抹后悔, “景山,先生还在等我们,先回去吧?” 于景山却没动, 一字一句地凶道,“我问你,什么叫后悔少放了药, 江云康最后一场病了,是你害的?” 他的音量很大, 边上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但于景山和徐放一样,都是活阎王性格, 生气起来才不管在什么地方。 翁行鑫顿时涨红了脸,焦急地拉着于景山的胳膊道,“景山,咱们同窗许久,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别这样让我难堪行吗?” “换个地方,我再和你说。” 于景山扫视一圈边上的人, 他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本就心情很差, 现在状态更不好,对着众人吼道,“看什么看, 都滚一边去!” 吼完后, 于景山就走出人群,等翁行鑫追上后, 才带着翁行鑫去找北斋的马车。 北斋的马车在街道上, 这会人来人往, 其实并不适合说话,但于景山上了马车后,就直接问北斋,“先生知不知道翁行鑫给江云康下药的事?” 北斋愣住片刻,反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翁行鑫自己说的。”于景山黑着脸道。 北斋眉头紧皱,看到刚上马车的翁行鑫,立马劈头盖脸地骂去,“你都做了什么?” 看翁行鑫张口要解释,北斋也抬手示意翁行鑫先别说,让车夫先回府,“景山给老朽一个面子,这个事回去再问也不迟。” 到底是自个的先生,于景山还是给了北斋这个面子,不过一路上,都狠狠地盯着翁行鑫。 马车里的气氛,低沉得像暴风雨前的片刻。 回到北斋学堂后,北斋先声夺人,质问翁行鑫,“为师教你读书做人,并不是要你害人。你怎可如此糊涂,竟然做了这种事?” 翁行鑫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和北斋摇头想多解释,却看到北斋神色凝重,只能转身去看于景山,“景山,这个事是我糊涂了。我当时就是想为先生争一口气,现在江云康还是会元,也没受到影响,你就不要计较这个事好不好?” “况且,你不是也讨厌江云康吗?” “我是讨厌江云康,但我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于景山确实看江云康很不顺眼,但他这会更讨厌翁行鑫。 不过,他却不觉得翁行鑫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胆子,转身去看北斋,“先生对这个事,真的不知情吗?” 北斋当即放下脸,“景山,我可是你先生,你信不过我?” “好,那我信先生说的。” 于景山走到翁行鑫跟前,“你跟我走一趟吧。” “去……去哪?”翁行鑫往后退了点,害怕地看着于景山。 “我欠江云康一个人情,你得跟我去见他。”于景山沉声道。 “不行。” 翁行鑫拼命摇头,“我求求你了景山,这个事会毁掉我仕途的。江云康那么讨厌我,届时他传了出去,我名声尽毁,之前功名也都要取消!” 看于景山不为所动,翁行鑫又给北斋磕头,“先生,您帮学生说句话啊。若是您门下的学生名声毁了,您也会晚节不保!” “景……景山。”北斋作为于景山的先生,很多时候还是端着先生的架子,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开口求于景山抬抬手。 “虽说你拜我为师不算久,可我为了教导你,也是殚精竭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当做不知道这个事吧?” 于景山自个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人,但在这件事上,他又觉得不太能接受。 但是北斋又是他先生,听北斋说这样的话,他觉得可以理解,又觉得北斋在这会不配为人师表。 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地涌来,于景山大叫一声,跑出了庭院。 翁行鑫绝望地看着于景山的背影,颤巍巍地去问北斋,“先生,于景山该不会真去找江云康了吧?” “应该不会。”北斋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分析了一下,“于景山虽然狂妄,却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于家那淌污水里,不可能就他这块洁净。估摸着,就是他自个没考上,所以才想找个地方发火。” 说完后,北斋叫来下人,让下人去于家通传一声。要不是于家给的钱太多,北斋真不会收于景山这个烫手的山芋。 翁行鑫听完北斋说的,稍微没那么忐忑。 他又怯怯地朝北斋看去,其实这个事,北斋也是知道的。而且是得了北斋的默许,他才敢那么干。可方才北斋拦着不让他说话,就是要把这个事全推他身上。 不过还好,只要于景山不去揭发他,这个事只要他打死不认,就算江云康知道了,那也没办法。 于景山质问翁行鑫的那句话,边上不少人都听到,不过大部分人都不认识翁行鑫他们。 但也有人认得出来,如今江云康会试中了头名,就算他出身一般,也有大把人想要巴结。 便有人借此找到江云康,把江云康从木府叫了出去,单独说了这个事情。 江云康听到时,并不意外,这和他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对方让他揭发这个事,江云康却笑着再三感谢。 等人走后,书砚愤愤不平道,“那个翁行鑫也太过分了,还好您没事,若是有个什么事,这场会试可就完了。三爷,您要去揭发翁行鑫吗?” “揭发?怎么揭发呢?” 江云康冷冷地道,“这些日子,我们什么都没查到,说明翁行鑫做得没有漏洞。没有人证物证,于景山也不可能帮着我,这个时候去揭发,只要翁行鑫咬死不认,那我也没办法。” 江云康刚中了会元,正是备受瞩目的时候,如果不能一击打倒翁行鑫,他自己反而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书砚气不过,“那这口气,我们就咽下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3节 “当然不能。”江云康想了想,“翁行鑫不是想看我会试考差了么,还剩下最后的殿试,让我想想怎么处理吧。” 他可以接受翁行鑫光明正大地赢他,虽然会气,但自己技不如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翁行鑫要动手脚,这就不能怪他太狠。 木府里,大家都还在庆贺今日的放榜。 江云康打算先不说,等酒过三巡,天快黑时,江云康才和木须说了这件事。 “不愧是北斋的学生,倒是一个德性!”木须拍桌道。 当年的事,他现在想到还会心口痛,还好江云康没有事,不然他们得后悔一辈子,“那个翁行鑫……你想到怎么对付他了吗?” 木须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思绪有点迟钝。但他也知道,没有证据的话,只要翁行鑫不认,他们也没办法揭发。 “翁行鑫被于景山吼了那么一嘴,肯定很心虚。”江云康一个下午都在想这个事,“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所以啊,做了亏心事的人,便会更怕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既然当时有好几个人听到于景山的话,一同考试的人也知道学生在会试第三场时病了,我觉得可以散播一些流言出去。” 江云康顿了顿,知道木须先生这些年都憋着气,“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把北斋先生给带进去。就让流言围绕着于景山的话来传,咱们都不出面,是真是假,别人都只会去找于景山和北斋他们求证。” 光是推出一个翁行鑫,缺少了一点逻辑,所以拉出北斋当年也干了同样的事,便更有说服力。 不过,木须这人品性高洁,江云康怕木须不屑传这种流言。 木须当年确实是不屑做些小动作,不然也不会一直气了那么久。 现在听江云康说了那么多,要他去这样做,他还是不行。但这次事情发生在江云康头上,便说听江云康安排就好。 四月殿试,现在是二月中旬。 流言这个东西,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只要翁行鑫继续否认,加上有北斋在,众人多少还是会给北斋一些面子,不会把事情闹大。 不过流言这东西,传久了就会变味,等传到翁行鑫耳里时,就看翁行鑫的心态如何了。 江云康从木府离开时,天已经黑了。 他急着回去,便让车夫快一点。 但马车没走多久,突然停下,差点把江云康给摔出去。 “怎么回事?”江云康没好气问。 车夫磕磕绊绊地道,“三爷,是……是于小公子在前面拦路。” 听到是于景山,江云康皱眉推开木窗,瞧见面色绯红的于景山,问他到底要干嘛。 于景山会试没中,到这会连家都没回,喝了半日的酒,醒了就来找江云康,他两手趴在木窗上,一开口,就喷出厚重的酒味,恶心得江云康捏住鼻子。 “之前欠了你一个人情,今日我还给你。”于景山道,“你第三场考试会生病,其实是翁行鑫做的。” “我知道过了。”江云康淡定道,“不过你就打算这样还我恩情?”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于景山眉头紧皱,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江云康看,“我不可能去揭发翁行鑫的,你死了这条心。” 冷静一点后,于景山就想到他也师从北斋,若是同门里有了什么丑闻,他也会被牵连一些。 “我不用你去揭发翁行鑫。”江云康道,“就是于小公子还人情,多少得有点诚意,你说的事我已经知晓,便不算数。” “那你要我做什么?”于景山紧盯着江云康。 “听说于家有处庄子的温泉很不错,既然于小公子会试没中,就去那里散散心,怎么样?”江云康之前还怕于景山会帮翁行鑫否认,现在于景山自己送上门来,怎么说也得好好利用。 “你要支开我?”于景山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翁行鑫差点害得我半生后悔,我就是传点流言,只要于小公子接下来两个月都不回应这个事,就算还了我上次帮你的恩情,怎么样?” 有时候不回应,更能引人散发思维。而且能让于景山不回应的事,多半就是真的。 于景山死死盯着江云康好一会儿,好似不认识江云康一样,“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希望于小公子明白,我一直就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也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大好人。这口气都不出,那我还算男人吗?” 江云康放下木窗,不再去看于景山,“于小公子自己想想吧,你不去庄子也可以,反正恩情这个东西,还不还也是由你说了算。毕竟你可是尊贵的于家公子,我可不敢要挟你。” 说完,江云康就让车夫重新启程,快些回承安侯府。 第81章 会试是京城里官宦人家都盯着的事, 江云康这次中了头名,连皇上都多问了一嘴。 徐放在木府喝完酒,呼呼大睡一觉后, 一大早儿,就被母亲叫醒,带着进宫去给皇上请安。 皇上年过花甲, 满头银发尽是岁月的痕迹。 他在位多年,年轻时也有过被称赞的时候。只是年纪大了后, 眼睛花了,人也跟着守旧起来。 长公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进宫请安, 如今皇上年纪大了,最喜欢儿女承欢膝下的感觉。 最近因为徐放马上要成亲,长公主进宫的次数便多了一下。 母子俩见到皇上后,一番谈笑关切后,皇上便盯着徐放看了好一会儿。 “你瞧你,黑成这样,你要是读书多好, 何至于去边疆受那种苦。”皇上叹道。 徐放嘿嘿笑下,“读书也好, 镇守边疆也好,都是为了帮外祖父守护这大历的江山,只要能尽一份力, 就不枉外祖父对放儿的疼爱。” “哈哈, 不错,你比之前更会说话, 也懂事不少。”皇上赞许地点点头, 一只手扶在椅子的把手上, 突然想到什么,问,“听说你和新科的会元,关系很好?” “回外祖父,是的。”徐放道。 “和这种读书人多来往,也是好的。虽说你……”皇上本想说徐放去从军太可惜,但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儿,现在又立功回来,他想了想,还是鼓励为好,“朕记得他的名字,之前救过宜兰的江家三郎。之前倒是没多想他,如今能中会元,想来学问很好。朕倒是很期待殿试,到时候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介绍起江云康,徐放便很多话,“外祖父放心,三郎和放儿完全不一样,以前读书就刻苦,现在也是。而且他品行好,会试期间,还去给承安侯侍疾呢。” 侍疾这个事,是徐放从别处听来的。难得有机会帮三郎说话,他得多说点好处才是。 “这么说来,倒是个孝顺的。承安侯这个人,自个儿不咋样,生的两个儿子倒是不错。”皇上虽不喜欢承安侯,但听到江云康能有此孝心,还是挺满意的。 在徐放把江云康夸得天花乱坠时,江云康又到了承安侯跟前侍疾。 本来是一早来请安和报喜,但听承安侯酸了两句,江云康便说这会刚考完,更应该来侍奉两日。 上次江云康侍疾时,承安侯就憋了一肚子气。 今日听江云康又要待着,承安侯赶忙道,“待会到了午膳的时辰,你便回去吧。又不是中了状元,还有个殿试在,老老实实回去读书。” 这番话说得倒是体贴,但江云康知道,这是怕他又盯着午膳的吃食呢。 江云康关切地笑着,“还是伺候完父亲用午膳,儿子再回去吧。儿子都开口说要照顾您,总不好刚来就走,这要是被外边的人知道,岂不是要说儿子做样子。传了个不孝顺的名声,对咱们侯府也不好。” 拿出侯府和大哥来压承安侯,这是最好用的。为了大哥,承安侯和孟氏是什么都愿意做。 午膳时,江云康盯着承安侯用了两碗白粥,才告辞离开。 回到三房时,林氏在整理拜贴。 “三爷这次中了会元,不少人都想来拜访,我把这些人分类整理了一下,你看看要不要见他们?”林氏指着桌上的三叠拜贴道,“一类是亲戚,第二类是往日朋友,最后是不太熟悉的人。” 江云康大概看了两眼,“大部分人都回绝了吧,就说我还得忙着准备殿试和侍疾。等殿试和父亲好一点后,我再给大家送喜帖。” 光是会试就摆酒迎客,未免有点太高调。要是殿试没中,以后别人说起这个事,也显得有些丢人。 之后两日,江云康每天早上都去承安侯那。直到承安侯凶着让江云康快点去木府读书,江云康才就此作罢。 不过这个孝顺的名声,也就传得更多。 往前数的好几个朝代,科举制度还不是现在的六轮考试。那会是举孝廉为官,到后来的一步步改革,即使现在不一样了,但在参加乡试前,也需要有人担保人品和孝顺问题。 但凡有不孝的名声,是绝对当不了官。 而有个孝顺的好名声,别人也会更尊敬江云康一些。 尽管现在还没入朝为官,江云康也得开始为了以后谋划。就像徐国公和他说的一样,宜早不宜迟。 在江云康去木府的第一日,承安侯才松一口气,让下人去偷拿点肉食给他吃。 不过他没想到,江云康竟会去孟氏那里打小报告。 这两日林氏病了,孟氏忙着府里的事,本就焦头烂额。听到承安侯还不听大夫的话,便急冲冲地过来。 进屋时,正好抓到承安侯在吃肉,还是最肥的红烧肘子,吃得满嘴是油。 “老爷,您这般任性,可曾想过大郎?”孟氏无奈叹气,站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承安侯。 承安侯被孟氏看得心虚,但还是很快反驳道,“就是吃一口肘子,算什么任性?谁与你传的小道消息?是不是三郎那个狗崽子?” 孟氏无言以对,他们夫妇几十载,从年少慕艾,到如今看着厌烦,最大的转变就是这两年。 “以后老爷屋里的吃食,我都会亲自过目,老爷要想大郎能官运亨通,就别再说这种话。”孟氏板着脸道,“前几日,我兄长还找了我,说大郎为官不错,正是得上司赏识的时候,皇上也有意让大郎去编修年史。就当为了大郎,老爷也忍忍吧。” 承安侯这辈子做官一般,他自个读书不好,做官没有见识。 当然了,这些他都不认,只觉得是时运不济。 但他一心期盼嫡长子能入内阁,好扬眉吐气,眼下正是嫡长子发展的好时机,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嫡长子怕是再难有机会。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嫡长子,在这一刻,承安侯都想多活二十年。 不过,承安侯还是因此更讨厌江云康。 他凶凶地对孟氏道,“林氏才管园子没几日,既然她那么没用,就让赵姨娘帮你管吧。虽说姨娘上不了台面,可赵姨娘最听你的话,你也能放心。” 孟氏确实放心赵姨娘,就算赵姨娘有段时间和三房走得近了,但她也知道赵姨娘绝对不敢放肆。 但赵姨娘性子实在软弱胆小,要不是这样的性子,她也不会放在身边那么多年。 “再说吧,您好生养着,可别再贪吃了。”孟氏还有事要忙,她也不喜欢这个屋子里的味道,待不了多久,便告辞离开。 等孟氏一走,承安侯就开始骂人。 不过这些话,江云康都听不到。 在去木府的路上,江云康本打算停下买点糯米团子吃,不曾想,会看到客栈把江鸿飞赶出去的场面。 “去去去,还以为你真能中贡士,给你赊账三日还没钱,把我们这里当什么了?”店小二把江鸿飞丢出去后,又丢了包袱。 包袱在地上滚了几圈,带子松了点,衣服和书那些散落一地。 书砚在摊位前买糯米团子,看到这一幕后,走到马车边上,和主子唏嘘道,“这个江鸿飞倒是能说,还能哄着店家给他赊账。” 说到这里,书砚又笑了,“不过听到他没中,倒是挺好的。” 同样来承安侯府借住的刘业,倒是中了贡士,虽说名次在两百名之后,但中了和没中,那是天差地别。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4节 江鸿飞狼狈起身,对着店小二骂骂咧咧,“你们都是狗眼看人低,我不过是一次没中而已,我还那么年轻,总有再中贡士的时候!到时候你们等着瞧,我第一个买下的就是你们客栈,让你们都喝西北风去!” “我呸!你就做梦吧!” 店小二也是个嘴巴厉害的,指着江鸿飞道,“大家伙都来看看,这个人有多厚颜无耻,说一定能中贡士,等中了贡士,就十倍奉还住店的钱。可是呢,他都是说瞎话,骗地方住而已,实际没本事,兜里也没一分钱!” 客栈开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当人群围住江鸿飞时,江云康和书砚也就看不到江鸿飞了。 摊主给书砚打包好糯米团子,书砚拿着糯米团子上马车,“三爷,您快吃,还热乎乎的。” 江云康分给书砚一个,糯米团子里加了咸菜和腊肉,放锅里炒过,吃着特别香。 马车从人群后经过,江云康忙着吃糯米团子,倒是没再往木窗外多看。 到木府时,张博宇和文渝正在帮忙清扫院子。 林源还没有到,木须说不等他了,想来林家人不催,林源自个儿不会那么勤快地过来。 木须和江云康三个说起殿试。 殿试在四月初,由皇上亲自出题,只靠一日,日落就要交卷。 考试内容也只有策论,涉及到的便是去和安邦治国的理论作答。 “随着皇上年纪大了,越发主张中庸和防守,野心也渐渐没了。”木须说到这个,不时会停住。 在他心里,其实有很多吐槽要说,但是吧,眼下并不适合说这种话。况且那是皇上,说多了是要被砍头的。 “按着贡士的比例,这次一甲的进士还是一成,这一成的试卷会由皇上亲自过目,再钦点状元、榜眼和探花。”木须又道,“我是希望你们都能进一甲,不过这也是命。” “经过前几次的考试,你们也都知道。《四书》、《五经》,还有作诗那些,考的是你们的基础和才学。但策论,就会涉及到本朝的政策和上位者的偏好。” 木须说了这许多话,停下喝口茶,润嗓子的时候,林源才小跑着到竹屋门口。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读书了呢。”木须哼哼道。 林源立马行礼,“哪里敢啊,有先生在等我,我都迫不及待地想来读书。” 他笑得奉承,看得木须直皱眉,“快点进来吧,大家早早都坐好,只差你一个。” 面对林源,木须会更宽容一些。 有部分原因是林源没正式拜师,还一部分是林源年纪小。对着林源,木须倒是没认真生气过。 林源赶忙进竹屋坐下,他坐在江云康后边,听木须先生在说殿试的事,想着离他还很遥远,心思没多久就飞远了。 木须希望江云康三人都能有好成绩,光是说殿试的事,就说了一个上午。 中午用完饭,木须年纪大了要午休,江云康便和文渝几个坐着闲聊。 “三郎!” 这时,木疆来到竹屋门口,对江云康招招手,笑得腼腆,“你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第82章 江云康跟着木疆到屋外, 林源好奇地走到窗边,被木疆看到后,又拉着江云康到远一点的枫树下。 他搓手站着, 低头看着脚背,人虽然黑,耳根子后的红能看出木疆这会很害羞。 江云康看木疆那么扭捏, 倒是很不像平常的木疆,问, “木兄弟,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咱们都是什么关系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我可就直说了?”木疆抬头,双眸亮晶晶的,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后,干脆道,“三郎, 我可以去你家提亲吗?” “提亲?” 江云康一下没反应过来,“我家几个姐姐都成亲, 侄女还小,你提谁亲?” “你家二姐啊!”木疆道。 听到木疆说到二姐,江云康才恍然大悟, “你说二姐啊。你怎么看上我二姐姐了?” “就是之前借宿, 我又去庄子见过几次嘛。”木疆心里念念不忘,回到京城后, 又绕到庄子好几次, 和江芸又打了几次照面, 更加上心了,“前段时间,徐放定了亲,我就想着,我也不能拖了。我今年二十有四,年纪也不小了,伯母都帮我介绍了好多。” “但我心里就记挂着你二姐,她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木疆就喜欢江芸那样的,温柔体贴,长得还好,说话能掐出水来。 江云康愣了片刻,等再次确认后,才郑重道,“你要和我二姐提亲,你得先去求得她的同意才行。我二姐同意了,那我也没意见。” 对于木疆的为人,江云康还是很放心。但二姐之前说过不愿再嫁,他也尊重二姐的想法,不能因为木疆是朋友,就帮着木疆去催二姐。 “我问了啊!” 练武的人,大多更直接一点。前几日,木疆就特意买了东西上门问,这些事,他都没和别人说过,“不过你姐姐说她和离过,配不上我,让我再找好人家的姑娘。我说她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她就不说话了。所以啊,我想让嫂嫂去问问,你二姐心里想法怎么样?” “她要是有什么犹豫,尽管可以说,我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也一清二楚,我木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也知道。” “可以帮你问,不过还有一个事。”江云康停顿会,再看着木疆道,“你想娶我二姐,木须先生和师母同意吗?” 在古代,和离过的女子大多只能往更低了嫁,如今木疆有了官职,木须夫妇又是古代人思想,江云康怕他们不接受。 “这个你放心,我自个年纪大了还没娘子,他们比我还着急。要是不同意,我就一直不成亲,他们肯定会同意。”木疆转了转眼珠,又道,“不过我伯母肯定会同意,她最是心软,绝不会嫌弃芸娘。” 一声芸娘,让江云康意识到木疆和二姐的关系不一般,能这么喊,说明两个人经常有来往。 难怪他说这些日子,总是难见到木疆,原来是想着当他姐夫。 江云康找来书砚,让书砚去找林氏,称病这么几日,林氏正好出门透透气。 “告诉三奶奶,出门多带点家丁,不要怕麻烦。路上虽然都走官道,但多带点人比较好。”江云康反复交代,等书砚走后,再去看木疆,“咱们先等着吧,你啊你,倒是没想到,你还想当我姐夫。” “嘿嘿,当你姐夫多好,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亲上加亲!”木疆笑出白牙,揽住江云康的肩膀。 因为忙着准备殿试,江云康便住在木府。 他让书砚陪着林氏一块出门,有书砚在,他更能放心一些,也能立马回来给他传话。 夜里林源找他八卦,问木疆到底说什么。 “我看他笑眯眯的,肯定是什么好事吧?”林源走到江云康边上,看江云康还在背文章,又靠在墙上。 “小孩子不要多问,若是有好消息,会和你说的。”江云康说话时,头都没抬。 “切,不说就不说,不过看木疆那个样,八成是拖你去说亲。也只有说亲这种事,才能让他笑得那么开心。而且前两日,我总看到他买东西,想来也是送姑娘。”林源细心这个点随了林家人,做生意就怕马虎,一旦错了个数,那利索可能就没了。 江云康心里夸了下林源,但还是板着脸让林源快去睡觉。 次日他们去竹屋时,就看到木疆坐在台阶上,摇晃着脑袋说睡不着。 “我去打一套拳。”木疆起身道。 江云康让木疆多打一会,林源则是抿嘴偷笑,打趣道,“木大哥,你可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木疆没听懂林源的话,反而问林源要不要跟他一块。 这一日,江云康难得地有走神的时候。 不过他很快都能拉回来,快速进入读书的状态。 书砚跟着林氏出城,得花上大半日的时间。 不到傍晚,他们回不来。 在半下午时,北斋带着学生先上门来了。 但有了一回经验后,木府的小厮把北斋一行拦在了府外,不让人进来。 两个小厮拿着木棍,挡在左右两边,等木须带着人出来,才收起木棍。 北斋刚看到木须,眼睛就红红的,哽咽质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何过去那么多年,还要这般害我名节?” “不知北斋先生说的是什么事?不妨你先说说,老夫再看看是不是我做的?”木须捋着胡子,从江云康找人放流言那日,便料到会有这一日。 瞧见北斋眼底青黑,便知道北斋好几日没睡好。 木府地处僻静的深巷,经过木府的行人虽少,但还是有一些。 大家伙看到这里吵了起来,好些手上不忙的,便停下看热闹。 北斋被木须这么一问,顿时噎住。 以他对北斋的了解,木须应该是很生气,然后派人把他们赶走。可现在却反问他,这可比他影响中的木须要柔和许多。 而这种时候,把话题抛回去才是最好的。木府的人都假装不知道有什么事,把自个和外面的流言摘干净。 于这种小心计上,木须不得不承认,他想不到这些。都是听了江云康的话,才有所感悟。 这时有北斋的学生忍不住,问最近的流言是不是木府的人传出去。 木须还是摇头说不懂,并且镇定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流言,但如果我要传,三十几年前,我就到处说北斋的那些事,又何必等到现在?” 这话说得很在理,木须当年都没闹,何苦等到现在来。当时的北斋,木须又不是惹不起。 翁行鑫的眼睛一直盯着江云康,最近在会试学子中疯狂流传,说他嫉妒江云康的才学,故意在江云康吃食里下药。 大家都说,好些人亲耳听到于景山质问翁行鑫。 本来这个事,让于景山出来解释一下是误会,便能消除大部分的流言。但是于家说于景山因为会试没中,伤心过度,跑去庄子里了,下令最近都别让人去打扰。 本来因为是北斋的学生,翁行鑫受到了不少关注。 现在倒好,这些关注也成了一把双刃剑,因为那些流言,反而议论颇多。 众人都知道木须和北斋关系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突然传出一个流言,虽然北斋学堂的人极力否认,却还是拦不住大家的嘴。 当难听的话多了,特别是这种捕风捉影的话,更容易引人思索。 有说翁行鑫是小人,也有说北斋束脩每次都收那么高,真是印证了他的人品。 大家虽然没有实证,却又觉得这个事很可信。很多人是觉得说两句没什么,但流言加注在翁行鑫等人身上,便成了无形的伤害。 翁行鑫已经两万没睡觉,想要别人都在传他的不好,便会焦虑到抓头。 现在看到江云康几人,恨不得立马上前吃他们的肉。 “三郎,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算这个流言不是你们传出来的,你帮忙澄清一下,可否?”翁行鑫耐着性子,期冀地望着江云康。 “就算?什么叫就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家都是读书人,翁公子何必在这里玩话术?”江云康一脸凝重地看着翁行鑫,“还是那句话,我并不知道外边在传什么,是非黑白都是你们在说。从会试后,我就在父亲跟前侍疾,昨日才来木府读书。” 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听你们的语气,像是有事要求我们,可找人办事,就是这个阵仗?这个语气?”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5节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来杀人呢!” 一番话说完,江云康面色铁青。 他看着台阶下的北斋众人,心知他们这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正好达到他的目的。 翁行鑫转头去看北斋,用眼神寻求北斋的帮助。 北斋花白的胡子气到微微颤抖,他躬身行礼,摆出低姿态,“匆匆而来,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不该这般过来,木师兄高风亮节,自然不会做那种龌蹉事。不过这个事实在恶劣,还请木师兄帮忙转圜一二,他日北斋学堂的人一定会加倍报恩。” 听到北斋喊出“木师兄”三个字,木须心里厌恶得更厉害。 他沉着脸道,“我不用你们的报恩,也不会帮你说什么。你我早就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再牵扯上的必要。” “师兄就如此狠心?还是说,你的心胸竟然不如孩童?”北斋急声道。 读书人,才学要好,也会讲究心胸宽广。 道德绑架这个事,虽然贱,却非常好用。 江云康经过上次的事,早就料到北斋还会再来这一手,接话反问道,“几十年没有联系的人,若是北斋先生心中真尊敬木须先生,应该年年来问好才是。但您平时不来,自个有事了才来要木须先生帮忙,到底该说您厚颜呢?还是该说您的心胸宽广如海?” 这话一出,就让围观的人很有认同感。大家都会有个把这种朋友或者亲戚,平常一句问候都没有,借钱或者要办事才找来。拒绝吧,还要说你小气。可是答应帮忙,自个心里又憋屈。 “江三郎,我与你先生说话,你这般插嘴,目中还有长辈吗?”北斋厉声质问。 江云康转头去看木须,见木须张嘴要接话,他就不开口了。 木须帮着说道,“三郎是我的学生,用不着你来说他不好。我已经说过,我们不知道你说的事,清者自清,若是你们没有做,何必怕流言?” 说完,木须就转身进府。 江云康他们也跟着回木府,等他们迈过门槛后,小厮便转身关了门,不再管北斋他们的脸色有多臭。 第83章 “咣当”一声, 门关了后,林源立马趴到门缝上,虽然看不到什么, 还是睁大眼睛在看。 还是江云康过来拉着他,才一块往后院去。 这一次,木须倒是没有像上回给他们放假, 而是拿着书本继续讲学。 而木府门口,北斋一行再怎么敲门也没用, 木府的人就是不开门,反而还吸引了更多看热闹的人。 “先生, 现在怎么办?”翁行鑫焦急地去问北斋,这个流言涉及的只有他和北斋,若是摘不干净,日后怕是没个好名声。 北斋内心烦躁,瞪了翁行鑫一眼,就转身朝马车走去,板着脸愤愤道,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去找于乾明。” 找不到于景山, 那就只能找于乾明。 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怪于景山,当时看榜的有那么多人, 却如此口不择言, 这下好了,连带着他也要跟着倒霉。 木须这次的招数, 实在太阴。若说这次的事和木府无关, 他是万万不会信。 北斋的面色很不好看, 其他人都不敢同乘一辆马车,最后只有翁行鑫上马车。 看到翁行鑫,北斋更气愤,“这事也怪你,事情都结束了,还嘀咕什么。要是没被于景山听到,现在又怎么会这样?” 晚节不保。北斋这几日想的都是这四个字。 翁行鑫被训得不敢说话,心里却在嘀咕这种时候骂他有什么用,他也没想到于景山不帮他们。 等北斋不骂了,翁行鑫才小心翼翼地问,“您说,于大人会帮我们吗?” “他不帮也得帮,于景山还是我门下的学生,若是北斋学堂的名声毁了,于景山自个也不会太干净。”北斋深吸一口气,想到于景山父子,他就后悔当时不该贪于家给的钱。 北斋带着翁行鑫去了于府,江云康他们则是继续读书。 其实击破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于景山出来说明一下,但于景山已经走了,以于景山的性格,就不会再反悔。 接下来不管北斋去找谁,都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江云康拿着书,很快就进入状态。 一天很快过去,等夕阳快要下山时,书砚才从城外回来。 “三奶奶的马车就在木府附近,三奶奶说得和您说两句话。”书砚在前边给主子带路。 “今日去庄子里,一路还好吗?”江云康问。 “都还好,两位小公子也欢喜得很,开春后,城外一片绿色,瞧着也舒心。”书砚说话的功夫里,他们到了木府外,看到承安侯府的马车后,两人的步伐又快了一点。 江云康刚上马车,林氏就让江云康别大声,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个小孩都睡着了。 他坐到林氏边上,看了眼林氏怀里的儿子,“虽然才一日不见,怎么感觉安儿长大许多?” “哪能那么快长大,又不是一个月。”林氏拍开江云康想摸安儿脸的手,压着嗓子道,“我按着你说的,今日特意去问了二姐。” “怎么说?”江云康急着问。 “你别急,慢慢听我说嘛。”林氏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再继续道,“一开始时,二姐只说算了,但你不是说了,他们两个可能互相有些好感,我就多问了两遍。后来我看出二姐的为难,就问是不是顾忌木须先生夫妇,她才说是。” “二姐说一开始没想到木疆有这么个意思,只是木疆三天两头地往城外跑,说是出城打猎,又是去踏春,总能在庄子里蹭顿饭。” 说到这个,林氏嘴角弯弯的,“后来好几次,二姐出门时,也能遇到木疆,这才琢磨出不对劲。” 江云康感叹道,“我是真没想到,木疆还能有这些招数。” “我也没想到呢。” 林氏低声笑道,“有次二姐去巡查田地时,遇到了春日醒来的熊瞎子,庄子里的小厮一个个吓得腿软,倒是木疆厉害,缠斗一番后,竟然杀了熊瞎子。二姐说,也就是那次之后,对木疆有些上心。” “不过她更多的还是顾忌,她说自己和离过,木疆如今又有官职。就算木疆不介意,木家怕是也不会同意。二姐的意思是,可以试探地和木须先生夫妇提一下,若是他们不同意,那就算了,她继续一个人过也好。” 木疆和徐放回来也没多久,木疆却能见二姐那么多次,这是没事做就去庄子找二姐。 江云康原以为木疆在这方面会木讷一点,但没想到,木疆还能英雄救美。 “二姐会这么说,便是动心了。”江云康道,“木家人口简单,木须先生也就一个女儿,木疆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只要木须先生他们没有意见,二姐嫁过来也不用应付一堆麻烦的亲戚。” 再嫁女就怕家庭复杂的人家,人多口杂,流言蜚语也就多了。二姐又不是那种泼辣性格,这么一想,木府还真的比较适合。 林氏点头说是,“若是有个人互相依靠,也是好的。” “嗯啊,我待会就去和木疆说。”江云康眷恋不舍地看着林氏和孩子,“等的了木府这里的准信,我就回去看你们。” “你且安心读书,家里最近没什么事。”林氏也不舍江云康,但天快黑了,她得快些回去。 江云康下马车后,看到马车走远,才转身回木府。 他刚进木府,木疆就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把木疆叫到一边说完后,再次叮嘱道,“你先别高兴,这个事还得先生他们点头了才行。我二姐说了,要是先生他们不同意,那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过,倒是更自在。” 至于承安侯和孟氏倒是不用担心,若是江芸能嫁人,他们会开心叫好。而且只要木须先生去提亲,为了大哥的面子,他们要也会答应。 所以主要还是看木须先生他们的想法。 木疆等不到第二日,当即去找了成氏。 成氏听到木疆要娶个和离过的,当即表示不同意。但木疆先是说了江芸上段婚姻错不在她,又说是和江云康一起长大的姐姐。好说歹说,成氏还是不愿意松口。 木须正好进屋听到这话,他倒是没发表意见,只是坐到了成氏边上。 木疆干脆发毒誓说只想娶江芸,惹来了成氏的眼泪后,木须让成氏明日出城去看看,眼见为实,若是人真的好,那再说其他。 成氏听到这话颇为意外,“老爷,您愿意?” “他都发毒誓了,你再不去看看,这小子岂不是要天打雷劈!当初我也拦着不让他从军,后来呢?不还是去了?” 木须摆摆手,“罢了,我们年纪大了,看顾不了他多少年。与其找个他不情愿的,还是去看看吧。三郎能说好的姐姐,应该不差。” 木须会松口,大部分原因还是江云康。 条件上,他虽然不太满意江芸。但他相信江云康的评价,能让江云康说好,想来是个很不错的人。 之前成氏帮木疆说了好多姑娘,但木疆都不愿意,从军后又难得回家。 木须他们是做伯父伯母,总想着要木疆也顺心才是,不是亲生爹娘,总不好把木疆逼得太死。 木疆和江云康同岁,如今安儿都会喊爹,木疆却还是个光棍。这么一想,木须便不再纠结和离再嫁的事。 成氏倒是还不肯松口,侄儿虽然不是她生的,却是她养大的。小时候木疆病了,也都是她守着照顾。 但想到木疆的年纪,而且马上又要去战场,婚事不早点定下,她又不安心,只能暂时妥协答应去看看。 木疆听到伯母说明日出城去,面上立马走了笑容,嘴角咧到最高。 等木疆一走,成氏就和木须摇头叹气,“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像谁,这般求着要娶江家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迷魂药。” “像我那死去的弟弟呗。”木须冷不丁地接了一句,“当年木疆父亲要成亲时,也是自个看上弟妹,被打了三十鞭子也不肯放弃。没办法,我母亲只能答应先去看看,后来发现人还不错,这才同意结亲。” “木疆这个样子,像足了他父亲,一样的倔强,臭脾气!” 成氏看了木须一样,想说木须也是一样,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低低的笑声,“罢了,我明日就去看看,要是姑娘真好,咱们也不好棒打鸳鸯。” 江云康不懂木疆怎么说的,只知道第二天木疆就带着成氏出门去,等傍晚回来时,成氏就笑呵呵地喊江云康过去,问要去提亲准备什么好。 两家人都知根知底,虽说承安侯人不太行,但承安侯已经废在府里,往后也生不出什么事。 而承安侯又有两个出色的儿子,江芸又很得成氏满意,木府很快就去准备东西。 江云康则是先带了木府的话,回去和承安侯和孟氏打招呼。 承安侯听说木疆想娶二女儿,倒是立马就同意了,用个和离过的女儿联姻,他倒是没意见。 孟氏也说可以,“木须先生虽然没做官,可他门下学生众多,大郎也是他的学生。往后成了亲家,就更好了。木疆虽然是个武将,却也不是游手好闲的人,这门婚事倒是不错。就是不知,木疆怎么看上的芸儿?” 孟氏这种内宅妇人,最看中姑娘家的名声,还是怕江芸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江云康早有准备,“木疆上一次回京城时,和几个兄弟借宿过二姐姐的庄子,当时并没有打照面。只是后来瞧过一眼,木疆便上心了。这个事二姐还不知道,若是父亲母亲同意,儿子再派人去与二姐说。” 前日林氏去看江芸,说的是和娘家嫂嫂出门游玩,若是孟氏知道林氏要出城,也不会同意林氏带上两个孩子。 听完江云康的解释,孟氏才放心说好,“你与芸儿关系好,那就你们夫妇走一趟吧。两个孩子都放我屋里来,好好劝下芸儿,木家人口简单,这样的人家可不容易找。她一个人过,往后老了,身边没人可不行。” 这话倒是真心的,木府的家世对一般人来说,都很不错。没有极品亲戚,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能衣食无忧。唯一能让人挑毛病的,也是当下的人觉得木疆是个武将。 江云康得了孟氏和承安侯的话,第二天就带着林氏出城去。 许久没见二姐,二姐倒是圆润一些。不过二姐还是如以前一样娴静,说话温温柔柔的。 江芸听说成氏很喜欢她时,惊讶片刻,才想到那日在路上遇到一个摔倒的老妇人,当时心里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帮了那个老妇人。 听到成氏来看她的时间,这才反应过来是一个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6节 江芸自己心里就有些想法,听说木家同意了,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很快点了头。 得了江芸的同意后,之后的流程就快了。 承安侯府派人把江芸接了回去,木府便立马派人去提亲。 因为木疆也是要回边疆的,加上木疆和江芸的年纪都不小,两个人的婚事倒是比徐放的还要早六天。 木疆成亲的聘礼那些,成氏早就准备好,只需要派人去库房和老家取就行。 江芸的嫁妆呢,在之前那份,孟氏简单添了一点,便也很简单。 林氏看孟氏办得敷衍,她往日又和江芸关系最好,除了明面上拿钱给江芸添妆,私下里又给了江芸一间铺面的房契。 她挑了个傍晚没人的时候去找江芸,等屋里没人,才把房契拿出来,“我知道母亲给你的嫁妆不多,你之前的嫁妆又被那些黑心的用了不少。这个铺子虽然不大,位置却好,往后你放出去收租子,也够你每月的嚼用。” 江芸不好意思收,但林氏按住她的手,“我这人更讲究实在的东西,日子过得好才是最重要。虽说木须先生他们都不是苛刻的人,但木须先生不爱钱财,姐姐手中还是要有自己的营生才行。” “之前你一个人过,开支什么都不多。如今要再嫁,手里没银子进项,心里总是会空空的。” 林氏自小看着父兄做生意,多少也受到一些影响,她完全不赞同视金钱如粪土的说法。人得先活着,才能谈抱负。 江芸感动落泪,这一大家子,也就知道林氏夫妇对她真心。其他人都是敷衍两句,二嫂更是嘲讽她之前的话。 倒是林氏安抚她不要在意,之前是之前的想法,人有改变,是很正常的。 拿出房契,林氏又拿出一个单子,“因为二嫂添妆的东西不多,我不好越过她去。这个单子里,有布匹、药材,还有一些瓷器等,就当做是你自己存的。嫁妆多了,你也能有面子。” 承安侯府近来的进项少,府里开支一再缩减。向氏手中确实没什么钱,孟氏倒是有钱,但孟氏不舍得给太多。 林氏做人大方,也是真心为江芸着想,才准备那么多东西。 江芸自个是个温柔细心的,林氏对她的好,都一一记在心里,“姝儿,你的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二姐不用客气。”林氏长叹一声,“以前想要见你都不方便,出城一趟都得急忙忙回来。如今你嫁给木疆,往后也在京城里,咱们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木疆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来与我们说,三爷必定帮你去讨要公道。” 说到木疆,江芸不由红了脸。原以为武将大多是粗心大意的人,木疆倒是不一样,人虽然黑一点,却记得她随口说过喜欢什么。 因为江芸和木疆的婚事,三月初六时,江云熠也从江陵书院告假回来。 随着婚宴的临近,承安侯府也开始忙碌起来。 第84章 江芸要再嫁, 顾家那边很就听到风声。 刘氏在外边说了不少江芸的坏话,不过因为顾赫之之前太荒唐,反而被劝不要再造谣, 不然顾家名声更差了。 不过刘氏怎么说,话也传不到江芸耳里。 这一次,是她自己相看满意的人, 成亲前更期待一些。 到了成亲那日,木府的喜字贴完, 等木疆接了新娘子过来,两人拜堂结束, 这门亲事也就算成了。 喝酒时,江云康还调侃木疆,往后得喊木疆当姐夫了。 木疆的婚宴后,便是徐放的成亲日。 徐国公府的宴席,比之木府,阔气了很多。 江云康带着林氏一块去的婚宴,遇到了不少朝中大臣。大家一开始问他身份, 得知是承安侯府庶子,态度肉眼可见地冷下来。等再听到江云康是这届会员, 脸上的笑容这才多一点。 人之表面,便是如此。 不过江云康遇到了徐敬文,两人刚见面, 徐敬文就夸江云康的文章好, 还说到了最后的殿试,让他要万般仔细。 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徐敬文对他态度格外好, 但两个人往来很浅。 一顿酒席吃完, 江云康被灌得大醉,夜里还是书砚和其他小厮背着回去。 林氏也喝了些酒,两个人躺下后,很快便呼呼大睡。 次日醒来时,江云康脑门仿佛要炸开一样,用了热茶,才稍微好一点。 “不行了,往后再不能这样喝。”他扶着额头,坐在软榻上看林氏梳头。 “昨儿也是没办法,你得帮徐世子挡酒。”林氏梳完头,转身看江云康时,目光有些迟疑,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不过还是没开口。 “也是,我不帮他挡酒,就昨日那些混小子在,他可不能入洞房。”江云康低声笑了下,刚说完,奶娘就带着安儿两个进来。 这两日江云康和林氏大多都在徐国公府,安儿两日没怎么看到林氏,一早就闹着要过来。 “娘亲,抱抱!”安儿自个会走,就是很慢,还得奶娘牵着一只手,蹒跚地朝林氏走过去,倒是没多看江云康。 顺顺则是乖乖地由奶娘抱着,但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被林氏抱住的安儿。 江云康伸手,“顺顺来,叔叔抱你。” 抱住顺顺后,江云康拿块积木给顺顺玩,看顺顺安静得像兔子,再去看一直说话的安儿,不由感叹道,“他们两兄弟,还真是不一样。一个话多得不行,一个却安静得很。等他们长大后,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样。” “说起这个,我还真有些担心。”林氏皱眉道,“想让安儿静一会,我费劲力气都不行。要顺顺多动动,也是一样难。两个小孩能中和一下,那该多好。” 林氏发愁地看了眼怀里的安儿,因为是刚睡醒的缘故,所以才比较安静。 “小孩都有自己的性格,娘子不用着急。”江云康看顺顺打哈切,又哄着顺顺睡觉,但小孩儿就是不睡,听到外面在摆饭,才抱着顺顺出去。 接连参加了两场婚宴,江云康得去木府闭关读书了。 虽然最近有很多结交的帖子,但江云康还是给推了。木须说这会大家做个点头之交就好,往后一块共事,到时候再看人深交。 在承安侯府待了一日,江云康才重新回到木府。 他刚到木府,就看到二姐在帮木疆收拾东西,“这是要走了?” 江芸点头说是,“突然来了消息,又要打战了,将军让大家快些收拾,正午前到东城门外集合。” 江云康眉头紧皱,这才新婚没几日,木疆就要去战场,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去找了木疆,看成氏拉着木疆说话,先开口喊了句“师母”。 “三郎来了啊。”成氏立马对江云康招手,“你来得正好,快点多和木疆说点话,我去帮芸儿收拾东西。” “三郎。”木疆看着江云康,嘴唇动了动,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江云康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姐夫就放心去吧,木府这里有我呢。”江云康道。 “嗯啊,有你这话,我放心多了。”木疆笑道,“伯父伯母年纪大了,芸儿又不是个泼辣的,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希望下次再见,你我都是身有重担的时候。” 二人目光对上,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木疆要走,徐放自然也要。 徐放比木疆成亲时间还短几日,这就要走,心里很舍不得,但想到敌方可能要打过来,又只能马不停蹄地出发。 简单收拾后,木疆便要出发了,江云康送他到门口。 “三郎,你金榜题名一定要给我写信,我会在边疆帮你庆贺的。”木疆说完,抱了下江云康,再依依不舍地去看江芸。 等看不到木疆的身影后,江云康几人才转身进府。 这几日,木须要带江云康三人冲刺,便让林源在家待着,先别过来。 江云康刚回竹屋坐下,钟庆便到了。 林海和林全福一样,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能把生意做好的,自然是个会看脸色的。从林家孙儿去跟钟庆读书后,林海就隔三差五地让儿子带东西去。只说是儿子要长身体,可小孩儿哪里要吃那么多补药,还是送给钟庆吃的。 不得不说,在好一点的条件下生活,钟庆的气色好了许多,至少面色不会太苍白。 木须让钟庆坐他前面,“老夫没有入朝为官,读书的事我可以,但最后的殿试,考的不仅仅是学问。就让钟庆和你们讲讲他为官的事吧。” 文渝期待地看着钟庆,他最佩服的就是钟庆,因为他们出身都一般,但钟庆可以从寒门子弟,但后来官居宰相,这一段心里路程,他很乐意听钟庆分享。 张博宇也是满脸期待,两手放在桌上,握在一起,紧张地看着钟庆。 钟庆轻咳两声,浅笑地看着江云康三个,“大家不用太紧张,随意坐就好。我这人虽然登过高处,却也掉了下来,其中也有许多不可取的地方。” 钟庆在读书上很有天赋,一路的科举考试也很顺利。 顺利中了状元,又顺利进入翰林院。 最开始的钟庆,年轻,又有抱负,带着满腔热血进入官场。 原以为只要自己刚正廉洁,一心为国为民,就能发光发热。可皇上看中了他的才能,却又一而再地打压他的理想。 他想屯兵屯粮,加强练兵,北上收服中原内陆的山河。但皇上只想守着这一半的江山,只要还能坐在皇位上,皇上就不在乎剩下的国土有多少。 “年轻时的我,因为冒失和大胆,被皇上贬了又提。”说到这个,钟庆现在倒是口吻平淡,“现在看来,根基不稳前,做什么都太过任性。而且得上下一心,才能把抱负做到极致。” 憋了一肚子的怨言,到了辞官后,钟庆才慢慢回味过来。什么于家的陷害,都比不上皇上的想法来得重要。若皇上是个有主张的,于家又岂会不附和。 说来说去,还是皇上……不行。 以前为官时,皇命就是天命,钟庆只气愤那些支持防守的朝臣。后来再看,那些人大部分只是顺应皇命罢了。 这份不满,还是要辞官前才爆发出来。 既然是如此的一个天子,他又为何要拼命地想收复山河,到了最后还累了一身病。 不过心里的这种不满,钟庆这会不好说。 看着年轻一代的面孔,钟庆的眼里多了些期待,“话扯远了,还是说回殿试。” “殿试在保和殿中进行,由当年的贡士参考。由高祖皇帝开始,殿试考试就不再淘汰学生,只有少部分情况才会发生淘汰的事。所以对于这场考试,努力的就是一个名次问题。” “从一甲到三甲,每一个名次阶段,都有着很大的差距。” 这些事,大家伙都知道过。 但现在听起来,还是很能振奋人心,毕竟殿试一过,大家便要开始选官,是从好的开始,还是从坏的开始,都可能决定了他们以后得命运。 钟庆停下休息一会,再继续道,“当今圣上这些年,出的题,大多是农耕治国方面。不讲外贸,也不讲武将屯兵,而是以农耕水运为主。” “民以食为天,为了稳定朝局,确实要治理好农耕和水运。这里面,又涉及到漕运、镖局、农器等。” 张博宇出身官宦人家,江云康也是侯府出身,文渝以为他们都不懂农耕的事,故而才讲得比较细致。 但实际上,江云康是带了现代思想的人,他又是长在孤儿院里,不仅有生物和历史知识,孤儿院附近就是一片大棚和农田。对于农耕的事,江云康还是很了解。 倒是张博宇,确实不太懂田间的事。 而文渝出身农家,虽然后来跟着邱杰去了江陵书院读书,但从记事起就跟着家里耕作。往后每年回家,也常会帮忙。 他倒是很懂这个时代的农耕。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7节 几个人在竹屋里谈论国情和治国,厨房里江芸则是帮着成氏烧火。 “之前我还以为你干不来这些事。”成氏中午打算烙饼,正在揉面团。 江芸坐在灶膛前,卷起一半的衣袖,温柔地笑着道,“以前确实不会做,后来到了庄子里,看书做绣活也会累,便跟着厨娘学了不少做菜的本事。” “会做点也好。”本来木府也有厨娘,只是成氏喜欢自个下厨,不是身体不好,她都会亲自做点吃的,“不过你也不用跟着我做,年轻姑娘偶尔做做是打发时间,但是做多了,便一身油烟味。” 成氏现在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心里还是蛮高兴的。而且江芸性子柔,对谁都是和颜悦色,成氏年纪大了爱唠叨,江芸也不会嫌烦。 成氏揉好面团,便打发江芸出去,“你去找人摆碗筷,等弄好好,再去竹屋喊他们准备用饭。他们几个年轻的身体好,但钟庆可不行,那就是个风大点就能吹散的架子。” 江芸笑着出了厨房,带着丫鬟摆好碗筷后,再往竹屋去。 木府只有小三进,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大宅院,三两步路的功夫,江芸就到了竹屋。 但她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台阶下,让丫鬟上去说话。 钟庆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刚好在喝茶休息,听到木府要开饭,便放下了茶盏。 之后一直到月底,钟庆每日都过来坐上半日。 他的身子骨实在不行,也只能讲半日。 不过就这半日的功夫,也让江云康三人受益匪浅。 转眼间,便到了清明梅雨季节。 第85章 清明祭祀, 主要是嫡出大房的事。 江云帆忙前忙后几天,江云康倒是事情不多。 不过连着的两日祭祀先祖,江云康也有些疲惫。 承安侯府分出去的旁支, 府上都有好几个孩子,江家人口众多,有好些亲戚, 是江云康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两次的。 因为祭祀一事, 承安侯府里住了不少的亲戚。 从年过七十,到还在怀里抱着的都有。 有些年纪大的, 便会倚老卖老说起江鸿飞的事,觉得承安侯他们做得太过了。到底还是江家人,这么赶出去,丢的也是江家的面子,应该私下悄悄解决,再把人好好送回家。 江云康当时听到就想笑,好在承安侯不是个大度宽厚的, 当即嘲讽让说的人给钱。 这种时候,江云康就觉得, 不讲理也有不讲理的好处,抛去名声问题,自个倒是活得自在。 没过两日, 有点眼色的亲戚, 也都走了。 只剩下几个想打秋风的,不过如今的承安侯府, 实在没什么银钱拿出来, 也就只是供着吃住。 清明一过, 便快到殿试的日子。 这几日,江云康都在府里,也就没去木府。 算算日子,还有五日才到殿试。 想到可能会面圣,江云康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想到皇上掌握了他的生杀大权,万一说错一句话,或者写错一个字,他的前程也就完了。 林氏这次倒是轻松得多,她最期待的就是夫君能中进士,如今会试已过,对她而言,好的名次只是锦上添花。 这日早上起来,看江云康没去书房,而是抱着安儿玩,林氏便问,“三爷是不是看不进去书?” “娘子聪明,这个时候确实看不进书,拿到书本就容易多想。”江云康坐到林氏对面,看林氏在算账,不由多看两眼。 “最近绸缎庄的生意比较一般,但还是有些钱挣,但临仙阁倒是越发不错,上个月纯利快两千两银子呢。” 林氏竖起三根手指,说到钱,她的眼睛就亮晶晶的,“大哥和我说,临仙阁现在有了名气,也可以开分店。不过我觉得算了,三爷你是要走仕途的,若是我把生意做太大,树大招风就不好。” 三房一个月的月银也就二十两银子,之前是四十两,不过最近承安侯府用度吃紧,就都给减了。 现在临仙阁一个月就能挣一千多两银子,林氏手中便会格外宽裕,可以说,在京城里过富贵日子完全没问题。 只是江云康要走仕途,有点小产业没什么事,但如果生意做太大,他现在又没有官权,也难守住产业。 所以林氏的想法,正好和江云康不谋而合。 在这里,有钱不如有权。 只要不愁吃喝,就没必要再去扩大生意。 林氏算了算,合上了账本,“等三爷入仕后,难免要钱上下打点。当初大嫂还在时,母亲私下给大嫂不少私房,为的就是打通好关系。” “这些三爷都不用担心,但凡和钱财有关的,都不是问题。” 有个有钱的娘子,便是那么好,江云康只用专心读书就好。 他笑着想抱林氏,刚送开一只手,安儿就先钻到林氏怀中。 “要吃……吃饭饭。”安儿眨着大眼睛,小胖手去拉林氏的衣袖。 林氏无奈,只好叫人先去拿零嘴来。 江云康在屋里坐了一会,大房的青岸便来了。 “三爷,孟家的舅老爷和表公子来了,他们想见见您。”青岸道。 听到孟家来人,江云康还得换一件衣裳。 青岸在门口等着,瞧见彩萍在给锦鲤喂鱼食,过去看了一眼,“三奶奶真是喂什么都好,连锦鲤都是胖乎乎的。” 彩萍斜了青岸一眼,“你是在说安哥儿胖?” “哪有,我没那个意思。”青岸立马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看彩萍,幸好三爷换好衣衫出来,才庆幸地松一口气。 江云康带着青岸往外走,“舅舅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说是知道大爷今日休沐,他们也正好休沐,便过来看看夫人和大爷。”青岸知道三爷要问什么,主动道,“叫您过去,大抵是因为您会试考得不错,想恭喜您吧。” 江云康微笑着没说话。 他与孟家父子来往极少,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不是孟氏的孩子,孟家人对他们这些庶出的,也就是见面点点头的交情。 往日孟家人上门,也绝不会让江云康过去见客,这会来喊人,想来正如青岸说的一样,是因为他会试的成绩。 从三房到大房,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还没进书房,就先听到顺顺低低的哭声。 大哥休沐时,顺顺都是送回大房来的,这会听到顺顺哭,江云康步子便快了一点。 刚迈过门槛,就看到顺顺坐在孟宏麟的腿上,眼睛红红的,小嘴委屈得抿紧,“三叔!” 一句三叔喊完,顺顺就哇哇大哭起来,江云康忙伸手去抱。 孟宏麟被顺顺哭得直皱眉,摇头道,“这小子,也太认生一点。他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大郎和……”想说安和时,话停在嘴边,孟宏麟又给吞了下去。 江云帆说没办法,从安和过世后,顺顺性子就内敛许多。现在还算是好的,只要是熟悉的人,都愿意笑一下。 “等再大一点,就能懂事了。”江云帆有些心疼地道。 “小孩还是要从小带好,是大郎你的儿子,还是要你自己带才行,不然日后都认别人当爹娘。”说这话时,孟宏麟在看江云康,“三郎,你说是吧?” 江云康自然能听出孟宏麟的话外之音,说到底,孟宏麟和大哥才有血缘关系。 “表哥说得对,顺顺是大哥的孩子,自然要和大哥更亲。就是大哥现在房里没人,不知表哥有何建议?”他一脸诚恳地向孟宏麟寻求意见,倒是把孟宏麟给看愣了。 孟宏麟刚到而立,蓄了一点小胡子,因为有些中年发福,所以笑起来时,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他认真地想了想,“大郎没打算那么早续弦,不如让房里的姨娘帮忙带顺顺,那姨娘是安和陪嫁带来的,读的书也比外边随便人家的女子多,应该可以放心。大郎,你说呢?” 安和过世后,孟氏就帮江云帆的一个通房丫头抬成了姨娘,好照顾江云帆的起居。 江云帆直接拒绝说不好,“顺顺之前换地方,就会哭。现在还是不要换的好,我与三郎本就是亲兄弟,顺顺亲近叔叔一些,也是正常。” 他听到表哥说“随便人家的女子”便想皱眉,原本不懂表哥为何叫三郎来,现在看来,是要给三郎下马威。但他并不喜欢这样,就让奶娘抱走顺顺,问三郎殿试准备得如何。 江云康说还好,“木须先生特意叫了钟师兄给我们讲学,现在就尽人事,听天命。” “钟师兄,可是钟庆?”孟宏麟抢着接话问,看到江云康点头后,才摇头说不好,“钟庆那个人才学虽好,为官却死板,他给你们讲学,怕是会拖你们后腿。” 一边说,孟宏麟就一边摇头,用开玩笑的口吻,和江云康哈哈道,“不过你一个庶出的,能有如今的功名已是很好,若是真中了个状元,岂不是要越过你大哥你了,哈哈。” 这种话拿到明面上来说,就很尴尬了。 就算用玩笑的口吻,那也不行。 江云康微微低头,错开孟宏麟的视线,“大哥是个宽厚的,我若是能有好名次,往后帮扶的也是侯府,大哥应该很高兴吧?” 话题抛向江云帆,确实有人和他说过这个话,但他每次也是这样说,现在听表哥故意提起这个事,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三郎说得是,兄弟之间没什么谁更厉害,若是三郎往后能官至一品,那也是侯府的福分。” 孟宏麟见江云帆没懂他意思,还想再多说,却被江云帆打断。 “三郎马上就要殿试,先回去温书吧,可不能再耽搁时间。”江云帆已经弄明白孟宏麟的意思,觉得没必要让弟弟再留下听无关紧要的话 等江云康一走,孟宏麟就不解地看江云帆,“大郎,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懂表哥的意思,但三郎为人正直,他要有功名,往后也能多个人和我互相扶持。要是我因为他科考比我好就嫉妒,未免有些太狭隘。” 从江云帆入仕起,孟家有帮了一些忙,舅舅也常说,等他如何了,便会怎么样。 但他心里清楚,舅舅是孟家人,孟家再有心,等承安侯府真有急难时,能出力的还是自家兄弟。 “大郎是在说我狭隘?”孟宏麟面色阴沉,语气不善地道,“是我多管闲事了,本来想着为了大郎的名声,才特意和父亲走这一趟,看来根本不需要!” 说着,孟宏麟就站了起来。 江云帆忙说不是,“表哥不要误会,我就是觉得一家子兄弟,没必要去计较这个。三郎真能考中状元还是榜眼,那也是三郎的本事,如今侯府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光是我一个人很难撑住。” “大郎何必如此多虑?孟家一直就是你的后盾啊。”孟宏麟觉得和一个庶出的弟弟相比,江云帆应该要和孟家更亲近。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又放软一些,“我知道大郎是个大度的,可让庶出的弟弟越过你去,外边多少人笑话你?你要想想,你本来就艰难撑着侯府,还被人这么一说,往后如何见人?” 江云帆觉得话不投机,再多说就要吵起来。 之前父亲出事时,他也去找过舅舅,不过舅舅态度却很平淡,让他先忍一忍。现在话说得好听,小事确实可以,但真的有大事,他知道孟家绝对靠不住。 但孟家又是母亲娘家,若是争执太过,于面子上又不好看,只能打岔说舅舅应该见过父亲,他们可以去正院看看。 与此同时,孟威刚见完承安侯,正在正院的外厅和孟氏喝茶。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8节 同样的,孟威也说到了江云康,“你家那个三郎,如今成了京城里的名人,他要是再中个状元,就是本朝年纪最小的六元了。” 孟氏刚端起茶盏,又叹气放下,“我也没想到,他这次能那么厉害,明明之前考了两回府试都没过,谁也想不到啊。” 想到这个事,孟氏也很有压力。 “确实,要是早知道他有这个本事,当初也不该让他拜木须为师,在江家族学读读,最后考个举人便好。” 孟威也没心思喝茶,看妹妹近来憔悴不少,叹气道,“我可得先提醒你,要是三郎风头太盛,对大郎来说,可不见得是好事。” 于孟氏他们来说,江云康可以有本事,最好也有点本事,但这个本事又不能太厉害,得比江云帆差一点。 但现在的江云康,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哥哥说的我也知道,可这都要到殿试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了啊?”孟氏也为这个事苦恼,但她又不能逼着江云康,不让江云康参加殿试。外边人要是知道她这么做了,她的名声就没了。 孟威和孟宏麟很像,脸也有些圆,但他为官多年,比孟宏麟更多些威严和沉稳。 “先看吧,看他殿试如何再说。”孟威刚说完,就听到儿子的说话声,转头朝院子看去,果然看到和儿子一块来的江云帆,立马换上笑脸,“大郎快来,听说陛下让你去编修史书,这可是件名垂青史的事,快来与我说说。” 江云帆笑着迈过门槛,说到编修史书的事,他立马来了兴致,马上侃侃而谈起来。 能得此机会的人,说明很受皇上赏识,只要做好了,很可能会被皇上重用。 眼看着江云帆快要熬出头,孟家又比以往更热切一些。 他们在背后庆幸过不止一次,还好皇上没有因为承安侯而迁怒江云帆,不然承安侯府就彻底完了。 在孟家父子和江云帆说话时,江云康也回到了三房。 看到六弟来了,正好他这会不太想看书,就叫六弟到书房,顺便问问六弟的功课。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比较慢。 一直到殿试前一日,江云康都是数着时辰过。 就连林氏都说,难得看到他有考试紧张的时候,让他放宽心一些。 殿试只靠策问,由黎明时进场,到太阳下山是交卷。 故而到殿试那日,江云康半夜就要起来,一番洗漱后,人才稍微精神一点。 “三爷这次肯定也可以的,木须先生也说了,只要你正常去考,一定能行。”林氏替江云康整理衣领,到了这会,她自己说话的尾音也有点点发颤。 江云康伸手抱住林氏,刚进屋的彩萍又赶忙退了出去,江云康把下巴抵在林氏的肩膀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由衷地感叹道,“多谢娘子一直支持我。” 第86章 林氏生得白, 一点儿不好意思就会红了脸,她软软地拍拍江云康的背,羞涩地道, “快放手啦,被人看到怎么办?” “那又没什么,在自个屋里抱自个的娘子, 谁也管不了我。”江云康又在林氏的颈间蹭了蹭,香软得不想松手。 知道书砚在外面敲门, 彩萍才轻声咳了咳,林氏忙推开江云康。 “三爷, 差不多该出发了。”彩萍站在门口,提醒道。 林氏帮江云康抚平衣服上的褶子,“还是那句话,三爷不用太在意名次,不管如何,现在都比以前要好。” 刚成亲那会,江云康因为没能考中秀才, 连带整个三房都被人看不起。但从江云康县试中了案首后,三房就变得不一样了。 如今江云康功名不错, 又有厉害的同门,还和徐国公府攀上关系。就是侯爷和嫡母对他们,也客气许多。 这一路走来, 林氏已经心满意足。 江云康只让林氏送到小院门口, “到这里就可以,天还没亮, 外边露水重, 娘子再回去睡一会儿。” 他轻声哄道, “乖,听话,等天黑时,我就回来了。” 殿试只需要考一日,这比之前的考试的过程都要好一点。之前不仅要考多天,还要住在考场里。 考场的条件还差,有的人连着几晚都睡不着,但殿试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同样的,这一次青岸也在侯府门口等他。 “大爷不得空过来,还是小的来送您,祝您一举夺魁,金榜题名。”青岸跟着大爷一块长大,耳濡目染地长大,开口也能说些诗文。他笑得诚恳,这也是代表了江云帆的心情。 “替我多些大哥,每一次入考场都辛苦你来送我一趟,大哥有心了。”寒凉的凌晨,因为有青岸的这句祝福,倒是让人的心里暖暖的。 青岸笑说客气了,看到借住在侯府的刘业匆匆跑来,赶忙道,“就不耽误三爷时辰,你们快些入宫去吧。” 说着,他便拱手往后退去。 刘业和江云康道歉,“抱歉三郎,是我睡迟了,才来得这样晚。” “没事,现在还不迟。”江云康拍拍刘业的肩膀,“走吧,咱们一块入宫去。” 殿试在保和殿考试,从黎明入场,经点名、散卷等流程,到最后给考官行礼,才会公布策问的题目。 策题的字数从两百到上千不一,考试要求的字数在两千字左右,并且必须要用正体写。行文规范端正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字迹工整在这个时候就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殿试的名次,也决定了入仕开局的高低。 虽然林氏让江云康平常心一点,因为现在已经比之前要好太多,但江云康自己还是想中一甲。辛苦那么久,谁都想要有个好成绩。 虽然孟宏麟特意叫他去敲打,可他这会没有藏拙的必要,孟宏麟是孟家的人,他清楚大哥不是小心眼的人就行。 看刘业面色凝重,江云康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刘兄深呼吸几次,想着肯定能中进士,你的父母妻儿已经够高兴了,应该能好一点。” “三郎不知道,我第二次参加会试才考中,这些日子,我想到就很兴奋。”刘业摇摇头,“你也有没考中的时候,应该能理解我的期盼。虽然道理都懂,但做不得到,是另外一回事。” “我确实理解。”江云康很懂刘业的心情。 他不再多说,而是闭目养神。 马车快到宫门口时,便要停下步行去等军士搜身。 江云康刚下马车,就听到张博宇喊他。 “三郎,我们在这里!”张博宇和文渝一块来的,他在和江云康招手,一眼就能看出他很激动。 文渝倒是看着淡定一些,他跟着张博宇走过来,两人停在江云康跟前后,张博宇立马道,“三郎,我们刚才看到翁行鑫了!” “他看着怎么样?”江云康问。 过去一段时间,虽然于乾明出手后,流言慢慢没了,但是不是还会有两句传到翁行鑫耳里。听说翁行鑫的心态是面临崩溃的,江云康虽然再没见过翁行鑫,却也能想到翁行鑫这段时间的煎熬。 这就叫,恶有恶报。 “瘦了一大圈,老了十岁不止,特别憔悴。”张博宇冷哼道,“也算是他的报应。” 张博宇刚说完,江云康就看到不远处的翁行鑫,正独自站着。 第一眼看过去,确实有点不敢认。 才一个多月没见,翁行鑫就快瘦脱相了。 似乎是感受到江云康的目光,翁行鑫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江云康立马从翁行鑫的眼中感受到了怨恨。 而这时,翁行鑫突然往江云康这边走来。 文渝先发现,迟疑道,“他想过来干什么呢?” “说点无关痛痒的狠话吧。”江云康道。 等翁行鑫走近后,真的如江云康说的一样,对着江云康就问,“看到我现在,你满意了?你不用狡辩不是你,咱们心里都清楚,如果真不是你,那我现在就被雷劈死!” “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善有善报,若是你做的都是好事,也不至于会那么亏心。”江云康语气淡定,“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往后多做点好事,也就不至于夜夜睡不着了。” 看到翁行鑫的黑眼圈堪比国宝,江云康便知道翁行鑫失眠严重。 其实心态好一点的,在没什么流言时,就能调整好情绪。厚着脸皮当做没这个时,往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人也不会白目到跟前来说。 但翁行鑫是陷入他自己的巡回折磨了,害怕流言影响前程后,又开始想江云康可能会比他前程好,这么一来,殿试的压力就大,再次担心流言有影响。 周而复始,翁行鑫就被压垮了。 翁行鑫目光凶狠,咬牙切齿地瞪着江云康。 到达的考生慢慢变多,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听到会试时和翁行鑫和江云康有关的流言,见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又不由看了过来。 投过来的目光太多,翁行鑫不一会儿就受不了,“江云康,我也等着看,你这次还能不能有好结果!” 放下这句话,翁行鑫便转身走了,背影淡薄又孤单,却不会让人觉得可怜。 等翁行鑫一走,就有人开始谈论: “你们说,之前传的流言,是不是真的?” “八成是真的,我不清楚江云康怎么样。但你们想一想,木须先生和北斋先生是同窗,可木须先生从当年乡试后,就不再搭理北斋先生,肯定有原因。” “我也觉得更像真的,比起贪财的北斋先生,我更相信木须先生的人品。” 有信流言的,也有一些不信的插话道,“没有根据的传言,还是不要轻信的好,于景山那个人,向来乖张,从他嘴里传出来的话,哪里能信?” “我倒是觉得,于景山的话更能信。他本就是北斋先生的学生,按理来说应该帮北斋先生,但于景山身份在那里,就不屑帮北斋先生说谎。”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我也觉得。” …… 本来平息一段时间的流言,因为今日的碰面,在各个考生中,又开始谈论起来。 因为有话可以聊,所以缓解了一些紧张,等搜身的军士到了后,众人才意识到时辰快到了,这才又忐忑起来。 经过军士的搜身后,考生们拍成两排,两百多个人,长长地跟在大监的身后。大部分人都是头一次跨进这道宫门,好奇四周建筑的同时,又不敢转头多看。 江云康在队伍的前半段,文渝在他右边。 看着巍峨的殿宇错落有致地排开,随着每上一步台阶,都有种人生在往高处走的感觉。 等到了保和殿外,才有一缕晨曦的阳光爬上宫墙,零零散散地洒落下来。 今儿是四月里难得的好天气,在宫门口时,就有军士夸今天好,很适合考试。 伴随着太阳的高升和考官的点名,江云康和这些学子们分别从左右两边进入保和殿,等到了大殿中,还不能落坐,得人都到齐了,还得给考官们行礼表达敬意。 只是站在保和殿里,江云康就感受到了和之前几次考试的不同,宽大的宫殿里,仿佛呼吸用力一些都能有回音。 他只敢用余光去扫视四周,只能看到几个考官的腿脚,却看不到考官长什么样。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89节 大哥有帮他打听过殿试的八个考官,但没一个是他认识的,只说有一个也是木须先生的学生,不过江云康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并没有在木府碰见过。 等落座后,江云康并不敢立马动笔,而是先深吸一口气,擦干掌心的汗,才小心翼翼地开始看策题。 第87章 除了加放恩科的特殊时期, 殿试和会试一样,都是三年一次。 因为不是年年有,每次到了殿试, 都会备受读书人的关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 江云康刚提笔作答没多久,外边的天色就暗了下来。 本来还说是个好日子, 但眼看着又要下雨,倒是没撑着放晴一整日。 今年的策题, 和运河有关。 去年南边洪水泛滥,从京城往南数百公里外的运河溃堤, 给朝廷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朝中拨了大量的银钱去治水,眼看着今年的的大雨又快到来,若是去年留了隐患,今年怕是要出大乱。 自古运河就和民生息息相关,江云康脑中转过几个案例,很快就开始下笔。 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暗,不一会儿就下起小雨, 但考场里没一人敢抬头多看,都在奋笔疾书。 而考场外, 说到江云康的,除了林家那些亲戚,还有徐国公和徐敬文。 徐国公府里, 徐国公邀了徐敬文喝茶。 过去这些年, 靠着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徐国公府在京城过得很舒心。可皇上年纪大了, 唯一的儿子还从军去了, 徐国公府需要其他的人脉来支撑, 不至于让府上就此落败。 当初江云康救了徐宜兰,徐国公府确实只是想感激,后来随着江云康的发展,长公主和祖国公交看到了江云康的潜力,便多了提拔的想法。 炉子上的茶水被烧得沸腾,听着茶盖扑腾出的响声,徐敬文道,“能中进士是一回事,但往后的入仕又是另一回事。江家三郎文章确实不错,这次会有不错的名次。” “可是无人提拔,最后也会明珠蒙尘。”徐国公接话道,“如今承安侯已废,江家大郎自个才刚有点起色,孟家必定不会帮扶庶出的江云康。算来算去,江云康也就只有靠木须。” “不过木须到底不在官场,能帮忙换来一些面子,却难帮着走远。” “国公爷说得对,所以这个时候帮江云康一把,正是好时机。”徐敬文接话道。 “帮肯定要帮,以他和徐放的情谊,帮忙说两句话肯定要。”徐国公若有所思道,“如今徐家在朝中没有重臣,新一代的子弟又没有拔尖的,在这会帮扶江云康,让他借着徐家的权势上位。往后不管怎么样,他多少也会记得一些恩情。” 徐敬文点头说是,“江云康品行不错,会是个知恩图报的。” 有徐国公府的帮扶,江云康的开局,会比江云帆还要好的。 在江云康参加殿试前,徐国公就曾暗示过,只要江云康能中一甲,定能让江云康在皇上跟前先得脸。 就是这以后,江家同时两个翰林学士,不知道江云康如何处理这个关系。 不说孟家担心,就是别人也会想这个事。 虽说都是一家子兄弟,肯定有厉害的和不厉害的,但如果有心气小的,往后兄弟就难相处。 徐敬文顿了顿,又道,“其实江云帆也不错,颇有大家之范,是规矩里长大的好苗子,但他这种人,家族永远第一,还是扶持三郎更好一些。” 徐国公点头说是,“等着吧,等这场雨结束,殿试也差不多快考完了。” 殿试一结束,也就代表江云康的人生要进入下一个阶段,又是新的开始。 真正青云直上,还是要从入仕开始,方能走到万人之上。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耳边,江云康从早坐到傍晚,等从保和殿出来时,腰都酸了。 大家这会都很想讨论策题,不过眼下还没出宫,不适合讨论。 等迈出宫门的那瞬间,众人才觉得身上的压力没那么大。 文渝站在江云康边上,一起深呼吸,“三郎,雨总算停了。” 江云康抬头去看夕阳,感叹道,“还是天晴好,咱们才好归家。” 说到回去,他们现在都很想快点回去。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快到街道上时,便看到站在远处的招手的林源。 林源自个没考试,但心里记挂着江云康他们,一个时辰前就等在这里了。 “你鞋子是湿的,雨没停就来了?”江云康细心地观察到林源的鞋面有水。 林源点头说是,“我想着你们考一天,怕你们有什么事,所以特意等在这里,看你们面色都很轻松,那就没啥事了。” “一块儿回去吧,天色不早,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一晚,等明日再聚。”江云康打了个哈切,天没亮就起来,现在困得眼皮沉重。 文渝点头说好,他和张博宇也很困,虽然有考完的兴奋,但大家这会都更想快点回家去。 几个人一起往马车走去,林源兴冲冲地在一旁道,“可算是把殿试考完了,我天天求神拜菩萨,为的就是你们能高中。现在看来,我该去还……” 一个愿字还没说完,林源就撞到一个人,等转头去看,瞧见是个穿官服的侍卫,赶忙说抱歉。 “公子多礼了。”来人和林源笑了下,最后看向江云康和文渝,“见过几位公子,我家王爷得知几位辛苦考完,一定累了,所以特意备下酒席,希望几位公子能赏脸。” “王爷?”林源低声重复一句,不由紧张起来。 那人接着报上家门,“我是贤王府的侍卫,那边就是王爷给几位准备的马车。” 说着,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云康和文渝在会试中大放异彩,得到了不少关注。不过之前为了准备殿试,他们都没有去结交朋友,现在贤王主动派人来请客,江云康和文渝对视一眼,都有点为难。 贤王便是留在京城的两位王爷中一位,他在京城名声颇好,普通他的封号一样,贤德而仁爱。 他比太子要小五岁,母亲施贵妃素来受人尊敬,在宫里也有很好的名声。 大家都知道,京城的两位王爷都盯着储君之位,这会结交亲王,如果选对了,往后便能飞黄腾达。。。但如果跟错了人,便会全家覆灭。 于江云康而言,他并没有一步登天的想法,所以没有要结交亲王的意思。但贤王派人来接,这就让人非常为难。 江云康让自己的笑容尽量热情一点,“贤王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刚从宫里出来,白日里闷了一身的汗,若是这会去面见王爷,怕会惹王爷不愉快。所以今儿还是暂且算了吧?” 这话便是婉拒,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笑着接话,“王爷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在王府给大家准备了热水,也派人上门去传过话,还请几位公子不用担心,王爷就是仰慕各位的才学,想和大家认识认识。而且除了你们,王爷也请了其他几位公子。” 已经上门传话? 江云康听了很想皱眉,岂不是强买强卖? 但要见他们的是王爷,还请了其他人,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跟着去贤王府。 江云康给林源使了个眼色,让林源先回去。 他和文渝两个,跟着上了马车。 在江云康他们刚走后,又有两波人到附近找人,不过扑了个空,江云康他们已经在去贤王府的马车上。 虽然马车里没有其他人,但江云康他们还是不敢开口说话,大家只知道贤王名声不错,但从未见过贤王,更没去过王府。 张博宇紧张得掌心出汗,他举手给江云康他们看,用眼神询问待会怎么办。 江云康摇摇头,这个时候,只能见招拆招了。 好在不是只请了他们,待会到了王府,希望能尽快吃完这顿饭。 马车停下时,三个人的呼吸都跟着一窒。 江云康先下了马车,看到贤王府朱红的大门,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转身看文渝两人下了马车,这才跟着侍卫进府。 正如侍卫说的一样,贤王府在前院准备了热水,一番洗漱更衣后,等再出来时,确实精神不少。 再来给他们带路的便是内侍,内侍的嗓音尖细,运气尊敬,“三位公子跟着奴才来,前头已经来了几位,等你们到了,便能开席了。” 江云康应声说“麻烦了”,双眸一路都在悄悄打量贤王府。 长廊点着一排灯笼,他们穿行了许久,才听到丝竹声。 等到了殿宇的外边,内侍先进去传话,过了会才带江云康三人进去。 走进去后,江云康先看到左边坐了十几个同样的考生,目光往上飞快瞄了一眼,才看到贤王的脸。 贤王今年三十有八,清瘦而带着贵气,一眼望去,看着是个好脾气的人。 不过看着是看着,本人如何,还得相处后才知道。 和贤王见过礼后,才听到贤王开口让他们就坐。 等江云康刚坐下,就听到上首的贤王提到他,“三郎果真长了副好面貌,不知三郎可曾娶妻?” “回王爷,家中已有妻儿。” 回这个话时,江云康很庆幸自己成亲了,不然等出榜后,亲事也会成为一大问题。若是被高官看中,不答应会得罪人,答应了又可能不合自己的心意。 特别是像现在,如果江云康说自己还没成亲,万一贤王无聊,突然说要给他介绍亲事,便会左右为难。 不过江云康逃过一劫,文渝和张博宇就开始害怕了,因为贤王也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 文渝家中贫寒,一心只想先□□名,邱杰也说等中了进士后才能挑好人家,所以并没有定亲。 张博宇家里也是同样的想法,若是中了进士,说亲的门第就能抬一抬,往后夫人的娘家才能帮扶他们,于仕途有益。 贤王问完后,目光一直落在文渝身上,看得文渝心里直发怵。 好在贤王并没有接着说要介绍亲事,想来还是要等出榜的结果。 同样被带来赴宴的有二十人,人多了后,谈论的话题也就多了。 贤王倒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待人很是亲和,一场宴席下来,面上都是带着笑意,也没说什么拉拢的话,这倒是让江云康有些意外。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得差不多,贤王才道,“大家都是优秀的学子,往后指不定就有官居一品的人,还请大家多多努力,日后等你们入仕,本王还得仰仗你们为国效力。” 几个学子忙起身给贤王行礼,江云康也跟着站了起来。 听贤王又讲了两句场面话,他们才得以离开。 江云康三人走在人群最后,快要到正门时,突然被一个内侍叫住。 “方才王爷看到,江公子很喜欢府里的凉拌菜,特意让人去包了一罐子。” 听到内侍说的,江云康非常惊讶。 他不过是多吃了几筷子,可贤王却能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们的座位还隔了一些距离。 这一点,让他对贤王产生了佩服。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0节 同样的东西,贤王不可能只给江云康一个人,文渝和张博宇都有。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个时候说不要,就太不给情面,所以三个人还是收下了。 等上了马车后,江云康立马检查了的陶罐,发现真的只是凉拌菜,这才放心。 他就怕贤王嘴上说送菜,实际送的是金银财宝,那半夜都睡不着。 “三郎,你说贤王今晚是……” 等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文渝忍不住开口问江云康,但江云康立马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云康和文渝两个摇摇头,虽然在自家的马车上,但还是小心为好,外边都不是说话的地方。 文渝立马抿住嘴,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先到了木府。 “明日我再过来找你们。”在文渝下马车时,江云康道。 今晚只能暂且把问题压在心里,现在夜深了,要是再不回去,就过了夜晚出行的时辰。 第88章 马车疾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江云康下了马车后,直奔三房。 看到屋里还点着灯,就知道林氏没有睡。 刚进屋子, 看到打瞌睡的彩萍,江云康小声让彩萍去打盆水来,“不需是热的, 凉的也可以。” 彩萍突然惊醒,晃了会神才出门去。 而外间的说话声, 林氏正好听到,急冲冲地从里屋出来, 看到江云康完好无损,这才松一口气。 “林源来和我传话时,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贤王会为难你们。看到你没事,我可算能松口气。”尽管不懂朝政,但之前四弟的死,林氏一直还记得。她也记得大哥说过, 不允许大家结交亲王。 故而当林源来的时候,林氏差点没站稳。 江云康抱住林氏说没事, 低声安抚道,“贤王有意结交贤才,自然不会为难我们。等放榜后, 这样的事还会更多。” 一边说, 江云康一边拉着林氏进里屋。正好彩萍提来温水,便先洗了把脸。 等洗漱换完衣裳后, 江云康才躺在林氏的大腿上, 闭着眼睛说今日的事, “科举是为了挑选有才华的人,而贤王和太子他们正是最需要人才的时候,手里的人多了,往后的权力才会更大。” 在宴席喝了酒,说一会话便口干舌燥,但他没有起来,而是继续躺着歇息,“好在贤王不是个强势的,没有强行要拉拢,就是互相认识一番。” 林氏也有听说过贤王,“听人说,贤王很是仁善,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比其他王爷和太子都要好。三爷今儿瞧见贤王,可真是这样?”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 日久见人心,不过是一块用了顿饭,目前还不知道贤王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贤王心细,这是可以肯定的。 说着说着,江云康越发困了,打了个哈切,直起身子把林氏抱在怀中,“经此一事,也给我提了个醒。往后若是有人送礼,切记不要轻易收下,一旦收了,就得看人脸色办事。娘子若是不懂怎么拒绝,就说家里的事得我来做主。” 林氏看着江云康的肩膀,“我已不是从前的性子了,三爷不用替我担心。今儿考了一整日,你肯定累了,咱们早点歇下吧。” 话毕,红烛熄灭,床账轻摆了好一会儿,才好眠到天明。 清晨起来后,江云康和林氏得先去正院请安。 如今殿试已过,代表着江云康要进入下一个阶段,所以还是得去听承安侯唠叨几句。 江云康夫妇到正院时,二房夫妇也在,他们先在前厅见了孟氏。 自从红杏有孕后,江云启和向氏的关系越发疏远。不过向氏闹过几次后,便心力交瘁,不再和江云启争吵,只是把钱看得更紧,再不肯贴补江云启的用度。 江云启每月俸禄,还不够他出去请几次客,手中的钱不够花了,又不肯去求向氏,便时常去找母亲要。 孟氏方才还在敲打江云启夫妇,不过听说三房来了,便立马停住话头,不能让三房看了热闹去。 “给母亲请安。”江云康和林氏异口同声道。 “人都来了,就一块进屋吧。”孟氏的视线没在江云康身上多停留,起身先往了里屋走,向氏忙奉承去扶她。 承安侯经过一段时间的减食,面颊瘦了一大圈。 之前肥硕得看不到脖颈,如今倒是能看到了。不过还是偏胖,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由人伺候。 江云康和林氏跟在江云启身后,等进里屋时,也是站在靠边的位置。 这个时候,他们并不想太显眼。 承安侯靠床坐着,最近的清淡饮食,让他的情绪一直不太好,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先说到了贤王的事,“三郎,昨晚你真去了贤王府?” “回父亲,是的。”江云康道。 “哼,你可别学老四。”承安侯打了个哈切,虽然刚睡醒没多久,但吃过东西,便有些困,“老四怎么死的,你们应该都记得。贤王名声是好,可再好的名声,也上不了位。” 就算到了这一刻,承安侯还是坚定太子才是正统血脉,绝对不可能发生改变。 “父亲放心,儿子绝对没有结交的想法,只是贤王想要拉拢人才,请了诸多学子上门而已。”江云康说话时,视线一直望着地板,并不想去看承安侯的脸。 “你有这个自觉,倒是很好。” 承安侯又多看了江云康两眼,江云康长得更像死去的姨娘,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但承安侯觉得江云康太好看了一点,并不是很喜欢江云康的长相。 他让丫鬟喂他喝口茶,再继续道,“现在殿试已过,不论你名次如何,你都要记得,咱们承安侯府都得以你大哥为重。就算你中个一甲,也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父亲这话说得没错。”江云康薄唇轻笑,“这侯府的一切,都会是大哥的呢。” 承安侯府就是个大窟窿,百年的绵延下来,不知有多少的糟心事。江云康是真没想过要去和大哥争这些,他也没大哥那个胸襟和责任,能担起一大家子的责任。 承安侯见江云康那么识趣,也就没话好说,改而骂起越发不务正业的江云启。 听了半个时辰的唠叨,承安侯才肯放人走。 江云康和林氏刚出正院,就听到江云启喊“三郎”。 “你先回去。”江云康和林氏道,再转头问江云启怎么了。 “三郎,刚才父亲的话,你别在意,大哥对我们一向都好,往后分家,必定不会亏了我们。” 江云启说着就抬手想揽住江云康,但被江云康不动声色地躲开。 江云康和二哥的来往非常少,之前没什么矛盾,但也没什么情义。 听二哥突然和他说这些,不由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觉得,二哥特意喊住他,肯定没什么好事。 “三郎别这么生疏嘛。”江云启跟着江云康往三房走,“咱们都是亲兄弟,如今你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二哥没你有出息呢。” 看江云启笑眯眯的,江云康十分变扭。 在他印象中,江云启是个头脑简单,说话直率的人。现在却兜圈子夸他,让他更加确信,江云启这会没好事。 既然江云启不直说,他也不问。 不过江云启是个忍不住的急性子,见江云康一直不问他怎么了,干脆跨一大步,挡在江云康跟前,直接道,“三郎,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二哥不是有俸禄吗?”江云康心想,果然没好事。 “那点钱哪里够用,我两把就给输……”话说一半,江云启意识到不对,立马停住,拍着胸脯和江云康保证,“三郎,你就借我一千两银子,等我有钱了,肯定还你。” “一千两?” 江云康瞪大了眼睛,江云启一年的俸禄都没一千两,这对江云启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认真地打量了一眼江云启,看着就不太聪明,“二哥,你是不是被人做局了?” “哎呀,你不要问那么多,就说借不借吧?”江云启露出一抹不耐烦,不愿多说。 “这个钱我真没有。”江云康道,“你也知道的,我的月银只有一点点,读书又费钱,根本不够花。” “我知道你没有,但是三弟妹有啊!” 江云启清楚江云康没钱,他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江云康来,“三弟妹都有钱接济赵姨娘,她也该帮帮我这个正经的二哥。你可别说她没钱啊,我可不信。” “三郎,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江云康:……看看你有多不要脸! “二哥,姝儿的钱都是她自个在管,我可张不开口和她要钱。” 江云康拒绝道,“而且你要用钱,找二嫂就好,我听说她管家时,手中握了不少钱财。” “我才不要找她拿钱,那就是个母夜叉,和她谈到钱这个字,就能把人吃了。”江云启听江云康不肯找林氏要钱,笑脸立马没了,“三郎,你是不是马上要中进士,看不上我这个练武的二哥?” “没有,这个真没有。”江云康解释道,“二哥也知道不好去找二嫂要钱,我又怎么好意思呢?” 江云启要面子,他也要啊。虽说林氏肯定会给钱,但他不能开这个头,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而且江云启这个样子,八成是赌输了,才要那么多钱。 看江云启脸色越来越黑,江云康心思转了转,建议道,“不如二哥去找大哥吧,大哥肯定有钱,而且大房的钱都在大哥手中。” 找了大哥,江云启一定会被骂。 江云启冷哼道,“你别当我不知道,要是我去找了大哥,他肯定会追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多钱。你不肯借就算了,还要出这种鬼主意来害我。江云康,你不要太得意,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江云启就气咻咻地甩袖走了。 等江云启走后,书砚才小声问,“三爷,您惹怒二爷做什么?二爷是个支楞子,直接拒绝他不就好了?” “光是拒绝一次,等事后他急了,肯定还会再来求第二次。现在让他生气,至少能有段时间不来烦我。”江云康并不怕江云启生气。 书砚跟着主子一块朝三房走,“不过二爷突然要那么多钱,恐怕真的被人做局了。要是再继续下去,怕会利滚利欠更多银子。若是事情闹大了,整个侯府都得被牵连。” 侯府的名声,也影响到江云康的名声。等殿试的榜出来后,便要选官,这会子还是别出什么事的比较好。 江云康并不在意江云启的死活,不过眼下他还是承安侯府的一份子,便不能被江云启连累了。 而且欠下一千两银子,也足够江云启被责罚。 江云康想了想,等看到三房的院子后,停下道,“你去找个人,跟二哥一段时间,摸清楚他最近都去了哪里,再找个人,把二哥欠钱的事传给大哥。” 若是传给孟氏和承安侯,他们一个会大事化小,还一个只知道打骂,都起不到作用。只能再去麻烦大哥,所以说,江云康才不要接承安侯府这个担子,巴不得都交给大哥处理。 回三房后,和林氏交代了两句,江云康再出门去木府。 江云启就算再缺钱,也不好意思自个去找林氏借钱。以前笑过林氏的商贾出身,再去借钱的话,那是彻底不要脸了。 出了承安侯府后,江云康直奔木府。 马车停在木府门口,江云康刚进木府,就被他二姐拉去厨房。 “怎么了二姐?”江云康不解问。 江芸把厨房门关上,再小声道,“是伯母让我在门口等你的,现在太子的人正在正厅,说是要请伯父和文渝他们上门做客。你知道的,伯父不喜欢于家,连同不喜太子,自然不会去东宫。”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1节 听到太子的人找上门来,江云康倒是没意外,他找了个小板凳坐着,“那我就坐一会儿,等太子的人走后,再离开。” “哎,以前就觉得,等你中了进士便好了,现在看来,想要在京城为官,没点背景,还真不容易。”江芸不由替弟弟担心起来,她清楚承安侯府是个什么情况,父亲和嫡母只想着大哥的前程,对于弟弟的,并不会太上心。 “二姐不用替我操心这个,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江云康坐了一会,走到木窗边上,想看人走了没有。 “你在这里等会,我去帮你看看。”江芸淡眉轻拧,走到门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开门出去。 不过,没等多久,就有小厮来传话,说太子的人走了,让江云康可以出去了。 第89章 江云康到前厅时, 便看到文渝他们面色沉沉。 “先生,怎么了?”江云康走到文渝边上,看着木须先生道。 木须冷哼一声, 抬手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文渝帮着回答道,“太子设宴, 想请我们去赴宴。先生帮我们婉拒后,太子的人却拿出贤王做话柄。” 昨晚他们参加了贤王的宴席, 现在太子设宴,他们要是不去, 岂不是代表着已经接受贤王的示好。 这个时候,但凡被分到任何一个党派,都不是好事。 钟庆和他们说过,皇上年岁渐老,就算一直在平衡王爷们和太子的权力,但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时候去冒头掐尖,并不是好事。倒不如先沉淀几年, 等新帝登基再大展拳脚。 江云康还是蛮赞同钟庆的话,不过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他是没想着一日冲天, 这才会觉得好,但也有人会比较激进。 “所以今晚,你们就要去东宫赴宴?”江云康问。 文渝点点头, 看着江云康道, “三郎应该也要的,这会子, 太子的人想来已经到承安侯府。” 江云康本想逃过一劫, 但听到文渝这个话, 便知道他八成逃不掉。 叹气坐下,想到如今是三王夺嫡的场面,他感叹道,“原以为科考结束便会好一点,不曾想,反而到了个更难的境地。若是日后留在京都,怕是难以保持中立,倒不如寻个机会,外放的好。” 听到这话,木须才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江云康道,“如今你大哥已入翰林院,若是你也中了一甲,想来也会进翰林院。兄弟俩同入翰林院,有好处,也有坏处。你大哥必定是以内阁为目标,你要是想外放干实政,倒是也可以。” “就是……”木须顿了顿,“就是现在想补空缺,没有门路,其实也很难。” 江云康说明白,不过徐国公之前和徐放说过,会提携一二。他觉得,徐国公不会食言,所以门路这个事,他暂时不担心。 不过文渝,他想走的路,和江云帆一样。尽管知道京城的局面紧张,但还是想留在京城。 张博宇则是需要家里找门路了,他的名次不会太好,应该是入不了翰林院,到时候等空缺,还得费些功夫。 众人说话时,林氏派人来传话,说太子的人到承安侯府传了话,问江云康要不要去东宫。 听到果真如此,江云康只能选择和文渝他们一块去。 好在太子也宴请了诸多学子,并不是他们几个,才不至于太尴尬。 江云康在木府待了大半日,因为要去东宫,便没回承安侯府,而是和文渝他们一块出发。 在上马车之前,木须特意叫住文渝,“若是太子也问你婚配,就说家中父母已有主张,你自己做不了主。” 昨日贤王问文渝成亲没时,文渝心跳飞快,就怕贤王说完给他介绍亲事。 联姻在这个时候,是比较简单又方便的拉拢方式。太子自然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刚中进士的贫寒学子,但他的门客众多,随便找个匹配的出来,便可以联姻。 一旦有了亲事做捆绑,文渝就要被强行绑上太子的船。 江云康听到木须先生的交代时,再次庆幸已经成亲,这才能少一个麻烦。 三个人一同去了东宫。 贤王府的规矩就够多了,但东宫更多。 从进东宫起,江云康就不敢多转头张望。 还没到正殿,江云康三人就被安排在一间偏殿中,内侍让他们在这里等一会儿,等人到齐了,再一块儿带他们过去。 偏殿里备了茶水点心,也有宫女和内侍伺候。 江云康刚坐下,就听到又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竟然是翁行鑫几个。 翁行鑫见到江云康也很意外,他们会来,是因为北斋先生和于家关系好,他们才会受到邀请。但没想到,太子还请了江云康他们。 几个人的目光对上,不一会儿,就剑拔弩张起来。 与此同时,东宫的正殿里,太子正坐在软椅上喝茶,于景山坐在他对面,少有的正经模样。 “许久不见,景山好像瘦了?”太子面颊圆润,四十出头的年岁,让他额前的头发比较稀疏,眼睛圆又小,是个比较平常的长相,但笑起来时,倒是挺亲和。 于景山点头说是,会试对他而言,算是成了心结。这段日子在庄子里,他并没有听过外面的事,而是真的闭关读书。 “太瘦了可不好,你是于家的儿子,没必要太在意科举。只要你想当官,姐夫随时能帮你安排。”太子觉得于景山有点太倔了,明明靠于家就好,非要再读三年参加下一次的会试。 不过于景山能有这个斗志,他也乐见其成。 “多谢殿下,不过我还是想再试一次。”于景山觉得,再来一次还不能中,他就彻底放弃希望。 “景山能有此志气是好事,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请你给孤介绍下自带的考生。听说你的几个同窗,好像都不错,特别是一个叫翁行鑫的,是吗?”太子问。 “他啊……”于景山顿了顿,还是决定道,“翁行鑫的书读得确实不错,可他人品一般,不建议殿下重用。” 虽然翁行鑫当了于景山狗腿子很久,但就是因为这样,于景山才觉得翁行鑫更不能重用。 他是于家的人,亲姐姐是太子妃,自然希望太子能够上位。所以从长远用人考量,翁行鑫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太子哦了一声,又端起茶盏,倒是没怀疑于景山说的,转而又问道,“那这次的考生中,有没有比较不错的学子?” 于景山想了想,也抿了口茶,才说了两个同窗的名字。 太子看于景山没说完就愣住,便问,“怎么了?” “其实……江云康也不错。”于景山有点不自然地道,“不过他是木须先生的学生,性格应该一样倔,不会为我们所用。” “你说木须啊。” 太子呵呵笑了下,“确实是个倔脾气,当年的钟庆和他一个样,现在的江云康想来也差不多。再不错的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也不用抬举。” 转头问内侍人到齐没有,听到差不多了,太子便让内侍去把人都带过来。 等一众学子到正殿时,江云康站在人群中,尽量让自己不太扎眼。 不过古人也还挺看样貌,太子第一眼就指着他问叫什么,说他长得好生清俊。 好在回答完姓名家世后,太子就不多问了,江云康这才默默退到一旁。 这场宴席,太子再没和江云康说过话。 江云康觉得有点奇怪,但又比较庆幸。自个儿在一旁喝喝酒,听听其他人的谈话,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而太子对文渝的兴趣倒是挺大,不仅给文渝赐酒,还和贤王一样问文渝是否婚配。 文渝按着木须先生的交代回答后,太子仿佛没听出文渝的意思,还笑着道,“父母之命确实重要,不过文渝你中了进士后,眼界自然不会不同,可以把眼光放高一点。据孤所知,好几位大臣家中就有适龄姑娘,等来日有机会,孤可以带你去拜访一二。” 太子的话,是在抬举文渝,但听在文渝耳中,就如晴天霹雳。 他并没有要结交拉拢的意思,但太子说这个话,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和昨日的贤王相比,太子实在太过直接一些。 江云康倒是能理解贤王和太子对文渝的热情,能拉拢到家世不错的学子,自然是好。但有家世的人,就不那么好摆布。像文渝这种出身贫寒,必须要有人提携才能有机会的学子,他们给点甜头,日后文渝必定会一直帮他们办事。 文渝紧张到额头出汗,忙起身又跪下,“小生惶恐,多谢太子殿下厚爱,不过家中爹娘早有叮嘱,实在不敢自作主张。若是违背了爹娘的意愿,心里不安。” 孝道是最重要的品行,若是一个人不孝顺,是万万当不了官。 听文渝搬出爹娘,太子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态度瞬间变了。从最开始的热情,到一瞬间的冰冷,众人都看出太子不高兴。 等宴席结束,离开东宫时,文渝的手还是冷冰冰的。 “我总觉得,这次出榜,我不会有好名次了。”文渝目光呆滞地看着江云康。 “别想太多,殿试一甲的名次由皇上钦点,你这次拒绝太子,说不定还是件好事。”江云康安抚道。 张博宇在一旁点头说是,“要不然,你让家里快点定个亲事吧。你长得这样好,马上又有功名,等榜一出,肯定会被更多人看中。” 文渝的爹娘见识比较少,这会也定不下什么好亲事,况且结亲这种事,又不能随便选一个。若是没选好,往后得后悔一辈子。 江云康说还是要好好挑,“文师兄也可以让邱院长帮忙介绍,有他帮你把关,肯定可以。” 其实现在更近的是木须先生,但木须先生这两年的社交比较少,远不如邱杰认识的人多。而且邱杰也更圆滑一点,又是文渝的先生,肯定会为文渝着想。 文渝苦笑道,“院长是说等我榜出来后,再帮我寻门亲事,现在就怕,我还没回书院,就遇到一堆为难的事。” “那也不怕,你就说家里有安排,别人虽然不会太高兴,但也不至于为难你,毕竟你要孝顺爹娘,谁也没理由反驳。只是你得提前和家中爹娘打好招呼,别说漏嘴了。”江云康说话时,马车已经停在承安侯府门口。 等江云康下马车后,张博宇才突然说了一句,“经过今晚的对比,我倒是觉得,往常说太子殿下的那些话,确实有理由,他的做法就比不上贤王。” “你说什么呢!”文渝听得眉头直跳,忙伸手去捂张博宇的嘴,压着嗓子道,“太子怎么样,还轮不到我们来议论。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你我还没入仕呢。” 张博宇被紧紧捂住嘴巴,等他点头后,文渝才松手。 他拍着胸膛大口喘气,“这里……又没其他人,别人又听不到。行行行,我不多说了。” 看文渝又要捂他嘴,张博宇先闭嘴,过了会,等马车到木府时,他才道,“不过我放才说的话,你可得上点心。可惜我家没有合适的妹子,不然这会先和你定下,你好我也好。” 文渝笑了,“你可别光顾着说我,你自个也是个光棍。” “我可不怕,我爹已经帮我看好两户人家,等榜出来后,便会去说亲。”张博宇道。 第90章 成亲是人生大事, 木疆和徐放已经成亲,江云康身边熟悉一点的人,适龄还没成亲的便是文渝和张博宇。至于林源, 林家的意思是等下次乡试再说。 江云康夜里回去和林氏说到文渝,再次庆幸自个已经成亲,反倒是不用担心这个。 林氏听到后, 心里才不担忧了。 离放榜还有三日,江云康接下来参加了好几次的宴席, 都是拒绝不了的王爷和一些亲戚家的。 每天都是算着时辰在过。 同样的,皇上这会, 也在说进士名次的事。 殿试的考官已经挑了二十份试卷呈上来,皇上昨日已经看过,明日便是放榜的日子,但皇上还没定下名次。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2节 他叫来了三个儿子,让他们一起看看。 “朕昨晚思索到深夜,觉得吾儿们都大了,也该有些看人的目光。”皇上坐在上首, 瞥了眼堂下的三个儿子,“你们都看了好一会儿, 可以说说,这次的状元、榜眼和探花,给谁比较好?” 太子先抬头去看皇上, 但很快又低头, 他很犹豫,二十篇文章里, 他觉得有一半都很好, 实在难分伯仲。 可父皇开口问他们, 便是给他们考验,他又不想输给两个弟弟,便开口道,“会父皇,儿臣觉得张赫宣,还有成述的文章最好。” “好在哪里呢?”皇上又问。 “好在……”太子瞬间哑口,想了想,有点慌张地回答道,“张赫宣用词老练,很是体现了文字底蕴。成述的见解独到,继续开凿运河确实可行。” 回答完后,太子便小心翼翼地去观察父皇的脸色。他当了太子二十几年,那么长的时间里,很少有得到父皇夸奖的时刻。凭他对父皇的了解,觉得父皇应该会喜欢他说的两个人。 皇上却没给太子回应,目光平淡地从太子身上飘走,看向另外两个儿子,“你们也说说。” 贤王比恭王要大,所以他先回答,“儿臣觉得,倒是文渝的文章不错,当得状元。文渝字迹娟秀,行文颇为大气,一看便是有志之士。” 恭王最年轻,不过二十有三,母亲是进宫后就盛宠至今的盛贵妃。 皇上时常说,恭王颇有他年轻时的样子,故而和贤王一块留在京城。 听贤王说完,恭王也点头道,“文渝的确不错,不过让他当状元,多少有点不能服众。翁行鑫的文章就很不错,有理有据,还引经据典,儿臣推荐他当状元。” 皇上看着三个儿子,每个人的意见都不一样,却也代表了儿子们拉拢的对象。 今日的问话,是考验,也是试探。 皇上年岁大了,时常会感到力不从心。总觉得可能哪天醒来,皇位上就会换一个人,越是这样想,就越对儿子们不放心。 现在听完三个儿子的话,皇上藏在袖中的手指有规律地点着手背,目光扫了一遍三个儿子,“张赫宣的字迹确实不错,可他的内容不实际。朕要的是能为民为国的人才,而不是只会做文章的才子。” 顿了下,又说到成述,“继续开凿运河,哪里来得钱?太子难道不知道,边境的军粮已经拖了一个月?” 去年水灾,收上来的税赋少了四成,北境的几个敌国虎视眈眈,军士们都快吃不上饭,哪里有钱去开凿运河。 皇上说完这两句,太子立马抿紧唇,不敢再多言。 恭王的唇角立马弯起浅浅的笑意,还抬手挡了下脸,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说完太子的提议,皇上又说到文渝,面色这才缓和一些,“贤王提的文渝还不错,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抱负,出身又贫寒,确实能带动西边一带学子读书的积极性。” 文渝被夸,贤王面上有光,但他并不多建议,“儿臣不如父皇思虑周全,还是父皇想的周到。” 在皇上的诸多儿子里,若说能面面俱到,什么都做得很好的,也就只有贤王。虽然贤王的母亲出身不高,但因为贤王的出色,皇上才给升贵妃的位份。 皇上知道贤王是拍马屁,但这话说得他很开心,哈哈笑了下,又去看恭王。 说起来,恭王才是皇上现在最宠爱的皇子,所谓爱屋及乌,皇上对盛贵妃有多宠爱,就多疼恭王。 不过恭王是皇上中年得的儿子,又有个宠妃母亲,性子便高傲许多。 “至于那个翁行鑫嘛……”皇上顿住,看着恭王期待的模样,他还是摇了摇头,“笔锋不稳,写的都是空话,他为什么会在前二十,朕很是不理解。” 听到皇上这么质疑,恭王的心当即“砰砰”加速跳,但还好,皇上没再继续多说其他。 翁行鑫的文章,华而不实,全程都在奉承。 夸赞的话可以听听,但不能一直听。皇上是老了,但眼睛不瞎。 听完三个儿子的分析,皇上心里大抵有了了解,“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朕心中已有定数。” 听到皇上这么说,太子他们都在想,这次的状元,肯定是文渝了。 等出宫时,太子就忍不住问贤王,“三弟,你不觉得那个文渝,太过死板一点吗?” “不知皇兄为何会这样说?”贤王不解地看着太子。 “孤本来想给他介绍亲事,他却非说家中爹娘已有主意,蛮不错孤的眼光还比不上他家里大字不识几个的爹娘?”说到这个,太子心中还有气。 “皇兄的目光自然极好,不过这也说明文渝孝顺,能有颗孝顺的心,文渝往后的人品才有保证。”贤王说话时,一直面带微笑。 太子听了却还是不满意,他又转头去看恭王,“十二弟,孤可得提醒你一下,那个翁行鑫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现在是被他迷惑,但他品行可不好,你派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 恭王听太子突然提到自己和翁行鑫,眉头飞快地皱了下,“皇兄怎么突然提这个?臣弟和翁行鑫并不相熟,不过是觉得他文章真的还不错。” “哈哈,那你眼光可不行。”太子笑出声后,又赶忙收敛了笑容,“父皇都质疑翁行鑫有没有收买考官,你却说他文章好。十二弟你果然还年轻,还得多读书啊。” “行了,东宫还有诸多的事等着孤,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出宫吧。”太子两手负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等太子走远,恭王就嘀咕道,“自个蠢得没边,倒是笑话起我来。” 话说到这里,见贤王目光探究,恭王又换上笑脸,“三哥不愧是三哥,次次都能得父皇的称赞,弟弟实在佩服。” “十二弟也不错,你年轻便有无限可能,我已经年纪大了,比不上你。”贤王自谦完,抬头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咱们出宫吧。” “三哥先走吧,我还得去找我母妃一趟。”恭王做出请的手势。他今日没在父皇跟前讨到好,得去母妃跟前说说,让母妃帮忙多说点好话。 皇上年岁大了,宫里已经几年没册立新嫔妃,盛贵妃虽然有些年纪,但因为懂皇上的喜好,又保养得宜,一直都备受宠爱,在皇上跟前也很说得上话。 贤王的母妃早就不得宠,一年见不到皇上几次,听到恭王这么说,他微笑着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等贤王背对着自己后,恭王立马收住笑容,一脸怒气地往另一个方向去。 小半天的功夫里,皇上召见三位皇上的事就传到宫外。本来以前也常有这种时候,不过明日就是殿试放榜,便有人花点手段去打听说了什么。 江云康没有探听宫中消息的能力,他这会正和林氏在木府,因为他二姐有喜了。 今早江芸醒来就有感觉有点头晕,成氏怕江芸生病,便让人去请了大夫,等大夫来把脉后,才说江芸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 听到这个消息,成氏高兴得想放炮,不过还没满三个月,并不好声张,只是让人通知了江云康和林氏。 林氏听到江芸有喜,高兴得让人找出她怀安儿时求来的福袋,特意给江芸送过来。 这会男人们在屋外,说的还是殿试的事,林氏在屋里握着江芸的手热泪盈眶。 “你果然还是那么爱哭。”江芸靠在床上,成氏不让她下地,“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那么爱哭?” “我是高兴的,看你现在那么好,我是真为你高兴。”林氏擦了擦眼泪,叮嘱道,“头三个月你可千万要注意,这是你头一回遇喜,万事都不可马虎。吃得用的穿的,什么都得小心,等木疆兄弟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非常高兴。” 说到木疆,江芸的面颊不受控制地红了点,低声道,“他肯定是高兴的。” 林氏看着江芸还平坦的小腹,期待道,“你要是生个儿子,和安儿也没差几岁,正好两个人可以作伴,一块儿长大。如果是女儿,那便是青梅竹马,指不定能当亲家。” 尽管江芸离生产还有八个多月,林氏却开始期待了,特别是想到能结亲,她心中便很欢喜。 江芸被林氏这么一说,也开始期待,这是她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她都很高兴。 不过她也有发愁的事,“希望孩子出生时,木疆能在我身边。” “你写信给他嘛,让他想法子安排时间。”林氏道,“不过他在边境,不能预知战事,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随缘一点。” 木疆之前和江芸说过,这两年木须和成氏还会留在京城,让江芸也跟着留在京城。一个是木疆现在官职不高,若是江芸跟去边境,只会吃苦,还一个是木须夫妇年纪大了。 等两年后,林源的乡试结束,木须和成氏便会回老家平洲,到时候他们有堂姐照应,木疆也会再升一升,江芸再去随军。 屋子里,林氏有交代不完的话。而院子里的江云康和文渝他们,也有说不完的科举。 几个男人坐下来,现在说得最多的就是明日的出榜。 成氏从厨房出来时,听到张博宇又在说殿试名次的事,啧了一声,“你们呀,都爱提前想太多。试卷都交上去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江云康嘿嘿笑道,“道理都懂,不过忍不住嘛。师母,您炖了什么吗?好香啊!” 他伸长脖子嗅了嗅,有鸡汤的味道,又好像还有其他的菜。 “是鸡汤,还有鱼汤和红烧猪蹄,都是费时费力的菜,你们都有口福啦。”成氏笑呵呵地说完,又想进屋去看江芸,便道,“都别喝太多茶,空着肚子等吃午饭,今天一个菜都不许剩!” 江云康应声说好,等成氏进屋后,又和文渝两个讨论起各自的文章。 第91章 在木府待了大半日, 江云康才带着林氏回承安侯府。 出门大半日,林氏最放心不下家中的两个小孩,“本来想两个都带, 母亲又不让我随便带顺顺出来。只带安儿吧,顺顺一整天又不开心。” “我看顺顺开朗不少,以后多带他去其他院子走动走动, 等大哥续弦后,顺顺也是要还回去的。”江云康道。 “我明白, 不过说到这个,还是有点不舍, 毕竟带了那么久,顺顺比安儿还要乖一些。”林氏靠在江云康肩膀上,打了个哈切有些困了。 等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前时,已是傍晚,一半的天空都被晚霞给染红,江云康牵着林氏下马车。 他们刚绕过屏风,就看到青岸一脸焦急地过来, “三爷,您快去正院看看吧, 大爷要打死二爷了!” “出了什么事?”江云康问。其实他心里明白,不过是要走个过场。 “说是二爷欠了赌场好多钱,不知为何, 突然被大爷知道了。”青岸语速飞快, “今日刚回来,大爷就冲到二房, 把二爷给带到正院, 不由分说地就揍了起来。” 江云帆是个读书人, 身板和功夫自然比不上练武的江云启,可他是大哥,这会江云启只有躲的份。 林氏听得眉头直跳,“赌场?二哥到底欠了多少钱啊?” 江云康转头看了林氏一眼,他不打算林氏过去为难,“你先回去看看孩子,我跟青岸过去看看。” “不用我过去吗?”林氏犹豫道。 “你回三房去就好。”江云康再次道。若是林氏过去,那就是妥妥的财神爷,这种时候,拒绝和答应都不好,倒不如让林氏先回去,以看孩子为理由,也不算牵强。 叮嘱完林氏后,江云康再跟青岸去了正院。 等他们到的时候,江云启正趴在地上,哎哟地叫唤个不停。向氏跪坐在一旁抽泣,孟氏则是拧紧帕子站在长廊下。 “大哥,这是怎么了?”江云康走到石凳上的江云帆边上。 江云帆的脚边上,是两截断了的木棍。 “你二哥,和人赌钱,输了银子不说,还欠下三千多两的外债。”江云帆越说越气,若不是刚才打累了,这会还想上去踹两脚,“干了这种糊涂事不说,还学会偷窃家财,拿着库房里的东西悄悄去典当。” “江云启,你好大的胆子!”江云帆一声怒吼,吓得向氏连哭都不敢发出声。 一个家族的落寞,往往是从内里开始腐败。 从江云杰的过世,到江云启的欠钱,都代表着承安侯府在走向衰败。若不是江云帆这个大哥苦苦撑着,承安侯府怕是早就败落得没了。 江云启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求饶,“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帮我这一次,等事情解决后,我再也不去赌了。” 向氏一开始看江云启被打,心里还蛮爽快,可看到江云启被打趴下,又心疼起来,小声地附和道,“是啊大哥,您就饶了二爷这回吧,他往后肯定知道错了。” 孟氏张张嘴,却又没有开口。 她纠结地看着二儿子,虽然她对二儿子关注不如另外两个儿子多,但二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现在是又气又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帮忙说话。 老六江云成挨着长廊的柱子站,这个时候只想当团空气,所有人都不要看到他,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3节 江云帆回府时,就问完了所有的话。 现在听弟弟求饶,江云帆只觉得心累,忙了外头的事,还要操心家里的兄弟姐妹,生活就像一个重担,沉沉地砸在他的身上。 “往后你要再去赌场,只要我知道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脚。”江云帆深吸一口气,不想多看江云启,“再一个,就是你欠的那些钱,到底有多少?” 江云启一下还说不出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心虚道,“大概……有四千多两吧。” “四千多?不是说三千多吗?”江云帆急了。 “一共嘛,还有借其他同僚的。”江云启立马道。 要是以前,四千多两银子对承安侯府来说,算不了什么。现在也能拿出来,但本就减少了各种用度,再拿出这笔钱,承安侯府就真要穷得光兜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不拿也得拿。 江云帆问母亲公中还剩多少钱,听到只能拿三千两时,江云帆只能自己掏钱补上剩下的一千多两银子。 “往后这些钱都从二房扣,什么时候补完了再说。”江云帆道。 “不行啊大哥,我们本就没什么钱,要是再扣了钱,那出门岂不是会被人笑话?”江云启赶忙道。 “知道会被人笑话,当初就别去赌!”江云帆语气强势,不容江云启反驳,转头去看母亲,问,“母亲没意见吧?” 孟氏心疼儿子,但也生气,便点头说可以。 江云启面色铁青,却不敢多言。 向氏找两个小厮把江云启给抬回去,江云帆下了重手,不养个几天,好不了。 等二房的人一走,江云帆就起身走到孟氏跟前,叮嘱道,“儿子知道母亲容易心软,可二弟这次的事太严重了,往后切记不能给他钱,不断了他的赌瘾,咱们全家都要被拖累。” “不至于吧。”孟氏听到拖累两个字,有些不高兴,“怎么说他也是你弟弟,又是侯府的二公子,不会那么不懂事。” “那可不一定。”江云帆实在累了,不愿再多说。 但孟氏还有话要说,“大郎,如今府里用度吃紧,这次去了三千两银子,别说裁剪新衣,就是吃饭也不能如之前了。” 之前孟氏减少了各个院子的开销,不过她自己手中有钱,所以正院的日子并没有被影响。 但如果要她拿钱贴补所有人,她就舍不得了。 侯府的开销已经减少过两次,现在确实难撑起侯府的门面。 “吃糠咽菜,也是一样过。”江云帆想了想道,“府里的人再减一些,库房里用不上的东西,也拿去变卖。好歹撑到秋收,府里也能宽裕一些。” 现在四月底,秋收得八月,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在外好面子的孟氏,觉得难办了。 孟氏的视线瞥了几次江云康,但还是没把话说出口,最后还是说听江云帆的。 三房有钱,整个承安侯府都知道。 不过三房的钱,并不是江云康的钱,而是林氏的钱。要让孟氏开口找林氏要钱,这和让孟氏给林氏道歉一样难。 江云康和大哥走出正院时,看到大哥的后脑勺有几根白发,意外地愣住。 “三弟?”江云帆想和江云康说两句话,却没看到人,等转头后才看到江云康在发呆,“你看什么呢?” “大哥,你都有白发了。”江云康道。 算算年纪,江云帆才二十八,正年轻的时候。 江云帆自个却不在意这个,“有才正常,成日里操心那么多,怎么能不有?” “全家也就只有你,能让我少操心一些。”江云帆叹气道,“明日的进宫面圣,你可准备好了?” 新科贡士明日都会进宫,不过只有前三名能进大殿面见皇上,到时候会有官宦在殿外传话,前三名再进大殿拜谢皇恩。 等旨意下来,也会有人去给前三名的家中送金贴报喜。其余的进士也有金贴送到各自的家中,不过具体名次要等榜单公布出来才能看到。 江云康说都准备好了,“先生已经交代过许多事,只要眼睛不乱瞄,大多不会有事。” “宫里的出行都讲究规矩,不管明日你是什么名次,大哥都提前恭喜你。”说到这个,江云帆有种总算熬过去的感觉。 兄弟俩在三岔路口聊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去。 “三爷,侯府怕是不能给您办酒了。”书砚有点失落,府里到典当库房的地步,绝不会给自个主子办酒。 “不办就不办,到时候我自个花钱,请要好的一些人去临仙阁吃一天也好。”江云康觉得这样也挺好,不办酒的话,他反而不用看到一些奇葩亲戚。 书砚还是很为主子可惜,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就该敲锣打鼓才是。不过能走到今日,也算扬眉吐气。之前笑话三奶奶的好多人,现在都想来三房伺候。 林氏手中有钱,之前裁人的时候,只减了几个用着不顺心的,其他大部分人都还留在三房。而且林氏性格好,从不打骂下人,给的赏银也不错。 现在江云康眼看着有出息,那些拜高踩低的,便有不少人来三房走动。 不过林氏不爱高调,之前被人说怕了,就算手中有钱,也从不过分挥霍,也就一个人都没收下,还是用着之前的人。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就去陪两个小孩玩。 都是一周多的小孩,走路走不稳,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说话也说不清楚,只能简单地说两三个字。 不过两小孩都很可爱,也被林氏带得特别干净,这一玩,天也就黑了。 这一晚,林氏和江云康睡得都还好,就是江云康很早便醒来。因为要进宫,心里一直想着时辰,快天亮时就睡不着,干脆起来梳洗更衣。 “若是有人来送金贴,封包别太多,也别太少,我个和人打听过了,二十两就差不多。”同样的话,江云康昨晚已经说过,只不过现在又忍不住在多说一遍。 封包给太多了,宦官们虽然高兴,但背地里也会说他们财大气粗,又这种评价可不是什么好事。钱给少了吧,又会得个小气的名声,所以差不多就够。 “不过呢……” 江云康想了想,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若是中的前三名,就给两个封包。” 能中前三名,多给点就很正常。 越是有钱,越要注意地去用这些钱。有钱也是个双刃剑,得用在该用的地方。 一番准备后,江云康便要出发了。 门房早就帮忙准备了马车,去到和文渝约定好的地方,等碰面后,三个人再同乘承安侯府的马车往宫里去。 张博宇眼底黑青,江云康看一眼就知道没睡好,边上的文渝稍微好一点,却也有些犯困。 “三郎,你昨晚睡好了吗?”张博宇问。 “前半夜还不错,就是快天亮时睡不着。”江云康说完,就看到文渝在张嘴打哈切,“你们先休息一会,待会到了我叫你们。” “不用。”张博宇摇头道,“我现在感觉心快跳出来一样,虽然脑袋有些沉,却非常兴奋。这种感觉很奇特,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昨晚睡不着,我干脆起来背书。” “那你们深呼吸。”说完,江云康自己也跟着深呼吸,马车越接近宫门,他才感到心跳加速。 第92章 等候在太和殿外, 考生们排成十列,谁也不敢交头接耳。 四月底的太阳,还是偏晒, 江云康站在最前面,没有任何遮挡,心想这等召见也是一种煎熬。不说心里上的磨人, 就这太阳多晒几个时辰,怕是都撑不住。 这一刻的时间, 过得非常慢。 江云康的右手边,站了翁行鑫, 比起殿试那日遇见,翁行鑫的气色要好上许多。 余光瞥了一眼,发现翁行鑫也在打量自个,江云康挑衅似地挑眉微笑,再收回目光。 只要殿试比的是实力,这次的名次,他就不可能谁给翁行鑫。 在江云康这么想时, 突然听到上方有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没过多久, 视线中就出现两个内侍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往上瞥了一眼,而内侍正好宣读到他的名字。 “请江云康, 左舒亮, 文渝,进太和殿!” 高昂而尖细的声音传遍上空, 这三个人的名字一出, 其余人的心里顿时泄了气, 这是前三名已经定下,其他人可以去贡院看自个名次了。 参加殿试的考生有两百多人,皇上不可能全部接见,只能挑最出色的进太和殿。 等江云康三人被内侍带着往太和殿走,也有另外的内侍给其他考生带路。 这便是名次好坏的区别,最优秀的,在这个时刻便体现出优势了。 只是不知道,三人的名次到底如何安排。 翁行鑫走出好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太和殿,直到有人提醒他快一点,才不情愿地转身继续走。 他原以为太子会帮他说话,毕竟北斋先生找过于家,可那日太子宴请时,对他态度一般,之后也拒绝了他的面见。后来又巧遇了恭王,一顿奉承后,以为会有个不错的结果,可现在,还是被江云康给压了一头。 这口气,咽不下。 同样走在人群中的张博宇倒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听到江云康和文渝都在前三名,他就放心了。至于他自个的名次,心中也有数,和会试不会差太多。 思绪飘了会,步伐慢了一点后,看到翁行鑫面色不愉地从身边走过,张博宇心情还蛮好的。 与此同时,江云康三人已经等候在太和殿外。 江云康往边上看了文渝一眼,二人默契地深呼吸,刚结束,就听到内侍让他们进去。 进入太和殿时,三人都是低着头。 皇上等人走近后,才看清三个人的长相。 那日叫了三个儿子进宫,听完他们的谈话后,他当即删掉被提到人的名字,另外挑了人为状元。 现在看到江云康和文渝都很年轻,皇上倒是挺满意,特别是看到江云康时,想到承安候一直病着,唇角的笑意才更深一些。 大监手中已经拿到名册,他先喊了江云康的名字,让江云康上前拜见。 当江云康听到自己是状元是,心头猛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有过这个设想,但真的到了这一刻,还是激动地跪拜行礼。 江云康之后,便是左舒亮,而文渝被点了探花。 三个人中,虽然江云康的样貌最好,但只有文渝没成亲。皇上会点文渝为探花,并不是因为贤王的举荐,而是文渝自身功底不错。如果没有贤王那番话,文渝也有机会是状元。 皇上钦点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也是想告诉三个儿子,他年纪是大了,但还由不得别人在他眼前做手脚。 一番提点告诫后,江云康被授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左舒亮和文渝则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这是前三名才有的待遇,其余进士选官前,还需要再考一场,之后视成绩排序候补。故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官当。 之前江云康想的是,如果没中前三,就去找徐国公,让徐国公帮忙安排一下。但现在当了状元,在太和殿上已经被授予官职,便暂时不需要了。 不过,这也是有好有坏。 殿试出榜,今晚会有琼林宴。 在此之前,江云康他们可以先回去。这回去的路上,也有红花礼队游街地送回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4节 想到要游街,江云康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和文渝走出太和殿许久,二人才一起抿唇笑了,异口同声地说了“恭喜”。 而这时,也有宦官拿着金贴送去承安侯府。 林氏听到金贴送来,忙奔去正院。因为三房住得远,也花了一些时间。 听到自家夫君是状元,林氏当即热泪盈眶,彩萍立马送上封包。 “三奶奶是个有福的,您往后啊,可以安心享福喽。”宦官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很满意重量,笑着奉承一句。 “多谢大监吉言,您辛苦了,留下喝杯茶吧?”林氏擦了眼泪,手中捏着金贴,笑容灿烂。 宦官说不了,他们还得回宫复命,林氏便让彩萍送他们出去。 等宦官们一走,林氏这才盯着手中的金贴发呆。 孟氏抿紧唇瓣,没有表情地看着林氏。 向氏则是撇嘴小声道,“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也忒好了吧。” 话音刚落,孟氏就转头瞪了向氏一眼,警告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放下话,便转身离开。 别人家的孩子中了状元,都是兴奋高兴地去放炮仗,但承安侯府的气氛很复杂,也有人喜悦,但也夹杂了一些人的羡慕和嫉妒。 林氏沉浸在自己的高兴中,等彩萍回来,才发现孟氏已经走了,只剩下二嫂站在一边。 “二嫂,你……” “不用和我炫耀,我都听到了。”向氏哼了一声,打断林氏的话,“你是真好命,嫁了个庶子,夫君却能中状元,这往后怕是都要越过大哥去了。不过你也别太高兴,想想你自个的出身,往后三爷发达了,你还配得上吗?” 向氏以前说话就不中听,后来和江云启闹掰,脾性更是暴躁。尽管边上的翠竹一直在给她使眼色,但向氏就是想说上这么一句。 同样的话,林氏这些日子也听了一些,不过当众听人这样说,还是头一回。 “二嫂,你说得对,我是好命。夫君高中状元,人品上佳,又不爱赌,确实运气很好。”泥人也有三分气性,更何况是现在这会。林氏说完后,便转身带着彩萍离开,留下面色铁青的向氏。 向氏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翠竹,她林殊刚才在讽刺我?” “二奶奶,您快别说了。”翠竹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的目光,替主子操心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吧,三爷高中状元,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江云启不是个有出息的,往后二房必定要依仗大房而活,可大房现在没有女主人,眼看着三房要起来,这时候还得罪三房,实在不够明智。 向氏却不听劝,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不过是个商贾出身的妇人,如今三爷是看她年轻貌美,往后等三爷有了更好的前程,我就不信三爷守得住!” 前院有诸多小厮丫鬟,全听到了向氏这话。 等传到孟氏耳里时,孟氏头更疼了,“蠢货,我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承安候冷哼道,“这个确实怪你,没给二郎挑个好媳妇,才会让二房鸡飞狗跳。” “我……”孟氏语噎,想吵两句,张嘴后又不想说了。 承安候倒是没注意到孟氏不高兴,他现在有点小得意,“三郎还真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有我当年的风范。不过太可惜了,要是他的名次能和大郎换一下就好。三郎一个庶子,没人帮扶,中了状元也没啥用。” “是啊。”孟氏也希望是大郎中状元。不过离大郎殿试已经过去三年,再想这个也没用,现在只能把期望放在五郎身上。 在承安候和孟氏叹气时,江云康刚游街完,现下到了承安侯府门口。 在他下马时,书砚拿了铜板分给围观的百姓,拿到铜板的人,都会和江云康大声贺喜。 冷清许久的承安侯府门前,因为江云康的这次高中,瞬间热闹了起来。 人群里也有一些读书人,看到江云康胸前的大红花,眼里都是羡慕。 有人道,“谁说庶子就无用,江三郎这次中了状元,往后撑起承安侯府的,估计就是他。” “是啊,江三郎可太厉害了,连中六元啊,这可是本朝第一次,他还那么年轻,往后前途不可估量!” “真是太羡慕他了,也不知道江三郎如何读书的,竟然能在两次府试都失败后考那么好?” “我也好奇。” “我也是。” …… 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也有人羡慕到眼睛红的,“中状元又怎么样,要是没有背景,往后还不是个穷翰林,一辈子没有出息。” 这话一出,立马遭到了反驳。 “这位兄台,你肯定不知道吧,江三郎的娘子可有钱了,翰林的俸禄是少,可他绝对不会穷。” “就是,虽说商贾的出身太低了一些,但用钱去当敲门砖,也能很好用。再说了,江三郎和徐国公府往来密切,兄台你这是嫉妒了吧?” 那人听没人附和,只好挤出人群,连江府小厮递过来的铜板也没接。 等走到人群外后,还是颇不甘心地道,“我倒要看看,一个庶子能走多远!” 外边人群的话,江云康现在都听不到。 他已经到了正院,在给承安候和孟氏报喜。 承安候盯着江云康看了好一会儿,“你这入了翰林院,往后就和大郎没差多少了?” 江云康是状元,江云帆当年是再靠以庶吉士的身份入的翰林院,努力了三年,如今官职也就比江云康高一点。 本来江云帆会升更快,不过因为承安候而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江云康的起点就高了许多。 “回父亲,大哥得皇上重用,我不过刚中状元,和大哥还是差很多。”这是实话,虽然官职没差多少,但江云帆正得皇上赏识,比起初出茅庐的江云康,还是更有前景一些。 “还好,你懂得谦虚。”承安候挺满意江云康这个答复,“行了,回屋去准备准备,今晚的琼林宴拿出点侯府公子的气度,可别丢了咱们侯府的脸。” 摆摆手,承安候打了个哈切,有些累了。 孟氏看着江云康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却还是堵得起来。 听承安候又夸他自个有本事,能生两个厉害的儿子,孟氏起身就走,连招呼都没打。 而江云康归心似箭,大步回到三房。 等看到林氏牵着安儿在院子里玩,江云康才有回到家的感觉,还没迈过拱门,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娘子,我回来了!” 第93章 辛苦多年, 为的就是这刻金榜题名回家报喜。 江云康跑过去抱住林氏,惹得院子里的丫鬟们纷纷转开头,林氏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安儿头抬得高高地, 看着父亲抱住娘亲,他也垫脚要抱,却没站稳, 噗通坐在地上。 “抱!”安儿撑着地站起来,也要抱。 江云康弯腰抱起儿子, 用胡茬蹭了蹭安儿滑嫩的脸颊,“爹的大胖儿子, 往后你可是好了,有个状元爹喽!” 安儿不懂什么是状元,只觉得面颊被蹭得痒痒的,“咯咯”直笑。 江云康放下安儿,问顺顺在干嘛。 “在睡觉呢。”林氏激动地让彩萍去备茶,“两个小孩玩了一会,顺顺就困了, 只有安儿像个小老虎一样,精神特别好。” “有精神说明身体好。”江云康挺高兴儿子这一点, 在古代最重要的就是身体,不然生病太头疼。 夫妇两进了正屋,安儿被奶娘抱走。 江云康喝茶时, 听林氏兴奋地道, “宫里来人时,我都傻眼了, 听到是状元, 更不敢相信。给了封包后, 我便立马让人去林府和木府报喜。对了,文师兄他们名次如何?” “文渝是探花,这下更多人要找他提亲了。张博宇还不清楚,不过他的才学,应该可以二甲。”江云康想了想道。 “探花好啊。”林氏听文渝也有个好名次,说是喜上加喜,“探花郎大多是年轻俊俏的书生,文师兄这么一来,去提亲的得更多了。” “多了也是烦恼啊。”江云康哈哈笑了下。 因为还要去参加琼林宴,江云康坐了会就去换衣裳。 林氏一边帮着拿衣裳,一边道,“如今府里没有钱办席,如果不办,又会被人说道。可要是办了,这钱我们出了也不行。” 自个掏钱办一次,往后就会成冤大头。拿一次钱容易,但如果一直拿,凭谁心里都不高兴。 承安侯和孟氏又不是对林氏多好,尽管一开始林氏也想敬爱他们,但日子久了,也会心冷。 “就按之前说的,在临仙阁办,不在府里办。”江云康分析道,“去临仙阁,一切事务都不用和母亲打招呼,只要送个请帖去就行。就说为了避免母亲太辛苦,不能让她再累病了,这个理由也很好。也不用请太多人,你把你那边亲近的拟个单子,我也拟一个。” 如今江云康中了状元,不仅仅是办酒庆贺,还要感谢木须先生,也算是谢师宴。 林氏点头说好,心里盘算了一下,再帮着收拾一些东西。 江云康先去木府,他到了后,听到张博宇说是二甲第五十,倒也松了一口气。 他又去拜谢木须先生,给磕了头。 木须这会满面红光,觉得这个收官很是不错,“快起来吧,这也是你自己辛苦得来的。” “也得感谢先生的教诲。”江云康真心感谢道。 木须先生坐着喝完江云康的敬茶,感叹道,“当年就觉得你读书很稳,现在看来,老夫的眼光果然没错。快些出门去吧,可别迟了时辰,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多说话。今日你们都是榜上有名的,势必会有不少人结交,若是有觉得好的,可以多聊聊,指不定日后就是同僚。” 江云康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了是。 等出门上了马车后,江云康突然想到一个事,问张博宇,“张师兄,你可看到翁行鑫的名次了?” “看到了,我还和木须先生他们说了。”说到这个,张博宇忍不住笑了下,“我是从最前面往后看,在二甲前面没看到翁行鑫时,我就觉得很奇怪。等看到自己名字后,又往后找了会,最后在三甲的第二名看到了翁行鑫的名字。” 三甲和一甲二甲又有很大的区别,之后选官再考试时,是要综合殿试成绩一起比较。翁行鑫排到了三甲,着实让人意外。 “这就奇怪了,翁行鑫的文章虽然华而不实,可也不至于到三甲?”江云康好奇道。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文渝接话道,“木须先生说,能这样安排名次的,八成是皇上亲点的。不然其他考官,没那么大胆子。” “能让皇上看到的试卷,都是考官精心挑选的前二十份,翁行鑫却被划到了三甲。”江云康若有所思地道,“难道和那日皇上召见三王有关?” 三个人看来看去,心里虽然都好奇,但这会都不好再多说,因为快要到设宴的地方。 再次入宫,这次的心情就很不一样。 大家都知道名次,且对自己的名次很满意,没了之前的紧张,现在更多的是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 排查进入宫门后,早有内侍侯着带路。 江云康刚走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江公子”,回头看去,见到是榜眼左舒亮。 左舒亮是西南地区的人,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出身,今年三十有二,这是他第二次上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5节 这些资料,都是在会试考试前,江云康听到的。 江云康转身和左舒亮行礼,主动邀请道,“好巧,既然左公子也到了,咱们一块去吧?” “好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左舒亮眉眼大气,又和文渝两个问了安,才叹道,“今日可真是我的好日子,苦读那么多年,倒是没想到,最后能有那么好的名次。” 在会试时,左舒亮不过第十九,现在成了榜眼,他确实没想到。 “左兄厚积薄发,也是你应得的。”江云康接话道。 左舒亮点点头,唇角一直高高地笑着,上次会试,他就落榜了,这次能中榜眼,方才回客栈已经狂喜好一会儿。 大家都是同批考生的佼佼者,尽管之前不熟悉,但还是听说一些对方的事。 左舒亮出身西南那边的大家族,现在又中了榜眼,既然主动来搭话,江云康也就多说两句。 等到了赴宴的地方后,已经到了一些学子,大家各自打过照面,又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说话。 但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找江云康他们,毕竟状元、榜眼和探花都站在一起,有想要结交的,都会过来问个好,聊上几句。 在人群中,江云康看到了角落里的翁行鑫,孤单影只,看着很是寂寥。 和翁行鑫一样面色不悦的,还有一些人。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因为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状元。 等皇上到了后,大家才按着名次落座。 江云康坐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要是胆子大一点,转头就能看到皇上的容颜。 不过江云康还真的看了几眼,皇上满头白发,面上倒是带着红光,这会看着还是挺有精神。 这第一杯酒,是皇上邀大家一块喝。 众人起身饮完才落座,皇上先看向江云康。 “听闻云康这次是连中六元,可真是难得啊。”皇上说话时,江云康立马站了起来,“坐下,不用那么拘礼。你们往后都是国之栋梁,以后朕的江山还得靠你们帮着治理呢。” 江云康坐下后,谦虚道,“那也得是皇上英明,臣等才能发挥才学。” “哈哈。”皇上哈哈笑了下,目光从江云康身上,又移到了左舒亮那。 和几个有印象的说完话后,皇上就累了。 他上了年纪,没精力撑太久,便让太子去招呼众人。 一顿琼林宴下来,江云康也算是和皇上说了两句话。 目前给皇上的印象嘛,应该是稍微好一点。江云康心里这么想后,又端起酒盏多饮了一杯。 琼林宴结束,江云康还是和文渝两人一起出宫,左舒亮喝得有点醉,是两个内侍搀扶着出去。 出宫上了马车后,过了桥,江云康才长长地吸一口气。宫宴菜肴虽多,却不敢大口吃,还要讲究坐姿,他这会腰酸背痛,只想快点回家。 文渝不胜酒力,好些人来敬酒,他这会醉醺醺地靠着张博宇。 张博宇倒是还好一点,“三郎,过些日子……” “砰!” 不等张博宇说完,马车突然被一块石子砸中,车夫急忙停下,江云康皱眉问怎么了,同时推开木窗往外看。 见不远处,翁行鑫满脸通红地瞪着他这边,立马了然。 他下了马车,走到离翁行鑫比较近的地方。 “翁行鑫,你这样是不是胸襟太小了?”江云康笑眯眯地看着翁行鑫,见边上有其他马车经过,音量大一些,“我看你醉成这样,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滚开,你少来猫哭耗子!”翁行鑫刚吼完,就踉跄摔倒在地上,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江云康后腿半步,“行吧,既然你不要,那就在这里坐着吧。四月底的夜晚,最多是一场风寒。” 说完,江云康就上了马车,让车夫继续回去。 “翁行鑫这个人,往后得提防。”江云康和张博宇说完,又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过些日子,我便要参加选官的考试。可我的名次不算很好,所以有些担心。”张博宇现在是既高兴,又心事重重。 “你好好考试,只要名次还可以,候补到职务应该不难。”江云康道,“你父亲早就帮你谋划,邱院长也会帮你的。殿试之后,不仅摇篮你的才干,还有人情世故。” 说到选官,江云康就满为文渝庆幸,张博宇有个五品官的爹,但文渝的家世是不能给他加分的。 从结交人才,到请客送礼,都需要用钱去疏通,时代的无奈罢了。 想到这里,江云康不由伸个懒腰,就是马车空间狭小,他舒展不开。 他离上任,还有三十天的假期。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稍微放松,也要为以后的发展做谋划了。 虽然现在中了状元,可做官和副属性又不一样。 以前读书的时候,不需要太多的社交,但为官后,便要处理上下级关系,还要应酬。 想做个什么样的官呢? 直言不讳?大胆上谏? 江云康沉眸思索。 木须先生说过,他的读书,更多的是位他自己而读。 这一点,他不可否认。 但听到文渝他们畅谈百姓民生时,江云康又会强烈地想去参与。 在内心里,他或许也有兼济天下的志气。不过嘛,在处理好个人生活前,他感觉自己还做不到那么大气。 承安侯府给了江云康一个不高不低的门槛,侯府庶子,到底比平头百姓的起点要高一些。 只不过,侯府给的助力太少。 那日孟宏麟的话,江云康还犹在耳边,这往后他要是真爬的太厉害,孟家怕是会有些阻碍。 不过嘛,既然费心费力中了状元,且不说往后要怎么当官,但一定要当大官! 至少,他得踩住孟家才行。 思绪这么一转,马车到了木府,帮着张博宇把文渝扶下马车,江云康才转身上马车。 书砚坐进马车,他没有跟着进宫,不过一直在宫外等候。 “三爷,今儿个,小的才知道扬眉吐气是什么滋味。”书砚笑容灿烂,“您进宫后,小的只是坐在马车外,有人看到是承安侯府的马车,立马就过来搭话。好些人还会给小的送银钱,这放以前,可从来没有。” “当然了,您吩咐过的,这些银钱小的都没要。” “这才刚开始呢。”江云康往后靠去,“虽说我起点比较高,但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一年的俸禄不过五十两银子,里正一品还差得远着呢。” 五十两银子,也就是三房两个月的月银。外边对翰林院有个称呼,就是“穷翰林”,没有油水,就是名声好听。若是不贪,在京城这种地方,得很节俭才行。 不过,江云康要的就是当官的名声,他是不会去当贪官的。这便是娶个有钱娘子的好处,不然一年五十两银子,他还得去找财路。 马车徐徐朝承安侯府驶去,夜深了后,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偶尔才会听到野猫的叫声。 回到承安侯府时,江云康已经累了,回屋洗漱后便歇下。 之后几日,便是会客、祭祖等事。 原以为会轻松一点,但连着五日后,江云康感觉比读书还要累。 送文渝出城回乡后,江云康从大哥那里听说了一件事。 这日大哥休沐,江云康本来是去见见大哥。 但大哥和他说,新余的战事不太顺利,而徐放和木疆就在新余。 书房里,江云康和大哥隔着书桌坐着,“我听人说,本来一个多月前要送去新余的粮草,前几日才送去,可是因为这个?” 江云帆摇头道,“军粮每年都会迟一两个月,但新余这遭到的进攻格外猛烈。听云启的上司说,新余……这次很难说。” 新余是北狄入侵的一个重要关卡,若是新余失守,在新余之后的四个郡县都会面临危险。一旦在新余拉开一条口子,历朝的江山便会岌岌可危。 江云帆继续道,“去年水灾,朝廷收上来的赋税少了半数。不说征兵,就是送去边境的补给都比往年要少。这种情况下,确实很艰难。” 江云帆也在翰林院,对皇后的起居比较了解,往后江云康很有可能要去记录皇上的起居。 现在说起这个,江云帆也是提醒弟弟,“在翰林院,你能时常见到皇上。我知道你和徐放他们的关系好,但有时候,劝谏的话也要适可而止。” 江云康不理解,“都到了这个时候,皇上不该彻夜难眠,想尽办法去御敌吗?” “皇上已经派了支援去新余。”江云帆叹气道,“但前提是,在支援到达新余前,徐放他们得守住新余。若是守不住,先被问责的必定是新余的那些守将。” 就算是因为朝廷送的补给太少,新余无法征兵买马,可新余也不能失守。一旦失守,错就在那些守将。江云康听得,心头堵堵的。 第94章 “没有强兵镇守国土, 就算再多治国的谋士,还不是要割地求和?” 江云康义愤填膺,眉头紧皱, “我实在想不通,文人重要没错,可武将不也同样重要?若是没有他们拼血杀敌, 我们如何能安坐京城?” 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古人崇尚读书科举,毕竟他自己也是立马选了科举。但这么不重视武力, 他就很不理解。 江云康不是古代人,虽然穿越三年, 有些行为是迫于古代制度,但骨子里的思想,还是更现代。 但江云帆是纯正的古代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读书才能出人头地。而且侯府世家的背景,就是文人地位最高。不过他比其他人好一点的是,他是木须的学生, 木须期望能收复旧山河。虽然木须也是认为读书更好,但他不会完全贬低从武的人。 江云帆听弟弟气愤地说完那么多, 他摇头叹气道,“你的这些话,千万不能与皇上说。只求援军能快点到新余, 不然真要坐不住了。” 江云康抿唇没接话, 心中颇有无奈。但沉寂一会,内心的池水又开始搅动, 对于权力的掌控更为强烈, 迫切地想要改变这个世道。 他深吸一口气, 看着坐在对面的大哥,点头道,“我记下了,多谢大哥。” “嗯,你往日最让我放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说到这个,江云帆的面上,便多了几分笑容,有人让他提防庶弟,但听到江云康中状元是,他却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都是江云帆背着承安侯府这个沉重的担子,压得他都长出了白发。父亲为官时,没有人脉留下,两位叔叔与他们关系又一般,也就姑母能帮帮他,但也能力有限。 现在多了个弟弟,在江云帆看来,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得一起同心协力才能更好。 和大哥说完话,江云康便回了三房。 三房住得僻静,虽说去哪都要多费一刻钟以上的脚程,但江云康还是觉得这样更好。住得远了,也就离是非远一点。 每次回到三房的小院,江云康才觉得自在安心一些。 在这里可以放松随意,也有真心爱护他的人,这儿才是个家。 在家修养两日,便到了去临仙阁摆酒的日子。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6节 江云康给往日熟悉的人都送去了请帖,想到之前安儿周岁时,徐敬文有送礼,便也给徐敬文送了请帖。还有就是一些新认识的学子,也送了几张出去。 他包下临仙阁一日,专门邀请宾客。 当天早上,江云康去正院请安时,他特意又请了孟氏一次。 江云帆是立马接话说好,孟氏只是点点头。 等江云康走后,孟氏才长声叹气,听得江云帆直皱眉,“母亲今日可是不打算去?” “我为何要去?”说这话时,孟氏有点使性子。她也知道不能不去,要是她不出面,别人就会说她不懂事。 江云帆道,“母亲,三弟能有今日,别人说起来,也要夸您一句教子有方。他好了,是您的名声。他要是不好,那也会影响您。” “我……我又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还不是由着他去科考了吗?”孟氏深吸一口气,“别人家嫡母,哪里有我那么好性子?” “况且,我又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在担心你!” “儿子不是责怪母亲。”江云帆看母亲眼眶湿润,赶忙解释,“只是儿子的前程有儿子自个儿去挣,三弟的好,并不会影响到我,反而还能给咱们侯府带来好处。” “母亲,说不好听一点的,如今咱们侯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光是儿子一个人,独木如何能成舟?” 孟氏抿唇不语,这些话,她早就听过。若不是知道大儿子撑着侯府艰难,她也不会放任三房发展。 “若是有三弟的帮扶,咱们侯府才能立起来。”江云帆有志向,也有抱负,“侯府落败几十年,如今儿子接手,有义务让侯府恢复往日的辉煌。” “我也知道母亲很难和三弟做到亲亲热热,但请母亲放下芥蒂,至少做个和谐的一家人吧。”江云帆起身给孟氏行礼,又道,“三弟感念母亲辛劳,这才选择在临仙阁办酒,儿子先去门口等您,咱们一块过去吧。” 孟氏看着转身离开的长子,心中五味陈杂。 最疼爱的长子要她大度,兄长又要她提防,承安侯却没任何有用的主意。 孟氏觉得很累,但没办法,还是得硬撑着出门。 等孟氏他们到临仙阁时,里边已经来了不少人。 成氏一看到她,就过来打招呼。如今两家人成了亲家,见面自然得多聊一会。 “真是羡慕您,几个儿子都那么有出息,是您教子有方呐。”成氏见面就夸,倒是夸得孟氏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了,成氏心中清楚江云康在承安侯府的处境,不过是说两句好听的话把孟氏捧起来,好让孟氏有点好脸色,别太扫兴。 林氏看到孟氏后,也马上迎了过来。 而江云康则是去接大哥。 江云帆刚进门,就有好些人看了过去,有打量的,也有在盘算什么的。 当众人看到江云帆和江云康有说有笑,亲热得很,大部分人都是感叹真好。 张博宇就和林源夸道,“很少能看到,家中嫡庶兄弟感情那么好。江家大哥倒是个胸襟宽广的人,真不错。” “那是自然。”说到江云帆,林源还有点怕怕的,“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住在承安侯府时,江家大哥不仅压着我姐夫读书,连我也要压着。他就很有兄长风范,很适合当族长。当然喽,我姐夫也很好。” 张博宇哈哈笑道,“三郎确实好,走吧,咱们也过去打声招呼。” 大家都是读书人,很快就有了共同的话题,场面也就热闹起来。 江云康招呼完大哥他们,又去看徐国公。 刚和徐国公说两句话,江云康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于景山。 他愣了一下,听到于景山敢小二,一起走了过去。 “于公子,今儿临仙阁被承安侯府给包下了,不好意思啊。”小二刚说完,于景山的面上就露出一些窘迫。 四周的好多人也看了过来,江云康不好砸了自己的场面,况且他也了解于景山,主动邀请道,“于小公子来都来了,不如进来喝杯薄酒?” 于景山只是路过想喝一杯酒,却没想到会遇到江云康在这里办酒。 发现好多人都朝他看了过来,于景山慢慢地热了脸,没有回答江云康的话,而是转身走了。 林源凑过来,啧啧道,“他刚才好像脸红了?” “你别管他了,快去招待人吧。”江云康转看了林源一眼,“先生对你放松了几日,你倒是滋润不少?” 林源摸摸自己的脸颊,嘿嘿笑下,“还好还好,这不马上就要辛苦,所以多养两斤肉。” 怕姐夫再继续唠叨,林源赶忙逃走。 江云康无奈摇头,林源这般性子,也不知道下次乡试会是个什么样的名次。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附近金店的小二突然送了个金麒麟来。 “这是谁送的?”江云康问。 金店小二道,“那位公子不让多说,让您安心收下就是。” 不等江云康再多言,金店小二就跑了。 江云康看着拳头大小的金麒麟,能在这个时候,又那么大手笔的,怕是也只有于景山。 但于景山为何要给他送呢?倒是让人奇怪。 其实于景山自己也奇怪,但他路过金店时,又忍不住走了进去。 他也发现了自己会时常看江云康几人,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突然想到一个词——羡慕。 于景山出身优渥,从小不仅备受爹娘兄长的宠爱,还被无数同龄人追捧。 可长到那么大,他身边的伙伴来来去去,到最后他发现,在他落榜想找人喝酒是,却没一个人能约出去谈心。 但江云康却有很多朋友,而且每个朋友都是真心地为江云康高兴或担忧,这是他从别人那里,没有得到过得回应。 想到自己在羡慕江云康时,于景山一度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而江云康只是个卑微庶子,他怎么可能会羡慕江云康呢? 事实上,他确实在羡慕。 穿行在热闹的街市,于家的小厮得小跑才能追着主子。 于景山越走越快,越发地不甘心输给江云康。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取得比江云康更好的成就。 在于景山离开后,临仙阁的宴席也开始了。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送上自己的庆贺后,等江云康再和木须先生等人坐下时,木须先生说到了北上游学的事。 茶室里,众人围着茶几做。 木须先生坐在最中间,“你们都是自小读书,好些人长在官宦人家,自小家里不缺吃喝。你们所看所闻,都是家族和书本上的事,但真的见识过民间百姓生活的,又有多少?” 除了已经回乡的文渝,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农门出身。 既然不长在农家,也就很难去感同身受农家百姓的难处。 江云康倒是懂,毕竟他多了一世的记忆。 但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便也只能跟着摇头说不动。 木须是希望,趁着江云康有假期的时候,不如北上看看,开阔了眼界,往后也才更能为民办事。 江云康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与其待在京城,日日为了要不要赴宴而困惑,倒不如真的走出京城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挺赞成木须的这个提议。 而北上游学的日子,就定在后日。 第95章 北上游学, 暂时躲开京城的纷争,还能真的去见识下京城以外的民生,江云康觉得是件很好的事。 承安侯对这种小事不太关心, 这段日子,他只想着瘦了后能多吃肉,故而听江云康这么一说, 便同意了。 出发前一晚,林氏给江云康的一件里衣缝了个兜, 塞了一叠银票。 出门要低调,但也得备足银钱。 木须打算一路北上去庐城, 那里的太守是木须的学生,到了庐城也能有个照应。 而且庐城靠近余江,登上庐城附近的高山,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余江河面。 这次北上,木须特意叫上了林源,便没带其他学子。 离开京城的第一日,林源还是兴致满满, 可当木须开始要他背书,林源就丧气了。 因为木须上了年纪, 马车便走得比较慢。 五月初的季节,经过的田野皆是翠绿,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从京城往北, 皆是鱼米之乡, 所见的都是富庶的城镇。 不过在离庐城还有三日的脚程时,江云康一行在三岔路口的茶摊, 遇到了流民。 流民和茶摊主讨要吃食, 但茶摊主也是小本生意, 只能分点豆渣给对方。 江云康看不过意,给一对母子分了几块病,并问他们从哪里来。 女人瘦到颧骨凸起,自己舍不得吃饼,而是撕下一半给儿子吃。 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因为太瘦,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 “我们母子从新余来的。”女人叹气道。 听到新余两个字,江云康紧张问,“新余怎么了?可是新余失守?” “失守一日,又攻了回来。”女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抹眼泪,“那日北狄的军队攻破城门,城里的百姓逃的逃,拼命的拼命。我家男人就死在了北狄人的手下,我们母子逃了一路,现下虽攻了回去,可家被烧了,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的新余就是一个战后废城,半数的房屋被毁坏,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尽管这场战暂时赢了,却也让许多人没了家。 百姓所求,无非是安居乐业四个字。 如今历朝兵力太弱,北狄的军队又骁勇善战,若不是北狄人不善水性,早就跨过余江踏平历朝国土。 江云康听的眉头直皱,林源在没人看到时,给这对母子塞了几块碎银子,让他们投亲去。 等他们走后,茶摊的氛围很是低沉。 在江云康身后的一桌,就在破口大骂。 “北狄欺人太甚!占我半数国土还不够,竟然年年来犯!” “就是,他们也太不知足,总有一日,我们会收复失去的那一半山河。” “得了吧,就咱们的那些军士。你方才没听说吗,新余都失守两日,他们连新余都守不住,更何况是打过余江去,真是笑话。”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7节 …… 开始走不一样的声音后,讨论便激烈起来。 江云康看天色不早,和木须先生说要赶路了,他们得在天黑前,到下一个城镇。 马车里,只有江云康和木须在,林源觉得马车憋闷,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 从茶汤往城镇走,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流民。 这里离新余有上百公里,流民能走到这儿的,已经不多。 到达允县时,城门外有富商施粥,也有官兵在巡逻。 等江云康他们在客栈安顿后,江云康想去买肉,却发现允县的肉价比京城还要贵两倍。 小二看他是外地人,和他解释道,“允县往北一点就是庐城,咱们这里虽然没新余那么多战事,但一年里也会遇到一些偷袭。百姓们大多不敢圈养牲畜,城里屠户卖的肉,是从别处运来的,自然要比京城会。客官若是继续往北走,那还要更贵呢。” 肉对其他地方的百姓来说,本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吃的奢侈品。但允县这里肉价翻了两倍,一般人更吃不起。 为了不引起注意,江云康也只要了半斤的牛肉,不敢买太多。 等吃晚饭时,林源看到只有半斤的牛肉,愣了会,才问江云康是不是没钱,“姐夫,我姐没给你钱的话,我这里有。我娘给我塞了一叠的银票,咱们出门辛苦,不至于吃那么寒碜。” “不是没钱,是允县肉价太贵。若是我们一下买个几斤肉,太引人瞩目,财不外露你不知道?”江云康给木须先生盛了饭,等木须先生拿起筷子,他才给自己盛饭。 林源不信,“一些肉而已,能有多贵?” “是京城的两倍价格。”江云康道,“吃吧,小二说等到了庐城,肉价还会更贵。” 木须长叹道,“肉价贵是其次,米价贵便要人命。” 他吃两口,便没什么胃口,白日天气热,现在吃不下什么东西,“沿海一带有水贼,余江这一带便是北狄和西边的各个小国。自个不……不够厉害,别人自然也没好脸色。” 要承认所处的国家是弱国,对木须这种读书人是件很难的事,在历朝还没被北狄入侵时,北狄人在历朝眼中只是上不了台面的蛮人。现在他们却被这些蛮人追着打,若不是有余江这道天险,历朝怕是早就不存在。 林家有做米粮生意,林源对历朝的产粮分布,还是有些了解,“东边一带的土地虽好,但遇到雨水多的年份,稻谷长得不够饱满,也会减产,甚至摧毁水田。” 江云康点头说是,去年水灾,国库的税赋就捉襟见肘,“往西边走,山多且险,梯田的产量终究比不上被北狄人占去的那片土地。” 历朝的农耕技术有限,靠山吃山,便很依赖天气。现在产量最大的土地落入北狄人手中,把北狄人养得膘肥体壮,历朝的军士更加艰难。 这一晚,江云康少有地做梦。 他梦到战火纷飞,家园被践踏,醒来时,发觉后背都被汗水淋湿。 买好干粮等,一行人便继续赶路。 庐城太守叫白轻舟,年近四十,据说年轻时,是个功夫比读书还要厉害的进士。他在庐城三年,成功抵御北狄的四次偷袭。 在去庐城的路上,木须就和江云康说了白轻舟的事。 “他是个比较直率的人,也就是因为他的直率,才没留在京城。两次入京,又连着两次被派到边境。”说到白轻舟,木须眼里露出一些欣赏,“庐城也是兵家重地,若是庐城失守,北狄的军士用不了七日就会攻到京城。所以皇上虽然不喜欢白轻舟这个人,却很认同他的能力。” “听先生这么说,白大人应该很厉害。”江云康道。 “等你见过真人便明白,他和京城那些只会动动上下嘴皮的官员,很不一样。”木须先生对自己的学生很赞赏,他的学生众多,能让他记在心上的却没几个。 连着赶了两日的路,马车到庐城的那日,正是艳阳高照。 在城门口排队等候进城时,江云康听到一阵马蹄,往窗外瞥了眼,便看到一个卷起袖子,骑马而来的官员,很是高大。 白轻舟下马走来,停在马车边上,激动道,“先生,学生来迟了!” “不迟,是我们早到。”木须让白轻舟也上马车,他们去府衙再说。 白轻舟虽然年近四十,手脚却很灵活,翻身上了马车后,看到江云康就笑着伸出手,“这位就是江三郎吧,先生在信中夸了你好多,现在看来果真一表人才。不过你这身板有些单薄,到了庐城,跟我好好练练。” 白轻舟嗓音嘹亮,哈哈笑了下,又拍了拍江云康的肩膀。 江云康被拍的微微后仰,心想,果然是有练武的,手劲就是不一样。 五月天热,到了府衙的后院,进到正厅后,白轻舟让人去拿冰块。 “辛苦先生了,这个天气,庐城军营里的士兵都不爱动,你们这一路来,肯定辛苦了吧?” “倒是还好,不用赶时间,便不会太累。”木须喝完半盏凉茶,心下才舒服点。 江云康看白轻舟坐姿随意,袖子也卷到最高,想到木须说的直率,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不过比起弯弯绕绕的人,他更喜欢白轻舟这样的人。 一路的奔波,江云康坐下喝了盏茶,便先去洗漱。 夜里白轻舟办了宴席,不过都是白轻舟家人,并没有其他人。 因为都是木须的学生,白轻舟拉着江云康喝了好多酒,不过江云康没他厉害,很快就被灌醉了,倒是林源和白轻舟喝得不相上下。 次日,江云康醒来时,头疼欲裂。 书砚给他拧了热面巾,“三爷可算醒了,白大人一早就过来了一趟,说等您醒了,要带您去余江边上看看。” “昨晚喝太多了,白家人可真厉害。”江云康叹了句,怕白轻舟等太久,随便洗了脸就出门。 从庐城往北骑马半个时辰,便能到余江边上。 等真的见到余江后,江云康看着广阔的河面,还有湍急的水流,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北狄无法攻到庐城。 站在瞭望塔上,白轻舟指着河面上的一个个小黑点,嗤笑一声,“三郎可看到那些小船?” 江云康点头说看到了。 “那就是北狄军士在锻炼水性。”白轻舟道,“北狄人以前生活在草原,都不通水性。但他们现在想过河攻下庐城,就得先适应水性。不过北狄人天生的不擅长浮水,所以除了下雨天,每天都能看到他们的小船。” 说到这里,白轻舟嚣张地笑了下,“只要我白某人在这里一日,就绝不可能让北狄的船靠岸!” 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敌人,江云康和林源都是第一次。 木须眺望着远方,沉默许久后才道,“此生要是还能过江去趟洛阳,便再无遗憾了。” “是啊。”白轻舟也感叹道,“据派去的细作说,如今的洛阳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宫城也和原来不一样了。” 北狄人训练军士的水性,白轻舟也有训练,他能被木须看重,便是和木须有着一样的抱负。 江云康望着远方的小黑点们,皱眉道,“光靠那些小船并没有用,真要渡江,还是要大船。若是能有火炮就好,不用靠近岸边,就能杀敌。” 要过江的战事,船只靠岸就是一个难点。但如果能在不靠岸的时候就把对方的堡垒炸毁,才能顺利靠岸。不然等船到岸边,军士也被射杀许多。 “火炮?何为火炮?”白轻舟捕捉到重点,立即转身去看江云康。 江云康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忘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大炮这个东西,见白轻舟期待地看着自己,思绪飞快地过了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从一个西洋人口中得知,有种武器,可以发射到百尺外,产生巨大威力。” 一听这话,白轻舟立马来了兴趣。他镇守庐城三年,皇上只让他守,不让他发起进攻,憋屈得让他每次想到都睡不着。 “三郎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竟然能那么厉害?”白轻舟拉着江云康道,又让人去拿纸币,要江云康给画出来。 江云康倒是知道□□,就是没有真的做过这个,方才也是随口感叹。现在看白轻舟满眼期待,他觉得如果能研制出来,确实是件好事,便开始回忆配方。 而白轻舟是真的上了心,原本木须是打算带着江云康在庐城一带看看,但被白轻舟给带去了军营,只留下林源给木须。 这一走,就是十天。 等木须和林源再看到江云康时,江云康的脸黑了一圈。 “姐夫,这几日,你们到底去干嘛了?”一见面,林源就忍不住打听。 木须也很好奇,这几日他看不到江云康,也没见到白轻舟。现在被带到荒山野岭,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 江云康却神秘兮兮地看着木须两人道,“先生不用着急,等到了后,你们便知道了。” 十天里,他和白轻舟除了睡觉就在研发□□。好在他记忆好,还能记住配方,就是一开始失败了两次,差点弄瞎一只眼睛。事后他才感到害怕,一心想着能做出点什么,全然忘了危险。 众人到了一片山林,白轻舟已经准备好火炮。 林源看到白轻舟身边圆筒一样的东西,还在好奇时,就看白轻舟点燃一根引线。 “砰!” 随着一声巨响,对面的山头被炸出一个窟窿。 木须还还在耳鸣,白轻舟就兴奋地问,“厉害吧?这可是三郎带着军士研发出来的,一开始我还不信能那么厉害,不曾想,真的那么厉害!就是可惜,庐城没有矿山。” 白轻舟摇头叹息的同时,又忍不住大笑,他内心抑制不住地狂喜,仿佛看到自己站在余江对面的情景。 传统的炸药,太容易出问题,江云康再三改进后,才有了现在的火炮。 现在,江云康就很庆幸上辈子爱看书,别人熬夜玩手机、谈恋爱、打游戏,他的课余时间就是泡图书馆。不管什么样的书,他都能耐心地去看,才能储备那么多知识。 木须回神后,看看白轻舟,又看看江云康,不可思议道,“三郎竟然懂这个?” “我也是无意中认识一些西洋人。”江云康不敢说太多,怕被怀疑,“这个事,咱们得对外保密,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火炮在咱们手中,就是防守利器,但如果到了北狄人手里,那就完蛋了。” 白轻舟在一旁连连点头,“三郎说得对,绝对不能外传。三郎真是年轻有为,可惜你已经成亲,不然我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你!” 因为研制火炮花费太多时间,江云康没有时间再去庐城附近,他们得启程回京城。 临走的时候,白轻舟再三挽留江云康,希望江云康能留在庐城,不过还是没留住。 “三郎博学多才,往后必定成大器。”白轻舟见时辰不早,最后道,“京城里都是一些勾心斗角的人,三郎若是哪天不喜欢京城,随时可以来找我。” “多谢白大人厚爱,我们有缘再见。”江云康挺喜欢白轻舟性格,历朝能有白轻舟这样性格地官员,实属难得。 出门一趟,能与白轻舟结识,算是不虚此行。 从庐城出发,经过允县后,又到了孟州。 孟州离京城便比较近了,江云康打算在孟州休息一日,毕竟木须年纪大了,经不住连日的赶路。 不过还没进城,江云康就看到孟州外的流民比允县还要多。 马车刚停下,江云康就看到一群小孩被麻绳捆住手脚,围坐在一起等人挑拣。 其中一个小孩,江云康一眼就认出来,指着和林源确认道,“林源,那个小孩是不是我们之前在允县附近遇到的?” 第96章 “对, 是木木!” 林源也凑到木窗,“他娘说过,因为算命的说他命里缺木, 所以小名叫木木。不是投亲去了,怎么被人牙子拿来卖?难道是他娘卖了他?” “不可能啊,我们给的饼, 他娘都不舍得吃。”看到人牙子手里拿着鞭子,让几个小孩站起来走, 林源立马冲下马车。 “先生,您在马车里等我们一会。”江云康也跟着下了马车。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8节 他和林源刚走近, 木木就看到他们,只是愣住一会,就被人牙子抽了一鞭子,胳膊立马红出一条杠。 小孩逃难后本就瘦弱,挨了一鞭子,当即摔坐在地上,疼得直抽抽。 “他娘的, 谁让他坐了?”人牙子抬手又要打,但被林源抓住手, “干什么?你找死啊?” “我还要问你干什么?”林源脸色铁青,他虽不如人牙子强壮,却死死拽住人牙子的手。 江云康上前, 拉住林源的胳膊, 指着木木人牙子问,“这个小孩多少钱?” 听到有人问价, 人牙子立马换了笑脸, 上下打量了江云康两眼, 竖起两根手指,“二两银子,不二价!” 江云康掏钱给了人牙子,再去解开木木手上的麻绳,抱着木木往马车走。 林源不解地追上去,“姐夫,你干嘛给他钱?我看他就不正规,那些小孩,八成都是他拐来的!” “你没发现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吗?”江云康压着嗓子沉声道,“就那个人牙子,你刚拉住他的手,四周的十几个人牙子都看了过来。你是能一打十?还是我能一打十?” 说到这里,江云康已经上了马车,拿出膏药给木木涂,“木木忍一下,这会是有点疼,等你缓过来后,再和我们说怎么回事。” 木木上了马车后就紧紧蜷缩着身子,等马车进城后,才跪下要给江云康他们磕头。 马车里空间不大,江云康只能躬着身子扶住木木,“你缓过来就和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了?” 林源在边上追问,“对啊,之前不是给了你们银子,让你们投亲去,你娘呢?” “我……我娘她……被打死了。”说到娘亲,木木又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和恩人们离开后,我和娘亲就去找表叔,可表叔一家已经搬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喝了口水,继续道,“我娘打算用恩人给的银子租个小院,干点浆洗的活,却被人骗了银子,还被活活打死。后来我又被转手卖给人牙子,那些人牙子和骗子互相都认识。恩人,我要去报官!让他们杀人偿命!” 木木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怨恨。 “报官?”江云康的目光转向木须,听到林源说安排好客栈,木须说进客栈再说。 到客栈的房间后,江云康让店小二要了一桶水。 帮木木脱下破旧的衣衫,看到木木身上数道伤痕,还有各种淤青。江云康他们都沉默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跟着母亲流离失所,本就受尽磨难。现在不仅失去母亲,还被人虐待至此。 谁看了,都要骂一句人牙子和骗子不得好死! 木须收回目光,问江云康和林源,“你们可知道,孟州太守是谁?” 江云康摇头说不知,林源也不清楚。 “是钱明鹤,他是恭王妃的兄长。”木须道,“方才我们进城前,看到那么多的人牙子,很多明显都不合规制,可官兵们却视而不见。你们难道看不懂这里头的门道?” 江云康一点就透,“学生明白了,那些人,很可能是得到了钱明鹤的庇佑,才敢那么大胆。即使去报官,也无济于事。” 木须点头说是,“钱明鹤这种人,就是朝廷的败类。凭我们的三两句话,奈何不了钱明鹤,但他是恭王的人,那就有很明显的敌人。” 借刀杀人,木须现在就在教江云康这个。若是以前,木须还年轻一些,可能现在就带着他们冲去府衙,义愤填膺地要帮木木讨公道。但现在年岁大了,又看到钟庆的辞官,对朝廷也就多了些寒心。 江云康明白了,恭王的人,自然要让贤王和太子去对付。 “只是,咱们不好给贤王和太子传话啊?”江云康皱眉道。 自个去传,那就是示好的意思。 “这个我有法子。”木须看着木木陷入沉思。 他们不是要帮着贤王和太子对付恭王,而是孟州城外还有那么多小孩,若是离开不管,午夜梦回时,谁也睡不安心。 等木木洗完澡,江云康帮木木上了药膏,“方才你也听了,孟州的太守是恭王的妻兄。这个事,我们会帮你放在心上,不过这个过程可能要花点时间。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亲戚?若是有,我派人送你去投亲,日后有了消息,会写信给你。” 木木不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啪嗒啪嗒地砸向地板。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若是有,我和娘就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去找表叔。大部分亲戚都住新余,大部分都死在北狄人的刀下。” 说到北狄,木木狠狠地捶向椅子的扶手。北狄人让他没了家,若不是新余被攻破,他也不用投亲。 没有亲人,那便不太好办。 江云康看着木木还稚嫩的脸,这个年纪在古代,也干不了什么事。 在江云康思索如何安排木木时,木木突然给江云康跪下。 “恩人,您带上我吧。我会帮您洗衣打扫,跑腿什么的活都可以做,您带上我,以后我一定报答您的恩情。”说着,木木给江云康磕头。 带上木木回承安侯府并不难,只是带回去能做什么呢? 跑腿小厮? 贴身侍卫? 怎么看,江云康都觉得木木年纪太小。况且,承安侯府并不是个最好的去处。毕竟承安侯府人多口杂,还要盘问出身,怕日后会有麻烦。 “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会,我去找找先生。木府比我府上,更适合你。”江云康道。 他去找了木须,木须倒是没有意见,家里多养个小孩,帮着干点杂事都行,多个人吃饭而已。 “正好他小名叫木木,就算是我远房亲戚,别人也不会多问。”木须看着江云康道。 收留木木只是一句话的事,现在让木须比较忧心的,是新余的战事。虽说后来又打赢了,但又不知道死伤如何,木疆有没有受伤。 带着对木疆的担心,还有对木木遭遇的气愤,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江云康刚回到承安侯府,先去给承安侯和孟氏请安,再回三房。 等见到林氏,看林氏气色还不错,便先问有没有新余的来信。 “听二姐说,二姐夫还没来信。”说到这个,林氏就忍不住叹气,“新余败了又胜,听说军士加城里的百姓,死了有三万多人。” “三万多人啊,近两年,这还是最惨烈的一次,光是听到这个,我就害怕。希望二姐夫和徐世子能没事,我都不敢多想,想到就害怕。” 林氏这段日子时常去看望江芸,在江芸面前,她都不敢说太多。 江云康也是满脸愁容,这会也只能等着。 过了两日,大哥给江云康介绍了一些同僚,大家都是翰林院的人,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哥的意思是,提前打个照面,往后做事也能更方便一点。 江云康就在临仙阁摆了酒,同时叫了探亲回来的文渝。他和文渝都不是特别会说话的人,但也不至于太死板,一个晚上的功夫,倒是和大哥带来的人都混了个眼熟。 翰林院修撰,主要是记载皇上的言行,还有草拟一些典礼的稿子。故而时常能见到皇上,工作内容和现代的秘书有些相似,若是能得皇上喜欢,也最容易受到重用。 在江云康第一天上任,由同样是修撰的公孙良给他介绍。 公孙良先带他去记档存放的屋子,“往后你记录的起居录也会存放在这里,用于往后编史等。” 他走在江云康前面,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书架,叮嘱道,“除了平日洒扫的太监,就只有我们住撰能进出此地。这里记录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往外说,更不能另外存档。一旦被发现,那都是要罢官杀头的大罪。” 走到屋子的最里面,公孙良才停住。 他比江云康要大几岁,又是前辈,故而江云康对公孙良态度比较恭敬,“多谢公孙大人指点,我一定牢记你的叮嘱。” “江大人不用和我太客气,你我同是修撰,你做好了,我也好,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公孙良转头看向窗外,“皇上差不多下朝了,你随我去觐见皇上吧。” 跟着公孙良一路去了宫里,到大殿外时,听说恭王正在里面,两个人便候在长廊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恭王才从殿中走出来,神色看着不太好,江云康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等太监进去通传后,江云康和公孙良才得以进去大殿。 行礼后,听公孙良在和皇上提自个,江云康并不敢乱动。 “听闻,前些日子,云康北上游学去了?”皇上突然开口。 江云康点头说是。 “那你肯定经过孟州吧?”皇上又问。 回到京城后,木须就去找了以前的一个学生,说了孟州的事。具体说了什么,江云康并不知道,只是听说,这两日不断有人参钱明鹤。 现在皇上问到孟州,江云康心里咯噔一下,但皇上连他游学的事都知道,那就不能撒谎,便又说了是。 “说说,你眼中的孟州是什么样?”皇上往后慢慢靠去,两手交叠在大腿上。 恭王刚走,且看恭王的脸色,应该不太高兴。 这会要怎么说,便需要深思熟虑。 江云康在心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再回答道,“回皇上,孟州靠近京城,自然比较富庶。不过近来或许是新余来的流民较多,孟州城外的人牙子比其他地方都多。” “你的意思是,存在拐卖流民的现象?”皇上会这么问,是这几日参钱明鹤的折子有这么写,听到江云康说到新余流民,便又想到。 “确实是的,因为微臣当时救下一个孩童,便是被人牙子拐去的新余流民。”江云康那日买人,有许多人都看到。不过他想要含糊地敷衍过去也可以,但想到木木身上的伤,既然皇上都这么问了,便不想说谎。 “哼,倒是没冤枉了钱明鹤!” 对于这几日的折子,皇上并没有完全相信,起初刚听到,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但连着几日都收到关于孟州的各种折子,皇上这才上了点心。 现在从江云康的口中听到关于流民的事,皇上眉头紧皱,心情不悦地道,“你们下去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等走出大殿后,公孙良多看了江云康几眼。 “江大人不知道孟州太守是谁吗?”过了好一会儿,等快回到翰林院,公孙良才开口问。 “有听人说过,公孙大人可是有什么指点的?”江云康谦虚问。 “没有。”公孙良摇摇头,嘴上说没有,但语气比之前平淡了一些,“江大人这样挺好。” 二人进了翰林院后,公孙良带江云康到办事的位置,便去忙活自己的事。 初进翰林院,江云康需要先跟着学习一段时间。每日不是看文档,就是在听前辈讲史,倒是没再见到皇上,也没轮到他上值。 虽然都在翰林院,江云康倒是没碰到文渝。等第一次休沐时,江云康才见到文渝。 他去木府探望木须先生,正好碰到文渝也来,二人坐下后,就开始谈论最近身边的事。 说到上值的事,文渝头一次连着说了一大段的话,“以前我觉得读书便够不容易,没想到,有了官职后,更不容易。我倒是好一点,左舒亮已经被骂了两回。”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 林源听得瞪大眼睛,“真有那么吓人吗?”他害怕了。 “也不是吓人,就是到一个新环境,还没那么适应。”文渝说完,转头去看江云康,问,“三郎,你最近如何?” “我还好。” 江云康语气轻松,“不过第一次面圣时,我可能太诚实一点,把同僚给吓到。或许是怕我以后也太直率,和我来往平平,其他的倒是还好。” 文渝问什么事,江云康简单说了皇上的问题,“好在钱明鹤被贬官,也不枉我说那两句。” 听皇上问自己孟州的事,江云康就知道皇上是想要个求证。 他还没入官场,平日里也没和其他王爷来往,回答的话也是自己的所见,并没有发表意见。但他又点到为止地提到了重点,虽然皇上想听的可能是孟州很好,但他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昧良心的话。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99节 木须放下茶盏,“别人刚入官场,都谨小慎微,你倒好,说了这样的话,难怪一直没有上值。” 文渝也担忧地看着江云康,“是啊三郎,你是状元出身,大家伙现在谈论最多的还是你。但同时,嫉妒你的人也越多,若是还不上值,翰林院的人怕是要开始排挤你了。” “多谢文师兄的关心,不过我不并不着急。”在翰林院待了半个月,江云康对翰林院也有了个大概得了解。 虽然人人都说好,可他去过庐城一趟,发觉自己并不太适合翰林院。而且在翰林院发展的,有大哥和文渝,他们日后必定有所成就。 在江云康这么想时,白轻舟为江云康请功的折子刚送到了皇上手中。 皇上看了三遍,才敢确信白轻舟在说什么。 第97章 江云康没想到, 休沐的第二日,皇上就召见了他。 在皇上身边为官,得想了解皇上的喜好和习性。稍有差池, 轻则贬官,重则掉脑袋。 每一次觐见,江云康都是提心吊胆。 听皇上问到火炮的事, 忙谦虚道,“微臣不敢请功, 主意和配方确实是微臣提的,不过也是从西洋人那听来。研发期间, 白大人费心费力,彻夜陪着微臣,他才是最大功劳。” “白轻舟说你是个人才,很有想法,又能做事。看来,把你留在翰林院,是委屈你了?”皇上只看了江云康一眼, 就收回目光,落在白轻舟请功的折子上。 “没有委屈, 能伺候皇上左右,是微臣的荣幸。”江云康赶忙道。 他低着头,看不到皇上的表情。但这个时候不是该嘉奖他吗? 等等, 他想到木须先生说过, 皇上不太喜欢白轻舟的性格,觉得白轻舟粗鲁, 没有读书人的文雅, 说话也过于直率。 “你倒是比白轻舟会说话。” 皇上合上折子, “白轻舟说你研发的火炮,威力甚猛,朕就赐你白银百两。外人问起来,就说是朕……欣赏你,火炮的事还需保密。” 顿下轻咳几声,皇上又道,“还有,明日开始上值吧。” 虽然得了赏赐,江云康心里却没太高兴。 外边的人不知赏赐的由来,难免惹人猜忌。同时入翰林院的几十个人,他倒是越来越扎眼。 拿了赏银回去承安侯府时,林氏听是皇上赏的,正要高兴,江云康却让林氏低调。 “当官不比读书,书院里同窗的不喜欢,最多使点小绊子,为官就不一样了。”江云康感叹道。 “你说得是。”林氏也有林氏的烦恼,“从你入翰林院后,两房的婶婶就派人请了我好几次。去了吧,他们又诸多请求。不去吧,又说我们摆架子。” 分出去的那两房都是庶出,或许是觉得大家都是庶出,故而同病相怜,以前对江云康态度也还不错。 只是江云康祖父当官不行,教养孩子也一般。那两房叔叔也没什么本事,但如果是江云康能帮忙的,也会帮一帮。可江云康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叔叔们就想让江云康帮忙说说话。 林氏每次去赴宴,都只能装傻,但也不能总这样。 对她态度没变的,也就只有二嫂和嫡母,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反倒是让林氏更习惯。 京城里亲戚多,除了亲一点的叔叔婶婶,还有其他的旁支亲戚,谁家有个什么事,都得上侯府来一趟。 以前打秋风的最多,不过现在侯府变穷,给不出什么银子,慢慢的,才少了大半的人。 不过也有心思活泛一点的,会找到林氏这儿来。 林氏这些年和江云康一样,也在慢慢改变,虽然本性还是柔善,但也不再是软包子,一般的亲戚也能打发了,倒是没让江云康操心这方面的事。 次日,江云康便开始上值。 记录皇上的起居,是件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工作。每日听听写写,工作内容没什么意思,但可以听到皇上和其他大臣的谈话,可以增长见闻。 从钱明鹤被贬官后,皇上已有半个月没见恭王,不过见了几次盛贵妃后,皇上对恭王又和之前差不多,只是钱明鹤还是没有恢复官职。 于家把钱明鹤盯得死死的,每次恭王试图提到钱家,就会被于家给狠狠压住。 在皇上身边,待了近两个月,到了八月金秋时节,江云康也对皇上的脾性有了个大概了解。 皇上已过花甲,在历朝过往帝王里,算是很长寿的。而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怕死,每日进补的药,不断地送到皇上跟前。 不过皇上的气色看着不错,但江云康觉得,皇上内里应该是虚的。频繁地进补,却没有锻炼,很容易有三高等。 且当皇帝,也是件工作量很大的事,天没亮就要起来去上朝。江云康连续早起一段时间,有时都会犯困。 这日下值回去,江云康遇到了文渝,两人一块回去。 张博宇没考中庶吉士,暂时还在等补位。故而翰林院里,和江云康熟悉的,除了大哥,就是文渝。左舒亮不过平平之交,算不上好友。 京城房价颇贵,本来木须先生想让文渝住木府,当邱杰给文渝介绍了一门亲事,年底便要成亲,文渝只能另外租赁宅院。 可文家世代务农,家中钱财连两进的宅院都租不起。最后还是江云康听说了,和林氏商量后,把他们的一出宅子,便宜租给文渝。 文渝心里一直记着江云康的好,有听到什么事,也会马上和江云康说。 “我听说,新余已经是第三次上书要粮要钱,是吗?”文渝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新余城墙被毁大半,不仅重修城墙需要大比银钱,城中的房屋也需要修缮。皇上是允诺秋收后给新余送粮,可你也知道,离新余被攻破已经两个多月,城里的百姓必定艰难。” 徐放就写信给徐国公,说新余军士都快吃不上饭,让徐国公先送点粮食去。听说这个事时,江云康就知道新余不容易。 若不是新余有军士镇守,怕是早就起了内乱。 文渝听得直叹气,“国库没钱,也是没办法。” “国库没钱,就想法子去挣嘛。”也只有在文渝跟前,江云康才敢说这种话,“一味地看不上商人,打压商人,现在国库没钱,要是明年开春前,新余的城墙还没修好,北狄的军队真的要冲京城而来。” 虽然半数国土被北狄侵占,可剩下的一半也不小。但历朝除了农业稍微好一点,其他的产业就看不到盼头。 江云康在皇上身边待越久,越发清楚皇上只想延续现在的局面,并不愿改革发展,更不想听什么新的想法。 但自个止步不前,那就是一种退步,因为别人都在进步。 文渝不是江云康,思想还是更偏古人,听到这话,只是摇头叹气,并没有去接。 二人在承安侯府门口分别,江云康下马车时,抬头看了眼天色,见一半的天空被晚霞染得火红,步子不由快一些。 前两日是安儿两周岁生辰,小孩儿长得很快,也更会说话。每日下值回来,江云康都想快点抱抱孩子和娘子。 他还没进三房的拱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孩清脆的笑声,一听就知道是安儿,顺顺太斯文,不会这样笑。 等他刚出现在门口,安儿就大喊了一句“爹爹”,随后迈着小短腿,“扑哧,扑哧”地跑过来。 江云康一把抱起安儿,“快让爹爹看看,是不是又胖了?” 安儿白胖的手指,揪住江云康的一根胡子,笑呵呵地摇头,“没呢,没胖。母亲说是壮。” 江云康颠了颠安儿,确实颇沉。不得不说,安儿的身体实在好,好几次顺顺着凉,安儿都没事。 “好好好,是壮。”江云康抱着安儿走进院子,见顺顺不在,便问去哪了。 “方才青岸来抱去见大哥了。”林氏叫彩萍去摆饭,一边进屋时,她一边道,“今儿红杏生了,是个儿子。” “那二嫂,岂不是不高兴?”江云康迈过门槛,放下安儿后,洗完手,再坐下等摆饭。 “孩子刚出生,母亲就让人抱去给二嫂,说往后就是二嫂的孩子。”林氏道,“我看二嫂倒是还好,或许是和二哥亲近不起来,才会要红杏的孩子。” 说着,林氏不由叹气,“虽说红杏被抬了姨娘,但到底是给人做小,往后孩子也不是自个的,冷暖也只有她自个知道。” 二房有了儿子,孟氏算是少了一件心事。 眼下看着江云康起势越来越猛,便开始发愁江云帆续弦的事。 今儿二房得子,孟氏的嫂嫂胡氏还在正院。 “二郎有了儿子,你也能省心一些,把孩子记在向氏名下。若是向氏往后没有儿子,那也无妨。要是有,那也没事。”胡氏丰腴,脸也生得圆,笑起来时,看着倒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二郎的事倒是好说,他还年轻,这次不行,也还会再有孩子。”孟氏叹气道,“最让我头疼的,还是大郎。安和走了快一年,顺顺都能走会说了,因为没有续弦,还一直养在三房那里。” “说起来,妹妹是该给大郎相看新娘子了。”胡氏道。 先头的安和郡主,出身高,模样好,算是江云帆高攀。 但现在不一样,承安侯府比不上十年前,江云帆还有嫡子。家世好的人家,根本不愿意把女儿嫁来当续弦。可家世一般的,孟氏又看不上。 孟氏想要个娘家厉害的,可以扶持儿子的,这样才能压住江云康。 “这便是我愁的地方,嫂嫂可有合适的人选?”孟氏投去期待的目光。 胡氏沉眸想了想,“我倒是有个人选,就是不懂妹妹看不看得上?” “你说。”孟氏道。 “我娘家的侄女,你见过的,模样好,品行也好,家中就她一个嫡女,也是家里宝贝的孩子。”胡氏兄弟是三品官,三品官的嫡女,出身虽比不上安和郡主,却也很不错了。 孟氏听胡氏这么说,却没有高兴。 胡家女确实不错,但胡氏会提到她,也是有原因的。 本来胡家女订过亲,但在成亲前,未婚夫意外过世,耽搁了年纪,又影响了名声。不然以她的家世,不可能给江云帆当续弦。 胡氏看孟氏不说话,心知江云帆是孟氏的宝贝疙瘩,她也是看中江云帆颇有前途,往后又会有侯府的爵位,才会这个事,“妹妹也清楚,我哥哥对侄女颇为宠爱,若是能成亲家,往后也能多多提携大郎。而且他们也不陌生,都有见过,若是能亲上加亲,对咱们三家都好,不是吗?” “嫂嫂说得是,你那侄女我也见过,确实不错。”孟氏还是心有疑虑,并没有马上答应,“不过大郎如今主意大,我得先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同意,我便让人去和嫂嫂说,成吗?” “当然。”胡氏笑道,“结亲本就要两家都同意,他们自个也愿意,才是最好。时候不早,我就先回了。” 孟氏起身送走嫂嫂,再去大房找儿子。 等她进大房院子,听下人说大郎带着顺顺用饭,心想还是得快点给大郎定门亲事。 江云帆看到母亲过来,他有些意外。 让奶娘带顺顺用饭,他则是和母亲到一旁说话。 孟氏把胡氏的提议说了,“胡家那姑娘你见过的,模样人品都好,就是……有个克夫的名声。” 说到这里,孟氏就忍不住叹气,“也是苦了你,若是安和还在,也用不着受这种委屈。” “没什么苦不苦,我拖家带口,自个是鳏夫,倒是要委屈人姑娘。” 江云帆有了顺顺,往后爵位必定是给顺顺的,这么一来,新夫人的孩子便没有爵位。 “胡家父子不站派,还算低调。既然舅母会这么提,胡家应该有这个意思,母亲去回话,就说我同意了。”江云帆道。 “你不在意她克夫的名声吗?”孟氏还是犹豫。她觉得错过胡家,可能挑不到比胡家更好家世的姑娘,但又嫌弃胡家女曾经定过亲。 “母亲,世上好处不可能都让我占去的。”若是没有嫡子,江云帆的婚事还能挑高一点,但有了嫡子就不一样。 “之前的事我也听说过,是那公子意外坠马,和胡家姑娘并没关系。母亲要是不放心,先让人去合下八字,若是八字不合,那就作罢吧。”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0节 虽然是给自己说亲,但江云帆却是一副长辈相看的目光。姑娘人不错,家里父兄靠得住,他便没有意见。 孟氏听儿子都同意了,便也只好答应。 这边孟氏在想要准备什么礼去送给胡氏,三房那里,江云康和林氏已经洗漱完躺下。 他们夫妇成亲数年,还是如胶似漆,三房里的人都很羡慕。 林氏枕着江云康的胳膊,“等明年,是不是要给安儿找个启蒙先生了?” “过完年,安儿也才三虚岁,不用那么急。我会先带他认认字,其余的等大一点再说。”江云康不想安儿过早地开始辛苦,小孩还是要有小孩的世界。 一夜好眠后,江云康次日起来,外边天还没亮。 每天都是打着哈切去上朝,不过时间久了后,倒也慢慢习惯。 今日记录时,听到新余又来了折子,江云康便留心多听了一会。 新余经过一场战乱,还没喘过气来,原本的官员也只剩下一个。太守死在北狄人手中后,就一直没有太守,通判前些日子也病逝。这次来的折子,便是请求皇上派遣新的官员去新余。 但现在的新余,就是个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即是防守的第一线,但又没钱没粮,还没人。这个时候谁去新余,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不快点重修新余,等北狄人再次攻过来,新余往后的郡县便要面临危险。 一个早上的功夫,皇上都没拿定主意。 太子和恭王前后来找皇上,说的也是新余的事。他们都有举荐的人,也都有各自的小心思,只有贤王没来找皇上。 当天下值回去,文渝也和江云康说了这个事。 “新余是重要的防线,不能再没太守,可朝廷分的那些官员,谁都不想去新余。”文渝愤愤道,“要不是我资历不够,我就自请去新余了!” 听到这话,江云康很意外,“文师兄不是打算一直留在翰林院,怎么会想去新余?” “我是想留在翰林院,但看到那些人互相推脱,恭王举荐的又是平庸之辈,实在担心。”文渝眉头紧皱,说话时一脸愁容。 “确实。”江云康点头道。 恭王和太子都想要新余的势力,却又不想派最得力的臣子去新余。因为去了新余,随时都可能面临战争,会丢掉性命。 可新余是最重要的边境之一,平庸的人去了新余,起不到任何作用。 马车里的两个人陷入沉思,都在思索新余的出路。 接下来几日,皇上就派谁去新余的问题,和朝臣们商议好几次,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直到白轻舟递了折子给皇上,自请去新余担任太守。 庐城也处在边境线,但因为庐城附近的水流湍急,北狄人又不擅长水性,故而北狄进攻庐城的次数比较少。 白轻舟在庐城三年,颇有建树,现在自请去新余,倒是解决皇上一大难题,当即就同意了。 当天江云康回承安侯府时,他也收到白轻舟的来信。 这段日子,白轻舟和江云康一直保持书信往来,故而收到白轻舟的信,江云康并没有意外。 只是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江云康陷入了沉思。 第98章 白轻舟在信中言辞恳切, 他知道江云康在京城有大好前程,若是就此去了新余,前途不可知。 但大丈夫应当为国为民, 他觉得江云康更适合去干实事,而不是留在京城。 信中,白轻舟也只是建议和恳求, 希望江云康能和他一起去新余。 看望白轻舟的信,江云康并不意外。 这段日子, 他也确实有想过这个事。 但就像白轻舟信中写的一样,去了新余便是前途未卜, 若是干好了,便能留名史书。可没有干好,随时都可能脑袋落地。 独自沉思一晚,江云康暂时下不了决心,打算先放两天,等自己冷静一点,再做决定。 次日江云康去上值时, 可以明显感受到皇上松了口气。 新余太守既定,便了却皇上一件烦心事。和任命诏书一起离开京城的, 还有送去新余的军粮。 得知朝廷送粮去新余,江云康也为新余的军士们松口气。 有了粮食,才能撑过这个冬日。 这日他下值时, 恰好遇到贤王从和文渝从角门出来, 便先和贤王行礼问安。 “三郎不必多礼,方才本王还和文渝说到你。”贤王笑容和蔼, “我听说, 你和白轻舟都是师从木须吧?” “回王爷, 是的。”江云康道。 “木须不错,是个有想法的先生。”贤王看着江云康,目光停了一会,好似在犹豫,“三郎最近和同僚们可好?” “都好。”江云康为官后有些敏感,听贤王提到同僚,正要打听是不是有事,贤王却有事先走。 等和文渝上了马车后,江云康才问文渝,“你怎么和贤王走到一块?” “路上遇见,他说正好顺路,我也就只能跟着一块出来。”文渝道。 “三郎,你最近真的还好吗?” “真挺好,你为何这么问我?”江云康想到贤王方才没说完的话,问,“文师兄,你有事就直接说,我们又不是外人。” “贤王方才提了一嘴孟宏麟和公孙良,说看他们最近关系不错,想来你们关系都很好。”但文渝知道,江云康和孟家关系一般,只是面上点头打个招呼的感情。甚至好几次,他听到孟宏麟和别人说,江云康就是走运才有今日,根本比不上江云帆。 “我是觉得,贤王突然这么说,怕是在提醒什么。”文渝担忧道。 江云康和公孙良关系一般,平日没有矛盾,也没过多来往。 “他们不是同窗,也没有姻亲,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江云康对孟宏麟的印象并不好,赵姨娘多次和林氏说过,孟家人常提醒嫡母和大哥提防他。 难不成,是孟宏麟在和公孙良打听他的事? 事实上,孟宏麟和公孙良套近乎,确实是为了打听江云康的事。 在江云帆答应胡家的婚事后,次日孟氏就亲自回娘家,和胡氏说了这个事。 同时,她也拖娘家帮忙打听下江云康在朝中如何。 孟家人也更想看江云帆更好,孟宏麟便找到了公孙良。 贤王会说到这个事,应该是有意的。 贤王这个人,比起恭王和太子的心思都要深,不经意间的示好,最容易收买人心。 像江云康这种常伴皇上左右,消息也是最灵通的,若是能够拉拢江云康,对贤王多有益处。 但贤王绕了个圈子,选择和文渝说,再通过文渝的嘴去传话。 贤王的手段,江云康有些佩服。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发害怕会牵扯到越多的事情。 得了贤王的提醒后,江云康后来特意让人留意了一下公孙良,发现公孙良确实和孟宏麟有来往,便多留了个心眼。 而没过两日,便有人拿林家为筏子,参他官商勾结,给林家便利。 会知道这个事,是他上值时,皇上正好看到参他的折子,便叫他出来回话。 折子上写着,江云康利用自己的权力,给林家大开便利,让林家挣了个盆满钵满。 “回皇上,这个罪名,微臣不认。”江云康站在堂下,目光紧盯着汉白玉地砖,“微臣入翰林院不到三个月,不说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就是林家,早十年前便钱财颇丰,根本不需要微臣的这点微薄之力。” 皇上也懂这一点,故而这会只是叫江云康出来问话,而不是凶着问罪,听江云康语气淡定,便把手中的折子随手丢到一边,“你说得对,林家早就发家,等你这会,也没多大用处。” “不过朕很好奇,你父亲怎么给你找了林家当亲家?好歹是侯府出身,也该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才是。”说这话时,皇上的语气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江云康的眸光暗了暗,“回皇上,当年父亲外出遇险,是岳父救了父亲,故而才报恩结亲。家中娘子很是贤惠,在微臣屡次不中时,也一再支持微臣。相识于微末,这会也当不离不弃。” “不错,这是应当的。”皇上点头道,“林家给新余捐了五万两白银,倒是有心。人有了名气,便容易招人嫉妒,有人参你这事,回去好好想想,最近是不是哪里太高调了。” “微臣谨记皇上教诲。”江云康退下时,掌心除了一层薄汗。 在林家到京城时,江云康就和林全福他们说过,要想在京城扎根,会挣钱的同时,还要八面玲珑,绝不能让别人挑到错处,也要舍得送钱出去。 不仅是新余的事,还有去年水灾,其余一些祸事,林家都会积极捐钱。 最近几年,江云康不会有太大权力,林源又还没中进士。林家只能低调一点,然后多做善事。 连皇上都知道林家捐了五万两,就说明这银子没白花。 另一边,等江云康一走,皇上就和边上的内侍道,“承安侯这个地方,到底不靠谱。就算报恩,也不能拿儿女的婚事做交换。无非是看江云康科举不中,又是庶出,这才敷衍了事。” 内侍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清楚皇上不喜欢承安侯,浅笑道,“还好江大人自个努力,现下才有这般成就。” “江云康这人……”皇上布满沟壑的眼眸慢慢眯起,一时半会想不到话语来形容,顿了会,才道,“往后看吧,有才是有才,但朕现在还琢磨不透他。” 江云康从宫里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 正打算回去时,遇到了一起走来的大哥和孟宏麟。 孟宏麟先看到江云康,哟了一声,指着江云康道,“表弟你看,那不是三郎吗?” “哎哟,我瞧瞧,三郎的面色好像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事?” 江云康先和大哥行礼,再面带微笑地去看孟宏麟,“多谢孟大人关心,不过我还不错,并没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不然看你皱眉,还以为挨皇上训斥了呢。”孟宏麟哈哈笑了下。 “训斥倒是没有,不过皇上今日关心了我几句,现在还很感动。既然孟大人和大哥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江云康虚虚地拱拱手,转身便走了。 江云康还没走远,孟宏麟就撇嘴道,“德行,他也就是做事好才中状元。要出身没出身,又没有个得力的妻家,怕是要当一辈子的修撰。” 这话听得江云帆不太高兴,论亲疏,他还是和三弟更亲近,“表哥,你怎么这般见不得三郎好?” “我为何要看他好?”孟宏麟冷哼道,“他又不是我亲表弟,你才是我亲表弟。眼看着他就要盖过你去,哪里能不为你担忧!” 左右看了看,见四周不时有人经过,孟宏麟知道江云帆不上心这个事,便不再多说他做了什么。 江云康回到承安侯府后,把林氏叫到了里屋。 “娘子,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回家的路上,江云康一直在思索,他觉得是时候下决定了。 “你这么紧张,看得我也紧张了。有什么事你就说,我肯定都支持你。”林氏给江云康倒茶。 “前几日,白大人写信给我,希望我也能去新余。你也知道,现在的新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贬官。”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1节 江云康叹气道,“但是这些日子,我只是个小小修撰,身边都有许多是非。如今皇上一直不肯让贤王和恭王去封地,京城里诸多猜测,一个不小心,就会给以后带来灭顶之灾。” 江云康不想参与现在的夺嫡,但是人在京城,就时常会有麻烦找上来,不可能一直躲掉。 林氏听得一知半解,愣了会,才问道,“所以你要答应白大人,也去新余吗?” 江云康动了心,他觉得新余是个机会。 他在新余存功绩,等新皇登基后,再回京城。虽然在别人看来,这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但他觉得,暂时避开京城这个乱摊子,才能有更长远的未来。 而且以他现在的官职留在京城,手中权力没多少,皇上对他态度也一般,只会让他左右为难。 不仅官场的事,还有家族的各种杂事。若是先避开,在新余存够功绩,再回京城时,便大不一样。 况且翰林院人才济济,皇上的理念和他……又太不相同,江云康想去赌一把。 林氏这段日子,听江芸说得最多的,便是不懂木疆怎么样了。 她虽然不懂朝政,但是知道新余危险重重,“三爷,我……我也不懂好还是不好。你去问问木须先生,或者钟先生,让他们帮你拿主意。只要他们说好,不管再难再苦,我也跟你一起去新余。” 京城里确实是非不断,但新余又有着诸多未知,林氏紧紧抓住江云康的手,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安。 第99章 江云康没敢多耽搁, 次日就去找了木须先生。 木须先生听完他的话后,沉默了许久。 竹屋里,林源大气不敢喘。 他看看木须先生, 又看看姐夫,小心翼翼地保持不动,生怕被点到自己。 “哎。” 木须长长的叹气道, “你倒是拿的起,放得下。” 木须教书数十年, 从没见过江云康这种学生。 但江云康说的,他又很能理解。 “现在的京城, 确实是非太多。主要是,你现在入局,太迟了。” 谁都知道贤王和恭王布局已久,早就有了各自的心腹,即使江云康留下步步为营,也难做他们心腹。 木须无奈抬眉,“去吧,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 男儿志在四方,确实该出去走走。况且新余并不算太坏,有白轻舟在新余, 至少没人为难你。” 有个好上司, 对升官来说,可是非常重要。 从白轻舟帮江云康请功, 就能看出, 白轻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江云康点头说是, “有白大人在,确实能好得多。” 林源听得瞪大眼睛,忍不住插话,“姐夫,你真要去新余吗?那我姐姐和安儿呢?万一你有个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哎哟,先生你打我干什么?”林源抱着头,往后躲。 “男儿大丈夫,哪能惧怕生死?”木须厉声道,“没有国,哪来的家?若是北狄人攻破新余,你以为能稳坐京城吗?到时候所有的文人都要拿起武器上战场!” 有国才有家,没了国,木须宁愿殉国,也不愿苟活。 林源缩着脑袋,江云康说他已经想好了,“我先去新余,若是安顿好了,再让姝儿带着安儿一块去。眼下新余还是太乱,姝儿他们不好跟着去。” 江云康主意已定,立马写信给白轻舟。 等白轻舟的折子送到皇上那,皇上叫江云康去问话,听到江云康愿意去时,也是惊讶。 “你真愿意去新余?”皇上再次确认道。 “微臣愿意,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微臣是皇上亲自点的状元。既然皇上看重微臣,那微臣就该为皇上分忧。”江云康跪下给皇上磕头,“以资历,以功绩,微臣确实比不上其他人。但皇上用微臣,也最可以放心。” 怎么放心,为何放心,江云康没有再说。 皇上心里却知道江云康的意思。 如今的江云康,没背景,没靠山,让他去新余,皇上不用担心江云康会不努力。只要江云康没干好,革职就是。 “□□绩,你确实不够通判。” 不过现在就没人愿意去新余,谁都知道新余不是一个好地方,几个愿意去的,还不如江云康。 皇上浅笑道,“江三郎,你有这个忠心和胆识,朕很欣赏你。若是你能守新余三年,日后朕必定给你一份更好的前程。” “多谢皇上。” 虽然不懂三年后皇位上是谁,但有皇上这一句话,就算是新帝,那也得对他照拂一二。 让江云康去新余的旨意一下,震惊朝野。 明着是升官到从五品,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皇上厌弃江云康。什么三年后的许诺,那也得活到三年后再说! 江云帆听到这个事,立马冲到三房找到江云康。 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江云康为何想不开。 书房里,江云康很诚恳地看着大哥,他分析了下朝政,苦笑道,“大哥有着尊贵的身份,不必像我一样左右为难。大哥说我向来省心,这次倒是让大哥担忧了。” 江云帆张张嘴,舌尖突然徘徊着一圈苦涩,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去新余,会危险重重,但有白大人在,也不算太差。”江云康看大哥的茶水凉了,帮着换过热的,“皇上如何,我不好评论。但大哥也知道,翰林院不差我一个,我在翰林院,没有赏识的上司,也没有人可以提携我,怕是真要当一辈子的穷翰林。” “与其不顺心,倒不如破釜沉舟,指不定有不一样的前程。” 江云康举起茶盏,“大哥,祝我一路顺风吧。” 江云帆叹了又叹,最后还是举起茶盏,“行吧,你已然决定要去,那我也拦不住你。但你万事注意安全,千万要记着,你得活着,才能有未来。” 家中已经少了一个弟弟,若是再少一个,江云帆会接受不了。 过了大哥这关,其他人那都好说。 承安侯惊讶后,骂了两句,便说懒得管江云康。 孟氏也很意外,但她心情不错,虽说江云康升官了,但去新余那种地方,真不一定能撑多久。 林全福和陆氏听说后,带着一箱子银票过来,但江云康没有收。 他要钱,林氏会给,再不能从岳家要。 不过走之前,江云康特意去找了岳父一趟。 国库里穷得叮当响,江云康心里都明白,就算有钱,也得拖一会。 但想发展,就必须要要有钱有粮。 江云康找岳父的目的也很简单,想知道新余一带如何挣钱。 林全福说,以前北狄人没入侵时,余江的河运特别繁荣。可自从余江对面被北狄人占领,便没有船商敢跑跑船。 而新余多山,又不易种植粮食,倒是有些盐井,就是新余产的盐苦又涩,就是牲畜都不爱吃,现在也就只有一些小作坊。 剩下的,便是兵器作坊。新余没有铁矿,但因为新余常年有战事,故而这里的兵器作坊在全国有名。 不过这些生意,要么没钱,要么被当地势力给垄断,想要再发展,怕是不容易。 林全福建议江云康卖粮,民以食为天,新余产粮又低,只能从外边运粮。林家可以帮忙牵线搭桥,同时让林海跟着一块去新余。 江云康却说暂时不行。 如果林海跟他一起去新余,别人知道后,怕是又要参他。 而且并不是他自己想挣钱,而是需要一份产业,能让新余当地富起来。 江云康在听到盐井时,就想去看看。 他知道古代提炼粗盐的手法粗糙,就是不懂新余的盐井如何,他懂提炼细盐的方法,若是能提炼出细盐,便会带来大笔财富。 皇上想让江云康快点去新余,故而在旨意下来后的第三日,江云康便要出发。 出发前一晚,江云康拿了本子,和林氏交代他这两日想到的每一件事。 烛光下,显得林氏的五官特别温柔。 江云康坐在林氏对面,仔细地交代道,“等我去了新余,侯府里的事,你能不管就不管。母亲如今要忙着大哥续弦的事,没空管其他的。若是二嫂找你麻烦,你也别怕,她怎么气你,你就怎么气她。现在我的官职可比二哥高,你得有底气一点。” “若是有急事,家里的事可以先去找大哥,不是家里的就去找木须先生。先生见多识广,一般的事都不会难到他。” …… 说了一大堆话,林氏反而哭得更厉害。 江云康握住林氏的手,“此去新余,最少得大半年见不到。若是我在新余安定下来,就派人接你和安儿过去。咱们一家,总是要团团圆圆才好。” 林氏靠在江云康怀中,忍住泪水,“你就安心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其他人也碍不到我。只是你千万要保重自己,记得每个月给我来信。” “好,我一定会的。”江云康道。 新余在京城的西北方向,从京城出发,就是快马也要走上十天左右。 江云康此去新余,林氏不仅给他准备了吃食和衣物,还有各种药材。随行也只带了书砚和两个侍卫,一切从简,他想在入冬前到达新余。 一句往北后,山路崎岖难走,江云康开始水土不服。 原以为自个的身体不错,但连日的奔波,还是让他吃不消。 等快到新余时,人已经瘦了一圈。 这日在树林里休息,书砚端来热水,心疼地看着主子,“三爷,您脸小了一圈,这要是到了新余,白大人都要认不出您了。” “没事,只是水土不服,休息一天就好。”江云康躺在马车里,现在是九月底,深秋时节,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你去河边打些水,喂完马儿后,我们再出发。早些到新余,也能能早点休息。” “那您先睡会,待会小的叫您。”书砚出去后,放下帘布,提着木桶去河边。 他刚走到河边,就看到岸边躺了一个人,走近看了一眼,瞧见这人面色苍白,还有刀疤,衣裳还有好几处血迹,书砚吓得叫了一声。 江云康刚闭眼休息一会,听到书砚的尖叫,忙推开木窗,问,“怎么了?” “三爷,这里有个人!”书砚道。 江云康看书砚惊慌失色,只好下马车去看。 “三爷,这人不会是山匪吧?看着好凶悍!”书砚说话时,看到主子蹲下去探鼻息,忙提醒道,“三爷,我们还是别管他,要真是山匪,救了他会惹麻烦的。” 江云康发现人还活着,又去看男人身上随行带的东西,“没有钱袋,也没有武器,多处受伤。从掌心的茧子来看,应该是个练家子。”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2节 “书砚,你去拿点热水和药来。”江云康道,“这人虽然有多处伤疤,但胳膊和身上的皮肤还算光滑,不像是山匪。如果是山匪,会更粗糙,衣衫也不会那么精细。”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睁眼,猛地抓住江云康的手,“好……好汉救我,我是……是南阳王府……” 一句话没说完,男人就倒下,晕死过去。 江云康看书砚还没动,催道,“快去拿药啊,再不去,他真要死了!” 第100章 江云康没听清男人全部的话, 只听到最开始的“救”字。 书砚拿了药回来,江云康让侍从帮着先涂了止血的药,但男人还发热, 又煮了退烧的药给灌下去。 因为救了人,江云康今晚只能在树林里过夜。 不过他对于露营野外,已经习惯了, 围着火堆,看着漫天星辰, 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 男人伤得很重,好在第二天退烧。 他醒来时, 因为身上太疼动不了,只能用手去派马车的木板。 “兄台,你醒了!” 江云康掀开帘布,又用手去摸摸男人的额头,确认真的退烧后,才松口气,“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叫曾鹏飞, 多谢公子搭救。”曾鹏飞说着想坐起来,但胸口太疼, 眉毛皱成一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 “你快别乱动。”书砚看得着急,“我家公子为了救你, 可是花了好多药材。要是再严重, 我们可救不了你。” “公子救命之恩,曾某无以为报。不过曾某不能逗留, 我家小公子落到了山匪手中, 若是再不去搭救, 曾某对不住主子的交代。”曾鹏飞道。 江云康听得眉头直拧,“可你身负重伤,也不能去营救你家小公子,我也只是帮你简单处理,还是需要大夫来帮你处理伤口。我只带了两个侍卫,并不能帮你营救。不如你和我说说,附近哪里可以搬救兵,我让侍卫骑马去找人,也比你这样去的好。” “是公子想得周到。”曾鹏飞拿下拇指上的纯银扳指,颤巍巍地递给江云康,“还请公子让侍卫带上这个扳指,去西北方向三十公里处,找那里的涂千户,让他在西山村的樟树下汇合。” 曾鹏飞强忍着疼痛说完,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江云康忙让人侍卫去找人。 侍卫出发后,江云康也带着曾鹏飞去西山村。 “路上颠簸,曾兄忍一忍。”江云康看曾鹏飞眉头紧皱,怕他撑不住。 “没事,江公子是读书人,看着我现在可怕,但没有致命伤。”曾鹏飞和江云康笑了下,“练武的人,皮糙肉厚,没那么矫情。今日的事,多谢江公子,不论如何,曾某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曾兄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只希望你家小公子能没事。”从曾鹏飞的谈吐,还有透露出来的一些话,江云康能猜到曾鹏飞的主子身份不低。 眼下救了人,他得了人情,便不用再多问。若是知道不该知道的,也不好。 马车一路到西山村,江云康找了家农户,先给换了点粥和咸菜。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便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随着飞扬的尘土,江云康看到一群身穿铠甲的军士,曾鹏飞一眼就认出为首的是熟人。 “涂……”一句话说不出来,曾鹏飞就嚎啕大哭,等涂世杰走近后,赶忙擦了眼泪,“涂兄,是我对不住王爷的嘱咐,你快带着人去桃山,他们劫走了世子!” “你!”涂世杰瞪着曾鹏飞,等看到曾鹏飞身上的伤,又叹气道,“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多说,你快说说,对方有多少人,带了什么兵器?” “有一百多人,直接冲着小世子去的。”曾鹏飞语速飞快,“他们此行肯定有目的,现在还没回到桃山。与我同行的十几人应该都死了。你快派人去追,同时通知王爷。等救出小世子后,我甘愿受罚。” 涂世杰本想带上曾鹏飞,但看曾鹏飞受伤严重,只好留下两个人,马上带着军士去追山匪。 江云康听完曾鹏飞和涂世杰的谈话,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新余附近有三个王爷,就是不懂曾鹏飞的主子是谁。 他不想还没到新余就惹事上身,看有人照顾曾鹏飞,便去和曾鹏飞告别。 “江公子,你去新余可是要上任?”曾鹏飞听完江云康说告辞的话,突然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算着时间差不多,不敢再耽搁,既然有人护送曾兄回去,我便就此告辞。” “江公子等等……咳咳,你等等。”曾鹏飞喊住江云康,“我是南阳王府的人,若是日后你有麻烦,可以去南阳王府找我。新余形势复杂,江公子切记不要和当地人硬碰硬,只有军士才能镇压他们。” “多谢曾兄提醒,我会记得的。” 拜别曾鹏飞后,江云康让书砚快些赶路,快到上任的日子了。 从西山村往北,连着赶了两天的路,江云康才看到新余的城门。 “三爷,新余的城墙……怎么毁坏了那么多?”书砚震惊道。 新余的城墙,有一半都被捣毁,虽然现在有人在修城墙,但看着进度很慢。 江云康看到城门破成这个样子,便能猜到城里如何。 隔着老远的距离,江云康便看到白轻舟在对他招手。 等马车靠近后,江云康还没下马车,先笑着道,“白大人,你这是要把我带坑里吗?” “哪里的话,我们师出同门,我怎么会害你。”白轻舟的衣摆打了两块补丁,胡子拉碴,他让江云康别下马车,他上马车后,才拍了下江云康的肩膀,“三郎啊,我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没你这个通判,我可不行。” “白大人,你太过奖了,你这样让我害怕。”江云康打趣道。 “害,没啥好怕的,咱们来了就是干!”白轻舟说话时,马车已经穿过城门,江云康透过木窗,可以看到外边的各种废墟,还有在街头讨饭的小孩。 刚说完,白轻舟又叹气,“不过说句实话,新余确实不好办。天已经冷了,若是城墙再不修好,我是真头疼。” 新余附近山多,不缺石头。 但现在,新余缺钱,缺精壮男人,还缺粮食。没有这些,明年冬天都可能修不好城墙。 江云康又看了眼马车外的景象,房屋倒塌大部分,不少人只是随意地搭个棚子住,现在倒是还可以过,但入冬后便不行了。 他眉头紧皱地沉声道,“白大人,你和我说句实话,新余现在的存粮,能撑到明年开春吗?” “若是只供军士吃,可以撑到明年三月左右。但加上城里的数万百姓,就不一定了。”白轻舟也为这个发愁,不可能只给军士供粮,若是没安抚好百姓,发生□□也会影响新余的修复进度。 江云康若有所思地叹气,等马车停下后,他看得愣住,书砚则是傻了眼。 白轻舟无奈解释,“北狄人好像预知到守不住新余,故而尽全力破坏。府衙全部被烧毁,现在的这个小屋子,还是我带着人修建的,得委屈三郎和我挤一挤了。” 废墟的左边,有个土房子,屋顶的瓦片都是黑乎乎的,在土房子边上,还有人在用旧砖砌墙。 白轻舟说,得在冬天下雪前,先盖几间简易的瓦房。等过了冬天,再说修缮府衙的事。 而现在盖房的钱,还是白轻舟自个出的钱。他来新余,也没带亲眷,他和江云康一样,知道新余条件不好,便把亲眷都留在庐城。 江云康跟着白轻舟进屋,看到简易的木板床,坐上去还会“咯咯”响,他突然想到《变形计》,他眼下住的条件,和《变形计》没啥差别了。 不过来之前,他便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算太惊讶。 倒是书砚,再三确认往后得住这里,眉头一直皱着。 屋里的空间很小,摆了四张木板床,便是两张桌子。 在屋子的边上,有个茅草棚,做饭便是在这里做。 白轻舟为官多年,却没什么家当,这些日子,都是白轻舟的小厮做饭,味道那叫一个难吃。 江云康看了眼桌上的剩菜,实在受不了,带着书砚开始收拾。 等白轻舟出去买了只鸡回来,江云康已经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边。 “三郎,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那么会收拾!”白轻舟一边说话,一边砍断鸡脖子,“虎头,你去把我那个镯子当了,给人把鸡的钱送去,可别让人等久了。” 白轻舟刚说完,他的小厮就进屋去。 江云康看虎头真拿了个镯子要去当,忙叫住虎头,转头去看白轻舟,“白大人,你这是……” “不让笑话,我的裤兜比脸还干净。这不你来了,总要给你接风洗尘,那镯子迟早要当,剩下的还能买点其他东西。”白轻舟呵呵笑道。 江云康听完,忙让书砚去拿钱,把白轻舟拉到一边,小声道,“白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那个镯子,看着应该是嫂夫人的东西,大人可不能当了。鸡的钱我来付,这个屋舍的修建得快一点,我看天越来越冷。” 看白轻舟要说话,江云康抬手示意先别说,“咱们都到了新余,便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不用和我客气那些虚的。” 书砚进屋拿出一张银票,和虎头道,“虎头大哥,我刚来新余,还不懂这里有什么,你带我去钱庄走一趟吧。” 虎头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他转头看主子,刚要询问,就看到主子和自己点点头。 等虎头带着书砚走后,白轻舟用力抱住江云康的胳膊,“三郎,你以后也别喊我大人,咱们就是亲兄弟!” “往后有哥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行,以后我就喊你白大哥!”江云康喜欢白轻舟的直率,和心情都写在脸上的人共事,不需要一直猜忌,会让人更舒服。 锅里的热水“咕咚,咕咚”沸腾,江云康本想帮忙杀鸡,但白轻舟让他在一旁添柴就好。 江云康擦擦手,坐到锅灶边上,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白大哥可认识徐放和木疆?” 第101章 白轻舟拔毛的手顿了顿, “徐放倒是知道,他一个国公府的世子来从军,这么出名的事, 我自然知道。他就在新余北边的关卡,听说之前攻城时,他拼得最狠, 受了点伤,但人没事。” 江云康听到人没事, 刚提起来的心弦,才放松一点, “那木疆呢?” “木疆倒是没听过,我也刚到新余没多久,还没怎么和军中的人打照面。”白轻舟拔完鸡毛,用水洗了洗,再开始切块,“你要想找人,等明日让虎头就帮忙打听, 只要在新余附近,肯定能找到。” “不着急。” 看到府衙破成废墟, 江云康也没工夫去和木疆他们叙旧,而且木疆和徐放肯定很忙,还是先把眼前的情况给处理了。 见白轻舟要把鸡肉直接丢锅里煮, 江云康忙起身道, “还是我来,白大哥你去烧火。” “你行吗?”白轻舟狐疑地看着江云康。 虽然他自己做的不好吃, 但总是有做过, 他想, 江云康出身侯府,应当没动手做过饭。 但江云康有做过饭,不是这辈子而已。上辈子一个人过一段时间,经常会煮点东西吃,手艺比不上酒楼的大厨,但肯定比白轻舟要好。 江云康把鸡块用酒焯水,再重新烧水煮鸡。 在水开时,书砚和虎头还没回来,白轻舟咦了一声,“我记得钱庄就在不远处,怎么去了那么久?” “或许路上有什么事,被耽搁了。”江云康倒是没想太多,但他刚说完,就看书砚急匆匆跑回来,“怎么了?” 书砚面色涨红,眉头紧皱,“三爷,那个钱庄换了咱们的银票,然后说是我们给的假银票。可那明明是三奶奶特意帮您去管来的,咱们路上来也可以用,小的怀疑他帮我们换了,那掌柜的二话不说就叫人打我们出来。虎头哥气不过,把那家店的掌柜的,踩在脚下了。” 林氏怕江云康到新余太苦,明着给了两千两银票,又偷偷在江云康的箱子底塞了两万两银票,都是林氏新去钱庄换的,全是一百两的额度,就怕太大额度的,江云康不好用。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3节 那两万两,还是江云康走到半路,要换衣裳时才发现。当时江云康心里酸酸的,他来新余,让林氏担忧太多了。 故而江云康很有钱,只是这些钱,不好亮出来。 白轻舟听到这话,瞬间丢了手中的木柴,“走,我们看看去,谁他娘的敢给老子下马威!” 走了两步,又不忘叫小厮盯着锅里的鸡肉,好不容易做的鸡肉,绝不能煮坏了。 江云康也跟着去,几个人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广汇钱庄”的招牌。 在这条街众多的损坏房屋中,唯独广汇钱庄没什么影响,看着格外突兀。 还没进钱庄,江云康就听到一个人在大声嚎啕。 走到门口,便看到虎头粗壮的胳膊,紧紧箍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虎头,松开。”白轻舟迈过门槛,走到了钱掌柜前面。 钱掌柜被松开后,无力地跪在地上狂咳。 江云康皱眉看着钱掌柜,虎头动了手,事情便有点难办。 看白轻舟握紧拳头,江云康忙往前走一步,半个身子挡住白轻舟,看着钱掌柜问,“掌柜的,你说我们的银票是伪造的,你可能说出个所以然?” 钱掌柜捂着喉咙,被两个伙计扶着站起来,“我在钱庄做事十几年,是真是假,一眼就能认出来。两位大人莫不是想用官职压人?” 深吸一口气,钱掌柜黄豆大的眼睛看看江云康,又看看白轻舟。 “就事论事,没人要用官职压你。”江云康想到曾鹏飞和他说的那些话,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我乃朝廷命官,我用假银票,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既然你说我们用了假银票,总要说个所以然。” “掌柜的,今儿个我刚到新余,这个事要是不说清楚,往后我也不能在此为官,你也不好开钱庄。”江云康手往外一摆,钱庄外已经围了一些人。 钱掌柜往外看了一眼,见确实来了几个人,听江云康的语气,他觉得江云康是个比较强硬的人。不过江云康看着就是个白弱书生,他早就打听过,只是刚入官场的新人,他觉得江云康是在强装镇定。 “江大人,您可以再拿出刚才的银票。每个钱庄的银票,都有特定的辨伪记号,只要您拿出来,大家伙都能看出来。”钱掌柜想到方才挨了两拳,心中冷笑,毛头小子想和他斗,门都没有,“您可不能想着我这里是钱庄,往后都让我供着您使银子吧?” “自然不是。” 江云康神情淡定,“那我问你,我给你的银票,是哪个钱庄的?” “如果我没记错,是大通钱庄,但是银票的纸不太对,所以是假的。”钱掌柜很肯定地道。 这时,江云康从书砚手中接过两张银票,举起右手的,“方才你说假的银票,确实是大通钱庄,便是这一张。但这张银票并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们故意换了。” 江云康又举起左手的银票,“我给的也确实是大通钱庄,不过却是月初新印的,这是我娘子特意给我换的。因为娘子数银票那日,手上不小心沾了胭脂,倒不如来找找,看看钱掌柜的柜台里,有没有一张大通钱庄新印的银票,又沾了胭脂的。” 江云康说完,就把手中的假银票丢向钱掌柜。 曾鹏飞说的果然没错,新余人鱼混杂,他才刚到,这个钱掌柜就想给他下马威,看来背景很深。 钱掌柜换银票时,虽然看了一会,但现在看江云康那么自信,心中不确定江云康给的有没有胭脂印。 “掌柜的怎么不说话了?”江云康笑得从容,他往门口走两步,对着外边的百姓们道,“大家伙也来评评理,既然掌柜的说我用了假银票,但我知道我没有。只要把今日柜台的流水拿出来,若是有我说的,便是我对。但找不到我说的银票,我便立马离开新余,回京城和皇上请罪。大家觉得可行吗?” “当然可以!”有人马上接话。 “是啊,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大家伙都帮忙看着。” 新余的百姓也想知道新来的通判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来的贪官,他们也要替天行道。 众人纷纷起哄,让钱掌柜打开柜台。 白轻舟听江云康说完,也跟着道,“就是,你把柜台打开,看看到底谁是清白的?” 钱掌柜不敢动了,他的目光一直望着江云康,试图查找出江云康神情的不对劲,但江云康一脸自信。而他换了银票,还没来得及收好,只是赶人离开,就被虎头给打了,要是真找出江云康说的银票,他可就完了。 江云康笑眯眯地看着钱掌柜,“掌柜的,我们可事先说好了,若是找到我的银票,那你们广汇钱庄,不仅仅污蔑朝廷命官,还涉及银票造假,可别怪我和白大人公事公办。” 本来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让府衙的人去搜,但江云康这么做,还是为了以后在新余的名声。不然没处理好,便可能会提前失去新余百姓的信任。 不管是污蔑朝廷命官,还是银票造假,那都是要砍头抄家的重罪。 钱掌柜只是按着上边的意思给江云康一个下马威,但没想到,现在要把自己给折进去。 钱掌柜看不出江云康在说假话,如果江云康说的都是真话,他今天真的会交代在这里。他从没想过,银票还能沾胭脂,家里的钱财还要女人给,这个江云康也忒没用! 钱掌柜越想越气,可江云康在朝他走来,他觉得还是不能拿自己的脑袋冒险,蹲下捡起江云康丢的银票,看了一眼,就赔笑道,“哎哟,这不是我们昨儿个收到的假银票么,看来是伙计弄乱了,这才造成误会。江大人,这个事是我们不对,我们钱庄直接送您一百两银子当赔偿。” 见钱掌柜松口,江云康便知道自己占上分,银票有没有沾胭脂,他心里清楚,但这会不能太容易松口,“掌柜的,你这次可要确认一下,真的是你们昨日收到的假银票吗?” “确定,这张银票我有看过,我记得。”钱掌柜马上道。 “既然你们昨日就收到假银票,为何昨日没有报官?”江云康又走到门口,“大家都听到钱掌柜说的了吧?” 百姓们纷纷点头,但有脑子活泛一点的,便也奇怪,为什么钱掌柜昨日不报官,今日又要闹起来。 “昨日太迟,今日忙着我又忘了,这才会有了疏忽。”钱掌柜道,“江大人刚到新余,可能不了解新余。今日确实是我们不好,给您赔罪了。” 看到钱掌柜要行礼,江云康抬手拦住钱掌柜,冷哼道,“这是我有印象,这才没事。如果我的银票没有记号,岂不是就要被钱掌柜害了去?” 他的双眸,凶狠地瞪着钱掌柜,这一刻,钱掌柜再不觉得江云康是每见识的白面书生了。 “是我们不好,所以我愿意送江……” “不必了。”江云康打断钱掌柜的话,走到柜台边上随手拿走一张百江银票,“拿回我自己的银票就好,若是收了你的钱,岂不是要让我坐实贪污的罪名。” 收好银票,江云康走到白轻舟跟前,“白大人,既然钱掌柜说昨日收到假银票,咱们是新余的父母官,得帮他查清楚才是。麻烦白大人带人过来,好好查一查,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新余用假银票。” 白轻舟立即点头说好,听江云康说了那么一大段,更加确信江云康给的银票真的有沾上胭脂,已经想好要怎么审问钱掌柜等人。 钱掌柜是有苦说不出,如果不让查,便是他心里有鬼。 他心里不乐意,面上却只能笑呵呵地让白轻舟坐。 江云康把新拿出来的银票递给虎头,让他和书砚快去兑换银子,别让卖鸡的人以为他们跑了。 等虎头和书砚走后没多久,白轻舟的人也来了。 府衙的人到了钱庄后,开始仔细盘查,伙计们都说不清楚。钱掌柜解释昨日太迟,大部分伙计不在,只有一个伙计知道。 而钱掌柜一开口,被他点到的伙计很默契地说是。 江云康看钱掌柜和伙计配合默契,便知道暂时抓不到钱掌柜的漏洞,但还是在这里问到天黑才回去。 钱掌柜把他们送到门外时,江云康可以看出来,钱掌柜的脸都是僵的。 回到府衙的小土房,侍卫说鸡汤已经炖好。 白轻舟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嗅着鸡汤的香味,一边道,“今日还得谢谢三郎的娘子,不然这个事,真说不清。看钱掌柜吃瘪半日,我心里别提多爽。他做梦也想不到,你给的银票会沾了些胭脂。” 江云康闻到鸡汤的香味,肚子咕咕叫起来,他走到白轻舟边上,轻笑道,“白大哥,其实银票没沾胭脂呢。” “什么?” 白轻舟手中的汤勺“咣当”砸到锅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江云康,“你说什么?” “我说。”江云康凑到白轻舟耳边,小声道,“我说我是唬钱掌柜的。” “你……你怎么敢?”白轻舟惊呆了,左右看了一眼,让虎头他们离远一点,“要是钱掌柜真去查,那可怎么办?你的官途可就毁了!” “他不可能去查的。” 江云康很肯定地道,“钱掌柜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并没有想让我去死。所以他也不会冒生命危险去查,万一我说的是真话,他现在就在府衙的地牢里了。” “第一眼看到钱掌柜,我就知道他很怕死,不然也不会戴了佛牌,腰上还别着护身符。” 如果江云康没骗人,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钱掌柜,他当时一定会让钱掌柜开柜台找银票。 白轻舟听得愣愣的,过了会,才给江云康拍手,“三郎啊三郎,佩服,我真佩服你。” “当时在广汇钱庄,我都以为你说的是真的,一个劲地刁难钱掌柜。你也太淡定了,难怪木须先生说你每次看榜都能很平淡,原来你忒能装啊!” 说完,他又马上补充,“别误会,我这是夸你。” “我知道。”江云康冲白轻舟笑笑,肚子又咕咕叫了,“先别说这个,咱们吃饱来再说,我这肚子一饿,人都没力气了。” “好,先吃饭,等吃完后,我再和你好好说说新余的事。”白轻舟让虎头他们去盛饭,因为条件有限,大家盛了饭,浇上鸡汤,便是一顿美味。 第102章 吃过饭后, 江云康几人便到屋里坐着。 几个人围着桌上的蜡烛,白轻舟说,新余不仅地势险要, 而且这里还有几方势力较量。 “就今日想给我们下马威的钱掌柜,他身后的钱家,便把控着新余一带的大部分生意, 能和他抗衡的便是齐家。但这些年,随着钱家起势, 倒是把齐家给压了不少下去。” 白轻舟一只脚脱鞋踩在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 在地上写下“钱”、“齐”两个字。 江云康听到“钱”这个字,便比较敏感,“白大哥,你说的钱家,和钱明鹤的那个钱家,有关系吗?” 都是姓钱,处事也都颇为嚣张, 让江云康不得不联想。 “三郎敏锐,确实出自一个钱家。” 白轻舟在“钱”字边上, 又写下“钱明鹤”三个字,“不过新余的钱家,是钱家分支。即使是分□□也是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到新余的这些日子, 我让人把新余打听了个清楚。” “新余钱家,和钱家主支应该有不少来往。每年从新余所挣的钱财, 至少有三成送去京城的主家。” 说到这里, 白轻舟又写下“武器行”三个字, “从米粮、绸缎、酒楼等生意,钱家和齐家都有涉及,唯独一个武器行,不在他们两家人手中,而是由走江湖起家的罗家把控。” 新余常年有战事,军需颇大,从官营的打铁铺,到罗家的武器行,占据了新余最大的税收来源。 “我有听过一些罗家的事。”江云康道,“听说罗家从江湖走镖起家,后来慢慢开始打铁做武器,经历几代人才有现在的规模。罗家人做生意讲义气,是这样吗?” “具体如何,我现在也不知道,咱们连罗家人的面都没见过,哪能知道什么样的人,你说是不?”白轻舟张嘴哈气,外边已经断黑,他有些困了。 “也是。”江云康点头道,“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法子把城墙给修好,同时让城里的百姓,熬过这个冬天。” 过了冬天,便能好上许多。 春日里,就是野菜也多一点,人也不会被冻死。 说到修城墙,白轻舟沉默了。 江云康看白轻舟不说话,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白大哥,你别告诉我,没钱修城墙啊?” “可不是嘛。”白轻舟苦笑道。 “来新余的时候,我就傻眼了,城里房屋被毁坏大半,府衙的存银被洗劫一空。而京城里送来的银钱,也是杯水车薪。”白轻舟越说越气,“京城那般老古董,也不懂干什么吃的。若是新余被破,他们的钱也都没了!” 白轻舟现在号召人修城墙,用的不是银钱,而是米粮抵工钱。 但这样,撑不了太久。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4节 要想在深冬来临前,把城墙修好大半,还是得想法子弄银子。 没钱,便办不了事。 白轻舟长声叹气,“要是哪里能突然变出一点银子,就好了。” “倒也不是没有。”江云康想到了钱掌柜,对白轻舟勾勾手,示意白轻舟靠近一点,“今日那个钱掌柜,他能拿出一张假银票,肯定还有其他。” “我今日反设局,他很快就会发现,让他憋了一口气,他心里肯定难受。” “然后呢,去查他?”白轻舟问。 “是要查他,他不是说收到假银票么,咱们就派人在钱庄待着。”江云康坏坏地笑了下,“咱们只管压着广汇钱庄,名义上是说查案,但只要有客人来,我们就严格排查。日子久了,钱掌柜心慌,广汇钱庄的客人也少了。” “咱们呢,就负责地咬定,不查出个结果,绝对不撤人。钱家开门做生意,总会有个聪明一点的,知道给官服捐钱修城墙。” 既然钱家先给下马威,江云康也不用做好人。 况且,北狄入侵,广汇钱庄却还好好的,实在让人忍不住多心。 按理来说,钱庄这种地方,更应该被洗劫一空才是。 白轻舟听完江云康说的,愣了会,随后拍手叫好,“三郎啊三郎,还是你够贼。我喜欢!” 哈哈笑了几声。白轻舟心下畅快不少,“若是钱掌柜知道我们那么难缠,怕是会悔青肠子。” 事实上,钱掌柜现在就在后悔。 他已经被骂个狗血淋头,在自家主子跟前,大气都不敢喘。 地上是四分五裂的茶盏碎片,钱掌柜瑟瑟发抖地低头站着。 在他对面,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留着小胡子。 钱明远骂累了,坐下喝了口茶,“天生的怂货,被人吓两句,便怕得不像样。若是你那会让他查,现在在笑的便是咱们!” “大爷,我也不知道江云康说的是真是假。”钱掌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音量越来越小,显得没有底气,“若江云康说的真话,岂不是连累了整个钱庄?” 这话确实有道理,钱掌柜没有十成的把握,对江云康又不了解,不敢拿钱庄去冒险。 钱明远也知道这么个道理,就是事后又知道是被耍了,心中窝囊。 “他娘的江云康,京城的人也是没用,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书生,但现在你看看,耍起阴谋诡计,比谁都厉害!”钱明远说得气愤,又砸了手中的茶盏。 钱掌柜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自家主子就是那么暴躁,他现在是真后悔,当时应该多看看银票。 不过也怪那个叫虎头的,好歹是官爷的小厮,竟然出手那么快,还把他踩脚底下,甚是粗俗。 “大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钱掌柜问。 “还能怎么办?”钱明远没好气道,“我们闹了那么大的笑话,齐家指不定怎么笑我们。站在没给江云康脸色,堂兄也要怪我。” 钱明远憋了一肚子气,但他也知道江云康的厉害,打算先看看,“等几天,看江云康和白轻舟接下要做什么。若是他们不出手,我们再说其他。” 钱家主支和恭王联姻,连带着整个钱家都是恭王的人,钱明远得了上边的吩咐,才会为难江云康。 现在反而吃了个闷亏,只能关起门来叹气。 不过钱明远觉得,现在新余一团乱,江云康和白轻舟应该不会纠结今日的事,毕竟新余处处都是问题,够江云康他们忙得焦头烂额。 但钱明远万万没想到,江云康还真揪着今日的是不放。 从江云康到新余的第二日起,官府的人日日都去广汇钱庄,每个进出的人,都要被盘问。 书砚带着人在广汇钱庄门口守着,每来一个人,就要说明最近广汇钱庄收了假银票,需要盘问清楚。 这一来二去,那些百姓看去广汇钱庄要那么多事,便转头去了别家钱庄。 连着三日下来,加上新余刚发生战乱,广汇钱庄的进项还没有之前的一成。 江云康每日傍晚,听书砚说钱掌柜生气还不能骂人,心情便很好。 这几日,江云康跟着白轻舟在新余转了一圈。 两个人一起画了地形图,现在新余城里,加上新修好的屋舍,也就三成。 江云康是越看越叹气。 府衙的屋子倒是盖得比较快,江云康刚到时,只盖了一半的屋子,现在已经在修瓦片。 再有个四五日,江云康便能有自己的屋子。 他们现在,首要目的就是修补城墙。 采石比较容易,就是运会城门口比较难,城里的马匹所剩不多,严重影响了进度。 为了加快进度,江云康打算去北边的关卡借战马。 北狄人刚攻过一次,遭受重击后,暂时不会再攻来。 到了新余北边的临行关时,看到这里城墙都是新石块,便能想到这里之前被毁坏得更严重。 他到关卡下,拿出自己的文书,点名要见徐放。 如今徐放不是小官,在军营里也颇有重量。江云康不认识守关的将军,找徐放比较好说话一点。 他来新余,还没和徐放说。 门口的守卫进去一会后出来,说徐将军正忙,没空出来,让江云康跟着军士进去。 进入关卡后,江云康看到忙着修补营寨的军士们。 而人群中,徐放只穿一件单衣,正在放声催手下动作麻利一些。 他看了徐放好一会儿,徐放才看过来。 但徐放没认出他,很快又移开目光,等江云康喊了徐放的名字,徐放才再次转头看过来。 徐放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惊喜,一路狂奔过来。 停到江云康跟前,上下打量两眼,确认是江云康后,哈哈大笑地抱住江云康,“好家伙,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呢!三郎,你怎么来了?” 刚问完,想到刚才守卫的传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三郎,你可别说,你就是新余新来的通判?” 江云康点头说是,“我已经到新余有几日,这次过来,也是找你有事。” 他说完这话,徐放还沉浸在惊讶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是,你不是中状元了?”徐放问,“你不在翰林院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就算外放,你怎么来新余?” 徐放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毕竟他从没想过会在新余见到江云康,一直处在震惊中。 “是白大人写信让我来的。”江云康先简单说一句,再问木疆在哪。 “木疆被将军派去借粮,他不在临行关里。不过你来了新余,咱们随时都能见到。”徐放一边说,一边笑,“哈哈,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来新余。” 徐放的眼睛亮晶晶的,叫了个下属去监工,带着往他的营帐走,“等坐下后,你一定要好好和我说说,这些日子都发生什么事,竟然能让你来新余!” 第103章 江云康从三王宴请, 聊到了后来的孟家逼压。 他说得淡定,徐放听着却火冒三丈。 “都是些下作玩意!”徐放想骂就骂,也不管那些人是谁, 哼声道,“一个个只知道看着眼前的那点东西,谁都想占着新余, 却又不肯出钱出力,就是他们上去了, 那也迟早完蛋!” 不得不说,再次听到徐放骂人, 还是一样的亲切,也一样地让人会害怕一下。 好在营帐里没其他人,江云康可以稍稍宽心一点,“他们有他们的事,咱们现在,得在新余做好才行。我听白大哥说你受伤,可严重?” “没死没残就不算事。”徐放大咧咧地道, “在军营里想立功,哪能不受伤, 我又不是铜墙铁壁。” 说完,徐放哈哈笑了两声,又问到江云康此行的目的。 江云康说是来借马, 徐放却目露为难, “之前打战时,死了不少战马。后来我们自个修建关卡, 又累死一大部分。就是能借给你的, 也不多, 怕是解决不了你的急。” 徐放说不多,那就是真不多,江云康来之前就想过会这样,但有几匹总比没有好,还是和徐放要了二十匹马。 现下他们都是最忙的时候,江云康还得在天黑前回新余,不好在临行关多待。 徐放送他到关卡口,“现如今,咱们都在新余,等木疆回来,我再喊你来喝酒。你在新余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人敢欺负你,直接和我说,我带着人去砸了他家!” “哈哈,好!”江云康道别徐放,等上马前行一会,回头看徐放还伫立在原地,对徐放摆摆手,示意不用送了。 阔别数月,再次相见,他们也没想到会是在新余。一时间,感慨万千。 江云康带着借来的马匹回到新余,刚看到府衙的小房子,就看到钱掌柜丧着脸从屋里出来。 “哟,钱掌柜怎么有空过来?”江云康下马后,笑眯眯地看着钱掌柜。 广汇钱庄被府衙的人压了几日,就好像不懂广汇钱庄背后的钱家是谁一样,白轻舟和江云康都是油盐不进,不管钱掌柜怎么暗示,到后来几乎明示,都没有要撤人的意思。 没办法,生意还得继续做,若是再不管,钱庄迟早要关门。 钱掌柜今儿个,是来给白轻舟送钱的。 奈何白轻舟把他给骂出来,根本不要他的钱。 “是江大人回来啊,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问问,广汇钱庄的事,到底还要查多久。不曾想,白大人心情不太好,实在不是来的时候。”钱掌柜看到江云康的笑脸,就想撕下江云康假惺惺的面具,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绕圈子说话。 江云康笑道,“白大人近日为了修补城墙的事,想破了头都没筹到款,钱掌柜得体谅体谅白大人。若是这城墙修不好,咱们新余的百姓都要跟着担惊受怕。” 说着,他又叹气摇头,“白大人一心为了新余,还抽人去帮广汇钱庄查案,实属难得。”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若钱掌柜身后地主子聪明一点,便知道江云康的暗示。 如今恭王确实得宠,可钱明鹤被皇上贬官,新余的钱家还只是偏支。要想京城钱家插手来压江云康和白轻舟,实在是不可能。 这会子,钱家主支得想法子让钱明鹤官复原职,根本没精力来管新余的事。 江云康便是抓到这一点,而且只要把钱家给压住,后边的齐家和罗家,便也知道他和白轻舟的厉害,不敢轻易怠慢。 处理好这些当地富绅,往后才能更好地做事。 和钱掌柜说了两句,江云康便带着马匹进府衙。 府衙的围墙算都倒了,这会也没钱修缮,借来的马匹只能涮在住的屋子附近。 江云康确认马匹都安顿好,才进屋去找白轻舟。 他刚进屋,就看到白轻舟趴在窗户上看,“白大哥,你看什么呢?”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5节 “我看钱掌柜走了没有。”白轻舟忍不住笑道,“他现在知道急了,要给我送五百两银子,但你想想,我要是那种贪钱的人,何至于现在还住这种小破房子?他也太羞辱人了!” “我把他臭骂一顿,赶了出去。方才他和你说话,没少讽刺我吧?” “确实有说一点点。”江云康坐下喝了口茶,出门大半日,他累了,“等着吧,用不了几日,他们就会更急。” “会急就好,那个钱掌柜,一副小人嘴脸,要不是一时半会拿不下钱家,就那张假银票,我都要让钱掌柜和广汇钱庄关了!”白轻舟气鼓鼓地道。 他性子直率,在江云康面前,有什么便说什么。 江云康轻声笑道,“广汇钱庄能在战乱时没什么影响,咱们要是抓了钱掌柜,便是给他们送把柄了。不用急,也就这些日子了。” 现在听江云康说不急,白轻舟已经习惯了。 有江云康这种不着急的人在,倒是能安抚不少情绪。 钱掌柜没送出钱,又回去找了钱明远。 钱明远一听江云康的话,就知道江云康暗示他捐款修建城墙,“原以为是只小绵羊,不曾想是和狐狸崽,在这里等着我呢!” 钱明远舍不得手中的钱,自然不肯一个人捐,但捐钱修建城墙这种事,还能留下好名声,他倒是没那么反感。 “派人出去传话,就说我们钱家打算出一万两白银修建城墙,等齐家和罗家听说后,看他们还能不能坐得住。”钱明远哼了一声,又道,“但你去准备三万两,齐家肯定会想压过我们,我就不信,齐家能比三万两还多。” 虽然这个钱拿得不太情愿,但钱明远也没办法,才几日的功夫,城里就流传死好些流言。这第一次交手,是他败了。 没过两日,白轻舟就收到钱家送来的捐款。 钱家做好事,自然高调,一路派人跳着银子送到府衙。 第一次见到钱明远,人家是送钱的,白轻舟也很热情地请人坐下。 三两句的客套话,也算是互相的试探。 等白轻舟带人清点完银子,钱明远完走时,才问到江云康。 “久闻新科状元是个能人,一直想见上一面,怎么今日不见人?”钱明远看着白轻舟问。 “江大人今日去巡查粮库,近来新余事多,他时常不在府衙里。”白轻舟得了钱明远捐赠的三万两,现在脸上的笑容也很真实。 他现在最缺钱,钱明远送了三万两来,这可是大手笔。 “那可真是可惜了。”钱明远目露遗憾。 看白轻舟一直笑得开心,心如刀割一样地离开。 钱家送了银子来,白轻舟立马张贴告示,感谢病嘉奖钱家,还把三万两给写出来。 等钱明远听到消息时,脸更绿了。原以为白轻舟手脚没那么快,没想到现在张贴出来,那齐家知道后,岂不是会压他一头? 事实上,还真如钱明远想的一样。 齐家的大公子,在白轻舟贴出感谢告示后,不仅送来了三万六千两银子,还捐五千斛的陈粮出来。 江云康没见到钱、齐两家来送钱,他负责新余粮运、家田、水利等。今日只是巡查了粮库,就让他颇为心累。 但回到府衙,听白轻舟说起今日的收获,心情又好了。 “那个齐家大哥儿倒是会说话,瞧着比钱明远好上许多。齐家大哥儿说话进退有度,不让人觉得拿了架子,谦卑得多。”白轻舟夸道。 夸完,他又忍不住感叹,“不过啊,这些商人也真多银子,一次就能拿那么多。想想咱们一年的俸禄,怕是还没他们一天挣得多。” “捐钱捐粮,是留名受人称赞的好事,这些商户,本就需要一个好名声。之前是拉不出来人带头,现在有了钱家带头,其余人也会跟着捐钱。” 江云康笑着道,“钱家出那么多钱,只是想压别人一头,只是齐家不甘示弱,才把捐银给抬高。他们争第一,就让他们使劲争,反正得好处的是咱们。” 白轻舟点头说是,“今日事钱、齐两家捐银,明日应该还会有些小商户捐。这些银子加起来,差不多够住城墙了。” 商人求名声,等新城墙修建好后,让人刻个感谢的碑,便是两全其美的事。 “不过得了那么多银子,可要看好了。”江云康提醒道,“咱们这里那么简陋,要是被什么贼人惦记上,咱们了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填窟窿。” “我知道。” 白轻舟指着床下,“全放床下面了,谁要想动咱们的银子,得先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 江云康蹲下看了一眼,看到床板底下好几个木箱,苦笑道,“等城墙修好后,也得带着人开始修府衙了,不然就咱们这条件,也难让人信服。” “修城墙最重要,但还得先帮百姓们把屋舍盖起来,不然那么多人无家可归,新余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更别提发展了。”白轻舟到新余,为的就是大干一场。 “也对,的有人口在,新余才能好。”江云康想了想,又叹气道,“不过城中壮劳力,都被征去住城墙,城中的屋舍重建,倒是麻烦了。” 眼看着天一日比一日冷,若是今年冬日的雪大一点,怕是会冻死人。 “这个我想过了,先从城南开始,就算人再少,也要慢慢地动工。”白轻舟道,“咱们先把那些损坏不多的屋舍修好,帮忙修的条件,便是主人家要允许别的百姓先在他们那里过冬。等明年开春了,再开始大力修补屋舍。” 之前战乱,新余往外逃了不少人,一部分人死在外面,或者在外面定居不回来,还有一部分又回到新余。得吧这些人口都安顿好,新余才能发展好。 白轻舟手中有了钱,次日便开始对外贴告示,让附近城镇的人都来住城墙。若是家中有驴或马的,也可以带来,也会有工钱。 白轻舟去管用工的事,江云康就负责后勤那些。 整整一个月,到十一月下旬,新余下起第一场雪米粒时,城墙修补了一半。 虽然还没完全修好,但已经可以让人松一口气。只有一半的城墙,也比之前从四处都能进城的好。 府衙的瓦房也盖起一排,有七八间屋子,围墙垒了一小部分,至少能帮屋外一条给围住。 大家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累得躺下便能睡着,江云康便坚持要请一个厨娘。在这么累的情况下,总得吃饱一点,不然饿着了不能干活。 这一日,江云康踏着火红的晚霞回到府衙,正打算洗手去躺着,侍卫送来了两封信。一封是林氏送来的,还一封则是木须先生。 第104章 从府衙的简易瓦房盖好后, 江云康就分得自己的一间屋子。 和好几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屋子,除了呼噜声,还有各种汗味。 现在自己住, 倒是舒服多了。 书砚提来茶壶,给主子倒上热茶,“三爷, 家中无事吧?” “没什么大事。” 江云康刚看完林氏的书信,承安侯府没什么大事, 林氏自个手中有钱,日子过得不差, 倒是更怕他在新余吃苦。 林氏的信里,除了承安侯府的事,还提了两句林家的事。上个月林海出京城买粮,有可能会经过新余附近。 林氏的意思是,如果江云康有什么银钱上要周转的事,来不及写信到京城,可以让人去找林海。 江云康想着, 他应该不需要林海帮什么,不过若是林海就在附近, 还是想见一见。大家互相报个平安,也能安心一些。 看完林氏的信,江云康又去拆木须先生的信, 看完后, 江云康也没意外。信上写,从他走后, 文渝就接上他修撰的职务。 文渝这人, 很值得信任, 现下能得重用,也是他的造化。有他和大哥在京城,日后江云康回京时,也能有所提携。 不过,木须先生的信中,提到了一件事让江云康比较注重。 前些日子,于家又被弹劾了。听说是钱家出了不少力,于乾明被停官思过,说是没有约束好家人,让于家出了些犯事的人。 木须先生在信中写,入冬后,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恭王和太子的争斗,格外激烈。 于家便是太子的主力后盾,连于乾明都被停官,显然是很大的事非。不过查到的也只是于家旁支的人,还没查到于家主支身上,太子也就还有希望。 看完木须先生的信,江云康就放蜡烛上烧了。 新余在京城的西北方向,冬日更为寒冷,书砚弄来一盆碳火,但比不上京城里的银竹碳,只能放在门后,不然烟雾会熏到人。 “三爷,既然没什么大事,就早些歇下吧。”新余条件有限,书砚这些日子,都和主子住一个屋子,弄好碳火盆后,又去帮主子铺床,“被褥今儿晒过,不会冻人,躺一会就暖和了。” 之前收到的捐款,都是要用来修建城墙和城里房屋修缮,江云康他们不能也不敢用在府衙上。 白轻舟是口袋空空,带来的银钱用得差不多,他用的东西都比较简陋。江云康便拿出银钱,给大家伙贴补了被褥棉衣那些。但也不好用太多银子,免得引人瞩目。 说实话,承安侯和孟氏虽然对江云康不太好,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就算后来用度减半,那也比新余好上许多。 故而江云康一开始来新余,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是他自个愿意来的,也就无怨言可说。 冬日的雪连着下了个三日,地上便积起一掌厚的雪堆,修城墙的进度不由慢了下来。 但因为有了钱,新余四周州县的人都过来干活,每天倒是都有着肉眼可见的进度。 江云康看城墙的事没啥问题,便开始思考明年春耕的事。 一场战事,毁坏了大量房屋,还让新余流失了近半的人口。 如今城里的主要营生,也都被钱、齐、罗三家把控,百姓们想缓过一口气,还是不太容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十二月上旬时,城南的一部分房屋得以修缮,可以收容大部分房屋被毁的百姓。 但天气变冷后,来新余的商队越来越少,城里的粮价涨了三成。 经过战乱,失去原有营生的百姓,现在的收入来源,都是帮忙修城墙得来。原本一人干活,可供三口之家吃饱,但现在米价涨了,便有人开始出现做事乏力。 这日巡查回来,白轻舟刚坐下,就骂咧咧地道,“城里的米店和商量好的一样,全都涨价。本来冬日里人就犯困,现在吃不饱,如何干活?” 修城墙的钱本就不多,不可能因为米价上涨而跟着涨。 白轻舟越说越气,用力捶桌子,“那些奸商发国难财,也不怕天打雷劈!” 每到冬日,米粮的价格都会有所上调,往年倒不觉得是什么事,但今年比较特殊,才会让白轻舟那么气愤。 江云康也知道,若是这会找那些商人说话,必定有一堆理由准备着。但是人要吃饭,百姓们吃不饱,便会出乱子。 “白大哥,你知道最开始涨价的,是哪一家吗?”江云康问。 “还能是谁?自然是黑心肝的钱明远!”说到钱家,白轻舟就一脸怒气,“他们钱家还长着要钱明鹤官复原职,等着做梦吧,老子待会就去写折子!还有那个齐家,之前还说他们是个好的,可没想到,钱家涨价后,齐家很快也跟着涨。奸商!都是奸商!” “别冲动,咱们没有捏住钱明远和京城的来信,光是钱明远的所作所为,还不足够让你上折子到京城。”江云康道。 “那你说怎么办?若是这会涨工钱,修城墙就不够钱了。”白轻舟摊手道。 江云康想了想,分析道,“城里的米粮店,都掌握在钱、齐两家的手中。我们也不好施压,不然他们会说我们用官职压人。这会要想压下粮价,最好的法子,就是另外来一家卖粮的。” 这个时候,江云康突然想到出京城买粮的林海。但是让林家入局,又会给他留下后患。 白轻舟问,“这个时候,去哪里找卖粮的?咱们总不能,去把其他地方的粮商给抢来吧?” “是啊,人是不能靠抢。”江云康想到了林氏给的银票,若是他用那笔钱去找人买粮来卖,倒是可以解决困局。 但从哪里买?用什么人出面去做这个事? 这都是问题。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6节 若是知道哪里有现成的粮卖,直接让人去买便是,可问题在于,江云康不清楚这个。 就像白轻舟说的一样,总不能在这会强买强卖。 在江云康和白轻舟困惑时,钱明远倒是得意。 粮价的涨幅没有太离谱,又恰好能让江云康和白轻舟为难,想到小厮回来说白轻舟气急败坏的模样,钱明远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一些。 钱掌柜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段日子,总算在主子脸上看到笑容,心里轻松不少。 “大爷,用不了多少日子,江云康和白轻舟就该着急了,城墙修补不完,春日一来,他们也要被问责。”钱掌柜笑容奉承,站在钱明远边上帮忙倒酒,店小二进来是,他也很快接过店小二手中的东西。 “这也是他们活该。” 钱明远撇嘴道,“我给他们送钱,白轻舟却把我给骂出来,害我后来去了三万两银子,还被齐家压一头。他们被问责正好,到时候换过的太守来,咱们也能把齐家彻底打趴下。” 钱家在新余和齐家争斗多年,两家人一直处于竞争状态,嫌隙颇深,属于都想看对方死的状态。 但在做生意挣钱上,他们又有很多意见不谋而合。就像这次涨价,都是想把之前捐出去的钱挣回来。 酒楼里,钱明远心情舒畅,便也多喝了两杯酒。 等他出酒楼时,正好遇到了他庶弟钱明宇。 两兄弟刚见面,钱明远便大呵一声,“狗东西,没长眼睛吗?看到兄长还不快点过来扶着!” 钱明宇一点一点地挪动到钱明远边上,刚伸手要扶,却被钱明远甩了一耳光。 钱明远喝得醉醺醺的,丝毫没关注到四周围过来的人,“啧啧,你还先委屈上了。见到了大哥不问安,还想着躲开,也就你那个下三滥的娘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钱明宇头低低的,一句话都没说,由着钱明远骂。还是钱家小厮过来劝,钱明远才一边骂人,一边上马车。 而这一幕,恰好被经过的虎头看到。 回到府衙时,虎头听两位大人正在骂钱明远不做人,立马说了自己看到的。 “两位大人是没看到,钱明远对他庶弟,就像对畜生一样,在街上指着鼻子就骂。”虎头学着钱明远扇巴掌的动作,挥了一下手,“如果我是钱明远弟弟,回家必定要告状去!” “告状怕是没用。”江云康穿越而来后,更加懂嫡庶的区别,特别是嫡长子在家族里的地位,是最重要的儿子。 “如果告状有用,钱明远就不会那么嚣张。想来是家里的人不管这个事,钱明远才会这样。”江云康想了想,突然有了个想法,“书砚,你去打听下钱家的事,越仔细的越好。” “三郎,你这是要做什么?”白轻舟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江云康笑着道,“钱明远行事嚣张,但是人就有弱点。齐家这种随风倒的虽然让人讨厌,可钱家才是要最先打压的。” 江云康刚说完,外边就有侍卫敲门。 侍卫进来后,说有一位江云康的好友来了。白轻舟听到有人找江云康,主动先退了出去,给江云康腾出说话的空间。 江云康想着,他在新余的好友,不是徐放就是木疆,但是等人进来后,才发现是林海。 “大哥,你怎么来了?”江云康惊讶道。 “嘘,你别那么大声。”林海笑着摆手,转身让书砚关了门,坐下后再道,“姝儿放心不下你,让我经过新余是,一定要给你送信。我想着与其送信,还不如亲自来看看你。” 为了不影响到江云康的官声,林海只说是江云康朋友,并没有道明身份。 江云康方才还想到林海,没想到这会就能见到林海,兴奋道,“我都好,新余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你看看,我现在也越来越好。” 林海转头看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想到江云康出身侯府却能吃这个苦,心中不由更看重江云康。 “三郎能有志气是好事,你在新余,我们全家都一直记挂你。”林海语重心长道,“不过你这里也太简陋一些,姝儿不是有给你钱吗?” 屋里除了书砚没别人,林海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姝儿是给了钱,只是财不外露,若是我拿出一大笔的银钱,别人岂不是要想我的钱从哪里来?”江云康说完这个,想到林海既然来了,他可以从林海手中买粮,“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林海听完江云康说的,眉头紧皱,“早些年,父亲想过来新余做生意,当时和钱家就打过交道,那会还是钱明远的父亲当家。” “你和读书人,论生意怎么做,还是不行的。”林海也知道林家不好这会入局新余,不然日后别人说到这个,就算他们清白,也会被说成是江云康给林家行了方便,所以林家的避嫌,“有钱家这种地头蛇一般的富商在,你和白大人想要办事可不容易。粮价这个事,我帮你想法子!” “大哥打算怎么做?”江云康问。 “咱们做生意的,认识的人最多。”林海深得林全福真传,不许多想就有了主意,“凭他钱明远再有想法,也料不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林海顿住喝了口茶,在继续道,“我找个人,扮成经过的压镖人,让他们去城外卖粮食。价格呢,就和新余之前的价格一样多。不过每天都限定量,你等着,用不了几日,新余的粮价就会降下来。到时候我们拍拍屁股走人,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林家的粮食也是买来的,车马人工都需要钱,光是打价格战,会让林家也受损严重。所以林海不是把所有粮食拿出来卖,而是用部分粮食拉低新余粮价,等百姓们买够存粮便行。 这样林家不会亏本,还能帮到江云康。 “还是大哥厉害。”做生意这方面,江云康由衷地佩服林家人。 林海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他让江云康连白轻舟都别说,只说是过往的一个熟人。 江云康送走林海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夜里也睡得好一点。 不过,林海找人和运粮都需要一些时间。 但新余的粮价已经高了一段时间,这日江云康刚醒来,就听到侍卫说,又一群百姓围到粮库外,闹着要官府放粮。 江云康急匆匆地赶到粮库,看到围着的一群人,还没靠近,百姓们看到他就冲了过来。 “江大人,您是新余的父母官,您得为我们想想啊。要是再不给我们放粮,我们就要饿死了!” “你们说粮库没粮,那就打开给我们看看,不然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私吞了!” “就是,打开粮库看看!” “我们要看粮库!” …… 大家都要看粮库,若不是有侍卫拦着,指不定还有哪个冲动地上来打人。 而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小楼里,钱明远正气定神闲的喝茶。 钱掌柜在窗后站了一会,对着窗外呸了一声,“什么玩意,自以为读过几天书就了不起,现在好了,被百姓们围着,就该有人上去打两拳。” 钱掌柜刚说完,就有钱家小厮过来,和钱明远说安排人混在百姓中。 钱掌柜听得兴奋,“大爷,今儿个,只要江云康不开粮库,百姓们就要把江云康骂死。但如果开了粮库,百姓们发现里面没有粮,会更坐不住。开还是不开,都是无解。” 钱明远前两日就收到风声,说府衙的粮仓里没粮了,他便又把粮价抬了抬,现在大部分人都买不起粮食,官府又不放粮,百姓们自然要闹。 引起民愤后,弹劾江云康的折子再往皇上跟前一送,江云康的乌纱帽也就没了。 钱明远是打定主意要报仇,听江云康要去开仓是,唇角也是带着看戏的笑容,“他倒是不怕死,好歹拖个两天也好,结果今日就要开仓。” “是啊,他这是自寻死路。”钱掌柜附和道。 而在钱家小楼不远的地方,齐家人也在关注着江云康的动向。 齐家经过战乱,损失不少。后来为了压钱家一头,齐家老爷更是咬牙拿钱出来。 这次抬价,齐家倒不是要为难江云康,而是需要缓一口气,挣回一点损失。 齐思孝坐在窗边,看着江云康带人去开粮仓,和钱明远一样讶异,“父亲,两大人为何不拖两日?” 齐家的打算是,再过两日,便和江云康示好,他们挣了一部分钱,也不好把江云康和白轻舟得罪到死。让江云康陷入为难的境地,他们在施以援手,这样便好攀附上关系。 齐越也没料到江云康会现在就开仓证明,“这个江大人,年纪虽轻,但他做事往往出人意料。” “是啊。”齐思孝点头道,“听说广汇钱庄那件事,是钱家吃了闷亏。我真是没想到,两大人会有如此智谋。若是那日钱家人坚定一点,江大人就没了。” “但世上没有如果。”齐越笑了下,看到百姓们突然镇定下来,正好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便问怎么回事。 “回老爷,江大人说,虽然现在粮仓里没有粮,但用不了两日,便会有新的商队到新余,到时候的价格肯定更便宜。江大人说得信誓旦旦,大家伙也就暂时信了他。”小厮道。 齐越听得皱起浓眉,“他真说有粮来?” 小厮点头,“是的,小的亲耳听到。” 齐思孝急了,“父亲,若是江大人真找到其他商队,等江队送到新余,咱们岂不是也把江大人得罪了?” 齐家不像钱家有强大的靠山,本来只是想耍点小聪明,但没想到江云康还会有后手,竟然能找到其他粮队。 齐越也坐不住,直起身子道,“让人先去把粮价降低一成,再去备份礼,我要拜见下这位江大人。” 第105章 江云康承诺有粮后, 这场动乱才暂时结束。 不过他回去时,却被白轻舟拉到屋里问话。 “你怎么能说有粮呢?” 白轻舟急得两手抱头,“要是两日内没有粮来新余,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百姓大乱,届时咱们的府衙都可能被百姓们砸了。”江云康淡定地给白轻舟倒茶, “但是白大哥请放心,我既然敢说有, 那就一定有。你等着吧,就这一两日便会到了。” 白轻舟半信半疑地看着江云康, 他虽然很信任江云康,但粮食这个事,他实在想不到江云康能从哪里找到其他粮商。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其他也无用,只能保佑能如江云康说的一样。 “哎。”白轻舟长叹一声,正准备出去时,外头有小厮敲门, 说齐家老爷派人送了拜贴来,问要不要接下。 “不去, 当然不去!”白轻舟想都没想就拒绝,“他齐家也不是个好东西,这种时候和钱家一起施压, 商人骨子里都是恶臭!” 江云康却说不好, 拉着白轻舟坐下,又开门去接拜贴, 看完后, 让小厮等一会再走。 他坐到白轻舟对面, “齐家要见我们,不过是想探探我们的的底。说起来,我们到新余那么久,还没和传说中的三大家族见过面。齐家这次抬价确实可恶,咱们还给的颜色也得给,不过这官场和商场都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要见?”白轻舟抬眉问。 “嗯,不仅要见齐越,还要同时见新余其他的富绅。”江云康心中有了想法,“商人重利,没了钱家,还会有其他商人涌现。咱们不好出手打压一个,但可以让他们互相掣肘,以力打力,也能省去我们不少功夫。” 这一点,江云康是从皇上那里得到启发。皇上深知自己年纪大了,太子又平庸无能,怕放了贤王出去会看不住,又留下一个恭王,形成三股势力互相制衡。 生意上的事也是一样,把钱家打压没了,那齐家做大,往后岂不是什么都齐家说了算。必须要有竞争,有制衡,才能长久地发展。 白轻舟听完后,愣住好一会儿,才拍手道,“高明,三郎厉害,你看吧,我没说错,你还是更适合来新余!” 江云康谦虚地笑了笑,他心里也是这样觉得,在京城里,他没权又没强劲靠山,想要做点功绩,还处处都有掣肘。 但是到了新余就不一样,有白轻舟这样赏识自己的上司,做事便能自在许多。 江云康让小厮去齐家回话,赴宴就算了,但江云康明日在城里的秋月楼设宴,若是齐家愿意赏脸,欢迎过去喝杯薄酒。 齐越写拜贴时,带了十分的诚意,听到江云康要另外宴请倒也觉得不错,但得知同时还宴请了新余的其他乡绅,这就让他忍不住皱眉。 “父亲,江大人此举,是不打算给我们齐家面子了?”齐思孝有些不高兴,“他算计了钱家,连带了我们。如今只是收回一点成本,他倒是不高兴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7节 “官是官,商是商。”齐越皱眉道,“我们有自己的立场,他也有他的目的。与其说不给齐家面子,江云康是没打算给所有富商面子,但他又宴请大家,也就说明,不会刻意为难。” 顿住叹气片刻,“之前是我们嘀咕了这个新科状元,思孝,莫要轻敌不敬。这个江大人,并不是等闲之辈,以往来新余的官员,打多大都有手腕,却很难做到像他这般圆滑又事故。” 大多官员都看不上商人,不是直接威压下来,便是张嘴要钱。 直觉告诉齐越,江云康是不一样的。 在齐家困惑时,钱明远也惊讶不已。 原以为江云康和白轻舟会把他给丢一边去,不曾想也送了帖子来。 再三确认帖子没有写错后,钱明远哈哈笑了起来。 钱明远的父亲在三年前走商时,意外摔下山崖,断了腿后,钱家的生意便都落在了钱明远身上。 他只有一个庶弟,其余都是姐妹。庶弟无能懦弱,钱明远从来不放在眼里,只是当狗一样养着。 不过钱明远和他父亲钱伟的关系也一般,他母亲早逝,父亲虽没续弦,却领了一个卖艺的外室回来,同时还带了个小孩。那会钱家没少被人笑话,钱明远也因此对钱明宇母子怀恨在心。 到了父亲的屋子后,钱明远敲门进去,不等父亲开口,就说明江云康送请帖的事。 “京城里之前的意思,是想看江云康当不了这个通判,但这次江云康刚放话有粮,便送请帖给各大富绅。依父亲看来,江云康是什么意思?”钱明远简单直接说完,直直地看着他父亲。 其实他心中有想法,过来只是想听下他父亲的想法是不是和他一样。 钱伟不便于行后,成日里便待在屋子里,面颊是一种不健康的白。 他行商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只是运气不好断了腿。 “莫要轻敌。”钱伟了解儿子,皱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江云康一定没粮,明日得罪宴请,是想让你们放粮出去?” “难道不是吗?”钱明远自信满满地道,“新余附近一带的粮,不是我们收了,便是齐家。江云康想在两日内找来新的粮食,岂不是痴人说梦?” “就算如此,你也得防着一点,别忘了上次吃过亏。”钱伟提醒道。 “罢了,我与您说不清,父亲身子不便,还是别让钱明宇出去乱逛,让他多在家中陪您吧。”钱明远说完便甩袖离开。 钱伟只能摇头叹气,想到小儿子的未来,又更为忧心。 到了次日,江云康一早就去了秋月楼。 第一个到的是齐越父子。 江云康听说齐家的粮价已经低了一成,便清楚齐家父子的态度,这会看到他们,面上的笑容也多一些。 等齐家到了没多久,罗家人也到了。 罗家人都生得魁梧,嗓门也大一点,这次粮价的事和他们关系不大,但罗家在新余的地位举足轻重,江云康还是送了帖子去。 要立威,就得一次做好。 最后便是钱明远姗姗来迟,比约定好的时辰还迟了半个时辰。 他刚进来,便“哟”了一声,“是我的不是,府里杂事太多,这才耽搁了时辰,大家别见怪啊。” “没事。” 江云康坐着没起身,边上的白轻舟脸色难看,江云康则是笑眯眯地看着钱明远,“迟了就坐下来喝茶吧,我们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 江云康只等了钱明远一刻钟,但钱明远还没到之后,他就让人先开席了。 钱明远看了眼桌上动过的饭菜,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刚要开口,却被齐思孝抢先道。 “钱大哥迟来应该罚酒三杯才是,让我们等的好苦,江大人本来是想一直等,还是我先忍不住饿了才开席,钱大哥可别怪江大人哦。”齐思孝微笑起身,手里端着酒盏,举到了钱明远跟前。 钱明远本想问江云康有没有待客之道,反被齐思孝先点出迟早,再去看江云康和齐越的面色,心里突然好奇,他没来的时间里,江云康他们都聊了什么。 酒已经送到了跟前,钱明远不喝,便是让自己下不来台,只能憋着气喝了。 等钱明远喝完酒,江云康才起身让大家去边上喝茶。 早有下人准备好茶水点心,白轻舟坐在中间,齐越随后坐下。 钱明远喝完三杯酒,过了会才缓过神,但只剩下离江云康和白轻舟最远的位置。 “大家都是新余里有头有脸的人,新余往后的发展,还得靠各位来支持。”江云康先开口道,“今日请大家来赴宴,也是为了能打个照面。” 说完,江云康端起手中的茶盏,吹了吹,再小口抿了下。 在江云康低头喝茶时,在场众人的目光互相交换了一下,有较量,也有疑问。 大家或多或少,都猜江云康会提最近粮价的事,但江云康并没有提。白轻舟的面色虽然没那么好看,却也没谈公事。 钱明远坐得心里乱糟糟的,对方不主动,他又不好去提粮价的事。 不过听说齐家降了一成粮价,心中颇为看不上,这会看齐思孝和狗腿子一样地给江云康倒茶,轻轻地冷哼一声,“齐家小弟前些日子,可是去学了训犬?” “不曾。”齐思孝问,“钱家大哥为何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随口一谈。”说完,钱明远低头浅笑,但那抹笑容带了讽刺,不需多久,齐家父子就明白钱明远说他们是狗。 齐思孝不如父亲稳重,当即想要发火,但齐越先开口道,“今年冬日,粮价上涨得厉害,我们这些卖粮的也头疼。不过听说昨日里有百姓去闹事,我是彻夜难眠。” 他起身和江云康两人躬身行礼,“两位大人,这段日子给你们添麻烦,实在对不住。草民打算接下来的日子,把粮价都恢复到最开始时,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这是齐越的示好,也代表了齐家的态度。 齐家降价得那么快,钱明远的面色当即挂不住。 但他不打算退让,齐家能有多少存粮,他心中清楚。等齐家卖完便宜的,百姓总要去买他家贵的。 江云康挺满意齐越的上道,不需要他开口多说,就能帮他想说的话都先说了。 齐越够聪明,和这种人做事比较容易一点,只需要知道齐越的目的,其他的便不需要担心。 一直没说话的罗超平,也在这会开口道,“齐老爷不愧是个心善的,就是光你一家降价也不够啊,还得看看别人才是。钱家贤侄,你说是不?” 话题被罗超平抛到钱明远这里,钱明远本不想搭话,这会恨不得把罗超平的嘴给缝上,特别是在罗超平眼中发现看热闹的神情,更是让人生气。 但钱明远这会不能生气,他跟着夸道,“齐老爷确实心善,拿自己的老本出来摇尾巴,看来齐家的家底还是比钱家要好。这样的事,我们钱家可做不出来。” 这个话一出,大家便明白钱明远的态度。 江云康看了眼钱明远,见书砚从楼下走来,听完书砚小声说的话后,微微抬眉笑道,“今日和大家伙坐在一块,实在是难得。” 他转头看向齐越,“齐老爷能想到民生,这个事,本官记在心里了。” 说完,江云康又去看白轻舟,默契地和点点头,一起站起来道,“不管最近府衙里的事务繁忙,今日已经互相认识,往后有事请各位帮忙时,还希望大家也能配合一二。” 白轻舟附和道,“今日的酒钱,江大人已经结了,你们可以继续坐,我们先走。” 看齐越他们要送,江云康忙说不用,但齐越和罗超平还是送他们到酒楼门口。 在他们走了后,钱明远拍桌骂咧咧地道,“一群没有根骨的狗,还没给骨头就摇尾巴,我到要看看,他们能威风几时?” 说完,钱明远起身也要走,却看到了折回来的齐思孝。显然,他方才的话都被齐思孝给听了去。 “怎么,给人当了狗,现在要去告状吗?”钱明远没好气道。 齐思孝握紧拳头,但还是没打上去,他站在原地,过了会反而还是笑了,“方才下楼时,江大人说了,已经有新的商队运粮到了城外。钱明远,你的粮食,就留着你自个吃吧。” “新的商队?”钱明远愣了下,看齐思孝要走,追了上去,“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齐思孝却不愿意搭理钱明远,大步离开,片刻都不停。 钱明远心跳飞快,让人去城外看看。 小厮刚走,钱明远又坐不住,自个去了城外。 等钱明远到城外时,百姓们已经围着一个商队买粮,打听之后,发现价格比新余之前的价格还要便宜一成。 钱明远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人往地下一倒,晕了过去。 有人看到钱明远摔倒,对着钱明远“呸”地吐了口水,“奸商!” 一个人开始骂,就有其他百姓开始附和。 若不是钱家小厮背着钱明远跑得快,钱明远今日得沾一身的唾沫回去。 百姓们有了便宜的粮食吃,林家还不用把粮食运会京城,用省下来的车马费作为折扣,卖完这些粮食,林海也不会亏。 齐家的粮价也跟着降低,不过还是比城外的粮价贵了一成。但这一成价格,也是百姓们能接受的,还是有人会去买。 只有钱家的米粮铺子,连着三日都没一个人去。 等钱明远顶不住压力,不得不降价时,百姓们却都记得他带头涨价,不肯买他的粮了。 林海送来新余的粮,很快就卖完。 新余的这个冬天,总算能安稳度过。 在林家商队走后,江云康便听说钱明远病了。 冬日里急火攻心,还吐了血,连着好几日没起来。 江云康听到后,还让书砚代表他上门去探望,明着说是关心钱明远,但实际是给钱明远施压。 经此一事,新余里的人都知道江云康是个有能耐的。 能在短时间内找来那么多粮食,也就江云康能做到。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江云康从哪里找来的粮食,但不管哪里来的,能吃饱肚子就好。 转眼间,又是一年除夕。 去年除夕时,安儿还不太会说话,但今年已经会背两句《三字经》了。 林氏在信中写,安儿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不如顺顺有耐心,日后得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好生□□。 江云康收好林氏的家书,走出屋子时,看到木疆和徐放在杀羊,笑着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今年徐放和木疆都回不去,大家伙便凑到了一块过年。 徐放大声说不用,一边利落地给了羊致命一刀,“这种粗活还是我们来,你去厨房看看,水烧开没有!” 江云康到厨房时,白轻舟正在烧火,锅里的水刚有点热,还需要一些时间沸腾。 他便卷起袖子,帮着一块包水饺。 大家头一次在一起过除夕,每个人都不愿意闲着,纷纷动手帮忙。 虽说都不是会做菜的人,但好在有厨娘在一旁指挥,也有模有样地做了一桌子的菜。 晚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徐放最高兴。 “能在这里和三郎喝上几杯酒,实在是想不到,来,我们先喝一杯。”徐放举杯站起。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8节 江云康也不矫情,倒满酒后,就和徐放干杯。 从相识到如今,已经数年过去,如今各自都成家立业。虽说事业都还刚开始没多久,但心中的向往都是一样,几个人围着酒桌,有说有笑,倒是缓解不少思乡的情绪。 一顿年夜饭,寄托了对未来的向往,还有对亲人和故土的思念。 随着新年的到来,又是新的开始。 就算是在正月里,修城墙的人也不敢停下。 如今只差最后的收尾,再有半个多月,便能恢复如初。 正月初二,白轻舟便带着人去城墙附近监工。 江云康则是开始思考,之前逃民留下来的土地,还有房屋修缮等事情。 要想让百姓们缓过来,除了需要一个丰收的年成,还需要有银钱继续进项。 城墙马上能修缮完,也就意味着一部分百姓会失去经济来源。 从一月等到八月秋收,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日子。 江云康再次想到了新余附近的盐井,虽然这里盐井产的盐苦涩,也都是小作坊模式,但江云康有提炼细盐的方法。 他挑了个天清气朗的日子,带着书砚和几个侍卫出城去,打算去附近的盐井看看。若是能提炼出细盐,往后新余的发展便不会缺钱。 第106章 新余附近山多, 峡谷也颇深。 刚出城的一段路还算平整,但进入山林后,路面便崎岖起来。 江云康请了个当地人带路, 大家先是骑马,后来又改步行。 “大人,新余附近盐井的产盐又苦又涩, 我们当地人都不吃,您找盐井做什么?”带路的张翔走到最前头, 他生得魁梧,手里拿着一把砍刀, 若是遇到树枝挡路,便直接砍了。 “就是看看,想知道是什么样。”江云康道。 修城墙的事有白轻舟在,不需要他去操心,今年的民生问题,才是他现在最该关心的。 “其实没啥好看的,好些盐井都荒废了, 弄出一点盐卖不上价格,之前的官爷不弄了后, 也就一些穷人才会偷着弄。”张翔是猎户,对附近山林都很熟悉。 说话间,他就看到一处盆地, 指着和江云康道, “大人您瞧,从这条小路下去, 便到第一处盐井。” 小路坡度大, 路上早已长满杂草, 江云康下去时,差点被滑到。 等到了盐井那,用手沾了点附近的水,苦涩得直皱眉头。 “大人,草民没骗您吧。”张翔看江云康皱眉,哈哈笑了下,“这里也就偶尔来点野兽,您瞧瞧这附近的杂草,一看便知道许久没人来。” “您要是想制盐,草民还是劝您别想了,以前的官府也都想弄,可这里山路崎岖,制出来的盐又不好,到最后只会费时费力。” 张翔跟江云康走了一路,觉得江云康为人和善,这才多说两句。 “多谢提醒。”江云康知道张翔是为了自己好,古代制盐技术太差,工艺复杂且无效。在现代很寻常的细盐,拿到古代就是金子一样的宝贝。 转头望了一圈四周,树木稀疏,但地势陡峭,想要从这里运盐出去,往后还得修路。 “张翔,像这样的盐井,附近都有多少?”江云康问。 张翔比了两根手指,“光是这片山林,大大小小的盐井共有二十几处,现下只有四处还在使用。” “劳烦你,再带我去看看。”江云康道。 出门前,江云康就和白轻舟说过,得花上几日时间才会回去。 他跟着张翔在山林里转了大半日,每处的盐井都不大,而且荒废太多,若是要用,很多东西都得重新建。 到了夜里,他们便在其中一个正在使用的盐井附近休息。 山里露水重,到了夜晚后就起雾。 盐井的主人交代,夜里别乱跑,不然会遇到豺狼之类,运气不好就丢了性命。 连着在山里逛了三日,江云康走的时候,带上五十斤的粗盐。 张翔以为江云康要拿回去喂马,还帮着讲价。 从山里回到新余那日,天上下着细雨,经过城门时,江云康看了眼城墙,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往后夜里也能睡得安心一些。 没有在城门处看到白轻舟,想着人可能在府衙,江云康便走快一些。 等回到府衙时,看到白轻舟带着人修围墙,江云康喊了一身。 白轻舟回头时,确认了一会,才笑道,“几日不见,三郎怎么衣衫破了,胡子也长了?我都不敢认。” “山里条件不好,只好凑合过。”江云康看了眼四周,问,“白大哥这是要把府衙的围墙都垒起来吗?” 白轻舟点头说是,“现在还没钱修缮府衙,但围墙还是很重要,不然一直开着门,若是夜里来了贼人也不知道。”凑到江云康耳边,小声道,“这两日你不在,有好些人假装路过,咱们把围墙垒高一点,那些人便不知道咱们在府衙里做什么。” 江云康也有这个意思,之前围墙只垒了三分之一,做什么事都可能被人看到,总是缺了点隐私。 回屋洗漱换了衣裳,江云康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书砚在屋里提炼粗盐。 屋外时常有人经过,江云康一次不敢提炼太多,只是先拿了一斤尝试。 书砚不懂主子要干什么,帮着打下手时,一边道,“三爷,小的方才喂马时,听到有侍卫说,咱们不在的这几日,钱家在施粥呢。” “之前抬高粮价,钱家丢了名声,又卖不出去粮。”江云康盯着炉子里的炭火道,“他们是生意人,总要想法子挽回名声。钱家愿意施粥也挺好,百姓们至少轻松一点。” 人活一张嘴,有免费的粥吃,大部分人也不会硬气地想着钱家之前的不好,而饿着不吃。 与此同时,钱明远大病初愈,听钱掌柜在算账,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大爷,咱们已经连续施粥三日,我派人打听了一下,还是有人说咱们马后炮。”钱掌柜心疼送出去的粮食,那都是用白花花银子换来的,虽说之前涨价挣了一些钱,现在却一分钱挣不到。 “八成是齐家那小子让人传的,他们齐家,现在就是江云康和白轻舟的狗,摇着尾巴任人宰割。”钱明远面颊消瘦,背靠着躺椅,手中捏着佛珠,但嘴里却是厚重的戾气,“若是抓到齐家的人乱说话,直接动手打就是。一群只会摇尾巴的狗,倒是不用在意他们。” “听说江云康回来了,可知道他去了哪里?”钱明远想了想后,问。 “好像去了西山一带,听看到的人说,请了个猎户,带着进西山去了。”钱掌柜道,“西山那里都是废弃的盐井,您说江云康,会不会想打那些盐井的主意?” “呵,就那些盐井,能有什么好处?”听到这话,钱明远心情顿时舒畅,“多少官员想靠盐挣钱,但你看看,过去那么多太守在,谁讨到好处了?” 自然是没有,若是有好处,钱家这些当地富商,哪里肯放过。 西山地势险要,若是路况好,那些盐运出来也能卖钱。 但西山的路不好走,以前常有运盐的队伍掉落山崖,久而久之,也就只有穷到没办法的人,才会去西山制盐。 钱掌柜也跟着笑,“看来这次,江云康是找错方向了。” “可不是嘛。”钱明远正愁没法子对付江云康,现在听到这个事,立马有了主意,“你派人出去悄悄传话,就说江云康想要制盐。新余的老人都知道,去西山制盐,那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江云康刚有点官声,但等百姓们知道他要制盐,必定会觉得他年轻不靠谱。” 自从江云康到新余后,钱家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挣点点,现在为了挽回名声,又都要花出去。 钱明远前几日刚收到信,说皇上对太子越发不满意,等太子被废后,必定是恭王上位。等钱明鹤官复原职后,他们钱家也就能继续横着走。 现在只是暂时的隐忍。 钱掌柜得了吩咐,立马去找人传话。 随便找几个地痞,给几贯铜钱,便能把话传起来。 另一边,江云康刚完成一整道提炼的工序。 白轻舟推门进来时,只觉得烟雾缭绕,挥着手咳了好几声,才问,“三郎,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日,到底在干什么?” 白轻舟刚说话,江云康就起身去关门。 “嘘,你小声一点,还不能让别人听到。”江云康神秘兮兮地拉着白轻舟往屋里走,等到了桌子便,让白轻舟先坐下,再拿出一包细如白沙的细盐,“你用手尝尝,这盐可好?” “这是盐?”白轻舟惊到了,他从没见过如此白净细小的盐粒,“你可别哄我玩。” 说着,他用手指在盐堆里沾了沾,放到舌尖舔了舔,瞳孔瞬间放大,“还真是盐!三郎,这是你弄出来的吗?这个盐为何不会苦,也不会涩?” 江云康指着屋里的那些小工具,“都是我用粗盐提炼出来的,怎么样,这些盐可以吧?” 好在他读的是理科,记性还好,能记住粗盐提炼的方法。他给白轻舟尝的细盐,还不是最好的,做事讲究循序渐进,若是一下拿出最好的细盐,往后手里就少一张王牌。 “可以,非常地可以。”白轻舟经验得连连点头,“这要是拿出去卖,必定被抢光。来新余前,我就听人说过新余附近的盐井不好,而且地处深山,所以我想都没想这个事。如今你能拿出这个细盐,往后咱们干什么的钱都有!” 想到又要有钱,白轻舟笑得合不拢嘴,但又不敢太大声,只好捂着嘴笑,“之前我还愁没钱造火炮,一直不敢让人去弄,现在好了,咱们手里有盐,还怕没钱吗?” 谁家都要吃盐,但现在市面上的盐,远不如江云康提炼出来的细盐好,即使价格翻倍,也会多人买。 江云康心情也很好,“这事咱们先不要声张。” 他让书砚去门后守着,防止被人偷听。 “我是想着,新余现在不是没钱没粮么,京城里说好开春就送来,但你也知道,三月都不一定有银子送来。”说到这个,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是一脸气愤,“但是新余城里那么多房屋等着重建,百姓们需要时间缓过气来。北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打来,要是咱们没有准备好,岂不是又要被攻城?” “你的意思是……悄悄地卖了盐,拿来修缮新余?”白轻舟问。 “自然不能悄悄的。”江云康笑道,“咱们制盐、卖盐,都遮掩不住。现在钱明远视我们为眼中钉,但凡知道我们私自开采盐矿,让京城的钱家参我们一本,到时候咱们俩的乌纱帽都要没了。” 古代盐运大部分都把控在朝廷手中,若是偷卖私盐,那可是重罪。江云康要想长远发展,自然不能落下把柄。 白轻舟不明白了,“三郎你有想法就直说,只要靠谱,我肯定听你的。但你不直说,我实在猜不出你的想法。” 这段日子,江云康时不时就有惊喜给他,白轻舟越发觉得要江云康来新余没错。 “我是想让你上折子给皇上,就说你打算发展新余的盐矿,接下来三年内,不用朝廷拨款重建新余,但要留下盐矿八成的赋税供新余重建。”江云康没要全部,是因为一旦发展起来后,钱却全在他们手中,皇上也会眼红。倒不如分出两分税收给皇上,这样皇上才会乐意。 “白大哥也看到我提炼的细盐,你想想,上一回京城送来的赈灾粮,早就吃完了。若不是咱们自个帮百姓谋划,现在新余城里已经饿死不少人。” 不要京城给赈灾银,皇上肯定乐意,但也意味着白轻舟要顶着天大的压力,大家都会震惊此举,还会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 不过……白轻舟再次抓起一把细盐,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就按你说的办!” 第107章 白轻舟的折子送到皇上那时, 太子和两位王爷也在。 “你们说说,白轻舟此举,可行吗?”皇上心中早有主意, 但还是想问问三个儿子。 恭王抢先开口,“新余乃兵家重地,岂能胡闹。这个白轻舟向来不听劝, 儿臣觉得不可。应该换了白轻舟。” “那十二弟觉得该换谁?”太子最近得了不少恭王的人挤兑,现在听恭王开口, 倒是很快抓到矛盾点,“白轻舟不行的话, 难道让钱明鹤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09节 钱明鹤为什么被贬官,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子这般提出来,便是要打恭王的脸。 皇上听得眉头直拧,视线落到贤王身上。 贤王发现皇上看了过来,倒是没急着发表意见,等皇上主动问怎么看, 才道,“白轻舟此举确实冒险, 不过白轻舟这人有才干,又不太好说。儿臣愚钝,拿不定主意, 还请父皇裁决。” “三哥怎么怎么就没主意了?”恭王问, “大家伙都说你有治世之才,现下父皇需要你出谋划策, 你别藏着掖着呀, 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难道不好?” “十二弟,皇兄我是真拿不定主意。父皇圣明,他心中自由决断。”贤王和皇上拱手行礼,以示奉承。 皇上确实早有主意,但被贤王猜到心思,他的心情却很奇妙。 “嗯,就按白轻舟说的办。”皇上顿了顿,下令道,“既然他有心把新余的盐产弄好,朕也能少一件烦心事。国库缺钱,他真办好了,朕立马给他升官。” 但是没办好,又是另一件事。 皇上的旨意一出,京城里一些懂门道的,都觉得白轻舟和江云康疯了。 新余的盐井,过去那么多任太守都没弄好,他们怎么可能弄好? 就连钟庆,都和木须表示了担忧。 听到消息后,钟庆便来找了木须。 林源上了茶之后,就打算退下,但被木须给叫住。 “读书做官,你留下一起听听。”木须和林源说完,再去看钟庆,“轻舟能上这种折子,必然和三郎商量过。你和轻舟同朝为官过,你应该懂轻舟的性格,他虽然直率,但做事向来靠谱,不然皇上也不会用他那么多年。既然他们都决定上这种折子,必然有他们的理由。” 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木须还是比较信任。 不过就像钟庆担忧的一样,这个事就怕没办好,还是有风险。 有人替江云康他们担忧,自然也就有人乐得看热闹。 翁行鑫从恭王口中得知后,嘴上的笑容就没下去。 恭王府里,翁行鑫站在恭王身侧,帮着倒茶,“这个白轻舟也是虎的,新余那些盐井都废了好几年,他现在去弄,这不是拱手把新余让出来吗?” 钱家在新余有人,翁行鑫和恭王都知道。他们也知道,钱家分支最近并不好过,因为江云康和白轻舟的再三打压。 “白轻舟以前也不讨人喜欢,但从没这样办事过。”恭王凤眼半眯,想了想道,“本王觉得,这个事多半又是那个江云康的主意。” “微臣觉得也是。”翁行鑫点头道,“江云康这人,嚣张惯了,这次胆子那么大,咱们等着瞧就好。即使真的开采出盐来,微臣也听说过,新余的盐苦又涩,一般人都不吃。”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翁行鑫顿了下,凑近一点,小声道,“王爷要不要和钱家打声招呼,多盯着江云康和白轻舟。他们两个胆子那么大,咱们可别让他们起来了,不然新余的位置也让不出来。” 从钱家再三损失钱财后,恭王就想派自己的人去新余。没有银钱送来,他在京城也难办事。 “钱家那里早就打过招呼。”说到这个,恭王就忍不住皱眉,“但是钱明远这人……办事不太行。” 早前江云康刚去新余时,恭王就派人打了招呼,结果江云康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还越来越好,钱家反而吃了几次亏。 不过现在白轻舟要弄盐井,恭王便坐等白轻舟和江云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翁行鑫也点点头,等了那么久,钱明远也不见有作为,确实不太行。 等皇上的批阅到新余时,已是二月初。 新一年的县试即将开始,白轻舟收到皇上的旨意时,江云康也收到了林氏的家书。 林氏每个月都会来封家书,同样的,江云康也会给林氏回信报平安。 这次的家书中写,承安候打算让江云成去试试县试。 家中弟弟都要参加科考,江云康想到这个,心中感慨时间飞逝。 不过六弟的学问一般,第一次不懂能不能中个童生。 好在新年才十四,一次不过也还能接着考,若是能有个秀才功名,往后也好谋个差事做。 除了江云成要参加县试,林氏还在信中报喜,二姐在元宵那日生子。如今母子平安,小孩儿胖乎乎的,很是康健。 每次看完家书,江云康都会有动力一些。 正要出门时,看到白轻舟笑着走来,说皇上同意了。 “往后三年,咱们可都要在新余了。”白轻舟转身看了眼已经垒好的围墙,还有平地上堆起来的石块,期待地道,“府衙也开始重建,我是想着,等后院盖好后,就把庐城的妻儿接来。一家人,总是要在一块的好。” 白轻舟家里的儿女都大了,都是最关键的时刻,把妻儿留在庐城,他不放心。 江云康也正有此意。 不过府衙不算大,他是想着,等城里房屋修缮得差不多,在城里买下一处宅院,再把林氏和安儿接来新余。 就像白轻舟说的一样,一家人,还是要在一块比较好。而且近几年,他也回不去京城。 若是进度顺利,林氏入秋就能出发,今年能过个团圆年。 买宅子的事还早,现在,最主要的是换来银子去修路。 要致富,先修路。若是没有一条好路,日后做什么不方便。 但修路和修城墙一样,都要钱和时间。 这个钱,就得先提炼一部分细盐卖了才有,不然现在的新余官府穷得叮当响,根本没钱修路。 不过这个细盐,本地人是买不起,得往外边卖。 怎么卖,卖给谁,那都是有门道的。 从第一日收到皇上的旨意后,江云康就带着人进山去了。 他带着十个亲信,进到西山后,便开始搭木屋、制盐。 所有的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山里条件简陋,木屋一开始还会漏雨。经过几次的修缮后,才住得舒服一点。 在江云康忙着制盐时,白轻舟则是找了几个商人。 卖盐得要有官府给的盐引子,不然就是贩卖私盐,被抓到可是重罪。江云康他们要借助这些商人的门路,商人们若是对此有信心,才会愿意合作。 不过新余的商人,都以为江云康制的盐还是以前那种,并没人敢接下这个事。 连着几日,白轻舟都是白跑一趟。 这日天又下起蒙蒙细雨。 白轻舟正发愁往哪里卖盐时,门房的人突然过来,说南阳王府来人了。 “南阳王府?”白轻舟口中默念,但他和南阳王府素来没有来往,不懂为何会来。 “让人把人请进来,再去拿三郎带来的好茶。”来的毕竟是王府的人,招待的茶也得好一点。 不一会儿,门房就带了个身高八尺的汉子进来,脸上还有一条刀疤,看着倒不像王府的人,而是像山匪。 但对方一开口,又颇有规矩礼貌,白轻舟自报姓名后,再问对方叫什么。 “在下曾鹏飞,是南阳府里的校尉。”曾鹏飞道,“去年在下曾得江大人相助,之后一直忙着剿匪的时,现下才得空过来道谢。” 在他说话时,跟来的小厮抬着两个木箱进来,“这都是我家王爷给江大人的谢礼,若不是江大人相助,我家小世子怕是已经丢了性命。不知江大人在何处,在下想亲自表达感谢?” “他去了西山,你要见他,怕是得进山几天才行。”白轻舟看了眼曾鹏飞带来的谢礼,江云康没和他提过这个事,他这下也不好帮江云康收下,“若是曾校尉不急,不如进山看看?若是三郎看到你,应该挺高兴。” “也行,正好我现在无事。”曾鹏飞答应得爽快,性子也急,立马就想进山。 白轻舟又去找了张翔,让张翔给曾鹏飞带路。 从新余出发,到见到江云康,曾鹏飞花了两天一夜。 等看到卷起裤腿,跟着其他人一起干活的江云康,曾鹏飞都没认出江云康,和数月前的斯文书生,看不出有啥关联。 “江大人。”唤了一声后,等江云康抬头时,曾鹏飞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江云康一眼就认出曾鹏飞,拍拍手上的尘土,笑着朝曾鹏飞走来,“曾兄,是你啊。怎么样,救回你家世子了吧?” 分别之后,江云康没想着和南阳王府攀附,便没派人去南阳王府打听。不过他没听说有不好的消息,便也能猜到没什么事。 看到曾鹏飞点头后,笑得更开心一些,“我这里简陋,你随便坐。” “没事,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公子。”曾鹏飞打趣说了一句,随便找了个矮凳,坐下后,接过江云康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就先道歉,“实在抱歉,本该早点来探望你。但救回世子后,王爷带着我们忙着剿匪,连着在山里待了几个月,连年都是在山里过。” “那些山匪胆大包天,绑了世子彻底惹怒王爷,王爷干脆带着军士进山,把他们灭了个干净。” 山多的地方,匪盗也就相对对一点。 以前是不好清剿,但这次南阳王是真生气,才亲自带人进山剿匪。 “曾兄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南阳王能有此才干,他才厉害。”江云康笑着道。 “哈哈,说句夸大的话,我家王爷确实年轻有为。”就是出身差了点,没个厉害的母妃,才会早早到封地生活。这话在曾鹏飞心里过了一遍,他再道,“本来王爷想亲自来新余,但王府事情杂多,只好派我来。王爷准备了一些薄礼,不是什么金银之物,还请江大人收下。您帮我们救了世子,就是让我们帮您赴汤蹈火都应该。” 说着,曾鹏飞拿出一封信,“对了,这是白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让他看完后,也给他一个回信。” 江云康拆开信后看了眼,白轻舟问制了多少细盐,可不可以先带些出去,没见到实物,那些人都当是以前的粗盐,没人敢接手。 曾鹏飞看江云康拧眉,主动道,“江大人,你们可是有什么难事,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江云康救了他一命,还帮着救了小世子,他说赴汤蹈火,都是真心话。 第108章 没人信他们, 江云康在心中默默叹气。 听到曾鹏飞问要不要帮忙,他半眯着眼睛,思索片刻后, 起身对曾鹏飞道,“曾校尉与我进来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 江云康带着曾鹏飞走进木屋, 关上门后,才踩着凳子拿下木架上的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几个布袋。 他打开一个布袋, 露出亮白色的盐粒,“曾校尉,你尝尝这个,看看怎么样?” 曾鹏飞第一眼没认出是盐,因为没见过颗粒那么小的盐,而且纯净得看不到杂质。就是王府里吃的盐,看着都不如这个好。 等尝了一口后, 震惊的同时,又欣喜地看着江云康, “江大人,这不是你们产的盐吧?” 江云康点头说是,“我带着人在山里忙活大半个月, 才提炼出这些细盐。新余城里的人, 都以为我们产的还是之前苦涩的粗盐,没人敢接手这个事。” “你觉得, 我这细盐, 比起市面上的如何?” “别说市面上卖的盐, 就是王府里吃的贡盐,也不如你这个好。只要你这个盐拿出去卖,保管立马卖光。”曾鹏飞肯定道。 江云康也知道能卖光,只要见过的人,都能知道是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那就要卖好价格。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0节 现在拿去新余城里卖,肯定卖不了高价,但是南阳王府不一样。王府的吃穿用度都有要求,若是能卖去那些富贵人家,价格能翻上好几倍。 江云康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得多卖点才好。 “曾校尉应该知道,新余刚经过战乱,百姓们现在只求温饱。城中的商人也各有心思,不是什么仁善的人。” 江云康对曾鹏飞微微弯腰,拱手道,“如今新余百废待兴,还请曾校尉帮我把这些盐带去给南阳王看看。我会给南阳王最优惠的价格,但再卖给别人,可就要翻倍了。” “没问题,你这里的细盐那么好,王爷肯定愿意让人卖。”曾鹏飞笑道。 和曾鹏飞说好后,次日曾鹏飞离开时,江云康也跟着一起出山。 回到新余城里,看南阳王送来的是些药材和书,还有几样古董,心想这个南阳王倒是懂送礼。若是送点金银财宝,他是绝对不能收,但书这种东西,定价就不好说。 江云康请曾鹏飞去秋月楼喝了顿酒,歇了一晚上,再送曾鹏飞出城。 南阳和新余并不远,快马加鞭,三日左右便能到。 送走曾鹏飞,江云康就把白轻舟叫到屋里,商量着开始修路的事。 “我们招工,百姓们怕是还不信我们,要是没人来,可怎么办?”白轻舟这几日,因为产盐的事,愁得好几晚没睡好。 江云康对此早有准备,“百姓们现在信不信我们,都不重要。只要他们愿意去修路就好,招工不来,无非是怕我们给不出工钱。但如果我们拿着钱去招工,便会有人来了。只要给他们看到钱,他们可不管我们产什么盐,只要有钱拿就行。” “但是我们没钱啊。”白轻舟苦笑道。 江云康从床底下拖出杉木箱子,打开后拿出一叠银票,“这些都是我娘子偷偷藏给我的银票,待会拿去换成银子和铜钱,用这些钱先垫上。等曾鹏飞带回银票,我再收回来。” 白轻舟看着江云康拿出来的一大把银票,瞪大双眼,“好家伙,我竟然看不出,三郎你竟然如此富有!” “嘘,小声一些,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江云康是信任白轻舟,才给白轻舟知道,“也不是我有钱,这都是我娘子的钱。不是我娘子,我也没那么多钱。” 说到自己娘子有钱时,江云康颇为自豪。 白轻舟这才想到江云康的娘子出身商贾,便不奇怪江云康手中有钱。 “三郎放心,钱的事,我肯定不往外说。”白轻舟保证道。 江云康拿了钱出来,白轻舟马上带着人去兑换成碎银子和铜钱。 他们一次兑了那么多银子,自然也传到钱家等人的耳里。 钱明远病过一场,身体不如从前,前几日又收到京城的来信,让他近来焦虑到失眠,都在想着怎么抓江云康他们的把柄。 “你亲眼看到的?”钱明远躺在躺椅上,手中捏着佛珠,不太确信地看着钱掌柜。 “回大爷,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钱掌柜道,“等白轻舟走后,,我还让人去打听,足足换了两万两银子呢。也不知道他们拿那么多银子,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必然是弄盐井的事。” 钱明远想都没想,就能猜到,“白轻舟上折子给皇上,说往后就靠西山的盐税振兴新余,真是笑话,他们也不想想,以前多少官员折在那些盐井里。既然上了折子,总要开始动工。” 说到这里,钱明远坏坏地哈哈笑了几声,“这些日子,新余里的流言传得够多了,就算他们有钱,怕是也没几个人愿意冒险去西山干活。” “大爷说得是,不少人都说江云康太年轻,可能顶不住事。”钱掌柜笑道,“等白轻舟上折子的事再传出去,百姓们更不信他们了。” “你明天带几个人,去他们招工那里看看,给这两位自大的人添点堵吧。”钱明远很确信江云康和白轻舟做不出功绩来,他缓缓闭上眼睛,连日来的失眠,在这会得以缓解。 同样关注这个事的,还有齐家和罗家。 齐思孝听说白轻舟去换了银子,便马不停蹄地回家。 之前白轻舟也找过他们,但齐家婉拒了。因为他们也看好西山的盐井。 齐越听完齐思孝说的,拿账本的手不由捏紧,“之前还觉得那位江大人是个有才干的,盐井这事,我怎么看着不太靠谱?” “不是看着,就是不靠谱。”齐思孝长声叹气,“远想着他是个有能耐的,讨好着总没错,现在看来,新余的官员,用不了多久就要换人。” 齐思孝很不看好西山的盐井,如果那是能挣钱的地方,新余那么多商人在,没有人会放着有肉不吃。 齐越眉头紧皱,他也没想到江云康和白轻舟会有此举,但他到底年长,安抚儿子道,“你先别急,咱们先看看,可别像上次一样,差点打了自己的脸。咱们先观望着,总不会出错。” “也只能这样了。”齐思孝叹气道。 第二天的招工,一开始如江云康和白轻舟料想的一样,并不顺利。 但等白轻舟拿了钱出来,马上便有人报名。 百姓们之前得过江云康和白轻舟的好处,这下看又有钱挣,有些心地好一点的,便会劝上两句,说西山的盐井不值钱,那里产的盐,实在太差,卖不上价格。 对于百姓们的劝诫,江云康都是笑着说谢谢。 大家伙看江云康还是决定要修路弄盐井,没过多久,便有人在江云康听不到的地方传话。 “原想着这个江大人是个好的,但现在看来,到底太年轻。” “我也觉得,他们这般费力修路,到最后一无所获,怕是要被皇上责罚哦。” “他们被罚也是活该。”这时有气性大一点的出来道,“你们想想啊,如果西山的盐卖不出去,咱们新余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了,白大人和皇上保证,说往后要用盐税重建新余。但你们想想,就西山那些盐,能收来多少盐税?” …… 新余城区还有大半地方要修缮,城外的农田也被毁坏不少,全都要花钱。 大家听到白轻舟不要国库的钱,不识字的人还不懂什么事,有几个读过书的,立马哭着说完蛋。 有一个人哭,便有其他人问为什么。 消息越传越多人知道,本来好些人报名要修路,可到了下午,就有人来取消。 没过多久,便由几个秀才为首,来问江云康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两位大人,我们相信你们也想干出点功绩,可是你们此番上折子,是不是太拿新余的民生当儿戏了?”一个中年秀才,站在人群中间,最先开口。 白轻舟眉头紧皱,但还是尽力安抚。“我们会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原因。之前粮食的事,我们不也是帮着解决了吗?” 他扫了眼大家,目光最后落在说话的严秀才身上。 “就是因为粮食的事,我们才对你们有信任。但西山的盐井,全新余的人都知道,那里的产盐苦涩难吃。得是实在穷得的人,才会买西山的盐吃,根本卖不上好价格。”严秀才又道,“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你们却如此儿戏,让我们如何再信任你们?” “对啊,太儿戏了吧!”人群里有人附和道。 “就是,你们这样,是不想看我们活了了吧?” “就是这样,他们当官的,根本就不懂我们的苦!” …… 你一言,我一句,人群立马沸腾起来。 眼看着大家伙要吵起来,江云康忙拍手喊安静。 他扯着嗓子道,“大家先听我说两句。” 喊了好几声,百姓们才看向他。 “我们敢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把握。”江云康冲着人群大声喊道,“盐井的事,还请大家给我们一些时间,别听了有心人挑拨的话。我和白大人到了新余,肯定是想把新余建好。” 大声说话太费嗓子,江云康停下休息片刻,又道,“你们想想,如果我们没办好这个差事,皇上必定会问罪,到时候贬官还是砍头,都有可能。我们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就请大家多等一段时间,等路修好后,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如果现在就把细盐拿出来,百姓们自然会信他们,但也会引起各种抢夺。 而且钱家等人都盯着他们,只有他们现在都看不上他和白轻舟,才不会太多阻拦。 等路修好之后,再派官兵去镇守西山,到时候谁也别想从西山偷盐。 百姓们听江云康这么说,开始左顾右盼,大多数人心里都没个主意。因为江云康说得也对,新余要是没建好,江云康和白轻舟都难逃责任。 江云康看人群彻底安静下来,再接再厉,“若是还有人不相信我们,也可以来取消报名。不过取消后的人,便不能再报名。” “大家想想,既然我们有工钱给,你们只要干活就好,何苦担心后面的事。现在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之前很多人家都被北狄人洗劫一空,若是坐吃山空,还能撑到秋收吗?” “江大人说得对啊。”人群里,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接着边上的人都开始点头讨论。 慢慢的,大家的态度开始转变。 白轻舟也出声安抚,“大家放心,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到大家。” 花了好大的力气,江云康和白轻舟才安抚好百姓们,才没引起骚乱。 虽然大家还对他们心存疑虑,但都愿意给他们时间。 当天回府衙时,江云康的嗓子沙哑得再说不出话来,回去炖了梨干喝,才舒服一些。 之后两天,招工差不多结束,白轻舟便带着工人去西山,着手开始修路。 修路要开山打石,还要拉土填埋,全都是力气活。西山离新余又有段距离,工人们干活累一天,根本走不回新余,白轻舟便带人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在白轻舟带着人干得如火如荼时,曾鹏飞再次来到新余,并带来了好消息。 他一路快马加鞭而来,坐下后,还在大口喘气,喝了一盏茶,润润嗓子后,确认屋里没有其他人,再兴奋地看着江云康道,“王爷说从没见过那么好的细盐,南阳王府愿意以市面上三倍的价格进购,有多少要多少!” 第109章 盐税本就是一国之重, 光是普通的盐税,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三倍价格,新余就会很富有。 “行, 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江云康笑着道。 提炼细盐的过程并不复杂,时间久了,总有人能偷学会。 江云康要做的, 就是抢先挣一笔钱,先把新余细盐的名声给打出去。日后就算有地方也产细盐, 新余也能继续产出。 和曾鹏飞约定好之后,江云康就进山去提炼细盐了。 现在路还没修好, 不能往外大量运盐。 不过因为量不是特别大,也正好能遮掩一二。 不管是修路,还是制盐,都是比较耗费时间的事。 从二月的县试开始,到四月的府试结束,西山下的路才才刚修好五分之一。最开始是前期搭木屋等耗费时间,往后便能快一些。 在这期间, 江云康也收到林氏家书,除了一些日常的家世, 便是江云成没能过县试。 读书这事也讲究天分,江云成属于要非常努力,才能有点成绩的那一类。 离家大半年, 江云康已经不懂六弟读书如何。不过有大哥在盯着, 至少不会出大错。 说到大哥,他又升官了。这对江云康来说, 是件好消息。大哥越厉害, 他也越有脸面。 随着天气慢慢变热, 江云康的制盐小作坊,没有他也能稳步进行,他便回到新余城里,只留下几个亲信监督制盐。 过去两个多月,每半个月,他就派人往南阳送一次盐,如今到手的钱快能填补他拿出去的两万两银子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1节 府衙的公堂,也开始铺地基石,重建的木材,也从西山运来了。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发展。 到了五月,降雨变多了后,重建府衙的工期又慢了下来。 白轻舟还是带着人在修路,江云康则是走访农田,还有管理城中房屋的修缮。 连着下了五日的大雨后,天才放晴。 屋檐山河的积水“滴答,滴答”往下落,江云康刚从屋里出来,就被砸了一脸的水,忙往外跑了两步,站到平地后,催道,“书砚你快一些,我们得出门去了。” 好不容易天晴,江云康打算去临行关看看。 听徐放送来的信说,从开春后,城里出现好些北狄的细作。 他这次过去,正好送点粮过去。 将士们在前线打战,得吃饱点才行。 卖盐后得了银子,江云康让人购了一批粮食,今日送去临兴关。 前段时间,临兴关又招兵了。 人多了,吃的粮食便也要多。 当江云康带着十车辆从新余出发,城里的百姓们都有看到。 如今家中有人在西山干活的,都不缺吃的,故而大家看到江云康去送粮,都很高兴。 但也有不高兴的。 钱明远就没想到,江云康还能拿出十车粮来。 只是钱明远的不高兴,江云康听不到。 不过江云康早就料想过,别人看他还能拿出十车粮时,肯定会惊讶。毕竟在大家看来,白轻舟带人修路,已经很花费钱财,现在还有粮拿出来。 这钱从哪里来? 钱的问题,江云康知道瞒不住多久,毕竟每个月派人去南阳两次,若是有点本事的人,都能查到为什么。 带着十车粮食到临行关,就连守关的将军贺之洲都特意出来迎接。 贺之洲年过四十,留着络腮胡,看着孔武有力。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就大喊一声,“江通判!” 江云康骑马招手,等到城门口,才下马和贺之洲问安,“贺将军,粮食我都送来了,你派人去点点。” 贺之洲看到十车粮食,两眼放光。 以前得连上好几封折子,京城才会送粮来。 现在是,江云康主动问要不要粮。 贺之洲看江云康的眼神,就像看财神爷一样。 “三郎,你也别喊我将军,我也不喊你通判,我就和徐放他们一样,也喊你三郎。”贺之洲兴奋地拉着江云康进城,“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临兴关的财神爷。谁要是敢惹你不痛快,就是和我们三万守关将士做对!” 经过城门时,贺之洲让人快去拿他珍藏的好酒,今日中午他要和江云康喝个痛快。 徐放跟在江云康边上,想到军中能多十车粮,心里也高兴,和贺之洲夸道,“我们三郎本事最多,将军可要抓紧他,指不定他以后还能给我们更多惊喜。” “当然要好好招待。”贺之洲哈哈笑道。 江云康被贺之洲的热情,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只是算着到了五月,临兴关可能会缺粮,而北狄又虎视眈眈,怕再出什么事,才想着送些粮来。 临兴关在新余城的北边,是北狄进攻的第一个关卡。 只有守住临兴关,后面的新余等城,才能安心睡觉。 几个人一起往军营走去,贺之洲是个能喝的,坐下后,就拉着江云康喝酒。 不过江云康还要回去,便不敢多喝。 贺之洲陪着江云康用完饭,又被军营里的人叫走,等他走后,江云康和徐放能说的话便更多一些。 “听说白大人给皇上递折子后,我和木疆还为你操心许久,生怕你们没想清楚。”徐放带着江云康往他自己的屋子走,“不过今日你能送这些粮食来,我就知道,你们没问题了。” 虽然还不知道江云康做了什么,但徐放已经可以放心,不必替江云康担心了。 “现在大问题没有。”江云康道,“只要西山的路都修好,往后的事情便容易一些。” 徐放点头说是,“你好好干,往后我们这些军营的人,都得靠你了。” 来到军营后,徐放彻底感受到世俗的看不上,他心里窝着火,就想快点出口气。但纯靠他们这些武夫,又在朝中说不上话。 “对了,有个事,我得和你说一下。”徐放左右看了眼,给书砚使了个眼色,示意书砚去守着门,再小声道,“京城里怕是要乱起来了,我母亲让我把娘子接到南阳去,她是希望我们夫妻能时常见面,也躲开京城的是非。” “不过南阳到底还有些距离,我是想着,既然你在新余,就把她安置在新余。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乱?”江云康想到了之前木须先生的信。 他离开京城有些日子,只知道三王夺嫡越演越烈,但没想到会严重到,会让长公主安排儿媳来找徐放。 “是的。” 徐放压着嗓子难受,干脆搬了凳子挨着江云康坐,“我母亲时常出入宫里,她说过了年后,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而恭王越发嚣张,已经几次当众顶撞太子,二人的关系就差点个火了。” 若是皇上驾崩后,恭王再上位,那是篡位,以后要留骂名的。 但皇上在世时就废了太子,恭王之后的上位也就名正言顺。 恭王处处针对太子,也是怕皇上死太快,不然日后更难上位。 “那贤王呢?”江云康又问。 在他看来,贤王属于闷声干大事的,这会没听人说贤王,但不代表贤王就老实。 “贤王应该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没听说他有什么动作,但肯定没歇了这份心。”徐放自小跟着母亲出入宫闱,皇家亲情淡薄,就算贤王那些是他舅舅,他打小也不喜欢他们。 他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参与夺嫡的意思,一直避开三王,但现在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不得不做另一手准备。 “我和你说这个,是想着,等我娘子来新余时,你要不要也把嫂嫂和安儿接来?”徐放提议道,“白大人给皇上上了折子,未来三年里,你都要待在新余。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嫂嫂他们接来。人在你身边,你也安心一些,是不?”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江云康道,“但我是想着等府衙修缮得差不多,在派书砚去接人。” “别等了,今日你回去,就让书砚带上书信去京城吧。”徐放催道,“到时候让他们结伴而来,只要妻儿在身边,你做事也能少了顾忌。” 徐放知道江云康和承安侯府其他人关系不好,只要林氏和安儿到新余,江云康便能没最大顾虑。不然若是恭王还是太子,谁要动点心思,林家和承安侯府根本护不住林氏母子。 听徐放那么说,江云康知道事态肯定不容乐观。 回到新余后,江云康立马开始写信。 他交代书砚,“你回京城后,把信交给三奶奶后,再去找大哥。让大哥去帮三奶奶说,有大哥出面,父亲和母亲便不会多说什么。” “三爷,真要那么急吗?”书砚皱眉问。 “我也不想那么急,但徐放特意和我说了那些话,他母亲是长公主,肯定知道一些事。去吧,现在就去准备回京城的东西,明儿天亮就出发。”江云康道。 平常没有大事,林氏又不爱出门,不会有什么事。但他在新余为官,已经打压了钱家好几次,若是恭王借此给林氏施压,确实没人能护着林氏和安儿。 承安侯和嫡母是不在意三房,林家则是没能力和恭王对抗。就算徐国公府会帮忙,那也不如把人安顿在身边的好。 好在新余这里慢慢变好,不然江云康还真发愁。 次日一早,江云康亲自送书砚出府衙。 等看不到书砚后,再回府衙去。 如今春耕已结束,只能田里的稻谷秋收。 但种田也有种田的技术,有些地方缺水,有些地方又容易积水。 江云康画了图纸,让人按着比例去订做一些木板,他要试着做些水车。 经过几次的修改,江云康总算凭着记忆做出水车,这对缺水地方的农田,能有极大的改善。 在书砚离开后,江云康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怕自己停下来就想太多。 但是没过多久,盐井处传来消息,说一些半成品,被人偷了。 白轻舟就带着人在西山修路,现在盐却能被人偷走,江云康当即去了西山。 等他到盐井时,就看到白轻舟在骂人。 “你们夜里是睡成猪吗?” 白轻舟嗓音嘶哑,眉头紧皱地来回转,“那么多人守在这里,还有狗在,这都能让人偷走?” 白轻舟越说越气,虽然被偷走的是半成品,但也比外边卖的盐要好许多。现在被偷走后,外边的人肯定知道他们产了更好的盐。 “白大哥。”江云康出声喊了一句,等白轻舟回头后,再道,“你先别骂他们,能来这里偷盐,肯定多次踩点,找准了时机。再怎么骂都没用,得想法子查到是谁偷的才行。” “哎,你说得对,是我太生气了。”白轻舟看到江云康来了,才有种能安心一些的感觉,“三郎你来看看,他们一共偷走两袋半成品盐,前段时间下了雨,泥土松软,这里留了几个脚印。” 第110章 江云康跟着走进草丛中, 看到不甚清晰的脚印,眉头皱得更紧了。 盗盐的人,先是毒死看守的两条狗, 再进入屋里。没有拿走全部盐,而是从中随便抽了两袋。 江云康叫来那晚守夜的人,见对方瑟瑟发抖, 没好气问,“那晚你在干嘛?” 库房每晚都有安排人守夜, 留了人守夜,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还是被人偷了,这就让人生气了。 李二唇角发抖,之前已经被管事的问过一回,现在看到向来好说话的江大人板着脸,吓得快要哭出来,“回……回大人,那日大山下的夹子抓到一只山鸡, 小的多喝了两杯,便……” 噗通一声, 李二给江云康跪下,“大人,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原想着一直都平安无事, 便不会有什么事, 才多喝两杯。” 喝酒误事,江云康听明白了。 到底是他太信任手下的人, 应该是不是鞭策一二。 现下出了这种事, 江云康心里憋了一团火, 凶道,“够了,有什么好哭的!犯了事就认罚,难不成你以为能免过责罚?” 李二摇头说不敢,江云康已经没心思听李二说那些求饶的话,让人去找几根蜡烛来。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2节 把蜡烛全部融化,再倒进地上的几个脚印中,最后便能雕刻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古代的普通布鞋,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只有一些大户人家,才会给小厮丫鬟分特定的鞋。按着鞋印找人,有点大海捞针,但只能说是一个线索。 同时,江云康又让白轻舟带人去树林里找踪迹,等鞋印模型弄好后,再带着两条狗的尸体往新余赶。 江云康把制盐坊里其他的细盐,全都带回新余,在对方还没造势之前,先让人把细盐拿去盐店售卖。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藏不住了,只好趁着这个时间,先把盐拿出来。 并且当天,江云康又派了一队人,压着精挑细选的一部分细盐,送去京城当贡品。 本来是想偷着多挣一点钱,但被有心人给搅乱了计划,只好提前亮出底牌。 当盐店开始卖细盐时,江云康并没有让人去宣传,并特别交代了,得有人问,才把细盐拿出来。不管是谁问,都当场记下,再派人去暗中调查。 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江云康心里烦躁得很,连续好几日都没睡好。 直到一日,他派出去的人,查到了钱家的人突然去南阳买了不少细盐,证实了江云康心中的猜测。 没有监控,又没有验指纹和dna那些东西,江云康没能掌握钱家偷盐的直接证据。 不过钱家是新余里第一家去南阳买盐的人,以钱家之前的态度来说,八九不离十是钱家派人偷盐。 新余的钱家,和京城的钱家,都是一个钱字。 有了钱家这个方向后,江云康反而松了一口气。 白轻舟是气得牙痒痒,知道是钱家干的,却又不能去抓人,私下里,连着和江云康骂了两日。 这天,江云康算着送贡盐的队伍,差不多到京城了,听到白轻舟又在骂人,才把白轻舟给叫到屋里。 “白大哥喝口茶。”江云康微笑道。 “三郎,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急呢?”白轻舟急得嘴里都长泡了。 江云康答非所问,“我算了算日子,送贡盐的队伍,应该到京城了。” “这又如何?”白轻舟问。 “送贡盐去京城时,我还派人快马加鞭给皇上送了折子,并且特意交代路上不能停,应该会比钱明远的信快一点到京城。”江云康道。 “钱家?”白轻舟眉头紧皱,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钱家偷了盐,自然要做点什么。但钱明远没在新余闹事,必定是有更大的主意!” “对。”江云康点头说是,“我们制出了细盐,却没有第一时间上贡给皇上,钱家拿捏的就是这件事。他们把偷来的盐和从南阳买来的,一块送去京城,再找人去皇上跟前说我们眼中没有皇上,皇上一生气,我们两个都要被治罪。” 有了好东西,应该第一时间孝敬给皇上,江云康和白轻舟则是先想着挣钱,确实是个把柄。 “所以我也上了一封折子。”江云康庆幸自己做事喜欢留一手以防万一,“咱们给南阳王卖完的时间并不久,我在折子里写,虽然几个月前就制出细盐,但没有第一时间就上贡,是怕会有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后,确认没问题了,才敢让人送去京城。” 而江云康没有马上和白轻舟说明,就是做戏要做足,让钱明远知道他们急上眉头,这样才会安心。 给皇上进献的东西,特别是入嘴的食物,确实要一再检验。 而钱明远的信,和江云康的折子,比的就是一个先机,看谁先送到皇上那里。 好在京城的钱家也要等钱明远送的细盐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后,才敢去弹劾江云康和白轻舟,便给江云康抢了个先。 皇上前两日便收到江云康的折子,不过并没有在意江云康写的内容,新余产的盐,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故而皇上没当一回事,看过后就把折子丢一旁。 直到钱明鹤的弟弟带着新余来的细盐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才又想到这个事。 听到钱家人说江云康和白轻舟欺上瞒下,皇上年纪大了忘性大,一时间还没想到前两日收到的折子,还是身边的内侍提了个醒,才突然想到。 这么一来,皇上看钱家人就不爽了,人江云康明明有想着上贡,钱家却说江云康和白轻舟是黑心的。加上这些日子,恭王的手下不断生事情皇上当场骂了钱家人,便晕厥了过去。 皇上一晕,便给于家和太子找到了机会,找了几个罪名直接安到钱家人头上,又暗讽钱家这是得了恭王的旨意,要谋害贤臣。 又有聪明一点的,问钱家为何知道细盐的事,连京城里都没有,钱家却能弄到细盐。 一时间,钱家和恭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砸了个大窟窿出来,被太子的人咬死不放。 而林氏,就在这个最乱的时候,和张明英一起出发去新余。 虽说接到江云康的信有几日,但不是说走就能走,得去请示嫡母和承安侯,还得收拾东西。 她这一走,京城的产业便管不到了,临仙阁和绸缎庄只好让娘家帮着打理,每年拿分红就是。 还有其他衣衫行囊,也要收拾一些。 除了收拾行囊,还有顺顺的问题。 从大哥和胡家定亲后,胡家姑娘就经常上门和大哥的三个孩子玩,顺顺和胡家姑娘慢慢熟悉,却还是粘着安儿。 原本是想着等大哥成亲后,再让顺顺回大房去,但现在林氏要走,只能提前和顺顺分开。 带了那么久的孩子,林氏也是有些不舍,但不舍归不舍,夫君都来信让她去新余,必定是有夫君的道理。 好在顺顺还有两个姐姐,因为大姐儿总怕林氏抢了弟弟,故而时常过来探望顺顺,和顺顺感情倒是不错,便让顺顺先和两个姐姐住。 林氏这边有那么多事要准备,张月英也是一样。 张侍郎不舍女儿去新余吃苦,但又知道京城里形势严峻,只好让张夫人帮着收拾行囊。 不过长公主说,此事不宜高调,不用带太多东西,终有一日要回京城,带来带去也麻烦。 等两家人都准备好,便到了这个时候。 林氏有自个的马车,她和张月英说来往也常来往,但或许是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养不同,很多意见不能说到一处去,便各自乘马车去新余。 这边林氏出发了,也同时派人去给江云康送信。 等江云康收到信时,已是半个月后。 和林氏的家书一起到的,还有皇上的旨意。 京城的钱家为了自保,只能推出钱明远来挡事。 白轻舟收到旨意后,当即带人去钱家抓人。 钱明远偷盗官盐,污蔑官员,每一条都是重罪,在白轻舟到钱家的时候,钱明远还在妾室的怀里调笑。 “白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钱明远错愕地看着白轻舟等人,急忙忙穿上外衣,从软榻上下来,“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 “钱明远,你就别乱叫了,你偷盗官盐,还污蔑本官和江大人,这些罪名,京城的钱家全都招了。”白轻舟说到这个,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来新余那么久,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钱明远,少了钱明远这个刺头,剩下的人总会老实一点。 钱明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是,怎么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不可能这样!” 明明是堂哥他们要他这么做,他好不容易收集了证据,现在却成他的不是? 钱明远还想大喊,但已经被两个衙役给按住,用麻绳捆住压走。 而白轻舟继续带着人轻点钱家的家产,虽说是钱明远犯事,但有人又给皇上列举了一些钱家的奸商嘴脸,比如之前的粮食涨价,光是这一件事,就让皇上勃然大怒,要白轻舟抄了钱家的家产。 商人的社会地位本就低,皇上要抄就抄,新余百姓也纷纷叫好,大家伙可都记得钱家带头涨粮价的事。 钱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皇上虽没有要其他钱家人性命,但没了家财护身,在新余又不得民心,好些人往外逃了去。 钱明远被关到府衙的牢里,哭喊了两日,都没人搭理他,每日只有送饭的人。 直到白轻舟抄家结束,江云康才去牢里看钱明远。 之前的大牢被毁坏,现在的就是几个简易的木头房子,最近天气热,江云康到的时候,钱明远恹得像只瘟鸡,脸色苍白又无力。 江云康搬了张凳子坐在大牢外,让人给钱明远端来一碗干净的水。 这个时候的钱明远,也顾不上有毒没毒,爬过去一口喝完。 等嗓子舒服一点,便恶狠狠地等着江云康,扯着嗓子道,“江云康,你这个歹毒小人,如今我都成这样了,你还来做什么?” “来看你笑话呗。”江云康不加掩饰地嘲讽道,“不然还能来干嘛?” “你!” 钱明远两手紧紧抓住木栏,“你莫要太嚣张!我要上京城告御状,你们以官压民,不得好死!” “钱明远,嚣张的人是你吧。” 江云康看钱明远愤怒,心里还蛮爽快,他和白轻舟一样,刚到新余时压着火气干活,现在看钱明远这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人帮忙在皇上跟前添了几把火,“如果不是你处处做对,我又何至于将计就计?” “你不去偷官盐,我也拿不到你的错处。况且这次的事,还有其他人在落井下石,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江云康确实不知道是谁和皇上说钱家涨粮价等事,新余和京城隔了大半个月的脚程,古代又没有手机,消息闭塞只能靠书信。 一时半会,江云康还不得而知。 不过钱明远落败是事实,钱家注定要退出新余。 钱明远咬破嘴唇,眼眶猩红,到了这会,他也能明白大部分,主家是拿他出来顶事,不会再救他了。 想到这里,钱明远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但还是忍住没有抽泣。 “钱明远,我问你,之前北狄人破城,为何沿途街道都被损毁,只有你们钱家的广汇钱庄没有事?”江云康并不是吃饱没事来看热闹,刚才的话只是气钱明远,这会的问话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但他刚说完,钱明远立马背过身子,好像很害怕一样,不肯看他。 江云康早就料到钱明远会有这个反应,起身走到钱明远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钱明远乱糟糟的头顶道,“你是注定要死,但你有妻儿,有老父。钱家没了那万贯家财,可没人能护得住他们。” “若是你识趣一点,把我想知道的都说了,我可以帮你把他们安排走。” “你乱说什么,这能有什么事?” 钱明远大声道,“他们抢了钱庄的钱,这才放过钱庄。” “若是如此,你在怕什么?”江云康一直在想这个事,若是钱家人和北狄有所勾结,真要让恭王上位,新余城还是不是历朝的,那可就不知道了。 既然江云康在朝为官,便希望上位的至少能明事理一些。 没有明君,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是拼了命,也守不住这剩下的半壁江山。 “我没有怕,我才没有怕。”钱明远嘴上说着不怕,却往角落爬去,“江云康你个卑鄙小人,若是你敢动我家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钱明远开始咒骂,江云康听得皱眉。 见钱明远不肯多说,便知道问不出什么。 江云康转身离开大牢,钱明远的结局,已经是注定的死路一条,就是这钱家背后的事,还需要用时间去查。 查钱家的事,并不是江云康最重要的事。 从钱家被抄,到钱明远砍头,前后还没有十日。 而钱家的那些家产,全部都充公。钱家在新余经营多年,白轻舟带人抄出来的家财,用了好几本册子才记录完。 这些钱大部分都送去京城,以充国库。不过钱家留下来的土地和宅院,便都是新余府衙的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3节 钱家宅院不亚于承安侯府,陈设还更奢靡一些。 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是要干实事的,也没个厉害靠山,谁也不敢去住钱府,便让人把钱家宅院隔开,分开出售,得来的钱财再充公。 等这些事都办得差不多时,江云康见到了林氏的陪嫁小厮。 小厮说林氏的队伍再有两三日便会到新余,让他先来新余报个信。 第111章 江云康得知林氏快到, 这才想到这段日子太忙,连宅院都忘了买,赶忙找了庄宅牙人看房。 好在他和白轻舟在新余积累的官声不错, 庄宅牙人听说是他要赁房,都很热情地给他介绍。 等林氏到了新余,带来的人也会多。 屋子不能太阔气, 但也不能太简陋,还得同时要两间相邻的, 因为徐放也要一间。 城南新修了一批房舍,还有新建的, 江云康看来看去,想着要安静,又不能离府衙太远,最后在东南方向赁了两间宅院。每间都是三进的小院,因为修缮过,屋里陈设都很新,但是没啥家具, 全要新买过。 想着林氏和张月英还有两三日就到,全部置办好已不可能, 江云康便让人先置办了厨具还有床,其余的,等林氏来了再说。不然他的眼光, 不一定得林氏她们的喜欢。 想着马上能见到妻儿, 江云康便很兴奋。 许久没见,也不知道安儿还记不记得他。 白轻舟看江云康每天笑眯眯的, 每次都要打趣两句。 而林氏也是同样期待。 她幼时跟着爹娘跑过商, 故而跋山涉水那么久, 人也还好,除了有些疲惫,人也没瘦。 安儿倒是瘦了一些,不过安儿身体壮实,瘦了一点也还是白胖可爱。 张月英就连续水土不服,面颊小了一圈,每日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后来还是林氏弄了点开胃的吃食,张月英才舒服一点。 因为这个,两个人关系又亲近一些。 要到新余这日,林氏起来时,听彩萍说张月英天没亮就起来,不由笑道,“她是新婚没几天就分开,自然想念徐世子,怕是昨儿一晚都没睡。” “您就不想三爷?”彩萍打趣道。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林氏详装生气,不甚用力地拍了下彩萍。同时心里也叹气,哪能不想呢。 今儿林氏特意上了妆,出门时,瞧见张月英也是精心打扮过,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妹妹今日好似格外娇艳呢。”林氏抿唇笑道。 张月英低头不语,等林氏走到身边后,才小声道,“姐姐可别打趣我,你也一样。” 两人从二楼下去,停在一楼等马车,彩萍牵着安儿在玩。 安儿每日起来都要念叨一句顺顺,不过小孩儿忘性大,加上这段日子张月英总有小玩意给他,便有点缠张月英起来,见到张月英就甜甜地喊婶婶,去牵人。 等书砚说都准备好了,林氏一行才往外走。 但林氏刚到客栈外,就看到一个少年,拖着一方破竹席,身上的孝衣看着也是捡来的,她于心不忍,让书砚送了五两银子过去。 书砚看了眼少年,却犹豫道,“三奶奶,那人小的认识,他兄长和三爷可不对付啊。三爷刚到新余时,此人兄长就给三爷下马威。不过这钱家二哥儿和他兄长关系不好,但钱家被抄,他们沦落至此,咱们是不是别沾惹的比较好?” 一旁的张月英听了插话道,“既然关系不好,眼下人都死了,给点银钱帮忙安葬也没什么。” 林氏看钱明宇身形消瘦,却还是拖着破竹席,身后一人都没有,叹气道,“找个面生的,给他送去吧,别说我们身份就好。” 说完,林氏和张月英就牵着安儿往马车上走,书砚则是另外找人去送钱。 钱家被抄,钱明宇母亲出身风尘,没有舅家投奔,其他人都弃之而去,只留下两个老仆和父亲。 但他们年纪大了,加上父亲腿又不行,没几日便病了。如今身上的孝衣,还是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听有人喊他,钱明宇还当是错觉,直到对方跑来,才愣愣停下。 “小哥儿,我家夫人看你一片孝心,这点银钱给你拿去买过的棺材,剩下的你留着投亲去吧。”小厮见钱明宇迟迟没动,便主动把银子放钱明宇兜里。 等钱明宇回过神时,小厮已经走远,转身时,只看到两位年轻妇人在上马车。 他眼眶酸涩,跪下给妇人方向磕头,心想这份恩情,若是有来日,必定要回报。 只是等他起来时,却发现自个忘记问恩人姓名,而马车已经走远,只好去驿站打听。 林氏和张月英并没有把钱明宇的事放心上,她们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快点到新余。 往日张月英上了马车就难受,今儿个倒是精神,一直往木窗看去。 “我家三爷说,徐世子拖他在新余赁房,想来三爷会把我们两家安排到一处。”林氏笑着道,安儿已经睡着,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指,“若是在一块,咱们往后也有个照应。妹妹第一回 出远门,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来找我们。” 张月英现在一心想着快些见到徐放,林氏说的话也没听清,直到林氏拍了下她,才愣愣回神,“林姐姐,你方才说了什么吗?” 看着张月英错愕的模样,林氏逗得哈哈笑起来,摆手道,“没什么,我这会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还是等到新余再说吧。” 马车摇摇晃晃,大家的心情都很迫切。 申时刚到,书砚就隔着帘布和马车里道,“三奶奶,徐夫人,再有一刻钟左右,便能看到新余城墙了。” 听到这话,林氏和张月英赶忙伸头往外看去。 新余多少,和京城的景致很不一样。 马车穿过一片峡谷,视野渐渐开阔,不一会儿,就看到新余和京城差不多高的城墙。 张月英惊叹道,“新余不愧是兵家重地,这里的城墙,都快有京城的高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脆脆的一声“娘子”,抬眼望去,便瞧见徐放骑马而来。 “刷”地,张月英就红了脸。 特别是城门附近候着的其他人,听到徐放喊娘子,纷纷打趣笑了起来。 张月英立马缩回马车。 林姝倒是没那么害羞,大方地和徐放挥手,喊“世子”。 徐放纵马到马车边上,弯腰朝马车里看去,瞧见自个娘子,笑出一排白牙,“娘子,你怎么瘦了?我想你了都,你怎么不看我?” “我!”张月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徐放一直在笑,薄唇咬得鲜红,“你……你快别喊了,行吗?” 徐放这才意识到自家娘子脸皮薄,他自个是在军营里听多了荤话,但自家娘子出身书香门第,赶忙摇头说不喊了,再去和林氏打招呼。 林姝拉着半睡半醒的安儿和徐放打招呼,安儿睡得迷迷糊糊,这会被吵醒还不大情愿,挥挥小胖手,又赖着要躺下。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 江云康方才看徐放去追人,都吊着脚跟去看,这会瞧到马车停下,赶忙小跑过去。 “娘子。”他停在木窗边,他喊得娘子,便比徐放要含蓄很多。 林姝倒是没害羞,只是许久没见夫君,如今再见,不由哽咽想哭,“你怎么也黑了?” “还好呢。”江云康欣喜道,“先别在这里待着,我已让人准备了热水和饭菜,快些回家去。等洗漱完,咱们边吃边聊。” 徐放也跟着点头说是。 一行人去了江云康准备的宅院,到门口,便各自分开。 等徐放待着张月英走了,江云康才牵住林氏的手,“我如今官位不高,不敢太过高调,便先赁了个三进的宅院。里头的摆设大多还没弄,等娘子休息好了,再派人去采买。” 林氏被江云康牵着,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她浅笑着道,“也行,你们男人也弄不来那些。” 夫妇俩手牵着手走进宅院,安儿还在睡,被奶娘抱进屋后,闻到饭菜香,才醒来要吃东西。 隔壁院子的徐放,许久没见到自家娘子,自是一番温存。 直到书砚来敲门喊吃饭,徐放才牵着娘子过去。 安儿早就吃过,小孩儿到了新的地方,看什么都新鲜,拉着奶娘到处逛。 用饭时,便只有江云康四个大人。 两家夫妇都是久别重逢,徐放告了两天的假,今晚便多喝了两杯。 江云康也喝了个微醺,他们虽不是兄弟,却也胜是兄弟,一块坐下喝酒,倒是快活。 酒过三巡,徐放有些醉了,突然叹气道,“就是可惜,木疆不能接来家人,不然咱们可都聚齐了。” “木须先生留在京城还有事,我二姐也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实在不宜长途跋涉。”江云康也想看木疆能家人团聚,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家喝完酒,便坐着闲聊。 不过林氏他们头一日到新余,大家都很累,便没拖太久,早早地就各自去歇着。 江云康来新余许久,夜里歇下时,才觉得有娘子好。 两人一番温存后,还是紧紧抱着。 “从你来新余后,我夜里睡得总是不踏实,担心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又害怕你做不好。”林氏躺在江云康怀中,柔声说完,有抬头去看江云康,摸着江云康粗糙的胡茬,又笑道,“听书砚说,你之前都住在府衙的小房子里,难怪今日瞧着你衣裳都旧了,你吃了不少苦吧?” “其实都还好,现在也过去了。”江云康笑道,“现在好就好,娘子来了新余,便是我最开心的事。” “咱们一家人能在一块,我也开心。”林氏想到往后看不到嫡母和二嫂,在这里能自个当家做主,对以后的日子越发期待,“就是安儿真的大了,马上三周岁,你该想着找个启蒙先生。” 夫君有了前程,林氏便操心起儿子的读书。她最怕儿子一直调皮,若是学了弟弟林源的性子,做梦都会发愁。 “那也还没到三周岁嘛。”江云康真觉得不用急,小孩有小孩的天性,这么早就拘束着,往后都没童年快乐可以回忆,“启蒙先生等明年再说,现在我教他认字就好。虽说我公务忙,但教他认字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也行。”林氏张张嘴,最想说的事已经说完,便想睡了。 一觉好眠到天亮,江云康带着林氏出门采买,本着初来乍到低调一些,林氏不敢多买,只买了一部分家具。 有林氏在,江云康在新余才有家的感觉,不然之前都是随便住、随便睡,常常忘了天黑要回家。 不过新余事多,休息两日,江云康又忙碌起来。 如今钱家被抄,空出来的生意,有许多落在齐家那。 但江云康之前就和白轻舟说过,不能让一家独大,便又扶持四户人家,至于谁能起来,便各凭本事了。 六月过完,刚到七月时,白轻舟还带着人在西山修路,京城来了嘉奖,说新余产的盐好。 旨意到新余,皇上除了口头表扬,还赐下一些财物。 虽然一百两银子对江云康来说不算什么,但皇上赏赐,便是一种荣誉,往后能写到他的功绩中,对下次升迁也有帮助。 不过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新余产的盐好,但西山的路还没修完。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4节 西山原本进山的路,只能容两个人并排经过,而且还陡峭难走。现在要修平坦,还要容车马经过,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工。 可需求却立马变大,皇上的赏赐并不是百给,往后每年,新余都要进贡千斤细盐。除了上供的细盐,还有周边一些王爷,也派人来要卖盐。 路没修完,盐井附近的建设也没弄好,现在能产的细盐并不多,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细盐供应给所有人,只能紧着上供的细盐,和新余本地的贩卖。 现在是不愁销路,压力却也大了。 好在回报也丰厚,新余的税银肉眼可见地变多,修缮府衙的进度也变快了。 这日江云康去府衙时,白轻舟正好从西山回来,把江云康单独叫进屋里。 “三郎,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下。”白轻舟说话时,双眸亮晶晶的,搓着手道,“咱们现在有了点钱,是不是该干点大事?” 第112章 江云康看白轻舟一脸期待, 迟疑道,“你先说说,你要干啥?”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白轻舟嘿嘿笑了下, “最近北狄人不是又频频搞动作,我是想着,咱们的火炮是不是该多造一些了?” 见识过火炮的威力, 白轻舟久很想让北狄人尝一尝,最好是打得北狄人落荒而逃, 然后乘胜追击。 “你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江云康也有这个想法, 但去过临兴关几次,可以明显感受到,临兴关的军备是比较落后的。 见白轻舟要急了,江云康紧接着解释道,“我们现在的那点钱,造不了多少火炮。但是临兴关的军需储备,你肯定也知道, 比起北狄的武器和防御都要差。就算北狄人打来,我们可以利用火炮震慑他们, 但想乘胜追击,还是要有厉害的军队。” “所以我觉得,目前有两门火炮看家便好, 剩下的钱, 应该先让临兴关的守备厉害起来。” 皇上不注重军防,现在身体又不好, 更没精力管这些。 如今江云康到了新余, 若是临兴关被攻破, 新余也难守住,他自己和家人也要完蛋。 好不容易重建新余,让新余有点起色,江云康可不想自己的成果很快被毁了。 “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太着急了。”白轻舟镇守庐城多年,每次都是被打,现在有了个盼头,便想快点来次反击。 哈哈笑了下,白轻舟扶额道,“我是年纪大了,所以迫不及待想看北狄人吃瘪,是我没想清楚。你说的临兴关军防,确实有很多需要改善。贺之洲那个人,只懂打战,缺了个搞军需的助手。” 江云康想了想,“从军士的武器,再到铠甲,还有造船厂,那都是要时间和金钱的。你瞧瞧,哪天约贺将军来新余一趟,叫上罗超平。” 罗家有多年的锻造工艺,从冶铁到武器研发,江云康都要利用到罗家的技术和地方。前几次和罗超平见面,罗超平都收着性子,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人。现在倒是可以接触一二。 白轻舟点头说好,“临近秋收,正是北狄最爱生事的时候。不过只要你说给钱给东西,就是夜里不睡觉,贺之洲也会来拿。” “那就麻烦白大哥,给贺之洲送个信,我派人去约罗超平。”江云康笑道。 最近这段日子,贺之洲怕北狄人再次攻过来,忙着操练士兵,还要抓细作,忙得不可开交。 当正如白轻舟说的一样,只要有人给钱给军备,贺之洲再忙也愿意去新余。 这次去新余,贺之洲还是带上徐放。 徐放和木疆都是他身边得力的将士,徐放虽更机敏勇武,但不如木疆细致,两个人,一个适合守城,一个更适合攻城。 到了约定的日子,贺之洲和徐放出了临兴关,便快马加鞭去新余。 直到新余城门外,一行人才慢下来。 书砚早就等候在城门外,瞧见贺之洲几人来了,忙过去迎接,“贺将军,我们大人已经在秋月楼备下宴席。” “劳烦你家大人了。”贺之洲爽朗笑道,“上回送的粮食,这次又有其他东西。我在临兴关多年,还是头一回见那么阔绰的通判大人。你也上马,咱们快些去会面。” 白轻舟的口信只说商量军需,但贺之洲不知道具体给他什么,他现在特别期待,只想快点见到江云康和白轻舟。 贺之洲骑马穿街而过,他道秋月楼时,江云康已经在了。 江云康刚和罗超平父子打过照面,茶水刚上,便听到嘹亮的一声“三郎”,没过多久,楼梯下就“蹬蹬”上来几人。 他忙站起迎接,“贺将军,您好啊。” “诶,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么,喊什么将军,那么客气做什么。”面对给钱的财神爷,贺之洲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大家都快坐,别干站着。” 江云康哈哈笑了下,让酒楼的小二开始上菜。 等上菜的时候,江云康先道,“上次新余城破,若不是贺大哥带人又杀回来,现在的新余怕是成一片废墟了。但只是破城一日,新余就遭受重创。如今我的妻儿也在新余,若是临兴关不稳,夜里也难安眠。” “没有国,哪里有家,罗老爷你说是吧?” 罗超平听江云康突然点到自己,笑了下,再点头说是。 今日来之前,他大概猜到江云康贺白轻舟要说什么。他们罗家在新余的底蕴还比不上钱家,更没有恭王那种靠山,但钱家说倒就倒,这会再面对江云康几人,他得提起十二分精神说话。 “草民之前就想过,就是怕自个接不住大人们的托付。”罗超平很快又接话,“不过几位大人若是什么需要帮忙的,罗家一定不推辞。正如江大人说的一样,若是临兴关破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要跟着倒霉。” 上一次城破时,罗家损失惨重,现在得知江云康他们的用意,他也愿意帮忙。就是不知道,江云康他们打算怎么开价。罗家毕竟是开门做生意,若是一直亏本,也撑不住偌大的家族。 江云康见罗超平的眸光顿了顿,一早就聊到罗超平会害怕亏本,压榨百姓的事,他也做不出来,因为这样不能长久。 “罗老爷放心,如今铁矿的价钱,我都打听清楚,还有人工费也都了解过。”为了清楚这些行情,江云康还特意写信给岳父,“保管在成本上,还会让你有些银钱挣。不过,如今国库不给新余拨钱,你也能体谅我们的一些难处吧?” “体谅,自然能体谅。”罗超平听到江云康愿意让利,面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不少,听到不会亏本,他就没什么好不放心。 让点价格也是应该,就像江云康说的一样,他们这些生意人,也要靠官府的庇佑才能长远发展,不然城破就要家破人亡,哪里还能继续做生意。 大家都有诚意,生意谈得也就很快。 如今临兴关缺刀、缺盾牌……只要军营里用得上的东西,那都缺。 所以江云康让罗超平的铁铺先打三千把刀,还有三千个盾牌。再多的,就以后再说,毕竟他现在也拿不出更多钱。 但贺之洲听到江云康如此大手笔,“三郎,三郎”地喊得更亲热了。 “三郎,你真是我们临兴关的财神爷,等我回临兴关后,我得让军士们把你和白兄供起来。”贺之洲哈哈笑道。 “不不,那可不敢,我做的都是分内的事。”江云康连忙摆手。 白轻舟也跟着笑,“你确实是财神爷,没有你,哪能有那么多主意。” 若是没有细盐的生意,新余再过三年,可能有没有现在的发展。 但新余现在房屋修缮了大部分,百姓们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西山的路也快修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贺之洲公务繁忙,因为要赶路回去,连酒都不敢多喝。 江云康送他们到秋月楼门口,徐放因为要跟着回去,没有回家的时间,便让江云康帮着照看些张氏。 送走贺之洲和徐放,江云康便跟着罗超平去了罗家铁铺。 白轻舟则是回了西山,眼下路修了大半,可不能掉以轻心。 而这会的张月英,正在和林姝坐在一块喝茶。 她们是官宦内眷,到了新余没多久,便有不少人邀请做客。 不过出门几次,张月英还是不习惯这里人的热情,倒是不如林姝应对自如。 徐放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张月英又没有其他要好的人,便时常过来和林姝说话。 院子里,奶娘正带着安儿踢蹴鞠。 林姝和张月英坐在长廊下,瞧着张月英魂不守舍,猜到,“你可是在想徐世子?” “没呢。”张月英害羞道。 “还说没有,今儿从你进门起,就一直出神。”林姝笑着提议道,“你要是真想徐放,就去秋月楼那看看。你是徐世子的娘子,娘子找夫君,那是多正常的事。不然临兴关那么忙,徐世子今儿个怕是不会回来。”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张月英到底还是矜持,不好意思这样找去。 但她也没什么事找徐放,就是知道徐放可能会来新余,便想看看徐放,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 林姝以前也是那么脸皮薄,不过她成亲多年,安儿都能跑能跳了,便没那么害羞了。 她还是建议道,“张妹妹,咱们都到了新余,这里不是京城,你不用那么在意矜持的。若是想见,下回就去见,没有人会说什么。要是太拘束自个,活得便累了。你说是吧?” “嗯,你说得对。”但一时半会,张月英还是做不到林姝说的这样。 看到安儿踢了满头大汗,张月英让奶娘牵着安儿进来,“天那么热,快去换身衣裳,再喝完凉茶吧。” “婶婶,我不热!”安儿来了新余,少了玩伴,每天精力充足。这会还没玩够,不肯进屋换衣裳。 直到他母亲开口,才撇着小嘴进屋去。 “这孩子,真是和他小舅舅一样样,爱玩又贪吃,一点也不像他父亲。”说起这个,林姝想笑吧,又发愁,目光落到张月英身上,眼中又多了分促狭,“张妹妹,如今你也没什么事做,正好到了新余,应当常让徐世子来新余才是。我瞧你很喜欢照顾孩子,自个生个,徐世子肯定欢喜。” “哎呀。”说到这个,张月英的脸更红了,逗得林姝哈哈笑。 “行了,我不逗你,孩子这事讲究缘分,缘分到了,便会有了。”林姝抬头看了眼天色,瞧见今日的天蓝得好看,打算让彩萍去拿点冰糕,门房却先来了。 “三奶奶,外头来了一些人,还抬了好些东西,说要见您。”门房道。 第113章 林姝问什么人, 门房说问了是齐家的,还有一些其他商贩。 “齐家人见我做什么?”林姝来新余没多久,但江云康会和她说事, 故而对新余的事也有些了解。 江云康给齐家的评价是,墙头草,需要厉害的人压住, 齐家就不会生事。 门房猜,“小的看他们抬的那些东西, 想来是要给咱们大人送礼?” “送礼?”林姝为难了,转头去看张月英, 犹豫道,“要不然去说我不在?” 若是收了这些人的礼,便等于给了把柄,往后得受这些商人的掣肘。 张月英摇头说不好,“你说一次没在,他们还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倒不如第一次就摆明态度。如今江大人在新余颇有名声, 你也不用怕得罪了他们,他们有所求, 肯定也想过会被拒绝。” “如今你是官太太,该拿出一些架子来。” 林姝点头说好,带着门房往外走, 到了前厅, 再让门房去请人,“只让人进来便好, 东西就不用了。如果他们坚持要抬东西, 就不用让他们进来。” 张月英说得对, 她又不是在京城里的小媳妇了,这会子确实该有点通判夫人的做派。 门房去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四个人进来。 林姝一个都不认识,但还是端正坐着问何事。 “夫人,我家老爷听说夫人刚来新余,想着您肯定有短缺的东西,都是一些寻常玩意,还请夫人不用客气。”站出来一个面颊圆润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和林姝说话。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5节 “这就不用了,家中缺了什么,我自然会去采买。多谢你们老爷的好意,但我家老爷在新余为官,做事讲究个清正廉洁,今日的东西我不能收,往后你们也别再送来。” 顿了下,林姝再道,“若是你们有什么事,直接去府衙找我家老爷便好,能做的,老爷自然会帮着做。”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林氏拒绝得那么直接,但很快又都换上笑脸。 林姝看他们还想说话,面上虽然还是笑着,语气却不容拒绝,“今儿劳烦你们跑这一趟,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一直和你们说话,各位请回吧。” 说完,她便起身,边上的门房比了个请的手势。 把人送走后,林姝才松一口气。 回去和张月英坐了一会,等夜里江云康回来时,便说了这个事。 “我看那些人,应该是有求于你,才会特意上门送礼。想着我可能会见钱眼开,先帮你收下,再让你为难。” 林氏坐在红木椅上,手里拿着一串珠子。她确实喜欢钱,打小就听着生意经的人,哪个能不喜欢钱。不过她喜欢的是自己挣的钱,那才有成就感。 “八成是为了盐引子的事。” 江云康哼了一声,他坐在林姝对面,放下手里的茶盏,“之前想培养一批盐商,但是没一个人愿意接手。现在看着西山的盐井能挣钱,一个个又想着分一杯羹。” 还一个是想拉好关系,钱家的倒台,给这些商人的震慑力太大了。所谓杀鸡儆猴,便是如此。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姝知道成为盐商后有多挣钱,“他们怕不会轻易放弃。” “不放弃也没用。” 江云康笑道,“他们就算有钱,又能如何?” 有背景的钱家已经没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只有钱的人,罗家还有点江湖门路,齐家可没这些。 只要商人们不作妖,老老实实做生意,他也不会刻意为难。但如果不老实,他要拿捏剩下的人,还是比钱家更容易一点。 林姝看江云康没什么担忧,这才放心一些。 夫妇俩小别胜新婚,说完这些事,很快又腻歪到一起。 时间飞快,转眼间到了九月,秋收已经结束,百姓们得以喘息,不用再担心今年的粮食不够吃。 而西山的路也快修完,江云康和白轻舟刚目送贡盐离开。 城门外,风刚吹起,便卷起一阵黄土。 白轻舟咳了两声,呸道,“今日的风可真大,咱们快些回去。” 江云康跟着白轻舟一起上了马车,一下子送一千斤的贡盐去京城,他心里还是蛮肉痛的。不过这贡盐送了,皇上能开心点就好。 坐上马车后,白轻舟说起西凉商人要买盐的事,“咱们得盐好,现在不仅新余一带有卖,好些盐商还特意拿去江南一带,听说价格还能再翻几倍。西凉这些年和我们没什么战事,派了人来要买盐,你说这个事怎么办?” 从新余府衙直接购买,价格自然比外面转手过的要便宜一些。 江云康口中默念了西凉两个字,有些犹豫,“西凉和我们停战多年,但不代表他们和我们关系好,他们和北狄的关系更好。” “那我们不卖给他们?”白轻舟问。 “卖。”江云康坏坏地笑了下,“咱们的细盐卖到江南地方能翻倍,卖给西凉人更要翻倍了。而且他们要的那么多,指不定转手就卖到北狄去。” “你就和西凉人拖着,他们没给够满意的价格,就拿西山的路还没修好为借口,说咱们产量跟不上。用他们的钱,给咱们的军队置办武器,再拿去打北狄,那多香。” “是啊,西凉现在有一半的国土,也是从我们这里抢过去的呢!”白轻舟愤愤道,“现在要他们求着我们卖盐,我就拖死他们!” “嗯啊。” 江云康想了想,又道,“你去放个话,不许盐商私下卖盐给西凉人,要是让我们知道一个,就断供一个。谁也没用,就等着西凉人来找我们买。” 这个钱,可不能让别人挣了去,江云康想。毕竟新余还是很缺钱,若是皇上运气不好,没撑过这个冬天,新余更是要停滞三个月。所以得抓紧时间搞发展,不然等北狄真的打过来时,新余可招架不住。 这边白轻舟拖着西凉的商人不肯松口,但还是有小部分的细盐流出去,只不过那点细盐,在西凉和北狄人那里,只能算九牛一毛,连塞牙缝都不够分。 在临兴关对面,是北狄的永平城。 北狄这会也知道新余有细盐,只不过能卖到北狄的细盐,贵如黄金。 而且这个细盐,还要绕一大圈,从西凉再到北狄。 “如果能直接过江占领新余,那我们也都能有细盐吃。” 永平城的守将乎颜完赞站在城墙上,望着滔滔江水,和边上的下属钱钰感叹道。 钱钰也叹气道,“上次破城太可惜,如果知道新余有如此宝库,我们应该死守新余。” 上一次破城,北狄军士也损失惨重,以为会守不住新余,才疯狂破坏。但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新余还有盐井,而且产的盐如此细腻,比起他们平常吃的要好上许多,一点也不会苦涩。 现在乎颜完赞得到的一些细盐,都拿去进贡了,现在想到新余的细盐和黄金一样真会,乎颜完赞就恨不得现在占领新余。 不过上次的损失,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不然他早就出兵新余。 “现在说那么多都没用,最近调来永平的士兵有多少?”乎颜完赞问。 “回将军,有一万新兵。”钱钰道。 “一万还是不够。”乎颜完赞皱眉,“上次我们带五万人,勉勉强强破城一天,这次不仅要破城,我们得占领新余!” 只要拿下新余,就可以以新余为根据地,从而拿下整个历朝国土。 北狄人擅长骑马打战,最不擅长水战,被一条余江阻挡了几十年,现在慢慢的,也开始适应船只。 不过祖祖辈辈刻在骨子里的马上骑兵,还是需要长时间去适应。 “那估计得明年开春了。” 钱钰说到这个,目光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个事,“听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历朝皇帝身体不太好。如果他撑不过这个冬天,我们可以趁虚而入。” “是啊,历朝皇帝的几个儿子,还要争皇位。哈哈,真是天要灭历朝,咱们就等着,等历朝皇帝驾崩!”乎颜完赞哈哈大笑,“希望这日不要等太久,不然我可要着急了。” “你再多派一些细作去新余,听说新余上任的两位官员,都是骨头硬的那种,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走人。” “属下这就去安排人。”钱钰道。 在钱钰安排细作时,白轻舟就抓到了两个北狄细作。 在新余这种地方抓到细作并不奇怪,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细作被抓到。 这次抓到的两个细作,一个已经熬不住,被拷打致死,还一个则是被关着。 白轻舟刚带人审问完,却没问出什么东西,他到府衙时,看到江云康就愤愤吐槽,“那两个细作倒是骨头硬,明明根是咱们历朝的,不过是被北狄占领多年,现在为了北狄,连命都不要。” “这次还是没问出什么吗?”江云康问。 “没呢,就是活着的那个说漏过一句,说北狄也有细盐。”白轻舟撇嘴说完,又表示担心,“咱们的细盐传到北狄,肯定卖的非常贵。乎颜完赞那个狗东西,若是知道新余有那么好的宝贝,哪里坐得住,恨不得快点打过来!” 这个江云康也想到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提炼细盐的技术还没传出去,那细盐就是很宝贵的东西。 既然是宝贝,便会有人想占有。 “白大哥,你让人给那个细作看看伤,再把人关在漆黑的房间,一点光线都不能用,每日给他喂两顿饭,也别喂饱。他既然能说漏嘴一句,便说明还可能说出其他线索。” 战争是残酷的,不是北狄人死,就是江云康他们丢了性命。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和历朝百姓,该狠心的时候,也必须下狠手。 不然国破时,便是家破人亡的时候。 第114章 没过几天, 被抓来的细作就崩溃了。 黑暗的牢房,没有光线,不知道时间, 更不清楚何时天明,每日投喂的饭菜也不固定。 他求死不能,再次被白轻舟审讯时, 便发疯了一般地说了一些话。 白轻舟把听到的都和江云康说了,说新余对面的永平城, 已经在调兵了。细盐卖到北狄,是以黄金为计量, 所以永平城的守将乎颜完赞,对新余是野心勃勃。 听到这个话,江云康和白轻舟都倍感压力。 江云康又亲自去了罗家一趟,让罗家尽快把之前的刀和盾牌快点打造出来。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眼看着秋天过完就要入冬,西凉的商人等不了,还是以高价从新余官府买了细盐。 一次进账五万两银子, 江云康和白轻舟顿时又有了底气。 城里该修缮的要修缮,征兵也该征。等过了这个冬日, 城里也差不多快修缮完了。 随着时间推移,十月中旬时,西山的路总算修到盐井那。 剩下的, 就是压实和修平, 还有路况整顿。 江云康是想着在下雪前,能把路给弄个大概, 不然入冬后, 盐井和修路都要停工。等明年春雨一下, 路又容易被冲刷了。 在江云康他们忙得热火朝天时,京城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废太子了。 刚收到这个消息,江云康就马不停蹄地去找白轻舟。 两个人在屋里,书砚在外边守着。 “白大哥,皇上这会废太子,也太突然了?”江云康眉头紧锁。 白轻舟也觉得突然,“咱们虽然在新余,但最近也没听到一些大事发生。皇上身体不好,太子又是一国根本,这个时候废太子,岂不是要朝堂动荡?” “谁说不是。”江云康觉得必定另有隐情,“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是恭王上位,他们往后都会有麻烦,要是贤王还好说一点,贤王做事也和你靠谱一些。但皇上宠爱恭王,现在又是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谁会上位。 白轻舟眉头紧锁,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个事,先等消息。那么大的事,京城里总会有消息来。如果真是恭王上位,那咱们……只能期盼不要再回京城了。” 回了京城,便是恭王的眼中钉。若是能勉强留在新余,还得低调才是。 太子虽然平庸,但从局势来说,还是比恭王要好上许多。 江云康坐不住,他和白轻舟聊完之后,就派人给徐放送了信。 三日后的傍晚,徐放则来敲了江云康家的门。 江云康刚看到徐放,就把徐放带到二人的书房。 “你和我说说,皇上到底为何废太子,我不信真的是诏书说的太子无才,不堪重任。”若是觉得太子不行,没必要等这个时候再来废,早就废了太子另立其他人,也好上许多。 徐放一路快马加鞭到新余,还没回家就先来找江云康,浓眉紧蹙地看着江云康,“据我父亲的来信,说是皇上身体不好,不知是谁给皇上进献了一些齐黄之术。服用丹药后,皇上的身精神确实好了许多,但太子几次劝谏,惹怒了皇上。” “再加上,最近弹劾太子的人太多,还有人说太子私下联系好些将军。皇上这是怕太子急着上位,给先压了下去。” “太子以前可不是会直言上谏的人,为何会屡次劝谏皇上?”江云康不解。 “怕是有人挑唆。”徐放叹气道,“太子一直被人说平庸,或许是想出头争口气,反而中了别人的算计。”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6节 江云康若有所思地点头,“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种弯弯绕绕的算计,江云康只能想到贤王。恭王不是个会这样兜圈子的人,弹劾的人可能是恭王的,但太子劝谏肯定和恭王无关。 大家都知道皇上命不久矣,这是急着拉太子下位,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恭王这人,性子冲,有点被皇上宠坏了。”徐放道,“但是贤王上位也不见得好,贤王心思太深,心机和手段可以。但真的论起治国,就让人担忧了。” “确实是这样。”江云康认同道,有个心机太深的皇帝,在这种皇帝手下办事,也得提起八百个心眼,“可京城里就恭王和贤王,除了他们,也没其他指望了啊?” “那可不一定。” 徐放知道屋里没人,但还是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一会,“皇上最多的就是儿子,是京城里只有三个,其他地方还多着呢。朝中那么乱,有心思的人可不止一个。这历朝的天下啊,迟早要乱。” 说到这种事,气氛就很凝重。 历朝内部一直有人要争权,边境等国还虎视眈眈。若是没有人撑着这历朝的天下,确实有可能被灭国。 江云康好不容易中了个状元,要是灭国了可不行。 “依你看来,皇上会马上另立太子吗?”江云康问。 “这个不好说。”徐放表示不太明白,“我们都不在京城,不懂宫里是什么情况。若是按以前,皇上也不会废太子。但是到了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不管会不会另立太子,咱们最重要的,都是守好新余和临兴关,只有把这里守好,我们才有保障。” 江云康无声叹气,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送走徐放后,江云康回屋时,让林姝多囤一点粮食。 “怎么突然要囤粮,是不是又要有什么事? ”林姝问。 “也不一定有事,就先囤着,也不用太多,囤到明年开春就好。反正冬日来了,家家户户都会囤粮。”江云康道,“现在的时局,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乱起来。” “哎,皇上太多儿子了。”林姝忍不住多说一句,若是没那么多儿子,也就没那么多是非。 江云康也深有同感,“行了,咱们先歇下吧,京城的事,不是咱们能改变的。” 林姝和江云康一块躺下,等盖好被褥后,又想到一个事,突然坐起来,“对了,隔壁有喜了。可算是有点好消息,我也是今儿刚知道。方才想和你说来着,但徐世子先来了。” “有喜?”江云康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那徐放可要高兴下了,他与木疆差不多时间成亲,木疆的儿子都出生了,现在他也有孩子,真不错。” “是啊,今日我瞧着张氏不太对劲,便请了个大夫上门来,结果真被我猜中了。就是张氏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往后我们得多照应一些。”林姝又躺下,说到喜事,气氛才轻松一些。 一夜过去,次日江云康刚起来,徐放就兴高采烈地过来报喜。 张月英跟在徐放身后,见徐放刚进门就大声嚷嚷,马上红着脸让徐放别喊了。 “好好好,我不喊,娘子你慢一点,这会可不敢乱动。”徐放小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张月英。 江云康从屋里出来,见徐放满脸笑容,“我瞧你这模样,昨晚可是都没睡觉?” “还是三郎了解我。”徐放哈哈笑道,“我一直在想,若是生男儿,就让他拜你为先生。如果生女儿,就找你和木疆当亲家,咱们三那么好,下一代的孩子也要一样好才是。” 江云康哈哈笑道,“你倒是想得远。” “自然要多想一点,我是个不会读书的,将来儿子肯定得会些文章。若是女儿嫁到你们家,你和嫂嫂都是好的,我和娘子也能安心托付。”徐放早就想过这些事,只是之前娘子不在身边,他没得多想,只能听木疆念叨孩子的事。 林姝从屋里出来,笑着扶住张月英,能和徐放当亲家,她也乐意。两家人知根知底,成了儿女亲家,确实更放心。 当天中午,林姝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吃完后,徐放又要回临兴关了。 徐放临走前,千叮咛,万交代,拜托江云康和林姝照顾张月英。 江云康送徐放出去,等送完徐放,便回了府衙,又收到大哥的来信。 从他来新余后,大哥的来信比较少,所以收到信后,立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看。 大哥在信上没有明写,但暗示了京城很乱,让江云康一定要在新余尽好本分,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有事。但也别过分高调,太子被废,于家也跟着落败,于乾明被连着贬官,已经大不如从前。 看到这里时,江云康越发觉得当初离开京城是对的。 不过事情那么多,也带来了诸多压力,大哥让他别太高调,便是在京城听到一些话。 仔细想来也是,新余的细盐没开始卖多久,就已经非常有名,自然有不少羡慕嫉妒的人。 烧完大哥的信,江云康才从屋子里出来。 看到迎面走来的白轻舟,主动打了招呼,听白轻舟说他的内眷也快到新余,问,“有什么需要采买,或者布置的,我可以让我娘子帮帮忙。她已经采买过一次,有些经验了。” “不用麻烦弟妹。” 白轻舟道,“我已写信给我娘子,把能搬来的都搬来,应该是不缺什么。” “白大哥不用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江云康知道白轻舟清廉,家当肯定不多,他们是同僚,也是知己好友,还是打算回去和林姝说一声,帮着挑个礼物送给白轻舟。 白轻舟笑着道,“你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必定会找你。” 两个人一起往府衙外走,江云康说到了罗家铁铺的事,“我花了张连弩图给罗超平,他说已经做好了,白大哥如果没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啊。”白轻舟听到又有新武器,立马期待道,“只要是你让人做的,肯定不会让人失望!” 第115章 罗家的铁铺里能工巧匠颇多, 不仅能打铁,木工、竹艺等都很不错。 江云康有钱给罗超平挣,罗超平也乐意接。 现在新余里, 好些人都很羡慕罗家。毕竟罗家这门手艺,别人一时半会学不去,而新余和临兴关的需求又很大, 就算是薄利,也能挣很多。 江云康有检验过罗家为临兴关锻造的刀和盾牌, 罗超平是个有眼色的,没有偷工减料, 所以这个钱,他也乐意让罗家挣。 到了罗家后,是罗超平的长子罗风亮接见的江云康两人。 罗风亮今年十九,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颇有头脑,他带着江云康他们往后院的平地走,“两位大人, 我再原有的图纸上,又改良了一些, 待会你们看看。” 江云康和罗风亮见过几次,对罗风亮有点印象,是个很有精气神的小伙。 到了后院, 罗风亮先开了锁, 才进到后院。 这里是罗家的秘地,就是罗家人, 寻常也不能进来。 江云康当初给图纸时就说了, 图纸不能外泄, 不然罗家可是要问罪的。 三个人进门后,罗风亮又反锁了门,再带着他们穿过一个院子,带着他们从屋子里抬出来两个连弩。 江云康只是凭着记忆画了个图纸,但他并不是所有细节都画了,因为连弩真的不是他特别懂的。 但是等罗风亮掀开连弩上的布后,看到能十发连射,就知道罗风亮是个有才的。 “江大人,白大人,你们站边上一点。之前我捣鼓这个时,差点被伤到,吓得我爹都不让我弄了。”但罗风亮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接到图纸后,便非常兴奋。 风罗风亮开始试用连弩,白轻舟看着连续的箭矢飞射出去,眼睛都看直了。特别是当连弩的箭矢射穿靶心,靶子碎了几瓣落在地上,更是瞪大眼睛。 “我的老天爷,你们这也太厉害了吧。”白轻舟惊叹道,“如今军营里用的连弩,可没这个厉害,你们这个,可以射多少远啊?” “这个还不知道,院子就那么大。”罗风亮笑着道,“不过肯定比现有的更强,我按着江大人画的,还在弓箭上加了倒刺。” 说着,罗风亮朝江云康投去崇拜的目光,“还是江大人有才,我从小跟着家里的工匠们学,也想不到那些法子。若是江大人来当工匠,必定是一代神工。” “那可不行,”白轻舟赶忙笑着道,“三郎可是要跟着我一起建设新余,若是来这里当了工匠,岂不是朝廷损失。”拍了下江云康的肩膀,打趣地口吻问,“是吧三郎?” 江云康点头说是。 罗风亮也马上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江那么会读书,自然要读书才好。” 三个人在院子里,白轻舟不懂技术上的事,但罗风亮就是个痴迷于各种工匠的活,能一直说个不停。 到最后,白轻舟的总结就是,有了新的连弩,在北狄人攻城时,他们又多一个利器。 从罗家离开时,江云康让罗风亮再检验几次,若是在没问题,就可以进入批量生产了。 江云康和白轻舟上了马车后,白轻舟一直笑呵呵的,时不时还偷瞄江云康两眼。 “白大哥,你这样笑,我害怕。”江云康抬眉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呗。” “没什么事。”白轻舟道,“就觉得三郎你真是天纵奇才,竟然懂那么多东西。以前我们听到北狄人打过来,就愁得几天几夜不会睡,每一次都在想,只要能守住城门,丢了性命也无妨。” “但我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甚至有点期待在和北狄的军队交锋。等让那群龟儿子看看,咱们历朝的军队,也有厉害的武器。” “哈哈,那也迟一点比较好。”江云康知道避免不了地要开战,但还是希望越迟越好,“等咱们多准备一些,到时候损伤能更小。” 打战就会死人,大部分军士都有家人,江云康害怕看到死亡,也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身上的担子重了后,也见识各种人生百态,江云康觉得还是好好活着最重要。 “你说得对。”白轻舟点头附和,转而又叹气,“不过光咱们这样想可没用,还得时局允许才行啊。” 只有国家强大了,外敌才不敢入侵,但如今的历朝只能靠着天险守城,兵力比不过北狄不说,还有一些其他小国也时常欺负一下。 江云康眸光微顿,白轻舟说的他也明白,但他改变不了其他人,只能先自己立起来。 想到京城现在的局势,他突然想回京城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临仙阁里,于景山昨晚喝得烂醉,就睡在了临仙阁。 方才被尿憋醒,放了水后,于景山头疼欲裂,摇摇晃晃地离开,却撞到了一个人。 不曾想,竟然是昔日旧人,翁行鑫。 如今于乾明被贬成了五品官,指不定皇上还会降罪,于家好些人都被查。太子更是一蹶不振,缩在府里日日饮酒。 于景山从名门贵子,突然变成了落魄的过街老鼠,谁看到了都要躲开。 而翁行鑫抱上恭王的大腿,比起于景山的落魄,倒是步步高升。 “哟,这不是于家小公子吗?”翁行鑫和边上的几个人笑完,又嫌弃地捏着鼻子,“咦,你这是掉酒坛里了吗?还是家中没柴烧水洗澡?” 说着,翁行鑫拿出钱袋,掏了几块碎银子,朝于景山身上丢去,哗啦啦地滚落在地板上,“喏,这些钱给你了。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可别怪我无……” 翁行鑫“无情”的“情”字还没说完,于景山就朝翁行鑫扑了过来。 但于景山刚宿醉完,手上没什么力气,还没碰到翁行鑫,就被翁行鑫一脚踹开。 “砰。” 很沉闷的一声。 于景山摔在地上,胳膊肘落地,疼到头皮发麻的同时,身子也在抽搐。 “给脸不要脸。” 翁行鑫放下脸,冲地上的于景山“呸”了一声,“还以为你是当初的于家小公子么?老子给你钱,那是老子仁善,还能想到过去的情分,你倒好,不知感谢还想打人!” 在翁行鑫心里,自然不是真心想帮扶于景山。不过是痛打落水狗,出出气而已。以前跟在于景山身边,他就跟条狗一样。 以前是于景山使唤他,现在反过来,翁行鑫心里非常爽快。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7节 和翁行鑫一起来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翁行鑫以前的事。 不过翁行鑫现在是恭王跟前的红人,他们为了巴结翁行鑫,也纷纷出言奚落于景山。 “确实不要脸。如果真要脸面,就不会出来喝成这样。” “于景山,你还有没有骨气啊?好歹曾经是世家子弟,现在落魄成这样,真是不嫌丢人。” “我要是你,就滚得远远地,再也不出现在大家的跟前了。” …… 几个人对着于景山嘲讽好半天,地上的于景山还是坐不起来。 翁行鑫看着无趣,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经过于景山身边时,特意踩着于景山的小腿过去,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走近临仙阁。 于景山是真的没力气站起来,他双目猩红,直到临仙阁的伙计过来扶他,才踉踉跄跄地靠着栏杆。 “于公子,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去?”小二问。 “不用。”于景山眉头紧皱,额头青紫了一大块,胳膊肘也流血了。昨晚喝的酒,这会全醒了。 痛打落水狗,他想到这句话。 他现在,就是落水狗,谁看到了都能踩一脚。 “哈哈!” 于景山疯笑着跑出临仙阁,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于小公子,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 想到翁行鑫的嘲讽,于景山心中不甘,还有愤怒。 “小人得志!”于景山跑到河边,冲着湖面大喊了一声。 而这时,文渝和江云帆正好从附近经过,看到了狼狈的于景山。 二人停在不远处,都在看于景山。 他们都在翰林院做事,加上于景山的缘故,日子久了便走得近一点。今日出来说事,没想到会在湖边看到。 文渝摇头感叹,“到底是世事无常啊。” “宦海沉浮,于家得意时太跋扈,这也算是他们的报应。”江云帆对此倒是觉得很正常,世家起起伏伏都是寻常事,而且于家确实该倒。 文渝点头说是,“这个于景山,我有些印象,以前他总是和三郎做对。不过三郎高中时,又送了个金麒麟,倒是让人费解。大哥,你说……” 没等文渝说完,就听到“噗通”一声,于景山跳进了湖里。 虽然湖面还没结冰,但十月中的湖水也够刺骨。 文渝和江云帆小跑过去,刚停下,有看到于景山从湖里爬了出来,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跳下去那一刻,于景山是真想死,但被冰冷的湖水包裹住后,于景山又瞬间清醒。 他觉得不能就这样死了。于家确实落败了,可他还年轻,还有许多时间,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岂不是顺了翁行鑫那种人的意。 于是,他又从湖里挣扎着爬到岸边。 抬头看到文渝和江云帆,于景山的耻辱心又瞬间涌上心头,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却发现没有力气。 文渝解下披风,放在于景山的边上,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这会是自作多情,好像不该在这会做好人。不过他还是放下披风,和江云帆转身离开。 于景山打了个寒颤,才发现文渝和江云帆走了。 看着地上的披风,于景山心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当一股冷风吹来时,他才拿起地上的披风,裹着往家去。 第116章 随着年关将近, 天也越发冷了。 新余下起第一场雪时,正好是江云康休沐的日子。 站在木窗后,望着院子如杨絮般的雪花, 江云康回头看了眼坐在软榻上的妻儿,感叹道,“今年的雪来的早, 还更大。咱们新余都下了那么大的雪,北边怕是会更大。” 从早起到现在,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地上就积了一指厚的雪。 林姝看着安儿临摹字帖, 抬头望了眼夫君的方向,见安儿也跟着走神转头,忙虎着脸道,“你写你的,等写完这一夜大字,我就放你出去玩一会。” 他们还没带安儿去拜师,江云康说安儿还小, 先学着认点字便好,不用太繁重的功课。 安儿的小脑袋耷耷地垂着, 见他娘起身,小手一放,往后躺了去, 耍赖道, “不想写嘛,手疼疼。” 江云康转身见儿子在撒娇, 但林姝板着脸教育儿子, 他跟着道, “每日就一页的字帖,等你写完,爹带你出门上街去。” 听到能出门,安儿立马来了劲,拿好笔,做得端正。 林姝看得无奈,走到江云康身边后,摇头叹气,“话说安儿懂事时,也很少和林源待一块,怎就这般相像?” “哈哈,外甥像舅舅,也很正常。”江云康见安儿正在认真写字,牵住林姝白皙的小手,握在掌中,“待会娘子也一块出门吧,前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忙活,好不容易有休沐的时间,我们一块上街走走。采买点菜回来,今日下雪吃铜锅正好。” 林姝娇羞地点点头,两人一块待了会,她才去喊书砚准备马车。 想到能够出门,安儿就写得飞快。 一家人乘马车出去,经过隔壁时,停下让书砚进去说一声,让张月英晚上过来吃铜锅。 新余城里经过一年多的修缮,比起江云康刚来时,要好上太多。 今日下雪,街道上人不多。一家人下马车时,安儿第一眼便看到卖糖葫芦的,江云康自个不爱吃,便给其他人都买了。 和家人待在一块时间,是轻松自在的。 比起在承安侯府时的日子,江云康更喜欢这种自己小家庭过日子的感觉,不需要看人脸色,也不用初一十五地给不喜欢的人请安。 想到这个,江云康便想到承安侯的身体,听说现在也不太好,这就让人头疼了。古代父母和祖父母过世,都要守孝,他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可不可能停官守孝。 “三爷怎么叹气?”林姝细心,虽然是很轻的一声,但她还是感受到了。 “没什么,随口一叹而已。”江云康和林姝浅笑下,看到前边有卖牛肉的,想去买几斤,便带着一家人走过去。 但他们刚停在牛肉摊位前,后边不知从哪窜出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把江云康撞了个踉跄。 江云康回头时,就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摔坐在地上,少年满身是伤,这会好似没有力气爬起来,眉头紧皱着,却也没喊疼。 而这时,窄巷里冲出三个人,追了出来。 一个皮肤黝黑,胳膊比江云康大腿还粗的人,冲向少年,朝着腹部就是一脚,疼得少年当场翻白眼。 “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江云康出声呵斥,站在了少年前面。 安儿也学着江云康的语气,奶声奶气地凶道,“干嘛呢?” “一边去,这里没你们的事。”还是刚才的黑汉子凶道,但他刚说完,就有人拉着他往后走,两个人低语几句,这人脸色就变了,马上换上笑脸过来,“原来是江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误会,我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人。” 这人介绍说自己叫张大柱,又指着地上的少年道,“这是刚送来的罪奴,本来就是卑微低贱的人,却不知好歹,方才小的在管教他时,竟然咬了小人一口。” 江云康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少年,骨瘦如柴的身体,风一吹就能倒下。 “即是罪奴,那也不该这样对待。”江云康道,又问,“这是哪里来的罪奴?” “大人说得对,是小的们粗鲁了。不过咱们这些干粗活的,手劲难免大一点。这是薛家的小子,您应该知道的吧?”张大柱道。 江云康一听便明白了,青州薛家镇守西部的边境线好几十年,但前段时间,因为太子被废,于家被查,薛家家主上书劝谏,被皇上拿来杀鸡儆猴了。 薛家家主是个古板的,说话太直白,惹得皇上震怒,当即下令派人去查薛家。既然是皇上下令,原本没有的罪名,也能安上几个。 现在再看地上的少年,江云康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毕竟薛家忠义,不过是没遇到一个好皇上罢了。 张大柱眼珠转了转,迟疑地看着江云康,“那江大人,这个人,我们可以带走了吧?” 没等江云康说话,安儿先拼命摇手说不行,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张大柱,“坏人,不可以!” 安儿声音大,四周人都看了过来,江云康只好问张大柱多少钱。 “按理来说是二两银子,但既然是大人要买,那就送给您,当做是小的送给您的。”张大柱奉承地笑道。 江云康不贪这个便宜,让书砚给了二两银子,再和书砚把人扶上马车。 临时出了个小插曲,马车里的少年奄奄一息,江云康让书砚先带去医馆看看,他自个带着林姝和安儿走回去。 好在回家的路不远,雪也停了一会,走上两刻钟便到家了。 安儿到家时已经睡了,林姝抱着安儿进屋去。 江云康则是在厨房帮着忙活,等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书砚也带着少年回来。 “大夫怎么说?”江云康问。 “说是饿的,身上好些伤,但骨头没断。”书砚已经给少年换过干净衣裳,背着少年去了一楼的厢房,“大夫说,这小子骨头硬,没那么容易死,但也得养很久才能好。” “三爷,咱们要留下他吗?”书砚比较关心这个。 买回来的罪奴,身契捏在江云康手中,江云康怎么安排都可以。 不过江云康并不打算留下少年,薛家的人,不好留。 “先养着,等开春后,再让他走吧。”江云康说完,见林姝从屋里出来,马上小跑过去喊娘子。 冬日里吃铜锅最暖和,江云康吃完后,便带着林氏去歇下了。 次日江云康天刚蒙蒙亮便起来,等他走出屋子时,却看到昨日的少年在扫雪。 “你……”江云康想喊人,却发现昨日忘记问名字。 “大人,我叫薛见山。”少年握紧扫把,明明弱不禁风,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却还是坚持站着。 这时书砚过来,拿来了披风,瞥了眼薛见山,和主子道,“他非要来扫雪,小的都说了不用,让他休息,可他偏不,非要来院子里扫雪。” 江云康浓眉轻拧,看着薛见山单薄的身子,走下台阶道,“身子没好就休息两日,不然再病了,我们都不会医术。” 江云康从薛见山身边经过时,薛见山突然跪下,还磕了三个头,“江大人,求您留着我。我不怕脏,不怕苦,什么活都愿意干!” 家里多养一个人其实没什么,但薛见山的身份有点儿敏感,江云康不是菩萨转世,“我能留下你,你自己也留不下你。” 第一眼看到薛见山时,江云康就知道薛见山是个倔的,能有这种脾气的人,哪可能当一辈子的下人。 说完,江云康就出门去了。 下过一场雪,新余里的人也慢下脚步。 白轻舟说过些日子还会下更大的雪,江云康便打算在过年前,再去西山一趟。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8节 让府衙的小厮回家说了一声,江云康便带着书砚几人去西山。 出了城后,收割过的稻田积了一片薄雪,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三爷,您还是放下木窗吧,外边太冷了。”书砚提醒道。 “不用,有手炉在也不冷。”江云康想看看外边的景致。 下过雪的局面比较滑,马车走得比较慢,等太阳渐渐落下时,还得走半个时辰才能到西山脚下的营地。 江云康想着是不是该快一点,就听到有阵阵马蹄声传来。 原以为是营地的人出来,却看到是几个声面孔。 等骑马的人出现在视线中,江云康警觉不对劲,忙道,“快点赶路,那些人像是山匪。” 但他们的马车,比不过人家的快马,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吁!”书砚勒紧缰绳时,听到马车里咣当一声,还不等他开口,一把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真是巧了啊。”拿刀的人对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人挑开马车的帘布。 “大哥,是他!” “把他们都绑了,带回山里去!” 不等江云康他们开口多说,就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 这是哪里来的山匪?江云康在想。 他感觉到很棘手,他不会功夫,山匪又有二十几个人,他的侍卫加书砚才五个。 这还是头一回,他被绑票。 嘴里被塞了破布,江云康只觉得恶心难受,被丢在马车里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停下。 他看不到外边什么情况,但听得到外边的人在说话。 “大哥,咱们是不是要挣大发了?”一个欣喜的声音。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现在只是把人绑来,等细盐到手,你再高兴也不迟。”孟达拍了下小弟的头,转身看了眼四周,“躲了大半个月,可算是把这家伙蹲到了。只要有他在手,老子就不信白轻舟不给细盐。” “肯定会给的,现在人人都说,江云康才是新余的主心骨。”那小弟又道,“北狄的细盐贵如黄金,咱们被南阳王的人追杀了那么久,带上细盐去北狄,后半辈子都可以吃喝不愁了。” 孟达哈哈笑道,“哥几个好好干,只要你们跟着我,就少不了你们吃的。” 江云康听到这里,差不多听明白了。 之前南阳王为了儿子,把南阳一带的土匪窝全给端了,但总有一些漏网之鱼。 现在这些漏网之鱼看上了新余的细盐,这是要拿他当换细盐,好跑路呢。 想到这里,江云康慢慢地深吸一口气。 他用膝盖撞着马车的木板,发出“砰砰”几声。 没过多久,孟达就掀开帘布,不耐烦地问,“干什么?” 江云康呜呜几声,等孟达拿了嘴里的破布后,才喘气道,“我要小解。” “就这?”孟达一脸凶相,冷哼道,“有尿就直接尿,再发出什么响声,老子先砍断你的手指!” 江云康被无情拒绝了,而这一晚上,还真没人来管他,害他一直憋到天亮。 等马车再次动起来时,江云康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却又喊不出来。 他在心里把孟达这些人,骂遍了十八代祖宗。 就在他快憋不住时,又听到另一队人马的马蹄声。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随后传来刀剑抨击的刺耳声。 第117章 这是又来了什么人? 要是救兵就好了。江云康心想。 如果不是救兵, 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那他辛苦读书的那几年,可都白费了。 江云康这会, 很想看看外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他又不敢多动。 熬着熬着,外头的动静好像小了一点, 马车的帘布突然被掀开,一束亮光刺眼射来。 江云康再睁眼时, 就听到曾鹏飞的惊呼。 “怎么是你啊,江大人?”曾鹏飞爬上马车, 帮江云康解开麻绳。 江云康的手脚僵硬,他撑着木板慢慢站起来,“我……我等会与你说。” 急忙忙地下了马车,冲进树林里忙解手。 等江云康从树林出来时,孟达的那些弟兄,被处理得差不多,他看到曾鹏飞在和一个华服男人说话, 瞧着曾鹏飞毕恭毕敬的模样,猜是南阳王。 “三爷!”书砚眼眶布满了红血丝, 冲了过来,“您没事吧?” 他这一喊,倒是把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 江云康和书砚说没事, 再和南阳王行礼, “微臣见过王爷。” “江大人怎知本王?”南阳王三十左右的年纪,生得俊郎有力, 倒是和其他只会读书的王爷大有不同。 “微臣看曾校尉对您敬畏有加, 便猜了猜。”江云康说完后, 再感谢道,“多谢王爷搭救,若不是王爷,微臣怕是要没命了。” 江云康帮曾鹏飞救过南阳王世子,现在南阳王又救了他,倒是因果有回报,是他做好事换来了今日的好运。 “江大人客气了,本王一直在追踪这些山匪,并不知道你被他们掳走。”南阳王说话还是客客气气,并没有借此邀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了这座山就是南阳地界,江大人一身狼狈,不如去王府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事情演变到这会,再说不就冷血无情了,江云康便跟着南阳王的队伍下山去。 天快黑时,江云康他们才到南阳。 南阳和新余一样,都是山多,城区也差不多大。 让江云康比较意外的是,南阳王府和想象中的,要低调许多,简约而素朴,若是不说,他还真看不出是个王府。 换了衣裳后,酒宴也准备好了。 南阳王特意喊了儿子来拜见江云康,小孩给江云康拱手行礼,江云康忙去扶着。 因为有生意往来,虽是头一回见,但每月也有简单的书信往来。 酒宴上,南阳王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次日江云康去告别时,南阳王把江云康叫住说话。 “这些日子,多谢江大人帮忙。”南阳王先是道谢。 江云康听着,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江大人不仅有才学,还颇有才干。”南阳王笑道,“听闻江大人让罗家打造了许多刀和盾牌送去临兴关?” 江云康点头说是,“上次新余被攻破,百姓流离失所,现在才好一点。只有临兴关守住了,新余才能好。” 新余去临兴关,骑马当天就能来回,可见有多近。 “江大人说得没错,上回新余城破,本王是连夜调兵支援,好在贺将军是个厉害的,又把新余给抢回来,不然咱们历朝的江山,真是岌岌可危。” 南阳王叹气一声,再道,“新余乃是北狄入侵第一城,还请江多多费心。若是有需要支援时,可以随时飞鸽传书来南阳,本王决不推辞。” “多谢王爷。”江云康原以为南阳王要说一些请求,但听到只是这些,倒是觉得南阳王还不错。 拜别南阳王后,江云康快马加鞭往西山赶,因为耽搁了两日,到的时候,好些人都在找他。 西山的路修得差不多了,山脚下的营帐也撤了一半。 等来年开春,等天气暖和后,便要在山下围起木栏。 细盐珍贵,必定会引来不少盗贼。这次被掳走的经历提醒了江云康,等新余的细盐再有名一点,觊觎的人会更多。 花了三日巡查西山,回新余那日,天上又下起鹅毛大雪。 书砚架着马车,都不敢走神,因为路面已经积了半掌厚的积雪。 刚回到新余城,守城的军士说白轻舟留了话,让先去府衙一趟。 等江云康到府衙后院时,便看到了白轻舟的家人。 白轻舟把江云康带到书房,一边给江云康倒茶,一边道,“我派人刚接了家人过来,多谢你们送的被褥厨具,正好都用得上。” 共事一年多,江云康了解白轻舟性格,送太贵重的东西,白轻舟不会收下,倒不如送点实际有用的,不贵,还能让白轻舟高兴。 “白大哥客气了,我搬家时你也帮了不少忙,现在你家人来了,我不能帮着做点什么,一点小心意而已。”江云康两手握着茶盏,随着一股暖意袭来,人也舒服不少。 “哈哈,该说的谢谢还是得说。”白轻舟笑道,“我今日和你来,是想说说北狄的事。” “今年新余的雪下得大,北狄还在我们的北边,听细作传回来的消息,说北狄的都城以北,从十月初就一直下雪。今年北狄怕是会有雪灾。” 冬日里来雪灾,便会死很多人,特别是普通村民百姓。 北狄之前是马背上的国家,即使后来占领了历朝半数国土,对农耕比较不懂。 要是真下很久的大学,等明年开春,怕是又要打战了。 白轻舟就是想说打战的事,“我已经和贺之洲说过,趁着还有些时间,多屯兵屯粮。” “咱们新余也是,临兴关那么多将士,新余就是临兴关的粮草库。我们和临兴关,是绑死的关系。我是想着,把咱们现在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抓紧搞军需。” 江云康听到北狄下大雪,本想留点钱备用,但现在也留不住了,“那我们一起去趟罗家。” “好。”白轻舟点头道。 这会余江河对面的永平城,已经下了好几日的大雪。 永平城里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北边不断传来消息,说有不少村落的房屋被积雪压倒,又有许多人被冻死,或者是饿死。 每日都能听到这种事,乎颜完赞一直都开心不起来。 他来到城墙上,望着广阔的江面,问,“钱钰,我记得你说过,余江的另一边,比起我们所在的地方,要温暖许多。” “是的。”钱钰也往江面看过去,“有些地方四季如春,从来都不会下雪。” “真想见见对面的景象啊。”乎颜完赞道。 “总会有那一日的。”钱钰道,“历朝皇帝越老越昏庸,听闻朝中已经有诸多不满,咱们北狄国富民强,只要跨过这条余江,历朝的江山都会是我们的。”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19节 “哈哈。”乎颜完赞也觉得钱钰说得对,“历朝气数已尽,确实不行了。就连西凉那种小国家,历朝都要退让,可见无能。” 说到这里,乎颜完赞突然叹气,“这个冬天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到,我都等不及了。” “将军莫急,咱们的使臣,不是已经去了历朝么,先挂搜一笔,也是好的。”钱钰笑得奸诈,一双眸子向上飞扬,像只狡猾的狐狸。 说到这个,乎颜完赞脸上的笑意才更深一点。 而江云康和白轻舟,最开始并不知道北狄派了使臣去京城。 等皇上同意送粮支援北狄时,他们才知道。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江云康以为听错了,他愣愣地找白轻舟确认了一遍,才忍不住骂道,“皇上是老来昏智了么,他不会真以为,北狄收下钱粮,开春后就不会开战了吧?” “我的好三郎,你怎么敢骂皇上?” 白轻舟左右看了看,见门窗都关好,心里还是砰砰直跳,眉头紧锁地瞪着江云康,“就算你年轻,这样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知道了吗?” “我知道。” 江云康到底不是古人,对皇权有着如天一般大的敬畏,忍了许多次,这次是真没忍住。 “哎。”白轻舟也知道皇上糊涂,现在给北狄送粮,不是用自己的粮食来打自己么。 况且,以前要国库给新余送粮,国库都是推三阻四,可现在没想到,北狄只是派了个使臣来,说了点不靠谱的话,就骗去一万石粮食。 光是想到这一点,白轻舟就气道拍桌。 江云康深呼吸道,“这次的事,听说恭王也给了建议?” “好像是的。”白轻舟道。 “白大哥记不记得,我们刚来新余时,一条街的铺面都会损坏,只有广汇钱庄没事?”江云康看着白轻舟问。 白轻舟点头说记得,“当时我还有所怀疑来着,但是后来抄钱家时,又一点线索没找到。” “我们没找到,不代表没有。”江云康突然冷笑,“这个事我一直记在心上,恭王此次也建议皇上给粮,又让我不得不想起这个事。” “你的意思是……”二人目光对上,看江云康点点头,白轻舟把身下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可恭王不是想上位吗,他和北狄勾结有啥好处?” 白轻舟不理解,恭王本就备受宠爱,就算性子跋扈一些,也比贤王的呼声要高。 “以前皇上没废太子,恭王也一直得宠,看不到希望,这才动了其他心思吧。”江云康猜到,“这种事,一旦有了一次,往后就会成为处处掣肘的把柄,恭王除了登基为帝,便跳不下北狄的这艘贼船。” “若是北狄也对恭王允诺说些,以恭王的脑子……”江云康特意顿了顿,“怕是会被哄到找不着北,以为皇位一定是他的了。” 不过这些事都只是直觉和猜测,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他们现在,最头疼的,还是开春后的事。 本就忙碌的江云康,因为皇上弄了这么一出事,只好加班加点地待在府衙。 直到除夕前一日,江云康才停下。 除夕那晚,徐放和木疆都从临兴关来到新余。 两家人商议了一下,大家的老家都不是新余,便凑在一起过除夕。 徐放打了一头山羊,带着木疆在院子里杀羊。 江云康则是在一旁打下手。 “三郎你站远一点,待会羊血溅你身上可不好。”徐放哈哈笑了下。 江云康说没事,“你们都在干活,就我不做事,我不好意思。” 林姝从厨房出来,瞧见张月英想出来看看,赶忙过去拉着张月英又进屋,“他们男人干男人的活,你进屋待着就好。” 看了眼张月英微微隆起的小腹,林姝的步子又慢了一些,“你有了身孕,外边又有积雪,在屋里走走就好了。你是头胎,得好好养着才行。” 从张月英有孕后,林姝每日都炖各种汤去找张月英,把张月英照顾得无微不至。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便是如此了。 张月英心里暖暖的,她笑着道,“你现在照顾我仔细,等你再生孩子时,我怕是没你那么心细,那可怎么办?” “不用怕,我家郎君说只要一个安儿就好,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上次我生孩子,他就害怕得不行。”林姝笑着道,“我原想着,生孩子这个事哪里避得开,但这几年还真没有孕过。” 林姝自己心里是觉得再有一两个孩子比较好,安儿以后也有个弟弟妹妹相互扶持,但夫君这么说,她心里又甜滋滋的。 “这天底下,就江大人最会疼娘子了。”张月英就住隔壁,对江云康和林姝的日常都很了解,她说这话,一点都不带假的。 难得有一日,大家能聚在一起。 等年夜饭上桌后,每个人的脸上都笑意满满。 安儿是小孩,早在厨房里偷吃了炸鸡腿,现在虽不饿,但看到丰盛的菜肴,还是瞪大黑溜溜的眼睛道,“母亲,要是每天都能是除夕,那该多好。” 几个大人哄堂大笑,林姝温柔地刮下安儿的鼻子,“哪能每日都是除夕。” 安儿遗憾地撅起小嘴,他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每天都是除夕,“可是只有除夕,大家才能都在呀。”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以前总有一两个人不在,现在难得坐在一块吃饭,确实是很难得的事。 大人有大人的心事,安儿却只知道,父亲在家虽然会要他学认字,但只要他学得好,父亲就会带他出门买好吃的、好玩的。徐放叔叔和木疆叔叔虽然黑一点,可他们都喜欢他,他喜欢大家每天都在一处。 安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开口时,口水不自觉地流下,赶忙吸溜一口,转头看向母亲,小手摇着母亲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母亲,安儿饿了。” 林姝低头看到安儿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笑着帮忙擦了,再去看其他人,“大家都动筷子吧,三爷,你给他们倒酒。” 江云康笑呵呵地拿起酒壶,“好嘞,今日难得,大家都多喝一点。” 第118章 除夕守岁, 大人们希望来年能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安儿则是许愿新年可以长高高,少练字, 多去玩,还要有很多好吃的。 每个人的愿望,都是新的一年能更好。 安儿还小, 撑不到守岁结束,便靠着林姝睡着。 江云康和徐放两个, 则是在看地形图。 一晚过去,便是新的一年。 江云康清晨起来时, 看到薛见山又在扫雪,把人见了过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薛见山肉眼可见地胖了一些,俊秀的五官也慢慢显现出来。 “大人,您找我何事?”薛见山放下扫帚,小跑过来。 江云康上下打量了一眼薛见山,听到屋里林氏在唤彩萍, 带着薛见山去了书房。 等坐下后,再看着薛见山道, “之前读过书吧?” “嗯。”薛见山点点头,过了新年,他便是十五, 不仅从小跟着父亲和哥哥们练武, 也有读书。因为是家中幺儿,父亲见他读书不错, 还打算让他参加科考来着。 只是现在成了罪奴, 顶着罪名, 科考便成了永远不可能的事。 “我看过你写的字,笔锋硬朗,在你这个年纪,算很不错了。”江云康道,“你为何要坚持在我这里呢?” 他不信薛见山没有抱负,但是在他这里当下人,并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薛见山薄唇抿紧,低眉沉思一会,才开口道,“大人和夫人都是良善之人,不在这里,我没有可去之处。” 从薛家获罪,到他被人牙子转卖,原本是天上明月般的贵公子,却成了人人可以辱骂的卑微罪奴。薛见山年纪不大,但见了太多人情冷暖,他现在年纪尚小,父亲和哥哥们都已离世,母亲要他先保全自己,待在江家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收留薛见山后,江云康有打听了一下薛家的事,薛家如今活着的人,怕是只有薛见山一个。就算还有人活着,那也不会比薛见山好。 就是去投亲,薛见山也不见得有好去处。 “前些日子,我和白大人谈起过你,他建议你去投军。你们薛家是武将世家,如今科举不成,投军从头开始,并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自个有能力,日后为薛家翻案也不是不可能。”江云康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活不了几年了,等新帝登基,指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光景。 江云康不好一直留薛见山在身边,而薛见山在这里也没前程可言,倒不如放薛见山出去搏一搏,若是日后薛见山有本事了,这也是他的人情。 他见薛见山沉默不语,又道,“如果你放不下你的傲骨,在这种情境下,你什么也做不了的。” “噗通。” 薛见山突然跪下,他知道江大人是为了他好,感激道,“多谢大人帮忙,我愿意去投军,往后只要我能好,一定记得大人恩情。” “快起来吧。”江云康赶忙道,“既然愿意,就去收拾收拾,等初三就走吧。再过一些日子,可能就要生事了。” 外边虽然还有一掌后的积雪,但这段日子,听说北狄雪灾严重,所以江云康要提前做各种防范。 薛见山说好,再次给江云康磕头。 两人谈好后,江云康便去隔壁找徐放了。 难得的休息时间,和徐放一块坐下后,便一块喝喝茶。 轻松的日子很快就过去,等徐放和木疆回临兴关时,带走了新余的两架火炮,还有专门使用火炮的人。 江云康和白轻舟送他们到城门口,看着走远的队伍,白轻舟感叹道,“真希望哪一天能没有战事。” 江云康也不喜欢战争,战争是残酷的,一旦开始,最惨的还是平民百姓。 但他又知道,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 他淡淡地笑了下,化雪的日子,比之前还要冷,转身往城里走去。 白轻舟随后跟上,“三郎,过完元宵,你是不是要出城巡田了?” “嗯,下了一个冬天的雪,今年应该是个丰收年,得提前做好准备。”江云康道。 “去年你弄的那个水车,百姓们都很惊喜,等你去巡田,他们肯定很高兴。”白轻舟笑着道。从江云康来到新余后,官声就一直很不错,从改善农耕到提炼细盐,都给新余带来了不小的发展。 两人一路往府衙走去,重新上值后,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江云康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 他们现在,最怕听到开战的消息。倒不是担心这次打不过,只是打战就要死人,江云康不喜欢看到死人可以。 但越是不想听到的消息,就越是来得快。 二月上旬的一天,临兴关突然传来消息,说发现北狄战舰正在对面聚集。 江云康和白轻舟立马向四周送去救援的信件,江云康自己则是再次给临兴关押送粮草。 等江云康刚到临兴关,就听到有人说,北狄这次好像派了十万军士,而且这只是第一波,后面还有支援。 听到这个,江云康又想骂人,皇上送了粮草给北狄,真是……脑子不清楚! 若只是这十万军士上岸攻城,临兴关大概率能守住,但后续还有支援,就让人很头疼。 从永平城渡江而来,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0节 北狄这次,是来势汹汹。 江云康想到了之前孟达掳走他时的目的,现在的北狄,细盐贵如黄金,新余在北狄眼中就是一座金矿。 刚开始就出兵十万,不需多想,一定是想拿下新余,再图后谋。 这会,贺之洲和徐放他们全在第一线,他们没空见江云康,只让人来传话,让江云康快点回去找支援。 火炮威力虽强,但不能一次攻击几十艘战舰,而且最开始的效果比较好,等北狄人有了防备,就不好说了。 江云康忙先骑马回新余,一路回去,都是眉头紧皱,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江云康到新余时,天已经黑了,北狄的战舰开始出发。 最中间的战舰上,乎颜完赞站在船头,他期待许久的一日总算到了。这一次,他带了二十万雄兵,就历朝那群废物,肯定守不住新余和临兴关。 “历朝皇帝若是知道我们进攻临兴关,指不定要怎么骂我们呢。”想到这个,乎颜完赞反而很兴奋,一点都没有出尔反尔后的愧疚,还很自豪,“所谓兵不厌诈,真以为我们会说话算话,笑话。” “就是,拿历朝的钱粮打历朝,这个皇帝以后在他们历朝的史书里,也要被后人笑话。”钱钰笑道。 “那也是他活该,人老了就是不行,脑子不清楚喽。”乎颜完赞说完,四周的军士都哈哈大笑。 他们多次和历朝交手,把历朝从余江以北,赶到了余江以南,现在只要拿下新余,历朝剩下的国土也不在话下。 “将军说得对,历朝皇帝确实昏庸,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钱钰奉承道。 本来北狄想等历朝再乱一点,可今年雪灾严重,北狄急需用钱,加上历朝皇帝最近太多荒唐事,才提前进攻。 乎颜完赞自信地望着对面漆黑的山林,他坚信这次一定可以,“等攻破临兴关后,我一定要把贺之洲的脑袋挂在我们的队伍前。” “还有江云康和白轻舟他们的。”钱钰补充道,“咱们这次攻城后,必须要拿这些官员开刀震慑,把他们全部挂城墙上,看看哪个人还敢作乱。” 乎颜完赞也正有此意,过江的速度很慢,他先回了船舱,召集了将士们一块商议。 而此时的临兴关,也注意到危险,就是老兵,听说北狄派出十万军士,心里也跟着不安,更别说新兵。 贺之洲看军心不稳,要叫徐放时,却听木疆说徐放去炮台了。 “他去炮台做什么?”贺之洲眉头紧皱,“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意气用事?” “将军别生气,徐放带人去炮台,是怕点炮的人被暗害。”木疆解释道,“那两架火炮是咱们这次的秘密武器,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会更艰难。一旦能击毁一辆北狄战舰,咱们就能少四五千敌人,更能捣乱北狄军心。” “北狄与我们多次交手,肯定以为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守备,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改良了装备,还重新征兵。当务之急,将军还是先稳定军心比较重要。” 不仅北狄人轻视临兴关的守将,就是临兴关的有些军士,也会有这种想法。 贺之洲低声骂了句,再让木疆去传话稳军心。 木疆忙着稳定军心,乎颜完赞却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 这会丑时刚过,他和将领们都是越说越兴奋,他们都坚信能攻下新余和临兴关。 “将军,等拿下新余后,咱们就有了一座金山,大家伙都是北狄的大功臣!”钱钰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在场有见过细盐的,都知道细盐有多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期待再次攻进新余。 有上次就攻进过新余的人,猥琐笑道,“历朝的姑娘都娇滴滴的,上回进城都没玩个尽兴,这次咱们守住新余,大家伙都有福了!” “大黑,就你最色,还能进临兴关,就想着新余的姑娘家。”有人调侃道。 大黑哼哼道,“有本事你到时候一个都不碰?” 眼看着两个下属要吵,乎颜完赞出声制止,“都别说了,差不多时辰了,都去各自的位置吧。等攻下新余,什么都有!” 他一开口,所有人立马安静,听话地一起出去。 乎颜完赞走出船舱,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一些临兴关的形状,但还是看不清具体,需要再近一点。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兴奋,期待上岸后能快速攻下临兴关,好立功升官。 随着战舰越来越靠近岸边,乎颜完赞自个的呼吸声都重了一些。 这次,他要是没成功攻下临兴关和新余,他的脑袋怕是也要保不住。 不过,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将军,再有两刻钟多一点,我们就能靠岸了。”钱钰提醒道,“船头甲板上容易被射伤,您还是到后面去吧?” “不急,现在天还没亮,临兴关的弓箭可射不到那么远。”乎颜完赞嘲讽道。 但他话音刚落,两声巨响,惊吓到战舰上的所有人,也包括乎颜完赞自己。 大家齐齐往乎颜完赞的右边看去,只见相隔一条战舰的船头,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在火光的照耀下,众人都看到那艘战舰的船头被炸出一个窟窿,随着河水的倒灌,战舰慢慢倾斜,甲板上好些的士兵往床头滑去,眼看着就要沉船。 “这……这是什么?”乎颜完赞愤怒地瞪大眼睛。 但钱钰也不懂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等再转头去时,已经有士兵落水。 第119章 没等乎颜完赞反应过来, 又是接连两声巨响,不过这次没有打中战舰,只是让一艘战舰在水中摇晃了一会。 “这到底是什么?”乎颜完赞转头大声质问。 钱钰也不懂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地看着乎颜完赞,“属下也不知道啊,临兴关的细作, 从没说过临兴关还有这种东西!”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打中了一艘战舰,在甲板上炸了个窟窿。 眼看着又有一艘战舰可能要沉了, 乎颜完赞面色极差,只能下令让所有战舰后退。 但是战舰后退需要时间缓和,并不是说退就能退。 而这会悬崖边的徐放,望着江面上的十几艘战舰,让下属快些瞄准,“乎颜完赞那个狗东西要后退了,趁着他们现在着急, 多打点几艘。” 因为天太黑,加上火炮的射程问题, 好几次都没有打中北狄的战舰,让徐放很是懊恼。 但第一次就成功击沉一艘战舰,还是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大大地鼓舞了士气。 同样激动的, 还有临兴关的其他守将和军士。 虽然大家都看不清北狄战舰的样子,但可以借着微弱的月色, 看到战舰漆黑的形状。 在看到有一艘战舰下沉时, 贺之洲第一个叫了出来, “好样的!” 随之是边上军士们的欢呼声。 大家本来还对北狄有些阴影,但没想到,江大人和白大人送来的东西,还真有用。 白轻舟和徐放他们交代过,火炮的事不要给军士们看到,越少人知道火炮啥样越好。这就是他们防御时,最好的武器。 贺之洲打了那么多年的战,头一回在开局时就让北狄军队吓得开始后退,他对着军士们高呼,“大家不要害怕,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北狄人也开始怕我们了!” 士兵们纷纷呼应,高亢的声音从临兴关传到江面,等北狄军士听到时,虽然不再响彻云霄,却也颇为震撼。 乎颜完赞在甲板上不断徘徊,听着几声巨响,又有一艘战舰沉落时,乎颜完赞心跳飞快。 他抓着头发,暴怒地吼道,“那些细作,没一个有用的,全都该死!” 钱钰吓得不敢靠近,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将军别着急,咱们等等吧,属下听声音,应该是临兴关附近发出来的。咱们不是有人潜伏在附近么,等他们解决完,我们还是可以的。” 已经损失三艘战舰,乎颜完赞完全冷静不下来,他指着钱钰道,“去下小船,趁着天黑上岸,一定要先把那个鬼东西给弄了。” “属下领命。”钱钰不敢耽搁,马上去办。 而山崖上的徐放,看北狄的战舰退出攻击范围,只好停下。 他叫来两个下属,吩咐道,“你们回去和将军说,乎颜完赞可能会派小船偷袭,让他们多派一点人来。” 徐放的两道浓眉间,有着不浅的褶皱。 他眺望着远方,对这些入侵他的家长的人,恨之入骨。 与此同时,回到新余的江云康,正在府衙里,他和白轻舟一夜没睡。 看着眼前的沙盘,江云康预想道,“咱们得火炮肯定能震慑住北狄的军队,在乎颜完赞一头雾水之前,还能帮着拖延一段时间。” “说不定还能击落几艘战舰。”白轻舟忍不住笑道。 “这也有很大可能。”江云康点头道,“那几个火炮手,经过那么长时间训练,肯定不是白练。” 顿了下,江云康又皱眉,“但是吧,我们只有两架火炮,贺将军肯定分开放,并不能阻拦所有的北狄战舰。若是等乎颜完赞冷静下来,从两边远处开始靠岸,咱们还是需要援军。” 附近最近的郡县来的援军,也得一天一夜。而且还是骑兵先到,其余步兵等,得两三天才行。 现在才过去一天,还是需要拖延时间,才能减少临兴关的损失。 江云康不由想到了南阳王,若是南阳的援军来得及时,这场战役差不多就没问题了。 就是南阳的步兵到这里,也得花个两天多三天的时间。 “哎。” 想到打战,江云康就忍不住叹气。 好在临兴关和新余的粮草都很充足,即使打上三月也能撑下去。 但北狄战舰一旦靠岸,就不可能拖延到三个月之外,而是几天之内就会在临兴关有个决断。 “白大哥,你先去眯一会。”江云康看白轻舟一直打哈欠,劝道,“我到底年轻一些能撑得住,这场战不可能一晚上就结束,咱们还是要睡觉。” 算了下时辰,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江云康又道,“你要不放心回去睡,就在这里躺着,等有消息来,我就喊你。” 白轻舟确实有点撑不住,他比江云康大了十几岁,鬓角都微微发白了,身子也就比不上江云康,便去睡了。 江云康也困,但他睡不着。 这会让他闭眼休息,就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等着。 白轻舟躺下没多久,就响起有规律的呼吸声。 江云康放轻动作,开始看地形图。 等天色大亮时,才有军士来传信,说徐放受到了袭击,被绑着送回来了。 听到有人说话,白轻舟立马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江云康听到徐放出事,忙跑了出去,刚到院子,就看到被捆住手脚,还被堵住嘴的徐放。 徐放被抬进屋子,刚拿下徐放嘴里的布,就听到徐放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贺之洲,老子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受了点轻伤,非要把老子送回来。三郎,你快松开我,我要回战场去,哪有当将军的,打战时不在战场上?” 徐放骂骂咧咧,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受伤严重。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1节 江云康打量了一眼徐放,见徐放两条胳膊都有血,脸色也白得可怕。 看徐放还在挣扎,他沉着脸道,“徐放,你别闹了,冷静一点!” 被江云康这么一凶,徐放有些吓到。他从没被江云康这样凶过,面上有点委屈,“三郎,你也不支持我?” “不是我不支持你,你这个样子,还怎么上战场?你看看你的手和腿,要人扶着你去打战吗?”江云康眉头紧皱,看徐放沉默了,江云康让人把徐放抬进屋里,再问跟来的怎么回事。 原来徐放守着火炮时,受到了袭击。 派去叫支援的人,也被北狄细作杀了。徐放拼死保下火炮,但另一处的火炮就被细作给捣毁了。 徐放受了重伤,他又是徐国公府世子,贺之洲忙着打战,就让人把徐放先送回新余。 “那临兴关现在的战况,怎么样了?”白轻舟着急问,因为没睡多久,他现在头疼欲裂,但看到徐放那样,又清醒得很。 军士答道:“我们从临兴关过来时,北狄的战舰已经分三路走,准备从两边包抄上岸。” 白轻舟看向江云康,“三郎,还真被你猜对了。”又去看军士,问,“那火炮厉害不,有没有打沉几艘战舰?” 说到这个,回话的军士立马亮了眼睛,“厉害,那是真厉害!” “昨晚刚听到响声,就击沉一艘战舰。两位大人没看到,当时所有人都沸腾了。后来陆陆续续,又击沉四艘战舰,一共是五艘呢!” 五艘战舰,至少能承载一万五千名军士。这些军士里,如果有不会水的,便要成余江的水鬼。 这便是秘密武器的厉害,也是因为乎颜完赞没有料到临兴关有火炮,才能让那两架火炮如此厉害。 就是可惜,损失了一架火炮。 想到火炮,江云康又担心起徐放的伤势,忙进屋去找徐放和大夫。 大夫还在帮徐放检查伤口,徐放被送来时,临兴关的大夫有处理过,只是徐放那会不听话,很多伤口都没处理好。 江云康看着徐放被剑割破的皮肤,他头皮发麻地微微撇开目光,垂下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这两日,你就在府衙里养着。弟妹如今怀有身孕,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害怕的。” 江云康了解地道,“而且你在家也闲不住,在府衙正好,你了解临兴关,若是有个什么事,我们也能商量。至于上战场的事,你就歇了这份心,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徐放刚被清洗完伤口,这会疼到浑身颤抖,他也知道是自己逞强了,心里的不甘心也只能暂且放下。 “三郎,你再去催催援兵,我怕乎颜完赞强行上岸,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架火炮,乎颜完赞肯定会让战舰避开火炮。”徐放半眯着眼睛,说话有气无力,明明很累很困,就是不愿意闭眼睡觉。 “我知道了,天刚蒙蒙亮时,我就派人去催了。”江云康看徐放还强撑着,叹气道,“你就睡吧,真有事,我也不会放你在这里的。况且没了火炮,还有火箭和连弩,乎颜完赞的十万精兵,还不知道有多少能靠近临兴关呢。” 徐放嘿嘿笑了下,“希望一个都上不了岸。” 说完,他便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江云康自己没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但看到徐放这个样子,他感觉自己的肉都在颤抖和害怕。 看徐放睡下后,江云康立马去安排人催支援。他和白轻舟地坐镇新余,打战时,不仅要负责临兴关的后勤,还要安抚好城中百姓。 前几日,就有一些百姓往外逃走。 昨日更是多人出城,大家经过前年的战乱,现在都有了阴影,有点能耐的,都想出城躲开。 一个早上,江云康都在喝茶提神,直到下午,有第一队骑兵从新余经过时,江云康才没那么紧张一点。 第一批援军人不多,只有两千骑兵,他们到临兴关时,快到傍晚。 而此时的北狄战舰,已经在东西两边陆陆续续靠岸。 当乎颜完赞估算到火炮的射程后,就兵分三路地出发,东西各派了六艘战舰,中间再留三艘等候支援。 他们靠岸的地方,离临兴关有着五六公里的距离。 贺之洲发现乎颜完赞的计划后,便派两队人马去设下埋伏。不过,这解决不了多少人,只能是先削弱一点北狄的实力。 贺之洲镇守在城墙上,听到有军士说,看到有北狄的队伍后,再让人架起连弩。 他们已经在城墙下的地方泼了油,等北狄人靠近后,再点火烧兵。 不过,乎颜完赞也不是吃素的。他没有立马带着军士冲来攻城,而是等士兵们聚齐后,再兵分三路地准备进攻。 贺之洲和乎颜完赞是老对手了,当看到正面进攻的士兵没那么多时,就知道乎颜完赞又要搞偷袭。 “阴险小人!”贺之洲骂了一声,叫来木疆,“你去守着东边的山谷,乎颜完赞那个王八蛋,不可能硬攻的。” 木疆看了眼在城外聚集的北狄军士,皱眉道,“将军多加小心,切莫被乎颜完赞给激怒。这一次,我们有胜算的。” “这不是废话!”贺之洲拍了下木疆肩膀,“你小子就是爱操心,我岂是那种会冲动的人?快去吧,别耽误了事。” 随着太阳慢慢西落,乎颜完赞才带着军队朝临兴关攻来。 乎颜完赞也知道,如果拖延时间,等临兴关的支援到了后,想要攻下临兴关,就没那么容易了,干脆趁着天还没黑,打算直接拿下临兴关。 虽然损失了五艘战舰,但乎颜完赞相信北狄还是更强,他和贺之洲交手多年,贺之洲的那点本事,他都了然于心。 乎颜完赞一声令下,临兴关外响起冲天的喊声。 贺之洲的呼吸渐渐急促,等北狄人进入射程后,立马让连弩手和弓箭手同时准备。 连弩的射程是弓箭的两到三倍,所以连弩先朝北狄队伍发起攻击。 而乎颜完赞又没料到临兴关有连弩这种东西,在他们还以为安全的距离时,突然有无数箭矢从天飞来,“啪嗒,啪嗒”,密密麻麻地落下。 “将军小心!”乎颜完赞边上的军士看到有箭矢飞来,立马挡在乎颜完赞前面。 而他们更前面的士兵,已经死伤半数,因为都没料到在这里就会被弓箭攻击,举盾牌的时候就慢了一点。 “这又是什么?”乎颜完赞双目猩红地望着城墙的方向,看到了很多有人那么大的弓箭,陷入了沉默中。 而天上的箭矢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飞速射来后,乎颜完赞忙让冲锋防御。 贺之洲看北狄士兵都举起盾牌,改下命令道,“上火矢!” 一声令下,连弩后边的射手默契蹲下,飞快打开边上的油罐。 “点火!”贺之洲刚说完,军士们齐刷刷地点燃箭矢。 随着“咻咻”的声响,火矢和半空中的晚霞交相辉映,落下后,燃起一片火海。 很快,城墙下传来一声声痛苦的惨叫声,后边的北狄军士见此,士气大降,开始有人停住不敢再冲了。 第120章 临兴关的防守换了全新的战术, 乎颜完赞却没收到准确的消息,第一次进攻,乎颜完赞大败退兵。 随着月牙高高挂在上空, 贺之洲看着乎颜完赞退兵,心情澎湃。 而木疆也带来好消息,说是成功埋伏到了北狄的袭军。 第一战, 临兴关大获全胜,而且死伤很少。 贺之洲下令休息整顿, 今晚乎颜完赞不会再进攻了,而大家也需要休息。 这边贺之洲下令休息, 乎颜完赞却是黑着脸骂人,“是哪个细作说临兴关没变?是谁说的?” 他扫了一圈营帐里的众人,摘下头盔狠狠砸向地面,“结果贺之洲那个狗东西,弄出那么多新鲜事,十万精兵,现在只剩六万, 让老子拿屁去攻城?” 众人都不敢说话,沉默许久, 才有一人小声道,“听说能炸我们战舰的火炮,是新余那个江云康和白轻舟弄的, 连弩也是江云康。说那个江云康到了新余后, 不仅弄起细盐,还多次给临兴关送粮草。” 以前临兴关的粮草总被拖欠, 军士们还得去山上挖野菜吃, 精力自然就不好。 但江云康给送了粮草, 还送了武器,临兴关的守备便提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些话,怎么不早说?”钱钰突然埋怨道。 方才说话的人,瞪了钱钰一眼,却不敢大声回怼,“这些事,也是咱们靠岸后才知道的。好些细作都被抓了,剩下的几个传不出消息。” “真是一群废物。”钱钰骂完,转头看乎颜完赞时,又愁眉不展道,“将军,现下咱们已经损失惨重,可不拿下临兴关,咱们也不能和国主交代啊。” 乎颜完赞这次进攻临兴关,可是上书说一定能打赢的,结果刚开始就死伤惨重。 这个时候退兵,不仅让北狄成为周边诸国的笑话,乎颜完赞自个也要提着脑袋去和国主请罪。 乎颜完赞凶狠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下决定道,“马上让永平城派支援来,再去搞清楚,临兴关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今晚就地歇息,待我从长计议。” 第一场的进攻,让乎颜完赞彻底明白,临兴关已经不是之前的临兴关。 “江云康?白轻舟?”乎颜完赞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眼里划过一抹杀意,“总有一日,我要把你们的人头吊在新余的城墙上!” 新余那里,等江云康和白轻舟收到临兴关第一战赢了的消息时,两个人高兴得立马抱住。 “三郎,我们今晚可以睡觉了!”白轻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睡觉,他昨晚还睡了一会,江云康还没睡。 江云康点头说是,总算能暂时松一口气。 听到北狄军队损失惨重,江云康知道今晚不会有事,便和白轻舟各自去歇下。 他现在都住府衙,方便办事,不然有个什么事,还要派人特意去他家里喊人,太浪费时间。 昨儿一晚上没睡,江云康刚躺下,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沉。 次日天明时,江云康醒满一晚,才满足地醒来。 他起来的时候,白轻舟已经洗漱完了。 一番洗漱过后,江云康和白轻舟开始清点队伍,准备派人给临兴关送军需。 这几日,罗家日夜兼程地忙活,能多生产一把刀都是好的。 这次军需,江云康和白轻舟都不能亲自送去临兴关,便派了书砚去送,他们两个得坐镇在新余。 有援军来,都要从新余过。江云康和白轻舟都各自有事要做。 傍晚时,南阳王亲自带着援军到了。 江云康看到是南阳王亲自来时,有些意外,不过他们没时间叙旧,南阳王带了一万精兵,需要在今晚赶到临兴关。 送走南阳王时,白轻舟和江云康感叹,“这个南阳王倒是不错,就是……”可惜母家太弱,母妃又不得宠,不然比起恭王那种人要好太多。 白轻舟话说一半就顿住,江云康明白白轻舟没说完的话,拍拍白轻舟肩膀,两人一起往府衙走,“咱们干好自己的事就行。” 今日,乎颜完赞并没有对临兴关发起进攻。 一方面是伤员太多,士气低落。另一方面,是还不清楚临兴关的具体情况,他要等支援。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2节 在永平城,还有十万士兵,会在今晚渡江而来。 有了上次被炸的经验,这次一开始,渡江的战舰就分成两波,从东西两边冲新余而来。 当贺之洲收到消息时,南阳王也带着援军来了。 一万援军虽比不上北狄十万的人数,但南阳王的亲自到来,又给了军士们更大的信心。毕竟南阳王可是宗室,有宗室不怕生死来到战场,他们也不会那么害怕。 而南阳王见到贺之洲第一句话,便是,“贺将军这些日子就不必把本王当王爷,这里你最熟悉本王都听你的。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本王绝不会让你为难。” 贺之洲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但南阳王能有此心,他还是很高兴地说好。 这一次,贺之洲给火炮换了个推车,还派了两千精兵去守候。 他料到乎颜完赞会远离上次炮台的位置,便换了一个地方。 只是北狄战舰兵分两路,火炮只能去一个方向,在新来的战舰靠岸时,只打掉了两艘战舰。 尽管如此,也让新来的北狄援军,深深地感受到临兴关秘密武器的厉害,再次动摇了北狄军心。 南阳王也是很震惊,不过他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记在心中。 北狄的援军到了,但临兴关的将士们,现在都斗志满满。 他们被第一战鼓舞了士气,不少军士都在想,如果完胜这场战役,他们就能大挫北狄气焰,灭灭北狄多年的威风。 北狄这次派了二十万精兵,若是败了,没个两三年缓不过来。而且还得是情况好才行,如果连续灾年,或者是有其他战事,北狄还可能因此走下坡路。 历朝被北狄压着打了许多年,打得皇上都怕了,送粮又送钱给北狄。 只要现在能赢,贺之洲和江云康他们,都将记录到史书中,名垂青史。 临兴关这里打得火热,但京都这会,收到的才是北狄在永平城聚集战舰的消息。 皇上听到北狄还是打了过来时,当场晕了过去。 朝臣们也是人心惶惶,因为还不知道贺之洲赢了第一战,他们以为这次又要输。 而且北狄派了二十万精兵攻打临兴关和新余,说明北狄是势在必得。 皇上醒来时,立马叫来军机大臣等人,“不能打啊,北狄兵强马壮,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大臣们垂头丧气,只有江云帆站了出来,“可是陛下,不是咱们要打,是北狄要进宫临兴关。” “那就把临兴关让给他们,其他的也可以商量,但我们打不过的。”皇上道,“我们不退让,等北狄攻下新余后,必定会再南下,到时候京城就岌岌可危!” “就算让出新余,北狄也未必会遵守承诺,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江云帆实在为历朝感到担忧,特别是三郎在新余,若是要撤,三郎必定会被当做示好送给乎颜完赞处置,“况且这段时间,临兴关和新余已经不是之前的了,皇上不如等几日,看看第一战的结果?” 也有大臣出来附和道,“江大人说得对,一旦临兴关失守,北狄占领临兴关后,便能随时南下打来。余江护着历朝那么多年,只要我们守住临兴关,北狄就过不来,皇上才能安心。” 这个大臣比江云帆更有经验一些,一下就说到皇上最在意的事。 皇上躺着沉眸不语,他现在上了年纪,最怕的就是皇位不稳。 他有点被说动,可直觉上又觉得贺之洲会输。 恭王发出疑虑,“但如果,乎颜完赞带着北狄军队一路顺利,我们失去的就不仅是临兴关和新余。到时候,乎颜完赞势必会要更多的国土。” 他看向皇上,拱手行礼道,“儿臣还请父皇深思,北狄的实力我们都知道。与其现在损兵折将,倒不如暂时撤退,等韬光养晦后,再夺回新余和临兴关。毕竟之前,贺之洲不也是又打回去了吗?” 皇上看向恭王,唇瓣动了动,但他没开口前,贤王先道,“恭王此言差矣,上次乎颜完赞就没想着要守住新余,才会在新余搞破坏。可这次不一样,乎颜完赞带了二十万精兵攻打新余,势必是做了镇守新余的准备。” 他也和皇上拱手行礼,“父皇,儿臣也觉得应当等第一场结果出来再说,不可着急。” “万一输了,皇兄能担起责任吗?”恭王厉声质问。 “那如果乎颜完赞再次出尔反尔,恭王你能担起责任吗?”向来温润的贤王,在这时,也加重了语气。 皇上本就状态不好,听两个儿子就要吵起来,摔了手中的茶盏。 顿时,所有人都跪下,“皇上息怒。” “朕还没驾崩呢,你们就在朕的床头吵成这样,一个个的,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吗?”皇上怒斥完,面色涨红,疯狂咳嗽。 内侍忙给皇上喂水,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缓过来一点,“就等五日,五日后再没有捷报传来,就让贺之洲撤军!” 说完这句话,皇上就无力地喘气。 朝臣们不敢再多说,恭王和贤王对视一眼,二人也没说话。大家伙一块退了出去。 现在太子被废,京城只剩下恭王和贤王两个,他们的矛盾升级到了白热化。你死我亡的局面,没有一个人敢松懈。 皇上说的五日,其实没到五日时间,第四日傍晚时,新余就快马加鞭,派人送消息到京城。 江云康怕皇上让他们撤兵,他收到临兴关第一战胜利的消息时,就立马让人日夜兼程地去京城送消息。 若是皇上下令撤兵,江云康得憋屈死。从经济到武器,还有屯粮屯兵,好不容易发展了那么多,皇上却要撤兵的话,江云康会在心里希望皇上快点死的。 而以皇上现在的性格,还真可能让他们撤兵,所以江云康特意交代,就算换人换马,通宵赶路,也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好消息送到京城。 皇上这几日都病恹恹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本就不好的身体,因为担心临兴关被攻破,气色一日比一日差。 在听到贺之洲第一战完胜乎颜完赞时,皇上还以为是幻觉,再三确认后,还是有点恍惚。 直到军机大臣王永裕来报喜商议后续的事,皇上这才回过神来。 “真赢了?”皇上问。 “回皇上,是的,不仅赢了,按着战报说的,还是大获全胜。已经击灭北狄四万军士,皇上,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啊!”王永裕年过半百,为官二十几年,历朝还是头一回打了场那么漂亮的战,激动之前溢于言表。 皇上也跟着笑了,这也是他登基那么多年,历朝第一回 赢得那么漂亮。 之前还说要撤兵的他,这会眼里燃起了希望,“快去写折子,让贺之洲和江云康他们,务必要好好守住临兴关和新余。只要他们能打赢这战,朕就给他们升官!” 这几天,整个京城都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 现在前方传来好消息,不仅是皇上突然有劲,朝臣和百姓也纷纷有了期待,不少人都把贺之洲和江云康他们的名字记住。 木须听到消息时,他正在和钟庆谈话,两人都是呆住许久,等再回神时,都眼眶带泪,激动得深呼吸。 而此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临兴关也面临最重要的时刻。 前两日的一次交手时,贺之洲察觉到了乎颜完赞的试探,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就在这一两日,乎颜完赞要发起最后一攻了。 第121章 临兴关每日都有消息送到新余, 而且每天不止一次。 江云康每次听到有消息送来,是期待又害怕,焦虑得都有了黑眼圈, 几日的交战下来,大家伙都是身心俱疲。 再次收到贺之洲的信,是要白轻舟派新余所有兵力去支援临兴关。 新余还剩六千守备, 白轻舟收到信时,就知道临兴关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江云康听说白轻舟要亲自带兵去临兴关, 忙去阻止,“还是我去吧。新余需要太守坐镇, 我一直都是负责后勤这些,我也更年轻,跑也能更快一点。” 连续好几日的疲劳,白轻舟肉眼可见地变沧桑。 “就是因为你年轻,你才要留在新余,往后有更多的机会。”白轻舟不同意。 但江云康坚持自己去,他们都不用上前线杀敌, 但白轻舟上了年纪,车马劳顿, 身子很可能吃不消。 一番争抢后,还是江云康争赢了。 带着五千军士前往临兴关,江云康内心忐忑。 之前都是在新余听消息, 现在要直面战场, 路上还是做了点心里建设。 等真的到了临兴关,还没进关卡, 就能闻到浓厚的血腥味。 进入关卡后, 看到随地躺着的伤兵, 还有杂乱的环境,江云康深受感触。 江云康去城墙上找到贺之洲,看贺之洲胳膊也受了伤,微微蹙眉,往城墙下看去时,只见一片猩红,城外早就被鲜血染红。 “三郎没见过这种场面吧?”贺之洲转头看来。 江云康摇头,“没有。” “那你别盯着看,我们是战场上待久了,早就习惯。你是读书人,看久了,饭都吃不下。”贺之洲说完叹了声气,“乎颜完赞最近的两次进攻,都是在试探虚实。他带来的二十万精兵,如今还剩个十三万左右,我们也损失了一万多人。” 从损失上,临兴关远不如北狄多。但临兴关的守备本就不如乎颜完赞的人多。如果贺之洲有二十万军士,现在就冲出城,把乎颜完赞赶回北狄。 “将军现在,有何打算?”江云康问,“还是一直防守吗?” “北狄士兵更多,我们只能守,不能攻。出了城门,我们便是弱势。”贺之洲道。 临兴关易守难攻,附近都是高山,乎颜完赞想要绕路,也只能小部分偷袭。如果不是占了地利,就是贺之洲,也守不住那么久。 江云康听得也想叹气,“对了将军,我这次过来,还带了一种东西。” 他往前走两步,和贺之洲轻声说了几句,贺之洲瞬间亮了眼睛。 “真有那么厉害?”贺之洲问。 “确实不错。”江云康道,“造火炮要花太多时间,我便想着弄个快一点的,这东西叫地雷。数量虽然不多,但用来做埋伏最好。咱们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其实在占上风时,将军大可以乘胜追击一下,你一直守城不出,乎颜完赞肯定猜得到是临兴关守备不足。但你突然出击,乎颜完赞可能会误以为是临兴关来了援兵。只要记得别追太紧,便能大大挫败北狄军士的士气。” 贺之洲拧眉沉思,“三郎说的……好像有道理。” “将军可以仔细想想,北狄是带了必胜的心而来,但一再被挡在临兴关外,已经士气低下。如果我们能借此机会打得乎颜完赞哭爹喊娘,说不定能追到永平城去。”江云康期许道。 “这个不可能。” 贺之洲苦笑道,“我们没有北狄那么厉害的战舰,这些年也是防守为多,就是把乎颜完赞的二十万精兵都歼灭,我们也没这个可能。” 听到这话,江云康才想起来了新余和临兴关的造船也不行。 方才进来时,看到那些伤兵,江云康看到了医疗问题,现在又想到造船不行。 前路漫漫啊。江云康在心中感叹。 “不过,只要我们能赢,便是历朝近百年来,赢得最漂亮的一场战役。”贺之洲对此还是很兴奋,“况且,这次挫败乎颜完赞,咱们便有两三年的时间发展。” “两年里,以新余细盐的销路,我相信三郎能带来更多惊喜的。”贺之洲对此信心满满。 这时南阳王走来,他听到贺之洲最后的两句话,赞同道,“江大人确实很有才干,如今新余有了钱,缺的只是时间而已。若说造船,本王认识一些能工巧匠,待会就给江大人写下地址。” “多谢王爷。”江云康被南阳王和贺之洲说得心情澎湃,确实不可能那么快就攻过余江,但他现在有钱,皇上也下过旨意,近两年也不会离开新余,所以接下来只需要时间来发展。 在他们谈话时,天快黑了。 江云康主动留下来照顾伤兵,他虽不会医术,但多少懂点管理。而贺之洲他们又忙得像陀螺,他便自请留下。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3节 入夜后,江云康随便找了个营帐的角落躺下。 明明很疲惫,却时不时会醒来。 次日天还没亮,就听到外边有阵阵跑步声,江云康从营帐出去时,听到是禹州来的五千军士支援,江云康才稍微松一口气。 在临兴关的一整天里,江云康带着军士,给伤兵清扫营帐,把人集中安排到一个地方,按着轻伤重伤分开管理。 从早到晚,忙了一整日,木疆来找他时,他累得只能坐在地上说话。 “真没想到,三郎的后勤也做得那么好。”木疆给江云康递过来一块肉干,跟着一块坐下。 江云康接过肉干咬了一口,只有淡淡的咸味,但在军营里,这已经是很不错的食物,“我只想尽绵薄之力,上阵杀敌的事,我帮不了,就只能做点后勤。” 江云康很有自知之明,要他帮着出谋划策可以,但拿刀拿剑并不是他的长处。 “对了姐夫,等这场站结束之后,是不是需要有人回京城一趟?”江云康突然想到。 木疆点头说是,“不论输赢,都需要有人回京汇报。这种情况,一般是贺将军回京城,再带上一个副将。一般来说,都是由我守城。” 贺之洲留木疆守城,并不是更看重其他人,而是信任木疆,才会把守城的重任交给木疆。 贺之洲之前就和江云康说过,徐放适合冲锋陷阵,木疆适合守城,两个人在一块,倒是很互补。 “这次就不能由你回京城吗?” 江云康想到二姐生完孩子,徐放的娘子已经在新余,若是木疆回去,还能见见二姐和孩子。 “不知道呢,等打完这场站再说吧。”木疆冲江云康笑了笑,往后直直地靠去,闭上眼睛道,“只要打赢了,回不回去都是次要的。” 他守好边疆,家中亲人才能安居乐业,便是他最大的支撑。 这一晚,江云康睡得稍微安稳一些,但天刚蒙蒙亮时,就听到营帐外传来号角声,还有军士说北狄发起进攻了。 江云康立马坐了起来,好些伤兵挣扎着也要上战场,他赶忙去安抚。 而这会,临兴关外,贺之洲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头。 “将军!”木疆急匆匆地跑来。 贺之洲转头看了眼木疆,“现在徐放不在,你就是主力,你现在就带人,去东西方向,带上东西,一艘都不要放过。” 贺之洲要乎颜完赞烧了北狄的战舰,没有战舰,这十四万人就算攻下临兴关,那也是瓮中的鳖鱼,守不住多久。 贺之洲这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输了,也能让北狄再没援军。要是赢了,就绝了乎颜完赞的退路,只有停在江心的三艘战舰能退回去。 “木疆。” 贺之洲郑重地道,“这个任务,一定要成功。乎颜完赞带了几乎所有的人来进攻临兴关,正是战舰守备最松的时刻。你要是烧了他们的战舰,便是大功一件!” “属下必定不辱使命!”木疆道。 等木疆带着人离开,贺之洲才面色凝重地看着城外越来越近的北狄军队。 呼吸慢慢急促,尽管久经沙场,但在这个时候,还是会有些不安和忐忑。 而城里的江云康,也收到了贺之洲的伤兵转移命令。 如果临兴关失守,这些伤兵都会被杀。 虽然大家现在士气高涨,但贺之洲还是不敢拍着胸脯说一定会赢。 江云康组织了伤兵的队伍,等他们要出城时,突然听到几声巨响。 他的心头猛地颤了下,嘴角却扬起浅浅的笑意。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些地雷,不仅杀伤力大,还能再次震慑到北狄军士。 深吸一口气,江云康带着伤兵们出城往新余去。 剩下的,就要看贺之洲他们了。 与此同时,乎颜完赞再次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惊吓到。 前排的军士开始四下乱串,他花了好大的精力,才让军士们冷静点。 乎颜完赞没想到,临兴关又有想不到的东西,他这次如果会输,就是输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 “去他娘的贺之洲,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乎颜完赞冲着边上的钱钰大吼,“今日不管怎么样,都要攻下临兴关,你现在就去组织一个小队,让他们去前方开路。” 钱钰听得眉头直跳,方才不知名的爆炸,直接把周围的军士炸成四分五裂。这会让他去组织小队,不就是送死的队伍? 但是军令以下,钱钰只好去找人。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找了其他人去带队伍冲锋陷阵。 随着北狄军队的继续前进,又是几声巨响。 前行一段路后,才彻底没了爆炸的响声,但随之而来的是如风吹落叶般呼啸而来的箭矢。 木疆带着两千军士,先去了东边。 每个人身上都背了火油,今儿个,就是他死在战舰上,也要把这些战舰都摧毁了。 临兴关这里打得激烈,江云康带着伤兵们是片刻不敢休息,一路回到了新余,立马让人去把城里的大夫全喊到府衙去。 白轻舟看着江云康带了伤兵回来,当即白了脸,以为打输了,听完江云康的解释后,才扶墙大口喘气,“你要吓死我了。府衙里安顿不下那么多伤兵,你把重伤的留下,中等程度的送城防那里去。”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临兴关怎么样了?”白轻舟一直记挂着这个。 “我回来时刚开战,不知道什么样。”江云康满头大汗,鬓角也乱了,“临兴关有贺将军他们,咱们现在,还是先安顿好这些伤兵吧。” 江云康不愿去多想,担忧一些他解决不了的事,那是贷款焦虑。不是说他多焦虑一点,贺之洲就能多一份力量。还不如做好手中的事,等待临兴关的结果。 从清晨到傍晚,临兴关都没有消息传来。 江云康还在指挥侍卫们照顾伤兵,等白轻舟来给众人送馒头时,才得以坐下。 白轻舟手里拿着旱烟杆,和江云康一起坐在台阶上,两个人这会都没形象可言,“这些馒头,是你娘子带人做的。你家丫鬟说,你娘子知道你这会忙,就不多问一些帮不上忙的话,她做不了太多,但每日都会带着邻居做了馒头送来。” “三郎啊,你真是找了个好夫人!”白轻舟抽一口旱烟,看江云康吃到一半停住,拍拍江云康的肩膀,“等这场站结束,咱们都要回家好好谢谢家人。” “是啊。”江云康有好几日没回家了,林姝怕他担心,从没让人多问战场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又大口吃起馒头。 这一晚,江云康和伤兵们住在一起。 他也没怎么睡,睡睡醒醒,心里装着事,总是睡得不太安稳。 天还没亮,他就起来,带着书砚几人,打算出城再去临兴关一趟。 不过,江云康刚出城没多久,就看到临兴关的一个军士骑马飞驰而来。 江云康的心,随着马蹄声的接近,“砰砰”直跳。 第122章 “江大人!”军士还没靠近, 就冲着江云康激动地大喊,“江大人,我们赢了!” 听到赢了两个字, 江云康微微愣住,泪水不自觉地往下落。 太难了,真的好难, 总算是赢了。 江云康忙带着军士回城,到了府衙, 还没进屋,他就忍不住冲屋里大喊, “白大哥,我们赢了!” 这话一出,不仅屋子里的人冲出来,院子里的人也看过来。 “你说什么?”白轻舟头发凌乱,鞋子只穿了一只,“三郎,你再说一遍?” 他瞪大双眼, 赤脚跑过来抓住江云康的肩膀,再次问道, “你方才是不是,说我们赢了?” 江云康疯狂点头,激动地道, “是的, 我们赢了!” 白轻舟用力抱住江云康,“太好了, 总算是见到希望。怎么赢的?现在怎么样了?” 江云康也还不知道, 他只顾着快点回来报喜,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 院子里人声鼎沸,大家都沉浸在打胜战的喜悦中,白轻舟就让来报信的军士在院子里说。 临兴关的这场站,打得不算久。 但是接二连三地打压了北狄军士的士气,每次出其不意的武器,都让北狄军队损失惨重。 到了最后一战,贺之洲知道乎颜完赞退无可退,他也是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 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贺之洲让士兵把他的棺材抬到了城墙上。 这一战,他就是战死,也要多挡住北狄一刻。 众将士都被贺之洲的士气鼓舞到,比之前更有劲了。 “大家伙没看到,我们贺将军那叫一个飒爽,等北狄攻城时,一个个都拿出了吃奶的劲。”说完这个,军士又说到木疆,“木将军也是个好样的,他带了两千精兵,偷袭了北狄的战舰,虽然过程难了点,但还是捣毁了北狄一大半的战舰。最后贺将军乘胜追击时,乎颜完赞还不肯退,是他下属扛着他跑,别提多滑稽。” “对了江大人,贺将军说,虽然打赢了,但临兴关内外损伤也不少,希望你能过去帮忙。” “没问题,我本来就打算去临兴关一趟。”江云康道。 说完,立马让人去准备药材和纱布,当天下午就带着队伍去了临兴关。 乎颜完赞带了二十万精品打来,最后只带回四万,死了十三万,还被俘虏三万。 能俘虏那么多北狄士兵,都得归功于木疆,战舰不够,那些人想跑都跑不掉。 江云康到临兴关时,果真是到处狼藉,却也能听到笑声不绝于耳。 临兴关这次,也损失了三万多的军士,虽然比不上北狄的损失,却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坚持跟着回来的徐放,从进城起就板着脸,“我就不该留在新余,现在好了,大家打了胜战,我却养在新余,以后哪里有面子带兵!” “徐兄弟,这和面子又没关系。”江云康安抚似地拍拍徐放的背,“你就别抱怨啦,现在打赢了,你也好好的,应该跟着一起高兴才是。你方才没听到吗,木疆和贺将军都受伤,现在乎颜完赞跑了,却还有许多事要做,你不就正好有事干?” 被江云康这么一说,徐放的面色立马好多了,“也是,应该让木疆他们休息,让我来忙活了。” 其实徐放的伤还没好全,只是伤口结痂,前几天刚能下地走走。但他在新余待不住,非要跟着过来。 他们去了贺之洲的屋子,刚迈过门槛,就看到贺之洲光着上身在上药。 “你们来了啊。”贺之洲打完招呼看向徐放,“我就知道你小子待不住,既然来了,就去城外看着他们处理战场。” “好嘞。”徐放得了活,这才高兴出门去。 等徐放走后,贺之洲兴奋地看着江云康,“三郎啊,你和白轻舟,这次是帮了临兴关大忙了。要不是你们送来那么多东西,我们真不一定能赢。乎颜完赞这次是领了军令状的,他就算逃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二十万精兵,折了十六万在临兴关,而且连临兴关的大门都没进。” 说着,贺之洲就忍不住笑,但他刚笑,就扯到胸口上的伤,只能咬住下唇忍住,“就是可惜,如果我们能再有十万精兵,现在就能打到用平城去。” 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兵,也没有厉害的战舰。余江阻隔了北狄和历朝,乎颜完赞难打过来,贺之洲也是一样难打过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4节 江云康也有些遗憾,若是他早来新余两年,情况完全不一样,“贺将军,我有个想法。” 他这两日都在想这个事,现在打赢了,往后有时间也有钱,就该再把临兴关搞好一点,“你看啊,咱们也不能一直防守,就像这次,明明有机会重挫北狄,但就亏在我们没有战舰。现在新余有钱,北狄元气大伤,近两年应该都会消停,不如在临兴关附近,弄个造船厂,您看如何?” “我肯定同意啊!” 贺之洲是举双手赞同,“你花钱给临兴关办事,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以前我就和朝廷上过折子,但皇上每次都不同意,觉得我们没机会打过余江去,没必要浪费钱。但现在不用朝廷的钱,那就干,你要人还是要物,只要我能帮的,我都愿意帮!” 贺之洲有的就是人,还是一身力气的军士。要是造船厂真的弄好,指不定在他有生之年,还真有机会打到永平城去。 江云康有钱,缺的就是人。 现在不用打战,军士们除了平常的操练,会比之前空余下一些时间。弄造船厂需要大量木柴和石头,都是费时费力的事,但如果有一群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帮忙,可以大大缩短工期。 每次要开山干活时,江云康都觉得很遗憾,要是有个挖掘机多好,可惜他穿越时带不来。 得到贺之洲的同意后,江云康便出去帮忙了。 刚打了胜战,临行关的每个人都很兴奋,江云康出去时,大家伙都热情地立马喊“江大人”。 战场需要清扫,损坏不多的箭矢和武器都要搜集起来,尸首那些也得深埋,不然可能会出现瘟疫。 江云康害得帮着规整伤病,连续五日下来,临兴关上空的笼罩的血腥味才慢慢散去。 在江云康他们忙着处理战场时,乎颜完赞不仅回到了北狄,还见到了北狄的国主。 本来进攻临兴关,是为了抢夺新余,好充盈北狄国库。 可现在倒好,乎颜完赞带着二十万精兵出发,最后只带了四万人回去,战舰也损失大半。 经此一战,北狄和历朝的局势也发生反转。 之前只是吓唬一下,历朝皇帝就愿意上供米粮和钱财。现在北狄输了,从局势上来说,暂时对历朝起不到威慑,更得不到历朝的上供。 去年冬日的雪灾,让北狄现在还没缓过气来,现在是雪上加霜,输给历朝不说,还可能会受到其他国家的骚扰。 北狄国主见到乎颜完赞时,勃然大怒。群臣也质疑乎颜完赞能力,以前和历朝交战,北狄从没这样惨败过,是不是乎颜完赞的军队里出现细作,还是乎颜完赞轻敌了。 乎颜完赞从战败后,一直情绪低迷,见到了国主,也是一心求死。 但北狄国主生气归生气,却也知道乎颜完赞不会玩忽职守,并没有要乎颜完赞已死谢罪,而是要乎颜完赞戴罪立功。 乎颜完赞没想到会得到宽恕,热泪盈眶地和国主发誓,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同时,乎颜完赞也说明了这次为什么会输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临兴关多了许多他们不知道的武器。而经过乎颜完赞的调查,那些武器,好像都和江云康与白轻舟有关。 经过乎颜完赞这么一提,北狄国主和朝臣都记得江云康和白轻舟两人,北狄国主希望,乎颜完赞能想想办法,先试着拉拢这两个人。若是能让他们归顺北狄,便能和他们里应外合。 若是拉拢不成,最好是杀了。 乎颜完赞带着愤恨和不甘回到永平城,经此一战,他往后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除了要想法子拉拢江云康和白轻舟,他还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他的副将钱钰,好像被俘虏了。 钱钰不是乎颜完赞身边最厉害的副将,但绝对是知道乎颜完赞最多事的副将,若是钱钰被俘虏,乎颜完赞想到就头疼。 但现在的情况,他根本没有能力从临兴关救人,只能想法子把钱钰几个给解决了。如果钱钰他们有骨气,也该自行了断才是。但乎颜完赞了解钱钰,当初钱钰能从新余投奔他,就说明钱钰不是个有风骨的人。 在乎颜完赞思考如何解决钱钰时,临兴关出现俘虏出逃事件。 徐放发现后,立马带着骑兵去追了一晚。 江云康起来时,便看到徐放从外边回来,马队后便,有十几个人被捆住双手,被徐放拉着回来。 逃跑的俘虏,是要当众处决的,用来杀鸡儆猴。 这十几个人跑了一晚上,早已精疲力竭,听到徐放要拖他们去处决,有两个当场晕厥过去。 “扑通”一身,俘虏中突然有个人跪下。 “徐将军,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只要您放了我们,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和你说。”这人浑身发抖,脸颊涂了泥浆看不清肤色,但眼神哀求地望着徐放,说完后立马给徐放磕头。 军营里有不少贪生怕死的人,徐放见怪不怪,他看到江云康朝这边走来,等江云康走近后,才端着架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北狄军营里可有官职?” 跪下的人微微低着头,抿紧唇瓣在思索怎么回答。 但没等他出声,一起被抓的人里,忽然有个人跪下,指着他大声道,“他是钱钰,以前就是从你们新余逃到永平城的,是乎颜将军身边的大红人,也是他怂恿我们逃跑的。徐将军,你们去审问他,放我们一命好不好?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跑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纷纷点头,表示都怪钱钰,他们是被蛊惑的。 钱钰被点出身份,心跳得更快,慌张地低着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自从被俘虏后,他一直藏着身份,就是怕被人认出来。 当初他是在新余杀了人,不得已才逃到永平城,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被俘虏的这一天。 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很可能会死,钱钰这才冒险撺掇其他人一起逃跑。可还没跑多远,徐放就带人追来。 徐放和江云康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轻点下头。 江云康淡淡开口,“这位钱副将,他们说的,可是事实?” 第123章 钱钰立即摇头, 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抬头时,听到徐放喊三郎, 才知道问话的是江云康,话到嘴边又停住。 “不是?那是他们撒谎?”江云康总觉得钱钰有些眼熟,他知道自己没见过钱钰, 但总感觉和记忆里的某些人有些像。 他往前走了两步,蹲在钱钰跟前, “钱副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想活着,还是想现在就被斩首?” “我想活着!”钱钰立马回答。 他瞳孔布满血丝,接近崩溃地看着江云康,“江大人,我想活着。只要你们让我活着,你们要问什么,我都愿意说。包括是永平城的城防图, 我都可以给你们画。” 城防图,那可是机密, 钱钰却愿意用城防图来换活着。 江云康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个钱钰是个软骨头,之前能得乎颜完赞青睐, 靠的应该是些吹嘘的嘴上功夫, 而不是什么真本事。 江云康起身回头看徐放,和徐放轻轻点头, 徐放便下令道, “把其他逃跑的人, 都带到俘虏营里斩首,以儆效尤,看谁还敢逃跑!” 俘虏里,有一部分是北狄之前从历朝抓去的,这部分人倒是好说,记下名字,放回家去便好。剩下的,一部分会规划为冲锋的士兵,还一部分不受教化的,则是送去冀州挖矿,或者其他地方。 钱钰也被带去斩首现场,江云康则是让人查了下钱钰。 得到的回复,都说钱钰是乎颜完赞身边的红人,平日里最会奉承乎颜完赞,时常跟在乎颜完赞身边。不过钱钰也是从历朝过去的,至于为什么会去永平,便没人知道。 徐放回来时,并没有带钱钰,他刚进屋,就和江云康笑道,“钱钰那怂货,那些人头都没落地,他反而先尿了。我让人把他关后院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待会去吧,他这会肯定会想很多。”江云康笑道,“让他慌一会,那么胆小的人,不需要我们多审问。方才我已经派人去新余,找人查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钱钰。” 都是姓钱,江云康忍不住多想。 一直到傍晚,江云康才和徐放去见钱钰。 钱钰一个人被关了半日,心里有过无数种设想,现在看到江云康他们过来,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江大人。”钱钰热切地看着江云康。 江云康和徐放一块坐下钱钰对面,徐放先开口,凶凶地道,“钱钰,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想好了,都想好了。” 钱钰连连点头,“我可以给你们画永平城的城防图,就算乎颜完赞之后会改城防,但永平城的地势不会变。还有乎颜完赞身边的副将,好几个都对乎颜完赞不是很满意,将军可以派人去游说。这次北狄的战舰并不是来自永平,而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他跪下,给徐放和江云康磕头,“两位大人,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可以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和你们说。” 江云康和徐放对视一眼,都很满意钱钰的回答。 虽说乎颜完赞确实会改城防,但也是根据现有的城防去改变。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钱钰,你说吧,我可以不杀你。”徐放道。 这一晚,徐放和江云康都在听钱钰说话。 从永平的战舰,到乎颜完赞身边的副将和谋士们,一个个都用本子记了下来。 不过,徐放说的是不杀钱钰,但也不会放钱钰走。像钱钰这种墙头草,只能永远关着。 往后几日,江云康继续忙着临兴关善后的时。 同时,临兴关大获全胜的捷报,再次传到了京城。 第一战打赢,就够让人意外,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贺之洲还大挫乎颜完赞,打得乎颜完赞狼狈撤退,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当天捷报传到京城时,就有不少人家放爆竹庆祝。 皇上更是大喜,当即下令给给贺之洲等人加封,还有赏赐,江云康也赐五品盐政,往后新余一代的盐路都由江云康监管,官虽然没升很多,但实权很大。 这场战役,算是皇上登基后,赢得最漂亮的一战。除了封赏有功官员,还下令施粥七日。 一时间,京城被这份意想不到的喜悦给笼罩。 承安侯府里,江云帆和承安候报喜时,承安候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我的儿子,能有此本事,不枉我当初让他继续读书。” 说这话时,承安候丝毫没想到,他当时可不是这样。现在邀功起来,倒是厉害。 江云帆笑笑没接这话,而是说到其他事,“三郎能有如此功绩,得好好感谢木须先生的辛苦教学。儿子的意思是,如今三郎不在京城,儿子也是木须先生的学生,不如让儿子帮三郎登门道谢。” “好啊,大郎的建议很好。”承安候近来又胖了一些,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就算是躺在家中,也有不少人上门讨好,心情自然好,“木须先生颇有才学,你记得挑他喜欢的,别挑金银之物。” 江云帆点头说明白,见母亲一直想开口,主动问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如今你已续弦,胡氏是个好的,顺顺跟着她也不错。”孟氏看着儿子道,“就是顺顺已经到了启蒙的岁数,既然你要去木府,不如带上顺顺,让顺顺也拜木须为先生,你觉得如何?” 自己的儿子快要被比下去,孟氏心里着急,想着孙子得更厉害才行。 江云帆却有些为难,但她也懂母亲是为了顺顺好,“先生之前就说过,不再收学生。不过母亲提起,儿子会和先生提一下。若是先生坚持,另寻良师也可以。顺顺年级尚小,若是启蒙,木须先生不教,跟着文渝也是好的。” 从三弟去了新余,江云帆和文渝便走得比较近,文渝的才学也是顶尖的,能得文渝指点,是顺顺的福气。 孟氏听儿子心中有数,这才点头说好。 等江云帆带着礼物去木府时,正巧文渝几个也在,他便先提了顺顺启蒙的事,最后还是由文渝接下。 说完顺顺的事,大家都很兴奋地谈论起临兴关和北狄的战事。 林源摇头晃脑地笑道,“虽然我没在临兴关,但我能想到,我姐夫他们,现在肯定非常高兴。要是我在就好了,我也要上阵杀敌去!” 他刚说完,木须就转头瞪了一眼,“你还是先把今年的乡试过了,再说其他吧。” 说到乡试,林源立马低下头,躲开木须先生的视线。 又是三年过去,上次的乡试江云康中了头名,这次轮到林源参加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5节 大家看林源垂下脑袋,纷纷笑了。 张博宇先调侃道,“林源,听闻你母亲说过,若是你不过乡试,就不给你说娘子。你可要认真些,别过几年,大家伙的孩子都能背书了,你还没娘子呢。” “不会的,我这次一定会过!”林源哼哼道,“你们别急着笑我,我这也才第二次考而已,不算多呢。” 林源今年二十有一,若是今年乡试能中,明年也才二十二,正是说亲的好年纪。 眼下林源就一个秀才功名,要想说个门第稍微好一点的太难,林家才会对外这么说。不然一味拒绝提亲的人,便显得林家不知好歹。 江云帆跟着笑道,“我家五郎也要参加乡试,希望你们都能有好消息。” “肯定会的。”林源忙点头,怕大家再说他读书的事,赶忙转移话题到他姐夫身上,“这次临兴关打胜仗,必定会有人回京述职,就是不知道,我姐夫能不能回来?” “怕是不能。”江云帆许久没见弟弟,也有些想念,“三弟是在新余,如今刚升了官,又是开春的日子,他应该来不了京城。倒是二妹夫有可能回来。” 说到木疆,木须脸上多了几分忧愁,木疆的儿子都一岁了,但木疆却还没见过。木府的人,都希望木疆能回来一趟。 京城里,因为这场胜战,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临兴关那,江云康忙得瘦了好几斤。 等贺之洲的伤养得差不多时,便要去京城一趟。 本来贺之洲还是想留木疆守城,但徐放找了贺之洲,最后一起回京城的,便是木疆。 江云康也因此,再次被贺之洲请求留在临兴关。 在贺之洲走后没多久,江云康也收到了京城来的封赏,对此,他早有预料,倒是没有意外。 徐放倒是很高兴,看江云康还是一脸淡定,再次感叹道,“三郎就是三郎,一直都能宠辱不惊。” “我心里也很高兴的。”江云康微笑道。 “那我可看不出来。”徐放哈哈笑着揽住江云康,“对了,南阳王给我们介绍的几个工匠来了,现在天气转暖,我们可以开始动工了。” 修建造船厂的事,临兴关的军士都知道。 他们得了江云康诸多好处,现在听说江云康要建造船厂,大家伙都斗志高昂,纷纷表示愿意帮忙。 在他们眼中,江云康就是临兴关的福星和财神爷,给钱给粮,还给武器,就是临兴关的祖宗。 造船厂的选址,就在临兴关东边的一个入海口。 那里的水流比较平缓,往内陆走有一片平原,距离临兴关不算远,十公里左右的路程。 选址定下后,便是画图纸和准备木材等建材。 木材就从附近山林里砍伐,附近山多,石头更是多,只需要派人去运到选址便好。 从三月初,到四月中旬,造船厂的选址已经整平,石料和木材也准备不少,江云康几乎是住在选址这里。 因为这段日子,北狄一直没声音,江云康也就没多关注北狄的事,而是全身心投入到造船厂中。 直到他收到消息,说钱钰被刺杀了,才急忙忙赶回临兴关。 到临兴关时,正是日头最晒的正午。 江云康刚见到徐放,就皱眉问,“好好关着的人,怎么就死了?” “城里出了细作,当天昨天晚上人就死了。对方是带着必死的心态而来,杀完钱钰,被侍卫发现后,立马自我了结。”徐放道。 虽然关于永平城和乎颜完赞的事,江云康都问了个差不多。但江云康关着钱钰,还有其他用处。 前些日子,他才查到钱钰和钱明远可能是堂兄弟,没想到钱钰就被刺杀了。 “刺客是北狄来的?”江云康问。 徐放点头说是,“查过了,刺客身上有北狄的刺青。” “乎颜完赞那么害怕钱钰落到我们手中吗?”江云康眉头紧皱,细细回想了钱钰说的,还是有些疑问,“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来临兴关杀个钱钰,难不成钱钰身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徐放摇头说不知,“就算有,咱们现在也不好查了。” 钱钰死了,和钱家的线索就断了。 江云康在心中无声叹气,钱钰的事只能暂时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造船厂的事。 五月上旬,贺之洲回来了。 同时还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皇上的身体很不好,已经用汤药吊着,很可能过不到明年。 而到这个时刻,皇上还是没定下新太子。 太子不定,若是皇上突然驾崩,朝局必定要乱,到时候谁上位,便可能要争个几场战争出来。 就恭王和贤王两个,江云康更希望是贤王上位。这和上班有些相似,有个好的老板,上班时会舒服不少。若是恭王上位,江云康往后五年,可能都会被打压。 他还听说,翁行鑫已经是恭王跟前的红人,有翁行鑫那个搅屎棍在,恭王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当天夜里,江云康便去找了贺之洲。 皇上驾崩,对江云康他们的影响,便是朝廷的态度和调度问题。若是新帝一道圣旨下来,要江云康去别的地方,那江云康便要换地方重新再来。 贺之洲听到是江云康敲门,便猜到江云康的来意,“三郎可是来问皇上的事?” 江云康点头说是,“白日里人太多,有些事不好问,但是不问吧,夜里又睡不着。敢问将军,皇上真的没有中意的人选吗?” “若说为人和谋略,贤王自然更胜一筹,但皇上又偏爱恭王。”贺之洲长声叹气,“皇上到了年纪,他不愿多想,也不想为此发愁。” 说到这个,贺之洲也有一肚子的怨言,但不好直说,只能委婉地表示不满。 “我有听徐放说过一嘴,你怀疑恭王和北狄有来往,是吗?”贺之洲突然问道。 江云康说了之前的事,蹙眉道,“这一件件事联系起来,不得不多想。若恭王真和北狄有来往,咱们刚赢的那场战,就会我们脖颈上的刀。” 圣明的君主总是少数,能做到一般及格的便还好了。但恭王,绝对不是及格里的那个。 “我明白了,你说得确实有道理。”贺之洲眸光微沉,“三郎这话莫要再与其他人说,恭王正得宠,指不定咱们身边就有恭王的眼线。” “将军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江云康道。 “对你,我从来都是放心的。”贺之洲抬手揉着眉心,“我年纪大了,守不了临兴关多少年。好在有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我才能稍稍放心。这次去京城,我还见到了你大哥,你们承安侯府倒是真不错,一家两个人才。” 贺之洲笑了下,又道,“你大哥是个老派的人,他往后也会不错的。有你大哥在京城帮你顶着,你可以安心一点。” 说到大哥,江云康心里是舒服一点。 不过朝堂的事,和他离得确实有点远,提前操心那么多,有点贷款焦虑了。毕竟他还没本事大到让皇上瞬间不喜欢恭王。 次日,江云康便回新余一趟。 数月没回家,江云康甚是想念。 他到家时,林姝拿来了家书,说是大哥寄来的。 江云康拆开看了眼,大哥先是恭喜他加官,再是提醒他要不骄不躁。如今他和白轻舟等人,在百姓那声望都不错。如果他继续保持,再回京城时,必定能跳一大步。 信的末尾,大哥还说了顺顺找文渝启蒙的事。 顺顺和安儿就差了一个多月,五虚岁的小孩,确实不能再拖。 江云康到了新余许久,对当地的儒生也有所了解,便给一个名儒送了拜帖。因为是他江云康的儿子,对方立马同意。 出门拜师那日,安儿倒是哭闹了一会,不过林姝刚板起脸,安儿立马擦了眼泪,哼哼道,“好啦好啦,我不哭行了吧。” 他撅着小嘴,不太情愿地跟着父亲出门去。 拜师的过程很顺利,安儿自个也聪明,先生对安儿是赞不绝口。 回家时,安儿想到往后每日都有个白发老头盯着他读书,心情就不太好,“父亲,为何我一定要读书呀?”他表示不理解。 江云康笑道,“安儿不是说过,想要保家卫国,和父亲一样,成为人人称赞的好官吗?” “要当官,就一定要读书吗?”安儿再次问道。 “是啊,因为读书能明事理,辨是非,你要学的,不仅仅是之乎者也的文章,更多的是做人道理。”看安儿迷糊的眼神,江云康轻轻摸了摸安儿的额头,“安儿那么聪明,肯定能达成梦想的。” 安儿觉得父亲说得太深奥了,他听不太懂,他问了个比较直接的问题,“那读书后,我还能和二林哥他们,一块去爬树摸鱼吗?” 二林是邻居家的哥哥,安儿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只是安儿还小,每回出门,他都是提着竹篓,站在树下或者岸边,等二林他们收获回来。 “当然可以。”江云康哈哈笑道,小孩就是小孩,玩是孩子的天性。他的孩子,读书是用来明辨是非,而不是用来限制自己。 马车徐徐驶向僻静小巷,江云康先下了小巷,再抱着安儿下马车。 父子俩手牵手地走进院子时,林姝正带着彩萍几个在包青团。 看到青团,安儿立马挣脱父亲的手,一跑一趟地过去,“母亲,孩儿要吃豆沙馅的!” 林姝宠溺地看了眼儿子,拿了个豆沙的递过去,再抬头去看夫君,“三爷,你洗洗手,也来吃吧。” 在家的日子,是江云康最放松的时刻。 不过这样的时间并不多,安排好安儿读书的事后,江云康再次出门去了造船厂。 六月天气炎热,造船厂的基石已经铺好,梁柱也按照图纸给弄好。 江云康只穿了一件单衣,在木屋里算着还要多少工期时,木疆找来了。 木疆满头大汗,进入木屋后,拉着江云康就要走。 “二姐夫,你急忙忙找来,临兴关出事了?”江云康见木疆一脸着急,不由心跳加快,皱眉发问。 “不是临兴关的事。”木疆左右看了眼,让随从们都退后,再压着嗓音道,“是恭王出事了,他被夺了亲王爵位,要反啦!” 第124章 要说太子被废是有所预料, 恭王这个,就来得有些快了。 倒不是觉得这件事让人意外,就是觉得太快了一点。而且皇上如今病重卧床, 在这个时候夺了恭王的爵位,显然是有人给恭王下绊子了。 江云康跟着木疆,快马回到临兴关。 他们直冲白轻舟的书房, 到的时候,徐放也在。 “把门关上。”贺之洲看着木疆道。 等门窗都关好后, 贺之洲扫了眼众人,眉眼里带了些许的疲惫, “恭王和北狄有所往来,皇上震怒后,夺了恭王的亲王爵位。” 被夺了爵位,还被发现和北狄来往,这也代表着,恭王和皇位越来越远。 而恭王和贤王争斗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拉下太子, 若是贤王上位,恭王也不会有好结果。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6节 故而恭王逃出了京城, 准备要反了。 “据探子的消息,恭王应该是逃往潭州。”说到这里,贺之洲微微皱眉, “潭州在新余南边四百多公里, 虽然没有特别近,但也不远。” 江云康明白贺之洲叫他来的意思了, 潭州里新余不远, 恭王想要从潭州起家, 很可能会来夺新余的盐井。 刚解决完外患,内乱又来了。 徐放接话道,“潭州是盛家起源,盛家又是恭王的母家,恭王夺嫡多年,在潭州必定有所准备。” 说起这位没比自己大多少岁的小舅舅,徐放并不喜欢恭王。仗着得宠,恭王向来猖狂。 贺之洲点头说是,“恭王狼子野心,如今逃窜去潭州,必定会被群攻。咱们也得做好准备,虽说恭王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但明白的人都知道是恭王失德在先,务必要站队立场才是。” 从江云康的立场来看,当然是希望恭王下台。从长远发展来看,他也不认为恭王能有治世之才。 让他比较好奇的一点,恭王和北狄来往,如何捅到皇上那里? 江云康看向贺之洲时,他还只是猜想,贺之洲倒是先承认了。 “消息是我递的。”贺之洲道,“恭王实在不堪重任,我便给贤王送了个消息。我到了这个年纪,也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就是不能看着历朝覆灭。贤王心机深,但好歹懂进退,比恭王要好万倍。” 听完贺之洲说的,徐放立马认同地点头。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徐放道,“但如果恭王知道是将军传的话,恭王很可能会报复我们。” “这倒是不用怕,如今北狄还没喘过气来,不用担心恭王会和北狄前后夹击。”贺之洲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咱们要做的,是加强新余和西山的防守。” 恭王要造反,便要招兵买马,这些都要用钱。就算恭王之前有钱,到了这会,也不会嫌弃钱多。新余的盐井,就是摆在那里的钱山,恭王不会不心动。 江云康回到新余时,白轻舟也听说了恭王的事。 二人坐在府衙里,接连叹气。 不过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贺之洲已经调兵来新余,徐放和木疆也随之到了新余守城。 新余和临兴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新余失守,临兴关也就没了。现在北狄没能力进攻临兴关,贺之洲才敢把大部分兵力调到新余来。 白轻舟立马就要求造火炮,弄地雷,之前给临兴关的一切,也要在这个时候弄起来。 江云康没有意见,之前还打算慢慢来,到现在慢不了。若是再慢一点,恭王的人就要打到新余来了。 一番商议后,江云康去屯粮和找罗家打兵器,白轻舟则是负责火炮和西山的布防。 好不容易在西山修好的路,可不能被毁了。 没过几日,江云康就收到恭王在潭州起义的消息。 说是贤王蛊惑皇上,残害奸臣,陷害手足……一共给贤王列举了十条罪状,不仅自个在潭州起义,还怂恿附近的州县也一起。 在恭王的信使来到新余时,已经有三个洲城附和恭王起义了。 江云康听到恭王派人来访,和白轻舟一起出城去。 等看到是翁行鑫时,瞬间皱了眉。 “云康兄,好久不见啊。” 翁行鑫蓄着短须,和江云康微微笑了下,再去看白轻舟,“怎么,你们不请我进城坐坐?” “进城就不必了,你有什么话,在这里直说就好。”江云康道。 看到来的是翁行鑫,江云康就觉得恭王没想好好谈,他和翁行鑫是仇敌,却让翁行鑫来谈话,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好好谈。 说实话,江云康并不想和恭王开战。 打战要死人,新余刚缓过来一点,若是紧接着打战,那新余的发展又要被拖延。 但新余坐拥西山这个钱袋子,恭王就不可能放过。 “云康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 翁行鑫收起笑容,“恭王呢,已经知道是你们乱传的消息,还得恭王被逼无奈到潭州,但恭王大度,他愿意不计前嫌,只要你们归顺恭王,帮着恭王一起清君侧就好。” “若是来日恭王登上皇位,你们便是大功臣。”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贺之洲传话给贤王,会被恭王知道也正常。 但听到翁行鑫这么说时间,江云康的心跳还是快了一点。 白轻舟道,“不必多言,恭王狼子野心,我们是绝不会参与谋逆的。” “真要这么倔强吗?” 翁行鑫抬眉看着白轻舟后江云康,“到底是你们的私心作祟,还是你们不愿意舍弃钱财?” “白大人倒也不用把话说得那么绝,你们不在京城,不知道京城到底如何。如今朝廷奸人当道,恭王才是替天行道的人。” 翁行鑫说得正义凌然,仿佛恭王真的如他说的一般好。 江云康却知道,不管最后恭王能不能赢,他都不能站到恭王那边。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到最后也不会是。 若是这会归顺恭王,等恭王事成,也就是他身败名裂,被卸磨杀驴的时刻。 “翁行鑫,你助纣为虐,识人不清,你才是该好好反思自己的那一个。”江云康沉声道,“恭王勾结北狄,差点害了新余和临兴关,这等罪名他逃也逃不掉。如今不知悔改,甚至想造反,这是罪加一等!” 他的音量并不小,四周的人都能听到。 翁行鑫面色不好,指着江云康好一会儿,才放狠话道,“江云康,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到要看看,你们如何能守住西山那个钱袋子!” “奉劝你们一句,朝中乱得很,没人能护住你们。守着那么大的宝贝在,等这天下乱起来,你们都得死!” “翁行鑫,你终于说出你的中华了。”江云康冷笑道,“憋了那么久,很难受吧?” 他和翁行鑫,就不可能是朋友,看翁行鑫甩脸走了,江云康也转身回城。 有句话,翁行鑫说得很对,守着西山那么值钱的盐井,往后确实会有很多麻烦。 但麻烦要来,他们也挡不住,只能增强自己的实力了。 翁行鑫上了马车后,反而没了怒气,他的随从笑呵呵地拿来水壶,“果然如大人料想的一般,江云康看到是您来新余,连城门都不会让您进。” “江云康这个人,就算不是我,他也不会归顺恭王的。”翁行鑫很了解地道,“我之所以特意跑一趟,就是激他多说点恭王的坏话。恭王可是心心念念地想要江云康能够归顺,若是江云康真的被说动了,那恭王身边岂能有我的位置?” 翁行鑫很清楚自己在恭王身边的身份,他能锦上添花,却没有雪中送炭的能力。但是江云康可以,一旦江云康提出要用他的性命为要求,恭王肯定会答应。 翁行鑫不能冒险,所以亲自来了这一趟,挑起恭王的怒火后,他就等着看江云康倒霉。 以前在京城结下的梁子,这会也该清算了。 回到潭州后,翁行鑫又换上另一张脸,愤愤地去见恭王。 恭王来得突然,虽然在潭州早有安排,却没想到会被贤王弄了这么一出。 最近两天,他急得嘴里长泡,现在看到翁行鑫回来,等不及地问,“怎么样?江云康和白轻舟怎么说?” 翁行鑫给恭王跪下,悲愤地哭着请罪,“是微臣无能,不能劝说他们,还请王爷降罪。” 恭王听得眉头紧皱,在京城听到江云康和白轻舟颇有功绩时,他就动了心思,现在听到翁行鑫说不行,心里很遗憾。 翁行鑫的随从突然插话,“王爷,这个事根本怪不了翁大人,那个江云康和白轻舟太傲慢,他们连城门都不让翁大人进去。刚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骂翁大人,还……”刻意顿住,咬牙切齿地加重语气,“还辱骂您是乱臣贼子。” “根本就谈不下去啊!” “混蛋!”恭王摔了手中的折子,眸光中闪过一抹杀气,“不识好歹的东西,他们不知道识时务,那就等着吧。等本王集结完附近的军队,第一个要拿下的就是新余!” 新余有西山的盐井,要想做大事,必须要先有钱。拿下新余,临兴关也就不在话下,到时候还能接来北狄援军,也不用怕腹背受敌。 恭王在京城是就想过,若是不能拉拢江云康和白轻舟他们,必定要杀了他们,不然留着他们,便是后患。 翁行鑫擦着眼泪,听到恭王让他起来,才叹气起来,“王爷,微臣在城外看了眼,新余现在修建得很好,城墙比潭州还要高。如果我们能拿下新余,把新余当做据点,不仅有钱,也能有很好的防守。” 若是攻下新余,翁行鑫第一个就要用马拖着江云康游街,以报当年之仇。 另一边,江云康和翁行鑫谈完后,不需多想,他就猜到翁行鑫会和恭王怎么说。无非就是添油加醋,让恭王尽快攻下新余。 想要攻下新余?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江云康对此还是有些自信的。 当初修缮城墙时,江云康就和白轻舟说了,要尽量做到最高、最坚固。 如今恭王才刚到潭州,从游说周边州县,到整顿军队,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过于更长。 而半个月里,够新余造两架火炮了。 况且,潭州附近,也不是所有州县都愿意归顺恭王,除了新余,还会有其他人。 恭王这次被贤王弄得措手不及,很多事都没准备好,等恭王喘口气能出兵时,朝廷的军队可能也要来打潭州了。 之前北狄的二十万精兵,确实让江云康好多天没睡好。 现在只要不出意外,新余只会固若金汤。 让江云康比较头疼的,是在新余边上的西山。 如果恭王直接冲着西山去,他们就要出城迎战。而现在,江云康还不知道恭王集结了多少人。 在江云康发愁西山时,南阳王派人送来信件。 恭王也派人去游说南阳王,希望附近的番王能跟着恭王一同起兵,但南阳王觉得恭王不是正统,便拒绝了恭王。 而南阳离潭州更近,南阳王派人送信,是想和江云康求助连□□。 到了这个时候,江云康立马拿了图纸,还派了两名工匠跟着信使回南阳。 六月底的天,本就闷热得让人心烦。 新余的百姓本来还沉浸在打赢北狄的喜悦中,听到恭王要造反,一个个的又提心吊胆。原本去西山做工的百姓,也不敢出城去了。 徐放带了五千士兵镇守西山,江云康则是通过临兴关,从靠北一点的地方,运来两船的粮食。 有粮有炮,守城的士兵也足够,就是西山那里的守卫还差了一点,最好是能翻个倍。 但这个时候,四周的郡县人人自危,很难有援军来帮忙守西山。 就在江云康思考如何在西山附近设陷阱时,朝廷传来消息,说贤王亲自带兵征讨逆贼恭王,已经从京城出发了。 第125章 贤王要立功挣声望, 亲自带兵剿灭恭王,日后登基也能有更大的支持。 江云康乐得听到这个消息,贤王最好是快一点, 免得恭王先盯上他。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7节 内乱一开始,潭州附近人心惶惶。 江云康更是忙得像陀螺,他猜贤王出兵潭州, 恭王必定不敢来攻城,但西山的盐井, 恭王怕是不会放过。 故而又调兵去了西山,炮台也架在西山, 由徐放和木疆一起镇守西山。 这天夜里,江云康满身疲惫地回到家时,林姝却不在家。 听丫鬟说隔壁的徐夫人要生了,三奶奶去了一下午,这会还不知道情况。 江云康走出院子,今日徐放还在西山,也不知道隔壁怎么样, 他正迈出门槛时,看到林姝带着彩萍等人回来了。 “怎么样了?”江云康忙问。 “母女平安。”林姝也有些疲倦, “咱们先回去吧,已经派人去找徐世子,不过徐世子得明日再回来了。” 最近实在是事多, 不然这个时候徐放应该守在新余。张月英又是头一胎, 生得又久了一点,林姝在隔壁时, 一直紧绷着心弦, 生怕出个什么事。 还好, 母女平安,都没有问题。 “平安就好。”江云康也跟着松一口气,“多亏有你在,不然隔壁没个亲人,徐世子今日又不在身边,也不能安心。” “我们住得那么近,你和徐世子又要好,互相帮衬着都是应该的。”林姝笑道。 夫妇俩一块进屋,丫鬟们很快就来摆饭,安儿已经休息了,这会用饭的便只有他们两个。 “张家妹妹温柔有礼,说话也有进退,她身上有好些东西,都是我学不来的。往后她的女儿,肯定也会和她一样出色。”林姝有些羡慕。 “各人有各人的好,张氏有她的好,娘子你也有张氏没有的好。在我眼里,娘子你就是最好的。”江云康给林姝夹块肌肉,笑盈盈地看着她。 林姝烫着脸低头吃饭,过了会,才不大好意思地道,“都老夫老妻了,快别说这样的话。” 江云康用过饭后,还不能歇下,去书房看了会地形图,才回屋睡觉。 次日天刚亮没多久,江云康从屋里走到院子时,就听到徐放兴奋的说话声。 头一回当爹,自然高兴。江云康点头表示理解,出门先去了府衙。 快正午时,徐放来府衙里分红蛋给大家吃。 刚得了女儿,徐放还没进门,笑声先传进屋里。 等他进屋后,立马和江云康炫耀道,“三郎没有女儿,肯定不知道女孩儿多娇嫩。我抱在怀中,软趴趴的,可讨人喜欢了!” 江云康呵呵笑道,“你的女儿不就是我的女儿,日后让她认我当干爹,以后我给她添妆。” “那可不成!”徐放立马道,“认了干爹就不能当亲家了,别人我可不放心,你和木疆都有儿子,日后她总能看上一个。” 徐放都想好了,还是江云康和木疆靠得住,安儿虎头虎脑的,身体也好,日后说不定还能跟着他学武。 江云康倒是没想那么远的事,儿女有儿女的缘分,若是能成亲家也不错,毕竟两家人知根知底。不能成,也不会因此坏了感情。 徐放忙着分红蛋,江云康则是去找白轻舟。 在江云康刚找到白轻舟时,突然有士兵来传话,说城东的方向听到爆炸声,像是从西山传来的。 一听这话,江云康便知道西山打起来了。 他赶忙去叫了徐放,带着新余里的五千士兵去支援。 此时的西山,确实打了起来。 为了防止偷袭,西山的半山腰上,建了一圈的瞭望塔。 恭王的人本想偷袭西山,但刚靠近山脚下,就被发现了。 随着几声炮响,山脚下被砸出几个窟窿,本想偷袭西山的人,被炸了个不知所云,一个个晕头转向。 带兵来的钱洋摔了个踉跄,吃了一嘴的土,再起来时,震惊地道,“这什么东西?” 边上有人回答,“应该是火炮,之前贺之洲就是用这个击沉北狄战舰。将军,我们还要不要进攻?” 偷袭不成,还死了好几百人。钱洋这会也在犹豫。 本来是想抢一波细盐回去,没想到江云康和白轻舟会那么狠,在西山这种地方架火炮。 钱洋沉眸思索,正在犹豫时,又是几声巨响,看到高耸入云的树木都被炸断,当即下令,“撤退,都先撤退!” 山下的钱洋带兵撤退,木疆看到后,并没有让人去追。 吓吓就好,若是这会去追,怕还有人偷袭西山。 等江云康和徐放到西山时,战斗已经结束,钱洋的队伍已不见踪影。 “这小王八蛋,专挑这种时间来打战,有本事别跑那么快,老子弄死他!”徐放愤愤道,他还想在家里多抱两日女儿,被钱洋的人败了兴致,现在就想打人。 几个人围坐在沙盘边上,木疆让徐放淡定一点,“跑了不是更好,说明钱洋害怕了。要是真打起来,我们也会损兵折将。” 江云康点头说是,他并不想和恭王的人正面对上,这个风头留给贤王去出。 因为这场偷袭,徐放又留在了西山。 江云康待了三日,才回的新余。 在他刚回到新余时,听白轻舟说贤王的使者刚走。 贤王要打潭州,便想着来调兵。这个嘛,白轻舟觉得有道理,还一个是他也不能拒绝,便答应调兵五千。 江云康也没有意见,天下没有吃白食的事,这会要是推三阻四,日后等贤王登基,江云康和白轻舟都要完蛋。 现在贤王出兵潭州,钱洋又刚被打跑,出兵五千对新余来说倒是没啥压力。 算着贤王快到潭州附近的日子,木疆带着五千士兵也出发了。 等木疆刚走没两日,施华池代表贤王来访了。 施华池三十左右,面容白净,说话也是斯斯文文。 他被邀着坐下,先是一番感谢,再道,“王爷得知木将军带兵去支援,颇感欣慰,特意让我来感谢你们。” 施华池是施贵妃家侄儿,算起亲戚关系,便是贤王的表弟,也是贤王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派施华池来感谢,算是看中江云康和白轻舟了。 白轻舟笑道,“王爷客气了,我等忠君爱国,贤王是扫除逆党,自然该出力。” 江云康也轻轻点头,但他没接话。现在正是前线最忙的时候,施华池这种亲信,贤王能派他出来,必定还有其他事。 “白大人的心意,王爷肯定会知道的。”施华池笑了笑,目光转向江云康,微微抿唇,接着道,“实不相瞒,王爷让我过来,还有一事请求。” 他顿住,视线打量着对面的两个人,“之前就听说临兴关有火炮击沉北狄战舰,前几日又吓跑钱洋。王爷听说火炮威猛,想和你们借火炮攻城,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有了火炮,攻城或者守城都能事半功倍。 白轻舟迟疑地看向江云康,火炮就是新余的命根子,若是借出去,城防就会大大减弱。 江云康面不改色地道,“火炮不好运输,新余城里只有一架火炮,我们可以借给贤王,但路上也得小心运送,不然会自爆。” “只有一架吗?”施华池突然皱眉。 “是的。”江云康如实道,“临兴关原本有两架,后来被捣毁了一架,新余只有一架,另外一架则在西山。从新余往潭州运火炮,差不多得花十日。” “那么久?”又是一个让施华池没预料到的事。 “嗯啊,火炮不宜运输,十日已经算快的。若是贤王需要,现在就得让人准备。”江云康没有说谎,如果贤王真能拿下潭州,这家火炮也算物尽其用。 施华池的眉头明显地拧在一起,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要火炮,“听闻新余前段日子屯了不少粮食,如今贤王快到潭州,恭王的人也打不到新余,不如……” “我已经让木疆带了部分粮草出行。”在施华池开口要之前,江云康打断了施华池的话。 他算是看出来了,恭王是匪盗行为,喜欢用抢的;贤王则是温柔刀,笑呵呵地来要,他还不能不给。 “原来江大人早就想到了,你可真细心。”施华池从火炮,说到粮草,又问到了武器,还有西山剩下多少屯盐。 一个个问去,江云康和白轻舟还是被迫送出不少东西。 等施华池走后,白轻舟和江云康小声嘀咕,“要是贤王真能拿下潭州,往后做个明君,我也就不心疼了。” “哎,往后的事不一定啊。”江云康感叹道。他能清楚的,就是贤王比恭王好些,但要和流芳百世的明君比,还得看贤王上位后的作为。 这边江云康东西也给了,想着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事求来,结果几日后,跟着押送火炮的人一身狼狈的回来,说火炮在路上炸了。 “我再三和施大人提醒,说现在天气热,正午得停下休息,但施大人非要在五日内去潭州。天一热,加上赶路又快,押送弹药的马车就炸了,当场死了好几个人,施大人也被砸伤胳膊。”说话的虎头一脸气愤。 听到这话,江云康差点气晕了。 他是再三叮嘱急不得,施华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却阳奉阴违。 现在出了事……江云康不敢多想,问虎头怎么回来了。 “施大人破口大骂,说两位大人不想给他好的火炮,故意给了差的坏事,我当时没忍住,和他凶了两句,便回来了。”虎头回来就后悔了,应该跟着去找贤王,不然是非黑白,都由施华池一个人说了算。 他眼眶红红的,胸口堵得厉害,“那个施大人明明看着特别斯文有礼,不曾想,也是个不要脸的!” “不要再说了!”白轻舟瞪了眼虎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亲自去找贤王一趟,这个事,不能让施华池乱扣屎盆子。” 他看江云康张嘴要说话,立马又道,“我知道三郎口才不错,但你得守着新余。而且你年纪轻,有些事情不好说,我是年纪大了,就算是贤王,也得听我说两句。” 白轻舟是憋了一肚子气,那个施华池看着还好,不曾想也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那白大哥,你一路小心。”江云康眉头紧皱,“到了那边,最好是先去找木疆。火炮出了事,必定需要有人问责,施华池是贤王的表弟,就算贤王不愿意责罚施华池,也不能让他们把这个罪责推到我们身上。” 如果贤王包庇了施华池,那贤王也是个好的。 在这种时刻,任人唯亲便是大忌。 在白轻舟出发后,施华池也和贤王碰面了。 他吊着胳膊,看到贤王就跪下,哭着叫了句表哥。 贤王刚到潭州附近,营寨都还没弄好,看到施华池狼狈回来,以为是江云康和白轻舟不肯借火炮,但听到火炮炸了,贤王不解地问,“怎么就炸了?” “是我不好,我想着快点带来火炮,也能助阵王爷攻城,但没想到天气太热,因为我急于赶路,就在路上炸了。”施华池哭着道。 当时有好些人在,若是在贤王面前推卸责任,总会有被拆穿的时刻,倒不如先认一点错,再模糊责任。不然都坏到他头上,这会怕是不能好好地离开。 “火炮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说炸就炸?白轻舟没有提醒过你?”贤王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施华池却只是哭,听到还死了好几个人,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暴躁。 “华池,你……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贤王深吸一口气,“没了火炮,还如何攻城?” “听说西山和临兴关还有,不如……把那两架火炮调过来?”施华池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贤王的目光后,又马上低下,他小声道,“临兴关要守关卡,但西山这会又没什么事,调来也可以的。王爷本就是一人之下的贵人,就是西山也是王爷的,他们没理由拒绝。” 贤王若有所思地道,“那就再派人去一趟西山,这次不可再生是非。那个火炮,也不见得有多厉害,不然也不会半路炸了,还是别指望它了。” 原本贤王是听说火炮厉害,贤王才动了心思,但现在要他再等十几日,是绝对不可能的。 施华池听贤王没有要罚他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把话题带到了其他事情上。 火炮路上炸了的事,也传到了潭州城。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8节 在钱洋跑回来时,恭王还骂了钱洋,现在听到火炮在路上就炸了,更加不以为意。 钱洋是见识过火炮威力的,听到恭王在笑,还是提醒道,“王爷,火炮会在路上炸了,肯定另有缘由。但火炮确实厉害,当日与微臣同行的将士们都看到了,一个炮弹炸来,原地就出现一个坑。” “再厉害也没用了。”翁行鑫开口接话道,“这不是半路就炸了么,说明是上天在庇佑王爷呢。” 说着,他和恭王拱手行礼,哄得恭王笑得更开心。 钱洋皱眉道,“可西山还有火炮,万一……” “钱大人,你为何一直危言耸听?”翁行鑫打断钱洋的话,“从西山运火炮到潭州,那得好几日的时间。现在已经炸了一架火炮,你觉得江云康和白轻舟还会借第二次?” 听到这话,恭王也认同道,“经此一事,贤王和江云康他们,心中都会有怨言。都说贤王是个大度的,但本王可清楚,他心里其实最狭隘。一点小仇都能记个十年。” “本来还发愁贤王缩在京城怎么办,现在不用麻烦了,直接在潭州解决他,本王便再无阻碍。” “王爷圣明。”翁行鑫立即奉承道,“贤王来攻潭州,为的就是立威。所谓成王败寇,只要王爷能打赢贤王,日后史书如何写,也是由着王爷来。” 翁行鑫这话说到了恭王的心坎上,哄得恭王又是一阵大笑。 钱洋还是不太放心,看向翁行鑫时,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巧言令色的小人,只会耍点嘴上功夫,钱洋觉得翁行鑫迟早要坏事。 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说南阳王依旧不肯归顺。 “他一个小小的南阳王,这般倔强,难不成真想等本王把他的头颅挂南阳的城墙上?”恭王不悦地道。 翁行鑫道,“王爷不用生气,南阳还没潭州一半大,只要解决了贤王,日后别说是区区南阳,就是新余,也都会是王爷的囊中物。” “这倒是。”恭王眸光微暗,吩咐传话的军士,“派人再去南阳一趟,若是南阳王还不知好歹,别怪本王不客气。” 钱洋再次想开口,但恭王已经被翁行鑫哄着往外走。 他忍不住地叹气。这个时候和南阳王放狠话并不明智,虽说南阳不大,但如果贤王和南阳王前后夹击,潭州城也会有危险。 想到那个只会拍马屁的翁行鑫,钱洋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任翁行鑫在恭王身边,他得去找盛家老爷子一趟。 第126章 白轻舟去找了贤王一趟, 回来时,面色阴沉。 江云康问他怎么了,白轻舟一句话都不说, 拉着江云康进屋后,“砰”地把门关了。 “白大哥,你这个样子, 可是贤王不听你解释?”江云康问。 “他倒是听了,但是没听进去!” 白轻舟怒气冲冲, 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着嗓子, 义愤填膺地拍着胸膛道,“你知道他什么语气吗?” 江云康摇头说不知。 “他轻飘飘地说了句,不过是架火炮而已,算不了什么。”白轻舟当时就快炸了,若不是贤王最可能上位,他当场就要吵起来,“什么叫不过而已?光是那一架火炮, 我们去了多少人力物力?” 白轻舟掰着手指头算钱,算了一会, 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上来。 江云康眉头紧皱,之前和贤王来往不多,觉得贤王心思深, 但好歹有些谋略。 现在看来, 也是个拎不清的。 施华池犯了大错,却是轻飘飘地说算不了什么。 “白大哥, 那你答应给西山的火炮了吗?”江云康问。 “当然没有!”白轻舟愤愤道, “他都浪费了一架火炮, 还质疑咱们的火炮有问题,我才不愿意给西山的。我说西山的火炮钉死在西山,拆不下来的。况且,给了西山的,我们如何守得住西山?” “你不用担心,就算日后贤王登基,这个事也由我担着。”白轻舟补充道,“他不是觉得火炮用处不大么,那就看看,他要怎么去攻城!” 白轻舟现在是一肚子火气,回来的路上,就气到心悸。 现在看到江云康,就想把肚子里的话吐槽完。 江云康是愁眉不展,他只是想有个好一点的上司,在他奋斗路上,不要给他下绊子和拖后腿就行。 但是这一个个的……哎,皇上明明那么能生儿子,怎么就不会教养儿子呢? 愁人。 火炮这个事,让江云康和白轻舟的心情都不大好。 但不能一直沉浸在伤心的情绪中,潭州马上就要打起来,木疆已经去支援贤王,到底会打成什么样,他们都要密切关注。 七月中旬,贤王和恭王开战十日后,木疆派人送来战报。 江云康本是在家中睡觉,听到白轻舟上门来,赶忙起床去见白轻舟。 战报上写,贤王攻城艰难,一开始还占上风,但贤王从京城带来的士兵,已经多年没打战,作战经验不足,身体也不够强壮。在人数少了后,便和恭王僵持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云康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若是火炮没炸了,贤王也不至于如此艰难。”白轻舟哼了一声。 江云康点头感慨,“是啊,他攻得这么艰难,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他们原本都想着,贤王敢亲自带兵出征,必定握着八成胜算。现在看来,可别要输了? “木疆写了,贤王要我们派兵支援。”江云康为难了。 新余剩下的守备并不多,一半还派去了西山,剩下的一半再去支援贤王,新余就是空城了。 但这会再拒绝贤王,等贤王真输了,那新余也同样会有大麻烦。 白轻舟一样发愁,两人坐在一起叹气,半天想不出个法子。 江云康也想赌气拒绝,但战场的情况紧急,“先问问贺将军的意思吧。” 上一回贺之洲给贤王送了情报,才会有恭王今日的祸事,不说贺之洲是不是贤王的人,但他肯定另有见解。 等贺之洲回信时,江云康给白轻舟泡茶。 “这是我妻兄送来的大红袍,白大哥静静心,咱们现在都太暴躁,拿不出一个好主意。” 两个人坐着喝了两盏茶,等天快黑时,贺之洲派人送兵来。 贺之洲说暂停造船厂的活,他们已经得罪恭王,如今贤王还是得民心的,把修建造船厂的军士派去潭州支援。 江云康心里不太愿意,但贺之洲说得也没错,现在只能看着援军去找贤王。 这场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 江云康人没在潭州,便不能及时知道潭州的情况。 连续几日的思索,江云康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恭王真的赢了,到时候新余再出兵,也能和重创后的恭王对上。 而潭州那里,双方打得猛烈,却没一个进展。 贤王发愁攻不下潭州,恭王也愁,不够愁的却是盛家老爷子给他施压。 盛老爷子是恭王的外祖父,从致仕后,就带着小儿子住在潭州,为恭王囤积实力。 恭王现在能和贤王对抗,大部分的兵力,都是盛家父子在潭州经营,和帮忙拉拢而来。 盛老爷子说翁行鑫心术不正,只会阿谀奉承,留在恭王身边迟早坏事。 盛老爷子要斩翁行鑫。 但恭王说,翁行鑫从无过错,就因为老爷子一句话而斩了他,势必会动摇军心。 这话倒是也在理,拍马屁又不错做错事,但盛老爷子非要翁行鑫离开恭王身边,便把翁行鑫要到他身边伺候。 恭王没了翁行鑫在身边,倒是不影响做事,就是心情不好时,没人说好听的话。钱洋那些人的话,总是让他语噎不舒服。 而翁行鑫在盛老爷子身边,更是不舒服。 他那奉承的功夫再多,也讨好不了盛老爷子那块腐朽的老古董。连着几日下来,翁行鑫愁得掉了好些头发,派人去找了恭王,却被盛老爷子给逮住,当即打了三十板子。 “恭王让你来伺候老夫,这是恭王的意思。你不听话,自然要挨打。若是不服气也憋着,把你那套阿谀奉承的能耐收起来,等恭王大事成了时,那会再拿出来用吧。不然你敢多半分心思,老夫就让你下半辈子当太监。” 这是盛老爷子的原话,半点不怕翁行鑫不高兴。 三十板子打下去,翁行鑫当场晕厥过去,再醒来时,床头凄凉,连个倒水伺候的都没有。 翁行鑫跟着恭王从京城来到潭州,为的就是恭王成大事后的荣华富贵。 现在算什么? 甜枣还没吃到,反而先挨了板子? “老不死的玩意,就知道针对我!” 翁行鑫躺在床上骂了一句,想要翻身,臀部却疼得发颤,不一会儿,额头就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来人啊,我要喝水!”翁行鑫连着喊了好几句,才有小厮进来。 “大人,您快别喊了,让人听到可不好。”楠柳皱着眉头,拿了水壶走到床沿,小声道,“盛老爷子下了命令,不许别人靠近这个院子,还派了两个军士在这里守着。” “你就和盛老爷子服软吧,王爷都要让他几分。” 翁行鑫喝了水,还是气愤,“我也想服软啊,可是他不听我的!” “也是奇怪,之前都没事,这老不死的突然要我死。” “大人。”楠柳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小的听人说,好似是钱大人去找了盛老爷子后,盛老爷子才叫了王爷的。” 听到这话,翁行鑫瞬间了然,“我想到了,那日我说钱洋危言耸听,没想到他记仇着呢。” 楠柳是翁行鑫的小厮,看主子这般被针对,有些看不到未来的样子,不由地想叹气,害怕会和主子一起消沉。 翁行鑫没注意到楠柳的表情,他都在想钱洋的事。 钱洋害他成这样,这口气不能咽下。 “楠柳,你过来一点。”翁行鑫眸光亮了下,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附耳和楠柳低语几句。 “这样能行吗?”楠柳迟疑道。 “钱洋得罪了不少人,他害我成这样,我总要报复回来。你就听我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能注意到一个小将军的死活呢。”翁行鑫冷笑道。 恭王靠的是盛家支撑,就算翁行鑫再多不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盛老爷子使绊子。 但是钱洋不一样。 从钱明鹤被贬官后,钱家大不如从前,现在就算钱洋死了、废了,也没什么人能给钱洋撑腰。 翁行鑫抛下京城的功名到潭州,可不是为了伺候一个糟老头子。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29节 这边翁行鑫派楠柳去找人,城门外刚打过一次。 木疆的胳膊受了点轻伤,他带来的五千人,如今只剩下三千了。 等回军营时,木疆还没包扎伤口,贤王就把他叫了过去,问他为何这次又没进展。 木疆脾气比徐放要好很多,忍着性子说因为人手不够,而且除了他带来的人,其他人都不听他的指挥。一起进攻的队伍,却各有心思,哪能齐心协力。 贤王听了也不说叫其他的将士进来问话,只让木疆下次多努力一点。 回到营帐时,木疆憋了一肚子的火。 虎头来送药时,也是颇有怨言,“每次冲锋陷阵,都让咱们这些支援的打头阵,感情我们的人不是人,死了就没关系。” 以往木疆都会让虎头别多说,但今日,他只是沉眸看着地面,好半天都没说话。 “将军,我瞧着贤王就没想着带我们打胜仗,若是再这样耗下去,我们都这些支援的,全部都得死。”虎头担心道,“等我们死了,贤王再派他的人去攻城,到时候赢了恭王,又削弱周边郡县的实力,倒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您得想个法子,不是我们不愿意卖力,实在是心里不服气。您想想,从禹州和云江来的支援,现在剩下的人只有几个了。贤王自个的那些军士,一个个贪生怕死,全部躲在我们后边,我们反倒是成了肉盾。” 经历过火炮被炸的事,虎头对贤王就怨气颇重。白大人把他放在木疆身边,为的是探听消息和学习打仗,但他是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了。 而虎头说的这些,木疆也都知道。 但他来都来了,现在还能怎么办? 临阵脱逃,那可是要杀头的。 木疆无声叹气,到了这会,心情实在不好。 虎头帮木疆包扎完伤口后,端着水出去倒了。 等他刚走,又进来一个军士。 “将军,南阳王刚派人去找了贤王。”军士道。 “可知道为什么?”木疆问。 “听说是南阳王答应了贤王的提议,打算前后夹击潭州,不过南阳兵少,需要贤王派兵支援。”军士回答完,又往前走两步,压低音量道,“将军,贤王必定不会派亲信部队去支应南阳,倒不如您去请令,能去南阳,也比在这里好啊。” 跟着木疆来的人,现在都怨念深重。他们都是镇守临行关的将士,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却在这里被当成人肉盾牌,想到就心寒。 南阳王之前去支援过临兴关,将士们对南阳王印象都不错。 木疆没有多想,立马同意了,“好,我去找贤王,这里确实不能久待。” 第127章 木疆去和贤王自请时, 贤王很快就答应木疆。 得了贤王的同意,木疆当即让人整顿军队,只花了一个时辰, 便出发去南阳。 同时,他让虎头回新余说一下他的近况。 虎头早就不想在这里待,快马加鞭地往新余赶去。 等他回到新余, 立马去找了自家大人,说了木疆前往南阳的事。 白轻舟听到木疆去南阳, 沉思许久,“贤王真的如此心机吗?” “小的对天发誓, 贤王就是利用我们这些支援去消耗恭王,这些事木将军不好用信写,日后等您见到木将军,他必定会和您说的。”虎头怕主子不信,再三强调道。 “我不是不信你,是再次被惊讶到了。”白轻舟叹气道,“这么一来, 咱们历朝,往后可怎么办啊?” 恭王暴戾, 贤王假仁善,都不是好东西。 皇上指不定哪一天就驾崩了,到时候历朝乱起来, 岂不是又给了北狄机会? 本来临兴关一战, 灭了北狄不少气焰,但历朝自个内部又乱了起来, 让白轻舟愁得直叹气。 “我知道了, 你去歇着吧, 我去找江大人一趟。”白轻舟有气无力地道。 他出了屋子,得知江云康出城去,只好又回去等着。 最近正是夏季防虫害的时间,就算潭州打得厉害,江云康也不能耽搁了新余的民生。 出城巡查了一日的田地,回新余时,已是傍晚。得知白轻舟有事找他,才绕路去了府衙一趟。 见到白轻舟后,听说木疆去找了南阳王,江云康陷入了沉思。 “南阳王……”江云康低语念了几句,回想一下南阳王这个人,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把白轻舟拉到屋子的角落,“白大哥,你有没有想过……” 白轻舟听江云康说了好一会儿,等江云康说完后,才迟疑地问,“不成吧?南阳王没有势力,如何比得过恭王和贤王?” “现在没有,不代表一直没有,现在内乱,正是立功出头的好机会。”江云康觉得蛮不错的,“你想想,南阳王这个人谦卑有礼,做事也不急躁。他对下更是宽严并济,咱们做臣子的,不就希望有个好皇上么?” 在江云康看来,当皇上没什么好的,一天到晚地忙活,还有许多人盯着皇位。所以他从没有过什么篡位的心思,而且以他的家世,想要去篡位,那可能得奋斗到七老八十,根本没那个必要。 既然自己只想当个权臣,那就要个好皇帝,让别人辛苦去。 江云康听到木疆的事后,才有了这么个想法。 白轻舟若有所思地点头,“三郎说的没错,但也得南阳王有这个心思才行。要是他不想,我们也没办法。” “试试就好了。”江云康道,“南阳王答应贤王会出兵潭州,但南阳兵力远不如潭州,就算有了木疆等人的支援,也会很吃力。到时候看南阳王怎么打吧,若是懂牵制,便是个有想法的。咱们现在,可以先给南阳王送些兵器去,就说是给木疆的,这样贤王知道也不好说什么。” 一旦有了扶持别人的想法,这个念头,就再也下不去了。 江云康和南阳王还有过交情,若南阳王真能上位,他往后也能好做事一点。 定下主意后,江云康立马派人去南阳送兵器。 在他的兵器送到南阳时,南阳也快要和潭州开战。 木疆看到江云康送来的兵器很多,超过了他带的士兵,就知道江云康是要支援南阳王的意思。 南阳王得知江云康还送了武器给他,倒是很意外,当即和木疆表示,“江大人是个有心的,他助本王的情分,本王都记在心里。等这场站结束后,本王一定要去找他喝酒!” 木疆刚到南阳时,就得到了南阳王的礼遇,比在贤王那受到的轻视要好不上。听到南阳王要找江云康喝酒,他也高兴地说到时候一起。 三军交战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当贤王亲自带兵出征潭州时,南阳王也从南阳出发。 战报送到新余时,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提心吊胆,怕恭王和贤王中有一方士气太甚。 人没有在战场,同样也会紧张,就连林姝也感受到了江云康的不一样。 这天夜里,江云康洗漱完进屋时,林姝正在给江云康缝袜子,看江云康进来,便问,“三爷近日忧心忡忡,可是为了潭州的事。” 江云康盘腿坐在林姝对面,点头道,“是啊,潭州打了起来,这场战结束,差不多就能决定胜负。” “能有结果,不是好事?”林姝问。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结果。”江云康道。 林姝看江云康另有心事,不多说潭州的事,而是说到她的父兄来了家书,“年初的时候,大哥给我来过书信,当时送了临仙阁还有其他铺面的分红来。但我想着,咱们在新余这个地方,又不好大手大脚用钱,有那么多钱也没用,就写信让大哥,帮我把分红都换成粮食。” 每日看着夫君为了城中百姓忙里忙外,林姝于心不忍,也想着帮忙做点什么。 江云康意外地看着林姝。 林姝腼腆地道,“前几日,大哥又来信,说粮食已经在来新余的路上,再有五六天便会到。届时三爷拿去施粥,还是充当军饷都可以。咱们家里用的银钱,早就够了,不需要这些粮食。” 林姝手中有钱,而且是很有钱那种。 她的嫁妆丰厚,后来自个又做生意挣钱,手中的钱足够他们过富贵日子。 但江云康还是个五品官,他们不能过于铺张奢侈,林姝的大部分钱都是放在那里没事做。 “既然是娘子挣来的粮食,还是得用娘子的名义去做好事,我总不能占娘子的便宜。”江云康柔声道,“等潭州城破时,必定会有不少流民,到时候娘子在城外弄个粥棚,全了你的名声才好。” 江云康从不觉得林姝的出身有什么问题,但古人还是封建迂腐,这个时候能帮林姝提高声望,对他们两个都是好的。而且这本就是林姝挣来的,他作为夫君,应当捧着自家娘子。 林姝听到夫君说的,心里暖暖的,笑着点点头,“那就按三爷说的办。” 之前新余被北狄攻破时,流失了不少百姓,若是能借此吸引一些百姓来定居,对新余也是好事。 不缺钱的日子,便是这般好。 江云康搂着娘子,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起来后,江云康带着书砚先去租了个粮仓,林海送来的粮食比较多,家中屯不下,需要有个地方放。 租到粮仓后,江云康再去府衙。 与此同时,贤王的队伍,经过一天一夜的进攻,已经攻破了潭州城门。 贤王亲自带着队伍进城,他已经下令,谁要是能活捉恭王,赏银万两。若是砍下恭王头颅,则赏银五千两。 在高额赏银的驱使下,将士们士气高涨,一个个都想抓到恭王。 事实上,在潭州城门快要被攻破的人了那一刻,恭王就带着人从城东的方向跑了。 昨日钱洋战死,恭王损兵折将,到后来南阳王又带兵夹击潭州,恭王是顾头不顾尾。 一整晚过去,恭王都没有睡着。本来他还要和贤王拼个你死我活,但最后还是盛家表兄扛着他逃逃出城。 出了潭州城后,恭王不甘愿地停下,回头望着潭州城里冒起的战火,他守了大半个月的城,现在说没就没了。 恭王双目猩红,久久不愿离去。 “殿下,咱们快些走吧,再往南走,还能去微臣的岳丈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们咱们好好的,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要是再不走,等贤王的人追上来,咱们就真的完了。”盛秋寒催着恭王,一直盯着潭州的方向,生怕有人追出来。 看恭王还不懂,盛秋寒急了,“大堂哥和二堂哥正在费力拖着贤王,王爷,我求求您了,想想战死的钱洋,还有为了您自缢的贵妃娘娘。若是您死了,那这些人全都白死了!” 为了恭王起势,不会为难到恭王,盛贵妃在恭王逃离京都时,便自缢了。 说到母妃,恭王的眼中滑下一行不甘的泪水,这才掉转马头,朝着远离潭州的方向。 “秋寒,你说,咱们的人,能得手吗?”恭王突然问到。 意识到要输时,盛秋寒不仅扛着恭王离开潭州,还留下了盛家死士在潭州刺杀贤王。 “万事皆有可能。”说到这个,盛秋寒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杀气,“贤王现在,必定沉浸在攻城的喜悦中,只要他放松片刻,必然就是他的死期。盛家培养多年的死士,还是有些本事的。” 若是能杀了贤王,今日潭州被攻破,对恭王来说就不是坏事了。只要贤王一死,恭王的其他兄弟都不能成市,到时候恭王再集结势力,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贤王要恭王死,同样的,恭王也留了后手,不是白白被贤王占了潭州。 恭王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不服,架马往南边走去。 而这会的潭州城里,也有人发现恭王逃出潭州城。 贤王本想亲自带人去追,但被身边的谋士劝住,另外派了重兵去追恭王,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恭王带回来。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0节 他自己,则是去了潭州城最大的府宅——盛府。 贤王刚进盛府,士兵们就把恭王没来得及带走的谋士和士兵都赶到了院子里,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大片。 翁行鑫也在其中。 昨日听说钱洋死了时,翁行鑫还高兴得喝了两口酒。 他被钱洋害得打了三十板子,现在屁股还疼,而且恭王也再没提到过他。 所以他派人趁乱害了钱洋,今日醒来时,还在沾沾自喜,想着如何能再得恭王的宠爱,结果早饭还没用,就听到破城的消息。 潭州城被贤王攻破,翁行鑫是恭王的人,自然想跟着恭王逃走。 但不等翁行鑫派人去找恭王,院子里就来了人,把他从床上给拽了下去。 他身上的伤没好,那些将士手下没个轻重,一路拽到了院子里,翁行鑫疼得头皮发麻,额头和鬓角早就被汗珠浸湿。 现在看到贤王来了,翁行鑫心跳飞快,想着恭王输了,他得另寻出路。 但是贤王……翁行鑫怕贤王会直接杀了他们,但听到贤王只是让人先关起他们,刚抬起的头,又慢慢低下去。 翁行鑫看着冰冷的地砖,忍着疼痛,思索要如何归降才能得到贤王信任时,突然听到“咻咻”的几声。 等他再抬头时,便看到贤王的胳膊中了两箭,虽然躲过致命处,但马上就有人发现,箭上被涂了剧毒! 第128章 贤王的呼吸越发急促, 四周的人忙把贤王护在中间。 等南阳王带人进来时,就看到贤王被人背着进了屋子,有人在喊“抓刺客”、“喊大夫”。 他停在院子里, 犹豫着进屋要说什么时,找来一个在场的人,问怎么回事。 得知盛府里有恭王留下地刺客, 南阳王的护卫忙团团抱住南阳王。 没过多久,刺客就被找到, 但全部自缢身亡,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南阳王听到时, 眉头直跳,谁都没料到,恭王竟然留了这一手。 就在南阳王错愕时,屋里传来悲恸的哭喊声,等他进屋时,贤王已经咽气了。 贤王长子元亭轩跪在床沿,满脸悲愤,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刺客都死了,朝着传话的王猛怒吼, “那就去找恭王,他个逆臣贼子,造反卖国, 还害死我的父王, 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世子,已经派人去追恭王那个逆党, 您……”王猛想说节哀, 可这个时候谁也做不到冷静, 刚看到胜利的希望,结果就死在在攻城这一天,他顿了顿,“王爷没了,您现在得主持大局。潭州刚被攻破,若是王爷遇刺的消息传了出去,会军心大乱。” “啪。”清脆的一声。 元亭轩打了王猛一耳光,“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想什么大局?你还是不是人?” 王猛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是贤王身边的主将之一,现在贤王死了,他也难过。但世子当着众人打他耳光,这让他心里窝火。 南阳王和木疆站在屋子的角落,这会两人都没有出声,等王猛出去时,南阳王给木疆使了个眼色,木疆才跟着出去。 没过多久,施华池和其他施家人也到了屋子里。 一时间,屋子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却也没一个人出来维持场面。 经过两个时辰的争论,才由施华池和元亭轩决定,暂时不对外公布,等抓到恭王再说。 元亭轩只有十六岁,贤王带他出征,本来是想让他见见世面。因为这场站,贤王是觉得肯定会赢,但现在是赢了,贤王却死了。 十六岁的少年,在今日之前,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一时间就有点畏手畏脚,便让施华池得了主导的权力。 南阳王听了大半日,见元亭轩什么都听施华池的,心里便知道,这个侄儿撑不起皇兄的担子。 而恭王,从潭州出逃后,到了并州。 并州城门一关,前去追杀的将士们,便无法进城。 虽说并州城防不如潭州,可好歹也有大几千守卫,还是需要潭州再调兵而来。 虽说贤王这里决定秘不发丧,但他们拖延那么久,还是流了一些消息出去。 江云康收到木疆派人送回来的信时,也很意外,他料到恭王会弃潭州出逃,但没想到,贤王会死在潭州。 白轻舟更是意外,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又是关在书房里,等江云康喝完一盏茶后,白轻舟才愣愣地道,“三郎,如今贤王死了,潭州就得靠南阳王了?” “那肯定不是。”江云康道,“贤王还有儿子,施家也派了人一起到潭州。” “施家为了扶持贤王上位,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心血,现在贤王死了,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自然是扶持贤王的儿子。贤王带来的那些人,现在不可能听南阳王的话。” “你说得有道理,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何震慑住大几万的军队?”白轻舟不相信元亭轩有这个能力。 “这就不是我们能费心的了,事情超出了预料,咱们只能等等,等接下来潭州还会有什么动作。”江云康道。 没过几日,潭州就传来消息,说要继续围剿恭王,出兵攻打并州。 元亭轩送来了亲笔写的书信,要新余再派兵去支援。 同时,木疆的信也送到了新余,让江云康和白轻舟拖着,最好是别派兵支援。因为现在主导潭州的,是施华池等施家人。 现在木疆在潭州,就备受挤兑。 看完木疆的信,白轻舟只好回信说新余暂时无兵,潭州需要支援的话,只能从别地方调兵,或者重新征兵。 潭州那里,是想着信送到新余,白轻舟和江云康就会立即派兵。 等收到白轻舟的信时,元亭轩的第一个反应是,“是不是没了我父王出面,他们就不给我面子?” 差不多的说辞,元亭轩近两日已经收到好几次。 施华池在一旁气愤道,“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忘了您是世子,除了王爷便是您最大。他们现在不出兵,日后等事成的时候,一个个收拾过去。” “这笔账,我都记下了!”元亭轩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对了,南阳王的队伍,应该回南阳了吧?” “八成是回去了。”施华池道,“他和世子的理念不同,这样的人,留在潭州并不好,免得带得别人也跑了。还不如让他早点回封地去,一个小小的王爷,成不了大事。” 元亭轩坚持要派全部的人去攻打并州,还要让木疆他们这些支援的当先锋,南阳王觉得不太好,只是刚提了一句,就被元亭轩给打断,让南阳王回他的南阳去。 南阳王当时气到想骂人,奈何手中的人比不过元亭轩的,最后只能带走木疆。 不过南阳王并没有回南阳,而是带兵去了并州附近,隐匿在山林中。 有探子注意着并州的情况,南阳王则是和木疆坐在小河边钓鱼。 “元亭轩那小子,真以为施华池那些人有本事,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攻下并州。”南阳王心里憋着一口气。 木疆心中也有气,“并州地势复杂,虽然守卫不如潭州多,但占了地理优势,不懂附近地势的人,还真攻不进去。咱们等着就好,之前是用咱们消耗恭王兵力,现在等着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做那个得利的渔翁便好。” 贤王已死,恭王也元气大伤。如今剩下的元亭轩,还是个没啥本事的小孩。 这是老天爷送到南阳王面前的机会,以前没有想法,也不敢有想法,但这场在家门口打的仗,从南阳王心生不满的第一天起,就燃起了野心。 现在的南阳王,只要等待时机便好。 “说起来,本王也有近十年,没去京城了。”南阳王突然道。 木疆跟着南阳王一段日子后,也能感受到南阳王的变化,“来日方长,王爷总有机会再去京城的。” 二人说话的空隙里,南阳王的鱼竿被拽了拽。 “哇哦,有鱼儿上钩了!”南阳王兴奋道。 七月底的天,还是很闷热。 南阳王在钓鱼,并州城外,王猛的军队却是久攻不下。 这样的僵局,又维持了五日,元亭轩等不住,亲自来了并州城外。 并州三年靠山,只有一面能攻城。但这一个方向,还地势较高。 王猛的军士一靠近并州,就会被落石和弓箭给击退。 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贤王的尸首都要腐烂了。 江云康得知并州一直攻不下时,悄悄地让人给南阳王送去地雷。 火炮运过去需要太久的时间,地雷用好了,也能有火炮的效果。 江云康现在,是坐山观虎斗,等着看结果。 他现在,守好新余,便是最重要的。 到了八月初一这日,江云康还没等来并州的捷报,反而先等来了西山的士兵送来几个逃犯。 人是士兵们在西山附近巡逻找到的,因为这些人脸上被烙了印子,所以士兵们一下就认出是逃犯。问了后,得知是从潭州跑出来的,便送来新余,由江云康和白轻舟处置。 潭州逃出来的,便是恭王或者盛家的人。 白轻舟让人把逃犯带到院子后,江云康第一眼就认出翁行鑫。 冤家路窄,之前江云康还想着,翁行鑫是不是跟着恭王逃去并州,但没想到,翁行鑫被留在潭州。 看着翁行鑫脸上的烙印,江云康忍不住笑了。 “江……江大人。”翁行鑫抬头看到江云康在笑,害怕到颤抖,“您大人有大量,可不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怎么放呢?”江云康问。 翁行鑫头发乱成一团,衣衫也破了几个大洞,狼狈得像街边的乞丐。 “您放了我,就当没见过我,只要您放了我,我一定会记得您的恩情。”翁行鑫嗓子干哑,声音粗得像风吹日晒了几百年的磨盘,“我求求您了,您高抬贵手帮帮我。现在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您犯不上和我记仇的。” 和恭王一起离开京城时,翁行鑫是冲着以后当一品大官,才一起逃亡的。后来被贤王抓到,以为要死了,结果潭州城的守卫又松了。好不容易跑出来,却被江云康的人抓到,翁行鑫是真的不想死。 江云康对翁行鑫的记恨,确实没多少了。 但只要看到翁行鑫的这幅面孔,他就厌恶到想吐。 从科举时想害他吃坏东西,到后来翁行鑫跟了恭王的小人得志,这一样样都是江云康最讨厌的。 现在听到翁行鑫还能厚脸皮地求他放过,江云康觉得翁行鑫真有点本事,说放下身段就放下。 “不好意思了,我现在抓你,并不是私人恩怨。”江云康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翁行鑫,“你是追随恭王的逆臣,现在是历朝的律法容不得你活着。” “不是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是被恭王逼迫地啊!”翁行鑫撕扯着嗓子,跪着往江云康那挪动。 但江云康根本不会翁行鑫的话,“收起你的这一套吧,要是放了你,我的乌纱帽就没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1节 他顿了下,浓眉微微上挑,“翁行鑫,你命里注定没有高官厚禄,认命吧。” 第129章 “江云康, 你少得意!” 翁行鑫喷着唾沫星子,要不是两条手臂被绑着,他这会已经扑到江云康身上, “你以为你现在有多厉害吗?等贤王上位,你也一样不得好死!施华池看你那么不顺眼,我亲耳听到他说的, 等贤王成大事的时候,就把你们新余的人都给换了!” “换还是不换, 你也看不到。”江云康听到翁行鑫这话,便知道翁行鑫还不知道贤王死了, 冷笑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死在我前边。” 说完,江云康摆摆手,示意侍卫们把这些逃犯给带下去。 “江云康,你会不得好死的!”翁行鑫被拖着往后走,嘴里还在大骂。 “不好意思,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江云康冲翁行鑫喊完一句,心情舒畅的转身。 白轻舟有听过江云康和翁行鑫的一些恩怨, 现在翁行鑫被抓到,等折子送到京城,翁行鑫是必死无疑, 连带着翁家还要被诛九族, “我要是你,就打他一顿, 嘴巴那么欠, 活该没跑掉。” “打他还要浪费我的力气, 我怕脏了我的手,就由他骂吧,被骂两句我也不会少块肉。”江云康无所谓地道,“不过翁行鑫都能从潭州跑出来,可怜潭州守卫有多松懈,贤王世子这是把所有的兵力,都拿去攻打并州了。” “他年轻人,气血旺盛,如今贤王被害,他自然要为父报仇。”白轻舟一边说,一边摇头,“那么多天过去,怕是都臭了。” 江云康想到白轻舟说的,有些恶寒,不敢多想,“他也确实需要拿下并州,不然没法和皇上交代。拿下并州,他就是立功的皇孙,能得朝臣的尊敬,才可能越过那些皇叔们上位。施家还有贤王的那些门客,为了贤王谋划那么多年,绝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贤王已死,若是元亭轩再扶不起来,贤王一党也就废了。 三王夺嫡,太子被废,恭王成了逆党,贤王已死,到头来,没一个赢家。 江云康想到这点,觉得很可笑。 皇位这东西,好是好,但抢夺的代价太大了,他还是努力做个有权有势的臣子比较好。 又过了四五日,并州传来消息,说并州城已被攻破,恭王再次逃窜时,正好被南阳王给逮住。 抓住逆党恭王,剩下的什么盛家、钱家等,全都不足为惧。 南阳王这次立了大功,但得这个功劳,并不容易。 施家的人和元亭轩,自然是想把这个功劳算在元亭轩身上,南阳王到底比元亭轩多吃了十几年的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应付他们,一边请求也想回京城一趟。 木疆从并州回来时,和江云康他们说到施华池抢功的嘴脸,脸色都气黑了,“你们是没看到,施华池有多厚颜无耻!” 白轻舟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可以想到。” “是真不要脸到极致!”木疆气咻咻地道,“明里暗里地威胁,说贤王世子日后会成大事,若是南阳王这会争功劳,日后会有南阳王吃苦的时候。一个只知道骂人和争功的人,他要真上了位,咱们可都别干了!” 气愤的话说完,木疆又转头扫了眼屋子里,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再对江云康和白轻舟勾勾手,示意他们靠近一点,“不过啊,我回来的时候,贤王世子得了风寒。南阳这一带山多,毒蛇虫瘴也多,好像是被什么给咬了。” 剩下的话,木疆就不多说了。 江云康和白轻舟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数。 南阳王心里有了想法,这次又立了攻,这次也是带兵去京城。而且据木疆说,贤王的大将王猛和南阳王最近走得有些近,是不是南阳王下的手,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元亭轩八成是活不到京城的。 恭王的事情虽说有了个结果,但贤王已死,元亭轩还生了病,等这些消息传到皇上那里,今年的秋闱怕是要没了。 江云康和白轻舟心中都有数,今年的秋冬不会好过,等林姝的粮食送到新余后,江云康又托林家人帮忙屯粮。 民以食为天,只要让百姓们吃饱,新余就闹不起来。 至于外边……暂时是江云康他们管不了的。 潭州和并州刚经过战役,当地却没有能力善后,没过多久,新余附近就出现流民。 林姝每日清晨带着小厮婆子出城施粥,随着粥棚的设立,慢慢的,大家伙都说林姝心善,说江云康有个好夫人。 林姝得了个好名声,城中富贵人家送来了更多的拜帖,不过林姝还是和之前一样,和江云康有官职来往的才会去走动。那些明显就是有所求的,便都给婉拒了。 林姝的粥棚设立二十几日后,京城里传来了消息,说贤王世子在回京路上病逝了,皇上得知噩耗,当即晕死过去,是南阳王衣不解带地伺候皇上。 但皇上还是没撑住,临终前下诏书,指定南阳王继位。 皇上驾崩,新帝登基,今年的秋闱取消,明年再加放恩科,全国进入丧期,不得婚嫁摆宴,更不能奏乐享乐。 对于这个结果,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没有意外,听到木疆回来说的话,就知道南阳王另有安排。 徐放则是回京奔丧,往后徐国公府没了皇上的庇佑,长公主和徐国公手里也没实权,整个徐国公府的荣辱,都得靠徐放自个去挣了。 新余这边是没什么大事,南阳王登基,对江云康他们来说是好事,看好自己的下属,别让新余有出格的事发生就行。 而京城那边,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是波涛汹涌。 突然冒出一个南阳王,是所有大家族都没预料到的事情,但皇上下旨的时候,又确实有好些大臣听到。 就算有人不服,这个时候却也还不敢有大动作。 等先帝下葬后,便是新帝登基。 徐放对于先帝,还是有些感情。忙碌到先帝下葬后,他才去木府找木须先生。 木须和江云康一直有通信,不过有些敏感的事,就不好在信上写。 徐放到了木府,和木须几个关了门,细细地说完潭州发生的事。 “三郎说了,先生心系国事,让我一定要讲清楚一点。”徐放说完一大段话,口渴地饮用完一盏茶,又倒了一盏。 木须听完后,愣住好一会儿,才长叹道,“新帝能得三郎夸赞,想来是真有长处。” 说话时,他往边上的钟庆看了一眼,见钟庆面带疑惑,又问怎么了。 “我是在想,新帝的底蕴较浅,真的能服众,并震慑住京城的那些老油条吗?”钟庆对此颇感担忧。 之前太子被废,钟庆就松了一口气,因为于家也跟着落败,了解他多年的心事。后来贤王和恭王夺位,又让他们担心不已,觉得两个都不能堪当重任。现在突然冒出的新帝,更是他们不了解的人。 “行不行,得用时间来证明。”木须道,“咱们现在,谁都不知道往后如何。只希望,咱们历朝,不要乱起来才是。” 一声叹息,代表了木须对未来的担忧。 但事实是十有八九不如意,等新帝登基没过多久,并州附近的番王就开始起义,说新帝名不正言不顺。 之后好几处地方都出现了暴乱,只有新余一带还算太平。 木疆接到命令,新帝要他带兵去平并州的暴乱。 收到消息时,木疆知道这是新帝看重他,当即就带兵出发并州。 本来徐放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日子,但他听说南边和西部都有暴乱,立马请命出征。 如今徐国公府的门楣得靠他来撑,若是他贪生怕死,往后徐国公府指不定就要被人害了去。 新帝对此没有意见,徐放愿意带兵出征,对他来说是好事,这说明又多一个可以用的人。 徐放和木疆都被派了出去,有了能用的武将,新帝还需要文臣。 但是朝中的那些老臣,对他来说,都不太好用。好些人都在观望,并不信任他。还有一些旧臣,本事没多少,架子却很大,特别是一些出身显贵,是家中安排官职的,新帝更是使唤不了他们。 新帝苦恼无人可用时,接受到江云康的请安折子,恭贺的同时,并说明新余附近一切安好,并且已经让人打造武器,会陆续送去给木疆和徐放,支援他们讨伐叛军。 同时,江云康还和新帝举荐了几个人。折子里虽没直接写新帝的困境,却侧面表明新帝如果需要用人,可以考虑下江云康说的。 新帝看完江云康的折子后,立即让人去查了文渝等人的背景,得知文渝是清流,江云帆办事耿直只认礼,张博宇也是个诚恳的,当即把这些人叫到跟前。 一番问话后,各自派了职务,还给文渝升了官。 从入秋到深冬,木疆和徐放四处征战,帮着新帝平定叛乱。 而京城里的事,新帝也是雷厉风行,办起贪官隐患毫不留情。 当有人意识到这个新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时,京城内外和新帝唱反调的,已经被新帝处理了半数。 聪明一点的,便知道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低估新帝。 但也有不知死活的,还在私下里拿新帝母族卑微说事。这话但凡传到新帝耳中,一律处死。 瞧着一年又要过去,刺头们也都被处理了,剩下的得慢慢来。 原以为可以舒服过年,沉寂大半年的北狄突然送来了使臣,要历朝继续上贡给北狄。 消息传到新余时,白轻舟听到北狄要上万石的粮食,还要千匹骏马和绫罗绸缎等,和江云康骂咧咧地道,“他们怎么不来抢?这是看我们内乱,又皮痒想打仗?” 第130章 江云康听了也颇为气愤, “北狄这是看我们内乱,想要趁火打劫。” “谁说不是。”白轻舟气愤道。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江云康比较在意这个。 如果皇上答应北狄的要求,那……那才是最气人的。 眼下历朝是内乱, 但北狄也没好到哪里去,去年雪灾加战败,北狄就是拼了老命征兵, 也无法比上次乎颜完赞的二十万精兵多。 “还不清楚皇上的意思,现在只知道皇上很气愤。”白轻舟叹气道, “今年一整年,确实太多事情。再不平息内乱, 百姓们苦不堪言啊。” 江云康点头说是,徐放和木疆到现在还回不来,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 江云康从府衙回家,马上就是除夕,街道上已经装点上红灯笼,有些勤快点的,门口的雪也清扫干净。 今日, 江云康没有乘马车,而是带着书砚往家走。 走过主街, 拐弯准备进入小巷时,看到几个孩童在追着玩,江云康刚想说可爱, 就看到自家的安儿也在其中。 “安儿。”江云康唤了一声, 安儿立马回头。 安儿戴着虎头帽,林姝怕他冷, 里里外外包得格外严实, 朝江云康跑过来时, 江云康害怕安儿会摔倒,大步走过去把人抱住。 “你是偷跑出来,还是你母亲让人带你出来的?”江云康捏捏安儿白胖的小脸蛋,手感很好,又捏了捏。 安儿笑咯咯地躲开父亲的手,指着路边的杨树下,“是母亲让我出来的,您瞧,书墨在那儿呢。” 书墨已经朝他们走过来,笑着喊了句三爷。 “嗯啊。”江云康和书墨点点头,“外边天冷,回家吧,去看看你母亲准备什么吃的。” 江云康抱着安儿,一路往家走。 回家后,看到张月英坐在长廊下皱眉,江云康先喊了一句弟妹。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2节 从徐放回京奔丧后,便没回过新余,张月英心中记挂着徐放,这段日子消瘦不少。 “三爷回来了啊。”张月英淡淡地笑了下,她张嘴好似有话要问,却又抿唇憋住。 江云康猜得到张月英的心思,宽慰道,“弟妹不要太担心,徐放前段日子还来了消息,等内乱结束,他就回来了。如今最麻烦的刺头都解决,只剩下一些小喽喽,你放宽心一些,家里还有孩子需要你照顾呢。” 林姝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这话,点头附和道,“是啊,三爷说得没错。家中姑娘还小,徐世子又不在家,你要是思虑过多而生病,你家姑娘可怎么办?” “你们说得对,我就是忍不住地想,哎。”张月英也知道她多想没有用,但更多时候是控制不住。 “那就过来和我一块做事,事情多了,就不容易多想。”林姝过来挽住张月英,笑着道,“我都和隔壁的几家夫人约好了,新年里去找他们摸花牌,你要是不喜欢,还有几位夫人也是读过书的,大家坐在一块说说话,日子飞一样地就过去了。” 林姝比之前要外向许多,若是以前,她是不会像这样出门交际。 张月英跟着林姝去了屋里,江云康则是抱着安儿去厨房找吃的。 今年的除夕,因为先帝驾崩,比往年都要清冷。 等过完元宵,江云康收到了皇上的折子。 年底时,皇上拒绝了北狄上贡的要求,既然拒绝了,就得提前做好准备。 皇上的意思是,让江云康加快造船厂的进度,以备不时之需。 收到折子后,江云康就带人去了造船厂。 皇上虽没明说,但要他造船,便也表明了皇上的想法,江云康干活也卖力得多。 从一月到三月,江云康都待在造船厂那,直到造船厂快要修建好,徐放才从前线回来。 徐放去了西部,平定内乱的同时,还参与了剿匪。立下不少功劳后,皇上也升了他的官。 刚回到新余没两日,徐放就来造船厂找江云康。 他提着两壶酒,还有一包猪头肉,把忙活中的江云康叫到了树荫下。 “嫂嫂让我给你带了一马车的东西,但我这人心急,先骑马来了。”徐放把油纸打开,里边是香喷喷的猪头肉,“我出去了大半年,挨了不少苦,还好人没事。” 从先帝驾崩后,徐放又沉稳了不少。他彻底地有了自己是徐国公府顶梁柱的感觉,以前打战都是冲在最前头,拼杀个痛快先。现在他还是冲得猛,却开始懂得避免受伤。 江云康拿起酒壶,饮了一大口,“你特意来造船厂一趟,可是有事要和我说?” “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就上折子给皇上,我朝武将太少。现在是内忧外患,处处都要打战,但真能用的武将没几个,所以才会一直平息不了内乱。我给皇上的建议时,开设武科,效仿前朝,增加武将的地位。” 徐放握紧手中的酒壶,手背青筋暴起,“但朝中反对的声音太多,特别是那些迂腐的老臣,说什么区区武夫,本朝就没有开武科的先例。那些老古董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们这些武夫在平内乱、退北狄,他们能在京城高枕无忧?” 皇上刚登基没多久,之前几次的清剿,就让京城里怨声载道,特别是一些百年世家,根本动不得。 如果再开设武科,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骚动,故而迟迟没有下决定。 “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着一起上折子。”徐放看着江云康道,“近来文渝和你兄长都得皇上重用,他们都是你举荐的人,说明皇上会听你的。” 徐放不仅来找江云康,他之前也找过不少同僚,好些人都同意上折子。 “我同意你说的。”江云康之前就有想过,但还没实际去做,听徐放已经上了折子,他是很赞同徐放的说法,“咱们本朝,确实太缺武将。先帝在位时,国土就一再缩小,如果再不多一点镇守边疆的武将,只怕还会缩小。” 他下定主意道,“这个折子我待会就去写,我还会写信给文渝他们。我大哥不好说,但文渝肯定会支持。” 江云康大哥是老派大家长,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世家嫡长子为重的言论,江云康还真不能保证大哥会同意。 和徐放喝完酒,江云康立马去写信,让徐放一块带回去。 与此同时的京城,徐放提议开设武科的消息也有一些人知道。 文渝和江云帆从宫里出来时,江云帆就有问文渝这个事。 两人上了马车后,文渝才回答江云帆的话,“三郎还没和我说,不过我觉得徐世子的提议不错,咱们以前一直被邻国攻打,没有厉害的武将,文官再多的谋划也没用。我们文官和武将,应当是互相协助,才能让本国更好。” 江云帆沉默不语,他是从小就是听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努力,爹娘族老,包括大环境里的人,都是坚信读书才有出路。 但是过去一年,历朝发生那么多的战事,一时间,让他很迷茫。 文渝看江云帆沉默不语,倒是没急着催,而是缓声道,“如今这个日子,是一天变一天。咱们是皇上跟前的新臣,已经注定和那些迂腐的老臣不是一路人。” 他们得了皇上的青睐,必然要成为皇上的左右手。如果他们没有用,皇上又为何要重用他们? 这个道理,江云帆也明白,只是跨出那一步不容易。 日子转眼过去,等江云帆收到江云康的信时,看完后又是一阵沉默。 随着朝堂上,越来越多人提起开设武科的事,新旧两派吵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这是忘记先辈祖训,也有人骂文渝等人不知好歹。 这一吵,便到了五月。 造船厂已经建好,江云康黑了一圈,在修建期间,他只回了两次新余,白轻舟有什么公务拿不了决定的,也是派人送来这里。 现在造船厂建好,往后便是造船和扩大规模。 这里两面环山,北边就有个小镇,因为有造船厂,小镇里热闹了不少,也带动了附近的民生。 忙活完造船厂的事,江云康又要去了潭州一趟,给当地的百姓科普水车的运用。 战乱过后,许多百姓连吃都吃不饱,加上今年雨水又少,江云康听说潭州旱了一个月,忙带着水车的图纸去了潭州。 他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等他在潭州附近都科普完水车,当地的百姓都知道新余有个江大人神通广大,是造福一方的好官。 等江云康再回新余时,已经是六月底。 正好京城传来消息,说皇上决定开设武科,今年年底各地选拔,明年二月再和文试的会试一起。 这个消息刚出,便震惊全国。 好些人都愣了,有许多人不看好此举,也有一些练武的人喜上眉梢。 江云康听到时,是特别高兴。 他刚穿越而来时,就觉得历朝重文抑武的风气过于离谱,想要国家强大,文官和武官缺一不可。 不过一个新的制度颁发,势必会先受到反对,还有一些不看好。特别是对于现在的皇上而言,现在没人敢说皇上母族卑微,但还是有人会私下谈论,说皇上的皇位是捡漏来的。 既然是捡漏,便会让人觉得没有真本事。 没真本事,又大刀阔斧的改革,势必会引起更大的不满。 江云康想到开设武科后续的麻烦,高兴之余,他又庆幸自己没在京城,想来文渝这会。应该忙得焦头烂额。 在家休息了几日,江云康打算去清点粮仓时,白轻舟要带他一起出城。 出发时,白轻舟神秘兮兮地和江云康道,“三郎先别问,等到了后,你肯定会感到惊喜。” 第131章 出了新余, 白轻舟带着江云康往临兴关的方向去,不过没去临兴关,而是半路拐去一条小路, 进入一片山谷中。 穿过一片密林,等视野开阔一点,江云康才看到一些竹屋。 “白大哥, 你该不会在这里,悄悄弄了金矿吧?”江云康好奇问。 如果真是金矿, 他们就更发财了。 “虽然不是金矿,但也是一样好的事。”白轻舟带着江云康进入围栏, 等他们刚进去,就有人推开山洞的门,给他们递来油灯。 江云康跟着白轻舟往山洞里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整齐一排的五架火炮,比之前的还有些不一样,似乎是改进了。 “怎么样,惊喜不?”白轻舟期待地问。 “还真是惊喜, 哈哈。”江云康忙着修建造船厂,还真不知道白轻舟闷声做了大事, “白大哥,你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哪里还能有啊, 光是这五架火炮, 还是我从牙缝里扣出来的的。”白轻舟和江云康吐苦水道,“你去造船厂的这段日子, 你是不懂我的苦, 附近的郡县, 都来借米借钱,一个个把我们当财主。不借吧,又不能看着他们的百姓饿死。” “后来我想了想,有了钱,干脆用掉算了,就让人秘密造火炮。皇上不是让你造船么,光有船怎么行呢,你说是不是?”白轻舟冲江云康挑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云康点头说是,光有船可不行,得有武器的加持才好。 看着眼前的火炮,江云康兴奋道,“现在炮有了,就等我的船了。” 造船是个费钱又费时间的事,光是造船用的木材,就需要砍倒好些山林。 想到这个,江云康又忍不住叹气。虽然他已经找好了砍伐的山林,但从砍树,到运输,都是比较危险的事。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看完火炮,江云康和白轻舟一起回新余。 他们刚到府衙,书砚就急忙忙地跑来,说造船厂那出了事。 “北山那片山林,本就是无主的,但咱们的人刚进山两天,就来了一群人,说自个是北山的主人。”书砚越说越气,脸都涨红了,“他拿出的那份地契,小的只看一眼,都知道是新造的。” “现在他们带了一群人,拦在北山的出口,不肯让我们的人进出。非要我们给木材钱,才肯放行。” “谁那么大的胆子?”江云康皱眉问。 “说是……是皇上的表兄。”书砚说话时,看了眼自家大人的神色,胸口堵堵的。 “皇上的表兄?”江云康的浓眉皱得更紧了,“皇上有什么表兄敢如此嚣张?” 皇上登基没多久,这些亲戚就开始作威作福的话,江云康是真头疼了。 没办法,江云康只能亲自带人去趟北山。 去的路上,江云康派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说强占北山的叫柳建,确实是皇上的表兄。 朝中的老臣们,拿皇上的出身说了不少事,现在这个柳建却出来闹事。 这要是传到京城,更会被人拿捏说事。 从为官角度,江云康是支持现在的皇上,毕竟皇上登基后,各种政策和理念,都与他是一致的。能遇上这样的皇上,他还是希望皇上能坐稳龙椅。 以往遇到柳建的这种事,直接抓了丢大牢就好,但现在……有些麻烦。 去北山的路上,江云康叹了好几次气。 到北山时,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不远处有木屋,门口坐了个微胖的华服男人,不用多想,就知道是皇上的那位表兄。 “你是……江云康吧?”柳建看到江云康过来,也没站起来,绿豆大的小眼睛还要眯着看人。 “我是江云康,你是柳建吧?”江云康转头看了眼柳建带来的人,有个近一百人。 “哟,你敢叫我柳建?你就是个五品官而已,你竟然敢叫我名字?你知道我是谁吗?”柳建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指着自己,大声地冲着江云康道,“我可是皇上的表弟,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呢!”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3节 “敢问你有何官职?还是有什么爵位?”江云康淡淡询问。 见柳建皱眉,又笑了笑,“你不说话,那就是没有了。既然没有官职,又没有爵位,你见到我这个五品官,该是你行礼问安才是。” “大胆!” 柳建比江云康矮了半个头,说话时,不得不高高地昂着下巴,“就算我无官无爵,那也是皇上的亲表弟,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封信送到京城,皇上立马罢免你的官职!” 这一点,江云康还真不信。 皇上在南阳就番多年,不少亲戚朋友也在南阳,但凡能用的,都带去了京城。这个柳建,看着就没什么本事,才会被留在南阳。 现在想着挣官府的钱,说话时还和傻子一样,江云康对柳建心中有数。 “柳……柳公子。”顿了下,江云康还是换了个称呼,“你的那份文书,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伪造的。但你知不知道,伪造文书,又强占山林,是什么罪名?” “重则杀头,轻则流放。若是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吃不饱、穿不暖,你的这一身膘可都要掉了。不是我危言耸听,皇上登基不满一年,朝中还有反对声音,你觉得皇上会为了你,和那些大臣们唱反调吗?” 柳建这个事,不好闹大,不然传到京城,皇上没了面子,江云康在皇上那也会减分。 虽说是柳建在犯浑,但这时候还是不能硬来。 “你……你少吓唬我,我可是皇上的表弟!”柳建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 江云康听柳建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越发证实这个柳建是个不聪明的,一个笨笨的人,就算往日嚣张跋扈,但北山和南阳还有一段距离。以柳建的脑子,应该想不到来北山闹事才对。 江云康的心思转了转,笑着道,“对,你是皇上的表弟。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柳公子肯定明白。你不妨回去问问,去问那个给你出主意的人,强占山林,拖延了造船厂的工期,引起朝臣震怒后,皇上会怎么护你?” “你少吓唬我,峥哥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柳建怒声反驳,两个眼睛睁到最大,也还是只比绿豆大一点点。 “峥哥?”江云康抓到了重要点,“峥哥是谁?” “我干嘛要和你说?”柳建两手环抱在胸前,瞪着江云康。 “不说就不说。”江云康得到了重要信息,没打算再继续纠缠,怎么处理柳建,这得探探皇上的态度,“你就在这里守着吧,山里蚊虫多,柳公子还是小心一点,免得被毒蛇咬到,可疼了。” 说完,江云康就走了。 带着人出了北山,立马让人去查查柳建口中的峥哥是谁。 要只是柳建犯傻和官府抢钱,这个事还好办一点。但有人暗中怂恿做手脚,就有得查了。 “造船厂的活不能停,北狄人不是善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还有西凉那,近来也颇有动作。”江云康吩咐书砚道,“你让人往南边去,我记得造船厂的南边还有一片山林,先用那里的木材。柳建再想搅和,半个假证也得好几天。” 江云康回到新余后,等了两日,南阳那就来了回话。 柳建口中的峥哥,本名叫马峥,以前是皇上身边的一个谋士,后来皇上去了京城,便把马峥留下,给了个通判的官职。 南阳是皇上的番地,能被留在南阳的人,肯定有些能力。 江云康写了封秘折,写明柳建强占山林的事,江云康打算查明是谁给柳建办的假证,该罚的都要罚。末尾再加了句柳建可能是受马峥教唆,所以事情还在暗中调查,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抓人。 加上最后一句,就是告诉皇上,江云康知道这个事不好闹大,有在维护皇上的面子。但他还在查,也表明不能姑息纵容,要是被有心人知道,皇上又要被指摘。 折子送去京城的期间,江云康只是派人暗中调查,那个马峥在南阳好友颇多,这段时间来往了不少人,一时半会也弄不清目的是什么。 等江云康的折子递到皇上跟前,他当即黑了脸,连夜把他大舅舅柳柄涛叫进宫里。 “舅舅你看看吧,柳建那小子,在南阳都干了什么好事!”皇上语气不好,柳柄涛皱眉捡起地上的折子。 “这……”柳柄涛看完后,也是颇为震惊。 柳建是他二弟的孩子,二弟早逝,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柳家对柳建很宠溺,皇上来京城时,也知道柳建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这才把人留在南阳,想着南阳那么点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但他们没想到,柳建竟然能被教唆到强占山林。 “舅舅你说说,这事怎么办?”皇上单手揉着眉心,面色憔悴。 他这个皇位,确实有点捡漏的意思。但越是这样,他才越想做出点政绩,好证明自己。现在自家人惹出事,还是二舅舅家唯一的表弟,这让皇上更加心累。 柳柄涛知道皇上近来有多为难,但是自家弟弟早早过逝,只留下柳建这么一个孩子,他也不忍心直接处理了。 “自从二弟去了后,是微臣没有教养好建儿。”柳柄涛跪下道,“微臣愿意替柳建儿领罚,微臣会写信警告建儿,至于那个马峥,得从严处理。” “舅舅你别这样,你是朕的左膀右臂。”皇上叹气道,“江云康说还不清楚马峥的目的,这个马峥,我是看他脑子灵光,人也活泛,才让他留在南阳。想着让他在南阳两年,再升他到京城。现在看来,他是不满朕的旨意了。” 说到这里,皇上目露杀气,“不过江云康说得对,这个事不好闹大,现在朝堂里,明面上没什么质疑,但暗地里还是有很多人想看朕的笑话。” 柳柄涛听得冷汗直出,生怕皇上一个命令,就要柳建和马峥一块去死。 “舅舅,你让柳城去南阳一趟吧。”皇上眸光渐暗,“这个事要是江云康出面处理,动静就太大了,让柳城悄悄地去。马峥这人留不得,想个法子灭了口。” “至于柳建……”皇上顿住,他看着柳柄涛,他不好开口说这个处罚,得柳柄涛来说。 柳柄涛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听皇上顿住不说话,便知道皇上这是在看他的态度了。皇上现在看重柳家,柳家才能从末流到京城的勋贵。 但哪天皇上对柳家失望了,那柳家什么也不是。 “皇上放心,微臣会让柳城好好教育建儿,并……并让建儿禁足。”柳柄涛还是不忍对侄儿太狠心,比起流放的苦,他觉得幽禁在南阳更好一点。 皇上要坐稳皇位,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何况只是一个表弟,留着性命,已经是网开一面。 听到柳柄涛愿意禁足柳建,皇上轻轻点头,“既然如此,舅舅就去办吧。朕近来倍感疲乏,得早些歇息了。” 柳柄涛从宫里出来后,马不停蹄地去找了儿子柳城,要柳城明天城门一开就去南阳。 而新余那边,江云康没等到皇上的回话前,只是让人封锁了北山附近。 直到柳家来人带走了柳建,江云康才下令让造船厂的人继续动工。 至于南阳那儿,柳家人如何处理,江云康识趣地没多掺和,只是派人打听一些消息。那个马峥是什么目的,他还是很好奇。 在此期间,江云康则是带着人回到北山,这里是造船厂近两年最重要的木材产地。现在柳建被带走,他得带人好好规划起来。 不过。北山的树木不能尽数砍伐,太小的也用不上。江云康给了尺寸标准,只有达到标准的才能砍来造船。 江云康下的指令是,要搞可持续发展,不可乱砍滥伐。 等北山这里步入正轨,江云康便不在现场监督,而是回了新余。 他刚回新余没两日,南阳柳家就来了人,私下约他在茶馆见面。 江云康听到是南阳柳家来的人,不敢多耽搁,从府衙出来后,在马车里换了常服,就去茶馆赴约。 等他到的时候,雅间里已经做了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和柳建有些像,眼睛也不大,但看着更正气一些。 “江大人,久仰久仰,你快坐。”柳城自我介绍后,给江云康倒了一杯茶,往边上看了一眼,示意下人们都退出去。 江云康见柳城如此,心里突然有点儿紧张,能让柳城特意绕路来新余一趟,想来是南阳另有是非。 第132章 江云康坐下后, 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慢慢地品茶。 他和柳城第一次见,不懂柳家人底细, 这个时候,还是等柳城主动比较好。 柳城放下手中的茶盏,从江云康进来起, 他就在打量江云康。 和传言中的一样,江云康长了副好样貌。这样好的皮囊, 还能有着七窍玲珑般的心思,柳城再开口时, 不由坐得更端正一些。 “江大人,马峥已死,柳建也被禁足。往后北山,还是由你做主。”柳城道。 “北山的事,我也下令不许过多议论,这个时候,大家都是想着多为皇上尽心。”江云康也放下茶盏, 转头看了眼窗外的落日,往常这个时候, 他已经在家中洗手准备用饭了。 “我知道江是个聪明的,皇上也时常夸你。”柳城笑着道,“马峥死的时候, 从他的书房暗格里, 找到了几封信,其中有一封, 是和沐王来往的书信。信上写内容也不多, 就是一些夸赞沐王的话。” 沐王是皇上的皇叔, 封地在沐洲,离南阳只有两日的脚程。 “柳大人的意思,是沐王另有心思?”江云康皱眉问。 “很可能是。”柳城叹气道,“皇上刚到南阳那会,年轻还小,镇不住南阳的那些乡绅和权贵。是沐王帮着出力打压,又出兵出粮扶持皇上巩固地位。可以说,沐王是皇上的恩人。” 沐王和皇上,同样的不受宠爱,最开始帮皇上,沐王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同情。 但后来皇上却登基成九五之尊,沐王却还要在小小的沐洲窝着。 仔细一想,确实会让人心中不服。 若是其他藩王闹事,直接派兵剿灭便是,但沐王不行。 沐王对皇上的恩情,朝野皆知。若是就这样出兵沐洲,皇上会被说忘恩负义。 “沐洲离新余有段路程,沐洲的事,我也管不到。柳大人不如明说,若是有能帮得上的,我肯定不会推辞。”江云康直接道。 “前些日子,沐洲不是来借过粮么。”柳城的音量压低了一点,人也往前坐了些,“马上就到秋收,沐洲今年收成还是不太好,可能还会来借粮。等新余送粮去沐洲时,帮着带两个细作过去便行。” 再多的,江云康也帮不了。毕竟江云康官职还不够大,管不到沐洲的事。 “这个好说。”江云康立马答应了。 “那就多谢江大人了,不过这个事你也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柳城叮嘱道。 “我明白,我会另外安排好的。”安排两个细作倒是不难,江云康没理由拒绝,“就是柳大人今日来找我的事,我也不会和别人多言。” 柳城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满意地点头,“时候不早,我还得继续赶路。” 起身站了起来,柳城再次打量江云康几眼,正色道,“等江大人回京城时,必定会位极人臣的。到时候,我带着酒壶上门时,江大人可别忘了我。” 皇上每次说到江云康,都是很赏识的口吻,江云康自己也会做人,就比如这次柳建的事,江云康很懂得维护皇上的颜面,这一点,皇上就特别满意。当然了,这也保住了柳家的面子,所以柳城对江云康的印象也很好。 等京城再见时,江云康必定大有作为。 “柳大人谬赞了,若是我能回京为官,还得柳大人多多提携,应当是我提好酒去拜访才是。”江云康起身送柳城出去。 如今皇上看重柳家,有意抬举柳家身份,好堵住一些人的嘴。今日从柳城的谈吐看来,倒是个还不错的人,先保持好的关系总没错。 “江大人不必多送,你是新余的父母官,若是跟你一块出现,就引人注目了。”柳城小心道。 江云康停在雅间门口,目送柳城走后,自个待了一刻钟,才回家去。 没过多久,便到了金秋八月,新余的粮食刚入粮仓,沐洲那果然派人来借粮。 之前沐王借的粮还没还,现在又来借,沐王自个也怕江云康和白轻舟拒绝,便派人送了沐洲的果醋来。 要是答应得太快,未免有些刻意,江云康减了一些,又说了好些新余今年也不容易的话,才派人去给沐洲送粮。 江云康每年秋收都会屯粮,近来是不太有战事,但他喜欢未雨绸缪,为的就是个以防万一。知道粮仓是满的,江云康才能安心。 在江云康忙着屯粮时,京城的乡试,快要放榜了。 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乡试,比之往年,有增添名额,为的是能选拔更多的人才。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4节 本来去年就该进行乡试,但遇上先帝驾崩,这才推迟到今年。 林源多等了一年,木须对他的要求也更高。 承安侯府的江云熠也参加了这次的乡试,不过江云熠今年才十九,江云帆的意思是,这次尽力就好,并没有指望江云熠能高中。 但越是这样,江云熠就越想高中。这两年三哥外放,他虽然许久没见三哥,但心中还是一直拿三哥做比较,不想输给三哥太多。 从江云熠参加乡试前,孟氏就到处烧香拜佛,只求江云熠能中举人。 比起江云帆这次随缘的态度,孟氏则焦虑得多。 这两年,不断地有奖赏的消息传到承安侯府,也有江云帆的,但更多还是江云康的。 孟氏这个嫡母,每次出门,别人都要夸她有两个厉害的儿子。换做是别人,自然很高兴,庶子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却也给她带来了好处。但孟氏自己心虚,每次听到有人夸江云康,她就要失眠。 长此以往,孟氏比两年前,憔悴好些。 现在,孟氏就希望小儿子也能有出息,好缓解一些她内心的焦虑。 孟氏本打算和小儿子一块出门看榜,但被小儿子拒绝了。 江云熠这两年,听母亲唠叨了太多要比庶子更厉害的话,听得他自己很心烦。他不是六年前的小孩,再有一年便弱冠,对是非都有自己的见解。 三哥那么厉害,他应该努力靠齐,而不是背地里说些酸话。 所以每次母亲要抱怨时,江云熠总是借口躲开。 从承安侯府出门没多久,江云熠就碰到了林源的马车。 和江云熠的独自出门不一样,林海父子,都来陪林源看榜。 两辆马车一起在贡院附近停下,林源下了马车后,立马过来找江云熠。 “江云熠,你怎么一人来?”林源踮着脚,他面上带着笑,看着并不是特别紧张。 “我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一家子都来。”江云熠从马车上下来时,正好看到林海父子也下了马车,和他们拱手问安。 林源撇嘴道,“你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忒不讨喜。” “你不是名师,也不是长辈,我也不需要你的喜欢。”江云熠还没说完,立马被林源拍了下头,瞬间炸了。 两个人刚见面,就掐在一起。 林全福想过去劝架,但被林海拉住,“父亲不用管他们,他们两个天生不合,但打不了多久。说来也奇怪,上个月源儿和人大家,五郎还帮了忙。两个明明互相看不上,却总是一致对外,像对冤家一样。” 林海刚说完,跟前的林源和江云熠不约而同地停手,异口同声道,“我们是对头!” “行行行,你们是对头。”林海敷衍地哄道,“那两位可以先停一下么,别人忙着看榜,只有你们两个见面就掐。快点停停,该让人去看榜了。” 说到出榜,林源和江云熠齐齐地往人群看去,又一起皱眉。 榜单外,围了一大群人,他们现在要挤是挤不进去,好在已经让小厮进去看了。 到了这会,林源才忐忑不安。 他默默许愿,“这次一定要中啊,要是没有中,不仅没娘子,木须先生也要打死我的!” 江云熠就站在林源边上,听到林源的许愿,忍不住歪头笑道,“别人是为了前程读书,你是为了娶娘子。林源,你这次要是还没中,我送你一个吧?” “滚一边去!”林源咬牙警告,说话时,不忘回头看下大哥和父亲,见他们没在看他们,才继续道,“我肯定是会中的,倒是你,听说读书特别努力,要是你没中,或者在我后面,那你待会可别哭。” “你比我大那么多岁,还得木须先生指点,你名次比我好那是正常!但你比我差的话,那才是笑话!”江云熠气咻咻地道,“况且,谁要哭了?小孩儿才会哭,我已经十九了!” 林源哼了哼,撇嘴道,“也不知道是谁,上一次院试时……” 不等林源说完,江云熠就撞了过来,若不是林海过来挡着,这两人又要打起来。 林海瞪着两人,“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这样?” “是他先嘲讽我的。”林源被大哥凶完,语气顿时弱弱的,不敢正视大哥,只敢用余光偷瞄。 好在,去看榜的下人回来,一边往这边跑,一边笑出白牙。 林海迫不及待地问,“可是中了?” “回大爷,中了,都中了!”小厮停下后,大口喘气道,“咱家三爷和江家五爷都中了!” “那谁的名次更高?”林源和江云熠异口同声问,两人都往前走两步,抓住小厮的胳膊。 小厮还在喘气,但这会气息匀了点,先看着林源道,“三爷是亚魁,江家五爷后面一些,是第二十五。” 亚魁是第六,也就是林源名次比江云熠更高。 听到自己的名次,林源兴奋地抱住大哥,又转身去抱他父亲。到了江云熠时,他收住了笑容,并没有像之前说的要奚落江云熠,而是让自己尽量真诚地说恭喜。 “你也同喜。”江云熠在林源说恭喜时愣了下,随后才不太自然地恭喜林源,“不枉木须先生每日压着你读书,现在好了,得了亚魁,木须先生应该挺满意。” 其实江云熠的名次,对他而言,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大哥要他随缘。但现在和林源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不过说嫉妒倒也不至于,原本打算在林源得意时吵两句,但听林源说恭喜,吵架的话就咽回去,改成变扭地说同喜。 两个人都中了举人,名次也靠前,林全福笑得看不到眼睛,高兴得说祖坟冒青烟。 他们各自回去报喜,林源先去了木府。 木须听到林源中了亚魁,先是愣了下,随后比江云康那会中解元还要激动。 “不错,真不错。”木须说话时,不由挺了挺腰板,一直在感叹,“林源,你出息了!” 林源头一回听木须先生夸他那么多句,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都是先生教得好,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个成绩。” 本来木须先生教完他姐夫,就要回乡,这几年为了他才就在京城。现在林源有所成就,他们心里都高兴。 “你就是要人逼着你读书!”木须哼了一声,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木须以前的学生,都不用他压着读,唯独林源一个,要不是林源性格活泼讨喜,木须早就不管林源。现在林源能中亚魁,木须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这一生,算是功德圆满了。 看林源笑呵呵的,木须又慢慢板起脸道,“回家去高兴个两日便好,之后还有会试和殿试。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科考,你若是能有个好名次,很可能得到重用。” 林源的出身,到底是差了一点。但现在是个不错的时机,皇上正是缺人用的时候,明年殿试的进士,会有更多机会。 “嗯好,我记下了。”林源还是笑眯眯的,要他现在收敛笑意,实在是为难他。这么高兴地时候,他忍不住那份雀跃。 林源回家时,林家人已经准备好了炮竹,还有各种佳肴。 不过在宴席开始之前,林源先去写了报喜的信,他想让姐夫远在新余,快点知道他中举人的好消息。 江云康是九月上旬,才收到林源报喜的信,前后脚收到的,还有江云熠的书信。 收到林源的信,江云康并不奇怪,江云熠能给他报喜,他倒是有点意外。 林源是写了满满八页信纸,从熬夜刻苦读书,还被木须先生打手心,到考试时紧张发抖,再写到看榜时和江云熠吵架。 而江云熠只有简单两页,先写自己考中举人,但他没有骄傲,已经在准备会试。 共同点是,两个人在信的末尾,都提了句对方也考上。 江云康在府衙收到的信,想着林姝会很想知道这个好消息,今日便提早一些回去。 他让书砚快点赶车,这会,他也急切地想回家报喜。 第133章 刚下马车, 江云康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 迈过门槛时,江云康一边朝院子里大喊,“娘子, 京城来好消息啦,乡试出结果了!” 林姝小跑着从屋里出来,她手里也拿着一封信, “怎么样,源儿中了吗?第几名?” “中了亚魁, 第六。”江云康过去拉住林姝的手,两人笑着进屋, “他这拖延一年也好,多读两本书,能有这个名次,岳父岳母也很高兴。源儿说林家要摆三天的宴席呢。” “中了就好,中了就好。”林姝忍不住落泪,她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林家祖坟冒青烟了, 总算是有个读书当官的人。我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源儿能中举, 现在他中了亚魁,家中必定是非常欢喜。” 说到家里,林姝便有点遗憾, 可惜这个时候她没在京城。如果也在京城, 必定是要全家人欢聚一堂,好生喝上几杯。 江云康看出林姝眼中的遗憾, 搂着林姝坐下, “咱们总能再回京城的, 源儿明年过了会试、殿试,也是要入朝为官的。说不定,还能在京城之外见到。” “我明白的,我现在太高兴了。”林姝是喜极而泣,那点小遗憾远不如喜悦来得多,她擦了眼泪,又问,“五爷这次也参加乡试,他考得如何?” “他也中了,名次比源儿靠后一些,但也不错。”江云康笑着道,“之前大哥还说五弟有可能中不了,但没想到,能有这么好的名次。” 对于江云熠中举,江云康的兴奋就不如林源多。他和江云熠虽然是亲兄弟,但和江云熠隔了一层肚皮,过往关系也一般。高兴是有,但远不如林源的多。 “五爷能过,侯府应该也是很高兴。”林姝想到侯府,就觉得在新余好了。她现在,最不想回的就是承安侯府。 江云康点头说是,两个人都不愿多说承安侯府的事,他看到林姝手中拿着信,问是谁寄来的。 “哎呀,我都忘记这个事了。”林姝把信递给江云康,“这是见山寄来的,薛家平反后,他报名参加了武试,说是通过庐城的选拔,明年开春也要去京城考武科。” “他写信来报喜,还有感谢我们当初送他去庐城。” 江云康扫了眼薛见山的信,看薛见山排第三,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真不错。他本就是名将之后,现在能有机会重新再来,没有浪费我对他的提点。” 林姝感叹道,“他吃了不少苦,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军营里的事你也知道,自个不厉害,还会被人欺负。希望他这次能考个功名回来,也不枉过去的辛苦。” 江云康也希望薛见山能考中,之前薛家平反,也是他托人递的折子。薛见山这人,骨头硬,脾气也倔,但也能吃苦,到了战场上,肯定是第二个徐放。 说完乡试的事,林姝说到了粥棚。眼看着天气变冷,再过一个月,新余便有可能下雪,林姝打算下雪后再弄个粥棚,做点好事为家人积福,也能换个好名声。 江云康对此没有意见,虽然林姝到了新余后没做生意,但之前的产业,每年还是有丰厚的银钱进项。林姝施粥做好事,对他而言也颇多好处。 夫妇俩说完粥棚的事,温存一会后,安儿下学回来,这才穿衣出去。 北狄和临兴关的那场战事,快过去两年,近来余江一带,常能抓到北狄的细作。 就是新余,白轻舟也抓到两个细作。 北狄的动作如此频繁,江云康猜今年北狄绝不会像去年只是派个使臣去京城,怕是又要威胁一番。 根据历朝派去北狄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北狄年中的时候灭了西部的几个小国,收刮了一些钱财,现在的北狄,已经缓过一口气了。 十一月上旬时,京城果然传来消息,北狄使臣再次以出兵为由,威胁皇上上贡。 上一次的两国交战,先帝送了贡品,北狄还是出兵攻打临兴关。 这次北狄又以同样的说辞来要贡品,在江云康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敲诈,而且是给了钱也不行的敲诈。 皇上自然不会答应北狄的要求,他也不能答应。 现在还是有很多朝臣在观望着,并不信任皇上的能力,若是当年先帝被打脸的事再来一次,皇上的威信会立马减半。 但皇上拒绝北狄的要求,就意味着很可能要开战。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5节 皇上轰走北狄使臣的同时,给江云康送来了密信,询问战舰造了多少,能否出兵北狄。 江云康看到皇上的密信时,虽然很想夸下皇上的志气,但造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到现在也就造好三艘战舰,其中两艘还没检验完。 要想出兵北狄,得再来三艘才行,最快也得明年入夏时节。 江云康给皇上回了折子,同时派人去了造船厂一趟,催催进度。 不过,他觉得北狄并不会马上攻过来。他造船需要时间,北狄也同样需要。之前北狄的战舰被毁了大半,要想回到那时的十艘战舰,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大量钱财。 江云康和白轻舟能做那么多事,全部得意于西山的盐井。 盐本就是税中之重,西山产的还是细盐,价格更是贵出好几倍。 有钱了,做什么都有底气。不太需要考虑钱的问题,就很舒爽。 虽说江云康觉得北狄这个冬日不会打过来,但其他人还是提心吊胆。 一直到十二月中旬,北狄还是没有动作,城里的人才稍稍松一口气。 眼看着又要到过年,城里的市集很是热闹。 新余这两年,已经是周边郡县最富庶的地方,马上要过年,大家伙都很舍得花钱置办年货。 从新余下了第一场雪后,林姝的粥棚便设立在城南。 江云康这日早些下值,想着带林姝去酒楼吃席,便绕路去了城南。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江云康把木窗推来一掌宽的缝隙,看着街道的景致。 瞧见路边有卖红豆包的,想着林姝喜欢吃,让书砚停下去买。 但他的马车刚停下,就有乡民抱着蔬菜河鱼之类过来。 “看到这辆马车,就知道是江大人您的。这是我家种的青菜,您别嫌弃。” “还有我今早打来的河鱼,大人拿回家煎来吃,或者熏起来都行。” “这是我家做的绿豆糕,江大人带回家尝尝!” “还有我的……” …… 四周的百姓纷纷拿了东西过来,江云康对此都见怪不怪了,他在新余为官好几年,官声是越来越好。百姓们也都认识他,这些小心意表示百姓们信任他的体现。 空着马车从府衙出来,等到城南时,已经一车满满的。 等马车停下,江云康准备下马车时,却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哭闹。 他忙走出马车,看到一群人围着林姝的粥棚,闹哄哄地不知道在吵什么。 江云康皱眉走过去,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看到彩萍护在林姝跟前,有几个人哭着让他们赔命。 他过去问怎么回事,林姝断断续续地回答,“说是……有人吃……吃了我们的粥,上吐下泻,方才请了大夫来看,说我们的粥米里掺和了毒草。” “怎么会呢?”江云康听四周吵闹声不断,马上就要过年,现在却出这种事。 “我已经让人去找管粮仓的了,但这些人围着不让我走。”林姝到底不是特别强势的人,能稳住没哭,和以前比已经进步很多。 江云康沉眸不语,思考片刻,立马举手和众人大喊,“大家先安静一会!听我说两句!” 他的声音一出,四周倒是很快安静下来,但很快就有人问他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冷静一点。”江云康暂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现在安抚百姓的情绪最重要,“我家娘子开棚施粥已经许久,施粥本就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而且我在新余为官,如果我们故意使坏,岂不是坏了我自己的官声?” “大家仔细想想,我来新余好几年,有没有做过什么让大家伙嗤之以鼻的事?”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江云康往日的官声,还有江云康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没理由来施粥,还给自家粥棚下毒,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江大人,我是信得过你,可我家孩子现在腹痛难耐,确实是吃了你家的粥,这可怎么办?”一个中年男人出声但。 马上有人附和,“是啊江大人,往日我们都说你是个好官,也夸江夫人是个心善的。但现在确实是你家粥棚出了事。” “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我确实该负责。”江云康紧接着道,“粥里掺和了毒草,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现在还说不好。请大家给我时间,我现在就派人就去查。等事情查清楚了,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让病了的人就医看诊,不要耽误了时间。看病的钱,也由江家来出。” “既然江大人这么说,我们就信你。” “是啊,您可要查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人故意下毒,那也太歹毒了,得让他上断头台!” “就是,这种黑心肠的人,就该不得好死!” …… 听完江云康说的,百姓们稍微冷静一些,纷纷开始咒骂下毒的人。 江云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还好他往日官声不错,才能让大家信任他。不然百姓们闹起来,事情就棘手了。 他一边让人去把城里的大夫都找来,一边让书砚去府衙找白轻舟。已经有十几个人上吐下泻,事情不查个清楚,他的乌纱帽可能就没了。 第134章 粥里掺和了磷草干粉, 这种草的煮起来没什么味道,食用过多会致死,还好粥里的含量不多。 粥棚附近人来人往, 下毒的人不太可能在这里,江云康让人去查了自家粮仓。没过多久,侍卫就回来传话, 说是上面一层的稻谷都被掺和了磷草。 自家的粮仓出了事,江云康立马把管粮仓的江恒叫到跟前。 江恒来的时候, 带来了一个消息,说粮仓后边的木窗被人撬开过, 木窗下的草也被踩折了一些,想来是从那里爬进去的。 府衙的粮仓是侍卫把守和巡逻,但江云康自个的,只是找了两个家丁看守。虽然粮仓没在家中,但也没想过会出这种事。 江云康听完江恒说的,眉头紧皱,让人再去查附近出没的人。 查到快天黑时, 才从两小孩口中得知,最近时常看到两个面生的人出没在粮仓附近。 新余城说大也不大, 现在天黑城门下栓,府衙的人立马去找人。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他们住的地方。 但进了院子, 才发现人去屋空, 人已经跑了。 “这两小杂种,跑得真快!”白轻舟和江云康站在院子里, 想到来迟一步, 就气得跺脚。 江云康也是眉心紧拧, 应该是听到他要调查,才临时跑了。 他心口堵着一口气,转身看了眼厨房,大步走了进去。 厨房里有着简单的炊具,竹筐里还放了一些面条。 江云康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视线最后停在锅灶上。 “三郎,你看什么呢?”白轻舟站在门后,催江云康快点回去,“他们在床底下找到了好几包磷草,就是这两个小杂种干的好事。” “不对。”江云康没去看白轻舟,而是掀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冰冷。 他又蹲下去看灶膛,把手伸进去时,还能感受到一些余温。 “白大哥,他们应该还没出城!”江云康起身激动道,“你去下令,没抓到人之前,明早不许开城门!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人给找出来!” 白轻舟听此,也伸手摸进灶膛中,发觉还有余温,立即跑出去下令。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先找了再说。 幸好,江云康他们是幸运的,天快亮的时候,就在城东的乞丐堆里,找到了这两个人。 江云康和白轻舟一晚没睡,现在抓到人后,更不会困,亲自押进了牢房审问。 从对方的口音,他们就听出是外地的,几次上刑后,终于有一个说是北狄派来的。 而且不只是来了新余,这附近一带,都来了同样的细作,为的就是捣毁各大州县的粮仓。 白轻舟听到这个时,顿时慌了,忙让人快马加鞭地通知附近的郡县。 粮仓是一个地方的根本,若是粮仓出了事,把百姓和军士都吃坏了,北狄的军队攻过来时,可以直接破城了。 在白轻舟去安排人时,江云康则是追问细作的路引从哪里来的。 古代出行需要路引自证身份,若是没有路引,就会被抓起来。 江云康看过这两细作的路引,和真的没有差别,能做到这么逼真的路引,多半是哪个官员在贩卖这个。 “是……是从沐洲买来的。”细作有气无力地道。 沐洲,是沐王的封地。 等白轻舟再次回来时,就看到江云康愁眉苦脸。 上次柳建强占山林的事,皇上就安排了人去沐洲当细作。 这个沐王倒是大胆,竟然敢倒卖路引。 若是说下边人忙着沐王,打死江云康也不信。这么大的事,沐王必定是知道的。 白轻舟得知北狄细作的路引是从沐洲来时,也是眉头紧皱。 “那个沐王,对皇上可是有过恩情的。”白轻舟为难道。 “有恩也要办他的。”江云康沉眸道,“现在还不知道有几处的粮仓被毁了,若是影响过大,就算是沐王,那也逃不过去。上次柳建的事,皇上就对沐王有了防备之心,若沐王自个踏实本分,那皇上就要永远记挂着他的恩情。但他屡次犯法,咱们不能因为他是王爷,就帮他瞒着。” “况且,对于这样的恩人,皇上应该也想有个解决办法。” 江云康打定主意要查路引的事,从天牢出来,便派人去沐洲暗访。 已经两天一夜没睡,查到是北狄细作下的毒,对百姓也有个交代。 江云康回家后,倒床就睡。 两日后,陆陆续续地有消息传来,一共有五个郡县的粮仓被毁。 没了粮食,守城的军士就吃不饱。人一旦吃不饱,就会闹事。 事情越闹越大,可能沐王自己也害怕,在江云康的探子从沐洲回来没多久,沐王的长子元瑞到了新余。 探子已经打探过了,路引的事确实和沐王有关。 江云康正准备写折子参沐王时,元瑞就到了新余。 他只能暂时停住,出去接待。 等江云康到府衙前厅时,白轻舟已经在和元瑞喝茶。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6节 他和白轻舟对视了一眼,看白轻舟微微摇头,便知道元瑞此行不带好意。 “世子安好。”江云康和元瑞行礼,在问安时,就感受到元瑞直接的目光。 “江大人果然和预想的不一样,原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迂腐老头,不成想比小绾馆里的哥儿还要俊俏。”元瑞说着哈哈笑了下,“只是随口打个比方,江大人不会生气吧?” “自然不会。”江云康坐下后,听元瑞说要请他们喝酒,他说还有公务要忙,不好这时去喝酒。 “诶,刚说你不迂腐,你怎么就如此古板。你们是新余最大的官,还怕什么。”元瑞起身就要走,但看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没有动,顿时放下脸,本就瘦长的脸,这会显得更加可怕,“还是说,你们嫌弃本世子请的酒,不愿意喝?” 白轻舟面色微顿,想要怼吧,又没想到合适的词。 江云康则是换上笑脸,“自然不敢嫌弃世子,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领着皇上的俸禄,自然不好玩忽职守。世子有什么话,不妨在这里直说,我和白大人都听着呢。” 特意提到了皇上,就是表明江云康的立场,他是拥护皇上的。 元瑞的脸拉得老长,目光不悦地从江云康脸上,转到白轻舟那。 见白轻舟躲开他的目光,就知道新余这两个没把他当一回事。 元瑞再次坐下,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既然两位大人要在这里说,那就在这里说吧。” 他顿了下,特意加重语气,“近来新余各地的粮仓都出了问题,这个事,你们查清楚了吧?” 白轻舟:“查明白了,是北狄细作干的。” “还查到什么了吗?”元瑞问。 元瑞不仅来了新余,之前其他地方,他都去过。目前已经说好两个地方,不会深查,只说是北狄人不干好事,都不会往路引那说。 但这会,他看白轻舟又不说话,猜测白轻舟和江云康应该是查到的,他往后靠去,故意拖长语调,“说起来,不懂你们知不知道,当年皇上刚到南阳时,还很年轻。他镇不住南阳当地的权贵,都是我父王出面解决。这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其实已经过去许多年。不过皇上是个念旧情的,往后每年都会亲自上门拜年。就是登基后,也不忘问候我父王的身体。” “皇上记着恩情,沐王心里应该也是高兴的。”江云康不动声色地道。 这会他不欲多言,这个元瑞看着就不是能听进去话的人,该参沐王的折子还是要写。 不过这会,江云康也不愿和元瑞多吵架,点到为止即可。 元瑞见江云康和白轻舟还是不表态,心里烦躁,又道,“是啊,皇上记得恩情,就怕别人忘了。在皇上那里,我父王总是不一样的。就怕有些人自个寻死,非要让皇上为难。” 为难? 到底是谁让皇上为难? 本来有着从前的情分,沐王一脉至少可以无忧二三十年。但自个作死,没那个本事,却又贪心。 江云康不由在心中冷笑。 今日的谈话,不出意外地不欢而散。 不过,元瑞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住进了新余的一家客栈。 倒卖路引本就是重罪,现在还被北狄钻了空子,还得好几个郡县的粮仓被毁。这个连锁效应带来的后果,是要整个沐王府性命去赔的。 而现在江云康和白轻舟的态度不明确,若他们执意要参沐王府一本,元瑞得想想办法才是。 事实上,江云康并没有要和元瑞周旋的意思。 上次和柳城的谈话,江云康就懂皇上的不满。挟持恩情来触碰底线,这种事做多了,再大的恩情也会磨灭殆尽。 更何况还是皇上,在龙椅上坐久的人,自然而然也会更冷漠一些。 等元瑞离开府衙时,江云康就去写了折子,让人火速送完京城。 路引是一件事,北狄细作下毒又是一件事。一个是对内,还一个是对外。 之前江云康就觉得北狄今年不会打过来,北狄也确实没出兵,但北狄使了别的招数。 粮仓被毁,又是最难寻到食物的冬日,等开春后,北狄应该就会出兵了。 想到又要打仗,江云康就忍不住叹气。 隔几年就要打一次,真是烦人。 江云康这边往京城递了折子,元瑞留在新余的两日,试图找些江云康和白轻舟的把柄。 但不管他私下派人怎么打探,百姓们都是在说江云康和白轻舟好,就是街边的地痞,也只是骂两句,说不出对元瑞有用的信息。 元瑞苦恼了两日,又看江云康和白轻舟再没来拜访过他,便亲自上门,去了江云康的家中。 他上门时,江云康并不在家,只有江云康的夫人和孩子,还有隔壁的一位张娘子。 林姝和张月英听到是沐王世子都很诧异,一边让人上茶,一边叫人去府衙喊江云康。 等江云康回来看到元瑞时,是很想把人打出去的。 “哟,江大人回来了啊。”元瑞坐着没动,笑眯眯地看着江云康。 林姝和张月英起身往外走,经过江云康身边时,林姝停下小声道,“三爷,这个沐王世子,我瞧着有些自大,你自个注意一点。” 说完,林姝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江云康在府衙有一堆事要忙,却因为元瑞,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 这会再看元瑞时,江云康的面色便不太好。 “看来江大人说的玩忽职守,也是分情况的。”元瑞突然笑道。 “世子有事请直说。”江云康忍着怒气道。 “我有什么事,江大人心中应该明白。”元瑞说这话时,身后的小厮走了出来,打开手中的木箱,里边是整整齐齐的银元宝,小厮把木箱放到了江云康的边上,“之前有些事,是我父王疏忽没查到,但并不是故意为之。沐洲离新余很近,咱们之前往来一直很好,若是江大人这次愿意抬一手,往后你有什么事,沐洲都会鼎力相助。” 今日再开口时,元瑞的语气比上次要好许多。 实在是抓不到江云康的把柄,只能用钱收买。 江云康瞥了眼箱子里的银元宝,大概有个几百两银子,这对普通的官员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但对他而言,他是真看不上这点钱。 而且,沐洲有皇上的细作。路引这个事,指不定那两个细作已经上报给皇上。 江云康宁愿把沐王得罪到死,也不能在皇上跟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世子还是把钱带回去吧。” 江云康拒绝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从我成亲后,我就没有缺过钱。今日收下你的钱,往后我就再也清白不了。事情该是什么样,我就如何和皇上禀告。” “若是沐王真不清楚手下人办的事,与其拿钱一路收买官员,不如及时补救。” 看元瑞的面色铁青,江云康还是板着脸道,“折子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世子莫在新余浪费时间,请回吧。” 他起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元瑞可以走了。 “江云康!” 听到江云康已经递了折子,元瑞拍桌站起,瞪着江云康怒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区区五品小官,你要参一个王爷,你以为皇上真的会为了你而处罚我父王吗?” 江云康面不改色地提醒道,“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那些被下毒谋害的百姓,还有上万的守城将士。” “你!”元瑞气到头要炸了,绕着江云康来来回回地走,“好,你有本事,算你厉害。你给我等着,别以为就你会写折子,我们也可以写,你不要后悔!” 撂下狠话,元瑞愤愤转身离开。 “世子,你的银子。”江云康不忘提醒。 元瑞走到院子又停下,见小厮犹豫地望着自己,直接踹了过去,“愣着干什么,不把银子拿回来,留在这里给畜生吗?” 元瑞是扯着嗓子骂,二楼的林姝和张月英都能听到。 林姝眉头紧拧,要不是张月英按着她的手,已经忍不住冲出去了。 等元瑞走后,江云康让人去跟着。 既然摊牌了,元瑞必定要参他。好在他的折子先送去京城,等沐王的折子到京城时,就显得是沐王恼羞成怒。 江云康的折子是八百里加急送到皇上手中。 皇上登基一年多,新余一带富庶且安定,皇上对江云康和白轻舟都很满意。 这次看完江云康的折子,瞬间黑了脸。沐王倒卖路引,给北狄细作钻了空子,害得数座粮仓被毁。之前他就放过沐王一次,不曾想沐王胆大包天,竟敢得寸进尺。 皇上勃然大怒,当即传旨,“去把宰相和军机大臣叫来,朕现在就要见他们!” 第135章 北狄本就对历朝虎视眈眈, 无时无刻都想吞并历朝。 过去近百年,若不是余江这道天险,历朝早就被北狄吞并。 现在西部的内乱还没平定, 沐王又闹了这么一出。 粮仓被毁,若是来年开春,北狄攻打过来时, 从何来军粮支援? 皇上是亲自上过战场的,知道对士兵而言, 军粮就是稳定军心的存在。 没有军粮,谁愿意留在前线大战? 上一回, 皇上是不好出面收拾沐王,但这次的事情太大,皇上不得不下令处罚。 不过沐王恩情是真,皇上想要罚沐王,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得让朝臣们一起上谏。 一天的探讨后,在沐王的折子送到京城前, 皇上的旨意就下了。 此次沐王犯下大错,本应斩首抄家, 但念在沐王曾对皇上有过照拂,皇上最后还是决定,剥夺沐王爵位和没收家财。 往后, 沐王府一脉, 便不再是有爵位的王爷,而是普通庶民。 皇上的旨意已下, 等沐王的折子送到京城时也不重要了。 从富贵王爷到庶民, 圣旨刚到沐王府, 沐王当场就晕厥中风。没了权势和钱财,又中风瘫痪,往后的日子不必多说也能想到。 新余和沐洲并不远,圣旨到沐洲没多久,江云康就收到了消息。 这个结果和他料想得差不多,皇上不好赶尽杀绝,不然会被说冷血。 同时,江云康也收到皇上的折子。 皇上会从其他地方调粮过来,但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新余还有余钱,再屯点粮食比较好。 历朝的使臣,在折子送出京城时,也出发前往北狄。 本来可以稍微松口气过年,但因为粮仓的事,江云康又是日日忙在外边。 知道大年二十九,江云康才休息在家。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7节 安儿过个年便七虚岁,自从上学后,他清瘦了不少。 今日父亲在家,安儿早起醒来后,下楼都不敢大声说话,垫着脚尖跑出院门,说要去找同巷子里的二狗哥玩。 林姝看儿子跑得飞快,眉头直拧,忙让书墨去跟着。 “这孩子,越大越爱玩。”林姝本来想要个翩翩如玉般的儿子,现在倒好,安儿读书是不错,但爬树、弹弓等也都玩得精通。 她转身进屋,也放轻脚步,看到夫君已经起来更衣,才走快些。 “三爷怎么不多睡一会?”林姝过去帮忙整理领口。 “习惯早起,便不太睡得着。”难得休息,江云康不愿多想公务上的事,“昨儿个,徐放也回来了。他们今日中午,会过来用饭吧?” “会的。”林姝笑着道,“早就说好了,今年二十九在我们这吃,年三十去他们那。父亲寄了不少的年货来,我已让彩萍分好,待会让徐世子他们带些回去。” 两家人挨着住了几年,不是亲戚,却也和亲兄弟一样亲近。 他们夫妇刚说到徐放夫妇,江云康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徐放的笑声,还有安儿的声音。 等他们走出屋子,就看到徐放带着安儿在练武。 安儿小脸鼓鼓的,一脸不情愿。 他刚跑出家门,就被徐叔叔给抱住,听说他要去玩,就把他给带了回来。 “徐叔叔,我今儿可不可以不练武?”安儿轻轻拽了拽徐叔叔的衣袖,“明日就年三十了,我都和二狗哥说好,今日一起上街玩。等过了年,我们再练武就好。” 过完年,徐叔叔就要去临兴关,到时候肯定没空带他练武。安儿觉得自己想得很好。 但徐放一眼就看穿安儿的小心思,“就练一个时辰,你小子别想偷懒,我早就和你爹说好的,等我回来就带你练武。你要是不练强壮一点,往后怎么保护我家欣雯。” 对安儿,徐放是当女婿一样地带。自个的女婿,还是自个教养后比较放心。木疆的儿子远在京城,徐放现在只能把心思用在安儿身上。 安儿苦着脸跟着徐放练武,到时没过多久,他的几个小伙伴都来了。 听说徐将军在教安儿练武,二狗他们也要学。 “我娘说我读书不行,让我以后考武科去,指不定也能成为守护新余的将军呢!”二狗道。 “我也是,我也不爱读书,我要练武!”又有人举手道。 …… 安儿看小伙伴们都想练武,方才还丧气想出去玩的心,也立马附和让徐放快点教。 徐放听一群小孩想练武,这是以前不可能的事,高兴得带着他们出门去找个宽敞的地方。 等他们走后,小院立刻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张月英就带着女儿过来。 徐欣雯只有一周零两个月大,带了大红的虎头帽子,白白胖胖地窝在她母亲怀中,看到林姝后,就伸手要林姝抱。 平日没什么事时,林姝总是和张月英待在一块,徐欣雯也就很亲林姝。 江云康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粉嫩可爱,再想到自己爱玩的安儿,越发觉得小姑娘好。 张月英跟林姝进屋后,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道,“我方才瞧见江大人很喜欢欣雯,如今安儿也大了,你们何时再添个女儿?” 林姝抱着徐欣雯,小姑娘软乎乎的,不哭也不闹,见她看过去时,还会冲着她笑,“三爷说不要了,没有刻意去要,这些年倒是也怀上,像是老天爷的意思一样。” “那你自个就不想要个姑娘?”张月英生了女儿后,满心满眼都是女儿,“姑娘好啊,姑娘家的贴心不是小子能比的。你瞧瞧我家欣雯多好,要是你有个这样的女儿,你不喜欢?” 林姝确实还想要个姑娘,特别是安儿去上学堂后,她在新余又没生意干,时常会有无聊的时候。 不过孩子这事得讲究缘分,她也强求不来。若是不小心怀上了,自然也是要生的。 屋子里,林姝在和张月英说话,江云康则是带着书砚等人打扫院子。 休息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是新年。 院子水池里的冰已经化了,随着一场春雨的到来,地砖的缝隙里开时出现小草的新绿。 开春后的第一件事,江云康就是去造船厂,这次白轻舟也一起去,还拉上了十架火炮。 对于造火炮,研发武器的事,白轻舟比江云康有劲得多。 这次去造船厂,白轻舟就想亲眼看到火炮上船,瞧瞧他们的战舰有多厉害。 江云康造的船,是比对这之前北狄的战舰做,不过多留了几个炮口。 因为拉上火炮,多花了一日时间才到造船厂。他们刚到,白轻舟就迫不及待地要上船。 “三郎,你快上来,船上的风景就是不一样!”白轻舟在船上和江云康招手。 江云康不急不缓地走上木梯,“能有什么不一样,就是站得高一点。” 船身很长,这会停在港口里,没有风浪所以很平稳。 白轻舟望着碧空如洗的河面,感叹道,“真想坐着这船,到对面看看。” 江云康也想过去看看,不过北狄最近很可能要打过来,还是先守一波再说。 在江云康这么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河对面有些船影,指着对面问,“白大哥,你看看那里,是不是北狄的战舰?” 白轻舟眯眼看去,但看不清江云康说的,“没看不清,虎头你来看。” 虎头站在船头,上身都伸出船外,“大人,好像是有几艘船。” 对面是永平城的码头,这会停了战舰,代表着北狄已经在准备出兵了。 察觉到这个事,江云康立马去临兴关找贺之洲,白轻舟则是留在造船厂。 等江云康到临兴关后,贺之洲说前几日就收到消息,北狄近来确实有不少动作。 去年新余等城少了粮食,这是抓着新余缺粮的时候打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感觉乎颜完赞会换一个策略。”贺之洲道。 至于换什么,贺之洲还不清楚。 但没过几日,贺之洲他们就明白了。 这一次,乎颜完赞不打算进攻临兴关,而是对临兴关北面的虎牢关、南边的豫州动手,打算先攻下这两个地方,再前后夹击地攻打临兴关。 豫州去年粮仓被毁了大半,现在是最缺粮的时候,若是北狄出兵到豫州,大概率能攻下豫州。 至于虎牢关,那也比临兴关的守备少。 去这两个地方,乎颜完赞从永平城出发,都得多花上四五日的功夫。 但临兴关守备太强,乎颜完赞已经吃过一次亏,宁愿兵分两路地绕路攻城,也不愿意再打临兴关。 先拿下虎牢关和豫州,北狄就有了据点,往后再打临兴关,便能容易许多。 得知乎颜完赞这次不打算进攻临兴关,江云康有点慌。 过去两年,他们不断加强临兴关和新余的守备,为的就是和北狄再交手的这日。而虎牢关和豫州,比起两年前,只是多了些长弩等,现在还是缺粮的时候。 贺之洲的意思是派兵去支援,但江云康觉得只是派兵过去,又要陷入苦战,还有输的可能。 没有思考太久,他提议派战舰去虎牢关和豫州。 既然火炮已经运到造船厂,总要派上用场才是,不然空在哪里,白白浪费钱和时间。 贺之洲有些迟疑,“能行吗?” “不能行也得行。”江云康下定决心道,“乎颜完赞敢出兵,我们也得有士气,还没开始打,不能说不行。而且我们的战舰有火炮,赢面还是很大的。” “那就按你说的办,徐放去虎牢关支援,木疆去豫州守城。”贺之洲则是镇守临兴关。虽说乎颜完赞现在是进攻虎牢关和豫州,但也可能是使诈调走临兴关的士兵,故而需要有人镇守临兴关。 第136章 乎颜完赞站在船头, 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因为上次战败,这次的出征, 国主从北境调了名悍将来。 他们兵分两路,乎颜完赞负责攻打虎牢关。 准确地来说,是兵分三路。 在乎颜完赞出发后, 永平城还留了两万兵力,只等临兴关的军士去支援虎牢关和豫州后, 再伺机而动。 如此声势浩大,且费心费力的战役, 北狄已经筹划两年。 以前都是历朝捧着北狄,北狄说什么就是什么,挨了打也不敢吭声,要多少贡品也会给。 但自从两年前,乎颜完赞战败之后,北狄和历朝的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西部的国家耻笑北狄,连历朝这种遍地无能书生的国家都打不过。也有北狄内部的人怀疑乎颜完赞是不是老了, 不顶事了。 沉淀两年,乎颜完赞最想做的事, 就是攻破临兴关,把贺之洲等人的人头挂在城门上。 这两年历朝没上贡的贡品,也要历朝全部补上。 心思这么一过, 乎颜完赞打赢的心思又更强烈一点。 “将军。”副将乌古正走到乎颜完赞身旁, “据探子来报,临兴关那, 来了三艘战舰支援。” “三艘?”乎颜完赞嗤了一声, “就三艘?” 乌古正点头说是, “豫州那也去了三艘。” “早就听说江云康在弄造船厂,我还以为他们会有很多艘战舰,一共加起来也才六艘。现在还要兵分两路支援,看来我不用那么紧绷着了。”乎颜完赞笑道。他们一共有十八艘战舰,而且后续还有支援。历朝的三艘战舰,对上他的九艘,他觉得自己怎么看都不会输。 “那将军,我们是在余江上就围攻历朝战舰,还是先去攻城?”乌古正问。 乎颜完赞沉思片刻,捋着自己的络腮胡道,“历朝的战舰是江云康负责,那个江云康奇奇怪怪。咱们的人还是更擅长在陆地上作战,先去攻城要紧。至于临兴关的支援,也留三艘战舰拖着他们。等我们攻下虎牢关,什么支援都没用。” 主要目的,还是攻城为主。至于历朝的战舰,乎颜完赞心里虽然看不上,但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好,毕竟他已经吃过一次大亏。 不过,乎颜完赞会想着攻城先,北狄的另一员大将希吉尔却不这么认为。 他得知历朝只派了三艘战舰支援,立马大笑,下令让所有战舰往历朝战舰那边靠,他要先解决了历朝的战舰。 木疆发现希吉尔的战舰准备围剿他时,并没有慌张。 尽管这些年,北狄人水性有变好,但骨子里还是马背上的人,水性再好也好不过历朝人。 而且木疆的目的是支援豫州,并不是要清剿希吉尔。 他也知道自己的战舰不如希吉尔的多,所以当即下令停止前进,若是希吉尔不动,他也不动,能拖一天是一天。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8节 在希吉尔发现木疆的战舰不再前进时,他以为木疆是怕了,笑着让战舰掉转方向,北上围剿木疆。 不过,也有人建议他先攻城,但被他拒绝了。 “若是不先解决这三艘战舰,等我们到豫州,岂不是腹背受敌?” “况且历朝的这个主将,看着就是个怂的,我们先灭了他,再去豫州也不迟。如今的豫州人心惶惶,根本不用在意。也就乎颜完赞输一次就怕了,我倒是要看看,历朝的怂兵们,能有什么本事!” 希吉尔心中很是看不上乎颜完赞的那些言论,余江虽然是道天险,但历朝人远不如北狄人强装,乎颜完赞守了永平城那么多年,还是不能攻下临兴关,可见乎颜完赞自个的本事就一般。 希吉尔下了命令,副将们不敢多言,只好准备作战。 当木疆发现希吉尔的战舰朝他驶来时,倒是没慌,下令三艘战舰一字排开。 当余江河面上响起第一声炮响,临兴关的士兵们忐忑的同时,又有一点小期待。 他们都知道火炮的厉害,心里早就想着让北狄人再尝尝火炮的滋味。 而希吉尔也确实傻眼。 之前只听说临兴关有个叫火炮的东西,但那是临兴关守城用的,不曾想,历朝的战舰上也有。 只是两声炮响,北狄的战舰就被击沉一艘。 看着缓缓下沉的战舰,希吉尔怒问副将们,“为什么没人提前说过历朝战舰有这个?那些细作都是废物吗?” 副将们低头不敢接话,细作只说江云康在造船,并没有说到火炮的事。只是刚开战,他们就沉了一艘战舰,将士们震惊之余,也影响了士气。 “将军,要不然……我们还是撤退吧?”有人小声提议。 “撤退?” 希吉尔把说话的人揪出来,狠狠地摔向甲板,“我希吉尔的人生里,就没有撤退和战败。让战舰绕成弧形,我们从三面同时进攻。再让弓箭手准备好火矢,我就不信历朝的战舰可以同时迎战三个方向!” 事实上,弓箭手的射程远不如火炮的射程远。 在北狄的弓箭手刚准备拉弓时,历朝的火炮就飞射而来。 “轰轰”几声,尽管有的打歪了,但还是打中一艘北狄战舰。 木疆这里,随着击中的战舰越来越多,将士们的士气也随之高涨。 就算他们这会被围住,倒也没有最开始的紧张。 临兴关的瞭望塔上,贺之洲眺望着远方,却看不到战舰,木疆的战舰早就驶离瞭望塔的目视范围。 “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吗?”贺之洲着急催促。 “回将军,这才半个时辰,人都还没到战场的岸边。”副将道。 “真是急死我了,也不知道木疆现在怎么样。豫州本就守备不多,肯定不会派兵支援,希吉尔的战舰是木疆的三倍啊!”贺之洲着急上火,感觉脑门在冒烟,但临兴关的兵力已经不多,再派兵支援,临兴关就要变成空城了。 前方战场打得焦灼,后方的江云康他们,也是一晚没睡好。 江云康忙着派人去找支援,又要派人送粮去豫州和虎牢关。 新余的粮仓送出去大半,只剩下新余军士两个月的粮食。 今年粮食吃紧,还得从南边另外购买。 从新余送消息给林家,路途就要花费许久,为了能尽快买到粮食,江云康找到了齐家。 近两年,齐家越发低调,他们自个也知道从前走错了点路,好在没出大错。 现在江云康找来,齐思孝惊喜过后,并保证这次贩粮决不挣一分钱,就当他们为了守城将士们做贡献。 能缓和与江云康他们疏远的关系,挣钱不挣钱的,对齐家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齐家派人南下买粮,一直和官府有来往的罗家也带头捐粮。 新余两大商家都出钱出粮,其余商贩也纷纷效仿捐粮。 只是一日的时间,江云康他们就收到五千多石的粮食,能缓解不少焦虑。 而当天夜里,临兴关也传来捷报,说木疆击沉希吉尔四艘战舰,希吉尔损失惨重,而木疆的三艘战舰里,只有一艘有受损暂时不能用。 现在的战况是,希吉尔停止对木疆的进攻,也没再往豫州前进。 希吉尔带了九艘战舰准备攻打豫州,可还没到豫州,就折损近半数的战舰和兵力。 这还怎么进攻豫州? “这会的希吉尔,是进退两难喽。”江云康满脸笑容地和白轻舟道。 白轻舟笑出白牙,唇角弯得高高的,“如果希吉尔继续进攻豫州,不仅要面对豫州的兵力,还要应付木疆剩下的援军。但如果希吉尔撤退,听说他是个非常傲气的人,平生就没怎么打过败战。希吉尔要是撤退,必定会被北狄国主责罚,也会被北狄百姓耻笑。” “乎颜完赞就不一样了,吃过一次亏,知道还是攻城要紧,并没有和徐放纠缠。”江云康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茶盏,先能听到一些好消息,能大大缓解他们的不安和焦虑。 白轻舟点头说是,“希吉尔还是轻敌了,犯了和上次一样的错误,总以为我们还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历朝。现在希吉尔损兵折将,已经不足为惧,就看乎颜完赞那了。” “乎颜完赞啊。”江云康叹了一声,皱眉道,“他这次有所准备,确实有点难。” 不过他们这次有战舰,和之前不一样了。在乎颜完赞上岸之前,徐放能削减乎颜完赞的兵力,那虎牢关的胜算就很大。 从两年前的那场胜仗后,给了不少守城将士们信心。 以前都是艰难守城,还常常打败战,但临兴关两年前不仅赢了,还赢得非常漂亮。这代表着,他们不是只能被打,也有还手的机会。 乎颜完赞从永平城往北去虎牢关,需要的时间比希吉尔去豫州还要多两日。 现在的乎颜完赞,还不知道希吉尔已经打输第一场,他只想着快点到虎牢关,先占领虎牢关再说。 而徐放带着战舰,在快速追赶乎颜完赞。 在希吉尔打输的第三天,徐放才看到乎颜完赞的战舰,当即下令让火炮准备,等靠近后就要进攻。 另一边,希吉尔派去永平城的船只回来,还带来了永平城剩下的两万士兵。 当希吉尔得知临兴关现在的守城军士不到一万万,立马改变进攻的目标,转而朝进行天出发。 若是攻打豫州,希吉尔要面对豫州的兵力和木疆的战舰,他去打临兴关,也还是要和木疆的战舰碰上。 而临兴关现在的兵力,比豫州要少多了。这么一想,还是攻打临兴关的胜算更大。 如果能拿下临兴关,不仅能一雪前耻,希吉尔还能压乎颜完赞一头,一箭双雕,正合他意。 第137章 希吉尔北上攻打临兴关, 木疆往后撤到临兴关码头。 贺之洲收到消息时,立马派人去新余求支援。 战场的事,瞬息万变, 谁也说不好敌人会不会改变策略。 好在新余还有屯兵,江云康带着兵,还有罗家送来的兵刃, 一块前往临兴关。 而乎颜完赞那,在他快到虎牢关时, 受到了徐放的攻击。 同时,他也得知希吉尔损伤近半, 改为攻打临兴关。 听到这个消息,乎颜完赞气希吉尔轻敌,又忍不住叹气,“难道天要亡我北狄!” 徐放和木疆是两个性格,作战风格也不同。 徐放攻得猛,打得凶。木疆则是更稳,寻求最少损伤的作战方式。 现在徐放对上乎颜完赞, 便是又凶又猛。 他的战舰刚追上乎颜完赞,就“轰轰”开炮, 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乎颜完赞。 连着击中两艘北狄战舰后,徐放更是气势汹汹,加上虎牢关的守将带着士兵出城支援, 在城外架起了强弩车, 一旦有北狄的士兵上岸,便会死在漫天的箭矢下。 虎牢关这里打得激烈, 临兴关那也是。 等江云康带着支援到时, 临兴关已经打了起来。不过这次还没打到临兴关城门, 而是在岸边打起了水战。 临兴关这里战况焦灼,京城里的人也是再次心弦紧绷。 只赢过一次,并不能说明次次都行。 但只要这次再打赢,那历朝的底气,就会彻底不一样了。毕竟能连赢两战,说明临兴关一带的兵力确实强。 皇上怕临兴关粮草不够,想派人去送粮。 不过这两年一直在打战,国库并不充足,皇上的提议遭到了朝臣们的反对。 他们认为,新余有富庶的盐井,应当不缺粮。没有必要再去送粮,如今国库吃紧,应当把粮食和钱财用在其他方面。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皇上还是有些郁结。 正好文渝过来,他便问了下文渝的想法。 文渝是新派文臣,他和那些老派臣子很不一样。 他出身寒门,比世家旧臣吃过更多的苦,所以想法也是不一样。 他直言不讳地道,“听说前些日子,新余就有在买粮,想来是缺粮的。朝中那些老臣反对,无非是怕临兴关的这场战打得太漂亮,伤了他们的利益。” 皇上开设武科,对文试科举便是一大冲击。 若是练武的人多了,那些旧臣口中的“读书高”便不会那么有用,相对的,武将的地位上来后,和文臣的地位就会越来越接近。 而那些文臣对武将大多是看不上,现在却要看着武将更得圣心,如何能愿意? 若是这次临兴关再大获全胜,必定会更加激起百姓们学武从军的想法。 这么一来,百姓们对武将也不会那么看轻。 而且,皇上登基后,大力革新除旧,已经损害了不少世家旧臣的利益。现在皇上又要继续抬举武将的地位,那些世家旧臣自然要反对。 文渝说得直接,皇上立马明白文渝的意思。 皇上也是从微末中来,想到那些世家旧臣的利己想法,慢慢地黑了脸。 “既然如此,朕便不用听他们的!”皇上气愤道。 文渝又说不好,“若是皇上现在坚持,必然会再次激起朝中矛盾。眼下新余只是买粮,而不是上折子求助,说明暂时还能拖过去。” “等新余和临兴关来了折子,皇上再送粮也不迟。凡事将就一个循序渐进,一下子把世家旧臣打压得太狠了,他们势必会反扑。” 皇上赞赏地和文渝点点头。 或许是从被不重视过的原因,文渝总能和皇上说到一起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39节 “那就再等等,现在就是不知道,临兴关的战况如何。若是这场战打赢了,朕就……”就派兵反攻永平城! 先帝在位时,从没想过要打过余江去。 但皇上不一样,皇上亲自上过战场,看过北狄人的暴露与暴虐。他有着自己的野心,希望江云康等人,能撑下来。 等文渝走后,皇上立马写了秘折,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到新余和临兴关去。 同时,他又写调令,打算从南部调兵。 皇上的野心,也是临兴关每一个将士的愿望。 谁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反攻占领永平城。 江云康送支援到临兴关后,留在了临兴关。 经过两天一夜的奋战,他们已经把希吉尔打得只剩两艘战舰,逃回永平城去了。 刚刚经过一场血战,临兴关还在喘气中。 希吉尔和乎颜完赞不一样,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愿放弃。 要不是临兴关早就加固了炮台,还设下陷阱,这一战,临兴关也会伤亡惨重。 不过现在赢了,大家伙都能喘口气。 江云康又是负责后勤和伤兵,他刚休息坐在平地的木桩上,拿着水壶喝水时,木疆就端着两碗饭过来。 “听说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一块吃点吧。”木疆坐到江云康边上,脸上一直挂着欣喜的笑意,“那个希吉尔,还说乎颜完赞不行,到头来,他自己也输了。听战俘说,希吉尔可是放狠话,一定要拿下临兴关,替北狄一雪前耻的。” 江云康确实饿了,接过饭碗,先扒拉了一口,咽下后再道,“他来打临兴关,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胃里有了食物后,江云康才有些精神,“临兴关的兵力虽然不如豫州多,但比豫州的更有经验,兵器也更强。” “就是。”木疆笑道,“我发觉希吉尔准备在余江围剿我时,就知道希吉尔是个自大的。他现在落败回去,指不定要怎么气急败坏。” 战败的希吉尔,这会还没醒来。 从撤退回永平城,还被木疆追着打了一会,希吉尔就气晕过去。 等北狄的战舰靠岸,希吉尔才惊醒,而这会已经是天黑。 “我输了,我竟然输了?还是输给历朝这种弱国!”先是小声质问,随后才是震天的怒吼。 希吉尔从没想过,他会输,而且还是输在乎颜完赞的前头。 国主派他到永平城,为的就是怕乎颜完赞攻不下,这才让他来。 但是现在,他不仅输了,还输得一败涂地,比乎颜完赞上次战败的情况还要惨。 希吉尔呆滞站在甲板上,迟迟不肯下船。 来了人劝他,他也没有动。 “虎牢关那,是什么战况?”希吉尔没什么语气地问。 “听说打起来了,好像乎颜将军带着士兵上岸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应该就攻城了。”有侍卫道。 “他……能赢吗?”希吉尔的心情很复杂,希望乎颜完赞赢,但心中深处的阴暗面又不希望乎颜完赞赢。 侍卫摇头说不知道,也不敢多说。 “呵呵。”希吉尔突然冷笑,“历朝那个火炮,我们也得要有才行啊。” 一声感叹后,希吉尔才下船回永平城。 另一边,虎牢关那,乎颜完赞还在焦灼的战斗中。 尽管天黑了,但前有围堵,后有徐放紧追不舍。 徐放守着战舰,就算天黑了,也要追着乎颜完赞打。 其中一艘战舰已经被毁,另外一艘战舰的弹药也打完,但徐放还是要打,没了弹药就上连弩,反正不能让北狄的人靠近战舰。 虎牢关这里打得凶,次日天刚微微凉,贺之洲就带兵去支援虎牢关。 不过贺之洲走的是旱路,木疆的战舰,打完了所有弹药,现在的火炮也没有用,所以贺之洲直接骑马带兵支援,留下木疆守城。 这边贺之洲去支援虎牢关,当天下午,豫州的支援到了临兴关,得知临兴关已经暂时结束,又继续北上前往虎牢关。 同一天里,两波支援都去了虎牢关。 江云康稍稍松了一口气,有支援总是更好一点。只要这场战打赢,北狄兵力大损,他们便可以…… “三郎。”木疆见江云康在发呆,叫了一声,走过来问,“受损的战舰已经去造船厂修补,弹药也会在造船厂补充。临兴关的这里的情况差不多稳定,明天早上,你要不要回新余去?” 抬头看了眼漫天的晚霞,今日虎牢关的战报还没送来,但木疆却有种直觉,这一战,他们肯定会赢。 “还是过两天再回,没有个消息传来,我心里不安稳。”江云康道。 他和木疆一起转身,准备回屋时,来了京都的秘报,江云康带着木疆回到屋子,才拆开皇上的信件。 木疆一边看,一边瞪大眼睛,震惊道,“皇上说已经从南边调兵,他说如果这场战打赢后,让我们去攻打永平城?” 江云康点头说是,“皇上的意思是,就算这次攻不下永平城,也能震慑下北狄。以前都是我们在守,北狄在攻,那么多年过去,也该反击一次。而且战进攻一次,摸清永平城的布防后,下次再打时,也能有经验。” 说着,江云康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过了会,江云康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打开后,是永平城两年前的城防图。 那会钱钰被俘,给他们画了永平城的城防图,不过当时他们没能力跨过余江攻城。 两年时间里,乎颜完赞肯定改了永平城的城防,这一点,江云康那会就想到了。 所以江云康不仅让钱钰画完永平城的城防,还让钱钰把永平城的地形,都清楚地画了出来。 “姐夫,你帮我按住边边,我拿砚台压着。”江云康喊木疆帮忙。 木疆看到永平城几个字,也想到这是什么,立马过来帮忙。 把永平城的城防图平铺在桌上后,江云康拿来纸和笔,开始和木疆讨论永平城的地形。 他俩这一研究,就两天没怎么出过屋子,直到贺之洲又带着士兵们回来,才被打断。 第138章 贺之洲带回来虎牢关胜利的消息。 他站在演武场上, 看到江云康和木疆从屋里出来,一边走过去,一边兴奋地道, “我刚到虎牢关,就听到打赢了的消息。三郎、木疆,我们又赢了!” 木疆激动地冲过去, “赢了?那乎颜完赞呢?我们的损失如何?” “乎颜完赞被重伤,但还是被他的副将带走了。损失有些多, 但还是赢了!” 能打赢,就值得贺之洲高兴。 江云康听到打赢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虎牢关的守备不如临兴关,江云康还是比较担忧虎牢关。 虽说虎牢关损伤比较多,但能赢,确实就不错。而且乎颜完赞重伤又战败,想要撑过去也不容易。 再一次打胜战的消息传遍临兴关,将士们各个都欣喜若狂。 江云康和木疆则是把贺之洲叫到屋里, 给贺之洲看了皇上的秘折。 贺之洲看完秘折,皱眉犹豫, “皇上调兵北上,这个……会不会太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江云康斗志满满, “眼下是反攻永平城最好的时机, 现在乎颜完赞和希吉尔战败,两人本就不对付。趁北狄支援还没到永平城, 他们内部又互相推卸责任时出兵, 是最好的时机。” 木疆附和道, “就算拿不下永平城,也能威慑北狄,并破坏码头等,让永平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也不一定就拿不下。”江云康道,“永平城现在的守备,都是从虎牢关和临兴关战败逃回去的士兵,已经被我们打过一次,若是再听说临兴关出兵,士气肯定就没了。” “让咱们的细作,调拨下城中言论,彻底激发乎颜完赞和希吉尔的矛盾。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北狄国主这次,是真谋划错了。” 现在战舰在修补和补充弹药,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等战舰准备好,驶来临兴关时,南部来的援军应该也到了。 江云康说动贺之洲后,又拿出永平城的地形图,几个人谈论到深夜。 次日江云康便回新余调粮买兵器。 而永平城那,乎颜完赞高烧不退,人只剩下一口气。 希吉尔冲进来时,乌古正守在乎颜完赞床边。 “希吉尔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乌古正看希吉尔手里拿着刀,眉头紧皱。 “怎么,怕我动手?我还没那么傻。”希吉尔沉着脸,他一晚没睡,乎颜完赞重伤,战损等事都汇报到他那里,方才打算写折子给国主时,越写越气,“我来就是想说一声,若是人年纪大不行,就不要硬撑着。要不是你们细作传回来的消息,我们也不至于输成这样!” “将军怎么不说,是你自大轻敌,非要围剿木疆呢?”乌古正也在气头上,听到希吉尔的指责,没好气地道。 “我自大?” 希吉尔不可思议地笑道,“过往几十上百年,都是北狄撵着历朝打。最近几年,你们被历朝打得落荒而逃,还说我自大?” “乌古正,你最好期待一下乎颜完赞醒来,不然你这个副将也不用当了,去岭北守塔吧!” 岭北在漠北的北边,常年积雪不化,是北狄用来流放罪臣的地方。 乌古正面色涨红,双目瞪圆,看到希吉尔走后,握紧了拳头。 他蹲下看着床上的主帅,身负重伤,面色苍白如纸,大夫说如果不退烧,便活不了两天了。 这场战败,不需多想,希吉尔肯定会把罪责都推到他们的身上。 乌古正沉眸思索,叫来人盯着主帅,他也要去写折子。 永平城这里,忙着推卸责任。 过了几日后,贺之洲的捷报和请功折子送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容颜大悦,他登基没两年,平内乱,退北狄,已经超越先帝功绩。若是再能攻下永平城,此生的功绩便够后世一直称道。 临兴关再次打了胜战,而且重伤乎颜完赞,这个消息又一次震惊朝野。 百姓们高兴的同时,朝臣们也很兴奋。 不过当大家得知皇上已经调兵去临兴关,打算攻打永平城时,很多人都觉得皇上想太多了。 能击退北狄进攻便很好,过去数百年,他们都是被追着打,从没有进攻时胜利的消息。 朝臣们开始劝谏皇上,他们觉得皇上年轻气盛,这个旨意下得太突然。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0节 但皇上这次顶着压力撑住了,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早就不是那个默默无名的南阳王。这次不打永平城一次,往后还如何有进展? 皇上的坚持,换来了许多朝臣的不解和抱怨。 特别是有些世家旧臣,被皇上降爵夺权过的,不想看到皇上太得意,暗暗地期待贺之洲等人会战败。 其中,最不想看到贺之洲打赢的,便是施家。 贤王是为了剿灭造反的恭王才意外遇刺,对历朝而言,是为国捐躯了。后来贤王世子过世,对贤王府又是一大打击。 故而皇上到了京城后,抚恤了贤王府,也照拂施家一二。 但在施家眼中,如果贤王或者贤王世子还在,皇位绝对轮不到当今圣上。 本来施家可以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但现在,反而被一个没什么作为的柳家给抢了风头,施家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贤王还有血脉留下,贤王妃也还在。 施家的野心也还在。 过去这些日子,施家倒是懂得隐忍蛰伏,没被翻出错处。 这次皇上要攻打永平城,倒是给施家一个好机会。 施华池给于家送去了帖子,想要约见于乾明。 但送帖子的小厮回来后,说于乾明拒绝了,说已经不问世事。 “他于乾明真能不问世事?”施华池抓住被退回来的拜帖,狠狠地朝地上摔去,“先太子被废,永久地被囚禁。于乾明被贬官又辞官,于家大郎气血攻心而亡。偌大的于家,从无人能及,到如今门庭冷落。他于乾明能收心,老子当场跪着给他端茶倒水!” “石头,你再去找一下于乾明,他家小儿子不是要参加会试么,若是真不闻世事,还考什么科举?”于乾明冷哼道,“要是真想退出朝堂,他于乾明就该搬家,带着子孙离开京城!” “他要不见我也可以,往后再见面,就别怪我没有好脸色!” 石头带着主子的愤怒,再次去了于家。 如今的于家,早已从阔气的府宅搬出,住进狭窄的三进小院。 石头到的时候,直接把拜帖丢在桌上,没好气道,“我家大爷说了,于老爷要是真不关心尘世,于小公子还考什么会试?若是于老爷不给面,那也无妨,往后两家人只当不认识。” 石头说完就走了,过了许久,于乾明才长声叹气。 先帝在位时,于家就落败。 若不是于乾明抓到时机,在皇上刚登基时辞官,现在的于家也要没了。 皇上登基时就大刀阔斧地改革,引得诸多旧臣不满意。故而对于家这种识趣的,并没有赶尽杀绝,反正废太子已经疯疯癫癫,于家和废太子都翻不起大浪。倒不如放过于家,全皇上自己的仁善名声。 于乾明自己也明白,眼下不是于家得脸的时候。 最看重的大儿子已经病逝,往日亲朋对他们更是避而远之。 于家处境本就艰难,若是再和施家牵扯上关系,皇上随便弹弹手指,于家就彻底没了。 于乾明确实心有不甘,也确实怨恨老天和先帝。 如今他满头白发,能活几年都不一定,唯一的指望就是小儿子于景山。 施华池邀约见面,无非是要接于家闹事。 但于乾明是官场的老狐狸了,施华池这人性情浮躁沉不住气,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如今的贤王府,只剩下妇孺和幼子,至少最近三五年,贤王府没人能撑起门楣。 至于施华池放的狠话,于乾明大不了用这条老命,换施家不来骚扰。 虎落平阳被犬欺,于乾明长声叹气完,看到小儿子从外边回来,却只是和他点点头便回屋,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来读书声。 “哎。”这次的叹息,深远而沉重,每一天的时间,对他而言都是折磨。 最后,于乾明还是没去见施华池。 没过几日便是会试,于乾明不信施华池敢对科举动手脚。要施华池敢做点什么,施家也就没了。 这边于景山要参加会试,林源和江云熠也要。 一旦会试过了,殿试就剩排名的问题。 林源对名次问题,向来看得比较开,只要能过,便是好的。江云熠则看重得多,他内心里是个争强好胜的,乡试差了林源那么多,会试不愿意再拉大距离。 等会试开考后,家中有学子的,都会期待和紧张。 远在新余的江云康,既要忙着筹备军粮,又要记挂着京城的会试,几件事压在身上,让江云康几晚都没睡好。 在南部的援军到临兴关后,贺之洲带着战舰进攻永平城,江云康悬着的心还是不能放下。 这次进攻永平城,贺之洲把徐放和木疆都带走,临兴关的印章留给了江云康。 一旦有什么事,江云康需要撑住临兴关。 不过眼下永平城中正乱着,没心思偷袭临兴关。 乎颜完赞撑过发热,却没躲过国主的贬官,等他醒来时,国主的旨意已经到了永平城。鉴于他多次战败,且让北狄元气大伤,他从永平城的主帅,变成了副将,新的主帅则是希吉尔。 醒来的乎颜完赞听到这个消息,喷出一口老血,当即又晕了过去。 乎颜完赞镇守永平城十几年,在永平城里颇有声望,现在被压一头。有些知道希吉尔轻敌才战败的人,心中更是不服气。 希吉尔想要快速掌控永平,但太多旧部支持乎颜完赞,几番争斗下,砍杀的砍杀,提拔的提拔。乎颜完赞不少得力悍将都被斩杀,新提拔的都是支持希吉尔的人。 剩下的人,就算支持乎颜完赞,也不敢再闹事,毕竟帅印在希吉尔那。现在的永平城,就是由希吉尔说了算。 可新上位的人,对永平的城防还没熟悉,贺之洲就带人打过来了。 希吉尔收到消息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贺之洲打过来了?他怎么敢打过来?”希吉尔再三质问,得到确认后,立即带着人冲上城墙。 望着江面上的几个小黑点,希吉尔面色铁青,“贺之洲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若不是他们有火炮,我们也不会输。但现在,他们的火炮打得到永平的城墙吗?” 边上的副将们都被惊住了,过去近一百年里,历朝都是被他们追着打,这还是历朝头一回来打他们。 这算什么? 小人得志? 希吉尔想到这个词,觉得不太对,但又想不到其他合适的描述。 但这会,贺之洲的的确确带着将士们打过来了。 “去把乎颜完赞叫来!”希吉尔怒吼道,“他要是走不来,就绑来!他娘的贺之洲,这个时候打过来,老子就不信他临兴关的那点兵力够!” 守城与攻城是两回事,守城的人占了地理优势,兵力可以少一点。但攻城就要有绝对镇压的武力,不然就是炮灰。 “上次输给他,真以为老子次次都会输吗?”希吉尔说这话时,乎颜完赞被抬到城墙上。 乎颜完赞面色苍白,方才听到贺之洲进攻永平城,狂咳了好一会儿,现在冷风吹来,他说话时都带着颤音,“希吉尔,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上战场吗?” “你不能,但是你的那些旧部可以!”希吉尔拽住乎颜完赞的衣领,凶道,“你不可以,但你那些闹事的旧部可以。老子现在没功夫和你瞎扯,但你的那些旧部要是不老实,老子全部丢下城墙去!” 说话时,希吉尔特意瞥了眼乎颜完赞身侧的乌古正。 乌古正板着脸,仿佛没听到希吉尔的话。 直到乎颜完赞下令,让他去通知部下,这才转身离开。 “希吉尔,我们都是北狄的将军,我镇守永平十几年,有些事还是比你更了解……咳咳。”没说两句,乎颜完赞就忍不住咳嗽,“这时候,我们先放下个人恩怨吧。” 希吉尔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而是转身背对乎颜完赞,死死盯住正在过江的历朝战舰。 与此同时,贺之洲则是带着江云康做了备注的永平城防图,正在和木疆等人下命令。 “大家都听好了,我们虽赢过两战,但这次是攻城,与过往守城不一样。所有人都要保持警惕,不可自大,更不可掉以轻心!”贺之洲深吸一口气,双眸里闪着光芒,“若是能攻下永平城,大家伙都能名垂青史!” 第139章 永平城已经多年没有经过战火, 从码头一直到永平城门都有市集街道,繁华得让贺之洲他们都为之一振。 码头停靠的几艘战舰,都没了战斗能力, 贺之洲他们不费什么力气,便拿下码头。 这么看来,希吉尔和乎颜完赞是把兵力都放在守城上。 往日盛气凌人的北狄, 也有一日躲在城中不敢出来应战。 贺之洲拿下码头后就笑了。他这次带了十万士兵过来,有四万是南部来的援军。皇上比漠北国主有先见之明一些, 没有另派大将,让贺之洲全权发号施令。 战舰靠岸后, 先是步兵清扫码头和街道,没有问题后,再从战舰上推下炮车。 在码头的火炮,确实打不到永平的城门,所以江云康还设计了炮车,可以把火炮从战舰上推下来。 历朝的军队声势浩大地朝永平城攻去,此时的永平城中, 依旧不是特别和谐。 尽管乎颜完赞和希吉尔都同意先一致对外,但之前两边下属的矛盾颇深, 希吉尔还斩杀不少乎颜完赞的旧部。一时之间,还是有各种摩擦。 等贺之洲带着士兵们攻到永平城门外,希吉尔还刚教训了两个斗殴的将士。 随着永平城这里的第一声炮响, 余江对面的临兴关上, 江云康和白轻舟站在瞭望塔上,可以听到很小的炮声。 尽管如此, 这些炮声, 还是能让他们激动万分。 “三郎, 炮响了!”白轻舟兴奋地抓住江云康的胳膊,他刚送补给来临兴关,便跟着江云康上瞭望塔看看。 虽说别人都看不好这次攻城,但江云康他们还是觉得有五成攻下的希望。 如果攻下永平城,之后便是守城问题。到时候,北狄会派所有的兵力再来攻打永平,他们就算这会拿下永平城,但最难的还是守住永平城。 故而等前方捷报传来,江云康需要立刻带着补给过江去支援贺之洲他们。 江云康单手紧握栏杆,他人虽然不在战场,忐忑的心情却不减半分。 “白大哥,我们先下去吧。”江云康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一点,“等对面码头送来消息,我就得立刻出发。之后新余和临兴关都得暂时靠你了。” “我是没问题,要是你过去送补给才要多加注意,刚打完战的地方,也不太平。”白轻舟跟着江云康一起走下瞭望塔。 江云康开始清点粮食和兵刃,监督士兵们抬上准备去支援的战舰。 他这边忙着,余江对面的贺之洲暂停了攻城。 夜已深,他们又乘船过来,先给希吉尔他们一个下马威,明日才是全力攻城的时刻。 贺之洲也不敢拖太久,等永平附近的支援到了后,便会加大攻城难度。好在之前为了攻打虎牢关和豫州,希吉尔和乎颜完赞已经抽调了附近的郡县的兵力,这会得去更远的地方请求支援。 一晚的休整,有人元气满满,也有人彻夜难眠。 贺之洲发起总攻后,随着一声声的炮响,轰炸开永平城的城门,徐放和木疆带着士兵们冲进城中厮杀。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1节 希吉尔站在城墙上,亲眼看到城门被炸开,身体悲愤到止不住地颤栗,“谁都不许退!都给我守住,谁要是退了,老子先杀了他!” 希吉尔冲下城墙,他要冲进去和历朝的士兵厮杀,但被他的两个副将给拽住。 “将军,我们的兵力比不上贺之洲,他们的火炮实在太厉害。如果城门没破,我们还能守住,但是城门破了,我们就无招架之力了啊!将军,我们撤……” 不等副将说完,希吉尔的剑就捅进副将的腹中,“本帅再说一次,谁要是敢不战而逃,本帅先处死他!” 希吉尔满身戾气,怒视前方的历朝将士。 他不信,不信他会输,还是那么容易地输了。 他在北境镇守多年,平叛乱,逐逆党,每一件都是名垂青史的功劳。 可今日,他却要守不住区区永平? 笑话! 希吉尔不准士兵们撤退,他自己也冲到人群中厮杀。 震天的炮响,夹杂着血腥味四散在永平城中,不仅百姓们惧怕,永平的守将们也内心慌张。 最近两年多,他们就没赢过贺之洲的军队,现在贺之洲又轻易攻破城门,将士们士气大减,却又碍于希吉尔的威慑而不敢后退。 而木疆和徐放都感受到永平士兵的士气变弱,他们反而越杀越勇,看到希吉尔后,一直往希吉尔那拼杀过去。 另一边,永平府衙的乎颜完赞,听乌古正说贺之洲已经攻破城门时,本就惨白的脸更不好看。 “乌古正,你……你走吧。”乎颜完赞艰难开口,“永平,大势已去喽。” “那你呢?”乌古正皱眉不愿意离开。 “我镇守永平多年,这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步步走错,没能攻下临兴关,又要失去永平城。我已无颜面继续苟活,我会留在这里。” 乎颜完赞说话时,又咳嗽几声,“乌古正,你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将士,你要记得今日的耻辱,终有一日,要回来攻下永平!” “可是将军,你得跟我离开啊。希吉尔不肯退让,已经厮杀在第一线。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是一员大将。如果他和你都折损在永平,我们北狄往后岂不是要被历朝人踩在脚下?” 乌古正坚持要带乎颜完赞离开,“只要我们现在离开,还能期待来日。将军胸怀大志,又有文韬武略,忍一时,往后必定能东山再起!” “不行的。” 乎颜完赞按住乌古正的手,“我与永平同生死,这个时候若是逃走,我的家人,我的亲族,往日十几年的名声就全没了!” “我是不想走,也不能走!” 乎颜完赞要是撤退逃跑,便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懦夫,他要留在永平,和永平城同生死。 乌古正跪下给乎颜完赞磕头,泪眼汪汪地道,“乌古正多谢将军多年栽培,若是来日重回永平城,必定亲手为将军立碑!” 乎颜完赞的一句不能走,彻底触动了乌古正,他也再说不出要乎颜完赞撤退的话。 在乌古正离开后,乎颜完赞让人拿来佩剑,他虽身负重病,但只要守在永平城一天,就是这里的将军! 乎颜完赞拿着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府衙。 而贺之洲等人,也攻进城中,快要接近府衙。 希吉尔带兵反抗,拼死也不肯放弃,直到木疆过来和他对上,希吉尔到底精力不足,慢慢败下时,脑中才闪过要败了的可能。 “你们这些杂种,你们攻城略地,不得好死!”希吉尔冲木疆骂道。 “攻城略地?” 木疆冷笑质问,“到底是谁多年来一直威胁要贡品?拿了贡品又出尔反尔?你们攻破新余时,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你脚下的永平城,本就是我们历朝的国土!是你们厚颜无耻,抢了东西还不知足。现在我只是来拿回历朝的东西,希吉尔,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木疆怒斥完希吉尔,冲着希吉尔再次杀过去。 就算胳膊已经受伤,他的动作也没用慢半分。 不一会儿,徐放也加入战斗,二对一,希吉尔瞬间陷入弱势。 而希吉尔的那些将士们,更是节节败退,一直退到永平府衙。 当众人看到府衙门口拿剑的乎颜完赞,表情各异。 木疆和徐放交换了一个眼神,本想让徐放过去拿乎颜完赞时,看到贺之洲已经带人冲过去,二人便继续朝希吉尔厮杀。 希吉尔慢慢吃力,眼看要输时,远处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 “不好。”木疆看到一群受惊的战马疾驰而来,赶忙叫住徐放,“这些马受到惊吓,我们先退到一边。” “可是……”徐放皱眉盯着被扶起来的希吉尔,想要尽快斩杀希吉尔。 “徐放,不要冲动,马匹太多了。”木疆拖着徐放往街道旁的屋子走去,而原本厮杀中的人群,动作快的也纷纷躲闪开。那些跑得慢的,则是被马群践踏而死。 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两边的人都损伤不少将士。 等徐放再去搜寻希吉尔时,却看到有人骑马带着希吉尔跑了,赶忙带人去追。 府衙门口,贺之洲刚斩下乎颜完赞的首级,就被一匹马撞飞。 木疆忙跑过去,“将军,你怎么样?” 贺之洲捂着胸口,虽然疼得皱眉,他却笑得兴奋,“放心,死不了,乎颜完赞死了,希吉尔逃跑,这场战,我们要赢了!” 北狄两个主将都败了,剩下再多北狄将士,那也拼杀不起来。 胜利的喜悦盖过受伤的疼痛,贺之洲交代木疆道,“你派人去追徐放,穷寇莫追,特别现在出了城都是北狄的地盘。我们既然快要拿下永平城,接下来得守住永平才是。木疆,你办事更稳妥细心,这个时候千万仔细,不可出任何差错。另外再派人回临兴关传捷报,让三郎立刻带着补给来永平。” 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贺之洲的胸口也越发疼。 两个军士过来抬走贺之洲,木疆不敢耽搁,立马派人去传话。 打下永平城,这是此行将士们最期待,也是最不敢多想的事。 但现在乎颜完赞已死,他们士气大振,拼杀得更加卖力。 只是两日的时间,贺之洲就带着将士们攻破城门,这是历朝前所未有的战绩。 消息传到临兴关时,江云康狂喜,白轻舟愣住好一会儿,直到四周将士们的欢呼声,才让白轻舟回神。 白轻舟还没开口,眼泪就先落下,唇瓣止不住地颤抖,“三……三郎,我们这是要赢了吗?” “是的,我们要赢了!” 江云康连连点头,谁都不看好他们,但他们偏偏赢了,“白大哥,我们真的打到余江对面了!” 这是值得历史铭记的一个时刻,多年来历朝只有被北狄追着打得经历,这两年从守关时重挫北狄,再到今日的斩杀乎颜完赞,和拿下永平城,都是振奋人心的大事! 江云康不敢耽搁,“白大哥,庆贺的事等回头再说,我先去送补给。虽然贺将军他们攻下永平,但还有更艰难的守城等着他们。折子就由你来写,临兴关和新余就交给你了!” “你就放心去吧,你说的那些事我肯定能办好。”白轻舟拭去眼尾的泪花,“若是京城知道这个好消息,必定会震惊朝野!” 江云康和白轻舟道别后,立即带人上船渡江。 次日天蒙蒙亮时,江云康从船舱中出来,看到近在眼前的永平码头,胸口的心跳兴奋地跳跃。 这是他,即将要登陆的另一片国土。 第140章 随着战舰的靠岸, 江云康看到了码头边上等候的一些士兵,等他上岸时,有人通知了马车里的木疆。 木疆是从马车里窜出来的, 大喊着,“三郎!” “二姐夫?”江云康小跑过去,和木疆抱在一起, “你来接我?” 木疆哈哈大笑,松开江云康后, 指着他带来的那些士兵道,“贺将军说你送来的都是好东西, 让我亲自带人来押送。三郎,我和你说,咱们这次可了不得!” “是真的了不得,我听说攻下永平时都愣了,这也太快了吧!” 江云康说到这个,就欣喜。想过有一半可能攻下永平城,但没想过会那么快, 这才过去两天两夜啊! “我们也没想到那么快。” 木疆喊了人去搬运粮食,他则是和江云康走进附近的茶棚, 马上有人端来热茶,“火炮炸开永平的城门后,北狄就乱了。他们肯定想不到, 我们攻城能那么快炸开城门。加上乎颜完赞和希吉尔意见不和, 他们内部斗得厉害,等乎颜完赞死后, 北狄剩下的部队就溃不成军了。” 木疆说话时, 嘴角一直弯弯地笑着, 以前都是他们被打,现在反而攻下永平城。对他们这些镇守临兴关多年的将士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江云康一碗热茶下肚,身上暖和不少。 从战舰上卸下米粮、武器等,得花上大半日的功夫,他提议在码头转转。 木疆没有意见,叫了两个小兵跟着,高兴的同时,又遗憾道,“就是可惜,让希吉尔给跑了。徐放和我正追着希吉尔时,突然跑出一群马,把希吉尔给带走,还伤了我们不少人。” 说到这里,语气又马上变了,“不过希吉尔此次逃跑,他们北狄的朝臣们也不会放过他。乎颜完赞战死沙场,现在是北狄的功臣,逃跑的希吉尔就不一样了。” 江云康想了想希吉尔那个人,自负又狂妄,现在却被重创,还是以前看不上的历朝,想来打击会很大。 “往后希吉尔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他自己心态。”江云康道,“很多人是一蹶不振,但如果他撑住了,我们也不能小觑。” “三郎说得对,切不可在这会就得意。”木疆心中还是有雀跃,但过去数年被打压的经历,让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大肆庆功的时刻。 “我们刚攻下永平城,北狄肯定很乱就会派人来攻城,他们想着我们还没在永平站稳脚跟,这个时候来打我们最好。”说到这个,木疆立马敛起笑容,“三郎,你说我们能守住永平吗?” 江云康拍拍木疆的肩膀,“咱们先守,现在正是我们士气最好的时候,我觉得可以的!” 木疆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道,“嗯,一定可以!” 在永平城的码头转了一圈后,江云康发现北狄的码头要比历朝的好太多,难怪北狄能一直来攻打历朝。 而且这个码头,除了军用,商贩仓库也特别多。 从码头的仓库来看,就知道北狄的商贸很发达。 商贸好,就代表正常年间,北狄的税收不错。 而历朝是打压商人和武将,抬举文人,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历朝越来越穷,能独当一面的武将也越来越少。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皇上开设武科,抬高了武将的地位,马上就会有一批年轻有为的将士加入战场。行商的制度虽然没变,但皇上也没继续打压,按着眼下的情况,是能稳定发展。 而且江云康现在不缺钱。 其他的郡县会缺钱发展,但新余不仅不缺钱,还能经常支援四周的郡县。 有盐井那个摇钱树,新余可以一直不愁钱。 回到码头时,马车也装载得差不多,江云康和木疆带着队伍启程去永平城。 一路上,江云康都在看沿路的情况,还会拿笔记下一些重点。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2节 木疆看江云康如此认真,不忍打扰,路上也没再说话。 看到永平城时,江云康第一眼,就看到一群士兵在做新的城门。 旧城门被砸了个四分五裂,若是不能在敌军到来之前修好城门,他们守城就会更艰难。 到府衙时,贺之洲受伤躺在床上,徐放带兵布防去了。 江云康和贺之洲报告他带了什么来,说完后,贺之洲满脸的笑意。 “三郎果然不会让人失望,你带来那些粮食,够我们守永平半年了。”贺之洲欣慰道。 等半年后,永平的局势,应该能趋于稳定。 “就是可惜,我受了伤,现在只能待在屋子里,城中好些事,得麻烦三郎。”在临兴关时,江云康就多次帮忙战场善后,现在江云康来了永平城送补给,贺之洲才会有此请求。 “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江云康渡江而来时,就想过要暂时留下。 如今的永平城,虽然被贺之洲的部队攻下,但城中战俘和伤兵数量众多,还有城中的北狄百姓,都需要安排和处理好。 江云康从贺之洲这出来后,直接去了伤兵营。 因为有过两次经验,现在他们自己会规划好伤兵营,都按着江云康安排的做。 江云康在伤兵营逛了一圈,看到了许多重伤的,还有一些人断胳膊少腿,心里默默感叹,战争真的可怕。但现在不是和平年代,战争又避免不了,只能做好抚恤工作。 断了手脚的伤兵,就不能再上战场了,这样的人,能活下来的也不多。 而命硬活下来的,都会被送回家乡。但很多人回去后,爹娘兄弟愿意养着,但日子久了,难免会觉得负担。 江云康之前就提议过,让手脚还能动的,去造船厂或者盐井干点轻松的活,家中有妻儿的也可以接过来,自个还能挣点收入,也不至于被人嫌弃。 没一个伤兵,都为他们的功绩付出血泪,理应得到重视和善待。 江云康刚到伤兵营时,就受到了大家伙的热情接待。 以前伤兵营是鬼哭狼嚎,血腥和恶臭味冲天,但经过江云康的整改,已经在现有条件下,改善不少。 至于那些战俘,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待遇。一个是立场问题,还有就是比较残酷的现实问题。 江云康从伤兵营离开时,天已经很晚。 马车行驶在永平城的街道上,江云康昏昏欲睡,他看着软枕,刚要睡着时,突然一块石头从木窗外砸进来,正中江云康的膝盖后,又滚落在木板上。 紧接着,又是几块石头。 “谁啊?”书砚转头大喊,却看到几个小孩。 有士兵要过去抓人,小孩立马往巷子里跑,江云康叫住士兵,让他们先别去了。 “三爷,您没事吧?”书砚着急地掀开帘布。 “没事,多大的小孩?”江云康问。 “七八岁。”书砚道。 “那别管了,我们快点回去吧。”江云康深吸一口气,随后坐直了一点。永平城已经被北狄统治多年,经过北狄的教化影响,加上涌入不少北狄人,日后谁要是当了永平城的太守,都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江云康已经在想,皇上会派谁来永平城。 思来想去,应该是个比较老练而凶悍的人,不然震慑不住永平城。 马车加快速度回去,江云康回屋简单洗漱,便撑不住要睡了。 之后几日,他就在永平城里忙着各种善后的事。 另一边,永平城的捷报,也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这个消息刚传到京城,就震惊朝野。 连皇上看完捷报后,还再三问其他大臣,他是不是看错了。 得知贺之洲确实攻下永平城后,皇上热泪盈眶,激动到久久不能言语。 皇上当即下令,赏赐财宝金银下去,又要去皇陵祭拜,告慰先祖。 城中百姓得知永平一战赢了后,也是欣喜若狂,家家户户都放炮竹庆祝。 宫里的赏赐送到承安侯府时,孟氏和承安侯都傻眼了。 他们最看不上的庶子,现在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孟氏接完赏赐,心情复杂,和对面的承安侯大眼对小眼。 “侯爷,您说三郎,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孟氏狐疑道,“突然这般厉害起来。” 在江云康去新余的日子里,孟氏过得比较拮据,故而苍老了许多,承安侯也是这样。还是在皇上登基后,江云帆有起色了,承安侯府的情况才有些好转。 而承安侯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好,他每日吃了不动,就算有意少吃,却还是因为过胖,时常会有呼吸不上的时候。 方才接了赏赐,就耗费承安侯大量精力,“这有……有什么奇怪,三郎是我儿子,自然会不差。” 承安侯说两句话又困了,让人抬着他进屋去。 孟氏看承安侯和她说不到一起去,心里更加郁结,想让人去叫大儿媳时,却听到大儿子刚回来,正和儿媳在一块,便只好让人先别喊了。 另一边,大房哪里,江云帆刚坐下,胡氏就端茶过来,“方才宫里送赏赐来了,三弟是真不错。他那么努力,得了皇上赏识后,连带着你也得皇上重用。” 胡氏的经历比一般闺阁女子丰富一些,见识也就更多。婆母心胸狭隘,看不得三弟好,但他们与三弟同为侯府的人,应该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对于这点,婆母实在拎不清。 不过婆母是长辈,平常婆母说酸话时她就听着,心里还是觉得应该和三房打好关系。 江云帆就很喜欢胡氏有见解这一点,“确实是这样,我刚从宫里回来,皇上这次不仅给了赏赐,按照皇上的意思,很快就会升三弟的官。” 想到自个弟弟有出息,江云帆满脸笑容,“三弟是个好样的,他倒是不用担心,说起来,会试马上要放榜了。” 胡氏点头说是,“就在明日,希望咱家这次能双喜临门。” 第141章 前线打了胜仗, 攻下了被夺走数年的永平城,京城里百姓都高兴。 至于施华池那些不高兴的,这会也没人在意他们的心情。 马上又是春闱放榜的日子, 今年会试,参考学子达到近三十年最多的一次。 江云帆刚好休沐,便带着五弟和六弟一起出来看榜。 马车里, 江云帆端正坐着,看两个弟弟各有神情, 不由笑道,“五弟可是紧张?” 江云熠摇头说没有, 就算有,他也不会承认。 “不用太过于担心,你年纪还小,乡试已过,已经很不错。”江云帆自己都是成亲后才中进士,所以没想着自家弟弟都如三弟一般厉害。 江云熠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边上的江云成大气都不敢喘, 只敢用余光去偷瞄自家哥哥。 江家马车到贡院附近时,贡院外已经围了一群人。 江云帆让青岸先去看榜, 他们则是去附近茶楼等着。 刚上茶楼,就遇到了林家人。 与林家同桌的还一个陌生少年,面容俊郎, 江云帆问完后, 才得知是薛家遗孤。 两家人坐在一块,江云熠和林源这次没见面就掐, 大家伙的心情都很紧张。 林源坐在江云熠边上, 看江云熠板着脸, 实在忍不住,一边帮江云熠倒茶,一边道,“听说五郎前些日子跟着文师兄读书,这次应该没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等结果出来就好。你少套我话,我要是说没问题,待会没中,你必定又要笑话我。”江云熠哼哼说完,往边上挪了点位置。 “诶,你这就狭隘了啊。我为何要笑话你,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林源也哼了声,“我姐夫是你三哥,你要是有点本事,往后帮衬我姐夫,也就是帮衬我,这个账,我还是会算的。” 江云熠抿唇不说话,眉头皱得更紧。 林源看得哈哈大笑,倒是缓解不少紧张的情绪。 二人拌嘴间,青岸和林家的小厮跑着回来了,二人面上都有喜色。 众人齐齐看过去,青岸笑着和主子道,“中了,都中了!林家哥儿第二十九,咱家五郎刚好踩线最后一名!” 踩线中,那也是中。江云熠忍了大半天,从前几日就开始想,要是没中,他就闭关读书,往后三年不问外边任何事。 不曾想,老天有眼,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能中。 一行热泪滚烫落下,“啪嗒”砸在他的手背上。 林源欣喜若狂,虽有预料能中,但这一刻还是兴奋。 他给边上的江云熠一个拥抱,发现江云熠哭了,嘿嘿笑道,“没出息,刚才不是还挺神的,小孩厉害了呢,和我是同榜进士喽!” 江云熠嫌弃地挥开林源的胳膊,擦了眼泪,“我才没哭,你别乱说!” 两家人都有了好消息,眼下便是最好的。 他们都要回去报喜,说好改日去喝酒,再各自分开回去。 从茶馆下来时,江云帆突然看到于景山的身影,“咦,我记得于景山这次,好像也参考了。青岸,你可看到他的名次?” “看到了!”青岸本来走在前头,听到这话,瞪大眼睛回头,“小的第一眼就看到他的,是第三呢,真是没想到,当年嚣张跋扈的于小公子,落魄后竟然能考第三。” 江云熠和林源听到这话,也颇为震惊。 林源:“参加会试时,我就看到他。那会他看着可冷漠了,和以前比,像变了一个人。” 江云熠点头说是,真没想想到于景山还能奋起。 不过就算会试第三,等到了殿试时……名次怕也不会是前三。 皇上没有对于家动手,那是废太子已经立不起来,于家早就落败,没必要这会出手,落个赶尽杀绝的不好名声。 但皇上肯定不会想着重用于景山,就算学问再好,殿试时也会往后排名次。往后能不能等到官职,也有得熬。 众人的心思这么过了一遍,便各自上马车回去。 另一边的于景山看完榜后,心跳飞快,激动地疾步往家去。 人生二十几载,享福做乐二十年,不知道艰难是什么。从最高处落下后,尝尽了白眼与冷漠,于景山彻底明白,他往后这一生,注定会艰难。 匆匆跑回家后,看到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的父亲,于景山“噗通”跪下,“父亲,孩儿不负所托,中了。” 于乾明愣愣地看着儿子,过了会,老泪纵横,“于家,算是有根火苗了。” 父子二人纷纷落泪,等他们擦完眼泪后,于乾明才开始为儿子的以后谋划。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3节 “我年纪大了,往后陪不了你多少年。于家如今能顶起门楣的只有你,往后你的官路……注定不太容易。不过依我看来,当今皇上是个不一样的,你要想有点出息,得先和往日的于家划清界限,你明白吗?” 于乾明语重心长,过去的于家过于张扬,是世家旧臣里的代表,但皇上明显不喜欢世家旧臣,所以于景山得改变立场。 于景山默默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想到了如今皇上重用的一些人。 文渝,江云康兄弟,徐放……于景山心中默念了这些名字。 当年,到底是他识人不清,把酒肉朋友当真好友。现在想来,对江云康他们的友谊,倒是有些羡慕。 于家这里,于乾明为了于景山苦心谋划,为的是能再有光耀门楣的时候。 承安侯府那儿,近来算是好事连连,江云帆他们刚回到家,又得知皇上属意让江云康去永平上任当太守。 永平太守,这是升了江云康的官。 不过永平刚被攻下,情况还不稳定,永平城中情况还很复杂。 外边人说起来,都是恭喜贺喜,江云帆则是多了些担忧。他深知,永平太守不好放。若是当好了,日后便能位极人臣,史书留名。但如果没当好,可能是客死他乡。 皇上让江云康去永平上任,是信任江云康的能力。 若是从别地方调官员过去,有能力的不熟悉临兴关附近的事,熟悉的又不能让皇上信任。 思来想去,皇上觉得还是江云康最合适。 江云康的调令是和江家、林家的喜讯同一日送到新余的。 林姝早上收到家书,得知弟弟和小叔子都中了,她是非常高兴,当即派人去给夫君传话。 等下午得知皇上的调令时,又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同样的,江云康也没猜到皇上会调自己来永平城。 原想着可能调白轻舟或者其他人,他再补上白轻舟的职,结果却是直接派了他来。 贺之洲得知时,立马恭喜说是皇上信任江云康,现在的永平城有多重要,他们都知道。 贺之洲的伤虽不严重,却需要静心修养,现在江云康收到了调令,可以直接上任。 乎颜完赞和希吉尔都没想过永平会被攻下,所以希吉尔逃跑时,城中大部分东西都来不及带走。 从卷宗到府衙的人事,还有粮仓和钱库,都被留下。 永平城没矿山,也没盐井,但有着附近一带最大的码头。 只要守住永平城,就等于断了北狄的南北河运贸易,北狄挣税收至少会少三成。 故而在江云康接到调令的次日,北狄的军队就来攻城了。 此次攻城,北狄国主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夺回永平城。 连续压制历朝上百年,现在却被历朝攻下最终的城池之一,这是狠狠地在打北狄的脸面。 不过北狄的攻城虽猛,但徐放和木疆他们守城多年,守城比攻城还要厉害。 尽管五天里,永平城的城门被破两次,徐放他们还是守了下来。 这一战,北狄伤亡更加惨重,徐放他们也折损了四成的将士。 但没一个人说要撤退,这是他们此生最硬气的时候,既然攻下永平城,绝对不会再撤退。 江云康每日算着伤亡,却是越发担忧。 北狄深知永平的重要,故而才会不遗余力地来攻城。 他们拿下了永平城,面对的不仅仅是永平城附近的北狄郡县,而是整个北狄的兵力。 要是北狄一直派兵攻,眼下永平城中的兵力,迟早会被消耗殆尽。 北狄大伤元气,江云康他们也没有特别好。 这么一想后,江云康又去找了贺之洲。 贺之洲已经能下床,但气色还是不太好,特别是眼睛一圈的青色,一眼就看得出没睡好。 他坐在书桌边上,在江云康进来时,还在皱眉看地图。 等听完江云康说的,也是摇头叹气,“确实,我们攻城没费太大里,现在也把城守住了,但永平城这么个重要地方,北狄不会轻易放弃的。要是他们持续派兵攻打,你在永平也发展不起来。” “正是这个道理。”江云康道,“我们虽然重创北狄,但这么多年来,北狄都比我们要强大。如果北狄国主坚定要攻回永平,我们到最后还是守不住。” “那三郎,可有什么办法,让北狄暂停进攻呢?”贺之洲问。 江云康道,“思来想去,我觉得可以炸了永平城的东西官道。我看过永平附近的地形图,在东西官道上各有两处天险,若是堵住那里,北狄的战车就不能过来。若是没人干扰,想要重新修好路,也得花上大半个时间,更何况我们可以派人驻守断崖,干扰北狄。” 对现在两国的情况,是北狄更想攻回永平,而贺之洲他们已经没有兵力继续进攻北狄的其他郡县。 只要卡主永平分码头,接下来的一两年,北狄的商贸便会受损严重。 “炸毁山路和断崖的桥梁,那北狄只剩水路的进攻。”贺之洲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但是乎颜完赞和希吉尔这次进攻虎牢关和豫州时,已经折损大部分的战舰。他们要走水路,那得花更多的时间!” 江云康点头说是,“正是这个道理。” 第142章 在北狄再次被击退后, 徐放和木疆就兵分两路,在夜色中出发了。 随着凌晨的几声炮响,路没了, 桥也没了。 而徐放他们,立马在断桥附近搭建木屋,设立防守的瞭望塔。 没过几日, 北狄的军队再次来攻城时,就被拦了下来。 路毁了, 人倒是可以翻山越岭地过去,但战车和战马过不去, 攻城便无望。 一时间,他们只能停下来,上书朝廷,另听请示。 而北狄停下来后,也给了江云康他们喘息的机会。 将士们不用隔三差五地应战,得以休整个几日后,状态也好了不少。 就是城中的百姓, 出现了抱怨和不满。 断了大路,城里的往日贸易便也断了。 连续十日, 街道上只零零散散开了几家祖籍是历朝人的商铺,其余大部分的酒楼、米粮店铺等都没开业。 百姓们需要吃饭生活,若是城中还无法正常运转, 永平城的二十万百姓, 势必会闹事。 而现在城中的那些商铺不开业,这是用沉默和江云康历朝叫板了。 想要驯服一个新攻下的城市, 有的适合武力镇压, 有的得靠智取。 永平城那么大的城, 用武力镇压不太现实,光是百姓暴动,便是一件难以解决的事。 江云康先是去找到永平商会的会长蔡泽远,蔡家把控着码头生意多年,永平城里的任何一个商贩,都要给蔡家面子。 现在那些商贩不开门,怕是也有蔡家的一些指示。 和蔡泽远约见这日,江云康带上了稍微温和一点的木疆。 到蔡府时,刚进门,木疆就被阔气的汉白玉石雕屏风给惊住。绕过屏风后,看到比徐国公府还要阔气的屋落,木疆歪头和江云康小声道,“这个蔡泽远,一定非常非常有钱。” 江云康也看得出来蔡府奢华,但他并不意外。 林家的生意还没大到掌控一城经济,但给林姝的嫁妆却能十里红妆,并且私下给的也不少。 这个蔡家掌控码头多年,能有此本事,和乎颜完赞的关系肯定不错。 来之前,江云康就打听过,蔡泽远和乎颜完赞成为女儿亲家,这样的关系在,蔡家自然不可能让他得方便。 “哟,这就是江大人吧。” 不远处,走来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从头饰到腰带都是金子打的。 只一眼,江云康便知道这个人是蔡泽远。 “快些进屋,我对你们可是翘首以盼啊。”蔡泽远说着说着,竟然还挤出两滴眼泪,“虽说从我出生时,北狄就占领了永平城,但我家祖父一直与我说,历朝才是我们的根。大人和将军不知道,我们这些汉室百姓在北狄的手下,过得有多不容易!” 蔡泽远一边擦眼泪,一边让江云康和木疆坐下。 江云康和木疆坐下时,交换了一下眼神。 如果真不容易,蔡家哪里来的这些钱财?又如何与乎颜完赞攀附上亲事? 江云康坐得笔直,面上笑容温和,“蔡老爷说得对,大家伙还是历朝的根,现在我们攻回永平城,你们也可以不用看北狄人的脸色了。” 顿了顿,他慢慢收住脸上的笑容,“就是不知道,现在永平城里是谁当家做主?竟然这么些日子,都没商铺开门做营生。我想着蔡老爷是商会的会长,想来最清楚永平城的情况,故而上门询问一二。” “蔡老爷,你如此欣慰我们攻回永平城,你会愿意和我们说说吧?” 蔡泽远面色微顿,他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没他对付不了的。 见面之前,原想着这个新上任的太守年轻,想来会冲他发怒。不曾想,竟然是个圆滑事故的,绕着圈子等他自投罗网。 蔡泽远叹息一声,两道眉毛歪七扭八地挤在一起,“江大人刚来永平城,你还不知道永平城的情况,可复杂了,那还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你别看我是个会长,可我也没什么用,就是一个虚名。特别是那些北狄商人,根本不听我的。” “这样啊。” 江云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北狄人怎么可能会服历朝的人。” “这么说来,蔡老爷帮不了忙喽?” “我可以帮江大人游说一二,听不听,那就不知道了。”蔡泽远道。 “其实不用蔡老爷费这个嘴皮子。”木疆插话道,“只要你们蔡家的铺面开起来,其他人看了,也会跟着效仿。蔡家有些永平城最多的仓库和铺面,想来有你们家的,便能够用了。” 蔡泽远迟疑地朝江云康看去,见江云康也期许地看着他,倒是没再犹豫,而是爽快地答应了。 听蔡泽远爽快答应,江云康也没再多提其他事。 一盏茶的功夫,江云康就和木疆离开。 蔡泽远亲自送江云康他们到府外,看着江云康的马车离开,才转身回去。 “老爷,您现在开门做生意,岂不是要让随了江云康他们的意?乎颜家那里,咱们可交代不了啊。”蔡府的管家愁眉道。 “那他都找到蔡府来了,我能怎么办?拒绝的话,他们府衙的人直接带人来抄家,你让老爷我的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吗?” 蔡泽远冷哼道,“杀鸡儆猴,今日要是我拒绝,那个江云康必定会想法子抄了蔡府。乎颜家说得好听,可永平城都被攻下近一个月,还是不见北狄攻回来,这会咱们只能两边都不得罪。”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4节 说着,蔡泽远又笑了,“况且,江云康炸了永平城附近的路,等铺子里的囤货都卖完,我们就说没有货源。到时候,还是有江云康着急的时候。” “还是老爷机智。”管家夸道。 蔡泽远被夸得高兴,“咱们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圆滑。谁有本事就跟谁干,谁能让我们挣钱,那就是我们的主子。” 顿了顿,想到方才江云康说的话,又微微皱眉,“不过这个江云康,和听说的历朝官员真不一样。你去让人把码头的仓库都锁好一点,贵重的商品都藏好了。要是北狄打回来,咱们也好有个说头。” “还是得靠老爷,这么一来,咱们两边都不得罪。若是北狄再打回来,也能说是被逼无奈,但我们还是没让江云康他们讨到好处。”管家再次夸赞道。 “江云康,这个人……” 蔡泽远半眯起眼睛,“我到要看看,他能多厉害。就永平的浑水,他要真能在永平城站稳脚跟,让我喊他爹都行!” 这边蔡泽远不看好江云康,另一边的马车里,木疆正在好奇,为什么蔡泽远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他是想好了说法,路都被我们断了,往后没有货源来,等卖完铺子里的东西,便不用再卖了。到时候只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就好,毕竟是我们断了路。”江云康在蔡泽远答应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那三郎,我们该怎么办?”木疆再次发愁。 “等明儿个,蔡家的铺子一开,你就亲自带人给蔡府送奖赏去。记得要敲锣打鼓,让一路上的人都知道他蔡泽远是我们的人了。” 江云康笑了笑,“他要想两头占,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让木疆去送奖赏,别人就会觉得是蔡泽远背刺了他们。 这么一家,离心的第一步也就做到了。 “还有,明日我会放仓卖粮,比那些米粮的都要便宜上一成。” “除了米粮,还有细盐。之前在北狄贵如黄金的细盐,我能抬出一屋子来卖。” “有了粮食和细盐吃,还比之前的要便宜,你觉得百姓们会觉得谁好?” 江云康心中早有主意,民以食为天,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风骨。但只要让大家伙都吃饱,就能维护治安,收拢民心。 等民心慢慢往江云康他们靠拢,就是那些商贩们着急的时候。 江云康往马车外望了一眼,看着大门紧闭的街道,好半天的脚程里,只有一两家商铺开着,就期待明日能快点到来。 在他要放下木窗时,突然看到一群人冲到一家商铺,不由分说地开始砸东西。 “什么动静?”木疆伸头看过来。 看到有人闹事,没等江云康回答,就跳下马车,冲了过去,“光天化日的,你们做什么呢?” 木疆刚喊完,那群人就跑了,等他追过去时,只留下商铺里的满地狼藉。 江云康下马车时,看到木疆正扶起地上的掌柜的,过去问刚刚砸东西的是什么人。 “是永平城的一些癞子。”掌柜的气愤道,“都是些北狄的杂碎,以前他们就靠收保护费为生,而且只找我们汉人的商铺收。现在我们这些开业的,他们是看不过,故意来来麻烦。” 现在能开商铺的,都是对历朝有好感的。 江云康扫了眼铺子,卖的是胭脂。这个时候,肯定没啥人买胭脂,却还能开铺子,可见掌柜的的立场。 “不知掌柜的,可不可以具体说说,那些都是什么人,家住在哪里?”江云康问。 “大人问话,自然要说!”掌柜的邀请江云康他们进铺子里,坐下后,再让人倒茶,“你们且听我说来……” 一盏茶的功夫,江云康就知道那些癞子住哪里,平常都犯了什么事。不过其中的头头庆格尔泰和之前军中的一个校尉是亲戚,故而一直作威作福,专挑汉人欺负。 之前,有家新来的铺子不愿意给保护费,庆格尔泰直接把人给打残废了,没过多久人就死了。后来那家人儿子四处告状也没用,北狄占领永平城时,北狄人就是压着汉人在过日子。 江云康听完后,面色沉重,“掌柜的,今日你就不要接着开门了。明日等我们处理了,你再开业。” 他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方才我看到一款胭脂很是好看,想要卖给家中娘子。” 掌柜的看了眼银子,慌张道,“大人看上拿去就是,还给什么银子。你们能攻回永平城,我们这些汉人别提多高兴!” 掌柜的坚持不收银子,但江云康却一定要给,“我要是不给银子,岂不是和那些地痞无赖一样?” “就是,我也买一盒。”木疆也掏钱买胭脂。 江云康从胭脂铺子离开后,让书砚快点架马车回去。 到了府衙,立马找士兵去抓人,“都记住了,不要伤及他们的家人,也不要打砸东西,只要把人抓回来就行。特别是那个叫庆格尔泰的,可别让他跑了!” 江云康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去抓人。 外面天色昏沉,这个时辰,大部分人都在家中。士兵们去抓人时,天也黑了,而城中有宵禁,故而这些人被抓走,也没有太多人知道。 一晚上的功夫,庆格尔泰等人都被抓到了。 江云康起来到牢房时,就看到庆格尔泰等人四散德坐在牢房中。 “你们凭什么抓人?”一个卷发,棕色瞳孔的年轻男人,看到江云康,立马冲到栅栏边上,冲江云康怒吼。 “你就是庆格尔泰?”江云康问。 “老子是谁关你屁事?快点放了老子,不然老子出去后,第一个就要弄死你!”这人还在和江云康叫嚣。 这时有衙役走到江云康边上,说这最嚣张的就是庆格尔泰。 “我还真没看错,倒是个刺头。”江云康冲庆格尔泰挑眉道,“把他带出来,既然他要弄死我,便不好放走了。”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些杂碎,不许碰我!”庆格尔泰挣扎道。 但他这会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一晚上没吃东西,没什么力气。 “我抓你,是因为你打劫敲诈,还害死无辜百姓。”江云康说这话时,是冲着牢里的其他人说。 杀鸡儆猴,他就没指望让庆格尔泰招供。但牢中十几个人,他就不信每个人都对北狄忠心耿耿。 “去把刑具拿来,就在门口审问。”江云康道。 他吩咐完,就到一旁坐着,想着木疆这会,应该在去蔡府送东西的路上了。 与此同时的街道,因为蔡家的铺子开了后,街道上出现行人,不少人都在抢购粮食那些。 木疆带人抬着奖赏经过,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声道,“蔡泽远蔡老爷,全心支持历朝,为了奖赏他,太守大人特意让我送去细盐和锦缎。” 细盐? 四周的百姓们听到细盐两个字,都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永平城里,有钱都难买到的东西。 木疆一路敲敲打打,到蔡府门口时,见后边跟了一两百个看热闹的人,又停下道,“大家伙不用太羡慕,太守大人还说了,以前是和大家没缘分,现在我们来了。往后城中的细盐只要……这个数。” 木疆张开巴掌,比了个九。 “大人,九两银子一斗吗?”有人问,“这也不便宜啊。” 木疆摇头说不,“是九十贯钱即可。现下府衙的盐司已经开始售卖,大家若是有需要的,可以马上去买。” 九十贯钱,也就是寻常盐的三倍价格,一般好一点的人家,都是买得起。比之前黑市里以黄金为单位,可便宜太多了。 绝大部分百姓都没吃过细盐,现在听到府衙的盐司要买,立马奔走去盐司买盐。 蔡府门口闹哄哄的,门房跑去通知了蔡泽远。 蔡泽远听到是木疆来送奖赏,心里就咯噔一下,等到了门口时,听到木疆正在敲锣打鼓地和众人说他多好。 这些夸奖的话,就像打在蔡泽远脸上的巴掌,要催着他去见阎王一样。 “我的老天爷。”蔡泽远腿软往下滑,噗通摔倒在地,眼看着要晕厥过去,却被木疆狠狠按了下人中,“哎呦喂,疼疼疼!” 第143章 “没事吧?”木疆满脸担忧。 蔡泽远心想哪能没事呢, 木疆这样大张旗鼓地送礼来,岂不是和全城的人说他蔡泽远已经归顺历朝。往后北狄再攻回来时,他还如何交代? 蔡泽远想哭, 却又只能强装欣喜,“没事没事,就是太高兴。木将军快些进屋喝杯茶, 劳烦你特意送礼来。” “喝茶就不用了,你如此配合朝廷, 应该对你奖赏,这样别人才会跟着效仿嘛。”木疆笑着起身, 让人把给蔡泽远的奖赏抬进蔡府,他则是继续和百姓们说不用担心,府衙会放粮放盐。 蔡泽远听得脑袋嗡嗡嗡,好不容易熬走木疆,回去时,都要管家搀扶才行。 “好你个江云康,算计我!”蔡泽远眉头紧皱。 “老爷, 这下怎么办?那个江云康,还真是个诡计多端的。”管家发愁道, “他这么一来,其他商户看到百姓们不发愁,便会担心自家商品卖不掉了。” 绸缎什么的都还好, 可以存放久一点, 但吃的东西,一般都屯不了太久。 蔡泽远也觉得发愁, 他想了想, “你去给商会的人送帖子, 就说我要见他们。” 蔡泽远这边召见商会的人,江云康看到百姓们开始出来,心里慢慢松口气。只要有人出来,商人重利,用不了几日,蔡泽远他们就会主动来找他。 这几日,北狄每次试图修路,都会遭受历朝的炮轰,多死了一些人,北狄的那些士兵都怕了。 连着好几日,木疆和徐放都没和北狄交手。 北狄那,希吉尔被漠北国主重罚后,要他戴罪立功,不论如何,也要在今年之内攻回永平城。 现如今,希吉尔就驻扎在永平城北边的亳州。 算着越来越少的兵力,希吉尔愁眉不展好几日。 每次接到战败的消息,他就恨不得冲到永平城,把江云康等人吊在城门上。 “说来说去,还是火炮坏事。”希吉尔沉眸但。 边上的副将听到,也点头说是,“每次我们还没靠近,就被炸飞天。要是没有火炮,贺之洲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火炮,对北狄来说,就是阎王一样的存在。 以前希吉尔不觉得有什么,但真的被打了那么多次后,希吉尔深刻意识到,他们也需要有火炮,或者是捣毁了永平城的火炮。 不然火炮还在,就不可能拿下永平城。 “去找几个人来。”希吉尔和军士说完,又问到乌古正。 “回将军,听说乌古正领兵去了西部打战。国主感念乎颜完赞的牺牲,特意提拔了乌古正,并抚恤了乎颜完赞的家人。听闻乌古正出征前,已经放话,说永平城还是要等他回来攻。” 希吉尔大怒,“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等他能打赢回来,再说永平城的事也不迟!” 在收到蔡泽远的请帖时,贺之洲也和江云康说要回临兴关去了。 “我们虽攻下永平城,但对我们现在来说,永平城只是在临兴关对面的一座孤城。”贺之洲语重心长地和江云康等人道,“要想守住永平城,光稳住永平城还不够,得后方不断地来支援才行。” 现在永平城在历朝手中,之前的贸易往来都被切断,需要重新和新余那边建立。新余有白轻舟在稳定局面,贺之洲则是要去临兴关调兵练兵,同时制造火炮等,供给永平城使用。 “等我回去后,永平城便是你们几个年轻人在管理,不过你们年轻有为。皇上能信任三郎,我也同样可以。大家一定要努力才是,防下北狄的进攻,我们才能继续夺回国土?”贺之洲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5节 徐放拍着胸膛,保证道,“将军放心,只要我徐放在这里一日,就绝对不会让北狄的士兵回来!” 木疆跟着点头说是。 江云康也跟着道,“我们在永平城必定会事事小心,将军回到临兴关后,也得仔细细作。现在北狄知道我们火炮和地雷的厉害,怕是会有所图谋。” 永平城还没安定,江云康和贺之洲他们,都没打算把武器厂迁移到永平城。 怕的就是被北狄细作发现。 送走贺之洲后,次日,江云康才带着徐放去的蔡府。 这次的蔡府,明显比上次要热闹得多。 马车刚停下,江云康就听到外边闹哄哄的。 “这个蔡泽远,还说自己没用,不是来了这些人!”徐放愤愤拧紧拳头。 江云康瞥了眼木窗外,压低一点音量,“庆格尔泰受了刑罚后,他的嘴倒是硬。但其他人熬不住,把知道的都说了。他们那些癞子,不仅自己去收保护费,有时候还会帮蔡家等排除异己。永平城商会的这些人都不简单,你且看着,待会肯定一步一个坑给我们准备。” “谁要是敢坑老子,老子先揍一顿再说!”徐放举起拳头。 “哈哈,若是真有不长眼的,拿两个杀鸡儆猴就好,今日你得拿出京城小霸王的气势来。”江云康说话时,看到蔡府的管家走过来,忙止住话头,“先别说话,来人了。” 管家特意过来接江云康和徐放。 江云康下马车时,感受到了无数道打量的目光。 迈进蔡府的门槛,马上有人过来自我介绍,“江大人,我是城里张家粮坊的……” “我是徐家油铺……” “我是李家铁铺的!” …… 一声盖一声的介绍,杂乱无章,毫无规矩顺序可言。 直到蔡泽远过来,让众人安静一点,“你们一个个着急什么?江大人都来了,难不成还能少了你们的好处?这般吵闹,江大人如何记得住?” “无事,我都记下了的。”江云康一个个看过去,不仅名字没说错,连对方的生意也都记下。 而他身后,也跟着一个师爷,拿着笔在记录江云康说的。 众人都惊讶江云康的好记性,蔡泽远也是。 愣了会,蔡泽远才邀请江云康进去。 往正厅走时,江云康就看到几个北狄商人坐在椅子上,没有人起来迎接,更没人自报家门,和汉人商贩的态度,完全不同。 今日商会找江云康来,为的是商贩们往后如何在永平城做生意。 蔡泽远邀江云康和徐放坐下,便开始叹气,“两位大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以前在永平城做生意,那是要和附近郡县一起的。如今只剩下永平一座孤城,就算我们想努力,却也不成啊。不说别人,就是我蔡家商铺的库存也所剩无几了。” 马上有北狄人冷哼道,“打来打去,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江大人,您现在是永平城的父母官,但不会一直都是。若是不能让我们有个营生,还不如早些把路修好。” “砰!” 很突然的一声。 徐放砸了茶盏,猛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问说话的叫什么名字,“把路修好,让你们北狄的军队,再来侵占我们历朝的国土么?爱干就干,不干立马滚蛋!” “你!”乌塔被徐放骂滚,当即站了起来,面色涨红地道,“走就走,当谁稀罕似的!” 说完,乌塔立马往外走。 蔡泽远着急拉人,江云康也起身和徐放皱眉,“徐放,你别这么凶,大家伙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来来来,大家都坐吧。”江云康语气和善,给人印象不错。 不过,那个乌塔还是走了。 走了一个最暴躁的,这是在江云康的意料之中。 这种最刺头的人,不管他说什么,给什么好处,他们的心都在北狄那。所以还不如让这种人先离开,后面他再说其他话时,反对的便不会那么激烈。 众人再次落座,大家伙都在偷偷打量江云康,想知道这个新来的太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云康端起茶盏,刚要喝时,又慢慢放下,叹气道,“我不是个喜欢用武力镇压事情的人。” 说话时,江云康的目光在众人面颊上扫过,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我也知道你们在为什么发愁,但如今,永平城已经回到历朝,往后的生意,自然也就不一样。” 蔡泽远问,“大人是要我们和历朝的人做生意吗?” “不然呢?”徐放凶狠的目光扫了过去,吓得蔡泽远立马缩起脖颈往后退。 “徐世子,你别那么凶嘛,蔡老爷不过是问出大家的想法。” 江云康微笑着道,“在座的各位,也都明白,现在北狄和历朝的关系。我们不可能放开大路,也不许商人们从北狄倒买倒卖。” 江云康还没说完,就有心急的人插话,“这个不行,那个不许,江大人难道要我们都饿死吗?” “你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 江云康轻轻挑眉,“用不了几日,永平城的商贸,就会和临兴关连接。不论是绸缎首饰,还是粮食细盐,都会从新余陆陆续续送来。” 听到细盐时,好多人的眸光都亮了点。能有细盐来,往后能挣的钱,可就多了。 “不过呢,为了防止细作,每个商贩买卖的物品,都需要去府衙登记造册。”江云康说到这里时,看到不少人又皱眉,但他接下家话头一转,立马有看到许多人的笑脸。 “我也知道,永平城久经战乱,现在大家伙过得都不容易。我已经向皇上请示,帮大家减免第一年的税收,第二年税收减半。” 第一年不用交税,加上细盐要来永平城,这对商人来说,是天大的诱惑摆在他们面前。 不仅汉人商贩疯狂心动,一些北狄的商贩也有些想法了。 蔡泽远自己,也颇为心动,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不过江大人,细盐这种东西,若是大家都能买到,是不是就乱了?不如选个人出来当盐商,也能帮盐司减轻任务,您觉得呢?” 但凡能接手细盐生意,日进斗金,蔡泽远觉得都不是梦。 “你说得对。”江云康若有所思地想了会,“不过眼下我对众人都不熟悉,还得看看日后情况。蔡会长,你说是吧?” “啊,是的是的。”蔡泽远听到江云康没马上指派他管细盐,多少有点失望。 江云康一眼看穿蔡泽远的心思,从蔡泽远身上收回视线后,又看着北狄那几个商贩道,“同样的,我也知道有些人心不在历朝,想要离开永平城的人,我也不会拦着。” “不过……”江云康收起笑容,加重语气道,“不过一旦离开的,往后就再也不能回来。” 对于大部分人,给了甜头,便能吸引他们留下。 但还是有一些人,就算把金山银山给他们,也不会想历朝好。 江云康也不用所有人都留在永平城,有些倔强的北狄人,走了比留下的要好。 与其一开始威压,倒不如先礼后兵,往后也不会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为官者,最重要的就是官声。 若是官声不好,不仅会给永平城留下隐患,还会牵连到江云康自己, 今日来蔡府,江云康和徐放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把该说完的话说了,二人便起身告辞。 蔡泽远见江云康这就要走,他准备了许多话,谋划了好几日的策略都没用,忙追上去挽留江云康和徐放。 “蔡会长就不用那么客气,我们的想法已经说完,剩下的时间,还是你们自个商议吧。到底是走是留,我都不会强求。” 江云康的音量特意放大一些,“但如果能留下的,我自然高兴。我到新余那会,新余没有细盐,也没火炮。现在啊……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已经到了永平城,还是得以永平城为主。” 江云康摆摆手,示意蔡泽远不必再送他。 走出蔡府后,江云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上马车时,看徐放还紧绷着脸,不由笑道,“要是我们再迟一点出来,你的脸得僵了吧?” “现在就有些僵了。”徐放愤愤道,“那几个北狄商人,看着就不像好东西。要我说啊,别管他们留不留,全部送走就是。” “你这就是气话了。” 江云康笑道,“作为北狄人,他们更看重北狄,也是正常。不过永平城中,八成都是我们汉人。现在北狄退兵,剩下的两成北狄人,从优势变成劣势。现在最慌张的,就是他们。” “咱们要管理一座城池,就得有包容多元的心胸,不可因为一是之气,就说什么北狄人都不要了。他们其中,也有无可奈何,在底层挣扎求生的人。” “况且……” 江云康特意顿住,随后笑着道,“况且我们让这两成北狄人过好了,以后就是招牌,是帮我们宣传的人。以后再攻回其他城池时,也就不会那么难驯化一些。” 余江以北被北狄侵占的国土,最少也有二三十年。 不说那些长达百年的城市,就这二三十年过去,也伴随着一代人的成长。而这些人的成长,都是受到北狄的教化,要他们一时之间适应历朝的规矩和律法,还是有些难度。 所以不急,先把永平城治理好,再说其他城池。 江云康为商人减免税收,同样地,也给农耕百姓也上折子请求减免税收。 对于自个的请求,皇上八成会同意。 因为皇上也知道,他们刚到一个地方,总得给点甜头,不然别人也不会觉得他们好, 而且,永平城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战火,今年的生产力不会高。 倒不如免去今年税收,换点好名声。 这边江云康和徐放走了,另一边的蔡府,是吵的不可开交。 众人本是要蔡泽远带着一起给江云康施压,不曾想,施压不成,反而好些人被江云康给的条件说动了。 这下一来,商会内部就出现分歧。 有的人觉得他们开门做生意,谁当太守都一样,只要给他们好处就行。 而北狄的半数商贩,都觉得同意的那些人忘恩负义,不记得北狄的好。 一时间,蔡府吵吵闹闹,到最后不欢而散。 傍晚,书砚从蔡府回府衙时,就把外边听到的、看到的都说了。 “三爷,那些商人,应该是吵起来了。而且有两个还打了一会,看样子,三爷的计策是起效了。”书砚开心道。 江云康慢悠悠地端起茶盏,“细盐那么大的诱惑在他们跟前,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我给了好处,挑起他们内部的矛盾。” “等着吧,用不了几日,就会有人走,也会有人开门继续做生意了。” “那蔡家呢?”书砚转头看了眼四周,确认木窗外没有人,才敢继续问,“蔡泽远虽是汉人,却好似并不支持我们。” “蔡泽远嘛。” 江云康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漫天的晚霞,“他和乎颜完赞差点成了儿女亲家,和北狄的关系必定深厚。蔡家的基本盘都在永平城,就是蔡府那座宅子,蔡泽远也不舍得放弃。”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6节 “这么说来,蔡泽远不会走的?”书砚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蔡泽远是必定会留在永平,派人盯着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盯着。” “明白。”书砚道。 往后几日,便有人陆陆续续离开永平城。 凡是离开的人,都要登记在册,往后不许再回来。 而选择留下的,也有不少来找江云康,表示愿意和新余做生意。 到了三月下旬,蔡泽远这个商会会长,在永平城的商贩圈里,慢慢地说不上话了。 众人看蔡泽远每次的话都没有兑现,而北狄也迟迟没动静,好些人就不再听蔡泽远的话。 当临兴关到永平城的商运船只开始往来时,永平城中的街道,渐渐地在恢复往日生机。 而皇上,也果然同意江云康的减税政策。 在皇上的秘折送到永平城时,皇上也收到江云康再次送来的折子,说永平城暂时安定,目前没有大问题。 皇上看到这个时,喜上眉梢,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当着几个一品大臣的面,就夸道,“江云康这人,有点本事,可堪重用!” 皇上的这句话,很快就传扬出去。 没过几日,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承安侯府的那个庶子特别有出息,比嫡子还要更胜一筹。 林家人听到这话时,是关起门来庆祝。 林全福当晚拉着几个儿子饮酒,除了林源,其余三父子都喝得大醉。 醉了后,林全福嘴里不断喃喃着,“我家姝儿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庶子又如何,还不是顶起偌大的侯府门楣?如今还有谁敢看不上三郎,那就是在打皇上的脸面!” 林源这晚也想喝酒,却没得喝。 因为再过两日便是殿试的日子,父亲和兄长们叫他来,只是让他帮着倒酒而已。 说到殿试,林源便紧张起来,这是他科举考试中的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 第144章 殿试只考一日, 倒是不算难熬。 从天没亮入考场,到出来时,已是天黑。 不论成绩如何, 殿试已过,能得前排名次便是最好,但后排也不用气馁, 反正功名已有。 林源出考场时,是长舒一口气。 自家小厮过来后, 林源问了嘴,得知江云熠还没出来, 便打算自己走时,转身刚好看到于景山。 于景山也看到了林源,以前不对付的两个人,倒是没见面掐。 林源只是微微点下头,于景山已经倒霉,他没那个闲工夫落井下石。 于景山对此倒是有些意外,原以为林源会奚落两句, 但看到林源已经拔腿离开,不由唤了一声林源。 “何事?”林源回头。 “此次高中, 你欲如何?”于景山问。 林源想了想,倒是直接,“翰林院过于刻板, 一来我没那个本事进去, 二来也不喜欢。最好是谋个外放,和我姐夫一样去为民做事。”顿了顿, 林源提防道, “于景山, 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个?” “没什么,好奇而已。”说完,于景山对林源拱拱手,他家没有马车来接,转过身后,背影有些单薄。 于景山没走多久,江云熠便跑来,不等林源问好,就急冲冲地问,“方才于景山和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你个小屁孩,管我那么多?”林源放下木窗,但木窗很快就被江云熠推开。 “不是我要管你,于景山是个什么身份,你心里清楚。别人都急着和他撇清关系,你可别傻不愣登往上靠,不然害了你们林家,也要牵连我们江家。”江云熠紧紧皱眉,伸头往马车里看。 “知道啦,真是个啰嗦的小鬼。”林源推开江云熠的手,让车夫快些回去。 好不容易考完了,林源想早点回去休息。至于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谁啰嗦了?”江云熠拍了下马车,但马车很快扬长而去,一点情面也不给他。 “哼,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江云熠甩袖愤愤离开。 京城这里殿试结束。 江云康人没在京城,心里却是为林源等人捏把汗。林源跟着木须先生读书多年,有木须先生的施压,这次殿试不会太差。 让他比较操心的,是考武科的薛见山。 武科需要比武,以往常有人会因此受伤。 薛见山年纪虽小,却是个勇猛敢拼的,不知能否有个好名次。 “哎。” 一声叹气时,木疆从外边回来,进屋时,把门给关上了。 “三郎,如你所料,真有北狄的细作找了蔡泽远。”木疆两手撑着书桌,浓眉紧皱,“蔡府不好进,可惜听不到他们打什么主意。” “八成是冲着我们的火炮和地雷来的。”江云康没多想就道,“北狄国主不是给希吉尔下了命令么,要他今年一定攻下永平城。希吉尔这人虽然自大,但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他知道只要我们有火炮,就攻不下永平城。” 木疆急了,“那他们是要捣毁我们的武器房吗?” 江云康点头说是,看木疆着急,安抚道,“姐夫别急,咱们知道了北狄细作去蔡府,可以来个将计就计。” 北狄攻城心切,若是不再重挫北狄一次,接下来一年都不得安宁。 但只要北狄再一次元气大损,不说明年如何,至少今年会稍微太平一点。 木疆看江云康笑了,便知江云康心里有主意,忙问江云康打算做什么。 江云康对木疆招招手,等木疆绕过书桌,停在他边上,才附耳道,“希吉尔无非是想捣毁可以我们的火炮和地雷,那就给他们制造一个假象,装着真的被捣毁。等北狄收到消息后,必定会倾亳州所有兵力来攻城。我们在半路埋伏好地雷,引君入瓮,关门打狗,一举灭了他们。” 如果永平城没有火炮,东西两边的关卡就守不住,希吉尔很快就能攻下关卡,并修好路来进宫永平城。 对永平城来说,火炮是守城的关键,也是最能震慑北狄的武器。 木疆眼珠亮了起来,“行啊三郎,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安排!” 在木疆走后,书砚也回来和江云康说,看到一些细作进了蔡府。 江云康让书砚带人去抓几个小喽喽,总是要查一查,才能让细作们相信,江云康等人没有怀疑其他的事。 而这会的蔡府,蔡泽远已经答应了希吉尔的要求,帮忙安排几个细作到蔡府的仓库做事。 管家还是有些担心,“老爷,现在永平城严查细作,如果被江云康知道了,咱们的脑袋就没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蔡泽远瞪眼凶道,“希吉尔的人都找上门来,我要是不答应,日后希吉尔入城时,蔡家也得死。况且,除了你我,又没人知道这个事。” 顿了顿,蔡泽远眸光中闪过一抹杀气,“那个江云康,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咱们等着吧,等他的武器房被炸毁的那日,便是他江云康的死期。” 最近这些日子,蔡泽远在商会说的话,越来越没人在意,不少汉人商贩还在私下编排咒骂他。这些人他都一一记下,别以为现在历朝攻下永平城就能一直守住,历朝被打那么多年,他就不信历朝真的在几年里突然勇猛起来。 管家抿唇不敢多言。 蔡泽远让管家把那几个细作盯紧一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安排好一切后,蔡泽远就等着城里大乱的那日。 同样的,江云康也把武器房里的火炮都悄悄弄走了,只留下几个假的模型,还有一些地雷。 武器房在城南,离府衙还有些距离。 那附近没什么人住,本来就派了一些士兵把守,最近这几天,木疆则是带着人藏在附近。 木疆每晚都睡不太好,就等着北狄的细作过来。 今晚他也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这会蹲在木窗边上,望着街对面的武器房,精神十足。 “这群北狄细作也是不行,办事慢吞吞。”木疆刚吐槽一句,就看到一排黑影绕到了武器房边上的巷子里,立马来了精神。 他对下属使了个眼色,带着两个人下了阁楼,潜入夜色中。 今晚的月色微弱,那群北狄细作隐入黑暗中后,很快就消失不见。 同样的,木疆也是。 不一会儿,库房附近响起几声犬吠。这对睡梦中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随之而来的几声巨响冲入云霄,整个永平城的人,都被吓醒了。 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不断的响声,没过多久,武器房就变成了火海。 “抓细作!” 一声大喊,那群北狄细作沾沾自喜的同时,又着急跑路离开。 木疆从黑暗中跳出来,大喊着让下属要留活口。 不过那些细作一旦被抓,立马服毒,最后还让几个跑了。 “不必再追。”木疆满意地看着无人的街道,让人先清扫完地上的尸首,才让人去四个城门提醒,明早不许开城门。 次日天亮时,城中都知道武器房被炸毁,现在永平城没有弹药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徐放暴怒,带着军士满城找人。而木疆则是带兵出城埋伏。 武器房的巨响,还有夜里冲天的火光,不需要细作逃出去传话,希吉尔就知道事成了。 他当时就带着士兵偷袭了关卡,让人连夜修路。除了过不去的战车,其余步兵先绕路去永平城。 这次的武器房炸了,让本来安稳几日的永平城,又引起好些骚乱。 当城中传起北狄要进攻永平城时,不少百姓想要出逃。 不过暂时的一些骚乱,都被徐放带人镇压住。 永平城里乱成一团,蔡府是大门紧闭。 好些商贩又重新来找他,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北狄的庇佑。 但蔡泽远这会,谁也不见。 花园里,蔡泽远坐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喝着茶,“你看吧,我就说江云康他们成不了事。没了火炮,你看他如何守得住永平城。”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7节 管家也高兴,“还是老爷有先见之明,这下子,您就是北狄的功臣了。从永平城去临兴关送信得大半日,运输弹药过来,还得一日的时间,一来一回,少说要两日。但老奴听说,希吉尔将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指不定明儿一早,永平城又要易主喽!” “要的就是这样。” 蔡泽远哼哼道,拿起烟杆后,管家立马过来帮忙点着,“谁当永平城的太守,我都不介意。我只在乎,谁能让我挣大钱。” “江云康有多厉害吗?也不见得。小心思是有一些,但还是上不了台面。” “老爷说得是,咱们行商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利字。利益当前,没什么国不国的。”管家笑道。 蔡泽远在悠哉喝茶,江云康却也没着急。 带着人巡查完城墙,已是傍晚时分,看到从远处来的北狄步兵。 江云康的唇角,反而勾起满意地笑容。 是夜,江云康木疆派人回来传话,说西边的路快要修好了,预计明日清晨,希吉尔的战车就会到永平城外。 不过,有木疆的埋伏在,那些战车也到不了永平城。 江云康连喝了两盏茶,今晚就没打算睡觉。 他和徐放都在瞭望塔上,看着远处北狄军营里点了不少篝火,便知道希吉尔今晚也不会睡。 徐放到这会,才知道武器房被炸毁是江云康的将计就计,不解道,“三郎为何不与我直说,害我如此气愤?” “要的就是你的气愤。”江云康道,“只有你满城找人,北狄的那些细作才会相信我们真的着急。如果提前告诉你,你演得不一定会有那么真。” 徐放心思没那么多一点,也有些沉不住气,所以江云康才没提前告知。 徐放愣了会,随后笑道,“也是,你要直接和我说了,我怕是做不到那么生气。今日早上我出来时,城中的人看到我都立马闪开,怕是都要喊我活阎王喽。” 听到是江云康的计策,徐放瞬间没那么紧张,反而有些期待。 “无妨,等这场战结束就好了。”江云康望着远处,心中算了下时辰,“差不多了,木疆这会应该正在带人堵截北狄战车,你也应该出发了。炮车我已准备好,大约半个时辰后开炮,到时候你再出发就好。” 江云康欲夜袭希吉尔,现在的希吉尔,应该是觉得永平城没了弹药,会关起城门当缩头乌龟。希吉尔万万想不到,这只是他的计策。 事实上,希吉尔确实是这样想。 他筹划了好些日子,就等这一刻来一雪前耻。 不过希吉尔这次谨慎不少,经历过惨败后,虽然心中还是瞧不起江云康等人,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入夜后他总觉得不安心,又派了一支队伍去接攻城车等。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时,刚派人出去没多久,就听到几声炮响,随之而来的是地动般的震动。 希吉尔冲出营帐,看到被炸毁的营帐,额头暴起青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5章 天还没亮, 炮火就把营帐里外点燃,炙热的烈火狂卷而来,希吉尔站在营帐口, 到这个时候还是迷迷糊糊。 “将军,我们中计了!”有副将跑来,着急道, “去接攻城车的士兵跑回来,说攻城车被木疆带人偷袭。永平城的火炮根本没被毁坏, 而是江云康给我们使的计谋,目的是让我们进入圈套, 再把我们关起来杀!” “关门打……打……”希吉尔唇角颤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却被江云康给看透了,还来了个将计就计。 关门打狗四个字,希吉尔吞吐半天也说不出来。 在希吉尔刚回神时,又是一轮的炮声,把他们的粮仓都给烧了。 大势已去。 希吉尔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将军, 我们走吧!”有人过来拉希吉尔,“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已经要输了,将军可不能再折在这里,不然我们北狄真要完了。” 希吉尔却用剑给自己四周画了一个圈, 不许其他人靠近他, “上次我阵前逃跑,多少人背后戳我脊梁骨?” “人生匆匆几十年, 我死也要死在这里。你们撤你们的, 我不撤!” 等炮声停了时, 北狄的营寨已经被炸得不像样了,徐放带着人杀入营寨。 伴随着火光,与兵器交接的碰撞声,这场厮杀,一直持续到天明。 江云康在城墙上,不知道饮了多少盏茶提神。 他和士兵们一起镇守城墙,望着远处的漫天大火,大家都希望能快点结束。 “捷报!捷报!大人,是捷报!” 当晨曦的初阳刚爬过山头时,有个士兵骑马而来,大声呼喊着打赢了。 守城的将士们顿时欢呼一片,江云康热泪盈眶的同时,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 徐放已经斩下希吉尔首级,虽有小部分北狄士兵逃了,但大部分都被堵杀在营寨。 这会徐放和木疆正在清理战场,暂时还回不来。 随着捷报声传进永平城,心慌一晚的城中百姓,大多松了一口气,特别是一些汉人,更是相拥而泣。 “呼,总算是撑过去了。” 江云康感叹完,转身吩咐书砚,“你去准备一个小队的人,我们现在要去菜府。” 解决完希吉尔,便是蔡泽远了。 江云康之前就离间了蔡泽远和其他商贩的关系,先礼后兵,现在希吉尔死了,没必要留着蔡泽远。 带着一队人马,江云康围住了蔡府。 书砚去敲门时,里边的门房迟迟不开门,最后是一群士兵把门撞开。 “你……你们做什么?”有小厮惊慌问。 江云康也没多言,直接让人扣下,带着士兵往后院去。 等他到蔡泽远院子时,蔡泽远衣裳还没穿好,却提了一个包袱,看样子是要跑路。 “蔡泽远,你这是要去哪啊?”江云康问。 “江……江大人,我没去哪,我这不是刚起来么。你带这些人,做什么呢?”蔡泽远尾音颤抖,左顾右盼一会,发现各个路口都被挡住,心里慌张得厉害。 “我来做什么,你心中应该清楚。” 江云康道,“前两日城南武器房被烧毁,木将军抓到了两个细作,那两人都是在你们蔡家仓库干活的人。而我的小厮,也恰好看到那些细作出入蔡府。” “蔡泽远,你通敌卖国,死到临头喽。” 一声通敌卖国,吓得蔡泽远“噗通”跪下,哭求道,“江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是希吉尔逼我那么干的。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不敢不从啊。” 他打开包袱,露出满满的银票,“江大人,你放过我,只当这个事不知道,好不好?我有钱,而且非常有钱,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有了这些钱,往后官场打点,保管能让你步步高升。” 蔡泽远继续给江云康磕头,“求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我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 钱这个东西,对江云康来说,一直就不太重要,因为他并不缺钱。 他没功夫和蔡泽远多说,直接让人抄家绑人。 “江大人,你不能这样!”蔡泽远还在挣扎。 “蔡泽远,就算你为商重利,但你也太贪一点,且毫无风骨而言。”江云康沉声数落,“你们把他带下去吧,证据确凿,不许多言。” 希吉尔已经死了,再拿解决掉蔡泽远,不仅仅是杀鸡儆猴,还能震慑住其他心思不稳的人。 江云康从蔡府出来时,外边围了不少百姓。 书砚已经和百姓们说明蔡泽远的罪行,不少人都说好。 城里的百姓早就看蔡泽远不顺眼了,欺软怕硬,肆意敛财,只要影响蔡府生意的,都会被打骂驱赶。 现在蔡府被抄,百姓们纷纷叫好。 而蔡泽远被抓,往日和他走得比较近的,也有些坐不住。 有些人,开始计划,想要迁家离开永平城。 不过这对江云康来说都是小事,没了蔡泽远这个大头,其他都是小喽喽,不足为虑。 被希吉尔修好的路,江云康再没让人炸毁,而是让人立刻去修建关卡。 北狄连损两员大将,还有几十万的兵力,就是不设关卡,北狄也没那个实力再来攻城。 没过几日,北狄就派了使臣来永平城,说要讲和。 江云康在西边新修的关卡接见的北狄使臣那日松。 四月的天很舒服,江云康让人摆了茶盘在长亭中。 “北狄要讲和,倒是让我意外。”江云康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过去的时间里,你们进攻不断,现在突然要讲和,我也不敢信啊。” 顿了顿,江云康提到了先帝还在时的事,“毕竟你们出尔反尔,也不是第一次了。” 现在历朝占了上风,江云康说话也就有了底气。 看对面的那日松黑脸不说话,江云康自个笑了下,“那日松大人别太认真,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要讲和,总得拿出一点诚意来,是吧?” 其实按着永平城和历朝现在的兵力,也不可能再进攻北狄其他城市。 江云康之前会炸路,就是想发展一两年再说。 他的这个想法,北狄应该能猜到,所以后来才会派希吉尔进攻。但希吉尔死了,北狄陷入弱势,这么一来,江云康但是可以考虑拿下周边的几座城池。 那日松沉眸思索好一会儿,“江大人,你们想要什么诚意,总得先和我们说说吧?” 他已年过三十,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不会被江云康随便套话。 江云康笑了下,看那日松一直不喝茶,自个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要我说啊,既然要讲和,怎么说也得把那一年从先帝那骗去的贡品,先还回来,是吧?” “那一年你们以不进攻威胁先帝,要了不少的贡品,但没几个月,乎颜完赞就带兵攻打临兴关。若是有诚意,也该先道个歉才是。” “你!”那日松身后的侍卫忍不住,瞪着江云康道,“你不要太过分?” “哦,是我过分吗?” 江云康收起脸上的笑容,“那日松大人,出尔反尔的人是你们,屡次战败的是你们,现在要来讲和的也是你们。你说说,我过分吗?” 弱肉强食,一直就是这么个道理。以前历朝被打压得不敢出声,现在情况反过来,江云康也没必要好言好语。 那日松转头和那侍卫道,“闭嘴!”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8节 他再去看江云康,“江大人,你我两国,如果继续纠缠,只会两败俱伤。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而且周边其他国家虎视眈眈,我们总不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吧?” “不不不。”江云康摇头道,“没有两败俱伤,只有你们呢。” “那日松大人,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先回去问问你们的国主。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损伤严重,我们却还兵强马壮。” 那日松再次陷入沉默,来之前,他就听人说江云康和寻常历朝的官员不太一样。现在对他步步紧逼,话里话外一步退让都不肯,他是真没想到,作为北狄使臣的他,竟然有一日会被人打压到如此。 现在北狄最怕的,就是永平城出兵攻城。 已经损失一座永平城,北狄已经认清现实,他们目前没能力攻下永平城。如果再若是周边郡县,那北狄真要被历朝按着打。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江云康和历朝皇帝的想法,到底会不会出兵,也都不知道,所以只能提前讲和。 江云康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见那日松还是不言语,起身叹气道,“既然那日松大人做不了主,就先回去吧,等你们商议好了,再来找我。” 说完,他就转身带着木疆走了,只留下那日松和他的侍卫干瞪眼。 等江云康拐个弯,到了那日松看不到的地方,才拍着胸膛,和木疆笑道,“怎么样,刚才爽吧?” “何止是爽,简直是大快人心!” 木疆想要哈哈大笑,却又怕被听到,只能小声道,“以前他们的使臣可神气了,语气高傲,话里话外对咱们历朝都是看不上。谁能想到,那日松也有吃瘪的时候,要是徐放在,一定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过三郎,那日松要是不答应我们的要求,真的就继续出兵吗?” “我们再出兵,是可以攻下周边郡县,但你也知道,我们的兵力不足以镇守那么多郡县。” 江云康很清楚现在的情况,“那日松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就算他还有一丝担忧,我也能让他马上答应。你这样,待会回去后,你就叫上徐放去练兵,多调一些士兵到东西两边的关卡,先吓唬下那日松再说。” 第146章 永平城刚结束一场战斗, 又紧急练兵。 消息传到那日松的跟前,他当即黑了脸。 刚去讲和,结果江云康转头就在练兵, 这不就是给他下马威,告诉他永平城正厉害着,让他老老实实送上贡品。 那日松憋着一口气, 他的那些谋士们也堵着气。 但谁让他们这会弱势,之前也确实出尔反尔。 没办法, 那日松只好快马加鞭地回都城,寻求国主他们的意见。 在等那日松回复时, 江云康让人把战场清扫完,加快建设关卡。 城中百姓因为几次战役,对江云康越发信任,之前摇摆不定的人还很多,现在越来越多人觉得江云康能守住永平城。 几日过去,那日松还没来回话,京城里先来了书信。 江云康拆信时, 正好徐放也在,一开始是先笑着看, 后面则是皱眉。 “怎么,承安侯府有什么事吗?”徐放放下茶盏问,“要是有麻烦, 让我父亲帮帮。” 信是承安侯亲自写的, 这还是江云康离开京城后,第一次收到承安侯的信。 一开始是报喜, 说五弟江云熠中了进士, 往后得靠江云康多多提携。有说两句客套话, 问江云康近况如何。 承安侯能问江云康怎么样,看到这里,江云康就预感不太好。 等信的末尾,承安侯说要让二哥江云启来永平城和江云康混。 江云康的二哥也从武,但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兵书什么的都不通,全靠家中花钱找关系弄了个活干。 现在承安侯要江云启来永平城,无非是看江云康得皇上重用,又是一方父母官,想让江云启过来沾点边。 除去死了的四弟,家中还剩四个兄弟。 大哥为人磊落,且心胸宽广,不需要江云康操心,反而还能和江云康互相提携。五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格不讨人喜欢,心思却不坏,本性好强上进。六弟比较软糯一些,却也懂得知恩图报。 唯独二哥不求上进,还风流好色,本事不多,是非却不断。 “没出什么事,是我父亲要让我二哥来永平城。”江云康皱眉道。 徐放知道江云康家中情况,眼下承安侯写信来,怕也不是商量,而是直接通知。父母的命令,又不好违背,不然传个不孝的名声,江云康之前做的所有功绩都白费。 “你要是怕你二哥麻烦,就把他交给我操练。”徐放提议道,“就算是再懒惰的性格,到我手下,那也得老实听话。到时候我好好磨炼他一番,指不定就吃不了苦,闹着要回去了。” “他在京城吃喝不愁,还有兄长庇佑,非要来永平城?真是自讨苦吃!” 江云康忍不住哼了一声,沉思片刻,摇头道,“不能让他来永平城,我那个二哥,平生最不上进,他要是来了永平城,少不了添麻烦。我这就修书一封,让贺将军把他截在临兴关,让贺将军去操练他,也是一样。” 都是从武,可在京城领着闲职,和到真的战场,是完全不一样的。 江云康不信二哥吃得了这个苦,从小被孟氏宠着长大,本事又没几分。就是不知道,这个主意,谁给他父亲出的。 这会的承安侯府,是一片喜庆。 殿试榜已出,江云熠高中进士,名次虽倒数,也也不容易。 在给江云熠办酒时,孟家人和承安侯多提了两句,说江家几个二郎都有出息,唯独嫡出的老二远不如一个庶出的弟弟。 承安侯思索了一晚,就决定写信给江云康。 一开始,孟氏并不同意。 她知道自个和江云康关系一般,不可能真心提携二儿子。但承安侯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江云康再厉害,那也是江家儿子,逃也逃不掉的血脉。 孟氏再三思索后,又去找了大儿子,结果大儿子也说让二儿子去历练一番也好。 最终,孟氏还是送二儿子出门。 而江云启自己,是不太愿意去永平的,他没上过战场,但是听过不少战场的事,刀剑无眼,随时都会丢命。 但耐不住家中人劝说,总不能全家兄弟都厉害,唯独他还止步不前吧。 想了想,江云启也觉得舅舅他们说得对,去永平城待一段日子,到时候随便写点功绩,回京城时好歹也有个一官半职。 就这样,江云启出发先去新余了。 而江云启出发没几日后,承安侯想着几个儿子都要光耀门楣,偷着多喝两壶酒,醉了后就晕了过去。 大夫来诊脉后,还是说承安侯身体太虚,不能再饮酒之类的话。 孟氏当时就把大夫叫到一边,要大夫说一句准话,想知道承安侯到底还能活多少年。 大夫一开始不敢说,后来被孟氏再三追问,才低头道,“侯爷的身子早就被掏空,好好拖着,也就是这两三年的光阴了。” 孟氏当时就快晕厥过去。 她与承安侯早没了夫妻情分,并不是伤心承安侯命不久矣,而是担心承安侯死后,会影响儿子们的前程,特别是大儿子的。 如今大儿子深得皇上重用,正是最好升官的机会,如果守孝三年,待朝政稳定时,哪里还有大儿子的位置。 孟氏的一生希望,全寄托在大儿子身上,只能让大夫尽量拖着承安侯,又换了承安侯身边伺候的人,不许再出现偷喝酒的情况。 刚因为小儿子中举来的好心情,孟氏又开始发愁起来。 另一边,林府却不一样。 林源殿试不错,中了第二十名,林家上下都非常高兴。 不过,木须先生早就交代过,林家是商贾,就算林源中了好名次,也不要太高调,做些行善积德的好事便可。 故而林府这几日都施粥送粮,却没有摆酒请客,但林府内里,是日日好酒好菜的庆祝。 而且在林府借住的薛见山,这次拿下武科状元,更是一大惊喜。 薛见山中了武状元后,立马请命要去永平城为国效力,皇上感念薛见山的忠心,不仅给薛家加封,还给薛见山赐婚。赐的还不是别人,是徐放的妹妹徐宜兰。 这门婚事,外人看着是皇上赏识薛见山,这才做主给赐婚。 不过他们内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薛见山中了武状元后,去和皇上求来的。 薛见山得了江云康的恩惠,才能有今日的成就,他到了京城后,受到江云康和徐放等人的拜托,去拜访了徐家、木家等。 在徐府时,便和徐宜兰看对了眼。 三年前长公主就在为徐宜兰相看亲事,后来遇到先帝驾崩,各种事加起来一耽搁,便又拖了这几年。 长公主为了女儿的婚事,是日夜发愁。直到薛见山上门后,发觉女儿的心思,这才关注薛见山。 不过她也是等薛见山中了武状元,才点头同意,不然以薛家现在的情况,长公主还是不太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薛见山急着要去永平城,加上徐宜兰的年岁也大了,他和徐宜兰的婚事便没拖,日子定在一个月后。 这个好消息送到永平城时,徐放是既高兴,又发愁。 高兴的是薛见山秉性不错,愁的是妹妹嫁了个武将,往后怕是要两地分居。 江云康是真没想到还会有这个缘分,现下京城里有那么多好消息,就等着薛见山来永平城报道了。 与此同时,江云启也到了临兴关。 得知江云康要他留在临兴关,当即不高兴,还是坚持要去永平城,却被贺之洲给扣了下来。 江云康在信中写,他的这个二哥生性惫懒,不是个上进勤快的人。他现在忙于永平城的公务,实在没功夫处理这个二哥,让贺之洲帮忙管管。 收到信后,贺之洲当即就明白江云康的意思,既然江云启不老实,就先关起来饿两天。他带兵多年,就没有训不好的兵。 等江云康收到贺之洲的信时,看完后颇为满意。 临兴关也是兵家重地,让二哥留在临兴关,对家里还能说怕二哥上战场丢了性命。现下有贺之洲帮忙管教,希望二哥不要后悔。 家事处理完,江云康也等来了那日松的回复。 北狄愿意拿出那年历朝给的贡品,只要历朝愿意讲和。 还是那个凉亭,江云康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气定神闲地看着那日松道,“除了这些,北狄还准备了什么?” “你想还要什么?”那日松眉头紧皱。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历朝的,你们现在,只是还给我们而已。如今你们是战败的一方,既然战败,也该轮到你们给贡品。”江云康说话时,身后的书砚递过来一本账册,他打开给那日松看,“这上面是你们攻打永平城,给永平城带来的损失。” “如果你愿意赔付一半银子,我朝愿意和你们停战一年。” “一半的银子?”那日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起身指着江云康,“你……你这是强盗!” “那日松大人此言差矣,我记得你们之前,也是这么要求我朝的。如果我们是强盗,你岂不是在骂北狄先祖是强盗?” 论嘴皮功夫,江云康也不差,看那日松被他说的满脸通红,他又接着道,“如果你们不同意也可以,往后该如何就如何。但你要是再来讲和,我要的就不是五成,而是六成了。” 北狄的国库已经捉襟见肘,若是再来几场战役,北狄其他的敌国怕是也会进攻北狄。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49节 到时候被几国攻打,北狄真要被打出中原。 那日松知道江云康这会就是仗势欺人,但他们确实需要时间来修养。 “赔偿可以,但是得休战两年。”那日松强忍着怒火,竖起两根手指。一年太短,北狄恢复不了元气。 “好的,我同意。”江云康的本意就是休战两年,一开始说一年,只是用来讲条件的。 “既然大家说好了,就请那日松大人回去准备赔偿吧。”江云康脸上的笑容,这会真实许多。 他后面的木疆,已经忍不住弯起唇角。他们不仅反败为胜,还要北狄赔了银子,这个事说出去,多么大快人心。 和那日松谈完后,便是签订契约和接收赔偿的银子,这些事就忙活了半个月。 等江云康拿到银子后,这才安心不少。 已经决定停战,江云康便抓紧发展永平城的经济。北狄需要时间喘息,历朝也同样需要。 他们打了胜仗,却调用了南部一半的兵力,现在南部缺少兵力,若是有倭寇进攻,也难抵挡。 他们都知道,两年后大家都缓过来后,又会陷入恶战中。 到时候,才是真决定生死的时候。 不过两年的时间很久,江云康可以做很多事。 蔡泽远已死,蔡家的码头就空了下来,江云康把码头充为公用,在降低税收,这么一来,商贩们也就无话可说。 就这么过去两个月,到了闷热的七月时,薛见山带着新婚的徐宜兰来到了永平城。 同行的还有林姝、张月英,还有木疆的妻儿,也就是江云康的二姐和外甥。 之前永平城战事不断,江云康不敢把妻儿接来,现在休战,便派人把妻儿接到永平城。 到了永平城,他们还是当邻居,四家人住在同一条巷子里,大家伙有什么事,隔着墙壁喊一声,就能过去帮忙,日子倒是和美。 搬了新家,安儿又得换先生。 不过这次多了徐放和木疆的孩子要启蒙,江云康便请了一位夫子到家中坐堂讲学。 三个孩子里,安儿年纪最大,成了弟弟妹妹中的小大哥,有人陪着他一块,倒是更愿意坐下读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永平城里越发稳定后,江云康也慢慢地没那么忙碌。 只是刚舒服没几日,大哥的家书到了江云康这里,要江云康告假回京城一趟,承安侯的身体不大好了。 第147章 能让大哥写信来让江云康告假, 必定是承安侯很严重了。 百善孝为先,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不孝的人在古代什么都做不了, 还可能会被问斩。 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江云康还是马上安排了永平城的公务。 好在已经和北狄签订停战协议,就算北狄要反悔, 至少也得明年再说。 永平城已经发展稳定,只要不出大乱子, 徐放他们还能稳得住局面。 江云康交代好公务,另一边林姝也简单收拾了行囊。 大哥的信, 只是让江云康江云康告假回京城,但江云康有种直觉,这次去了就可能要暂时留下。 在府衙交代完后,江云康和徐放、木疆一起回家去。 路上,徐放不太理解,“你一个人先去就好,何必把弟妹他们也带上。万一真有什么事, 再派人来接去就是。不然路途遥远,一来一回, 人也要憔悴不少。” 木疆皱眉没说话,而是看着江云康,等江云康回答。 “从安儿懂事后, 就没有见过我父亲。” 江云康想的不仅仅是自己, 还为妻儿一块考虑了,“不管这次有事没事, 带着安儿他们一起回去总没错。不仅我要尽孝道, 安儿和林氏也要, 这会他们不辞辛苦地回去,得个好名声,往后对安儿的前程会好很多。” 安儿还小,虽然他不懂大人的事,但江云康已经在帮他谋划了。 而且他不会在永平城待一辈子,这次回京城后,如果真要守丧,那等守丧结束,就让安儿母子留在京城。 当官不容易,江云康不得不想得长远一点。 “三郎,你想得可真远。”徐放感叹道。 “不远不行啊。”江云康跟着叹气,“谁也料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事。” 马车停在江府门口,还没进去,江云康他们就听到里边热闹的说话声。 等他们进去后,便看到张月英和徐宜兰他们都来帮忙了。 “三郎,你可算回来了。”江芸袖口半卷,她也收拾了行囊,就算父亲对她一般,但她也是江家女儿,自然该跟着一块回去。 就是没想到,刚到永平城和夫君团聚一会,又要分别。 “二姐。”江云康进屋后,看到地上的木箱,听二姐说收拾得差不多了,因为他们明早就要出发,今晚林姝准备了一桌饭菜。 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承安侯往日秉性,大家并没有因为承安侯身体不好而难过,更多的是马上要与江云康一家分别而不舍。 酒过三巡,徐放和木疆夹着江云康坐,三人都有点醉了。只有薛见山是清醒的,拿来热面巾给三个人擦脸。 另一个屋子里,张月英拉着林姝的手,难过地抽泣道,“你这次回去,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以往咱们都是一块住,现在没了你,以后我都少个商量的人。” 张月英边说,边抹眼泪,她是真舍不得林姝。刚到新余那会,人生地不熟,身边只有林姝一个认识的。现在虽然多了另外两家人,但和林姝建立的感情已经深厚。 “我也舍不得你们啊,但孝字当头,三郎说得对,安儿长那么大都忘记祖父模样。不管怎么样,也得一块回去一趟。”林姝心里也知道,侯爷这次八成撑不住,她离开京城时就不太行,已经拖了好几年。 想到自家夫君的前程,林姝又不由想叹气,但又无可奈何。 女眷们在一起道别,外间的男人们说着醉话。 几个小孩则是坐在院子里数星星,安儿还是坐在最中间,父亲说要带他回京城,可是他不太想回去。他早已忘记京城是什么样,只知道永平城里有会带他练武的徐放叔叔,还有白胖的徐家妹妹,和新来的木家弟弟。 “哎。” 一声长叹从安儿口中叹出,他小小的脑袋里想不到太深远的东西,只知道要暂时要和小伙伴们告别,让他怪难受的。 天上的月亮被一块云团遮住,大家伙也到了各自散去的时辰。 没喝醉的薛见山一个个地把人都送走,最后再带着自家娘子回去。 一下子走了三家人,江家便冷清不少。 林姝帮夫君擦了脸,去了侧卧休息。 一夜过后,当公鸡报晓时,江云康才揉着太阳穴起床。 从永平城回京城,路途遥远。好在已经过了最热的盛夏,马上就要入秋。 把行囊都放上马车后,徐放等人再次送江云康到码头。 在码头送别的,还有不少问讯而来的百姓。 “江大人,我们都等你回来啊。” “是啊,你就是我们永平城的支撑,可不能没有你。” “希望您父亲能平安无事,江大人一路保重!” …… 来相送的,都是汉人百姓。大家对江云康这个太守,颇为看重。以为乎颜完赞占领永平城时,汉人就要矮北狄人一头,如今大家能挺直腰板实在是难得,都希望江云康能快点回来。 江云康和百姓们拱手,见有这么多人想他留下,心头暖暖的,不愧他做了那么多事。 徐放拍了拍江云康的肩膀,“三郎快去快回,若是承安侯无大事,年底我们等你回来一块喝酒。” 木疆在一旁交代自个夫人,听到这话,也转头道,“是啊三郎,我们都等你快些回来。” “各位放心,等家中安稳,必然马不停蹄地回来。”江云康长舒一口气,听到书砚说可以上船,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船只驶离码头,送别的人越来越小,江云康依旧站在甲板上。 他们要渡江去临兴关,接了二哥再南下回京城。 想到二哥,江云康不由皱眉。 下午船就到临兴关的码头,上岸时没看到二哥,倒是白轻舟来接他。 “听说你们要回京城,我知道你要赶路没时间,特意让人先准备了舒适的马车。贺将军和我,都很想你。”白轻舟走在江云康边上,他们有数月没见,这会是格外亲切。 “我也很想你们,若不是着急赶路,我是真想和你们一块喝喝酒。”江云康道。 说话的功夫,他们便进了临兴关,天还没黑,江云康打算去新余再休息。 他去找二哥时,却发现二哥坐在椅子上不动。 “二哥。”江云康唤了一声。 江云启只有头转了一下,看江云康来了,冷哼一声,一句话没说,便出了屋子。 江云启不说话,江云康也懒得多搭理。 江云康也知道,这是记恨他把江云启留在临兴关。不过,就方才一眼,江云启看着比之前强壮多了,多好。 大家相看两相厌,江云康便给二哥一人一辆马车,虽是同行回京城,白日赶路见不到,晚上睡觉也分开,只有中途休息才会见面。 途中江云启都没给江云康什么好脸色,江云康也懒得搭理他,倒是相安无事地赶在八月中旬时到了京城。 离京四年,再归来时,一切都熟悉,却也多了一层陌生感。 江云康先下马车,再去牵妻儿。 另一辆马车里,江云启是窜地下了马车,看到母亲身边的张嬷嬷时,瞬间飙泪,“嬷嬷,我……我父亲如何了?” 张嬷嬷沉声叹气,上下打量一眼二公子,眼眶含泪地道,“老爷今儿还好一点,就是二爷怎么瘦了这般多?” 听到这话,江云启往江云康那瞥去。 江云康就像没听到二哥和张嬷嬷的对话,看到匆匆出来的青岸,一手扶着夫人,一手牵着安儿走上台阶。 “二爷,三爷,三奶奶,你们可算回来了。”青岸快快地行礼,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爷已经告假在家侍疾,老爷就等着你们回来呢,快些进去吧。” 承安侯府里的摆设还是没什么变化,青岸说大爷不让铺张,在江云康离开的四年中,侯府一直很低调。 一路到正院,江云康先被请进里屋,林姝则是和女眷在外屋。 林姝去新余时,胡氏还没进门,这会两人见面,虽然生疏,却也认得出对方身份,先给胡氏行礼喊了句大嫂,再去看边上的向氏。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0节 几年没见,向氏清瘦不少,在林姝行礼时,微微抬起下巴,并没有过多回礼。 胡氏嫁过来也有几年,和向氏一直聊不来,她看不上向氏搬弄是非的嘴,一直都是避着向氏。 现在看到林氏温柔有礼,反而更喜欢一些。 “三弟妹先坐下喝口茶,之前我就听顺顺身边的奶娘说你是个和气的,他们男人在里边先说话,待会就会让我们进屋。”说着,胡氏主动拉着林姝坐下。 向氏瞥了胡氏两个一眼,用很低的音量嘟囔道,“狗眼看人低。” 这话胡氏和林姝都没听到,但她身边的丫鬟和嬷嬷都听到,一个个都不由紧张起来,希望里屋快点说完,可别多拖延了。 与此同时,江云康牵着安儿走进里屋,他们刚进屋时,江云启就悲恸跪地,哭着喊了一声“父亲”。 江云康实在没有伤感之情,但做戏还是会的,和安儿一块跪下,带着哭腔道,“父亲,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床上的承安侯面如缟素,眼窝深陷,看不到一丝精气神。 若不是他的眼珠转了转,和死了的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来……来了啊。”承安侯试图抬头看眼两个儿子,但只是微微抬头,就吃力到放弃。 江云启抢先回了句来了。 边上的孟氏看到二儿子不仅黑了,还瘦了不少,顿时心疼得抹眼泪,“云启,你这是……” 江云启听到母亲唤自己,转身去看母亲,眼眶含泪地给母亲磕头,只是刚哭了一声,就被大哥叫停。 江云帆看着归家的两个弟弟,有许多话想和他们说,但这会在父亲的病床前,还是先听父亲说话的好。 “父亲,弟弟们都回来了,您有什么话想和他们说吗?”江云帆走到床前,轻声问。 承安侯眼前朦胧一片,他病得太久,也拖了太久。 这次病情加重,是因为前些日子太热,他贪凉多吃了点冰食,当晚睡觉时就不太好了。 从那会拖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他活着和死了也没差,每天吃不了什么东西,生活不能自理,还要听一些哭声。好几次他都想骂人,让孟氏和向氏安静一点,但又没力气。 久病的日子,和天牢中的刑罚也没什么差别。 “都……都起来吧。”承安侯有气无力地道,等两个儿子都站起来后,承安侯才眯眼看了下,“二郎这是……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云启往边上看了一眼,承安侯立即皱眉,“三郎,如今你有出息是好事,但我怎么听说,你没让二郎去永平城,反……反而把二郎留在临兴关吃苦?” 回来之前,江云康就知道会被兴师问罪,二哥怕是没少往家里写信告状。 “父亲错怪儿子了,永平城战事不断,也就是和北狄停战后好一点,不说那些士兵死伤多少,就是徐放和木疆这些当将军的,也多次身负重伤。”说到这里,江云康突然叹气,“二哥是我兄长,我又怎能看二哥去前线送命?” 这话一出,孟氏的抽泣生立马止住,承安侯也沉默不语。 江云康继续道,“临兴关同样是兵家重地,现在的临兴关又有什么战事,若是在贺将军手下,也同样可以立功。我之所以这样,也是明白父亲母亲的苦心,再一个也是为了二哥着想。不然战场刀剑无眼,我自个又不会功夫,如何顾得住二哥呢?” 他一脸真挚,好似特别在意江云启的死活。 江云康这些话也没错,就江云启的那点功夫,上了战场只能当炮灰。 就算孟氏和承安侯不想承认江云启不行,但这就是事实。 江云帆听完后,倒是很认真地点头说是,“对二弟来说,确实在临兴关好一点,三弟安排得挺好的。” 他都说好,孟氏有抱怨也不好这会说,承安侯则是觉得确实有道理。 但江云启心里还是憋屈,他是想着去了永平城,待在江云康身边就好,他又没想着要上战场。 在江云康那顶个虚名,永平城里谁敢说他不好?日子不是潇洒又快活。 可江云康偏偏把他留在临兴关,嘴上说得好听,不想他去前线送命,实际上还不是不想提携他。 说得好听是为兄弟着想,但他都知道,江云康对他半点敬爱都没有。 江云启想着想着就流下眼泪。 不过这会没人看他眼泪,因为承安侯又继续说话了。 “我身子不行了,咳咳。” 承安侯刚开口就咳嗽,江云帆细心地喂了两口茶水,嗓子舒服一点,让人把外边女眷都喊进来。 等人都到齐后,承安侯才合上双眼地道,“你们兄弟五个,如今大郎和三郎都颇得皇上重用。五郎也中了进士,二郎和六郎平庸一些,倒也是孝顺的。” 在承安侯说这些话时,江云康默默地退到林姝边上,夫妇二人站在一起,安儿有些困了,但屋里那么多人在,还是乖乖跟在爹娘身边。 “老天爷对我不公啊。”承安侯悔恨道,“我这一生,过得太惨,实在生不逢时……咳咳,不过儿子们倒是不错。” “等我过世后,你们守孝结束,便分家吧。五郎、六郎跟着大房过,二房、三房便分出去吧。” 听到分家两个字,江云康的眼睛亮了亮。 很早的时候,他就想分家,但父母在,不能分家,不然便会被说不孝。 承安侯这辈子做了诸多糊涂事,临到死,倒是做了件让他满意的事。 床沿的江云帆立马哽咽道,“大夫说父亲撑过这个冬日便好,您别胡思乱想。” “撑撑撑,那些无能大夫就知道让……让我撑?”承安侯激动得狂咳,过了好一会儿,情绪平稳点后才继续道,“我这般躺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三郎,你过来一点。” 江云康听到父亲点到自己,只好往前面走两步。 “如今你深得皇上信任,往后前程似锦。但你要记得,就是分家了,你也是江家的人,不要忘记兄弟姐妹。”承安侯道。 江云康很轻地说了句是,以后怎么样不好说,但能分家,他便是高兴的。 就是心里也有点好奇,承安侯一辈子没做什么好事,这会要分家的理由是什么? “三郎啊。” 承安侯突然叹气,“你虽是庶出,但你如今也颇有本事。按理来说,分家的话,就……就算庶出,也能得一份产业,不过你现在自个有本事,林氏手中的钱财比侯府还丰厚,想来你是看不上侯府的这点家业吧?” 听到这里,江云康顿时明白承安侯为什么要他们守孝后分家,这是怕他日后太厉害,侵占了大哥他们的家产。 不是承安侯刚死就分家,那也是承安侯知道他过世后,大哥也要停职守孝。这会承安侯府必然处于弱势,但如果江云康还在侯府,就会拉动他的人际关系来维护承安侯府。 就是想要最后利用江云康的价值。 想通承安侯的目的,江云康瞬间轻松了。 既然不是无缘无故想做好事,他也就不需要记下这份情。 说实话,承安侯府的产业,江云康是一点都没想要。 拿人钱财,吃人手短,如果要了产业,往后就算分家,也要随时帮衬。 不过承安侯这般算计他,江云康心中还是不太爽。 “侯府是我的家,儿子又怎会看不上侯府,父亲这是折煞儿子啊。”江云康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抹眼泪哭道。 承安侯自知理亏,但还是觉得自己占理,“我不是说你看不上侯府,是你已有那么多产业,侯府的东西就不用给你了。你大哥往后要继承爵位,还要看顾两个弟弟,自然该多拿一些。总不能你自个过得好,却看着兄弟几个吃苦吧?” “父亲。”江云帆听得直皱眉,觉得父亲这会病糊涂了,三弟年轻有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家产本就有三弟一份,他又不贪那些钱财,何必吃相那么难看? 但江云康很快就点头接话,“父亲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看着兄弟们吃苦,就是往后要辛苦大哥了。” 他既没得家财,自然就要辛苦得了钱财的人帮衬兄弟。 这个倒是让他十分满意,不要那点钱,往后孟氏等人要赖着求帮忙时,他大可以用这个敷衍过去。就是孟氏闹出去,别人也只会先说承安侯和孟氏做事难看,他再随便帮一点,便不会被说冷漠无情。 看大哥还要说话,江云康过去按住大哥肩膀,体恤地小声道,“大哥莫要再多言,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就都听父亲的吧。” “我们做儿子的,总是要以孝顺为主,我没事的。”他轻轻地叹声气,眉头紧皱,看着委屈又难受,实际心里默默地承安侯竖起大拇指。 江云帆看不过去,但父亲马上说就那么办,他一肚子话只能憋着。 “不过,三郎你院子的东西,也都是你的。”承安侯又道,“那也有不少了。” “可惜了,为父看不到大郎入内阁,实在可惜。我这一辈子的愿望,到头来,还……还是……”一句话没说完,承安侯的喉咙仿佛被卡主,面色涨得通红,过了会,竟咳出血来。 安儿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哭了。 林姝赶忙蹲下安抚。 江云康过来挡在安儿跟前,给林姝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林姝不要在意。 一番折腾后,承安侯算是留了一口气,但病情更严重了,只是最后的残喘时间。 江云帆让江云康他们先回去洗漱,等明日,江云康还得进宫面圣。 第148章 三房住得远, 还没到院子就睡着,还是被江云康背回来的。 “三爷,三奶奶, 知道你们要回来,大奶奶一早就派人收拾好院子。”胡氏身边的丫鬟带着他们一路过来,“若是有什么缺的, 尽管让人去找奴婢。” “多谢大嫂了。”林姝笑着点点头,等进了屋子后, 发觉屋里还添了些新摆设,让奶娘先带着安儿去休息。 “大嫂, 倒是个不错的。”林姝和夫君感叹道。 屋里都是心腹,江云康一身疲惫,坐下后,先喝口茶,再道,“大哥说,侯府已经是大嫂掌家。你看看咱们今日回来时, 下人们的规矩,便知道比以往要好许多。往日跋扈不讲道理的二嫂, 也数次不敢多话,这便是大哥娶了位好大嫂。” 刚见到胡氏时,江云康就知道新大嫂不一样, 能得良配, 对大哥来说也是好事。 这时丫鬟们端来热水,一番洗漱后, 屋里便只剩下江云康夫妇。 “今日父亲的交代……” 江云康自个是不在意, 本就没上心过的人, 自然不会为了承安侯的话有多难过。不过,他刚开口,就被林姝打断。 “我都明白的。”林姝坐到夫君边上,挽住夫君胳膊,柔声道,“父亲母亲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也好,咱们不要他们的家产,日后心里也少一份记挂。不说我的钱财房产,就是三爷自个也能挣来不错的家业,不用和他们去争那一点半半点,弄得难看,又让自己难受。” 心中虽有些不服气,但林姝也不是特别在意,她去新余后,京城的产业都还在。一年多一年的银钱正愁没处用,现在侯爷要分家,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其他的细节也就不重要了。 “倒是让你跟我吃苦了。”江云康牵住林姝的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三爷何曾让我吃苦了?”林姝靠在夫君肩膀上,“如今三爷得皇上看重,不管在新余,还是在永平城,大家伙都要尊我一声夫人。能嫁与三爷,便是最好的事。” 屋里没有其他女人,夫君和顺有上进心,除了侯府的一些糟心事,便再没其他不好。可事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能有如此,林姝便很满意。 一番交谈,倒是让夫妇俩更加密切。 待到次日天明,江云康去正院请安时,承安侯还在睡,便换了官服,进宫面圣去。 江云康在御书房外等皇上下朝,如今他是有功之臣,就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对他都是客客气气。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1节 不得不说,承安侯夫妇目光短浅,只看得到承安侯府那点蝇头小利,却不知把他捆绑在承安侯府的好处。 那个爵位,他还真看不上。 心思这么一过,皇上便来了。 同行的还有文渝和大哥。 行礼过后,众人一块进入大殿中。 皇上见到江云康,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许久不见,想听听江云康说永平城的事。愁的则是承安侯那个不争气的东西,难怪先帝不喜欢承安侯,他也不喜欢。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江云帆也就算了,朝中文臣众多,还能找到顶替江云帆的。但永平城可是历朝现在的重中之重,若是江云康守孝……皇上不愿多想,想到就发愁。 “听闻云康回来,朕本来昨日就想诏你进宫,但想着承安侯身上不好,你身为儿子,自然该先去探望父亲。今日你来正好,朕有好些事要与你说。”皇上让人搬来椅子,让江云康三人落座。 江云康从新余的火炮,讲到之后与希吉尔和乎颜完赞的交手。 他本来想大概说一下,耐不住皇上不时插嘴问细节,文渝和大哥又插话说两句,时辰便过得飞快。 直到傍晚,江云康才把事情说得差不多。 而皇上,也留江云康三人在宫中用晚膳。 江云康这才刚回来,就得皇上宴请,风声一传出去,谁还能不明白他得皇上信赖。 虽说他目前官职一般,不算太高,但等外放回京城时,怕是要把许多人都比下去。 江云康得了恩宠,有人欢喜,自然也就有人不忿。 晚膳结束,江云康一行出宫门没多久,就遇到了施家的马车。 “江大人,好久不见啊。”施华池推开木窗,笑盈盈地看着江云康。 江云康对施华池印象不好,只是微笑点头,不愿再多言,但施华池好像不是这样想。 “江大人可真是厉害,在新余时就颇有功绩,到了永平城,更是独当一面,让北狄都签下停战书。”施华池笑着道,“难怪你刚回京城,皇上就对你如此款待。” 说到这里,施华池有意顿住,再放低些音量,“就是可惜了,守孝三年,至少也得二十七个月。等这二十七个月过去,永平城的太守换了人,皇上跟前的红人也不姓江。若是皇上能让你少些日子……罢了罢了,百善孝为先,江大人应该不会愿意的,是吧?” 若是有特殊情况,边疆战事紧急,非要这个人为国效力时,皇上也可以下旨,让守孝中的人恢复官职。 现在施华池说这个,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施华池能提到这个事,肯定不是为了江云康好,用脚拇指想,江云康都知道施华池没怀好意。 这会江云康不管说是,还是说不是,都不太对。 施华池这是给他一个两难的选择。 不过,在江云康回答施华池之前,文渝先沉声道,“施大人,如今承安候还健在,你却要说守孝不守孝的事,你这是在诅咒承安候死吗?” 这话一出,马车里的江云帆也放下脸,加重语气道,“施大人,我家与你施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咒我父亲?” 施华池面色顿住,人人都知道承安候命不久矣,但命不久矣不是死了,而是快要死。 既然还没死,那他这个外人,便不能说到守孝的事。 “怎么,施大人不说话,是当真诅咒我父亲喽?”江云康眼尾上挑,随后皱眉看着施华池。 施华池讪讪道,“误会,你们误会了,我不曾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关心江大人的前程,我与承安候素来都没有交集,又怎会怨恨他?” “怪我不会说话,这才让你们误会了。”说着,施华池让车夫继续回府,他这会一个人,必然说不过江云康三个。 “既是不会说话,施大人往后还是少说一些为好,今日是我们三个好说话,若是遇到一些脾气暴躁的,你这会已经被打下马车了。”江云康不客气地放下木窗,也让车夫继续往前走。 马车再次动起来,不一会儿,施华池和他们就去了不同的两条路。 “哎,这个施华池,真是不像话。”文渝哼声道,满脸怒气。 江云帆面色也不好看,但他想得更多一些,问,“三弟,你之前和施华池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以往他和施华池见面,施华池并没那么针锋相对。 “说过节算不上,只是施华池这个人小心眼。”江云康说了之前在新余施华池借粮的事,又放低音量道,“还一个,就是心有不甘。” 一句心有不甘,大家就都明白了。若是先太子还在,皇位轮不到当今圣上。如果先太子登基,如今的施家便是一人之下的权臣,可施家运气偏偏太差,没有那个飞黄腾达的命,这就心中一直带着怨气。 “心胸狭窄,往后也成不了大事。”文渝最看不上施华池这种人。 张云帆也不喜欢施华池,但想到施华池说的,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马车先停到承安侯府外,江云帆先下马车,腾出空间让江云康和文渝说话。 江云康往马车外看了一眼,瞧见大哥已经走上石阶,再和文渝道,“我们多年没见,本该一块坐下多聊聊,但你也知道我家中的情况。最近这些日子,我怕是没时间了。” “三郎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之间,不需多言这个。”文渝也压低些音量,“不过三郎刚回京城,就得皇上如此重视,怕是会引起不少人的眼红。三郎莫要怪我说话不好听,若是真有个万一,切莫让人抓到把柄。” 他说话时,拍了拍江云康的肩膀。 “我都明白的。”江云康道。 越是受人关注,越是要谨慎行事。 和文渝说完,江云康再下马车时,便看到大哥在等他。 他们目送文渝的马车离开,才一块进府去。 “三弟。”江云康舔舔嘴唇,表情有些犹豫,走到侯府的长廊下后,才停下道,“昨日父亲说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他病得太久,说话便也少了些条理。” 顿下叹了口气,再继续道,“咱们兄弟几个不容易,往后就是真要分家,该你的还是你的,我会帮大家分好。” “大哥放心,我并没把这个事放心上。”江云康怕大哥不信,又很认真地和大哥点点头,“是真的,我从没想过要争侯府的家产。” 他只想离二房那些人远远的,什么侯府家产,在他眼中,并不是重要的事。往后他自个,肯定能挣来更好的功绩。 “我知道你没想争,但侯府的东西,本就有属于你的那份。就是我多拿了,我也不会多好一点。三弟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江云帆郑重说完这个,还想再说两句时,看到远处跑来几个小厮,等人到跟前后,皱眉问,“你们几个,跑得这般快做什么?侯府规矩呢?” “大爷,不好了,侯爷不好了。我们本是打算去找你们,但你们回来了,便快些去正屋吧。侯爷方才又吐血,大……大夫说侯爷快撑不住了!”一个小厮着急道。 第149章 听到承安候快不行, 江云帆立马拔腿往正屋冲去,面色凝重且慌张。 江云康倒是没那么大反应,等大哥跑远了, 才小跑追去。 等他到正院时,还没进屋,就听到向氏的哽咽声。 但没有多久, 便是孟氏凶向氏的话,“哭什么哭, 还没到时候,哭给谁看?” 孟氏刚说完, 就看到江云康打帘进来,沉着脸道,“三郎好生悠闲,来得这般慢。大郎已经进了里屋,倒是快些吧。” 江云康没和孟氏争这个口舌,他往里屋走时,林姝过来挨着他道, “今早时,父亲就不太好, 嘴里一直念叨着大哥。中午便没吃东西,到了方才突然说要吃饭,大夫便知道不好, 这才急着让人去喊你们。” 夫妇俩进里屋时, 大哥已经跪在床前,他们并没有上前, 而是默默站在江云熠和江云成身后。 “大……大郎啊。” 承安候面如枯槁, 看不到一丝血色, 他的手被江云帆紧紧握住,“我是看不到你入内阁了,但……但你要争气啊,咱们承安侯府,全都得靠你的。” 说到这里,承安候的眼角滑下一滴泪花,江云帆看到后,更是泪流满面。 对江云帆这个嫡长子来说,是集全家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几乎得到承安候所有的父爱的期盼。 他与承安候,和江云康与承安候,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就算知道父亲做事有失偏驳,但江云帆只会规劝,而不会去责怪父亲。 父亲在江云帆这里,还是一个比较亲厚的身份。 故而在父亲落泪时,他才会难过地跟着哭。 而江云康,则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对承安候,没有深厚的感情,只有厌恶。 现在承安候撑不住,对他来说,也没能影响他的情绪。 林姝倒是跟着掉了两滴眼泪,不过是被其他人带的,听到别人哭得伤心,这才有点难受。 承安候双眼迷离,他其实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儿子们眼看着要飞黄腾达,若是他继续活着,指不定能有个加封。 但他瘫得太久,久到受了太多的折磨。 现在回想起来,承安候还是怨恨,恨老天爷对他不公,凭什么就他落马瘫痪。 “大郎啊。”承安候说话含糊,“往后我不在,长兄如父,你要看好几个弟弟,别让他们惹是生非啊。” “还有,万事都不如你自个的前程重要,你要记得,为父一辈子的指望,都在你身上。” 江云帆连连点头,哭着问,“父亲有什么要和几个弟弟交代吗?” “没有了。”承安候微微摇头,“没什么好交代的,为父只是惦记你。” 一家子兄弟,除了死去的老四,屋里还有五个。 老二老三都成家,老五老六还没成家。 那么多儿子,承安候口中却只有一个大郎。 林姝稍稍转头,看了眼夫君的神色,握住附近的手。 江云康轻轻摇头,小声道,“没事。” 说完,江云康抬头看了眼承安候的方向,听承安候又让五弟过去时,便看到二哥悄无声息地握紧拳头。 一家子儿郎,偏心倒也不少见。 但同样是嫡子,江云启这会就显得空气多了。 江云熠跪在床前,看父亲张嘴想说话,却听不到声,着急地起身凑过去,却只听到一个“五”字,他问父亲说什么时,可父亲却不动了。 “父亲?父亲!” 最后一声父亲,划破正院的上空。 不一会儿,江云熠悲恸大哭。 大夫上前验查,确认承安候咽气后,便和江云帆叹气摇头。 一时间,屋子里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江云康跟着哭,眼眶倒是湿了,但没眼泪。 承安候咽气,丧事用的东西,前几日便准备好,胡氏是个办事麻利的,立马带着人开始忙前忙后的操持。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2节 孟氏是病了,向氏想要出头帮胡氏做事,但连着犯了两回错,胡氏便去找了林姝。 林姝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侯爷已过世,夫君守孝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没了官职,不好再张扬。 不过胡氏来请了两回,又颇有礼貌,这才答应帮忙出面操持。 承安侯府挂起了白幡,皇上也批了江云康三兄弟的折子,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说起来挺长的,两年多的时间了,什么都可能改变。 不少人为江云康兄弟感到叹息,特别是木须和林全福。 林全福听说承安候分家不给自个女婿分时,当时就说承安候死得不好,“这糟老头,就该瘫在床上一百年,死了反而给人添麻烦。三郎正是最得圣眷的时候,若是承安候晚死个五年,三郎指不定能当二品大官了。” “活着的时候对三郎一点好都没,死了还要害人。他不给三郎家财,我来给!” 木须也颇为惋惜,上门吊唁时,特意把江云康叫到隔间。 “不算林源,你是我最后一个学生,也是颇有本事的一个。”木须叹气道,“听闻永平城被攻破的那日,我便知道当初收你没错。你父亲……哎,人已死了,不好非议。就是往后的路,你可规划过?” 守孝结束,江云康必定要入朝为官,永平城如此重要,皇上必定会派其他人上任。去不了永平城,是继续外放,还是留在京城,便要趁早做打算。 江云康点头道,“若是可以,往后我想留在京城。” 永平城那有木疆他们镇守,北狄还签了停战协议,皇上能派去永平城的太守,必定不会太差。现下只要守住永平城便好,其他的,便是京城里的世家旧臣的问题。 “看来永平和临兴关那,你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不过余江往北数千公里,原本都是我们历朝的国土,三郎是个有能耐的,我信你往后能有所成就。” 木须拍拍江云康的肩膀,“你父亲这个事,虽说耽搁你两年多,但事情已经发生,便不要多想遗憾的事。我也老了,但还是想撑着看看,你能走多远。” 木须教书育人几十年,江云康的官路,是他最期待的一个。 现在的江云康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听闻先生不日要回平洲,我让林氏备了些家当,到时候一块送回平洲去。”江云康感念木须的教诲,如今木须要回乡养老,他自然该尽点心意,让木须安度晚年。 他们在隔间说话,外边吊唁的宾客也正提到江云康兄弟。 皇上登基后,江云康和江云帆兄弟深受重用,现在是皇上稳定朝局的时候,谁要是干得好,往后前途不可限量。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承安候过世,让不少人惋惜,也让不少人看了热闹。 吊唁的宾客都是承安侯府往日亲朋,孟氏病了还是拖着身子出来迎客,男宾这边,则是江云康几兄弟。 让江云康比较意外的,是施华池来吊唁。 看到施华池,江云康第一反应就是——不安好心。 “江大人,啊不,如今不能喊大人了,云康兄,节哀顺变啊。”施华池笑眯眯地看着江云康。 “施大人,你是我家哪个兄弟请来的,可曾在门口写过礼单?若是没有,我得再带你去写一次才是,不管有没有请,来的都死客。”江云康同样冲施华池笑了下。 他记得清清楚楚,没派人请施华池,这是不请自来,明显看热闹来了。 边上人听到江云康的话,便知道施华池没被邀请。 有些看施家不顺眼的,倒也不避讳,直接说了句,“施大人的脸面可真沉,三郎可要好生接着才是,不要辜负施大人的好意。” 脸皮沉,便是脸皮厚。 施华池被嘲讽,这会却没有不高兴,他就是来看热闹的,现在江云康越针对他,他反而越高兴,这也说明江云康心里不满意,才会这般对他。 “云康兄客气了,我早已记过礼册,不需再麻烦。”说完,施华池看着江云康啧啧摇头,这次倒是什么都没说,但他明显惋惜的表情,有眼睛的都能看明白。 江云康倒是没被施华池惹怒,古人讲究孝道,守孝这个事,不是他一个人要做的。施华池现在会笑话他,往后施华池也会有这一日。 且等着吧,天道好轮回,皇上虽没明说,但等守孝结束,他也不会差。 从承安候咽气,到下葬,前后花了好几日的时间。 江云康和大哥几个,一起送葬到槐县。 槐县不大,半数都是姓江的人,江家祠堂族老也大多在这里。 启程回到京城后,承安侯府一家子,再次坐到了一起。 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孟氏瘦了一圈,面色苍白无力。 以前承安候还活着,她觉得没什么感情,只觉得麻烦。现在人走了,这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难过。 到底是年少恩爱过,即使承安候后来风流暴露,却也有过一些情感。 “老爷走了,往后这个家,还是得靠大郎。”孟氏强撑着说话,目光在屋里众人面上扫了一圈,“老爷临终前交代的话,你们都还记得吧?” 江云帆几个点头说记得,江云康也跟着点头。 “既然记得,你们往后都得听大郎的话。如今咱们家……哎,你们也明白。”孟氏忍不住长叹,“孝期内,谁也不许多生是非,谁要是惹是生非,我第一个上家法!” 说这话时,她特意看了眼江云康。 江云康感受到孟氏看来的目光,心想孟氏对他是芥蒂颇深,这往后都要在承安侯府过日子,想到他就难受。 转头和林姝对视一眼,从她的目光中得到肯定,江云康便起身走到中间,和孟氏行礼道,“母亲,过去四年多,我都没在父亲跟前尽孝。我与林氏思来想去,实在过意不去,打算一同前往槐县为父亲守陵。” 江云康不喜欢承安侯府,林姝也不喜欢。 在侯府里,孟氏不喜欢他们,二房也时不时生事。回想到新余时的太平日子,江云康和林姝一致决定去槐县。 所以守陵只是一个借口,只是他们想过两年清净日子。 “三郎,槐县清苦,远不如京城繁华。”江云帆不忍心道,“若是你们去了槐县,让我们其他兄弟,如何过意得去?” “大哥不必多想,你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务,两个弟弟也要靠你教养,这也是在尽孝。槐县虽然不如京都好,但守陵本就是要吃苦,没什么好说的。” 送葬的时候,江云康就让书砚去槐县转了一圈。槐县确实不大,只有两条主街,但槐县山清水秀,又有半数是江家人,他去了后,并不会差。 而且过去几年,江云康过于忙碌,都没时间陪伴妻儿。这次就当放个长假,陪陪夫人,也可以教安儿学问。 江云帆还是不同意,之前父亲说分家的事,他就于心有愧。现在又要三弟去守陵,他更过意不去了。 况且,为父亲守陵,这是何等孝顺,传扬出去,往后都得夸他好。于公于私,去槐县都比留在承安侯府好太多。 江云启却插话道,“三弟去守陵,确实应该。父亲病重床上,从未照顾过父亲。如今愿意去守陵,大哥就别拦着了,三弟是应该好好尽点孝道。” 江家兄弟们都去过槐县,知道槐县不大,和繁华的京城完全不能比。 对他们来说,都是不愿意长住槐县的。 “可是……”江云帆还想多说,却被母亲给打断。 “三郎有此孝心,实属难得,既然三郎要去,我也不好多留,免得被人说拦着你尽孝。”孟氏这会来了点精神,“大郎别再多言了,你有你的事要操心,就让三郎去吧。” 第150章 去槐县是江云康和林姝商量好的。 既然不得不守孝, 那就去个离承安侯府远一点的地方。得个清闲,也落个轻松。 其他人说槐县不好,江云康却觉得不错。 山清水秀, 适合休养。 奋斗虽重要,身体也要好好养。前几年忙前忙后,人也疲乏得很, 能去休息一段日子,也是不错。 况且, 他有那么多功绩在,不怕日后没官当。 去槐县前, 江云康先送走木须先生夫妇,他们年纪大了,要回平洲养老,他们的亲女也在平洲,互相能有个照应。因为钟庆没有妻儿,身体又不好,便也跟着一块去平洲。 走的时候, 木须先生让江云康多寄信,莫要断了消息。若是有实在难下决断的事, 可以到平洲找他和钟庆。 送走木须一行后,江云康也要启程去槐县。 出发那日,林家人特意来送行。 林源早在心中把承安侯府那些人骂了好些, 现在来送别, 拉着姐姐到边上,小声交代, “你们去了槐县, 短了什么, 缺了什么,尽管写信给我们。他们承安侯府不给,我们林家给。那个承安候做人……罢了,不说他也罢。不论如何,莫要让自己吃苦。” 林姝抿唇笑道,“都说了我们是自愿去的,哪里就会吃苦了?” “你不要想那么多,如今你留任京中,好好做你的官。等你有本事了,将来也好帮扶你姐夫。还有,现在你姐夫守孝,官场中必然会有不少人看不上你的出身,凡是莫要强出头。爹娘正在帮你相看亲事,记得和他们说,门第别挑太高了,人好才是最重要的。” 林姝自己吃过门第不配的苦,不希望弟弟再去吃高门世家的白眼。 而且太好门第的人家,并不会和他们林家结亲。若是真有人愿意,那得想想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 “我知道了的。”林源啧了一声,“你说的这些事,我姐夫与我也说过。” 转头望了眼马车的方向,见众人都在等他们,只好不舍地道,“等我休沐时,我会去看你们的。” 江云康过来时,便看到林源红了眼眶,不由笑了下。 他和林姝说句好了,便一起朝马车走去。 从京城出发,在九月初十这日到了槐县。 老宅一直有人清扫,比京城的承安侯府小了许多,却也是个五进的院子。 管事的叫江旺,已经年过四十,看到江云康一家时,倒是客客气气。 “正院已经收拾好,三爷和三奶奶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人来找小的。不过槐县不比京城,好些东西得从外边买,还请见谅。”江旺带着江云康等人往正院去。 上回来送葬,江云康便是住的老宅。 老宅陈设虽旧,收拾得却也干净整洁,江云康倒是没有不满意的。 几日的赶路,大家伙都很疲惫。 先休息了一晚,次日再开始收拾行囊。 再次醒来时,林姝的第一反应是要去请安,但她刚坐起来,就想到没在承安侯府,这才松口气。 “娘子可是还以为在侯府?”江云康侧躺着,笑吟吟地看着林姝。 “是啊,日子过糊涂了。”林姝往木窗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天色大亮,叫来彩萍等帮她梳妆。 孝期不用复杂头饰,简单的妆容就好,故而很快便梳洗好。 等他们这边洗完了,安儿也蹦蹦跳跳过来。 “父亲,母亲,我院子里的桂花树上竟然有鸟窝!”安儿兴冲冲地迈过门槛。 “规矩呢?”林姝叹气完,安儿才笑眯眯地行礼。 “母亲,咱们都到了槐县,您还这般拘束我干嘛?”在承安侯府时,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让他快要憋坏了。 江云康落座后,才把安儿叫到跟前,“不管去哪,先和长辈见礼都是礼貌。咱们又不是要在槐县住一辈子,你母亲是为了你好,往后再不记得,我就罚你抄书了。” 江云康现在有时间,可以亲自教导安儿。若是在现代,安儿这会也读一年级了,不再是幼儿园小朋友,该教的道理都可以慢慢说给他听。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3节 “孩儿知道啦。”安儿再次和父亲补了个礼,才笑着坐下。 槐县的日子简单而清闲,江云康早上带安儿去祠堂上香,下午带安儿读书,时常也会一家人出门踏青。 直到十一月,槐县下了第一场雪,一家人才没怎么出门。 安儿有了父亲的教导,读书上是进步飞快。 才一个多月的功夫,便能写小赋。 林姝是很高兴儿子的进步,她就一个儿子,自然希望儿子能和夫君一样有才学。 没有其他是非的干扰,他们的日子纯粹不少。 十一月中旬时,徐放从永平城回京述职,特意绕到槐县一日。 江家老宅的书房外,落了薄薄的一片雪。 江云康和徐放坐在窗沿煮茶,倒是不觉得冷。 “听说你要守孝时,我们都颇为可惜。”不过孝道为先,徐放也不好多说,“新任的太守,是个中规中矩的人,倒是没什么差错,于现在而言,倒是可以。” 新太守的任务就是稳定发展,抚恤百姓,至于军务城防那些都有徐放几人。 “那倒是不错,我便没那么担心。” 江云康端起茶盏,轻轻一吹,茶香四溢,“不过你们得注意,北狄并不是新手承诺的,等他们恢复过来后,见永平城又换了太守,必定会再次进攻永平城。他们补攻回永平城,会彻夜难眠的。” 和北狄交手多次后,江云康已经很了解北狄的行事,“在北狄违约之前,我们就先蛰伏发展。但你们可以联系西凉等国,咱们不出手,但是其他国家可以出手干预北狄的发展。” 随着新余细盐和武器的发展,不少国家都表示想和历朝发展贸易往来。 但历朝和北狄是水火不容的形势,大部分国家都没本事两边讨好,所以需要选择一方合作。 若是新余降低盐税,拉拢其他小国,尽管没出兵,但也会从贸易上打压北狄。 压着北狄让它发展缓慢,再大力发展永平城和临兴关的码头贸易,等历朝国库充盈,下次再交战时,便会有更大的赢面。 “还是三郎有想法。”徐放再次可惜,如果没有承安候的事,那该多好。以江云康的本事,必定能发展不错。 二人坐下喝了会茶,徐放还要赶路去京城,江云康便送他出槐县。 如今徐放身上有不少功绩,这次回京述职,皇上必然会升官赏赐。往后不管江云康如何,徐放这些人,都是他的人际关系网。 送走徐放之后,转眼间就到了新年。 今年除夕,没有徐放那些人一块,便冷清不少。 大人倒是感受不大,安儿则是整日里觉得无趣,时常念叨着什么时候能来个人陪他一起玩。 等收到京城来的信件,得知大伯会带着顺顺来时,安儿便开始期待了,每日得到什么好玩的,都要留一封给顺顺。 正月十三那日,江云帆带着顺顺抵达江家老家。 顺顺模样白净,五官和江云帆很像,但又带了点他母亲的引子,故而更斯文一些。他跟着父亲迈进门槛,心里还有些不安。 比起顺顺的拘谨,安儿就不一样了。 虽说小时候的事忘得差不多,但在承安侯府那段日子,安儿又和顺顺混熟。 刚看到顺顺,就跑过去大喊,“顺顺,你可算来了。” 顺顺腼腆地笑了下,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被安儿拉住手,“走,去我屋里,我给你准备了好些好玩的。” 说到这里,安儿突然想到什么,又立马停住,转身和大伯鞠躬行礼,“大伯父安好,我可以带顺顺去我那吗?” 江云帆笑着点头,但还没等他夸安儿,安儿就拉着顺顺跑了。 看到三弟夫妇迎过来,他笑道,“安儿被你们养得好生活泼,倒是讨喜得很。” “让大哥见笑了,他就是个皮猴子。”江云康笑道,“若不是我压着他读书,他还没那么老实。” “说到读书。” 江云帆微微皱眉,跟着三弟一块进入大厅,坐下后,再抬眼去看三弟,“我有个忙,想请三弟帮忙。” “大哥请说。”江云康道。 “你在槐县不知道,前段日子,二弟那个混账东西和屋里的一个丫鬟有了首尾,还有了身孕。” 说到这个,江云帆一脸愁绪,“我们还在孝期,这个事传扬出去,二弟便要冠上不孝的罪名,往后前途就全毁了。我和母亲都是让那丫鬟把孩子弄了,以后再给个名分。等丫鬟孩子没了,向氏突然反悔,说那丫鬟活该,以后不肯给丫鬟名分。” 江云康看大哥停住叹气,便知道丫鬟出了事,“可是丫鬟自尽,家人闹事?” “正是这个。”江云帆再次深吸一口气,“本来好好的一个新年,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搅和了。如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但二弟觉得向氏是故意要毁他前程,两人大吵一架,向氏回了娘家。” “现下母亲又病了,侯府一团乱,我就想着把顺顺放你这里一些时日。正好三弟你学问好,带着顺顺一块读书。等我把侯府的那些麻烦事都解决了,再来接人。” 听完那么多,江云康再次庆幸没留在承安侯府。 不然就二房这些糟心事,也影响心情。 “大哥就放心把顺顺放在这里,正好和安儿也有个伴。” 顺顺乖巧不惹事,多一个顺顺,对江云康和林姝来说,不算什么事。 “真是麻烦你了。”对于嫡长子,江云帆也是寄予厚望,他不想顺顺受环境影响,想到安儿的懂事活泼,这才带来和安儿一块。虽说胡氏对顺顺不错,可胡氏继母难当,万事都不敢多说,最多软言规劝几句。 对于三弟夫妇,江云帆还是很信任,而且三弟学问确实好,若是顺顺能得三弟教学,往后也会受益匪浅。 “大哥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江云康笑着道。 江云帆再次叹气,要想当家,是真不容易。 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突然想到什么,放下茶盏道,“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于景山被皇上派来槐县当县令了,估摸着,再有十天左右便会到。” “于景山?来槐县?” 江云康有些意外,但仔细思索片刻,便明白皇上的意思,“槐县常年无事,既不富庶,也不贫困,更没有匪盗等事。到了槐县,离京城不远不近,皇上能看着于景山,而于景山也难有什么功绩。就是不知,皇上可否知道我在槐县?” 要是知道,那皇上的用意便更深了。 江云帆点头说知道,“皇上有和我问过你的事,我说你来槐县守孝,他还夸你孝顺来着。” “啊这……”江云康愣住一会,随后摆手道,“罢了,于景山现在低调得很,就算到了槐县,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如今于家落败,皇上又有意打压,于景山得拿出天大的本事,才能有点成就。他这个人,不是特别坏,但我并不喜欢。” “到底是金贵养着长大的人,从小备受宠爱,以前是不讨喜,不过现在看着好多了。”江云帆和于景山也没什么往来,闲谈两句,便去休息了。 因为放心不下侯府的事,过完元宵,江云帆便启程回京城。 安儿拉着顺顺的小手,在江云帆上马车后,冲着江云帆大声道,“大伯父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顺顺弟弟!” 江云帆被安儿逗笑了,“那咱们说好了,往后你们要一起读书,并好好吃饭哈。” “肯定会的。”安儿保证完,没听到顺顺说好,转头看到顺顺眼眶红红的,哎呀一声,抬手帮顺顺擦了眼泪,“别哭呀,大伯父走后,你还有我这个堂兄啊。顺顺乖呐,要是父亲罚你抄书,我帮你抄,快别哭了。” 顺顺小嘴抿得高高地,望着父亲,眼泪挂在眼尾,一抽一抽地和父亲道,“父亲放心,我会听三叔和三叔母的话。” “那我呢?”安儿马上追问,“会听我话吗?” 他是堂哥,也比顺顺大呢。 “听的。”顺顺点点头,又去看父亲。 江云帆看儿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京城里实在多事,二房又不老实,他没时间顾及到儿子,只好把儿子留下。 放下木窗后,江云帆深吸一口气,二房的事,到底要有个了结,若是二弟和向氏真过不下去,也就只能和离了。 马车碾过融化的雪水,溅起一些水珠。 顺顺伸长脖子往外马车那看,直到瞧不见马车,这才低头落下一行泪。 安儿蹲下看到堂弟哭,哎了一声,“顺顺,你别哭啦,我带你去爬树,去钓鱼,去捉泥鳅,还可以去……” 安儿说了一大堆,唯独不说读书的事。 林姝过来轻轻捏了下安儿的耳朵,“你倒是会带着人玩,快些回去吧,我让人准备了桂花糕,还有好些小食。如今才开春,山上的雪还没化玩,先别出门了。” 她一手牵着一个,一块往老宅去。 顺顺很是乖巧,还很安静,到了老宅后,也不说读书累,更不会和安儿一样有偷懒摸鱼的时候。 堂兄弟两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完全不是一个性格。 不过他们兄弟俩对于读书,都颇有天分。安儿是一点就透,就是思维发散得远,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顺顺则是很快吸收知识,从不多想。 江云康带着两个孩子读书,倒是没去关注于景山的事。 直到五月时,于景山上门要见他,二人才在槐县第一次见面。 多年没见,以前还曾争锋相对过,现在坐在一起喝茶,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江云康开门见山,“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吧?” 不然以于景山的性格,绝不会没事来找他。 “确实有事。” 于景山瞥了眼躲在门后的两个孩子,唇角微微弯了下,“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为承安候守孝。” “那不然呢?”江云康反问。 “没什么。”于景山放下茶盏,“你在槐县一心带孩子,想来不知道外面最近怎么了。” 看江云康眉头轻蹙,继续道,“皇上派了施华池去新余,你也知道施华池是个什么人,他一心想扶持先太子的幼子上位。到了新余后,新余的账册……”顿了下,停住不多言,“你也能猜到什么情况。” 皇上让施华池去新余? 新余可是永平城和临兴关最重要的后方,若是新余被弄得一团糟,前线的永平城也会受到影响。 江云康皱眉思索,皇上应该清楚施华池是什么人,不应该派施华池去新余才是。 于景山:“另外,北狄最近拉了不少盟友,听闻你虽是文臣,却在多次战役中立功。或许是因为你不在,北狄最近猖狂不少。永平城接你位置的太守,已于上月遇刺,如今皇上又在苦恼让谁去永平城。” “因为这些事,朝中不断争论,到现在,还没一个结果。如果北狄这会违约进攻永平城,倒是一个好时机。” 太守遇刺,这是大事。 永平城是前线最重要的地方,不可能一直没太守。但朝中大臣都知道,去了永平城可以建功立业,但更可能是丢掉性命。 好多人都不愿意去永平城,愿意去的又不够本事,这才让皇上发愁。 而且北狄最近确实有不少动作,如果北狄会毁约攻城,必然是另有准备,绝不会是之前的北狄。 “于景山,你我之间,并不是朋友。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江云康问。 他和于景山,见面不吵架,便是难得的事。听于景山说那么多,他现在有种,于景山是要为他谋划的感觉。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4节 “你不要想太多,自然是为了我自己。” 于景山半眯着双眸,思绪飘到很远的回忆,等他再回神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如今朝中,并没有适合的人去永平城,我说这些,是让你提前有个准备。” 江云康虽在孝期,但朝廷有需要,皇上还是可以下旨调他去边境。 按照于景山说的这些话,江云康确实很有可能会去永平城。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于景山这会要和他说这些。 “你不用这般打量我,我与你说起来,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费心费力来害你。”于景山顿了顿,“你……你肯定知道我的情况,父亲被贬,长兄去世,如今于家就指望我。” “身上的担子重了,人也就懂事一些。我和你说这些,只有一个请求,等你再去永平城时,能否带上我?”在槐县待上十年,也不如去永平城一年的机遇多,于景山想要干实事,拿功绩。 第151章 说完请求后, 于景山就微微低下头。 从家族落败后,他还没求过谁,现在还是头一回。 江云康看于景山耳垂都红了, 低声叹气道,“于景山,且不说皇上的旨意还没到槐县。就是到了, 我也不能带你去永平城。” “你今日与我说的这些,用不了多久, 便会有其他人与我说。你能提前知道,说明你于家还有一些底子在。” 看于景山抬头皱眉, 江云康又道,“皇上明显要打压于家,我却上折子带你去永平城,不仅害了我自己,也会害了你。这个时候出头,对你可没好处。” “你一没功绩,二没资历, 才刚到槐县不久便调任,这让人怎么看?” 通过方才的交谈, 江云康便知道于景山变了许多。 不过这也正常,家逢巨变,自然会有所改变。 目前看来, 于景山倒是比以前要好。 “那你说, 我要如何?”于景山握紧拳头。 好不容易在会试有个好名次,殿试明明也不错, 却被皇上压到后面去。虽说现在有个一官半职, 说起来是皇上开恩, 但懂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看不上他。 现在看着能有个机会,他是想把握住,可江云康却说他不是时机。 “你父亲久经官场,你不懂,难道他没和你说吗?”江云康问,“皇上之所以会打压于家,那是朝局不稳定,他怕你们于家也生事。都说乱世容易出能臣,但对你们于家并不适用。” “皇上需要人才,你要真想出头,便先蛰伏两年。就算在槐县没什么功绩,但也不会有过错。等没了施家那些烦恼,皇上对你们于家,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忌惮。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争强好胜拿功绩,而是先改变皇上对你的态度。” 当官的人得不到皇上的赏识,必然走不了太远。 该说的都说了,江云康往前坐了一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于景山摇摇头,“以前我总想和你比,觉得你一个……”本想说庶子,但觉得说出来带了轻蔑的意思,便改口道,“觉得你不应该比我好,现在看来,你确实比我好太多。” “读书不是做官,做官不仅讲才学本事,还有为人处世的道理。”江云康起身道,“于景山,你要上进是好事,不过别太操之过急。来日指不定,我们还有同朝为官的时候,就看我们各自的本事了。” 他和于景山,始终算不上朋友,就算这会坐在这里交谈,也不代表他们关系好一点。只是说,不是仇敌。 于景山看江云康站起来,知道江云康没其他话要说,识趣地起身告辞。 等于景山走后,林姝才从屏风后出来。 她眉心轻蹙,“三爷,方才于大人说的,能成真吗?” “不一定。”江云康也说不清楚,“得看时局如何才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不会用我的。” “我这就修书一封,送去给新余给白大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施家确实是个麻烦,一直小动作不断,皇上还得秉着仁义不动施家。 拿不到施家的大错处,皇上就不能处置施家。 最开始听到皇上让施华池去新余时,江云康还很惊讶,觉得以皇上的圣明,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但仔细想想后,便懂皇上的用意了。 明面上,皇上是重用施华池,实际却是等着施华池犯错。 只要抓住施华池的错处,皇上这才能发落施家。 没了施家这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贤王幼子便成不了大事,到时候找个远一点的封地打发了便是。 这么一想,江云康不由佩服,就是不知道,这个计策,是皇上自己想的,还是别人给皇上的主意。 与此同时,宫中正是吵得激烈。 因为永平城的折子又送来了,说北狄集结了不少兵力在亳州等地,而且过去一年里,北狄新设码头。根据探子的消息,北狄也好像有火炮。 北狄集结兵力,还不足以让皇上等人担忧,最重要的是,探子说北狄好像有火炮。 好几场战役里,历朝都是靠火炮取胜,如果北狄也有火炮,那之后的战还怎么打? 而且北狄有火炮,说明新余和临兴关有北狄细作。 多种事情扑面而来,让皇上和朝臣们一起焦虑。 “行了,你们争吵那么多,到现在也没一个有用的话。”皇上大神怒斥,“平日里只会说点好听话,但朕现在要的是能实际有用的主意,而不是在这里听你们争论!” “皇上息怒。”一众大臣纷纷跪下。 “息怒?你们各个自诩博学多才,你们得拿个主意出来,朕才能息怒啊!”皇上扶额叹气,心累到没力气多言。 这时,忽然有人小小声道,“其实皇上,要不然我们退出永平城,也是可以的。过去百年都给了他们,现在给北狄也没啥事。而且这些年,永平城拖着新余等地发展,也是个累赘。”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去,见说话的是孙哲,好些人都屏息静气,心想这个孙哲要倒霉了。 “你要朕让出永平城?” 皇上愤怒起身,怒斥道,“当初为了攻打永平城,你可知道多少将士牺牲?又可知徐放等人受了多少伤?就是贺之洲,现在还被旧伤影响,时常咳嗽。你却让朕退出永平城,不战而退,是你窝囊,还是要朕去当个窝囊废?” 孙哲只是想提议一下,没料到皇上会是这个态度,颤抖着说不敢,“皇上息怒,微臣没有这个意思。” “朕觉得你就有这个意思呢。像你这种怂货,也不用在朕跟前晃悠了,摘去乌纱帽,流放海南,永世不许回京城!”皇上怒道。 会有一个孙哲这样说,必定还有其他人这样想,皇上得杀鸡儆猴,拿孙哲出来坐筏子,让其他人不敢再往这里想。 能攻下永平城,那是名垂青史的好事。 不论如何,皇上都不许永平城不战而退! 孙哲被拉下去后,剩下的朝臣,便都懂皇上的心思。 皇上这是,要坚守永平城到底。 文渝跪在左侧,他微微直起一点上半身,“皇上,当初能攻下永平城,已是不易。既然我们跨过余江,就没有再主动退回来的道理。” 他刚说出这句话,便得到皇上的肯定,又继续道,“朝中既然无人可去永平城,不如启用江云康。先有国,才有家,国家大义跟前,还请皇上考虑一二。” 说到江云康,好些人都皱眉。 大部分人不敢言,张阁老没好气道,“江云康守孝还未满一年,如何能去永平城?真要让江云康去永平城,岂不是不孝之人?朝中臣子那么多,何至于非要用到江云康?” “那么请问,张阁老觉得谁适合去永平城呢?”文渝一句反问,让对方立马哑口。 当初三郎要守孝,他嘴上没敢多说,但心里觉得十分可惜。那承安候偏心又狭隘,对三郎不管不问,现在却要因为他而误了前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文渝觉得亏得慌。 没人能接上文渝的话,朝臣们便看向皇上,等皇上开口回复。 皇上之前就想过这个事,不过现在并不能点江云康去永平城,他往堂下瞄了一眼,视线落在方才反驳文渝的那人身上,“张爱卿的长子颇有才干,也过而立之年,去年南下治水有功,如今就让他先去永平城吧。你说得对,百善孝为先,还没到万不得已时,不可坏了别人的孝道。” 张家也是世家旧臣里的一个,张阁老是那迂腐中的迂腐,什么“读书高”、“武将臭”等话语,便是张阁老最主张的事。 皇上开口点到张阁老的长子,张阁老一张老脸顿时僵住。 他家儿子哪算什么治水有功,那都是他花了心思,做给别人看,是他帮儿子做的功绩。 “张爱卿,你不说话,朕就当你同意了。”不等张阁老再开口,皇上立马让人去拟定圣旨,让张家长子立马前往永平城上任。 张阁老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张口时,却被身边的同僚按住手背,摇头示意不要多言。 皇上不是先帝那般好说话,如今皇上摆明了要守永平城,这也没错,朝臣也没话反驳。 但朝中能镇住永平城的,真有点本事又不怕死的,也确实只有江云康。 不想和孙哲一样被流放,这会就不能再多言。 张阁老一口气就快喘不上来,自己儿子什么样,他心中清楚,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当个太平地方的太守可以,绝对没本事镇住永平城。 皇上这是拿他开刀,用来震慑其他朝臣。 一行人退出去后,皇上则是长吁一声,叫来身边的内侍问,“江云康在槐县,如何了?” “听说日子过得很简单,也不见他与人联系。”内侍道。 “他倒是躲了个清闲,都怪那个承安候!!”皇上心中有气,朝中好些人,和他还不是一条心,正是缺人用的时候,却偏偏……哎。 “罢了,不多说这个,你去让人,把永平城的情况和江云康说一声。去的理由,就说朕记挂他,派人送点赏赐去。”皇上满脸疲惫,只希望快点有人能帮忙把永平的祸事给平定。 宫里的皇上在叹气,江云康则是先收到白轻舟的信。 白轻舟信上说,施华池到了新余后,立马去了盐井,把施家的人安插到盐井去。再要安排人去罗家和造火炮地方,被贺之洲给挡住了。但就光盐井那里,施华池已经偷了不少细盐。 白轻舟写信给江云康,是想向江云康要个主意,到底是再放任一段时间,还是现在就上折子参施华池。 江云康的第一封信刚送出去,白轻舟肯定还没收到,他便又写了一封送去。 偷点细盐对其他人来说是重罪,但对施华池,皇上还是需要更严重的罪名。故而江云康让白轻舟等一等。 再次派人送信去新余后,江云康把林姝叫到里屋。 “如今朝局不稳,朝中能臣又少,我猜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派人来槐县。”江云康握住林姝的手,“只是我不能轻易去,毕竟孝道为先。但两三次后,总是要去永平城的。这次我就不带上你们了,你与安儿留在槐县,名义上是待我守孝,但我是不想你们跟我奔波涉险。” 林姝不舍地道,“此次再去永平,真那么凶险吗?” 江云康点头说是的,“太守都能遇刺,可见北狄狼子野心,怕是准备不少时日了。这次打起来,就不光光是一个永平城的问题,而是整个历朝和北狄的对抗。若是赢了,便能把国土往北推上数百公里。若是输了,我们不仅要退回余江,还要割地赔城。” “那你……”林姝面带犹豫,想说可不可以不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恰当。男儿志在四方,她又如何能阻拦。 “那你切记要小心,万事都要注意,我们娘俩可都等着你回来。” “娘子放心,我这人最惜命,我会好好回来的。”江云康搂住林姝道,“在槐县,不会有人找娘子麻烦,等我再回来时,大哥他们的孝期也该过了,到时候咱们分家出来,再一块回京城。” 眼下还不知道二房的事如何解决,但不论如何解决,侯府里一大堆的人,还是不如槐县清净。 “我都明白的,我会带着安儿,在这里等你回来。”林姝靠在江云康的肩膀上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5节 他们说完这话没几日,宫里就来人慰问。 来的还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内侍,关心了江云康好些话,又说皇上对江云康甚是想念。 又过了一个半月,木疆来信。 信上说,北狄毁约起兵同时攻打永平城和临兴关,新太守张行松骑马巡查时摔下马背,把腿给摔断了。 木疆说永平城战况艰难,北狄还带了火炮来,他们现在只能勉强守城。 听说北狄也有火炮,江云康眉头紧锁。 这必定是造火炮那里出了内鬼,不然北狄如何能有火炮? 没过两日,宫里来了旨意,要江云康即可前往永平城。 江云康心中虽然急切,想要飞去永平城,但一个孝字背在身上,为了避免被人说道,只能推脱说不敢忘记守孝。 直到文渝再次带着旨意上门,两人当着众人来回推拒好一会儿,把有些侍卫都感动哭了,江云康才接下圣旨。 承安候是去年八月底过世,如今是新年六月下旬,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江云康再次拿上官印前往永平城。就算时间不满二十七个月,但如今也无人敢置喙他,只会说他忠义两全,最为难得。 第152章 接到旨意的当天, 江云康就出发前往新余。 路途虽远,但情况紧急,路上不敢耽搁半日。 快马加鞭十几日, 江云康才到新余。 刚进城,他就察觉到一丝不一样。 城中百姓神情低落,一个个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书砚打听后,才知道是施华池非要这些百姓捐款捐物。但百姓们对施华池早有怨言, 现在要他们捐钱,心中便不愿意。 只逗留一会, 就有人认出江云康。 “江大人,是您啊!”有人突然道,“您可算是回来了,咱们这个新余城,可不能没有您啊!” “就是,从那个施华池来了新余,我们是苦不堪言!” …… 一声声的哭诉, 把四周其他人都吸引过来。 “大家先安静一会,我得先去府衙, 有什么事,咱们往后再说。”江云康在马背上抱拳道。 “江大人,您可千万别信那个施华池的话, 他就是个骗子!”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 江云康就听了不少人吐槽施华池。 这个施华池到底做了什么,弄得新余百姓都怨声载道? 新余就是永平城的后方支援, 如果新余没有管理好, 永平城就会缺钱少武器。 施华池, 江云康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沉着脸到了府衙,进门看到白轻舟时,江云康二话不说就拉着白轻舟往屋里去。 白轻舟看到是江云康,愣了会,才哎哟地道,“三郎诶,你可算是来了!” “你先别叙旧,我方才一路来的时候,好些百姓和我哭诉施华池不行。你先说说施华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挑重要的说。”江云康自个拿起茶壶,几口便喝完。连日的赶路,让他清瘦不少。 “那个施华池,就是个王八蛋。” 白轻舟气愤道,“他刚到新余没多久,就开始大肆敛财。他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们还不知道,就他那个心思,谁都明白。昨儿个又让百姓给永平城捐钱,这钱要是真送去永平城还好,但大部分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你离开朝堂许久,怕是不知道,施家啊,私下的动作不断呐。” “那你可掌握了他敛财和谋逆的证据?”江云康问。 “敛财的证据早就有了,谋逆的话,倒是还差一点,故而我才迟迟没动手弹劾他。”白轻舟小声道。 光是一个敛财,只能让施华池流放。但斩草要除根,要动手,那就来点狠的。 “前些日子,施华池联系了罗家好几个旁支。当时罗家人就来找了我,我是让他们先私下吊着施华池,昨日施华池又去了罗家一趟,和罗家签了协议。等罗家给施华池送武器时,咱们再派人跟着去,到时候可以连带着施华池的那些人一起剿灭。” 白轻舟为官多年,还是在镇守边境,本事肯定不少,不然皇上也不会让他一直在新余。施华池的那点小伎俩,能糊弄他几天,但骗不了他太久。 江云康听白轻舟有了主意,点头同意道,“白大哥心中有数就好,我此次去永平城凶险万分,少不了要新余的支援。如今永平城打得惨烈,如果新余断了支援,这场战也就打不了。” “我都明白。”白轻舟道。 他们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施华池。 “哟,还真是江大人。”施华池不请自来,落座后,视线在江云康和白轻舟身上转了转,“怎么,我没影响你们说话吧?” 白轻舟的脸色当即放了下来,江云康则是笑着道,“没有,怎么会影响呢。我们也正好说道施大人你,听闻你为永平城筹集善款,不知有多少了?” 没等施华池回答,江云康又接着道,“方才我进城时,好些百姓都和我说了捐款,大概算一下,少说有五万两银子了吧?” “五万?” 施华池没控制好表情,惊呼道,“怎么可能有五万?五千差不多。” 说着,他偏过头,不让江云康看到自己的脸,“江大人想得太好啦,我可没江大人那么有本事,次次都能筹集到那么多善款……” “既然知道自己不如我,便多加努力吧。”江云康没功夫和施华池在这里斗嘴,既然和白轻舟说完,趁着天还没黑,便要赶去临兴关。 怼完施华池后,便和白轻舟行礼告辞。 “你!” 施华池见江云康如此不留情面,当即放下脸,可方才确实是他自己先说不如江云康,现在追上去辩驳反而自相矛盾,只能憋着气看江云康往外走。 白轻舟嘴角噙着笑,送江云康出去后,小声道,“论嘴上功夫,三郎进步不少啊。就方才施华池那个脸色,当真是好看。” “白大哥也不用太顺着他,咱们怼他才是正常的,若是什么都由着他,反而让人奇怪。”江云康走到马车边上,再次叮嘱,“施华池野心颇大,他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敛财,身后应该还有什么人支撑。当初贤王党羽,可不止施华池一人,白大哥万事小心。此次我去永平城,便无暇顾及新余的事,一切都拜托你了。” “三郎放心,我活了那么多年,没道理比不上一个小人。”白轻舟保证道。 江云康上马车后,让书砚快些去临兴关。 据前几日收到的消息,临兴关刚和北狄打过一战,是临兴关险胜。现在不知临兴关是个什么样子,一路上,江云康都是忧心忡忡。 快到临兴关时,看到出来接的人,马车又快了一些。 等进去临兴关后,江云康看到城墙还完好无损,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径直去找了贺之洲,还没进屋,就听到贺之洲在骂人。 “乌古正那个狼崽子,比起他主子乎颜完赞还要狠!他把水路围了起来,不就是要把永平城给困住么!”贺之洲道。 江云康推门进去时,便看到屋子里一群人低着头,不敢多言,直到他唤了声将军,贺之洲转头看过来,其他人才松口气。 “三郎,你可算是来了!” 贺之洲看到江云康,如同看到救星,拉着江云康到地形图,指着永平城的位置和江云康道,“三郎你是不知道,这次北狄的主帅换成了乌古正,他是乎颜完赞的旧部。这小子已经把永平城给围了大半个月,我们和永平城已经失联大半个月了。” 永平城在余江的另一边,三年都是北狄国土,还有一面则是余江。 现在乌古正带着战舰在余江河上围了一个圈,彻底断了永平城和临兴关的来往。 长此以往,不说断粮的问题,就是永平城的弹药,终有一日也会用完。 “乌古正这是,一定要拿下永平城啊。”江云康皱眉叹了一句,把贺之洲叫到一边,“贺将军,北狄的火炮是怎么回事?” “最初我也被惊到了,后来派人查了,是几个工匠回家探亲被北狄细作抓了。” 贺之洲懊恼道,“后来北狄就按着几个工匠的话,弄了几个火炮。说到这个我就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回去探亲。” “那北狄火炮威力如何?”江云康又问。 “比我们差了一半,也容易自爆,但还是拦住我们支援永平城。”贺之洲道。 听到贺之洲这么说,江云康又问了北狄的兵力,还有临兴关现在的情况。 一切都弄清楚后,江云康再让人带他去武器房。 乌古正围了永平城半个月,要是再不给永平城送弹药,永平城确实要守不住。 思来想去,江云康只能加大火炮射程,这样才能抢得先机。 这边江云康连夜去了武器房,永平城那里,徐放和木疆已经放弃关卡,退回永平城。 他们和薛见山分别镇守三个城门,已经苦熬了大半个月。 今晚没有战事,三个人便一起聚到西城门。 望着远处的北狄营寨,徐放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一群狗杂碎,乌古正那个王八蛋,围了我们那么久,却不再猛攻,这是要等我们弹尽粮绝,再发起总攻。” “我们现在,只有等临兴关来支援了。”木疆皱眉道。 薛见山沉默不说话,看着远方,拳头握紧。 徐放:“临兴关迟迟没来支援,必定是遇到困境。咱们也别怕,大不了和乌古正那个王八蛋拼个死活。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炮好,还是咱们的厉害!” “不要冲动。”木疆劝道,“北狄违约在先,一定是有多手准备,我们守住永平城,总能等来支援。” 薛见山点头说是,“只要有支援来,说明贺将军突破了北狄包围的口子,到时候,再看谁更厉害。” 说来说去,还是要撑住。 三个人心中也有数,就算再厉害,城中弹药也坚持不了五日。 没了弹药,就只能上阵血拼,等兵力减少,北狄也就有了攻城的机会。 乌古正这次攻城,是带了十足的准备,比起乎颜完赞和希吉尔,乌古正都要更周全。 就是徐放,都不由承认乌古正更为厉害,才让他们陷入困境。 永平城这里,木疆他们又苦守了三日。 还是没等来支援后,徐放提出夜袭北狄营寨。若是能重创北狄一次,便能拖住更多的时间。 木疆觉得不稳妥,薛见山还在犹豫。 而不等他们有结果,北狄又再次来攻城。 “我草!”徐放听闻士兵来传话,咬牙骂了一句,立马冲向城墙。 木疆和薛见山也不敢耽搁,立马回各自的城门那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6节 就在他们登上城墙时,却先听到几声炮响。 不是来自攻城的北狄军队,而是余江上。 闹城门的徐放听得最清楚,余江上能有炮响,说明贺之洲带兵打了过来。 这么一想,徐放瞬间有劲了。 第153章 永平城这里战火打响时, 余江上也是打得猛烈。 江云康带着战舰,也冲过了北狄的防线。 不过,为了解决后患, 贺之洲让人追着打掉几艘北狄战舰,这才带兵去永平城的码头。 从清晨出兵,到傍晚抢回码头, 江云康他们只损耗了一艘战舰,而北狄却损失六艘。 加大射程后, 还没到北狄火炮的射程范围,江云康他们就能先开炮, 占得先机。 在码头修整一晚,次日天刚微微亮,江云康则是和贺之洲的副将去永平城,贺之洲留守码头,准备回守临兴关。 行至天大亮,江云康看到永平城的同时,还有尸首遍野的城外。 城墙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江大人”, 瞬间沸腾,不少将士探出头来。 江云康带着援军刚进入城门, 就看到徐放踉踉跄跄地跑来。 “三郎!真的是你吗?”徐放左手包扎过,冲到江云康面前后,只能用右手抱住江云康, “他娘的, 你可算是来了。要是你再不来,老子可就要死在这里了。” 昨日打了一整天, 永平城刚好打完所有弹药, 北狄士兵已经攻上城墙。后来又突然撤退, 这才让永平城得以喘息。现在想来,就是江云康他们拿回码头,北狄才会退兵。 “是我是我,快别拍了,再拍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江云康推开徐放,“还是先进城,进城再说其他。” “好,我们先进城。” 徐放带着江云康到他休息的屋子,说木疆和薛见山在另外两处城门那,给江云康看了永平城的地形图,“你没来之前,乌古正是把永平城给围了个结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 “乌古正?” 江云康想了想,“这个乌古正,以前是乎颜完赞的副将,那会我们杀了乎颜完赞,想来他是来报仇的。” “报仇,他们北狄人也好意思说报仇?”徐放冷哼道,“过去数百年,他们在历朝土地上烧杀抢掠,不知害了我朝多少将士的性命!” 说着,徐放指着亳州道,“如今乌古正就在我们北面的亳州,若是击破亳州,我们就能长驱直入,到北狄的都城。” 他们都知道,这场战事开始后,就再无讲和的可能。 输的一方,势必会特别惨。 江云康盘算兵力道,“皇上已经从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调兵,再有五日左右才会到临兴关。永平城现在有五万兵力,加上我带来的支援,守住永平城并不难。不过乌古正的兵力也不少,听说亳州就有十万守城士兵。凭我们的五万,就算全部去攻打亳州,也没什么胜算。” 一旁的徐放,听得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如果只是守城,那过去一年的时间就白费了。” 北狄再次违约,每一个历朝士兵都想给北狄一些教训。 但现在的情况是,北狄兵力更多,在人数上,历朝是弱势。 江云康看着地形图,两眼半眯,思索片刻,突然皱眉,“不好,徐放你快些让人去码头,让贺将军快点回临兴关。我带了支援来永平城,乌古正必定知道永平城现在不好攻破,很可能会选择主攻临兴关。” 若是临兴关失守,永平城就会断了支援,被攻破也就时间问题。 徐放立马派人去找贺之洲,又让人把木疆和薛见山喊来。 他们打算声东击西,在乌古正出兵临兴关的同时,往永平城的东西两边出兵。不过这只是假装进攻,等亳州派兵去支援时,再出兵进攻亳州。 拿下亳州,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当天晚上,江云康睡睡醒醒,次日醒来时,洗了把脸就上城墙找徐放去。 与此同时,亳州的乌古正,也站在城墙上。 虽然看不到永平城,但目光落在层层密林中,也能让他燃起熊心。 “将军,探子说江云康又到永平城了,就是之前那个坏了我们好多次事的。他一来,就突破了我们在余江上的包围圈。”有士兵过来道。 “江云康。”乌古正念了句这三个字,“他来得正好,当年他害死了乎颜将军,现在正好来了。” 转身叫来几个副将,“命令下去,立即整顿三军,明日就出发,全力攻打永平城。另外,再派人去惊水关,让他们出兵临兴关。” 亳州这边在整兵准备进攻永平城,而永平城那,徐放和薛见山已经带兵出发。 他们从东西两边,分别攻打北狄的两处码头关卡。 江云康和木疆则是镇守永平城。 战事一触即发,徐放性子急,带兵也急,连夜赶到惊水关。 或许是惊水关没料到永平城还能派兵出来,等挨了徐放几炮后,当时就懵了。 但徐放可不管懵不懵,他自己就是个火冲般的性格,看到机会就是干,也不说佯攻的事,带着士兵冲过关卡后,就放火烧码头。 等点燃了码头,徐放发现惊水关屯兵是他兵力三倍,又立马带着士兵们撤退。 一来一去,徐放自个损失并不大,反而把惊水关的码头给烧了个大半。 原本乌古正还想从惊水关出兵临兴关,这么一来,码头没了,好些战舰被毁,只好派兵和徐放对上。 这时候的徐放,已经清楚两方实力,只是拖着而不战,惊水关的守将气得把徐放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却也只能每天往前推进一些。 惊水关这边出了意外,乌古正就不好出兵永平城。 听闻徐放故意拖延时间,乌古正便派兵来支援。 徐放听说来了支援,又立马带兵撤退。 他来得有多快,跑的就有多快。 不过他并没有撤回永平城,而是到赣州去惊水关的路上埋伏。 眼下历朝兵力不如北狄多,就只能先消耗一波兵力。 江云康的意思是不要恋战,也不要意气用事去硬碰硬,能耍点小心思就耍,反正兵不厌诈,能打赢就是好的。还是保全自身实力最重要,打不了埋伏便算了,他们这会受不了太大的损伤。 这边徐放带着人去埋伏,薛见山那边也佯攻了好几次。 他没徐放那么急躁,特别是这边的守城主将更稳重,不管他怎么进攻,都不出城。 等听说徐放烧了惊水关码头后,薛见山便带兵北上,去攻打亳州中途的小县城,为的是断了亳州和这边的联系。 徐放和薛见山都带兵打得激烈,永平城里,江云康和木疆也不敢松懈。 木疆收到徐放的消息后,立马和江云康道,“我就知道徐放不会老实听话,不过他这次冲得好,把惊水关的兵力拖住,临兴关那里就能喘一口气。” 江云康点头说是,“我们的支援都要从临兴关过来,如果临兴关陷入苦战,支援便过不来,到时候我们也难出兵亳州。” 到了这一步,乌古正想拿下永平城,江云康他们也想攻下亳州。 这一次,不仅是永平城打了起来,战火蔓延得更广,涉及到的地方也更多。 江云康计算过,如果徐放和薛见山能消耗掉北狄的一部分兵力,等支援来时,他就能出兵和乌古正对上。 幸运的是,徐放带兵又埋伏了亳州支援惊水关的士兵。 他蹲在山谷两侧,等北狄援军刚到,就下落石和火矢,把人给堵在山谷里解决了。 这边解决了支援,徐放又回惊水关去。 没了支援的惊水关,士气大减,虽然兵力更多,但守将这次也不敢出城迎战,他们都在骂徐放二流子,打起战来鬼心眼太多,一点也不正派。殊不知,除了最开始烧码头是徐放自己下决定,其他的都是江云康派人送信指点。 薛见山那边也是同样,江云康同时操心三个地方,连着几日下来,明显地憔悴不少。 等西南和东南的支援到了永平城的码头时,江云康才松一口气。 他立马派人去给薛见山和徐放送信,同时集结了永平城的兵力。 永平城这里来了援军,亳州那就有些紧张了。 他们被断了两路支援,如今只能绕路和惊水关联系,眼下看来,马上又要被江云康占上风。 乌古正连着两晚没怎么睡好,一个个军情传到他这里,却没有一个好消息,压力顿时扑面而来。 收到永平城出兵时,乌古正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将军,江云康那个狗贼,实在太多小伎俩。我们和他打,可不能再和之前一样。” “就是,本来我们都堵了永平城半个月,现在他一来,不仅破了我们的包围圈,还能带兵来打亳州!” 光是江云康出兵亳州这一点,就让乌古正他们觉得羞耻。 以前都是他们进攻,历朝防守。但从永平城沦陷后,他们不仅和历朝签订停战协议,还要面对历朝的出兵。 “擒贼先擒王,我觉得,不如和之前一样,派人解决了江云康?”有人提议。 立马有人附和,“我觉得行,那个江云康不会功夫,他现在出了城,我们还是有机会得手。” 乌古正沉眸思索好一会儿,也同意这个提议,“既然要出手,就得一击毙命,不能失手。” “去找几个最厉害的杀手,只要能杀了江云康,不管是黄金还是美人和宝物,要多少给多少!” 北狄视江云康为死敌,恨不得把江云康大卸八块,挂在城墙上示众。 而历朝那,因为江云康的归来,让他们扭转局势,现在将士们都很喜欢江云康。 江云康在军营里声望越来越高,本来他该留守永平城,但此次出征亳州关系重大,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跟着一块过来。 行军五日,他们带着十万将士,到了亳州城外。 第154章 兵临城下, 两军对峙。 此次出兵,木疆为主将,徐放为前锋将军, 薛见山则是负责支援与永平城的动向。 江云康在营帐里,听着外头的练兵声,再看沙盘。 “前几日抓到的两个杀手, 还是不肯多说吗?”江云康问一旁的木疆。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7节 “骨头都很硬,只剩一口气了。”木疆道。 “那就把人吊起来, 拿到亳州城外去,让亳州将士看看, 他们的主帅是有多害怕,竟然要来刺杀我这个文弱书生。”说到最后时,江云康不由笑了笑。 行军的日子里,江云康是牢记各种阴谋,身边都带着侍卫,就怕被人暗算了去。 也就是这份小心,才让他前日逃过一劫, 不然就要被北狄杀手取了性命。 既然重活一场,江云康就得惜命。 “他们也知道你足智多谋。”木疆笑道, “现在亳州四下无援,正如当初乌古正让人包围永平城一样,咱们也不急着打。” 江云康点头说是, “先围他个一段时间, 只要截断援军就行,等亳州城里士气大降, 我们再攻城。” 这会就攻城, 亳州将士还颇有精神, 不是个好选择。 江云康他们不攻城,亳州城里又等不到支援。 乌古正立马就明白江云康的意思,“他这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刺杀一个书生都做不到,还被人给抓到了。” 前几日刚到亳州城的那日松,听到乌古正这会,赶忙道,“将军可不能这时候抱怨,下边将士都看着呢。” 乌古正扫了眼屋子,淡淡道,“我知道。” “眼下亳州被包围,木疆带兵阻断我们的援军,惊水关的兵力用不上,将士们势必会担忧。”那日松眉头紧锁,他们都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还是应当让惊水关加急维修码头,出兵临兴关。断了永平城的支援,木疆必定耗不过我们。” 乌古正担忧道,“江云康派人断了亳州去惊水关的路,只能绕路送消息去。等消息送到惊水关,少说也要四五日。来来回回耗费的时间太多,如何安抚城中将士?” 当初他派兵围堵永平城,就是想等永平城弹尽粮绝,士气地下。行军打战多年,乌古正懂得高昂的士气对作战有多重要。 而且北狄连续两次败给历朝,这一次历朝又出兵北狄,已经给亳州将士带来巨大冲击。 “那将军的意思是?”那日松问。 “惊水关那,就按你说的办。”乌古正下决定道,“但我们不能由着江云康围城,好歹要打开一个口子。” “木疆不攻城,无非就是兵力不够多,这才要和我们消耗。”乌古正经验老道,还是能看出木疆和江云康的用意,“东北方向有一条小道,从那里往北要支援。就算木疆派兵围堵,那里也有我们的瞭望台,不论如何,都要拼条血路出来。” 乌古正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厮杀一场,他也明白,注定是一场血战。 亳州这边人人紧张,京城那边也是。 不过收到江云康打破乌古正包围的消息,倒是让皇上稍微松口气。 皇上连夜叫来几个重要大臣,当即下旨,“这次和北狄的战事,彻底关乎我们历朝的局势,再从京城调兵去永平城。” “可是皇上,如果从京城调兵,那京城可怎么办?”有人不同意。 “没了永平城,我们就得年年给北狄上贡,再次面对北狄羞辱!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养了他们那么久,也该上战场为国效力了!”皇上没好气道。 前几次调兵遣将,都是从南边掉,没有动京城的兵力,是因为皇上知道京城的城防军里多混子,比不上南边的士兵强健。但到了危急时刻,就算是混日子的,也给他上战场去,吃了那么多年军饷,上永平城当个肉盾都行! 人多了,总会有几个死活不会读书的。有些爹娘就会拿钱走关系,送到军营领个闲职,反正京城不打战,不会丢了性命,也不用吃苦,就和江云康的二哥一样。 但皇上下旨要京城派兵去支援,那些混日子的勋贵子弟,便开始着急了。 到了次日,便有不少人想法子离开军营。 不过皇上知道后,二话不说砍了几个。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能被家中送去军营的,就算出身世家大族,却也不是最受重视的那个。 被皇上砍了几个人后,其他的人便不敢闹腾,只能老老实实出发去永平城。 但也有人因此心生怨恨,觉得干嘛非要攻打亳州,这不是自讨苦吃,害得他们要上阵吃苦,全怪江云康怂恿皇上。 有人壮志凌云,也就有人抱怨不满。 等京城的支援到临兴关时,正好遇到临兴关打战。 贺之洲看到来了支援,二话不说,就让他们上了前线。 多了些兵力,就算有些弱,却也多少有些用,光是冲出去,便能吓唬到敌军。 贺之洲不敢耽搁,快速解决了这场战事。 清点完兵力后,加上来的支援,一共还有四万多兵力,贺之洲点了三万将士,带着他们出发前往惊水关。 贺之洲虽上了年纪,不如徐放他们年轻身体好,但镇守边疆几十年,男儿郎的血性刻在骨子里。惊水关出兵攻打临兴关,已经损伤两万兵力,现下正是攻回去的好时机。 出兵去惊水关的同时,贺之洲让人送信去给江云康,告知他出兵惊水关。 等江云康收到贺之洲的信时,已经和冲出城的亳州士兵打了一回,双方派出的兵马都所剩无几,打得格外惨烈。 乌古正练兵严格,手下士兵个个精悍强壮。 徐放练兵也同样是这样,故而棋逢对手,一时间,亳州城里,不敢再出兵。 而江云康他们,则是继续围城。 直到惊水关传来好消息,贺之洲已经拿下惊水关,连日的紧绷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营帐里,徐放看了好几遍贺之洲送来的捷报,哈哈大笑,“我们把北狄主要兵力围堵在亳州,贺将军又拿下惊水关,现在北狄的其他地方兵力缺乏,如果继续派兵出击,所到之处,应当是战无不胜啊!” 木疆也跟着笑道,“贺将军老当益壮,确实勇武,实在佩服。” 江云康点头说是,如果贺之洲没点本事,临兴关早就被北狄攻破。 能在持续弱势时守住临兴关,就可见贺之洲的本事。 “没了惊水关,北狄就又少了一个重要的码头。”江云康道,“而且主要兵力被我们围在亳州,现在的北狄国主,应该要慌了。” “如果北狄再次讲和,我可不同意啊。” 徐放放下手中的捷报,愤愤道,“说好的停战两年,结果又违约,就不必和北狄人讲信义。” 木疆也觉得有道理,他们韬光养晦一年,手中兵力虽然不多,但皇上多次调了援兵过来,也是一样。 江云康也便是同意,“这一次,确实需要让北狄退还多点城池!” 经过惊水关的事,江云康得到提醒,“眼下我们还得围城一段时间,既然又有援兵,倒不如让薛见山从永平城出发,再往东进攻。” 之前江云康是想拿下亳州,给北狄重创。 现在看来,不一定要拿下亳州,把亳州围住,再派兵攻下周边郡县,也是一个道理。 有了想法,江云康和木疆他们商议了大半日,才开始行动。 徐放和木疆从军多年,手下都有不少得力干将,他们开始调兵遣将,江云康则是负责稳定军心和军中后勤。 在徐放他们这里出兵后,贺之洲得知情况,表示愿意带着几个儿子也继续往西边攻去。 贺之洲自个已经立了许多功绩,官位升到差不多了,现在正是立功的好时间,便想为儿子们铺路。 对此,江云康自然没意见。 眼下永平城和惊水关的码头都在他们手中,北狄无法出兵临兴关,所以暂时来看,临兴关不需要太多兵力镇守,可以调兵前往惊水关和贺之洲会合。 永平城也是同样道理,在薛见山打下东边的县城后,永平城就多了一道防线,不用太多兵力镇守。 最初打下永平城时,江云康是没有实力再往周边扩展,因为攻下的城池越多,就需要越多的兵力守城。 过了余江,到永平城这边,没了余江这道天险,守城要难上许多。当时的火炮又是稀缺武器,不可能给每座城池都配上。 故而修养了这些年,提升兵力和武器后,他们才敢全力出兵攻打北狄。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现在这样。 北狄虽强,但这些年进步不如历朝,就被打了下去。 江云康不仅自己出兵攻打北狄,还送信给北狄边境的其他国家,如果能一起出兵是最好,不行的话,那也别支援北狄。 谁要是给北狄派援军,立马断了盐铁贸易,轻易不再恢复。 一开始,还没国家敢出兵北狄。 后来是历朝的捷报一次又一次地传来,便有些国家坐不住了,也想分一杯羹。 而余江北面战火不停时,白轻舟带人拿下了施华池。 施华池的罪名颇多,不过施华池涉及到的人太多,怎么查,如何查,都要看皇上意思。 以前白轻舟还能和江云康商量下,现在没了江云康,白轻舟只好稳妥行事。把施华池的罪名都写在秘折中,又堵住施华池的嘴,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新余没了施华池,白轻舟松了一大口气,把施华池之前私藏的钱财全拿出来,招兵买马的同时,又找了粮商买粮。 筹集到一定数量的物资后,白轻舟再让人送去永平城。 新余本就有钱,每次送出去的物资都不少。 之前永平城被乌古正围了半个月,白轻舟还屯了不少粮食,这次一并送去。 与此同时,历朝军队是步步紧逼,北狄一开始还能撑住,但西凉等国也开始出兵后,北狄国主得知三日内,共有五座城池失守,当场晕厥过去。 等他醒来时,立即派人去亳州,质问乌古正为何让事态发展成这般模样。 乌古正被都城来的使臣骂了个狗血淋头,国主要他快点想办法解决,如果历朝的军队再攻下一城,就要撤了乌古正兵马大元帅的官衔。 乌古正愁了好些日子,他每次出兵,都被徐放给挡了回来。 最开始还能出兵来个硬碰硬,但现在城中士气低落,如果强行出兵,必然会损伤严重。 可就这么退兵,乌古正心有不甘。 而亳州来了使臣,江云康也收到了消息。 他围堵亳州已经半个多月,算算日子,乌古正现在快撑不住了。 江云康叫了几个人,开始到亳州城外叫骂,激乌古正出城应战。 在历朝人面前,北狄人生性傲慢,被压着打就憋屈难受,现在又要听历朝的嘲讽,有不少人和乌古正提议,要出城和历朝打上一场。 但全被乌古正给回绝了,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刻,惹得不少下属私下抱怨他… 从正面打不赢,国主又给了压力,乌古正只能另想办法。 而江云康那,看乌古正压着不出兵,倒是佩服乌古正的忍耐。 不过在两日之后,军营里的士兵出现腹泻,派人查了后,才知道是上流水源有人投药。 江云康刚查明水源问题,乌古正就带兵出城迎战。 徐放已腹泻两日,听到乌古正终于出兵,惨白的脸紧紧皱眉,“卑鄙小人,打不过就耍阴谋诡计,老子非要砍下他的人头才是!” 说着,徐放想要起身穿盔甲去迎战,可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江云康知道情况不好,这会并不是迎战的好时机,如果耽误治疗,很可能会引发其他病症。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8节 他叫来情况好一点的木疆,交代道,“你去带人迎战乌古正,先认真地与他打两场,待到有点儿吃力时,再带兵撤退,我们给乌古正让十里地。” “好不容易围堵亳州那么久,现在要撤退吗?”木疆有些不太愿意。 “不是撤退,而是将计就计,以退为进。现下得先治好将士们,退个十里地,让乌古正先松一口气。他看我们退兵,必然要派兵继续南下,或者寻求支援,到时候我们再剿灭他们。解决掉这一波兵力,再进攻亳州。”江云康道。 军中已有上千人腹泻使不上力,还有数千轻症患者,如果不退兵修养几日,就他们现在的身体,根本打不过健康的北狄将士。 “好,我明白了。”木疆出了营帐,立马带人去迎战乌古正。 而江云康则是带人收拾行囊,准备撤兵后退。 第155章 这次交手, 历朝后退十里地。 乌古正打开了一个口子,瞬间松口气。 多日来的压力,也在这一刻得到片刻的松懈。 不过乌古正为人谨慎, 并不会因为一点小赢面就沾沾自喜,带兵退回亳州后,立即派人往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要支援。 现在他的兵力还不足够和历朝再对上, 如果支援来得快,便很有希望打赢这战。 另一边, 江云康带人先给将士们治病。 又抽调部□□体没事的士兵,让他们去设埋伏。 “不用正面对上, 能打个措手不及就好,不能以保全实力为主。”江云康和木疆道。 木疆带兵出去,徐放的腹泻止住了,就是面色还不太好看,两腿无力。 这两日江云康每次过来,都要先听徐放骂人,今日也是。 “三郎, 你干嘛不让我出兵?我不是说好了?乌古正那个狗杂碎,等老子抓到他, 必定要弄死他!”徐放一口气转了好几个语气,说完后大口喘气。 江云康坐到徐放对面,“你看看你, 都喘成这样, 还能出兵?” “怎么不能,到了战场上, 老子就是条好汉!”徐放哼哼嗤嗤, 抬手比了下握剑的动作。 江云康无奈叹气, “你就好好养两日,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呢。” 听到有重要的事,徐放立马来劲了,“什么要紧的?你尽管说,我肯定都听你的。” “木疆带兵去设埋伏,用不了几日便会打起来,这些天里,乌古正肯定不老实。刚好你在这里休息两日,若是北狄派兵过来,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江云康说话时,徐放两眼慢慢有了光芒。 “三郎说得对,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乌古正出兵,到时候且看谁更有本事!”徐放的唇角弯起一些弧度,开始盘算如何给乌古正挖个坑。 亳州这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有人快马加鞭送消息去京城。 皇上登基的几年,已经形成新旧两派的大臣。 旧派是以张阁老为主的那些世家权臣,他们主张读书治天下,并不推崇武力。新派就不一样,文渝和张博宇等就是新派中的代表,他们有雄心,有壮志,想要打过余江,收复山河。 也有像江云帆那样两边都沾一点的,不过这是少数。毕竟江云帆出身高,母家也颇有门第,但他又与文渝等人要好,只能两边不得罪。 当施华池被送到京城时,皇上面上是痛心疾首,但心里是舒爽的。 拉着几个朝臣一块纠结,最后判处施华池斩刑,但还是给施家留了一条路,未满十四的男子流放,好给皇上留个仁义的名声。 自此,施家便从京城消失了。 施华池被斩之前,文渝去天牢看了他。 隔着栏杆,文渝先是摇头,再叹气。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施华池坐在湿冷的稻草上,昏暗的烛光不足以看清他的表情,但语气是充满了敌意的。 “笑话谈不上,就是来提醒你一下,皇上并没有灭施家九族,你知道吧?”文渝面无表情地看着昏暗里的施华池。 这些日子,他们这些新派官员,和那些世家争吵厉害。现在施家落败,又给他们的关系拉了一个口子。 “我知道。”施华池道。 “那你肯定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让贤王幼子不日就藩。这一路上高水远的,他们想要太平,就全看你施家的态度了。施华池,你不是特别聪明,但你应该知道,如今施家幼子的处境也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文渝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他会来说这些话,也是得了皇上的暗示。皇上不满那些施家旧臣已久,施家只是一个开端,现在这些,都是做给其他世家旧臣看的。 “我都要死了,你们还要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施华池爬到栏杆边上,两手抓着栏杆,双目瞪圆地看着文渝。 文渝看着施华池没说话,过了会,直到施华池再次追问后,才开口道,“我要这京城世家的各大密事,还有把柄。但凡你能说出几个有用的,我就能保你儿子平安到海南。” 不然途中那么多路,几个小孩死在路上并不奇怪。 施华池明白了,他就说皇上之前怎么不对他用刑逼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如今的施家,罪名坐实,如果连他的几个儿子都死了,往后施家真是断子绝孙,后继无人。 皇上这是知道他到最后会撑不住,这才等到今日。 人都要死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那你可要听清楚了,这些话,往后可没人和你说。”施华池滑座在地上,两眼无神地开始思索着该从哪里说比较好。 文渝听的时候,身后还有两个拿笔的笔录在记着,今日处理了施华池的事,是绝不能传出去,但要送到皇上跟前留档的。 等施华池说完时,已经到后半夜,他口干舌燥,“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 他转头,带着怨恨的眼神,却又不得不期待文渝接下来的话。皇上绕了施家幼子,明面上说是仁义,其实更为狠辣。 施华池的眼角挂着一颗泪珠,久久不肯落下。 “嗯,我明白了,你的诚意,皇上会知道的。”文渝说话时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了。 “你等等。”施华池又开口叫住文渝,“我问你,永平城那的战况如何了?” 文渝微微皱眉,不理解施华池问这个干什么。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和我说说又何妨?”施华池道。 文渝想了想也是,施华池都要死了,知道和不知道都没差别,“目前战况不错,已经连拿北狄五座城池,就差亳州了。” “江云康这小子,倒是有点本事,你走吧,我没话要说了。”施华池扶着栏杆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回到稻草堆上,再无力地坐下。 文渝还是没明白施华池问永平城的用意,但等他走出天牢,看到天边的一抹光亮时,这才恍然大悟,施华池这是等着皇上大赦天下呢。 若是连续大捷,历朝大胜北狄后,皇上确实有可能大赦天下。不过施华池想得太多了,就算施家幼子免去流放之苦,却也不能参加科举,无法来京城,往后还是不能建功立业。 不过,文渝还时希望能快点听到亳州大捷的消息。 他们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前几日,木须先生还写信来询问,光是从信中的文字,文渝就能感受到木须先生的激动。余江以北也是他们的故土,若是今生有机会过余江看看另一半山河,也就死而无憾了。 带着踏上余江以北土地的期待,文渝和江云帆等,下了朝之后,都要聚在一起说说现在的情况。 直到九月下旬,亳州那传来捷报,朝野瞬间沸腾。 木疆带人埋伏亳州援兵,徐放引乌古正出城,加上薛见山和贺之洲一同支援,江云康他们再次打赢北狄,入住亳州。 攻下亳州的第一日,江云康就亲笔写折子派人送去京城。 乌古正带兵逃亡,薛见山和徐放继续带兵北上,木疆则是和江云康留在亳州整顿。 亳州和永平城差不多大,若是不安抚好当地百姓,激发□□后,会添加更多麻烦。 故而刚进亳州,江云康就让人开仓放粮。他围了亳州那么就,肯定有不少人家缺粮,而他并不缺粮。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能让他们吃饱的官,就是好官。 攻下亳州,也就意味这历朝大获全胜。 在江云康入驻亳州三日后,北狄的使臣就来了。 这一次,又是那日松来讲和。 同样的,江云康还是没让那日松进城。 江云康带了一队人马在城外,看着那日松走过来,离着还有五米左右,便让那日松停下。 “江大人,隔了那么远,我们如何说话?”那日松有些不满意江云康的举措,按理来说,就算两军交战,也不该这般怠慢他这个使臣。 “你们北狄人数次背信弃义,我怕你使诈,可不敢让你靠近。”江云康刚说完,身边的将士纷纷大笑。 他这是故意提到北狄违约,好让那日松不好接话。 那日松面色涨红,看着江云康好半天才开口,“江大人,你不要说玩笑话。我这次来,是带了诚意来的。” “诚意?又是说着休战,等你们恢复一些,立马违约?”江云康摇头表示不信。 他不抓着这个机会多拿回几座城池,下次再开战不知要等多久。 那日松再次语噎,不过他能作为使臣过来,早就做好被羞辱的准备,“江大人,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就算你们这会继续北上,也无法攻到北狄都城。而且以你们的兵力,也不可能守住那么多城池。历朝有多少士兵,你应该比我清楚,倒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你觉得呢?” 关于那日松说的,确实挺对。 历朝在这场战役中,也损失不少兵力。就算现在能北上连攻十城,但历朝也守不住那么多城池。 不过,江云康还是没打算和北狄讲和。 他有算过,只要往北再攻五座城池,西凉等国不反水出兵,完全可以守住。 北狄刚被他们重创,更不可能派兵攻回去。一旦北狄再出兵,历朝就可以继续北上进攻。 无论如何,停战协议是不能再签的。 每次签完停战协议,都被北狄违约。如果还签,岂不是要被其他等国看轻。 江云康没给那日松好脸色,讲了个狼来了的故事,便带兵回城。 那日松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确实是他们违约在先,现在只能由人说道。 这场战事,最终在十月下旬结束。 北狄国主一病不起,新国主上位后亲自带兵出征,这才结束战事。 而徐放他们,这场战事一共拿下北狄大小二十三座城池,捷报传到京城时,大街小巷都在放爆竹。 皇上当即在亳州设立省郡,由江云康担任郡守。 徐放三人也同样升官,不过现在边境大了,他们三个得分开镇守。 对于当年举行的乡试和武科,皇上下旨名额翻倍,就为了能有更多的官员派往余江以北。 这两年学武的人本就增多,因为亳州大捷,徐放等人的战绩传回京城,让人听得热血沸腾后,又有不少人开始练武。大家也想像徐放他们一样,踏上余江以北的土地,让北狄继续臣服在历朝的脚下。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59节 以前是不管会不会读书,家中长辈都要压着孩子读书,觉得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但已经有人开始转变观念,不再执着于读书,虽然这样的人大多家境一般,但已经和过往大有不同,观念也随着朝廷的重视在改变。 第156章 亳州等地被北狄侵占百年, 有些习俗已经被北狄同化。 习俗不同,也不好强行改变。 江云康发布安抚令后,又上折子, 请求皇上在亳州一带加设武科,当做恩典。 皇上自然是同意了,今年乡试已过, 而且亳州一带读的诗书也有所不同,但武科就不一样。 加设武科可以多些武将人才, 现在亳州一带正是需要武将镇守边境的时候。还是对当地人的恩典,让他们觉得, 历朝来了并不会对他们区别对待,也一样会有前程。 从加设武科,到农商免税,忙碌了两个多月,又是一年过去。 新的一年,二月冰雪消融时,林源的信送到了亳州。他谋得外放的机会, 将到惊水关上任,上任之前, 先带着林姝母子到亳州和江云康相聚。 收到家书后,江云康便让书砚带人清扫宅邸。 二月中旬时,林源便带着林姝母子来了。 大半年没有见, 安儿长高不少。小孩儿个头窜得快, 林姝又养得好,白里透红的皮肤, 倒是让人喜爱。 “快些进府, 知道你们快到了, 我是日夜思念,就想着你们到来。”江云康说话时,已经走到林姝边上。 林姝抿唇笑着,羞涩不开口。 林源倒是多话,“我们一路过来,安儿都在念叨姐夫。如今四处都在传姐夫和徐世子他们的功绩,安儿这小子,说日后不仅要读书,还要习武。” 安儿立马附和道,“是的,两科我都要考!” 笑着揉揉儿子的头,“那等过些日子,送你到木疆叔叔那里,让他带你习武。” 木疆离亳州近,一来一回只要三日的脚程。而且木疆便是能文能武,行事也最为稳妥。 “好诶!”安儿长大一岁,听多了别人夸赞父亲的话,不如之前那么爱玩一些,更想要快点长大学本事。 他们一起进屋,江云康早已备好酒水。 坐下后,江云康便说到林源去年成亲的事,“本来你成亲,我这个姐夫应该到场,奈何去年正是战事最难的时候,听你姐姐说,新娘子很是端庄,你们相处可好?” 林源娶的是徐敬文的幺女,这门婚事,林家高攀了不少。 因为江云康的关系,林源和徐国公府上时常有来往,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徐敬文与徐国公又是亲戚,一来二去,便在徐敬文跟前露了脸。 眼下徐敬文官至御史中丞,也颇得皇上青睐,他家幺女又是家中掌心宠,能嫁给林源,说明徐敬文还是很满意林源的。 不过徐家是世家大族,徐家姑娘虽是幺女,却也知书懂礼。刚嫁给林源后,就改了林源不少小性子。 “说是读书人家的姑娘,说话也温温柔柔,关起门来就可凶了。”林源微微撇嘴。 他刚说完,林姝就瞪过去,“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弟妹为人端正,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要不是她身怀六甲,应该让她与你一同上任,好好管着你。” “姐,你怎么不多帮我?你不知道我被她欺压得多严重吗?”林源苦着脸道。 “谁信你?”林姝很想翻一个白眼,“你要是真被欺负到不行,会大晚上起来给人按脚?离别的时候,又岂会哭得和个小娘子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安儿看了都觉得笑话。” 林源撇嘴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想到要和娘子分别许久,他眼眶就有些湿了。 江云康见此,便知道林源和徐家姑娘相处得还不错。 “此次去惊水关,你可千万要小心。”江云康叮嘱林源道,“如今局势不稳,时常会有□□。惊水关又是个重要地方,你要是干好了,任期到了后,便会大有前程。” 能来余江以北,说明林源有些胆识。不过越是机会多的地方,也越危险。 “我都知道的,林家都得靠我撑着,我会努力的。”林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姐夫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以前了,我马上就要当父亲,是大人了。” “对了,用不了多久,博宇兄应该也会过来。”林源又道。 “张博宇?”江云康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倒是不意外。 文渝在京城大有前途,皇上需要亲信办事,又不怎么使得动那些老臣,像文渝这种就被皇上留在京城。 林源和张博宇这些,他们比之文渝要差一些,却又同样是新派的人。皇上急于稳定余江以北,只要能守住这二十三城,日后史书记载,便是一代明君。 不过皇上还是有野心的,只是登基没几年,根基还不稳,眼下才解决了施家,不急着继续北上收腹所有山河。 “对啊,就是博宇兄。现如今,好些人都想来余江以北,不过也有不想来的,反正我是最想来的!”林源满腔壮志,一心为了建功立业,扶起门楣。 一日的休整后,林源便出发去惊水关。 又过了三个月,江云康才见到张博宇。皇上派张博宇去并州,也就是边境最北,最接近北狄都城的地方。 江云康听说后,拉着张博宇细细交代,去了并州,可要处处小心。 张博宇也懂并州的危险,仔细听完江云康说的后,又说了件让江云康意外的事,皇上派于景山去梧州,那里是现在□□最多的地方,上任县令便是被□□害得断腿。 皇上此举,用意明显啊。 不过这也是于景山的机会,若是能平定□□,这份功绩便是他以后为官的开始了。 送走张博宇没几日,于景山便到了亳州。 二人再次见面,江云康同样客气地给于景山摆了一桌的菜。 “当年郡守大人要我蛰伏,还得多谢你的意见。”于景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客气了,我不过是随便说两句,你能有机会,那也是你自己有些本事。皇上要你去梧州,你自个心中明白,若是能拿出本事来,皇上是个惜才的,自会对你另眼相看。但如果你没本事留在梧州,头顶的乌纱帽也会没了。于景山,这是你破釜沉舟,唯一的机会了。”江云康也举起酒杯,和于景山笑了下,便喝完杯中的酒。 于景山自然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低落了这么多年,他是蓄势已久,只等去梧州大展拳脚。 虽说梧州是个很不好的选择,但总比在槐县没有选择的好。 “皇上想要余江以北安稳,若是郡守大人的三年任期里,能让亳州治安稳定,再回京城时,必定位极人臣。”说这话时,于景山多少有些羡慕。 年少时满腔义气,做什么事都可以由着心情。但现在不一样了,身上的担子重了,每走一步都要反复盘算。说起来,江云康的官途除了突然守孝的事,便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如今才刚到而立之年,便凭着自己的本事担任郡守,等任期一到,必定青云直上。 江云康笑道,“以前我倒是不知,于家小公子会拍人马屁来着。” 于景山微微抬眉,“我说的是事实,咱们不妨看着。” 事实上,往后还真如于景山说的一样,回到京城后,便官至二品。 在亳州任期的三年中,江云康先是用免税安抚民心,为了百姓的生计,增设数个码头,加大余江两岸的贸易来往。并把新余等地更为先进的水车灌溉等技术,都引进到余江以北。 百姓日子好了,□□就少了。 经过新一轮的武试和殿试,又有不少人才输送到余江以北。 为了防止全文盲的武将,江云康又上折子,在各洲郡县增设武学。不管是文试科举,还是武试科举,都是一般重要,慢慢拉近两科之间的差别。 等三年任期到的时候,亳州一带不仅步入正轨,还相当富庶。 百姓日子好了,便不会想着造反的事。就算有些北狄人还是不死心,试图挑事,这种直接揪出来,杀一儆百后,日子就越来越太平。 而这三年里,北狄则是勉强撑着。 被历朝吞并了二十三城后,又被拿下几座城池。还有西凉等国,也攻下北狄不少城池。 北狄现在和几年前完全不一样,听到历朝部队开拔便害怕。这三年里,他们不敢再和历朝对上,忙着平定其他小国的侵犯。之前被历朝夺回去的城池,只能当作哑巴亏吃下,以后再算账。 没了北狄的挑事,江云康更好做事。 所以三年任期一满,皇上立马下旨让他回京城,任三司副使,通管盐铁、度支,户部。 离开亳州那日,全城相送。 往日汗水与付出,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十月底的天,已经有些凉了。 江云康一行到达京城时,草木皆黄,大哥江云帆带着长高不少的顺顺,在城门外迎接。 如今承安侯的孝期已过,大哥早已重新入朝为官。 不过江云康在亳州三年,本来早就该分家,但大哥一直拖着,说是等他回来再分。 兄弟俩再次见面,有许多话要说,但江云康又要进宫面圣,一肚子的话只能拖到之后再说。 匆忙回了承安侯府,见过孟氏后,江云康便赶忙换了衣裳进宫去。 三年外放,江云康身上的功绩无人能比,皇上身边的大总管特意等在宫门口,特意来迎接江云康。 “江大人一路辛苦了,本来该让您明日进宫,不过皇上实在想您,这才让您到京城后立马进宫。”大总管在左侧带路,一边笑着道,“您是不知道,自从皇上下旨让您回京城,那可是日日都要问您的消息。” “承蒙皇后厚爱了,那我们快些走,别让皇上等急了。”江云康心中也有些兴奋,外放这么多年,总算是回京城了。 第157章 江云康一路跟着到大殿, 跪拜过后,皇上马上让他起来。 “爱卿一路辛苦了,朕实在是太想见到你, 快赐座!”皇上这几年稍稍胖了一些,等江云康坐下后,接着道, “这些年,你在亳州真是辛苦了。要不是有你, 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上谬赞了,如今我朝人才济济, 早已不是当年了,还是皇上圣明,微臣才能有那些功绩,全都是仰仗皇上的支持。”就算是功绩满身,江云康也还是秉着谦虚的态度。 多说点好话,总是对的。皇上是皇上,就算再喜欢自个, 也得把拍马屁的话说够了。 而皇上也是喜欢江云康这一点,能干又谦逊, 这样的臣子,多多益善。 皇上想听这些年亳州一带的事,江云康便从天亮说到天黑, 直到殿外掌灯, 皇上才意识到天色不早。 “如今亳州还算安稳,只要不出大意外, 皇上大可以放心。”江云康道, “不过余江以北的不少习俗都受到了北狄的同化, 皇上在选派官员时要注意一些,不可选些太固执迂腐的,不然容易激发蛮多。” “等这样过个五年十年,新的一代人才起来了,咱们才能稍微松口气。” “你说得对,朝中那些老古板,确实不适合去余江以北。”说到这个,皇上又忍不住抱怨两句,“你刚回来还不太清楚,之前朕让张阁老的儿子去永平城,但他不是摔断腿么,朕也抚恤了。但张阁老倒是会倚老卖老,说大儿子没了前程,家中还有几个儿子,正适合外放去亳州。就你这次任期结束,他还敢厚着脸皮让他那个废物二儿子去接亳州郡守的位置。” 说到这些世家老臣,皇上是一肚子的气,但世家盘踞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但,也只能慢慢来。 江云康微笑点头,这个话,他听着就好,不便多接。皇上眼下也只是和他吐槽两句,并不是真要他立马想办法。 在他任期快满时,皇上就把白轻舟掉去了亳州,让张博宇去新余。白轻舟有资历,也有功绩,让他去亳州,朝臣们也无话可说。 陪皇上用过晚膳后,江云康才从宫里离开。 等回到承安侯府已是深夜,江云康是又累又困,本想着去书房睡,免得吵醒林姝,但进院子时,看到屋子里还亮着灯,便试着推门进去。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0节 林姝听到有人进来,瞬间从软榻上惊醒,抬眼看到是夫君,这才松口气。 “你怎么坐这里睡了呢?”江云康也坐下。 “我躺下睡不着,想着等你回来,没想到坐在这里睡着了。”林姝唤来守夜的丫鬟,让她端两盏茶来,再揉了下眼睛,“皇上让你进宫,可还好?” “都好,皇上只是太想知道亳州一带的事,这才急着召唤我进宫。你今日回来,母亲他们没为难你吧?”江云康问。 那年二房吵闹,最终向氏也没与江云启和离。向家人找了孟氏,私下说明了,向氏是有错,但也是江云启有错在先。只要不和离,给向氏一口饭吃,往后江云启要纳多少个妾室,向家都不再过问。 孟氏一开始是想和离的,但怕向家以江云启的事做威胁,害到大儿子的前程,只好勉强答应。 这几年过去,向氏和江云启早已形同陌路,但还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就会有争执。 如今三房回来,江云康便怕林姝被向氏和孟氏欺负了去。 “这个倒是没有。”林姝但,“如今三爷深受皇上重用,她们也就是酸几句,倒是不敢和以前一样直接甩脸色。” 顿了下,林姝面色犹豫,“不过,二嫂问了句,是不是我们回来就要分家。三爷,你说如果我们立马分家,是不是显得我们无情?” 江云康点头说是,“所以这个话,不能我们来提,等大哥来说就好。不管怎么说,母亲都是我的嫡母,她对我如何,外边人其实也知道。但我得做做样子。” 林姝轻声叹气,“那也没办法了。” 夜深了,江云康夫妇说两句便歇下。 次日用过早膳,二人再带着安儿去正院请安。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 “哟,这么多年没见,三弟可真不一样了。”向氏眯眼在江云康身上扫了一眼,随后捏着一颗瓜子,目光往孟氏那看去,心中酸涩难受。 江云康只当没听到向氏这句嘲讽,和孟氏请安后,再和大哥二哥见礼,最后去看两个弟弟。 这几年,孟氏清瘦不少,也长了不少白头发。 按理来说,如今长子和幼子都入朝为官,还有个厉害的庶子,应当是安心享福养老。 但这些年,每每出席宴会,听到别人夸她有福时,心中都难免苦涩。 她就是不甘心输那一口气,看着三房势大,反倒是成了心病。 “既然来了,便坐下吧。”孟氏淡淡说完,瞧见安儿左顾右盼,眉眼透着一股机灵劲,心中不喜,“三郎你们常年在外,有些教养少了的,往后可要谨记一些。现在回了京城,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这话一出,林姝立马皱眉,转头看了眼安儿,她要起身时,江云康先站了起来。 “母亲说得是,这些年出门在外,母亲的教诲,儿子一直谨记于心,所以从不敢忘。”江云康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话是说,孟氏怎么教他的,他就怎么教小辈。现在孟氏暗讽安儿不够有规矩,便也是骂她自己不会教人。 孟氏一时语噎,从前她就不喜欢三房,现在更不喜欢。 可她兄长却说三房比大儿子还得皇上重用,倒不如别分家,把三房留在承安侯府,等三房把侯府的门第扶起来后,再行分家。 现在再看三房的三口人,孟氏还是喜欢不起来。 “忘不忘的,如今你大可以不听。”孟氏端起茶盏抿了口,目光往大儿子那瞥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先开口道,“当年你们父亲过世时的话,都还记得吧?” 自然是都记得,在场的除了小孩,其他都是大人了,没那么健忘。 江云康听到孟氏提这个,就知道孟氏是真不想看到三房,这样最好,早分家,早了结一桩心事。 他们一家不说话,老五老六更小,也不好开口,大家一起看向大哥。 江云帆听舅舅说过,现在不分家比较好,其实他也觉得暂时不分家更好,大家齐心协力,更能把侯府过得更好。 但就方才的几句话,他便知道母亲容不下三弟他们,与其触发矛盾,还不如分了算了。 “父亲说过,孝期过后便分家。”江云帆开口道,“如今三弟回来了,确实该把这个事提出来,不过咱们可以先谈谈如何分。真要分家那日,还是等过几日再说,不然别人会说三弟不好的。” 刚回京城就分家,眼红的人就会说江云康得势后忘本,这一点,江云帆确实是在为江云康考虑。 而江云康和林姝,并不在意怎么分家,他们只想快点把分家的事定了。 他们没有多想法,由着其他人去说,商量得便快了一些。 本来孟氏是想按照承安侯临终时说的一样分,不过她被江云帆叫到里屋谈了许久,这才妥协要分三房产业。 其实稍微聪明一点的,都知道这会别得罪三房。 只是孟氏心胸狭隘,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愿意看到三房比她嫡出的几个孩子好,这才没给三房好脸色。 江云康一直就能理解一些,不是自己的孩子,自然做不到一视同仁。只要孟氏不害他,偶尔的几句酸话,他就当没听到。 现在分家又要给产业,江云康推托几句,但大哥态度强硬,他便挑了份最小的庄子和田产。 “家里两个弟弟还没成亲,往后他们才是要用钱的时候,我就不和他们争那些大头小头。”说话时,江云康特意看了眼二房。 向氏和江云启在分家这个事上,倒是难得的意见统一,都想要多的产业。 孟氏知道二儿子以后不会有什么作为,便也有心偏袒一些,故而多给二房分了一些,“二房也要开府另住,二郎比不上三郎,三郎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母亲说了算。”江云康笑盈盈地道。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喜欢自己的人。既然不喜欢,就不用去在意他们的感受和说法,不然人人都要顾及,那多累。 承安侯府说大不大,但毕竟是个侯府,前后花了两日的时间,才把家产清算完。 不过江云帆说半个月后再正式分家,这些日子,江云康他们还是住在承安侯府里。 不过,江云康也在提前看宅子。 本来江云康觉得就住林姝在京城的宅子就好,不过林姝说那是她陪嫁,若是住了那里去,别人会笑话江云康的。 这些年,江云康夫妇并不缺钱,便另外置办了一间府宅。 在选府宅是,江云康特意选了个离承安侯府比较远的地方,为的就是以后能清净一些。 不过在他刚看好宅子时,皇上突然来了赏赐,说他这些年劳苦功高,把之前施家的宅子赏赐给江云康住。 施家以前,比承安侯府要厉害得多,宅子比承安侯府也要大。 在施家被抄了后,就一直空着。 皇上给的赏赐,那自然不一样。 原本自个置办府宅,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越过承安侯府去,不然就会落个不敬长辈的罪名。但皇上的赏赐,那是圣意,是天子的宠爱,是不可以拒绝的。 江云康有三十日的探亲假,接了旨意后,就派人去清扫新宅子。 而孟氏那,则是气得躺床两日。 等她兄长孟威来探望时,听说分家还是她提的,连声叹气,把屋里的丫鬟都支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婆子。 “妹妹,你糊涂啊,你真是太糊涂了!”孟威坐不住,在孟氏床沿来回徘徊。 “先侯爷要早早分家,那是怕三郎争抢侯府产业,但现在,你明明知道三郎无心侯府产业,为何急着分家?” 孟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们。” “你都活了五十几年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意气用事?一句不想看到,就把这样的金疙瘩往外推?”孟威快要气晕了,“你知不知道,三郎往后要上任的三司副使,有多大实权?” 看孟氏还是抿唇不说话,孟威皱眉叹气,“那可是管着本朝国库的活,这天底下,谁办事不得看三司的脸色?” 孟家这些年,一直没得皇上看重,就是孟威自己,已经止步不前许多年。 以前的孟威,那是绝对看不上江云康,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个的亲外甥在翰林院,手中实权并不大。但江云康就不一样,只要江云康愿意抬抬手,孟家子弟能有一个进三司办事,往后都有机会光耀门楣。 但孟氏却是铁了心的想远离三房,“哥哥不必再多言,再有个十来日,三房也该搬出去了。事情已经定下,改不了的。” “哎,你就糊涂吧。”孟威见说不动妹妹,转身出了屋子,让人带他去三房。 不过等他到的时候,却听说江云康一家不在府上,问了后,得知江云康去探望木须先生,只好改日再来了。 江云康的官职已定,接连几日在京城赴宴,因为上门结交的人太多,干脆带着妻儿去平洲找木须先生。 作为木须先生的学生,如今他颇有成就,也该心怀感恩。故而他说去探望恩师,别人也无话可说。 到了平洲后,师生两人再见面,都是感慨颇多。 木须已是白发苍苍,拉着江云康往屋子里走,安儿紧随其后,林姝则是跟着成氏去找茶叶。 第158章 江云康坐下后, 见钟庆不在,随口问了一句,却听到木须先生叹气。 “他于前年便过世了。” 木须端起茶盏又放下, “你也不用为他伤心,他身子本就不好,能拖到前年已是不错。临死前还能得知历朝连拿北狄二十三城, 口中念叨着的,都是不枉活一场, 没有遗憾了。” 说起北狄二十三城,木须的眼中也多些光芒, 江云康能有此功绩,实在是不错。且还记得他这个老先生,倒是让他心中微暖。 “也是,月有圆缺,人有离合,幸好让他知道亳州大胜。”江云康感叹道。 木须这些年,通过江云康的来信, 也知道亳州不少事。 现在亳州还算安定,便替江云康操心起京城的事, “此次你回京城,皇上对你格外看重,这是好事, 却也会带来不少眼红的人。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别被一时的富贵迷了眼。” “学生明白的。”江云康道。 “你虽出身侯门,却是新派官员, 那些世家大族, 对你们这些新派官员是恨之入骨。以往在新余, 还是在亳州,你可以说了算。但是到了京城,那才是党派纷争最多的地方。” 木须年纪大了,很多时候,有心而无力,这次见到江云康,便想把所以的话都先说了,“你为人清正,做事也有条理。如今你要如三司,往后那可是金银堆里做事,可要守住自个才是。” 江云康帮木须先生倒掉凉了的茶,换上热茶,“先生放心,学生这辈子已不缺钱财,再大的利益摆在眼前,也不会动心。” 他现在有钱有权,虽然还不是一人之下,却也和十年前大不相同。这也是林家给他带来的好处,从未缺过钱财,自然就不会把钱看得太重。 说完,江云康转头看向身边的儿子,打算聊点轻松的话题,“说来,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先生的指点。” “今年小儿虚岁十一,明年开春便十二了,我打算让他去考县试。”江云康转头看向儿子,“安儿,把你的文章给木须先生看看,若是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往后对你受益匪浅。” 听父亲提到文章的事,安儿立即找出自个准备好的文章,小脸微微笑着,他对自己还是蛮有自信的。之前在亳州,每个先生都夸他学问好,来年必定可以考中。 木须看了眼安儿的文章,不得不说,小孩儿的文章颇有灵气,不过年纪到底不大,稍稍浮了一些。 多年教书的习惯,让木须先生忍不住拉着安儿开始指点起来。 江云康在平洲住了五日,算了离去三司上任的日子回的京城。 在回去后,他又带着安儿去江陵书院求学。 往后数年,不出意外的话,他都会在京城。江陵书院的先生不仅有才学,也能结交到不少有才之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1节 过去数年,安儿跟着他东奔西跑,能长久来往的同窗没几个。若是能有聊得来的同窗,往后于官场也有益。 之后便是搬府和上任。 他得皇上看重,刚上任时,三司里的人倒是对他颇为热情。正使是柳城,当年处理南阳柳建的时候,两个人有打过照面。 这些年,皇上想要多扶持一些自己的人,但他那些亲眷中,能武的倒是有几个,文官最后只扶持起一个柳城。 为了柳家,柳城是一直勤勤恳恳,江云康再见到柳城时,觉得柳城老了不少,特别是黑眼圈很重,想来身上担子压得太重了。 临近年底,好些地方都要用钱。 柳城不是个好说话的,有些人便试着找到江云康,他的舅舅孟威便是一个。 这日江云康下值回府后,林姝便说孟家来了帖子,邀他过府赴宴。 “从我们回京城后,孟家几次示好,这个态度和以前可不一样。”林姝端来热茶,还有果子点心,和江云康一起坐在软榻上,“之前我们去平洲时,就特意去找了我们。现在有特意送帖子,怕是有事相求。” 林姝面露为难,就是林家,她有和母亲提过两句,如今三爷和源儿正是往上爬的时候,他们可千万不能拖后腿。 “前些日子孟宏麟负责修缮的桥梁塌了,想来是为了这个事。”江云康道。 “那三爷要帮孟家吗?”林姝问。 “帮?自然是不能帮。”江云康说着笑了,“如今有数不清的人盯着我,就等我犯错,好去圣上那参我一本。” “不过,孟家第一次邀请赴宴,还是要去的。毕竟是家中长辈,若是不去,孟家更要大作文章。且去看看,孟家给我们摆了什么鸿门宴。等去了孟家后,娘子只管吃喝,麻烦事我去挡着。” 孟家设宴的前一日,京城刚好下了一场大雪。 次日江云康出门的时候,院子的积雪已经到膝盖。 等江府的马车到孟府外时,已经到了不少人。 他们看到大哥夫妇后,林姝便跟着胡氏去了,江云康则是跟着大哥去前厅。 江家兄弟俩,如今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特别是江云康。在他们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很快,孟宏麟就从屋里小跑出来,笑盈盈地道,“两位表弟可算是来了,我等你们许久,再不来,我珍藏的好茶,都要被那群浑小子给喝完了。” 江云康笑着没说话,倒是大哥跟着说了几句。 走进前厅后,众人都来寒暄,等落座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 刚坐下,江云康就感受到一道不是特别友善的目光。 转头找去,瞧见左前方坐着一个面容黑瘦的男子,深陷的眼窝和他对上后,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孟宏麟作为主家,给江云康介绍说是张阁老家的长子,江云康这才有点印象,是那个被皇上拿去杀鸡儆猴的倒霉蛋。 江云康只是不懂,他与张行松从无来往,为何要那般看他呢? 不过张行松如何,对他来说也不太重要,眼下张行松身上挂着一个闲职,往后也没可能继续往上升,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种大家族的宴席,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事。 等用过午膳后,才有孟家小厮来找江云康,说老爷在园中暖阁等着他。 去暖阁时,江云康特意叫上了大哥。 他们到的时候,孟威看到大哥时,明显地愣了下,不过还是让他们进来。 “都坐吧。”孟威看着炉子上的茶壶,听到“咕咚,咕咚”响,才把茶壶拿了起来,一边给江云康两人倒茶,一边道,“大郎、三郎近日应该很滋润吧?” 江云康往大哥那看一眼,装傻充愣他也是会的,叫大哥一起来就是这个目的,有些话他不好多言,但是大哥这个亲外甥可以。而且有大哥在,孟威说话也会收敛一些。 江云帆心中也大概猜得到舅舅要说什么事,便直接问,“舅舅有事便直说,咱们都是亲戚,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辞。” 顿了下,在舅舅开口前,他又道,“不过有些事,我们现在也不好出面,还请舅舅谅解。” 孟威长叹一声,抬眉时颇感无奈,“以前你们还是一点点大时,我就期望你们能成才。如今你们都大了,有自个的主意,这是好事。” “那我也不绕圈子了,前些日子城南桥塌了的事,你们肯定听说。那是宏麟着手办的事,桥才刚修缮完一个月,却突然塌了,还死了一个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修桥需要再批一笔钱,不知为何,到了三司那里就卡住了?” 说到最后,孟威看的是江云康。 江云康抿唇道,“第一次拨款时,我并没有上任,那会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到了第二次时,正使大人的意思是,前一次拨款便有富余,不应该出这样的意外。要么上回的人自个把桥修好,要么把事情查个清楚,看看是谁偷工减料。等查个明白,再拨款。” “三郎什么意思?你是暗指我们孟家挪用工钱了?”孟威当即放下脸来。 江云康却面不改色道,“舅舅误会了,我没说是孟家。或许是有些人欺上瞒下呢。” “这个事啊,我只能和舅舅多说两句,其他的真帮不上忙。我是副使,上头压着一个正使,修桥的事是正使大人说了算的。反正正使大人说了的,只要桥能再修好,很多事都能大事化小。不然再闹到皇上那里去,皇上便不会只是让人随便查查。” 一座桥梁的事,还没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皇上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让下边人去查一下。 柳城不肯给钱,就是想要那些吞了钱的人再吐出来。他是新派官员,早就看孟家这些中饱私囊的世家很不爽,所以才故意卡住第二次修缮的钱。 要是再闹到皇上跟前去,柳城也是不怕的,因为皇上也是站在柳城这边。 江云康搬出了皇上和柳城,孟威面色铁青。 “三郎可别吓唬人。”孟威哼了一声,“我比你多吃二十几年的米,也多二十几年的官场经验,你要推脱不肯认我这个舅舅,那我也不好四处嚷嚷,但这些打马虎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江云康长声叹气,如果不是古代太讲究一些有的没的,他这会都不会出现在孟府。 转头看向大哥,现在得大哥开口了。 “舅舅,您别误会了三弟,事情还是不要闹大的好。三弟刚去三司上任,很多事还没上手。”江云帆道。 有些事,江云帆心中清楚一些,只是碍于亲戚情面,还有他母亲的份上,才不好直说。 “行行行,你们都厉害,翅膀硬了,往后你们有事也别指望孟家,都出去!”孟威摆手不耐烦。 本来被江云康暗示,他就不爽,一个庶出的,现在是小人得志。但没想到自个的亲外甥也帮江云康说话,孟威就不想和他们多说。 听到孟威让走,江云康立马起身。 江云帆倒是停下说了两句,才转身出去。 等江家兄弟走后没多久,孟宏麟来了,他刚进暖阁,就问父亲事情成了没有。 “成什么成?”孟威没好气道,“那个江云康,根本就没把我们孟家放在眼里,说什么柳城压着他。他可是堂堂三司副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谁信?” 孟宏麟面色也不好看,“难怪姑母说江云康就是白眼狼,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早知道他是这个德行,当初就该让姑母拦着他读书。” “那大郎呢,他可帮我说话?” “大郎?更别提他了,他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孟威心头有气,但这会骂了两句,也知道得先把事情解决了才行,“哎,罢了,谁让咱们现在有求于人。待会,我亲自去找你姑母,她是江云康嫡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江云康也不敢忤逆嫡母。” 孟宏麟眉头紧皱。 孟家这些年大不如前,家中开始入不敷出,他才动了点小心思,偷偷拉了公款填补家中亏空。现在钱都用了,哪里还拿得出钱来。 如果这个事被查,他头顶的乌纱帽八成就没了。 孟家父子这边商议这找孟氏,江云康和大哥走出暖阁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江云康面色凝重地看着大哥道,“方才在舅舅跟前,我不好说太直白,不然舅舅又要误会我了。” 再次叹气后,江云康颇为无奈道,“城南桥梁的事,是柳城故意要卡着,如果舅舅他们不把之前吞下的钱吐出来,柳城不会罢休的。舅舅怕是会去找母亲来施压,大哥可要看清楚,皇上眼里可容不得沙子,趁着事情没有败露,还是劝舅舅他们拿钱出来吧。” “我……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江云帆无奈道,“但是舅舅他偏偏不听我们的,哎,要是他去找母亲,我和母亲说去。你可要顶住,万万不能被人拿住把柄。” 两人说完后,江云帆立刻去找他母亲。 江云康则是去找林姝,孟家的事,还是要辛苦大哥了。就算孟威有事相求,语气也还是带着一股高傲。 若是孟家真的舍不得这笔钱财,那孟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管是哪个结果,他都挺喜欢。 而且以孟氏的性格,不见得会来和他说软话,因为孟氏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他。 往后两日,见孟氏没有找来,江云康就没多关注孟氏的事。 直到第三日,皇上突然召他进宫,问他孟家是否真的贪了修缮桥梁的钱财。 一开始,江云康还不懂怎么回事,听皇上多问几句后,才知道是有人写秘折弹劾了孟威父子。 这会,江云康想的是,哪个乖乖深的他心,竟然做了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听完皇上说的,江云康当场就跪下了,“回皇上,秘折上的事,微臣确实不知情。不过城南桥梁倒塌的事,微臣是知道的,不过正使大人也说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会再拨款修桥。因为修桥是孟大人,微臣为了避嫌,并没有参与调查。” 他说的也都是真话,柳城之后怎么查的,他一句话都没过问。 皇上也相信江云康,深吸一口气道,“为官者,应当清正廉洁。你说得对,孟家是你舅家,查案的事确实该避嫌。你去把柳城喊来,朕来问柳城。” 听到皇上不然自己插手孟家的事,江云康心里是高兴的。 孟威毕竟是他舅舅,就算孟家真有事,也不是他能查的。他把自己摘干净就好,反正有其他人去查。 江云康出了大殿后,便去找柳城。 孟威父子拖了那么几日,就是舍不得那些钱,现在柳城去见皇上,八成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在柳城进宫后,江云康再去大哥那一趟,给大哥透了个风声,剩下的,就等着看戏好了。 第159章 孟家对江云康而言, 并没有真的血缘,而且孟家也不曾照拂过江云康,还在江云康入朝为官时使了绊子。 无恩也无义, 江云康没理由帮扶孟家。 他会给大哥透口风,只是不想让自己落个薄情刻薄的名声,大哥是个好人, 在古代这里,大哥这样的人算是不错的了。 人无完人, 江云康不会去计较太多细节的事。 不过孟家这次,是真要倒霉了。 皇上抬一次手, 但不会抬第二次,马上派了亲信涂世杰去查。 没多久就查到了孟宏麟头上,当天,孟氏就找来了,这还是她头一回来江云康这里。之前乔迁设宴,孟氏都推脱生病不来,现在为了孟宏麟, 倒是硬着头皮来了。 林姝早就得了夫君的话,朝堂上的事, 对外只说不清楚,瞧见孟氏黑脸,林姝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 “不清楚?你当真是不清楚, 还是想要唬弄我老了?”孟氏沉着脸,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若不是为了娘家, 她绝对不会登门来, “你与三郎浓情蜜意的, 这么多年过去,三郎身边就你一个,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些事,三郎不与你说,难不成都憋在心中?” “回母亲,三爷有文老爷他们谈论朝政,回家只说累,当真不与我说那些。”林姝面露为难,夫君这会在上朝,只能由她撑着了。 若是刚嫁过来那会,她早就吓坏了,不过如今不一样了,她能开府另住,便是夫君给她的底气。 而且今日大嫂没一块过来,便能清楚大房的态度,就连大嫂都推托的事,他们三房又何必去管。 “你!” 孟氏抬手指着林氏,好半天后才放下来,“好,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问你,孟家的事,你们到底管不管?”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2节 “孟家是母亲娘家,也是三爷的舅家,能帮的自然是要帮。”只是能力有限,涉及违法的那些,也是无可奈何。后边这话,林姝只在心中说。 “既然你们肯帮,那你现在就去找三郎,让他去找柳城。以他的情面,柳城不会不给面子的。”即使是要人办事,孟氏也是命令口吻,从进屋起,连个正眼都没看过林氏。 林姝面露为难,温声道,“母亲,能找的,三爷肯定有找过。既然事情闹到皇上那,倒不如听听大哥的意思?” “少往你大哥身上推,他在翰林院,权利哪里比得上你家三郎。”孟氏哼了一声,起身欲走,“若是明日事情还没转机,我就去朝廷告你忤逆!” “别拿些打哈哈的话来敷衍我,你们的那点小心思,我全都知道。” 告子女忤逆,那可是不孝的大罪。若是坐实了,江云康的官职丢了不说,还可能受刑罚。 孟氏为了孟家,倒是不惜拿着承安侯府的脸面给人踩。 林姝听得心头猛跳,看孟氏匆匆走了,忙让人去宫外等夫君。 等江云康会来,听到孟氏威胁他,倒是一点不怕,淡定地坐下喝了口茶道,“夫人放心,就是母亲想告,大哥也不会让的。再者,告了我,承安侯府的名声就臭了,大哥的官途就是母亲的命,她不会做影响大哥官途的事。” 林姝听到这话才松一口气,“不过母亲能找上们来,孟家的事,是不是很严重了?” “是啊。” 江云康点头道,“孟家舍不得那点钱财,眼下招来大祸,孟宏麟的官职势必保不住,会不会牵扯到孟家满门,就看孟家之后的态度了。” 以他对孟威父子的了解,怕是还看不透,就算大哥再三提醒,孟家也可能守着那份钱财,想着托关系办事。 如果孟家去托关系,皇上更高兴了,只要有人插手,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历朝建朝也超百年,这么多年下来,积弊已久。 官官相护,各种关系把控权势,长此以往,总有一日要走向灭亡。 皇上登基前没享受过权势的好,登基后便极其厌恶官官相护的行为。故而这些年,一直想清扫下京城的世家们。 到了第二天,江云康还是没去找柳城,但孟氏也没上门来,因为孟宏麟已经下大狱,孟威被革职在家。 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孟氏去了孟家正伤心,又被哥嫂埋怨不帮忙,当时就气晕了被带回承安侯府。 江云康是躲着这个事,三司的同僚也没人敢说他,只是在遇到张阁老时,被暗暗地讽刺了几句。 又过了几日,孟家想拿出银钱填补亏空,皇上却也不乐意了。判了孟宏麟流放,孟威则是罢官不用。 如此一来,孟家算是彻底败了。 不过孟家本就不是最显赫的那些,它败不败的,对大部分人影响不太大。 但这是一个信号,皇上处理施家,还没那么明显,因为施家是谋逆大罪。但孟家这次被重罚至此,还牵连了好些帮孟家的人,让京城的那些世家旧臣有些慌了。 孟宏麟被流放后,江云康带着林氏回承安侯府探望过几次,不过孟氏不愿见他们,大多是大房在接待他们。 这日上门时,便又是胡氏出来和他们说话。 胡氏面上讪讪的,婆母不给三房脸面,但她自个心中清楚,孟家这事真不好办。胡家和孟家也是姻亲,这段日子,她和大郎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三房不好做人,他们更不好做人。 而且孟家这事,还牵连了一些胡家子侄,她心中对孟家也是不喜,更不想再得罪三房。 “你们快坐。”胡氏邀江云康他们坐下,张嘴犹豫着要怎么说话,好在林氏先开口,缓解了她的尴尬。 “近来天冷,大嫂看着消瘦不少,真是辛苦你了,都是你在照顾母亲。”林姝笑道。 他们已经来了侯府几次,对于母亲的不喜,林姝早就了解。现在过来,无非就是做给其他人看,同时告诉大房,他们还是可以继续来往。 江云康也跟着说是,既然孟氏不见他们,便起身道,“我去看看两位弟弟,你们先聊。” 等江云康走后,胡氏便忍不住叹气。 林姝也有事要说,坐到胡氏身边,让丫鬟们都先退下。 “三弟妹,你这是?”胡氏停住叹气,拧眉看林氏。 “大嫂,这话我本来不该说,但母亲不愿意见我们,我就只能和你说了。”林姝压着嗓子,“家里的几位爷刚守孝结束没多久,眼下可是最重要的时候,大哥还长三郎四岁。若是再过个两年多,朝堂上便没有咱们江家的事了。” “况且,五弟刚说好亲事,还等着母亲好起来操办呢。大嫂多劝劝母亲吧,孟家倒了是让人难受,可大哥和五弟的前程,母亲就不看重了吗?” 孟氏的身子本就一般,这次病倒了,若是撑不过去,那江家几个儿子都要守孝。 现在守孝,对江云康的前程有影响,更是直接断了江云熠的前程。 孟氏一生就希望她自个的三个儿子有出息,林氏说的这些是直击孟氏痛点,只是这些话,她不好和孟氏说。但胡氏不一样,胡氏本就与孟氏更亲厚一些,又是大房长媳,与林氏是完全不一样的。 胡氏听完林氏说的,心头猛地一跳。 这几日她忙里忙外,只想着孟家的事,倒是忘了这些。林氏说得没错,不论如何,承安侯府,再也经不起守孝二十七个月了。 “你说的,我放在心上了。”胡氏长叹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也就只有自个的亲人才会为对方着想。这些日子,你们大哥为了孟家的事操心劳力,母亲还不理解,我们也是不容易。” 侯府没有其他人可以吐苦水,胡氏现在便忍不住多说几句。 另一边,江云康找到两个弟弟时,江云熠正在看江云成读书。 还没进屋,就听到江云熠在骂人。 “背书你不行,写文章也不行,江云成,你以后想干嘛?” 江云康刚进屋,就听到这句话。 江云成看到三哥来了,如看到救星,赶忙起身行礼问安,然后往边上退了几步。 “三哥。”江云熠也唤了一声,再问,“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不来,如何能听到你训话?”说话时,江云康已经拿起六弟的文章看。 一家六个兄弟,每个人都不太一样。说实话,六弟确实不是读书的料。 看江云熠抿着唇,江云康叹气道,“五弟啊,你好歹温和一些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莫要太苛责人了。” “那三哥你说,六弟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往后该怎么办?”江云熠自个中了进士后,就一心想帮扶弟弟读书,大哥和三哥都有了本事,他们也不该落下才是。但六弟在读书习武上,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凭他费尽心思,都难看到进步。 “六弟打算盘不是很厉害?”江云康记得六弟帮林氏看过好些账本,算数是个好手,“不是所有人都要建功立业干大事的,侯府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也要有人打理。还有家中那些产业,也不能空着。若是能读书自然是好,可读不出个名堂,也不用逼着读到五六十岁。” “你说得倒是好。”江云熠小声嘟囔一句,随后走到木窗边上,确认外边没人,才过来道,“三哥,你和我说句实话,孟家的事,你有没有踩上一脚?” “五弟,你这是小人之心了,我可没那么小心眼。”江云康不承认道。 “切。”江云熠撇嘴道,“就是踩了也正常,孟家那般看不上你,要我就踩两脚。我就是好奇,外边有人说你白眼狼,既然被骂了,我就想知道事实。” 江云熠分得清楚,孟家于他而言,和于三哥而言,那是完全不一样。 听到这话,江云康倒是有些意外,“你小子……哈哈,说了没踩就是没踩,莫要想太多。你马上就要成亲,别有什么都挂嘴上,有空时,多去母亲跟前看看。” 时候不早,看江云熠两个都还好,江云康便告辞回去。 孟家的结果注定改不了,因为这个事,也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说江家兄弟颇无情,连亲戚都不顾了。 这样的话,只要不说到江云康跟前来,他也是不在意的。 不过,也有一些喜欢倚老卖老的。 这日江云康去临仙阁赴宴,正好遇到了张阁老,张阁老喝了点酒,面颊红红的,看到江云康,便拦住江云康的去路。 “江家三郎,好一个江家三郎,真是不错。”张阁老哼哼道,“不愧是能平定亳州的人,现在看来,你是真有本事,连自个的亲舅舅都不肯搭手救一下,当真是忘恩负义,绝情到极致。” 张阁老还没说完时,边上的人就一直拉他,给他使眼色,但都被他给甩开,“拉我做什么?难道老夫说错了?” “张阁老确实说错了。” 江云康没被激怒,依旧淡定,“孟家犯事,证据确凿。张阁老说我不讲情面,我是趁机打压孟家,还是勒索孟家?” 他摊手道,“都没有吧。更何况,我领的是君恩,是圣上的赏识才让我走到今日,又不是孟家提拔的我,何来的忘恩负义?” 张阁老眉头紧皱,被江云康问住了,只得一句话,“巧言令色,搬弄是非,我说不过你!” “不是说不过,是张阁老你没有道理可言,这才无话可说。”江云康一直好奇,为什么张家父子对他敌意那么大,明明他也没得罪过他们。 “江云康,你放肆!”张阁老面色更红,瞪着江云康怒吼,把走廊两边雅间的人都吸引出来。 今日是徐敬文约的江云康,他在雅间听到张阁老骂人,忙从雅间出来。 走到江云康边上后,给江云康使了个眼色,再和张阁老道,“阁老莫要生气,这里那么多人,您是京城的老人了,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是吧?” 张阁老转身望了一圈,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围了好些人,瞪了江云康一眼,这才甩袖离开。 张阁老走后,徐敬文便带着江云康进雅间。 “你倒是一点也不退让。”徐敬文浅笑着说了一句。 “我占着道理,总不能平白无故由人说了去。”以前自个没地位,才说要忍让,现在他没吵没闹,只是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而已。 顿了下,他问道,“不过这个张阁老,为何这般看我不顺眼,上次孟家宴席时,他儿子看我也颇有敌意,不知徐大人知不知道一些内因?” “这个还不好猜吗?”徐敬文笑了笑,“他儿子张行松,当年被皇上派去永平城,但运气不好,加上张行松自己没本事,断了腿后,也害了前程。” “后来你又去永平城,不仅稳住永平城,还拿下北狄二十三城。那么大的功绩,谁能不眼红?” 听到这个,江云康有些懂了,“那他们的心胸,未免太狭隘了。” “别人光是听听,就觉得你好处颇多。更何况是张家父子,他们便会想,如果张行松没有摔断腿,往后哪里有你的事,现在你的那些功绩,便都是张行松的。”徐敬文说到这里,门开了下,是文渝进来。 看到是文渝,徐敬文又继续道,“人啊,看不到自己的短板,只能看到别人的好处。如果张行松真有本事让永平安定,也不会被人陷害摔了腿,不过是眼高手低,一些无能之辈的矫情罢了。” 文渝坐下后,听到徐敬文最后一句,便知道徐敬文在说什么,“三郎不必多在意张阁老的态度,他对你本就眼红,加上他和宰相走得近,他们都是老派臣子,对咱们这些力挺改革的新派臣子,都带了敌意。” 第160章 说起这个宰相钱品鸿, 倒是很有本事。 他是先帝在世时就升的宰相,皇上登基六年,现在还是他。 “咱们那位宰相, 说起来,是不是和钱家有些关系?”江云康突然想到。 “是的。”徐敬文回答道,“钱家是恭王妃的娘家, 当时恭王造反,但宰相却能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 可见他本事。” 钱品鸿和张阁老的夫人是姐妹,两家是亲戚关系。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就是这样, 盘根错节,但凡多待一些年的,谁和谁都能论上一些关系。 如今张家嫡长子不行了,张阁老备受挫折,苦心培养的嫡长子没用了,想要再扶起来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从小时候的关系培养, 到后来的联姻,嫡长子的婚事都不简单。 虽说张行松本身就能力一般, 但已是张家这一辈里还不错的人,剩下的,反而更不如张行松。 江云康点头道, “能当宰相的, 自然有不少本事。” 说着,他又看向徐敬文, 今日徐敬文邀约, 倒是不知道要说何事。真论起来, 徐家也是世家大族。 徐敬文见江云康望过来,浅笑下,再道,“孟宏麟被流放,三郎可知道别人在背后说你什么?”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3节 “总不会铁面无私。”江云康自我打趣道。 “哈哈,倒是有人这样说。”徐敬文摇头叹气道,“你倒是心态好。那些世家的人,如今可是拿你当靶子。” 新旧两派的对峙,总有人要冲在前面,之前便是僵局,现在江云康回京城,代表着要打破这个局面。 “当做靶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江云康道。 他要受眼下的恩宠,就要有当靶子的心里准备。 “徐大人今日,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与我们说吧?”江云康问。 徐敬文笑了下,他把女儿嫁给林源,便代表了他现在得态度。 “我老了,很多事情,不能再坚持多少年。不过你们往后还会更有前程。”徐敬文感叹道,“以张阁老为首的一些老臣,正在谋划让世家也涉足余江以北的事。” “我知道,余江以北,你费了不少心血。但是那些世家,想的不是如何平定天下,而是争权夺利。他们啊,想掌控余江以北。” “倒是胃口不小。”江云康哼了一声,“当我不在亳州,他们便能插手了吗?” 文渝也是眉头紧皱,“世家向来喜欢揽权,一带传一带。若是有本事的倒好,可往往三代之后就没有能用的人。” 徐敬文赞同地点点头,“用不了几日,张阁老几人就会上折子,让皇上同意他们的提的派遣。如今余江以北确实缺人,他们愿意出人去,皇上也不好拒绝。” “这倒是。”江云康若有所思地道,“既然他们要去,那就去吧。” 像亳州、永平城那些重要地方都不缺人,虽说张阁老他们肯定是想派人去这些地方,但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没过几日,皇上就召江云康独自觐见,说到了这个事。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朕不放心他们去余江以北,却也该给他们一个机会。”不然那些老臣,就会说皇上亏待老臣,用人不公。 “回皇上,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江云康道,“他们要去,就让他们去。余江以北二十几座城,有好些城里还不时有□□和战事。他们去了,要是真能有本事平息□□,便是皇上的福分。” 如果没本事平息□□,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皇上听了渐渐露出笑容,“还是三郎你有主意。” “微臣也是得了皇上当年的经验,才有的想法。”江云康指的是张行松的事。 君臣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上很快就下旨,采纳了张阁老他们的提议,只是还缺的地方不同,全是一些棘手不好处理的地方。 张阁老他们慌了,找到皇上后,还没等他们多说,反而先被皇上斥责,说他们只想享福,所不懂朝廷艰难。一句句数落下来,倒是让张阁老等人招架不住。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张阁老气得称病,皇上当即派人去张府查看,御医说张阁老郁结难抒,皇上很体贴地把张阁老手中的事分了一些出去,美名齐曰是不想张阁老太操劳。 皇上把张阁老的权给分了,这下张阁老是真的气病了,让人立马去请了钱品鸿过府说话。 等钱品鸿刚到里屋,张阁老便老泪纵横,“品鸿,你说说,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啊?” 这一次,张阁老又送了一个儿子去余江以北,若是再有什么事,如何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而且这个还是他自己提的,怪不了别人。 钱品鸿早就得知张阁老他们的想法,只是他没反对,也没有派人一块去余江以北。那是江云康花了许多年打下来的地盘,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他们的人去。就是皇上,也不会同意。 不过这些话,钱品鸿也没和张阁老他们说过。张阁老太过于古板,有些事,若不是需要用人,他也不会和张阁老来往。 “姐夫,你先不要急。”钱品鸿叹气道,“眼下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咱们改变不了,倒不如多派几个可靠的人跟着二郎去上任。如果二郎真能建功立业,也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二郎他……他如何有那个本事?”张阁老咬牙说得特别不情愿,就算他不想承认,却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本事。 他躺在床上,看着钱品鸿道,“不怕你笑话,我张家如今,实在是没人能去辅佐二郎。” 见张阁老期待地看过来,钱品鸿点点头,“姐夫放心,你我本是亲戚,我不会看着二郎有麻烦的。我有几个门客颇为不错,到时候让他们跟着二郎去。” 去的是门客,出了事,和钱品鸿也没多大关系。 但同时,钱品鸿又能知道余江以北的第一手消息。 听到张阁老叹气,他也跟着叹气,“姐夫好好保重身体,这个时候可不能再生病,不然岂不是让别人舒服了去?” “你说得对,绝不能让江云康好了去。”张阁老深吸一口气,又道,“品鸿,那个江云康,如今深得皇上信任。他连亲舅舅都可以不管不顾,咱们可要小心才好!” “我明白的,你也好好休息吧。”钱品鸿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才从里屋出来。 他到外间,看到拄拐的张行松,开口唤了句“行松”。 “姨夫,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可以吗?”张行松道。 钱品鸿往前走了两步,“这里是张府,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吧,不需要避讳。” 张行松还是有些犹豫,左右看了一眼,才问,“我是真的没有前途了吗?” 他的腿断了一条,按照以往,连官都当不了。说是皇上仁厚给了一个闲职。可他是张家嫡长子,过往数年,他都是受人追捧的嫡长子。但是现在,父亲不愿意多见他,不少同僚私下笑话他。 眼看着父亲要培养弟弟们起来,张行松心如刀割。 “行松啊,你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的。”钱品鸿拍拍张行松的肩膀,“你先放宽心,把身体养好一点。你父亲现在身体本就不好,更别让他为你操心了。等过段时日,若是有机会,姨夫会和皇上提提你的。” 他一副长辈口吻,说完后,又拍了下张行松的肩膀。 张行松抿唇没有多说话,他是世家长大,这样的话术听了不知多少。 这会,他并没有被安慰到,而是更加心寒。 钱品鸿出了张府后,准备进宫去面圣,在宫门口,遇到了刚从宫里出来的江云康。 两人的马车迎面而过时,钱品鸿突然听到江云康唤了句宰相大人。 江云康推开木窗,笑盈盈地看着钱品鸿,“宰相大人,您这是从张府来吗?” “江大人这是长本官肚子里了么,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钱品鸿面带微笑。 “这倒不是,只是方才在宫里遇到的人说看到您去了张府,这才知道的。” 这次说到张府两个字,江云康稍微加重一点语气。这个钱品鸿,做人做事就像水里的泥鳅,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不过呢,那么圆滑的一个人,也有他的不好。就是两边都讨不到最好,他再次冲钱品鸿笑了笑,“我与皇上,也正好说了下张阁老。您与张阁老是亲戚,方才看过张阁老,不知张阁老现在可好?” 钱品鸿听江云康语气真诚,但实际却是给他挖坑。 说张阁老好,那就代表张阁老装病推托,故意给皇上摆脸色,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如果说不好,那江云康很可能就会说,既然身子不好,就留在家中好好休息,转头再建议皇上把张阁老手中的权再分了。 所以说,怎么回答都不好。 从江云康回京城后,钱品鸿很少和江云康打照面。 现在看来,这个江云康确实不简单,也有让他这般为难的时候。 “江大人若是想知道,亲自上门看看就好。”钱品鸿笑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我同朝为官,就算你和张家没有亲戚,也可上门探望,你说是吧?” “宰相大人说得对。”江云康直接忽略了钱品鸿的话,转而道,“我就不耽误你进宫了,若是有机会,还是烦你和张阁老说一声。如今皇上正是缺人用的时候,正等着张阁老身体转好,让他切记要保重身体呢。” “放心,一定会。”钱品鸿说完,放下了木窗。 在两辆马车错身经过后,钱品鸿才用力捏住腰间的香囊,直到手背暴起青筋。 第161章 转眼间, 新年将至。 这是江云康回京城任职后的第一个新年,府里的迎来送往,便让江云康夫妇忙活了好些日子。 新年过后, 他们带着安儿去承安侯府拜年,孟氏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只是看到江云康时, 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江云康和大哥几个在一块喝茶,一说到了二月的县试。 “听闻你想让安儿下场, 我也是一个意思,想让顺顺去试试。”江云帆坐在中间, “说起来,他们也十二岁了,这会要拿功名还不容易,但过个县试应该可以。特别是安儿的文章,很是不错。” “顺顺也是不错的,他比安儿斯文,更耐得住性子。”江云康笑着道, “他们两个小子的事倒是不急,这次不中, 也还有许多年可以努力。守芳过了年便是十七,听闻有好几户人家前来提亲,不知大哥看中哪个人家?” 儿女的亲事, 从家族门第, 到他们自个会不会愿意,都是需要考量的。 江守芳是承安侯府嫡长女, 如今江云帆得皇上重用, 自然有不少人来提亲。胡氏为人大气, 也不会特意为难继女。早从前年,胡氏就帮着相看,只是一直没能说下来。 说起长女的婚事,江云帆便忍不住叹气,“在坐的都是自家兄弟,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孟家和云家都再三来提亲求娶守芳,我已经婉拒过,但他们却……”却骂江云帆目中无人。 孟家是娘舅家,现在孟家落败,孟威已经前途无望,只能指望下边的小儿子和孙辈。京城里有点门第的,都看不上孟家,所以才会来找江云帆。 云家则是安和郡主的娘家,安和过世后,江云帆和云家也一直有来往。现在云家也大不如从前,这才会想着求娶守芳,好谋个靠山。 孟家和云家,都不是好选择。 江云帆自个看得清楚,不会拿女儿的婚事来做人情,这才会婉拒两家。 但这两家人都不是好拜托的,一而再地上门,以至于把守芳耽搁到现在。 不过除了这两家人,也有其他的人家,就是江云帆不太看得上。 “说来说去,不管怎么人家,也要守芳自个同意才行。”江云康说完,又笑着看向江云熠,“五弟面色红润,看来成亲后,日子很是滋润啊。” “你……你少打趣我!说着守芳的事,怎么就谈到我,我滋润点还不好吗?”江云熠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耳朵。 “好啊,是很好。” 江云康哈哈笑了下,看江云熠鼓着脸生气,又忍不住调侃两句。 从承安侯府回去时,江云康一家坐在马车里,林姝也说到了守芳的亲事。 “母亲的意思是,想要守芳嫁去孟家,但大哥大嫂肯定是不同意的。大嫂私下与我说过,继母本就难做,如果不为继女找门好亲事,别人在背后指不定要怎么说她刻薄。”说到这里,林姝忍不住叹气道,“就为了这事,母亲已经许久没给大嫂好脸色。” 安儿突然接话,“幸好,咱们没住在侯府里。” “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林姝皱眉看向儿子,“儿女的亲事本就是难事,若是结好了,便是两姓之好。不然心中有怨,日后是要成仇家的。况且如今朝局不稳,如果结错姻亲,你以为我们能躲得掉吗?” 分家不是分宗,他们还是江家人,江守芳若是嫁个仇家,多少也会影响三房一些事。 安儿撇撇嘴,“那就让大堂姐自己选嘛,看她愿意嫁谁。” 林姝和夫君对视一眼,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就是守芳自己愿意,那孟家和云家也不同意。 往后的一段日子,胡氏上门得更勤快了一些,不时也会带上五个孩子。 江云康提醒过大哥后,便没再过问大侄女的婚事,而是忙活着手中的事。 世家那些子弟去了余江以北不过一个月,便有不少人受不了苦,好些写信给家里要回来。本来这些信,都是送到各自家中的家书,但其中一人的,被有心人送到皇上跟前。 那日早朝,皇上是勃然大怒,“吃不了苦去什么边境,这是要人笑话朕,还是笑话历朝无臣子?既然不愿意吃苦,往后也别当官了,回家蹲着就好,反正你们这些当爹的也愿意养着他们。” 一时间,皇上连着下了三道旨意,撤回了十个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4节 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还没在边境站稳脚跟,倒是把自个的前程都给毁了。 不过,能在这会说些苦不苦话的人,本就没多大本事。 在他们回了京城后,江云康便派人跟着他们。 一来二去,等二月县试结束时,江云康便注意到了钱品鸿的几个侄儿。 钱品鸿自个是步步仔细,不过家族大了,便多少有几个不是特别聪明的。 其中有两个,分别叫钱远和钱善之的,一个私下扣了部分江南制造局送来的绸缎,还一个被罢官后,办了几家地下赌坊。 地下赌坊的钱善之,江云康管不到他那里,便差人给涂世杰送了口信。 到那个钱远,则是他自个着手办的。 查处贪赃枉法的人本就是江云康分内的事,他不仅查了钱家两个子侄,还查了其他的人,其中还牵扯到一个孟家偏支的人。 当天下午,孟家偏支就有人到了江府,只是江云康没见他们。 不过让江云康意外的是,钱品鸿倒是在次日上门了,听门房说是钱品鸿时,江云康很是意外。 其实钱品鸿为官做事都还不错,至少明面上看不到错处,但他却不是皇上想要的宰相。 皇上要的是能听他话,帮着皇上一起解决世家质疑,但钱品鸿不是这样的人。 钱品鸿出身世家,长于世家,还是很维护世家大族的利益。只是世家经年已久,留下太多的弊端,如果不革新换人,朝廷不能长久坚持。 当然,也有部分世家是两眼看得清,知道现在该怎么做的, 江云康让人请钱品鸿到前厅,他过去时,钱品鸿正在品茶。 “宰相大人,今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江云康拱手行礼,坐下后,也端起茶盏。 “自然是好事。”钱品鸿面带微笑,看着并不是来兴师问罪,“江大人这几日好威风,看得本官都好羡慕。” “不过呢,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一点的,才会有这个劲,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怕是就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喽。” 江云康笑了笑,“宰相大人此言差矣,您还身强体壮,怎么就守着一亩三分地呢?您都固守不前,皇上怎么办?” 和钱品鸿这种人说话,处处都是暗示,一语双关更是多,每句话都得仔细想好才能回答。 “江大人才是说笑了,行了,我不说这些不重要的事。我今日来,是有个好事想和江大人说说。” 钱品鸿说这话时,身后的两个随从,把端着的礼盒放到江云康跟前,“听闻你大哥家长女秀外慧中,和我的一个侄儿年纪相仿,两人很是匹配。我与你大哥来往甚少,不敢贸然上门,想着和江大人有过几次谈话,这才厚颜上门来问问,不知江家侄女可否有婚配?” 来往少不代表不可以上门问亲,江云康和钱品鸿的来往也少,又不是他女儿,却问到了他这里。 江云康当即就明白了,这是先礼后兵。 “侄女的婚事,我这个做叔叔的,实在知道多少。如果宰相大人有意的话,大可直接去找我大哥。你们钱家那么好的人家,我大哥必定会欢迎的。”江云康笑着道。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兄弟无话不说呢。”钱品鸿摇头叹气,“不过也没事,我家侄儿刚过弱冠,并不急着定亲。不如劳烦江大人改日上门问问?” 江云康心中冷笑,这算什么事呢,大哥大嫂具在,再不齐还有孟氏这个昨天,侄女的亲事怎么也轮不到江云康来做主。 而且是钱品鸿侄儿,又不是钱品鸿亲儿子。 用个不是很重要的侄儿来结亲,若是成了,往后两家便会有诸多绑定。即使不成,钱品鸿也不丢脸,因为被拒的并不是他儿子。 算来算去,钱品鸿都算得很好。 江云康笑了下,“如果宰相大人非要让我去问问,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种事啊,最好还是让亲父亲母去,不然别人以为借权压人,误会了可不好。” “好像也是。”钱品鸿端起茶盏挡住了脸。 他并不想和江云康真的闹起来,毕竟能帮历朝夺回余江以北二十几城的人,本事肯定不小。故而才想到联姻这回事,而且以他钱家门楣配承安侯府,那可是绰绰有余。 不过现在听江云康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愿意结这门亲事,也就是拒绝他的示好。 “江大人,你已不是二十岁分毛头小子了呀。”钱品鸿突然道,“凡事讲究一个缘法,太过刚硬容易折损自己的。” “多谢宰相大人关心,您的话,我记下了。”江云康道。 亲事说不成,钱品鸿便不多留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提到钱远和钱善之两个人的事,只是走到江府外时,和江家门房交代了一句,“你去和江大人再说一声,听闻你家公子读书很是不错,来日放榜时,祝小公子也能如江大人一般连中六元。” 门房不懂宰相为何突然说到小公子的事,但宰相只说了这些,他便回去如实和老爷转述了。 林姝听了心中不安,总觉得钱品鸿像是威胁的意思。 江云康则是让人备马车,他要去找大哥一趟。 第162章 钱品鸿想要联姻, 这是明摆着不可能的事。 皇上为何重用江云康,除了江云康有能力之外,便是江云康的立场是皇上喜欢的。 如果江云康立场含糊, 什么都想要之后,江云康不仅得不到世家的好,还会被皇上厌恶。 找到大哥后, 说了钱品鸿上门提亲的事,江云康再道, “钱品鸿这个人,做事圆滑且深思熟虑, 他到我府上,狠话倒是没说,但是从头到尾都在暗示。他现在提到守芳的婚事,大哥可别听信了别人的话,也要注意点其他人。” 这种时候就怕猪队友,如果孟氏不清楚答应了什么,他们两兄弟的前程也就随风去了。 “三郎说得对, 不过你大嫂已经带着守芳去相看过,都觉得张侍郎家的侄子还不错。本来想着还不用太着急, 但现在看来,得早点去下定了。”江云帆道。 “张家?”江云康想了想,“张家倒是不错, 门风清正, 是个不错的人家。” “是啊,我也是因为徐国公提了一句, 才派人相看。张家公子一表人才, 守芳自己也是愿意的。本来是想让守芳再看看其他人家, 仔细地想一下。” 嫁女儿得万事都考量好,不仅仅对方公子要好,还要家世清白,家中人口是否好相处。江云帆这个做父亲的,生怕女儿嫁过去吃苦受罪,所以处处都要帮着考虑。 说完这番话后,江云康和大哥分开,这才回府去。 没过几日,便是县试放榜的日子。 江云康带着安儿出门去看榜,一路上,安儿都在念叨着顺顺。 等到了贡院外,安儿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顺顺。 “父亲,您就让我下去吧,我找到堂弟后,立马就回来了。”安儿迫不及待地想下马车,推开木窗,往外伸出头去,却被他父亲给拽了回去。 “早就和你大伯父说好,若是到了,便会在这里碰面,现在没看到人,必定是他们一家还没到。”江云康道,“你坐好一点,都是参加科举的人了,往后应当端正一些。” 外头人太多,安儿到底年岁不大,若是出去磕了碰了,那就完了。江云康让书砚带人去看榜,他则是继续坐在马车里。 “啧啧,难怪小舅说您万事都不慌张,明明这种时候,我都好紧张,您却还是一副淡定模样。”安儿往后靠着木板,连着几声叹气,心跳也跟着加快。 江云康笑了下,“会紧张是因为对自己没有把握,但如果有把握的话,又如何会紧张呢?” “我这是相信你的本事,你舅舅如今在惊水关任职,若你读书厉害点,指不定就能快些见到他。” “那我不仅要读书厉害,我也要考武状元!”安儿哈哈笑道。 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个让人不太喜欢的声音。 “江公子倒是口气不小,若是你能文武状元都中,那可真是旷世奇才。”钱品鸿笑着道。 江云康看到是钱品鸿,在马车里和安儿摆摆手,示意安儿不要说话,他瞥了眼钱家马车,还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小公子,微笑道,“宰相大人今日是来为幼子看榜的?” 钱品鸿点头说是,“犬子不如你家公子读书好,如果我没记错,江家公子才十二岁,我家乐之虚长了四岁,怕是还不如你家公子。” “宰相大人谦虚了,县试而已,看不出什么。”江云康说完微微转头,做出不愿再多交谈的意思。 过了会,钱家马车就继续往前走。 钱乐之不甚服气地看着他爹,“父亲,您隔壁长他人威风?那个江云康是得皇上重用,但您可是宰相。” “乐之,做人要懂得谦虚,自个有多少本事,你自个知道就好,隔壁嚷嚷着说出来。况且现在榜单还没出来,一切都不好说,等榜出来,再庆贺说点大话也可以。”钱品鸿细心地道。 钱乐之是他幼子,也是他除了嫡长子外,最疼爱的儿子。故而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地教导,希望他家也能多出几个有出息的二郎。 “父亲说得是。”钱乐之点头笑道,“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不必与他计较那些事。” 顿了下,钱乐之眸光微闪,有些犹豫地道,“不过父亲,那个江云康可是处处与您作对,张阁老都被气得病情反反复复。听说张家二郎在余江以北快撑不下去了,这个事,您打算怎么办?” 说起朝堂的事,钱品鸿并不避讳孩子,现在耳濡目染,往后也能更好地入朝为官。 “张阁老父子,都是靠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才能有今日。张家注定要落败了,既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就不用多费心思。”钱品鸿微微抬眉,说话间,小厮来报喜,说是榜出来了。 “第几名?”钱乐之抢先问道。 “回公子,是第二。”小厮笑容满面,“恭喜公子,贺喜公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钱乐之自己也很满意,县试第二,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名次,只有一个人比他厉害。而且他年纪不大,输给一些有经验的人,倒是很正常,等之后的两场考试再争取拿个第一也行。 钱品鸿也挺满意儿子的名次,他虽宠爱小儿子,但在读书上,家中每个孩子都是严厉管教。如今幼子能有此名次,往后的俯试和院试也就差不多稳了。 “哼,方才那个江家小孩还说要中文武状元,他倒是会夸海口。若是让我再见到他,必定要当面问问他的名次。”钱乐之笑嘻嘻地说完,正好看到江家马车过来,便喊了一声,引来江云康父子的注意。 因为太想要和江云康他们炫耀,便忽略了小厮说的“可是”,小厮话还没说完,只能着急地喊了句老爷。 钱品鸿见小厮面色焦急,有个不好的预感,但他开口时,幼子已经开口问江安平的名次。 江云康听到是钱乐之问话,本来不愿意多说,但安儿已经凑到木窗边上。 “钱家哥哥,你名次多少啊?”安儿笑得灿烂,“我这里很不错哦。” “我是第二。”钱乐之很自豪地道,听到父亲喊自己,这才转头看去,小声地问怎么了。 没等钱品鸿回话,安儿先道,“那可真是恭喜钱家哥哥了,我也还不错,是这次的第一,咱们可都很厉害呢。” “哎呀,先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回府与母亲报喜去,咱们有机会再见吧。” 第一? 钱乐之眉头紧锁,看看父亲,又伸头出去看江家走远的马车。 他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家小厮,“他真是第一?” 小厮刚点头说是,就遭受到钱乐之的破口大骂,“他是第一你为何不早说?害我丢人到如此地步!” 本来中了第二名,钱乐之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才学得到肯定,往后一定会大有前途。 可没想到,第一竟然是江安平那个小屁孩。 被比他年长的人赢了是正常,但被江安平这种小孩赢了,钱乐之不服气。 “乐之!” 钱品鸿出声道,“心平气和一点,一场县试而已,又不是会试和殿试,没必要那么计较。”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5节 “可是江家那小孩方才的口吻,分明就是在嘲笑我嘛。”钱乐之气鼓鼓的,恨不得这会找人把江安平打一顿。 钱品鸿沉眸不说话,当年江云康就是连中六元,现在江安平也那么厉害吗? 江家马车里,安儿得意地哼着小曲。 “出榜时都不见你哼曲,口头上压了钱乐之,就那么高兴?”江云康看儿子表情得意,不由笑道。 “那是自然,别人不和我比,我就不和别人比。但那个钱乐之显然是有心显摆,我就不乐意看他那副嘴脸,有什么好显摆的,不过是个第二嘛。”安儿嘿嘿地和父亲笑下,马上又问,“不过我那么说,会不会得罪宰相大人?” “你都已经说了,还管会不会做什么?”江云康淡淡道,“既然是你想要出一口气,便自个玩想好后果。反正钱品鸿迁怒我,我再回来找你罚抄书。” “可别!”安儿立马后悔了,“父亲,别这样嘛,今日我是太高兴了,您就放过孩儿这次吧。等下一次,孩儿必定谨言慎行,绝对不再为了一时之气,多说话。” “哎,你这小子,有时候确实不用忍气吞声。但出了气后,承担后果便是,不许想着逃避。” 江云康看了安儿一眼,再道,“顺顺这次是第三,你们兄弟俩都考得不错,不过县试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难的,莫要骄傲了。现在先回去吧,你母亲肯定等急了。” 县试的榜出来,很多人便关注到安儿。 不过江云康说马上就有府试和院试,现在让安儿静心读书为好,便没有摆酒。只是自家亲戚坐在一处吃吃饭。 承安侯府那里也是一样,江云帆和江云康意见一致,都不打算高调行事。 就是江云康一家去承安侯府赴宴时,孟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光是第一眼,江云康就懂孟氏为什么不高兴。当初他一路高中,现在安儿和顺顺一块参考,安儿却压了顺顺一头,这让孟氏如何服气。 不过,江云康觉得孟氏对他们三房的不顺眼,已经是孟氏的心病了。 不然寻常人家,两个孙儿都如此有才,应当格外欣喜才是。 看到孟氏冷脸,江云康也没在正院说太多话,而是转身去找大哥他们。 县试出榜后,江云康心情好了几天。 直到三月初时,跟着皇上从南阳来京城的曾鹏飞出了事,江云康听说后,这才骂咧咧进宫去。 第163章 江云康见到皇上时, 涂世杰也在。 皇上面色阴沉,殿中静得可怕。 江云康已经走得极轻,但也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参加皇上。”江云康刚问安, 皇上就打断他,让他别行礼了,快点想想, 怎么处理曾鹏飞的事。 曾鹏飞是从南阳就跟着皇上的功臣,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 可是眼下,曾鹏飞的两个儿子收受贿赂, 参与买官等事,还有曾鹏飞的妻兄占地伤人…… 这一条条罪状数下来,虽然都不是曾鹏飞做的,可如何能说没有曾鹏飞的庇护? 都是同一家人,曾家人做了那么多事,谁会相信曾鹏飞不知道? 皇上登基后,一直查贪灭腐, 之前都是抓世家旧臣的错处,但现在曾家却出了事, 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面么? 而曾家这个事,还是钱品鸿给弹劾的。 作为一朝宰相,他能弹劾的事, 自然证据确凿。 现在, 怎么罚,如何罚, 都是一个问题。 不罚曾鹏飞和曾家, 便不能服众。罚轻了也是一样, 会被人说是皇上有意包庇曾鹏飞。 但如何罚得太重,曾鹏飞又毕竟是和皇上一起打拼的左膀右臂,会伤了其他南阳心腹的心。 “糊涂,真是糊涂!”皇上眉头紧皱,“南阳那些心腹跟朕来了京城后,一个个的,朕何曾亏待了他们?” 在皇上叹气的停顿间,涂世杰插话道,“可是陛下,微臣觉得,曾兄并不是如此看重钱财的人,会不会有点误会?或者是被人陷害?” 江云康也是这样想,曾鹏飞和涂世杰都是在南阳最得皇上信任的人,即使到了京都,也备受重用。 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却眼皮那么浅,好像有些矛盾。 “哼,陷害?朕倒希望是陷害!”皇上气愤道,“曾家那两小子,证据确凿,自个也招认了。如今就是这个事,曾鹏飞到底知不知道?” 皇上很想说觉得曾鹏飞应该不知道,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而且,就算曾鹏飞真的不知道,世人也不会相信的。 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处理后续,曾鹏飞这个心腹,皇上只能忍痛割舍了。 “三郎,你说这个事,怎么办?”皇上叹气问道。 江云康也觉得这个事情难办,但再难办,也要妥善处理,“回皇上,曾将军跟随皇上多年,功劳苦劳都有。” “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要想立威,有些事就必须要做到公正。” 涂世杰眉头微拧,问,“江大人觉得,如何才能做到既公正,又不伤了其他臣子的心?” “犯错了就要挨罚,如果不重罚曾家兄弟,往后不仅会被人说道,还会被人加以利用。而且长久以往,也会形成不良的循环。” 江云康顿了顿,再继续道,“不过皇上对下仁爱,不是会重刑处罚的昏君。而曾将军向来为皇上着想,这个事也只能让他委屈一点了。曾将军教子无方,如果由他自个提出处罚,既表明他的态度,也少了皇上的为难。” 古代就是这样麻烦,一人犯错,全家跟着受影响。 曾家兄弟这个事,江云康并不清楚曾鹏飞到底知不知道,但知道和不知道都不太重要,重点是其他人已经不信曾鹏飞不知道。 听完江云康说的,皇上沉默不语,目光往涂世杰那儿瞥了两眼。 涂世杰和曾鹏飞交情深厚,他并不想看到曾鹏飞被重罚,但江云康说得又很对。 见皇上望了过来,便知道皇上有在考虑江云康的建议。 过了会,涂世杰也附和道,“江大人所言有理,曾兄现在必定愧疚至极,应该也不想看皇上继续为他困扰。” “嗯,那待会,世杰你去看看他吧。” 一声长叹,隐藏了诸多无奈。但皇上也无可奈何,谁让自个的人也有不争气的。 经过这事,皇上得到提醒,“还有,世杰你去和当初与朕从南阳来的其他人说一声,若是再有其他人犯事,必定严惩不贷,绝对不轻饶!” “微臣遵命。”涂世杰道。 曾鹏飞的事情说完后,江云康和涂世杰一块出宫。 到了宫门口,江云康才停下道,“涂大人,曾将军这个事,你若是有心的话,可以多查查。曾家兄弟犯错是事实,但谁和曾家兄弟说能卖官?又是谁再其中牵线搭桥。府衙不可能查到全部,但你和曾将军都是南阳出来的,你应该会想知道一个真相。” 江云康和曾鹏飞平日也有往来,但他和曾鹏飞的关系,自然是比不上曾鹏飞和涂世杰。有很多事,曾鹏飞都不会和他说,但肯定会和涂世杰说。 “江大人,你的意思是?”涂世杰皱眉问。 “咱们处理了张家、钱家等世家出身的官员,那些世家关系复杂,总有几个厉害一点的人。之前是我们太顺了一些,曾将军这个事,正好给我们提个醒,不要轻敌。”江云康道。 好些世家发展百年,必定是有他们自个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发展多年。 他们出手对付老派旧臣,那些老派旧臣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今晚的月色沉沉,像是被蒙了一层面纱。 江云康和涂世杰交换一个眼神,便互相懂了。 各自上了马车后,江云康回府去,涂世杰则是去找曾鹏飞。 曾家这个事,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都备受瞩目。 等曾鹏飞去宫门外跪着负荆请罪,又到了一个小高潮。 在曾鹏飞跪了一整日后,皇上才下旨意处罚曾家兄弟。 而曾鹏飞因为教子无方,也被贬官,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停俸一年。 到这里,曾家的事便算是有了个结果。 江云康也松了一口气,曾家这个事,给他们这些新派臣子又提了个醒,往后不仅自个做事得更谨慎,也要约束家中亲人,万万不可得意忘形。 在江云康他们开始警惕起来后,京城的日子平静了几日。 曾鹏飞在家闭门思过,涂世杰则是一直在查曾家的事,直到他查到了张行松的身上。 张行松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人暗示到曾家兄弟买官的事。 但张行松绕再远,涂世杰等人肯花功夫,还是查到了张行松那。 不过,张行松自个没有参与买官卖官,涂世杰拿捏不到这个把柄。 在跟了张行松几日后,涂世杰才发现张行松不仅流连烟花柳巷,还偷养官妓当外室。 涂世杰等人连着几本折子弹劾张行松,皇上看到弹劾的是张家人,心里别提多高兴,立马罢了张行松的官。 张行松不仅丢了官职,还把张家的颜面都丢光了。 张阁老得知张行松的事时,当即晕死过去,连着躺了几日,这口气一直咽不下去,一命呜呼去了。 这么一来,张家二郎等人就要守孝,本来张家二郎都去了余江以北,现在要回京城守孝,他们张家人的前程,是真的要没了。 得知张阁老过世,皇上还派人慰问了张家,表示了皇上的惋惜之情。 自此,张行松也就成了张家罪人,自个不争气,还气死父亲,终日以酒为伴,身子也一天天变差。 张家的这些事,江云康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眼下的张家,就是秋后蚂蚱,再也蹦跶不起来。 转眼间,四月过去,安儿在府试中再中了头名后,很快到了六月。 今年从开春后就一直很多雨,入夏后更是连日下雨,没过多久,京城以南的颍州一带,洪水冲过村庄,冲毁不少房屋后,还死了上万人。 国库立马拨钱去颍州,江云康更是日日收到颍州来的信件。 但今年的雨实在太大,颍州的一处城墙都出现塌方,更别提其他地方。 皇上为了颍州的事连着好几晚没睡好,却在这个时候,颍州又来了折子,说国库送去的一些钱粮并没有收到。 当时,柳城和江云康都被叫到宫里。 每一笔送去颍州的款项,江云康都有看过一遍,但现在,突然有一笔钱对不上。 大殿中,柳城和江云康眉头紧皱,江云康的掌心出了细细的薄汗,脑中一直在想,账目为何会出错。 钱是他们手中送出去的,但现在钱却没有到颍州,要是查不清楚,就得他们两个背锅。 钱品鸿的余光瞥了江云康两眼,冷哼一声,“两位大人都是朝中旧臣了,江大人经验少一点还好说,但柳大人入三司好像有许多年了吧?” 柳城转头看去,面无表情地道,“钱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如果你想说我们贪了钱,就请拿出证据来。”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6节 “我可没那么说,柳大人可不要误会了。”钱品鸿短眉微挑,“我就是好奇,那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们说送去颍州,可送钱去颍州的人,却一个都没回来,这也太奇怪了吧?” “对啊,确实很奇怪。” 江云康皮笑肉不笑地接话道,“送钱去的军士皆有记录在册,他们没回来,钱大人不是担心他们出事,而是在想他们拿钱偷跑之类的事。到底是钱大人见识过太多坏人,还是钱大人下意识地觉得我们三司办事就是不行?” “我可……”钱品鸿每次和江云康死口舌争执,都很难占上风,他现在想解释,可皇上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朕这里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皇上发怒道,“钱没了就派人去查,颍州水患不断,国库已经吃紧,这十万两银子,必定要找回来。” 若是没做好善后,便会有数不清的百姓流离失所,到时候不仅会有瘟疫,还会引起□□。所以情况紧急,得尽快查清楚才行。 第164章 钱没了要查, 颍州却等不了。 江云康只能另外拨钱去颍州,同时还要派人去颍州查案。 好好的人都没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同去送钱的士兵也有一百多人。就是山匪打劫,也会把路边树木弄坏一些。 可这一百多人,和十万两银子与粮食, 全部都凭空消失了。 还真像是说好了,到了地方就带钱跑路。 这些年, 国库虽然比之前充盈许多,但挣得多, 花得也多。 余江以北一带,还是时常会和北狄打战。一旦有战事,处处都要花钱。 而颍州今年的水灾又格外严重,已经拨了好几次钱去颍州,现在的国库也有点难了。 好在过了几日,木疆带着从矿山冶炼出来的一些黄金回京城述职,倒是暂时解决江云康的燃眉之急。 当天晚上, 江云康就找了木疆到府上喝酒。 “你们能在亳州附近发现金矿,这可是好事。”江云康给木疆倒酒, 一边道,“这可是大功一件。” 木疆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确实不容易, 那座矿山,早几年就被北狄发现, 只是还没怎么挖掘。他们战败的时候, 当时的守将还不忘派人去把矿洞捣毁。还是后来我们的人无意中发现不一样, 这才找到矿洞,又花了好些时间开采和冶炼,总算是有些成果。” 能找到金矿,木疆他们都很高兴。而且这是长久的利益,在眼下这个局面里,算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皇上也因此嘉奖了木疆他们。 “能有就好,可以多在附近找找,指不定还会有其他惊喜。”江云康说话时放下了筷子,他有许久没见到木疆,这会打量着木疆黝黑的脸道,“你这次回京城,说明余江以北又更安定一些了吧?” 不然,木疆作为边境大将,不可能回来的。 木疆点头说是,“北狄这些年,气焰小了许多。打了那么久,北狄也知道现在打不过我们,便把主要兵力对准其他小国。但是咱们也不能看着北狄发展实力,该帮的还是要帮。” “这次回来,除了金矿的事,还有一个重要的事与你说。”木疆起身走到江云康边上,俯身压着嗓子道,“咱们攻下亳州等地,也有一段日子了。你知不知道,林家的生意,做到了余江以北去了?” “知道一些。”江云康点头道。 林家本就是做生意起家的,虽然这些年比较低调,也没特意扩大生意,但林海兄弟一直没闲着。 不过木疆会特意问,就代表有事,“可是林家有什么问题?” 林家是江云康岳家,眼下的江云康又得皇上重用。 如果林家有什么问题,势必会被人揪出来当话柄。 “前些日子,我们查到一个事,林家有人在余江以北贩卖私盐,卖的还是新余来的细盐。一番查访后,那些人不仅自称是林家人,还说拿出你来压我。” 若不是和江云康共事多年,相信江云康的为人,又和江云康是姻亲,木疆就直接把这个事给上报了。 江云康听得头皮发麻,“我大舅哥只与我说,这些年只做之前的生意,我也暗示过他们为了避嫌,不要做盐商。贩卖私盐,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他有点不信这是林海他们做的事,“可查过他们的身份?” “查过了,确实是林家旁支的人。”木疆道,“我已经把那些人押来京城,不过那些人要迟上个十天。” “三郎,如果这个事不是林家所做,那便是冲着你来的。你在朝中树大招风,想要害你的人肯定很多。这十天,是我帮你争取的时间,你得快点查清楚怎么回事。” 江云康的眼珠转了转,当即就坐不住,“木疆,今日的酒就喝到这里,我去林府一趟。” 说着,江云康就急匆匆地出伏去了。 如今江云康确实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他爬得高了,必然有人眼红嫉妒。同时他又是新派臣子,和钱品鸿那些人势如水火。 想到钱品鸿,江云康就想到送去颍州没了的十万两。 难怪之前江云康处理钱远等人时,钱品鸿没和江云康撕破脸。 不愧是能当宰相的人,如此沉得住气。 江云康到了林家后,当即叫了林全福父子到里屋,“你们与我说句实话,林家旁支在余江以北贩卖私盐的事,你们可知道?” “贩卖私盐?那可是杀头大罪,我们怎么敢?”林海瞬间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江云康,“妹夫,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林家旁支?” 江云康转述了下木疆的话,再去看林全福,“岳父大人,您肯定知道贩卖私盐是大罪,人已经被抓了。也确认过是林家旁支的人,若是这个事闹起来,林家和我都要完蛋。” 林海小脸煞白,林全福却淡定一些,“你说的那个林有财,早十几年前就被赶出林家了,他虽然也姓林,却早就不是我们林家的人。现在他犯事,也能牵连到我们?” 听到这个,江云康有了希望,“赶林有财出林家时,你们可写了断绝书?” “这倒是没写,不过族谱上写了原因的。”林全福道,“当年林有财和嫂子□□,还偷盗族中钱财,这才被林家赶出去。” “三郎,林家早有万贯家财,林源与你又是正当年的时候。我们林家犯不上去违法挣这个钱,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江云康听明白了,看来这个事,确实是冲他而来。 “岳父大人我明白了,麻烦你把族谱准备好,最近这几日,你们就当做不知道这个事。”江云康沉声道,“有人想要害我,后续怕是还会有手段,如果我没找你们,可千万别被人套了话去。” “明白的。”林全福这下紧张起来,“三郎,咱们这次,是不是遇上大麻烦了?” 江云康不好多说,又叮嘱了几句,才从林府出来。 上了马车后,听到书砚问去哪,江云康想了想,看了眼外边还没黑的天,让书砚往宫里去。 与此同时,钱品鸿在和几个同僚吃席。 他坐在上首中间的位置,手中举着酒杯,唇角抿着浅浅的笑意,“听说,木疆让押送林有财等人的队伍迟了一点,这是在给江云康争取时间。” “回大人,据探子的回话,是这样没错。”有人笑着道,“木疆是江云康的姐夫,做事自然会想着帮江云康一把。这样也好,咱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拉上木疆一块,一石二鸟,宰相大人好主意。” “不是我主意好,是大家齐心协力才把事办好。”钱品鸿笑道,“就算林有财的事被查清,但总会给皇上和百姓们心中留下疙瘩。他们会想,新余的那些细盐,如果没有江云康的授意,林有财又如何能拿到?现在说林有财和林家无关,不过是江云康用来推脱责任的话。” 说完,钱品鸿哈哈笑了两声。他已经先礼后兵,就怪不了他步步为营。木疆帮江云康拖延时间,而江云康知而不报,只要十日后皇上知道这个事,对江云康的信任,就会受到影响。 钱品鸿也没想着一下子就能扳倒江云康,毕竟皇上重用江云康,如果一招就让江云康死,也会让皇上对他不满意。 为官多年后,钱品鸿在官场如鱼得水,还没有他对付不了的人,不然他也不能在宰相的位置一直待着。 不过,打死钱品鸿也想不到的是,江云康这会已经进宫,竟然先一步把林有财的事禀告给皇上,并且自行请罪。 “你既然说这个事毫不知情,又何罪之有?”皇上让江云康起来。 余江以北一带的功绩,就能看出江云康的本事。皇上对林有财的事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江云康会在今日就来告诉他,他本来是不想多管这个,但心里还是有多想一下。 不过这也说明,江云康心中没鬼,不然至少也是把这个事给查清楚,再压下一些。 能听到江云康把知道的都说了,皇上也安心了,知道这个事与江云康无关。 “微臣确实不知情,但那林有财还是得了微臣的便利,才能拿到新余的细盐,这便是微臣的罪过。”江云康磕头道。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把事情都说给皇上听。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有些事你以为能瞒得住皇上,但往往是自作聪明,毕竟皇上不是昏君,不能小看了皇权。 “这倒是。”皇上思索片刻,再道,“既然如此,便戴罪立功,去查清楚,到底是谁怂恿的林有财等人。你只管去查,就算查出天大的人来,朕也会给你兜着。不过你先秘密地查,别打草惊蛇了才好。” 听到皇上这么说,江云康心中才松口气,皇上这是相信他了。 而且皇上后边的两句话,便是暗示他已经知道是谁主使,只等着他去找证据了。 “多谢皇上,微臣一定不辜负您的看重。”江云康和皇上再次行礼。 他要当个重臣,除了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处理好皇上对他的感觉。皇上就像是上司,还是个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约束的上司,只要皇上愿意,随时都能把他处理了。 所以他选择把自己短处都展示给皇上,获得皇上信任的同时,也让皇上清楚他绝无二心。 走出宫门时,天边的晚霞已经红透半边天。 江云康抬头看了眼,无暇欣赏,让书砚快些回府。 经过张府附近时,江云康突然听到有咒骂声,推开木窗看到是醉了酒的张行松,一身狼狈地坐在地上。 他让书砚停下,心中闪过一个主意。 第165章 江家的马车往前驶了一会, 停在张行松边上。 江云康把木窗推起一半,同时书砚下马车,拿了一锭银子放在张行松跟前, 说给张行松买酒吃。 张行松眯着眼看来,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江云康。 他再低头看跟前的银子, 当即要站起来,但脚底无力, 又滑坐在地上,“你……你欺人太甚?我还是张家嫡子, 你竟然如此羞辱我,当我是乞儿吗?” “难道你不是吗?”江云康面露讶异,“瞧瞧你现在,衣衫褴褛,身边连一个小厮都没。明明就坐在张府附近,却连个出来照顾你的都没,由着你在这里丢人现眼。” “张行松, 你真可怜啊。” “江云康,你个王八蛋!”张行松被骂了这么几句, 也清醒一些,扶着身后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我会沦落至此, 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父亲为何会气死?” “张行松, 你自个行事难看, 才会气死张阁老。自己的错, 就别往别人身上推了。” 江云康摇头冷笑,“不过啊,你们张家也是不够聪明,被人当了棋子,现在还对人感恩戴德呢。” 说着,江云康又笑了下。 “你什么意思?什么棋子?”张行松听不明白。 “没什么意思,你自个想想吧,现在的张家是人走茶凉,但你们跟着宰相大人做了那么多事,他可有帮你们说一两句话?又有没有帮你们张家子弟谋得出路?现在可还有和张家来往?” 江云康啧啧两声,“咱们这位宰相可是好手段,自个分毫无损,倒是让你们张家做了他想做的事。”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他已经挑得够明显,张行松再笨也该听懂一些。 马车继续往江府驶去,江云康只当没听到后边张行松的叫骂声。 为了查林有财的事,江云康让木疆帮他出城去接人,并且给了木疆审问的法子。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7节 他自个,则是继续装着不懂林有财的事。 没过两日,江云康就听到张行松去钱府门口闹事的消息。 说是张行松又哭又闹,说着钱品鸿翻脸不认人,就像个泼妇骂街一些。 张行松的名声早就臭了,他自己又成日饮酒,那酒喝多了,心里的话便藏不住。 他本是上门找钱品鸿要点好处,但三番两次的被搪塞敷衍,这才开始在钱府外哭闹。 而张家人早就心力交瘁,没人愿意管他,钱家小厮又不敢和张行松动粗。 连着闹了两日后,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张行松在骂钱品鸿过河拆桥。 至于怎么过河,怎么拆桥,张行松倒是没多说。 虽然他没说,但百姓和官员们,自个会猜想。 一时间,关于钱家和张家的流言,传得满京城,就连皇上都问钱品鸿怎么回事。 对此,钱品鸿很是头疼。 再怎么样,张行松都是张府嫡长子。而且他和张阁老走得近,如今张阁老过世,就算张行松行为不端,他也不好打骂走,不然他就没大度宽厚的名声。 在张行松去闹事的日子里,江云康都派人盯着张行松。 直到林有财等人被押送到京城,钱品鸿的门生开始弹劾江云康。 大殿中,几位御史吵得厉害。 “江云康的确颇有功绩,但再大功绩,也不是他贪赃枉法的理由!既然犯错,那就要受罚,不然如何服众?” “话也不是这样说,林有财是林有财,王大人又不曾亲自审问过林有财,又没去过天牢。林有财刚被押送到京城,王大人就迫不及待给江大人安罪名,到底是你对江大人心有不满,还是真的为了朝廷好?” 王昕面色涨红,指着对方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这个事可是木疆带回来的,他是江云康亲姐夫,他都能如此,事情还有假不曾?” 木疆听到王昕点到自己,插话道,“王大人,人是我带回来的没错,但我可没说一定就是江大人做的。我只是陈述现在知道的,林有财这人能不能信,还是要另说。是非黑白,都有皇上在,王大人不用如此着急,宰相大人,您说是吧?” 话又抛到了钱品鸿这,他微微抬眉,说没错,“木疆说得没错,江大人向来公正,当初孟家的事,他都能不插手,这次应该也有原委的。” 木疆听到钱品鸿提到孟家,心中不由冷笑。 这是做好人的同时,又要嘲讽一波。 皇上听得头疼,没让他们多吵,只让木疆把林有财转交府衙,让府衙的人去查。 在府衙的人查案时,京城中的人有诸多猜测。 不过在案子有结果钱,张行松死了,就死在城中的河中,说是因为喝酒失足淹死的。 死一个张行松算不了什么,就是张家人都期待张行松能早点死,省得给张家丢脸。 但在张行松的尸首被发现没多久,就有人去府衙报案,说前一晚,看到张行松是被人推下河中的。 不是意外死亡,是有人故意行凶,这个事情就复杂一点了。 但府衙忙着查林有财的案子,没多少精力去查张行松,只是让目击的人说下特征,随便找几个人出去打听,并不准备细查。 不过当天晚上,行凶的人,和木疆在酒楼闹事,被木疆带去了府衙,正好被目击者指认出来。 抓到行凶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审问。 一般情况,府衙的人会去办案,不过木疆说人是他抓来的,他要亲眼看着府衙的人审问。 而审问的地方,正好关了林有财。 这天夜里,江云康在自个屋里,看书看到了深夜。 林姝端来莲子羹时,很是担忧,“二姐夫不是与三爷提前说过么,怎么现在还没查出来呢?” “娘子莫要着急,案子水比较深,涉及到的又是我,自然要查久一点。”江云康表情淡定。 林姝已经好几晚没睡好,没出结果前,就算知道夫君早有准备,她也是真的放心不下,“那个林有财,就是个泼皮无赖。也是咱们倒霉,竟然碰上这样的人,真的无妄之灾。要是再拖几天,我怕是要瘦好些了。” “娘子真的不用着急,木疆和我说过了,林有财是都招了的。只是钱品鸿这人办事太狡猾,从始至终都没有钱家人出面。等抓到和林有财碰面的人,这个事就好办了。”江云康拉住林姝的手,把人搂在怀中,“现在就等着他们吵,看着他们闹就好,事情吵得越厉害,他们就越以为我要完蛋,等咱们找到人时,钱品鸿就越不好收场。” 先被骂两句算不了什么,从林有财到张行松的死,这两个案子看似没关系,但他知道,都和钱品鸿有关。 第166章 林有财的案子多人盯着, 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事关朝堂重臣,就连江云帆都找到江云康询问过几次。 承安侯府里, 孟氏得知林有财的事后,更是心情大好。 这日向氏过来请安时,孟氏就拉着向氏道, “早就说商户出身的不行,偏偏三郎把那个林氏看成宝贝。现在好了, 林家出了这样的事,往后且看三郎有何结果。” 向氏被娘家厌弃后, 不再似以前般跋扈,但听到三房有难,心中也是高兴。 她抿唇笑道,“这也是报应,当初母亲亲自上门,三弟却对您的请求置之不理。当初有多得意,现在便有多难受了。” “哼, 谁说不是呢。”孟氏冷哼道,“当初是他们三房做事绝情, 不顾三房颜面,现在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蹦跶多久。” 胡氏走到屋外, 就听到母亲这句话, 眉头轻拧,又听到向氏的声音, 便转身回去。 回到大房后, 胡氏找到夫君。 江云帆看夫人说话犹豫, 放下手中茶盏,“娘子有话不妨直说,你我是夫妻,又不是外人。” “方才我去找母亲,听到她与二弟妹说话。”胡氏把听到的都说了,“按理来说,我们当小辈的,不该说长辈不是。但家和万事兴,就算母亲不喜欢三弟,那也不该这般冷嘲冷讽,若是被人听人去,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们侯府。” “况且,三房的事还没一个定论,这般落井下石,实在不好。” 江云帆听了也是直皱眉,他叫来青岸,沉声道,“你去二房一趟,就说往后除了初一十五,还有逢年过节时,让向氏别过来了。” 没了向氏,母亲想说也没人说。那个向氏,当初就不该让她进门。 胡氏听完夫君安排,还是担忧,“大爷,你说三郎这次,能不能化险为夷?” 江云帆想到三弟的态度,还是和之前看榜一样淡定自若,他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 事实上,正如江云帆说的一样。 没过两日,张行松的死,就查到了钱家一处庄子的小厮那里。 本来推张行松下河的人,都不知道谁出钱给他,只是江云康饶了好几个圈子,才根据罪犯的线索,找到了那家庄子。 发现异常时,也没找府衙的人去抓人,而是带上木疆。 木疆到了庄子附近,假意要借宿,但被拒绝后和对方动了手,一来二去的,就把准备好的证据放到对方身上。 先是嫁祸给对方,再进屋搜查,等找到真的证据后,再把人给抓了起来。 在庄子里,又找到了怂恿林有财办事的人。 这么一来,两个案子都有了结果。 本来大家想看江云康的热闹,不曾想,变成了宰相钱品鸿的。 不过钱品鸿办事,是真谨慎,庄子的地契和奴仆的身契,全部是他远亲的名字。 远亲犯错,便不是钱品鸿主谋了。 推出一个远亲顶事,钱品鸿只剩一个约束不当的罪责,这也只是让他罚俸半年,还影响不到他的官位。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众人对钱品鸿的印象就不一样了。 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远亲而已,就算仗势欺人,杀害张行松还说得过去,毕竟张行松日日上钱家找麻烦。但是怂恿林有财贩卖私盐,还嫁祸给江云康,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如果说是为了钱品鸿好,那好处是什么呢? 只有钱品鸿厌恶江云康,或者钱品鸿怕江云康影响他的地位,所以那位远亲才想着出手帮忙。 这么一来,就算皇上仁厚没有深究这个事,但朝堂上的人也会忍不住猜想。 特别是那些世家的人,他们都是大家族里长大的人,什么样的龌蹉事都见过。 张行松的死,让张家和钱家彻底决裂。就算张家落魄了,但世家的底子在那里,和好些家族都有联姻。 一时之间,光是张家对外传的话,便有不少。 而钱品鸿的名声也因此,大大地受到牵连。 在钱品鸿头疼时,江云康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他的人,已经有了颍州十万两的消息。 那些人带着那么多钱,除非藏进深山老林,一直不用那笔钱,江云康才找不到。 但人都是贪心的,拿了一大笔钱,就不可能不用。 找了各地的房牙打听,但凡有外地人来买房的,全部都要记录在档,然后一个个去查。 虽然耗费时间,但总是有些成效。 这日江云康下朝时,看到走在前面的钱品鸿,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宰相大人可是被流言影响了,我看您清瘦不少。”江云康说着又叹气,“您可不能生病啊,您是国之栋梁,朝堂都靠您撑着呢。” 钱品鸿最近是瘦了一些,就是皇上登基那会,他也不曾这般苦恼过。 若不是他做事谨慎,早就被江云康抓到把柄。 现在江云康来问候,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劳江大人费心,流言总归是流言,老夫清者自清,万万不会因为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而影响自己。”钱品鸿和江云康笑了下,“不过是夏日没什么胃口,这才清减一些。” 顿了下,钱品鸿忽然笑道,“江大人知不知道,那个林有财,两日后就要问斩呢?” “知道,我可期待了。”江云康道。 “当官还是得看江大人啊。”钱品鸿哈哈笑了下,“江大人真是重情重义,就算高中状元,也不曾休弃出身卑贱的夫人。不过江大人,有情有义是好事,但你得约束好亲戚才是。商人本想贪财,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 “宰相大人说错了,商户又不是贱籍,何来卑贱之说?” 江云康敛去笑容,“人多了,自然就有好人和坏人,就是钱家,前些日子不是也出了钱远等败类吗?” 钱品鸿想要嘲讽他,他也不是个会让口舌的人。 二人目光对上,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杀气,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行了,既然江大人心中自有主意,那老夫就不多说了。再有一个多月就到院试,你家儿子读书甚好,已经拿了两次头名,老夫对院试很是期待呢。”钱品鸿道。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8节 江云康也很期待院试,毕竟院试过后,便能有秀才功名,十二岁能中秀才,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没几个人能做到。 想到钱家小儿子也要参加院试,江云康笑着道,“安儿到底年纪小,比不上钱小公子读书多。前两次考试,钱小公子都比安儿低一头,想来这次院试,会发挥更好吧?” 说到前两次考试,钱品鸿就没好脸色。 本来第二是很不错的名次,但次次都输给江云康的儿子,让他心中很是憋屈。 没再多言,钱品鸿看到自己小厮,大步走了过去。 江云康看钱品鸿生气走了,这才转身去找自家马车。 怼了钱品鸿几句,心下畅快,只希望安儿继续努力,院试再压钱家小子一头,那边更加爽快了。 第167章 从林有财的事之后, 江云康和钱品鸿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虽说之前没有查到钱品鸿,但朝堂上的人,都能感受到江云康和钱品鸿的气氛不太对劲。 不过出了一次事之后, 钱品鸿倒是再没有其他动作。 江云康虽然查到派去颍州的那笔钱,但也同样没能查到钱品鸿身上。 不得不说,钱品鸿这人办事, 真的是半点不留把柄。 日子转眼过去两个月,院试时, 安儿很争气地又中了头名。 儿子厉害,江云康心中也是高兴, 在家设宴后,在休沐时,又带着妻儿去了临仙阁吃席。 他们刚坐下,店小二就说钱家小公子等人也在。 江云康听到后,没多说话,后来吃了一会,才出了雅间。 他叫来店小二, “你去钱乐之那里守着,如果他们有什么动静, 立马来喊我。” “对了。今日是不是有几个本次院试的考官,也在喝酒?” “回大人,是的。刘大人和徐大人等, 都在临仙阁用饭。”店小二道。 江云康的眼珠转了转, 改了主意,在小二耳边低语几句, 再笑着道, “去吧, 这个事办好了,好处不少。” 交代完店小二后,江云康回到雅间时,林姝已经带着安儿在喝茶。 林姝笑着道,“说起来,临仙阁生意兴隆,还得多谢谢赵姨娘的手艺。前些日子,我见到她时,她托我一件事。” “要你帮六弟相看亲事?”江云康没多想就猜到。 “是这样。”林姝有些为难,“我是可以帮着看看,如果有合适的,我可以给他们推荐。但母亲还在,我要是越过母亲去说亲,这要被人说不孝的。” 孟氏是嫡母,承安侯又不在了,赵姨娘只是一个妾室,江云成的婚事自然由孟氏说了算。 但孟氏知道赵姨娘和林姝走得近后,对赵姨娘母子就不甚看重,不然也不会在五郎都成亲后,还没给江云成说亲。 “那娘子有合适的,可以说给大嫂听,让大嫂去找母亲,这事就容易了。”江云康道。 胡氏是大哥的娘子,又是孟氏娘家那边的姻亲,孟氏对胡氏一直不错。 “这倒是可以。”林姝觉得不错,心中盘算着认识的姑娘。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骚动,安儿先跑到门口,林姝问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了,儿子只是看到刘考官几个进了不远处的雅间。父亲母亲,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刚说完,安儿就冲出屋子。朝热闹的地方去了。 江云康坐着没动,给林姝倒茶的同时,示意林姝不用担忧,“酒馆闹事,有店小二他们在,咱们安心喝茶就是。安儿是个机灵的,必定能打探了消息来。” 这时的安儿,已经挤到人群前面。 他看到刘大人指着钱乐之几人,正大声质问。 “钱乐之,你若是有什么质疑,大可以去检举我们这些考官。私下里议论科举舞弊,是你父亲忘了和你交代吗?”刘大人也喝了几杯酒,本就红的脸,现在更红了。 钱乐之醉得站不起来,看不清骂他的是谁,只是听到声音后,立即反驳,“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有本事你自个问去。我有话又没到外面说,自个在喝酒时说说都不行吗?” “再说了,那个案首本就不能服众,你要我们如何信任?” “好,你都这么说,那我这就去你们钱府理论!”刘大人气汹汹地往外走,但到了门口时,因为太急,反而把门牙给摔断了。 安儿看到刘大人摔倒,赶忙跑回去。 见到爹娘后,把看到的都说了,“那个钱乐之是疯了吧,竟然敢质疑科举。他这是想被杀头吗?” 林姝听得直皱眉,“他真这么说吗?” 安儿点头说是,“孩儿亲耳听到的,那个钱乐之醉得不成样子,刘大人也有些醉了。也不知道钱乐之的话,怎么会被刘大人听到,反正两个人吵得厉害。现在刘大人摔了门牙,不知道还会不会去钱府。” 他看向父亲,问,“父亲,那么多人听到钱乐之的话,他们钱家,是不是要倒霉了?” “这个嘛,就要看刘大人的了。”江云康满意地笑了下。 钱品鸿自个是狡猾奸诈,一点把柄也抓不到。之前的钱远几个,还说是侄儿,但这个钱乐之可是钱品鸿亲生儿子。 质疑科举,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想来钱乐之只是和几个朋友吐槽,但没想到被刘大人听去,又在众目睽睽下说了那些话。只要刘大人闹起来,不说性命如何,至少会没了未来的功名。 安儿道:“那个刘大人脾气暴躁,现在又摔断门牙,我方才看了,出了好多的血,怕是不能善了。” “要的……就是不能善了。”江云康道。 事实上,刘大人确实憋着气,他这晚没去钱府,反而在次日早朝时弹劾了钱乐之。 当朝宰相的儿子,就算是醉酒说话,那也是酒后吐真言。 院试的考官可不止一个人,其他人听到了,心情都不太好。 自古科举都是大事,那些考官不愿背个不好的名声,纷纷请求,要皇上彻查此次院试。 本来院试都过去,那个钱乐之也没证据,就是暗地里编排,但刘大人为了那颗门牙,态度十分坚决。 钱品鸿是听得突突的,难怪他听门房说小儿子一夜未归,想来是知道犯错,这才不敢回家。 现在突然听说这个事,他是手忙脚乱,刚开口说了两句,就被怼了回来。 “宰相大人不用着急,钱乐之已经十六了,而不是六岁。”刘大人不甚客气地道,“男儿十六岁,都可以考科举、上战场,如何能用个不懂事就搪塞过去?” “钱乐之能有此言,想来是心中积怨已久,宰相大人作为父亲,应该知道的吧?” “我……我公务繁忙,如何会知道这些?”钱品鸿当时就否认,再跪下和皇上请罪,“皇上,是微臣教子无方,还请皇上恕罪。不过小二醉酒之言,做不得数的。” “那可不一定。”江云康道,“我可记得,之前宰相大人就提过好几次,说小儿年纪轻轻就能得案首,实在是想不到。想来就是暗示我儿没那么本事。” “皇上,微臣觉得刘大人说得对,既然钱家小公子有此提议,就查一查。谁有本事,谁没本事,大家也能清清楚楚,免得让一些好人蒙受冤屈。” “江云康你!”钱品鸿眸光狠厉,但也只是一说之间,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又收住戾气。 他面相皇上,继续道,“皇上,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不懂是不是江大人过度解读,微臣只是纯粹地想夸夸江家公子。” 在钱品鸿说话时,他的掌心已经紧张到冒汗。为官那么多年,他小心谨慎,就是前些日子都被被拉下水。不曾想会被家中的儿子给拖后腿。 不过,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的儿子他了解,就算有些高傲,但这种会砍头的话,不至于大声嚷嚷说出来。 想到这里,钱品鸿的余光不由看了眼边上的江云康。 江云康也跟着跪下,他一直拿捏不到钱品鸿的把柄,现在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他昨晚也只是让店小二蹲守一下,年轻人心气高,又是一而再地输给安儿,有可能会说一些出格的话。但如果钱乐之忍住了,那今日什么事都没有。 说来说去,还是得感谢钱乐之。 刘大人不肯松口,皇上无奈,便让人去彻查这次京城地区的院试。 旨意一下,钱品鸿心中拔凉拔凉的,恨不得立刻回家把小儿子吊起来打。 第168章 重查院试是件繁杂又费时的事, 从一个个考生,再差到考官,还要重新派人阅卷。 从皇上派人去查起, 钱乐之就被关押在天牢。 钱家也是乱成一锅粥。 钱夫人张氏为此哭肿了眼睛,钱品鸿想要出手打点,又知道江云康等人都盯着他, 不敢贸然出手。 这日钱品鸿回府,张氏眼巴巴地站在长廊下望着他, “老爷,乐之他……他在牢中可好?” “好什么好?”钱品鸿刚从天牢外回来, 本来是想去探望,结果狱卒却不肯放他进去,可想而知里边不会好,“夫人,你就别再多管这个了行吗?你去找张家,找谁都没用啊!” “我不找娘家,如何帮忙?”张氏哭着道, “你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呢, 这可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孩子。不过是醉酒时说的两句话,竟……竟然……我的老天爷诶,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在钱品鸿没出手时, 张氏把能找的都找了, 倒是也有不少人帮着打探。 不过这么一来,也就让别人知道了。 钱品鸿抱怨道, “我是当朝宰相, 我都解决不了的事, 你找谁去呢?” “老爷,你是不是放弃乐之了?”张氏停下哭泣,看着钱品鸿道。 钱品鸿抿唇没说话。 这个时候,再没有比撇清关系更好的办法了。小儿子说的话被那么多人听到,况且小儿子是十六,不是六岁,没人会信是酒后失言。江云康那伙人,就等着抓他把柄。 儿子有好几个,没了一个幼子确实心疼,但如果钱家因此覆灭,那日后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张氏看钱品鸿不说话,夫妻多年,立马明白钱品鸿的意思。 她绝望地道,“老爷,乐之可是你最疼爱的小儿子啊!就算是舍去妾身这条性命,也要换来乐之活着!” “夫人,你清醒一点好吗?”钱品鸿怒声道,“你可不可以冷静一点,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钱家,企图把乐之的事往我身上推。如果我因此被牵连,钱家也就完蛋了!” “我会想办法,让乐之只判个流放的。” “此事不要再多言,我意已决,夫人也守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再去找人了,免得给钱家招来祸患。” 钱品鸿的绝情,让张氏愣住好一会儿。 等张氏回神时,钱品鸿已经走了。她抽泣地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要被流放,心如刀绞。 与此同时,江云康他们确实紧盯着钱品鸿的动向。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69节 得知钱品鸿没有插手的意思,江云帆和他们感叹道,“这个钱品鸿还真是狠心,即使是亲生儿子,也能这般绝情放下。” “不那么狠心,钱家也就要跟着完了。”江云康道,“钱品鸿能有今日,自然有他的本事。” 文渝点头说是,“钱品鸿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再三思虑,绝对不会给人留把柄。他知道我们在等他出手,便特意忍住不出手。” 不过,他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已经得罪钱品鸿,如果不把钱品鸿从宰相的位置拉下来,他们往后的处境就艰难了。 而且皇上也不想看钱品鸿当宰相,皇上已经把希望押在他们身上。 “钱品鸿不出手,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江云帆问。 江云康摇头说不是,“钱家又不是只有钱品鸿一个人,他一个人能有次硬气,但不可能每个钱家人都有。我已让人盯紧张家等,就等着有人动手救人。” 钱乐之的话被那么多人听到,谁想要救他,就不可能走正常法子。 皇上和钱家不是一派的,求到皇上跟前也没用。 江云康会敢办这个事,也是清楚皇上的想法,有皇上的支持,办事才容易。 只要拿下钱品鸿一个,其他的世家旧臣看到连钱品鸿都败了,便会没了气焰。 有时候,太过圆滑也会害了自己。 但凡钱品鸿往左或者往右多硬气一些,也不至于现在就骑虎难下。 江云康和大哥他们聊完,回府后,便早早歇下了。 没过几日,便有人发现张家给狱卒塞钱,张氏趁着夜色去天牢看了钱乐之一趟。 不过母亲心中记挂儿子,这个事虽然有些错,但用这个当话柄,会让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后来张氏从天牢出来,瞒着钱品鸿又去找了几个旧识,其中有一个找到了刘大人那里去。 本来是想好言相劝,但那个刘大人是个脾气暴躁的。本就因为钱乐之的质疑心里不舒服,过去那么久,钱家人一个没上门,来的却是别的人,当时就把人给打了出去。 偏偏那个人运气不好,逃跑的时候撞上街边一条狗,被咬掉一块肉,次日上不了朝。 有官员告假,皇上自然会多问两句。 这时刘大人是义愤填膺地出来指责,暗讽钱品鸿找人威胁。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又起风浪,直喊刺激。 江云康也是默默为刘大人竖起大拇指,这个刘大人办事,真是给力,倔强得不行。 他又适时跟风说了两句,钱品鸿便被勒令停官在家,院试的结果没出之前,钱家人都不许外出。 等钱家被围起来了,案子也就查得更快一些。 结果是这次院试没问题,纯粹是钱乐之自己技不如人,酒醉后的抱怨。 不过天家的颜面是不容质疑的,皇上本来要判钱乐之斩刑,但他又说念在钱品鸿劳苦功高,不忍心让钱品鸿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让钱乐之流放。 消息传到钱府时,张氏当场晕厥过去。 而钱品鸿更是气白了脸,却还要感动地接下圣旨,感谢皇上的恩情。 钱乐之虽然逃过一死,钱品鸿却还被停官在家。 直到两个月后,京城入冬,开始准备要过年时,才有人提议让钱品鸿重返朝堂。 但刚有人提出,就有人反对。 有人说钱品鸿没有管束好妻儿,已经不配当宰相。而且钱家之前也出了不少事,很多人都借着钱品鸿的势力干坏事。 马上又有人说旁人是旁人,事情都和钱品鸿没关系,不应该牵连钱品鸿。 在朝臣们议论纷纷时,江云康从头到尾,都没插上一嘴。 大家争论两日还没个结果,这日下朝,文渝就找到江云康,问江云康什么想法。 “皇上什么想法,我就什么想法。”江云康意味深长地道。 “皇上自然是……”话说一半,文渝立马看向左右两边,压低嗓音道,“皇上自然是想杀一儆百,拉下钱品鸿。之前你都会帮着说话,怎么到了这会,却又不言语了?” “之前是事情还差一点,需要有人推一把。”江云康解释道,“现在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明白皇上的想法,墙倒众人推,不差我这一个了。” 带头在这会出风头,确实能得到皇上的注意力。但江云康已经不是新人,不需要皇上在这个时候关注到他,倒不如把机会让给新人。他自个在一旁看着就好,也不会落得一个刻薄的名声。 文渝:“还是你想得多,钱品鸿这次,八成不能官复原职了。” 江云康点头说是,都已经被停官了,皇上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又过了两日,在众人争吵过后,皇上总算有了主意。 他说钱品鸿备受质疑,确实不能再当宰相,先从宰相的位置退下来,到翰林院去。 翰林院的官,得皇上信任的才有权力。 钱品鸿听到旨意后,这次是真的撑不住,接过圣旨后一直站不起来。 而宰相的位置空了,便需要有人顶上。 这下子,大家又吵了起来,新旧两派都希望是自己的人上位。 第169章 关于宰相的位置, 皇上自然不可能让旧派官员上位。 在大臣们吵了个几日后,皇上当机立断,提了江云康上位。 有人说江云康是不是太年轻一点, 皇上说江云康三十有三,年后就是三十四,过两年指不定就能当祖父, 一点也不年轻。 又有人说江云康在京城根基不稳,皇上就开始算江云康过去功绩。一条条功绩拿出来, 都是别人半辈子都比不上的。 皇上铁了心要抬举江云康,新派臣子们自然是高兴, 江云康就是他们的领头人。 老派臣子也很不高兴,但他们不高兴也没办法,到了这会,连钱品鸿都被贬官,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皇上要清算世家旧臣。 就这样,江云康升官成了宰相, 官至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封官那日, 林姝派了人去承安侯府报喜,孟氏听说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但孟氏又不敢自暴自弃, 她要有个好歹, 亲生的两个儿子也得守孝。 江云康这也算是平步青云,官场上没有太多的阻碍。 他上任后, 秉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势头, 把和钱家、张家等来往密切的, 都查了一遍,抓了不少人下来。 等那些世家旧臣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云康处理了半数的人。 原本的官员被换下,就需要新的官员上任,京城的官场被重新洗牌。 这是皇上最想看到的局面,江云康获得了皇上的满意,地位才越发稳固。 不过那些世家旧臣就不满意了,有些识趣一点的,开始收敛锋芒。 也有一些,自个做过亏心事的,找到了钱品鸿。 京郊,一处僻静的宅院里,聚集了好些人。 钱品鸿披着斗篷走进来时,众人纷纷看向他。 “钱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我们这些人,都等着您来救命呢!”一个面颊消瘦,颧骨突出的人迎了过来。 钱品鸿看了一眼,皱眉道,“王大人这般急躁做什么?”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王中鸣在三司办事,他那点事,江云康去查的话,肯定能查到。 “没办法?”钱品鸿抬眉叹气,“也是,有些人确实欺人太甚。过去一个多月,咱们这些世家,可真是丢大人了。” 一个多月里,光是被抄家的就有八户人家,更别说其他被抓的。 那么多人送去流放,一时间,怕是南海也收容不了那么多人吧。 “谁说不是呢。”又有人走出来说话,“咱们世家里,都是互通来往,谁家有个什么事,都能帮忙顶一下。再说了,谁家没有不争气的子侄?那又算得了什么事,偏偏江云康那么较真,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 钱品鸿扫了眼屋里的人,来的都是往日世家里的人,这是要他出头,给大家争口气回来。 不过他可不傻,江云康已经把京城内外换了一半的人,现在他们成了弱势。而且皇上还很支持江云康,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王中鸣又道,“钱大人,就是您,心中也是不甘愿的吧?” 钱品鸿从一品到从二品,当时就有不少人说钱品鸿不值得。 听到这话,钱品鸿抬头看向王中鸣,笑了下,“王大人不敢说这样的话,咱们这些人啊,都是得靠皇上赏饭吃,谁敢多言语啊?” “我劝大家伙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皇上摆明了要处理咱们这些旧臣,说咱们是朝廷弊端。你们看看,贤王为咱们历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的幼子,不也是在偏远封地吃苦受难吗?” “贤王幼子?”王中鸣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 但钱品鸿已经起身,他摆摆手,“罢了,咱们技不如人,就认输吧。不然咱们变不了皇上的想法,江云康只是一个臣子,哪里有那么重要呢?” 说着,钱品鸿就披上斗篷,继续往外走。 其实钱品鸿说得没错,江云康再有本事,那也是顺着皇上的想法去办事。 只要皇上不想看到世家联合,江云康等人就会继续吞噬世家力量。 被留下的王中鸣等人,看着钱品鸿就这么走人,有人慌了,“王大人,钱大人这是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你们急什么,钱大人不是指了一条明路吗?”王中鸣眸光变暗,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让大家伙靠近一点。 这边钱品鸿离开了庄园,没过多久,在和文渝喝茶的江云康就收到了消息。 “钱品鸿只待了两刻钟?”文渝有些不信。 书砚答,“确实是的,去的匆匆,走得时候也很快,小的亲眼看到。” 文渝不解地去看江云康。 江云康笑道,“钱品鸿这人做事最不给人留把柄。两刻钟的时间,够他说完想说的话,没必要一直逗留。若是日后查起来,也能借此撇清关系。他这个人,向来如此。” “他被贬官,心中存了怨气。如果他不想掺和这个事,连去都不会去,既然去了,必定说了重要的话。” “那三郎,可曾猜到,钱品鸿会说什么?”文渝问。 江云康若有所思地抬眉,这时有小厮过来,说王中鹤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吧。”江云康说完,再去看文渝,“我们帮皇上处理了积弊已久的世家,那些世家必定把矛头指向我们。但钱品鸿那个人很聪明,他能想到一般人想不到的,我们的行为,不过是听从皇上的心意。钱品鸿多半是,把矛盾指向皇上。” 说完这个,江云康又解释道,“王中鹤虽是王中鸣的堂弟,但世家里的人也是各有不同。王中鹤父亲是庶出,王中鸣父亲是嫡长子,两房关系可不好了。我收用王中鹤,也是为了更好的对付王中鸣等人。”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70节 文渝听完,不由瞪大眼睛,“三郎好谋略啊。” 确实是这样,同样是世家出身,但也有身份尊卑的区别。王中鹤作为不受宠的庶出一房,在王家并不得重视,王家更不会把资源用来扶持王中鹤,要不然王中鹤也不会十年都在一个位置。 而王中鹤长在王家,自然对王家人了如指掌。 在文渝想到这里时,王中鹤也到了。 王中鹤年过三十,比江云康还要大两岁,蓄着短须,恭恭敬敬地给江云康和文渝问安。 江云康客气起身,邀请王中鹤一块坐,“王兄客气了,这里又不是官场,用不着那么多规矩。咱们坐到了一块,那就是朋友。” 听到这话,王中鹤忐忑的心受到一些安抚。 他此次过来,就是为了说王中鸣拉拢世家臣子,还有钱品鸿的事。 “这个事,我已经知道了。”江云康道,“不过王兄能特意过来一趟,可见你的诚意。” 王中鹤刚放松一点,又紧张起来,心想果然是让皇上看重的人,连他堂哥这些事,都能有所预料。 “我堂哥之前,因为妾室的事,杀过人,也曾收过不少好处。”王中鹤说话时,掌心一直在冒汗,“故而在宰相大人连番出手后,这才慌乱了。” 官官相护,在世家中是最常见的。 其实在任何一个朝代,这种事都很多。只要发展久了,有权有势的人会越来越有权有势,庇佑家中子女犯罪,更是寻常。 但长此以往,一个朝代便会从内里腐败,逐步走向灭亡。 历朝已经建朝上百年,如果再不好好革新,必定会有大祸事。 江云康好不容易帮着打下余江以北,可不想被这些人给坏了江山社稷。 他和王中鹤笑了下,“你堂哥的这些事,我心中都有数。今儿个先喝茶,不说其他。” 就这么一直到除夕过去,到了来年元宵时,京城的积雪还残留不少在街道。 江云康收到了于景山的来信。 能收到于景山的来信,是件比较让人意外的事。 从于景山去余江以北后,倒是有点本事,不仅平定当地□□,还带人剿匪成功。 如今于景山在当地,也有些声望。 这次于景山来信,说的是发现有人在联系北狄,意图谋反。 连带着被截获的信件,江云康看了一眼,就带去给皇上。 大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江云康和皇上两个。 “贤王幼子要造反?”皇上语气平淡,并没有因为这个事而紧张。 “按照于景山截获的信件,还有这些日子微臣收到的消息,贤王幼子受到王中鸣等人的挑唆后,确实有这个想法。”江云康道。 “哈哈,就他那个怂货?”皇上笑了下,立马沉声道,“王中鸣那个蠢货,真以为贤王幼子能立起来吗?” 皇上本就一直派人盯着贤王幼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原本盯着就很累,现在王中鸣等人给了一个机会,能趁机剿灭贤王剩下的最后一点党羽,皇上反而觉得是个好事。 江云康也觉得是好事,不然也不会放任王中鸣去联系贤王幼子。 “如今,只等着贤王幼子起事,到时候再派兵一块剿灭。”江云康道,“微臣已经让于景山给贤王幼子送去伪造的信件,表明北狄愿意支援他,不过要他先起兵,北狄才会派兵攻打亳州。” “有了北狄的支持,他们就会坐不住了。”皇上满意地拍了拍江云康的肩膀,“还是三郎靠谱,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 江云康谦虚道,“也不全是微臣的功劳,微臣也是听从皇上的旨意办事。” “此次行事,微臣还发现了一个事。虽说钱品鸿没再参与,但王中鸣等人为了表示感谢,在他们的立誓盟书上加了钱品鸿的名字。”这个事是王中鹤与江云康说的。刚听说时,江云康笑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嘴笑疼了才停下。 都说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便是如此。 钱品鸿自个是万事不出差错,干什么都不留线索。但是前有钱乐之害他贬官,现在又有王中鸣给他加名字。 估计钱品鸿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王中鸣能把他的名字给加上去。 “嗯……这个王中鸣,倒是个很不聪明的人啊。”皇上听到江云康的话,也开心地笑了。 而过了一个月后,贤王幼子确实起兵。 皇上得知后,立马派木疆带兵去清剿。 王中鸣等人早就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不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贤王幼子没等到北狄的支援,反而被木疆带兵给杀了个精光。 当抄家的人到王家时,王中鸣都傻眼了。 谋逆篡位,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整个王家,只有王中鹤一房活了下来。 不过王中鹤在京城也不好做人,毕竟检举堂兄亲人,外人说起来,多少是有些冷血。 皇上便让王中鹤外放,也算是给王中鹤一个机会。 王家这些人倒是抓得快,府衙的人最后去的钱家。 钱品鸿被抓时,一脸懵逼。 到了天牢后,钱品鸿愤怒地抓着栅栏,“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不曾参与谋逆?我要见皇上,要去问问先帝,当今皇上就是这般残害忠良的吗?” 倒但是不管钱品鸿如何叫唤,狱卒们也不搭理他。 皇上能解决钱品鸿,才是了却一个件心事,绝对不可能再给钱品鸿翻身的机会。 在给王中鸣等人判刑时,也给钱家判了,都是全家获罪斩刑。 钱品鸿这一判,还带出了以前钱品鸿做的一些事,包括张行松的死,也都把钱品鸿拉了出来。 到这里,众人才知道上一任宰相大人,并不是之前的仁善,而是伪善。 一时间,京城里不少人开始骂钱品鸿。 在钱品鸿被定罪后,一直嚷嚷着要见江云康。 狱卒说钱品鸿一直在闹,江云康这才去了天牢一趟。 再见到钱品鸿,江云康不由多看两眼。 以前风光无限的宰相大人,现在满身狼狈,身上还带了嗖味。 江云康让人搬了凳子,隔着栅栏与钱品鸿见面,“说说吧,一直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钱品鸿是要见皇上的。 但等斩刑定下后,钱品鸿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皇上不可能见他,这才改口要见江云康。 “怎么?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怕了?”钱品鸿冷笑出声,他坐在冰冷的地方,歪头去看江云康,“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宰相大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是怕你,只是你现在满身臭味,我不愿意和你多待而已。”江云康嫌弃地用手扇了扇。 “臭味?我会这般,还不全是你害的?”钱品鸿两眼瞪大,一脸怒气地瞪着江云康。 “话可不能这样说,事情是你坐下的,也是你自己挑唆的王中鸣。如果你不做这些事,我又如何能有机会拿捏住你的把柄?” 江云康说完叹息一声,“其实我还蛮佩服你的本事,毕竟那么多次交手,你都不错。就是可惜,你机关算尽,还是有了今日。贤王幼子,亏你想得出来,那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怎么能帮你们成大事呢?” 说到这里,江云康俯身看着钱品鸿,摇头道,“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指望贤王幼子吧?” 听到这话,钱品鸿愣住,瞳孔变大。 “看来是我猜对了。”江云康笑道,“不过是想把事情闹大,在皇上心里憔悴的时候,再扶持四皇子上位。” “真是不巧,你与德妃的来往,我也都知道了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不可能的,我与德妃从未见过!”钱品鸿不敢置信地说完,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了种窒息的感觉,被江云康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江云康道,“从你我交手的第一日日,我就在想你会有什么样的可能来对付我。从我在宫门口故意激怒你的时候,我就开始观察你的举动。” “别说你暗中挑唆王中鸣等人的事,就是你今晚住哪个屋子,我也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江云康一直等着这个机会。 钱品鸿听得头皮发麻,“江云康,你太可怕了。你这样的人,不会走得长久的。” “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未来。自古以来,皇权之上的人最是无情。皇上利用你剿清世家,等到你没用的时候,你也会被皇上抛弃的!” “原来你要见我,就是这个目的。”江云康一眼看透,“在我心中留下一个心病,让我提防皇上?” 江云康笑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劳,皇上就会永远地重用他。 帝王薄情这种事,他最清楚不过。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皇上最想要的东西,他是为了自己在努力,而不会得寸进尺觉得自己和皇上很好。 “钱品鸿,你当真是不了解我。”江云康起身站了起来,“罢了,你都要死了,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你好好上路吧,我的好日子,你是看不到喽。” 往外走的时候,江云康挥了挥手,就算钱品鸿怒吼让他等等,他不再停下,头也没回地走出天牢。 “江云康!”钱品鸿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换来江云康回头看他一眼。 他用头去撞栅栏,把头撞破了,人也清醒了。 钱品鸿哭着望向栅栏外的月亮,“生不逢时,奈何……奈何天!” 在钱品鸿被处死后,其余的世家也就不成气候,江云康宰相的位置也就稳了。 皇上为了表明对江云康的重视,让安儿入太学,和太子当伴读。 江云康曾帮过太子,现在安儿又成了太子伴读,他自己又是一人之下的宰相,他这一身的荣耀,到达了鼎盛。 希望别人说起江云康,指代都是承安侯府的那个庶子不错,现在不一样了,再没人敢在江云康面前提承安侯府。 这年清明,徐放拖家带口地回京来了。 他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有爵位。 这些年,徐放在外打战太拼命,落了许多伤病,皇上感念徐放的功劳,让徐放回京上任。 最开始时,徐放是不乐意的,他还想帮着历朝镇守边疆。不过家中来信频繁,父母年岁大了,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这才带着妻儿归家来。 而木疆成了兵马大元帅,继续带兵镇守余江以北,薛见山成了让北狄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就连于景山,也颇有作为,只要熬过任期,往后也有升迁的机会。 清明时节梅雨不断,江云康带着安儿和大哥他们回乡祭祖。 江云康和大哥站在承安侯的坟前,唇角扬着浅浅的笑意。 庶子的青云路(科举) 第171节 “当年父亲最期待的便是家中子孙能入内阁,如今我虽还没入内阁,但三郎已是宰相,想来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欣慰了。”江云帆侧头看来。 江云康却觉得不一定,从他回京城后,便分家另住,外人也不再提他出生于承安侯府。而承安侯府的门楣,都是靠大哥撑着,他并没有多管承安侯府的事。 以父亲对他的不喜,若是知道他成了宰相后,并没有全力帮扶承安侯府,必然是要在地下咒骂他的。 不过,江云康还是和大哥笑着道,“大哥这些年颇受皇上重视,入内阁也是迟早的事。” 江云帆笑着认同江云康的说法。 这时,两个弟弟走了过来,江云熠走到江云帆身边,说母亲有些不舒服,让大哥过去一下。 等江云帆两兄弟离开后,江云成才小声道,“母亲好着呢,只是见不得你和大哥多说话。” 去年林姝帮江云成相看了一户人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姑娘的父亲也有个六品官职,那家人也是从金陵出来的,故而和林家来往比较多。林姝便帮忙说和,今年年初时,江云成就成亲分家出来过了。 江云康知道孟氏不会多给江云成钱财,就帮着置办一间宅子,够江云成带着赵姨娘和新婚娘子住了。 这些年,江云成于读书上还是不太行,但是算盘打得精,私下里也存了一些产业,现在继续维持那些生意,往后的日子不会差。 要说混得最差的,还是二房的江云启。 自个没有本事,还把自个身子玩坏了。 一开始时,江云帆还会帮扶一二,但是后来也烦了,只要江云启不犯法,他也就懒得管这个弟弟。 孟氏这些日子,头发白了一半。 别人都说她命好,不理解孟氏头发怎么白得这样快。但江云康知道孟氏是心病,膈应他一直比大哥更厉害。抑郁的同时,为了大哥和五弟的前程,孟氏又不敢弄坏身体,只能看着他越来越好。 江云康觉得孟氏这样很好。 他要在宰相的位置上长长久久地坐着,希望孟氏能长命百岁,一直看着他升官发财,便是对孟氏最大的折磨了。 再次看了眼承安侯的碑文,江云康释然地笑道,“我们也回去吧,安儿带着顺顺他们去采杨梅,想来也归家了,咱们去看看,他们有多少收获。” 如今他过得好,便是最重要的。往事如云烟散去,早已不再挂心头,而是期盼着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