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情假(我劝你出戏 骨科)》 重逢 “您好,徐导。对,还是我孟泷。请问您那部《梦难成》的男叁定了吗?”孟泷殷勤的对着电话那头询问。 “那没问题,我们阿勉到时候肯定到!”说着他就用力拍了拍褚师勉的肩膀,好似拍的响亮些对方也能听见。 孟泷挂了电话,虚脱地躺倒在沙发上瘫着。 “终于争取到了。” 说着他又不放心,直起身讲道。 “你专注学业空窗了五年,粉丝差不多除了十位数,都是买的。好不容易找到本剧本不错的,别给我煮熟的鸭子弄飞了。” 褚师勉有些头疼,估计又是什么什么酒局的,大概率得喝死了。 “又是酒局?” “猜对喽——”孟泷斜眼看他,“我会尽量挡着点,但你也别总不到一瓶就醉倒了。趁还有半个月多练练,别总整得那么废。” 他扶着额头,举起左手对着孟泷,沉默地比了个OK的手势。自从父母在他八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开始,公司就给他排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当保姆。虽然孟泷无时无刻都在反驳是经纪人,可带着一个才八岁的小屁孩怎么不是保姆? 他扭头看着他忙碌在书房的背影,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孟泷也快四十了。五年前他正红火,他也是孟泷手里一张有力的卡牌。但是因为学业,高叁时逐渐淡出娱乐圈,孟泷的事业被打了六折的折扣。如今他大学毕业,才正式回归。现阶段他不求大红大紫,但求能回到五年前的时候,让孟泷的事业上升点。 想到这他又开始头疼,生无可恋的对孟泷吼道:“原本想着这么久没见,对你即将四十岁还有些心酸的。但一想到又要被你赶去酒局,现在我成年了你还不能挡多少酒!让我去死吧!” 因为褚师勉的父母死于酒驾,所以他一向不喜欢喝酒。可孟泷看着他长大,知道他这德行,立即吼了回去,“嚷嚷啥?该去的时候照样得去,你从小到大哪回没去过?非得去一次嚷一次,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孟泷在书房与茶几间来回走动,将刚刚挑好的其他剧本一一放在桌上,嘴里念念不休。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不要抱怨,不要抱怨,要是被人拍到怎么办?录音怎么办?哪家艺人不需要应酬,就你嘴多。我知道你父母是因为这件事,你不好受,但你也是要生活的,对吧?” 褚师勉听孟泷老生常谈,真是彻底感受了一把人与人之间的不同。这跟他爹妈有啥关系,真就单纯是不想喝酒而已,脑补的是啥孤儿小可怜的剧本。 孟泷叨叨完,看见褚师勉神游天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地敲了敲桌面,“来看看,找几个备选。之前的试镜海选你错过了,我现在可是求了人家好几回,才求到了这次的私试。你得把握机会,能上则上。如果现在这个剧本不行,你多找几个也还能顶上的,至少可以把你的生活费给赚了。” 褚师勉从瘫倒变成坐起,拿起一本本剧本翻阅,敷衍的嗯了一声。 这些剧本都是现下流行的网文套路,但他仔细看下来,都是些七八年前的老小说改编的。他看着这些略微熟悉的文字,这些里面的许多套路和梗都过时了,剧情也有断层,不太行。 他放下最后一本剧本,吐一口浊气松懈地后仰,摔躺在绵软弹性的沙发上。他闭着眼回想着自己,到底从哪看过这些文字,怎么看着剧情这么眼熟? 他突然睁开眼,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泷哥!” 他下意识扭头找孟泷,才发现这间小公寓的客厅,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瘫着。 “人呢?”他低头打开微信,才发现这人给他发了消息,但他没发现。他看完消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原来提前跑了半个小时给老婆买奶茶去了。 他倒扣手机,看着面前茶几上的那些剧本勾了嘴角。一想到五六年前自家妹妹,一个劲撺掇他看小说,陪她聊剧情的场面就忍不住想笑。 这些小说那时候在女生堆里非常火,他也被迫看完了。由于当时幼小的心灵不够强大,这些现在足矣贴上玛丽苏标签的小说内容,他居然还能记得许多。 “唉。”他捂着肚子叹了口气。 他原本想着和妹妹的童年趣事正开心呢,但肚子里的胃突然挤毛巾一样绞了绞,发出了巨响一声“咕”。 “五点,算了,不带口罩了。”他看了眼时间,起身自言自语,“反正也没人认识我,直接去买菜吧” 于是戴卡其色渔夫帽,墨镜口罩一个不落地放上脸,穿一件宽大奶白色T恤衫,阔腿裤穿成七分裤的褚师玉,就看见了前面菜市场,穿着休闲衬衫和黑色及膝短裤的褚师勉,与各位阿姨唾沫四溅的场面,堪称是舌战群儒。 买菜 “卧槽——”褚师玉将墨镜勾下了一点,露出秀丽的眉毛,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的人,“是我哥吧?” 她将墨镜推回去,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悄悄挤进两叁个阿姨之间。 “就这么一个土豆就好几块?你去滦平区的菜市场看看吧,这么贵。”男人嗤笑一声,手里拿着一个他小半个拳头的土豆。 “滦平区?嘿,你没去过吧。”为首的阿姨轻蔑一笑,抱手道:“滦平区是富人区,物价可贵我们几倍。你说我们贵?当我们没去过,昂!” “呵呵。”男人足有一米九高,此时冷着脸轻笑了一声,倒有几分警匪剧里,时不时露面的绑匪的阴痞。 褚师玉见有几个阿姨被唬住,而那个冷笑的男人似乎还要说什么反击的话。她双手检查自己的脸一定不会暴露后,迅速闷声连续说着对不起上前,让他放下土豆立即跑开。 她扯着他的手快速向她的车子走,褚师勉回神后把手甩开。 “你谁啊?”他蹙眉问道。 褚师玉见四周无人,紧张的把脸上的遮掩拿下。褚师勉这才看到她的脸,白皙的鹅蛋脸上一对大眼睛扑闪,只有嘴巴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张了张口,终究是忍不住吐露心声,“卧槽——” 她马上将遮掩物戴回脸上,拉着他进她的车。褚师勉和她坐进喷了粉蓝渐变色的汽车,见她松了口气地取下墨镜口罩,他才发现她脸上还有一层口罩闷出的水光。 他看着她,想观察她与上次见面有什么的不同,看看是瘦了还是胖了。他盯了一会,才发现他连她上次什么的状态都忘了。他收回目光,头靠在颈托上。毕竟父母离世后,他们都有各自的经纪人保姆带着,忙于工作一年见不了几次,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她高考的时候。 “你拉我干嘛?”他瞥了眼她,“我还有话没跟那帮人讲。” 褚师玉也靠着椅背,“你不是要回归吗?要是被拍了怎么办?我为你好。”说罢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经验之谈的样子。 他挑了下眉,也是,她没跟他一样,为了学业淡出人们的视野。这几年娱乐圈涌入了更多资本,跟五年前相比,变得太多了。 褚师勉拿过她的粉色,闪着蓝光的墨镜戴上,“你这几年混得不错嘛,出门也需要戴墨镜口罩了。” 褚师玉没好气地拿回墨镜放在腿上,“不要突然拿我东西,我都二十了,不是能让你随便拿东西的未成年。” “你都不关注我吗?我最近有两部剧接连播出,我还是挺火的。”她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气,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亏我天天关注你,你都不关注关注我。” 褚师勉大大咧咧勾住她脖子,“什么嘛,关注了关注了。你是我妹唉,我不关注谁关注?” 他松开手,又掏出手机翻外卖,“这不就酸你几句吗?你现在可混的比你哥好。” 褚师玉头伸过去看他干嘛,直接摁黑了他的手机,“点什么外卖,卫不卫生也不知道就敢吃?” 他的视线慢慢转移到她的脸上,头朝黑屏的手机点了一下,“还说我呢,你就可以直接碰我东西?” 他收了手机,“我从滦平区跑到这就是觉得这里便宜,过来买个菜才发现居然比那贵,我开车过来的油钱都亏这了。” “你还住在那?这么有钱?” “姐姐,我没你花钱大手大脚,而且我五年前也不是没火过。大学除了第一年交了学费,后来都是参与比赛的奖金,和学校发的奖学金交的学费。生活费我能省则省,就是为了现在能住的舒服点儿。” “行吧。”她下意识撇了下嘴角,“看你现在还没收入,我买菜,去我那吃吧。” “行。”褚师勉笑得眯起眼。 “你洗碗。” “不行。”他回的斩钉截铁。 “不行也得行。” 褚师玉让他开车跟着她,左拐右拐去了另一家菜市场。让褚师勉挑菜挑的是兴致勃勃,这里才是物美价廉嘛。 “还好你家离那不远,不然我就碰不上这块好地方了。” “那是!”褚师玉戴着遮掩的脸翘了翘,“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幸亏我车停在那,不然你亏了油钱还惹得火大。” 褚师勉的大手隔着渔夫帽,胡乱地搓了几下她的头,嘴里念着“不错不错”。 褚师玉连忙扶正被弄歪的帽子,瞪着他磨了磨牙齿。 两人挑了好一会儿,一个摩挲着自己的帽沿,一个抚摸这台面。待拎了大袋小袋好几袋时,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真的好便宜啊。 借宿 小区的栋栋高楼排列整齐,黑夜里亮起的廊灯房灯,一颗颗明黄的光团跟无数的小太阳似的。公共区域里没多少人,翠绿的草坪上掠过两只金毛,围着各自的尾巴转圈撒欢,一时奔向远处,徒留主人在身后唉唉地抬手欲留。 叁岁的小姑娘穿着有水钻的蓝色连衣裙,短短的羊角辫,随她地跳动一颤一颤,也想晃晃悠悠去追狗。她妈妈大手一牵,一手拿手机,看了眼周围没多少人,就把她带回了楼。在场的便只剩下一人两狗,还有刚刚下车的褚师兄妹。 两人回来之前去了趟超市,但因为要保持身材,两人都没买零食。他们在超市的零食区逛了又逛,等看饱了,看解馋了就去了生活用品区买了点东西。这时他们到达小区,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褚师玉走了好久,觉得自己脚底板应该都走红了。她有些郁闷的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全挂到褚师勉手上,才领着他上楼。 褚师勉掂了掂手上的东西,免得东西滑下去。他跟着褚师玉走进电梯,看她按了六层的按钮,最后跟着她踏进了3609的房间。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呼出口气躺倒在沙发上,“呼——累死我了。” 褚师玉闻言挑了下眉,“不是吧,就这一段路累了?” “我通宵了,就下午睡了一个小时。”他懒得看她,闭目养神,“有个剧本泷哥觉得可以,尝试好几次,今天才拿下私试的机会。我昨天刚拿到剧本,想着就算争取不到,自己琢磨琢磨也不错,就不小心通宵了。” 褚师玉听懂了,把要用的菜留着,其他的放进冰箱,“然后今天又是到处找活没休息,只抽出下午的一个小时?” 她看褚师勉点头,皱皱眉。她从卧室拿出块空调被,乳白色的被套上,印着好几个浅绿的蒲公英。被子被扔在褚师勉的身上,闭着眼睛嗅觉就打起了冲锋,手上柔软的散发着太阳的味道。 他还是没睁眼,把头埋进被子就往侧边一倒,身体被沙发的弹性弹起了一下,就不动了。 褚师玉原本在厨房洗菜,看见他这样就擦干手走过去。她把除了盖着头以外的空调被,从地上捡起,掸了几下盖到他的身上。等褚师勉闻着热乎的菜香清醒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八点半了。 “洗手去。”褚师玉顺手用筷子,打下对方探向菜的手,“记得你洗碗。” “做梦吧。”褚师勉面无表情地去洗手,一边敷衍地讲。 当然最后在水槽前站着的,是那个面无表情的褚师勉。 褚师玉看着他站在水槽前,笑着拍他的肩,“辛苦了。” 她转身去卧室拿了衣服,慢悠悠走到卫生间,头看向厨房,“我在卫生间洗澡,你要敢忘记进来了,等死吧你。” “嗤!就你那二两肉,不跟小时候差不多嘛。”某人显然还在为洗碗的事阴阳怪气,说出来的话极其可恶。 褚师玉磨了磨牙,想着某人才睡了两个小时,决定不跟某人计较。她果断转身,进卫生间洗澡了。 褚师勉一下一下地用力抹碗,等把碗抹完,那股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躺回沙发上,看手表已经是九点了。他捏了捏鼻梁,看来今晚要住这了。 卫生间就在沙发的左前方,但他突然发现,那扇门是层有花纹的毛玻璃拉门。那小小的房间门上有道窈窕的身影,他看不清她的颜色,却似乎能透过门上不断滑落的水珠,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潮。 他因为通宵而感到困顿,摇了摇头后又盯着那抹倩影。细长的身体摇摇晃晃,偶尔能看见胸前软肉的抖动。他听着水声,手忍不住捏紧空调被,觉得鼻子脸上热乎乎的。 他在思索,房间里的是谁?为什么会在他家?他扭过头,才觉得非礼勿视。在看到周围的环境不是家里时,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在妹妹家,是她在洗澡。他一想到自己刚刚盯了妹妹的身体很久,就一阵恶寒。皮肤上突起了成片的小颗粒,鸡皮疙瘩占领了光滑的肌肤。最后在自我厌恶中抱紧了被子,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褚师玉出门后才突然反应过来门的事,她僵硬地看了看睡倒的褚师勉,他应该没看到吧? 她一阵懊悔,当初觉得单身公寓太小了,就租了情侣公寓。这个卫生间的门就是为了情趣的,反正一个人住也就没改。她看到发出轻微鼾声的褚师勉,睡得跟猪一样,没看到吧? 她不敢动他,也不叫他洗漱就进屋了。她拿出了抽屉里的剧本,这个本子再过半个月就开机了。她每天都会看剧本琢磨一会,一想到褚师勉通宵后萎靡的样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可不能通宵,明天开始每天的行程都挺满的,挤不出时间补觉。她看了一小时,掐着十点五十九分的点关灯睡觉。她在黑暗里笑了笑,今天也是没有熬夜的一天。 夜醒 稍微朦胧的场景可以看出是一处客厅,不同于现代的舒适明亮,电视柜旁花的芬芳。此处似乎飘散着木质醇厚圆润的暖香,木制底座的沙发放在前面不远处,枣红色坐垫前是青纹白瓷的茶几。 她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褐漆的门镶嵌了黄蓝亮色的琉璃。但除这些外都是模糊的,只有家具轮廓的背景。她的脚步没有停顿,像无所察觉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她的的眼神一瞥,看见了茶几上一封信,上面写着: 寄 庾伶巷八号胡同叁号邮箱 王知谓 收 她想起方才遇到的王知谓,他说:我从未收到过你的信件。 “这不是南京的邮编吗?”送信的信使凑近看信上邮编,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定是南京的邮编。 她回想起那个信差的话,头痛地撑着额头。在听到脚步声时,她慢慢抬头,首先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她还在沮丧尴尬与她通信的对象。眼睛再往上看点,视线划过深褐色的西装裤和红棕色条纹的西装。她苦恼地看向他,她的通信对象,她的哥哥。 当初好几张记录邮编的纸被吹落进水洼,北平市和南京市的字样浸糊,她就该仔细点分辨。她又想了想,还是得怪给地方取名的人,为什么两个市居然还有重名的地方。她最后看向哥哥的脸,也不至于把信寄到了哥哥那里。 她看到的是一张空白的脸,他没有五官。白色的光晕揉抹在他的脸上,能看见雾后的肌肤,但看不清他的五官。 褚师玉突然哆嗦着睁开眼,呼吸有些急促。她感受到睡梦中女孩的情绪,急忙拿过枕头旁充电的手机记录下来,写完此刻后感受后陡然松一口气。 她看到窗帘的缝隙一片黑暗,手机上显示叁点叁十六分。她已经连续看了好几晚的剧本了,头十页的剧本背的无比熟练,但今天却是第一次梦见了剧情。 梦里的一段戏是最重要的一段戏,可以说是整个剧本的“梦难成”的起源。她原本毫无头绪,却在梦里抓到了一点灵感。她打开灯又一次翻开剧本,其实她刚接到这个邀约的时候很犹豫。 她没有系统的训练过,大学跟哥哥的想法一样,也是找了一个专业学习,当作演员以外的后路。他们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泡着,越长大越知道里面的险恶。 但也因为这样,她的演绎没有多少技巧性,自小揣摩的表演方法的体验派系的。她会了解剧本的时代,想象人物的经历,钻研角色的性格,剖析剧本的社会关系。 每一次的剧本,她都会全身心的代入,但这个剧本她不确定。她翻阅过它的原着,比较小众的骨科文。 它没有两个人坦白的爱恋,没有两个人纠缠的肉欲,甚至全本只写了女主如何许国许家。她看完它,觉得把它当成历史小说看也行,但整本书暗流着女主的畸恋。 她无处宣泄,时刻压抑,接过哥哥的骨灰继续她的历程。看到结尾,你甚至都不觉得她爱着她的兄长。因为在故事的后半段,她渐渐变成了兄长的性格,施行着兄长的行为处事。 所以,它的作者为它取名——梦难成。 梧兰舍弃了自己。 褚师玉有些抗拒这种过度压抑的类型,她很明白自己的能力在哪。她不确定她接了,还能不能走出来。 她觉得口干舌燥,打开门去喝水。 可是这个剧本的配置太好了,导演是国内外出名的导演,剧组是一流剧组,投资商众多。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是副导演看过她的电视剧,觉得她合适。如果不去,多少有点不识抬举。如果去了,她必定能到更多的好处,学到更多的东西。于是她和经纪人商讨,两相比较之下,认为利大于弊,决定接了。 她用手机照明,略过沙发上的生物,耳边是生物的鼾声。她走到厨房,心思却被勾到打鼾的地方。她浸润了唇瓣,含着一口水。有些疑惑,明明小时候不打鼾啊? ----------------- 文中地址地名全是瞎编 5 “呃,唔……”一只手先一步伸出了沙发扶手,伴随着晨醒的叹息,“这啥沙发?都给我睡僵了。” 褚师勉掏了手机出来,八月二十叁号下午一点。上午八点前有二十来个未接电话,和一个已通电话。他的手机设置了自动录音,他躺着听手机传来的好听声音。 “喂,泷哥。”褚师玉的声音偏向甜美,语气柔和。听起来舒服的像大白兔上的米纸,糖的甜味揉烂米纸在舌尖上。它软烂的像液体,跟随地心引力渗过血管壁,融进血液一起被输送到心脏里。 在手机里听到的声音和现实里的,是不一样的。不是说声音改变了,而是手机自带的电流附着这一点声音,轻轻钻进耳穴,电的他怦然一愣。 随后的声音就是孟泷的声音,褚师玉跟他说明下情况,给他请了一天假。 褚师勉回神,录音已经结束。这些年他们一直微信打字聊天,还是头一遭安静地听她的声音,挺好听的。 他看见微信上的红色图标,打开发现是褚师玉发的。 ..玉..:给你买了一套口腔清洁用具,在卫生间挂钩上挂着,毛巾也在里面。其他的自行解决,好好休息。 他走到卫生间的脚步略显轻快,嘴里忍不住嘟囔:“妹妹真孝顺啊……” 褚师玉趁休息时间翻了翻手机,一条信息刚好送到。 免费吗 力害吧:谢谢妹妹[微笑] 褚师玉每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就嘴角抽搐,愤愤打字输送。 ..玉..:你昨天什么时候改我备注的!你的这个名字真的很不要脸! 免费吗 力害吧:反正都是私号,兄妹何必在嘛。 ..玉..:……警告你,再有你就等着呆我的黑名单吧! 褚师玉把他的备注改了回来,真地觉得无语。幼不幼稚啊他,看见孟泷用黄段子当私号网名,还自我革新把名字里的“勉”拆成黄段子,什么奇怪的胜负欲?这方面赢了孟泷,很有成就感吗?孟泷有老婆,他可没啊! 褚师玉喝了口水,让化妆师补了下妆,回到摄影棚看看摄影师拍的照片。 褚师勉收起手机,笑着走出门。妹妹呀,不就是用来逗着玩嘛。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泡了杯咖啡提神,手机调出了电影《梦难成》的原着。他之前看剧本看了一晚上,但原着还没来得及看。 原着一共一百叁十四章,他又看了简介开坑的时间,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原来是这几年的小说啊,之前那几本玛丽苏果然不能比。 原着毕竟不是剧本,他花了一下午草草看完。虽然这本书非常小众,但他不得不说,这人写得真不错。 这书的背景在民国时期,女主梧兰是富商的女儿,父母离异跟随母亲。父亲供养她上学,生活费由母亲承担。民国叁年日对德宣战,侵占青岛,母亲病逝,梧兰跟随父亲的人前往南京。 一次被洋人骚扰,王知谓救下了她。梧兰的父亲与洋人认识,此事不了了之,但王知谓却被洋人报复,孤身前往北京。他替人送一打写了邮编的纸,碰见梧兰相约通信。梧兰见他有事替他送,却不慎掉了几张纸进水洼。 弄错的邮编将信送错了地方,信封携着少女懵懂的好感,送到了南京的庾伶巷八号胡同叁号邮箱。原本是无人接收的信,恰逢旁人信件地取出,底下的信封坍塌,跟着滑出了邮箱。阴差阳错,梧兰自小分离的兄长捡起了信,看见了寄信人的名字。 褚师勉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一边。 梧蓊看见陌生的收件人的名字,怕妹妹被歹人欺骗拆了信封。后来他常年在外,妹妹也要上学,他交还不了信,也不好意思说拆了妹妹给心上人的信。尴尬地躲避了五年,妹妹发现后也尴尬的与他减少了来往。 不过梧兰躲着他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这五年的信件交流,已经让梧兰对通信的人产生了爱慕。之后兄妹两人先后当了共产党的卧底,哥哥暴露枪毙示众。妹妹接手哥哥的工作时才知道,被她视为家国耻辱的哥哥,是她的同志。 年少时的暗恋破土而出,死去的人活在了心里。她后半生的头一年,便记不住梧蓊的样子了。但两人通信的内容却日复一日地刻进心里,融进骨血。 褚师勉拿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可惜结局有些落入俗套了。就凭梧兰敢独自加入共产党,成为卧底的举动,怎么会因为男女之情而抛弃自己呢?那时候的共产党式微,加入它,可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一口气喝完咖啡,苦的直皱眉,不太清晰的脑子立马清醒。幸亏他试的是梧蓊,别人的都苦大仇深的,就梧蓊一根筋也不怕流言蜚语。听说是没人能演出导演想要的拧巴,才空置的。他一定要拿下,这个本子一定能火。 ---------- 昨天写完发现写了太多原着剧情,想改但不知道从何下手,就先发出来了,可能会替换 签合同 他看时间晚了,拿着昨天和褚师玉一起买的菜,做了一顿晚饭。他没看剧本没刷手机,洗漱完后转眼,又投入了新一轮的补觉。 天朦朦青黑,似有手眼抓住了一切的光。高楼耸立,漆黑的阴影吞吃了眼睛里的顶层。排排列列的楼紧密无间,黑黑的轮廓透着肃穆。 最近一直高温,这一片是水发电,叁四十度的温度终于迫使政府节水节电,这几天凌晨就断电了。 褚师勉清醒,打开手机才叁点半。 “呼——”他长出口气,揉着额头起床。在褚师玉那睡饱了,没想到闹钟都没响就起了。 他刷了牙,草草抹了遍脸出门晨跑,回来洗澡后已经四点二十六了。 他叼着两片面包片,也没烤,带着它久居冰箱的冰冷,给他冻的不能再清醒。 到达约定地点时才六点多,约定的地点还没开门。他原本想蹲在门口看会剧本,脑海里就突然响起了一抹好听的声音,没有电流的干扰,好似更加甜美了。 要是被拍了怎么办? 褚师勉下意识摸了摸鼻头,停顿了一下起身。也是,以后有点名气了再传出蹲门口的照片,的确挺不雅观的。 他最后走进了另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等这家店开了,才走进约定的包厢。 虽说这家店是饭馆,但店是一帮退伍军人合开的,饭菜一般,可安保一流。在这附近的明星富商,大多数都会来这。偶尔也有看重这的商人会入股,在为他们增添设备后,来的人就更多了。 褚师勉踏入走廊,这里的装饰比较朴素。墙壁贴了原木色的壁纸,头顶有半圆的顶灯,光穿过有花纹的灯罩漏在了墙上,地上铺满了浅绿色的地毯。看起来像偷了自然的亿亿万分之一的意境,悄悄搬进了这一处长长的走廊。 他向前走,眉毛忍不住跟着眼珠转悠地动了动。这倒不是设计有多高明,而是颜色搭配的高明。他跟随侍从进入包厢,绕过四季锦绣屏风,入座长桌的右侧。 “先生,请喝茶,有需要可以按桌上的按铃。” 褚师勉颔首,看对方微笑着走出门合上门后,从容的打量屋内。不一样的风格,黑白色调,以几何图形的墙砖拼接排列不同的图案,深绿色的地毯连接到屏风下端的深绿色。 如果说屋外的长廊,是日出时分靠近森林的平原。那这里,就是昏黄时候的森林深处,诡秘,幽静,带着点童话的美妙。 妹妹高考填的专业好像是室内设计,跟设计这里的人相比,哪个更好一点?唔,泷哥老婆好像也是这个专业,她比妹妹厉害吧。 褚师勉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拿出剧本细细翻看。剧本上的内容很干净,他不喜欢记在剧本上写札记,因为他能把感想都记在脑子,但写下来很乱。 他拿到的这剧本其实是选角导演给的,原本他是可以赶上那天的试镜的,可惜毕业论文刚好有些问题,被导师叫走了。 他庆幸地松口气的同时,把剧本合上,现在他其实紧张的有些看不进剧本。选角导演和孟泷是朋友,他和孟泷里应外合,磨了导演两天,才有现在的机会。 褚师勉喝口水,紧绷的神经一下察觉到了门锁扭开的声音。他立马起身,绕过屏风迎接。 肖峮儒坐下,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他五年见过对方,他女儿正好和他在一个学校,高考的时候碰见的。他见过的人很多,但对方那时候的神情给他留了点印象。 那时候下着雨,少年带着稍微小点的姑娘走在雨里。周围的人堆满了,他的目光透过车窗,穿过一片雨幕。他看见少年,把姑娘带进临时搭的大棚,眼神里堆了沉重的执拗。 他的女儿那时候正准备着写一本书,从高考开始准备到了大二。她大叁写完的时候他看了,那里面的一个角色,立马让他想起了这个少年,这个眼神。他甚至因为这个短短的印象,看完了书,问女儿拿了版权筹备拍摄电影。 他之前让乜鸣给了他剧本,但他没来。他不喜欢中途离开的人,他觉得这种人不够认真。但他的经纪人和乜鸣一直在争取,他想到五年前的那一眼,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褚师勉见肖峮儒默不作声地看他,背后的寒毛被盯着立起了不少。 “肖导您好,我叫褚师勉。”他率先发话,原以为会有很多人来,一开始就应该干酒,没想到就一个人。 肖峮儒点头了解,“直接开始吧。” 褚师勉一愣,慢慢深呼吸起身,直接来啊。 这一段是梧兰才发现,梧蓊就是和她通信的人时候。梧蓊从门口走向到沙发边,他能看到沙发的少女攥紧的衣袖,搓磨的鞋尖。 他无意瞥见了桌上的信封,了然地停住脚步。少女的发顶捉摸不定地扭动,慢慢抬起了头。 他似乎听见了细弱的声音,“哥哥,我好像一直把信寄错了……” 他的眼神也不自觉乱飘,五年以为是什么歹人要骗妹妹,没想到妹妹的心上人。一开始他是想还信的,但在店里店外忙来忙去的,半年才又翻到那封信。 “……我,原是想给你的,但忙得忘了半年。我悄悄探过你,你是要寄北平的,我联系了,无人在那。”平时温润的神情显着羞涩,尴尬。他停顿了一下,心里也涌上了一股烦闷,接着又有一点心虚地讲:“我怕你伤心,便不敢告诉你了。” 一节选结束,肖峮儒摸了摸下巴讲道:“你的眼神,不够内敛。梧蓊是个老道的商人,也是陌生的兄长,你看起来……” 他想了想,“有些外放,没有面具。他狡猾执拗,除了和梧兰通信的时候,任何时候他都有一层面具。” “肖导,没有人可以一直戴着面具。”褚师勉有不一样的观点,“梧蓊和梧兰通信以解决心里的郁闷,那一天少了这唯一的路,他做不到戴稳那一层面具。” 他接着讲,“虽然他不爱梧兰,但并不只有爱情,才能摘下别人的面具。梧兰毕竟是他的妹妹,亲情加上五年的友情,他难免会撕开假面。” 肖峮儒放下手坐正,他的确有些理所当然了。这几年的主流变得太快,快餐式的爱情剧层出不穷。电影也跟电视剧一样烂到极点,入眼皆是为爱情为自己。看的太多,反而忽略了除了爱情之外的感情。 “……我记得,你大学是导演专业?”他看向褚师勉。 “是。” “跟着我学吧,我大概知道你想走什么路了。”肖峮儒从包里拿出合同递过去,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褚师勉迅速握住他的手,张扬地笑着,“谢谢,合作愉快。” --------- “要是被拍了怎么办?”出自第二章妹妹的话 别乱蹭 肖峮儒率先离开了包厢,顺便结了帐。至于褚师勉,则因为两片面包不够,在加餐。 他打开手机,播出了一个号码。 “乜鸣,梧蓊就定褚师勉了。” “唔?”某选角导演显然很吃惊,“这么快!你应该才到那没多久吧!” “我就看了他一个节选,”肖导坦然自若地回答,顺便打开了车门,“我敲定他也有她妹妹的原因……女主,那个褚师玉,是他妹妹吧?” “是。” “嗯,兄妹来演兄妹,肯定比陌生人来演的有默契。更何况褚师勉给了我一种感觉。”他想了想刚才的画面,虽然他没有看见五年前那种有些病态的眼神,但他看着他的表演,能感受到他把生活里的压抑,都发泄在了表演上。 一开始他看向虚空的眼神是平静的,但僵硬的指尖正在兴奋地颤抖。这是褚师勉回来后第一次在人前表演,跟角色有想法似的。 在肖峮儒看来,梧蓊对着这五年的通信足以爱上梧兰。他有只管给钱的父亲,无数贴上来的“跳蚤”,忙碌无休止的在战争中捞钱的生活,没有感情。也只有这一份弥足珍贵的感情,促使他向妹妹一定会走的道路前进,为妹妹探路。不然在他死后,梧兰怎么会在他的住处,发现那么多保命的信息。 虽然女儿不认可,说是因为主角光环,但他喜欢逻辑化。 他想完完全全把女儿的书搬到银幕上。褚师勉可能会演出他心中梧蓊的样子,并且他和女儿的观念一样,认为梧蓊不爱梧兰。这样既满足了女儿也满足自己,何乐不为呢。 “什么感觉?”电话里传来乜鸣疑惑的声音。 “……没什么,直觉他会演的不错。” “老板,以后请不要这么随意,我可靠着您吃饭!” 乜鸣听着耳边不太负责任的敷衍,在挂断后,伤心地去找孟泷哭诉老板的无良二叁事。 在肖峮儒离开半小时后,褚师勉吃饱喝足走出饭店。 肖导说人员齐了,还有十几天开机,索性今晚他请客,让大家熟悉熟悉。他想了想衣柜里,一列单调的白灰色衣服,好像,他没有比较好看的衣服。 褚师勉无奈地找孟泷寻求帮助,恰好碰上了正在哭诉的乜鸣。于是叁人组正式泡在了商业街,买了一天的衣服。不仅什么风格都买,也把其他季节的衣服买了个遍。 等他们放完东西打理过后,包厢里就差他们仨了。 褚师玉看向身边的男主演,“前辈你好,鄙复姓褚师,名玉。” 薛携熙扭头笑了笑,“你好,前辈不敢当,叫我薛携熙就行。” 周围几个男男女女也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泉衣,可以叫我衣衣呦。”“我叫明骞。”“汪陆尔。”“我叫秦月愉。” 褚师玉的目光,随着介绍飘过那叁个空位,心里隐隐有些不耐烦。谁啊?为什么来肖导的局还会迟到?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 肖峮儒欣慰地看他们相处愉快,这次的拍摄氛围应该会很好。 褚师勉拽两个拖后腿的大步向前,面色严肃地想生吞了后面两个。这俩货也太慢了,都迟到四五分钟了。 沓沓的脚步声,急切地穿进一步之隔的门板。叁人平复了急促的呼吸,互相整理衣着后打开门。 褚师玉听见声音抬头,一双白色运动鞋首先踏入屋内,其余两双鞋紧跟其后。对方穿的白色九分裤下外踝清晰,红白相间的长袖外套敞开,露出里面针织冰丝黑衫,隐隐的肉色轮廓透出。 她完全看不到他身后的两个人,只觉得这具身体如此年轻性感。但她看清对方的脸后,表情一僵,直觉得像是吃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褚师勉的审美被绑架了?怎么走性感风了! 褚师玉一想到自己刚刚垂涎了谁,心里就恶心的紧。 褚师勉带着两人自我介绍后,正对着褚师玉坐下。他没看她,听着肖导为他一一介绍其他人。 “噢,对了,这是你妹妹,那我就略过了。”肖峮儒略过褚师玉,最后为褚师勉介绍薛携熙。 双方点头微笑,寒暄了下便各自分开社交了。 褚师玉看他觥筹交错,自己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别人说话,有些心虚地吃着菜。她知道褚师勉不喜欢她接这种类型的剧,这个是瞒着他偷偷接的。 她一顿晚餐食之无味,回去的时候和孟泷换了个位置,让他跟他老婆回家。自己悄悄摸上了褚师勉的车,试探着抓他的袖子。 代驾还要等一会才来,她逼出几滴眼泪在眼眶里,看起来无害又可怜。 褚师勉见自己还没做什么,对方就可怜巴巴地盯自己,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哥~” 声音黏黏糊糊的,外套被拽着乱甩,心情更烦了。褚师玉见这招没用,把脑袋往他怀里钻。乍一秒感受到他身上热乎的温度,立马忽略掉这点不自在继续蹭,“昂啊~不要生气嘛~” 一根手指怼着她的脑袋推开,声音冷冰冰的。 “……别乱蹭。” 没有人可以欺负她 “你知道你现在的水平吗?”对方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在这种角色里面沉浸,你出不了戏的可能性有八成。” 褚师玉听他摊开说,不甘心地做最后的挣扎。她摆动外套的动作幅度变小,但声音却越发的可怜,双手轻轻搂住他,“哥~别生气。” 褚师勉双手把她扯开,面无表情的看她,眼神溢出了一两分的冷淡,“你合同签了?” 他见褚师玉心虚地低下眼神,捏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他微抿唇角,压着火气,“你老实告诉我,你如果出不了戏的话,你怎么对付?” 褚师玉默不作声。 他等了半晌,手终究是甩开了她的手。他怒不可遏,眼神隐隐有股阴凉的冷光,执拗地盯着她。 “为什么你和王梦总想着火,总不把自己的健康放在心上?” 褚师玉的眼眸垂得更低,“我和你不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她无意识的轻声重复了一遍,“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光这一点,你就比我轻松太多了。” “圈子要想有好资源,就那么几条路。要么靠后台,要么靠色,要么靠运气,要么靠吃苦。” 她疲惫地靠上椅背,“圈子里永远是男的比女的吃香,粉丝也是爱男的比爱女的容易。我成年那会儿,逃过两回酒局,是个盯了我很久的老板。我报警了,差点被雪藏。因为那时候稍微有点起色,跟公司续签协商才不了了之。” “我现在只有努力,再努力,我才能避免那种情况再次出现。”她双手捂住脸,又搂住他,再开口嗓音哽咽无力,“哥,别生气。” 褚师勉的腰身被捁得紧,胸前的冰丝衫不再轻薄,滚烫的泪浸得它无比沉重。他和她分隔了很久,久到她长大了都不知道。 他下意识回抱住她,回过神,声音有些沉闷沙哑,“我没生气。”她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知道她怕两人分开,所以他抱着她,回应她。 代驾来的时候两人才刚刚分开,一人眼睛红肿,一人眼眶通红。 代驾接过车钥匙把自行车放上后备箱,坐上驾驶位时忍不住向后瞟了一眼,这是情侣分手现场吗?不过这女的有点眼熟。 代驾把两人先后送回家,骑自行车接单上路。在撇到一旁手机店的人形立牌时,他惊讶地看向来时的方向。怪不得见女的有些眼熟,是明星啊!那男的呢?他们哭得那么伤心,难道是公司棒打鸳鸯!我艹,我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闻! 这边的代驾心思乱飞,那边的褚师勉却忍不住发狂。他不是性格好的人,在安慰褚师玉的时候,就压抑很久的脾气。 他一会到家就冲到健身房,那里他挂了一个沙包。他用力的击打沙包,毫无章法的发泄,等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分钟,晚上十点左右。 他坐在地上喘息,心里的火气也平息了一些。他知道他现在还没能力护住她,但这次的机会很难得。娱乐圈里最注重的就是导演,资本甚至会为好的导演退步很多。 根据肖导私试对他说的话,他应该会教他到剧组杀青。他的眼神有了些期望,如果可以拜肖导为师,十年内转型做导演的可能性更大,获得的人脉和财富只多不少。 他无意识地垂首,眼神发滞,他会成功的更快,没有人可以再欺负她了…… ---------- 娱乐圈导演最重要是私设,娱乐圈还是资本最重要啊 羡慕 “哎,阿沁!来来来!”场记顺手扶稳车上的道具,看见有人经过车前,急忙下车喊住,“阿沁,等下开机仪式要开始了,下午就正式拍摄。那个道具修好了没,下午能送到吗?” 褚师玉从阿沁身后走过,听见两人焦急的谈话,自己的心里,也忍不住开始焦躁紧张了。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唇皮似纸团铺开般皱软。她插进口袋的双手握拳,手心湿答答的全是汗。 第一次主演电影,演的还是肖导的电影。她强装镇定的到位子上坐下,仿佛回到了高考进考场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她真的跟那时候一样,一紧张就忘记喝水,怪不得嘴巴干涩的厉害。 现场布置的差不多了,身边的位子空着,演员有一些还在车上休息,她是最先下车的。 她拿出剧本翻了两页,有些看不进去,她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这回,她看见不远处的车上来人了,好像是薛携熙。 她见他走进了,起身迎他。 说实话,娱乐圈里不太在乎许许多多的奖,奖拿了撑场面就罢了,最在乎的还是营销包装。而薛携熙不太一样,因为他的父母是着名的表演家,他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他需要的不是粉丝的认可,是专业人士的认可。甚至可以说,娱乐圈里有质量的比赛,无论国内外,近一半他都参加过。 褚师玉和褚师勉一样都有自己的规划,褚师勉之后会向导演转型,而她会在赚到心仪数额的存款后,转业室内设计。 她热络的和薛携熙攀谈,心里想着一定要偷师,一定要学点东西。毕竟当明星太赚钱了,提升演技才不愁没活儿。 “薛哥,你为什么会演王知谓啊?我以为你应该会更想演我哥的那个。”褚师玉有点好奇,因为王知谓这个角色的故事性比较薄弱,以薛携熙的风格不像是会接这类角色的。 薛携熙勾起了嘴角,笑的莫名的甜蜜,“因为有个女孩,想让我演王知谓。” 褚师玉下意识闭嘴,她似乎知道了点啥,原来薛哥有对象了! 她见薛携熙的笑容压不下去,终究没忍住扫了眼周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她斟酌字句地输入删除,悄声对薛携熙讲道:“薛哥,看看微信。” ..玉..:薛哥,你和那个女孩的事,你别在公共场所旁若无人的,容易“听者有心”的。 薛携熙笑了笑,抬头直接对她讲:“今天下午你就能看到官宣了,她昨晚同意了。” 褚师勉到的时候,就看见了褚师玉兴奋发红的脸蛋。他看见她的对面是一线的薛携熙,有些疑惑,她是薛携熙的粉丝吗? 他没多想,提着叁大袋果茶走去。他拿出两杯,一杯塞进褚师玉的手里,一杯递给薛携熙,留下其他演员的份,就由孟泷分发给工作人员。 他在褚师玉身边坐下,跟薛携熙招呼了一声。 “薛哥早。”没错,薛携熙今年二十六岁,比褚师勉大了四岁。 “早。”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褚师勉没他妹妹自来熟的本事,假装拿果茶凑到褚师玉的耳边悄悄问。 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虽说对方不在意,但也不好说太多。她只好捂着发红的耳朵,用嘴型告诉褚师勉没事。 褚师玉被这消息吓了一跳,连开机仪式开始的时候都有些发愣。薛携熙一脸甜蜜地说要公开的时候,褚师玉就有些羡慕。 她如果有喜欢的人了,她也想公开,但她还要赚钱,肯定会在转业后公开。那这样,就总有些失落,像给不了他最好的一样。 褚师勉见她发呆,左手抬起朝她脑袋一压,两人一起跟大部队弯腰致谢。 开机仪式结束,褚师玉赶紧理了理自己头发,“干什么啊!头发都乱了。” “这话问你才对吧,刚才不压着你,我们都弯腰了,就你一枝独秀吗?”他带着她躺进车里,“刚才想什么呢?” 她心虚的怕上车,坐到最里面,声音轻轻的,“没什么。” “什么?”褚师勉上车,没听清。 “我说过了,不再讲第二遍。” “切。”褚师勉不在意,拿出剧本。 “呐。”他扔了瓶水给她,“你嘴都快掉皮了,上火?” “没有,忘喝水了。”她接下,“你以后给我买果茶能不能放冰啊,我喜欢喝冰的。” “你觉得呢?”他敷衍道。 “可以。” “呵。” 到时候再说 今天的拍摄日程刚好撞在一起,两人的整个下午都一起呆着。褚师玉今天下午主要拍摄的内容,是梧蓊兄妹相遇前的事,交代她如何逃难,如何投奔。而褚师勉这边则是,梧蓊后期奔赴法国巴黎,暗地里成为了共产党的卧底。 现场是两个场地,刚好隔了一条路。褚师勉刚在这边挨了枪子儿,褚师玉就在那边的绿幕前被投了导弹。这边的房间里,有觥筹交错的暗笑嘲讽,那边的户外,就有昏头土脸瘫在地上的气喘吁吁。 短短的一个下午,因为拍摄的要求很高,他们才完成了投奔的开头,和走进共产党的聚会。 “听说这里附近新开了火锅店?”褚师勉刚刚卸完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 现阶段是他们在A组拍摄,其他在B、C组拍摄,褚师玉就和褚师勉共用了一个化妆间。她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把沾了卸妆水的卸妆棉,轻按在她的眼皮上。 “好像是叫‘一筷捞锅’,”褚师玉眼前一亮,化妆师把卸妆棉拿开了,“姐姐,你去吃过吗?” “我吗?”化妆师小姐姐略微惊讶,这几年的明星气性都挺大,没想到还会遇见这种随和的,“好像去过,就前天吧。那家还行,不过你们要身材管理吗?要的话还是算了,火锅油挺多的。”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这几年明星的营销越来越厉害,这些外在的管理也越来越忽视。她看他们像是要走正统演员的路子,才多此一问。 “啊~”褚师玉沮丧的啊了一声,“其实,我就想闻个味儿而已。” “呼——”褚师勉出了口气,过去帮化妆师一起给她卸妆,“等你不当演员吧。” 他想了想,也很沮丧,“也等我不当演员吧。” 最后两人,连哄带骗又拐了许多工作人员,一起去饭馆搓了一顿。虽然导演和其他演员,因为有其他安排没来,但不妨碍他们吃的尽兴。当然,褚师玉两人主要吃素。 众人分别,孟泷和他老婆王梦同一辆,褚师玉和褚师勉同一辆。到地方,褚师勉下车前看她的眼神有些凝重。 “明天你要拍的,有信被揭穿那场吗?”今天中午,他无意中瞥见。在她的明日安排里,似乎有信的字眼。 他没等她回答,自顾自说到,“不管你什么时候拍这段,别投入进去。” 说完他就下去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褚师玉忍不住捏住袖边,横躺在座位上休息,后背靠上的真皮像真的柔韧的躯体,温热的温度拥抱一样包裹着她。汽车发动,身体随司机的油门刹车间轻轻摇晃,舒服的不行。 她很喜欢有人关心她,但她也想做到最好。其他的事情,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十点四十二分的夜晚平和安静,在川西街道的尽头,一辆米白色轿车驶过。黑蓝色的天空在车窗里迅速挪移,一轮新月亮眼的过分,没有星星相伴,孤独的印刷在她的眼里,心里。 她想抓住梧兰,就必须抓住她最开始痛苦的感觉——孤独。 ---------------- 还有人在看吗,有点怂了我?_?评论区打个“!”呗,别吓我?_? 多学学多看看 第二天的日程里有信的部分,不过是跟王知谓弄错邮编的戏份。 一早褚师玉就坐在懒椅上,半躺着身体看手里的剧本。他们重逢在清晨,肖导要求尽量不用绿幕,用实景。于是她和薛携熙叁点起床,整理吃饭化妆,再留了半小时看剧本。 夏日是炎热的,但在日夜交替的时候,又凉惊起肌肤上一片的疙瘩。手掌盖上,手心里毛毛糙糙的,搓了搓又凉又热。褚师玉把滑下去的外套往上提一点,看见对面车上下来的薛携熙。 “早上好,薛哥。”褚师玉起身打招呼,外套拿开时打了个哆嗦。 薛携熙面色有些阴沉,勉强笑了,算招呼打过了。 “……薛哥,你心情不好?”褚师玉察言观色,犹疑地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薛携熙盯了她一会,吐出一口气,“算了,反正昨天也跟你讲过。” 他打开手机给她发了微信。 薛哥:她后来后悔了,还是觉得不合适。 褚师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昨天下午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微博上的热搜。 ..玉...:薛哥你问过她哪不合适吗? 薛哥:没问过,但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褚师玉手一顿,别人的私事,她不好多问。 ..玉..:那知道原因的话,就预祝薛哥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薛携熙没回她,她见他仍旧浓眉紧锁,想了想打字到。 ..玉..:等你有时间,抽个几天假出来,和她好好谈谈吧。 薛携熙关了手机,对她点了下头。 因为薛携熙的不在状态,他直接成为了肖导的唯一靶子。实话说他演的很好,但却总是差一点感觉,压着忧虑。肖峮儒喝口水压一压火气,总是差那么一点。就像排列整齐的十几双白鞋子,中间的一只,有一个深褐色的鞋印,在白色里分外醒目。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迅速,肖峮儒将剧本卷的不成样子,乍一眼还以为是皱巴巴的毛巾。 “卡!薛携熙!王知谓是个对女孩绅士的人,更何况在你面前的,还是你有好感的女孩!”他停下手里的机器,大步走过去,“你一起以前跟我合作的时候,我就跟你讲过很多遍。不要被生活情绪左右,你什么时候能贯彻?” “我们今天已经有一小时被你浪费了。”肖峮儒的暴躁逐渐冷静,怒火勉勉强强压抑着,“你今天别来了,情绪平复好了,明天再来。” “抱歉……好的。”薛携熙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低头离开了。他出身不俗,能力尚佳,少有不顺心的事。可这也导致他容易感情用事,情绪一旦不稳定,投入工作都成了一件难事。 褚师玉见他离开,心下一凉。都说肖导的严厉非比寻常,旁人的是心里有列跳远的线,跳及格跳满分就行了。而肖导的则是长跑的记录,他要你破纪录,打破他心里对你的预期。 连薛携熙都被赶走一天,她待会不会被赶出很久吧。褚师玉这样想着,头不自觉又低了几分。 肖峮儒打开日程表看看哪组谁有空,发现褚师勉大概九点拍完。他打了电话,让褚师勉拍完后过来救急,把场地的租用时间,调换到了明天的四点半到七点半。然后他带着A组的人,先赶到C组拍其他的。 褚师勉那边正拍着给梧兰写信的部分,卡后听了孟泷的转告。 “唔?肖导真让薛哥走了?”褚师勉有点诧异,像拍摄电影这类的挺耗钱的,放走一个主要演员的一天,也能耗不少。 他没深究,等把这边的戏份拍完了,就和孟泷一起赶到C组的场地拍摄了。 他来的时间刚刚好,褚师玉恰好拍完独处的戏份。 “嗯,你来的刚好。”肖峮儒看见他,就招招手让他过来,“我们拍妹妹知道哥哥是收信人那段,剧本都看过了?” 他见两人点头,“好,你们再看十分钟拍摄。”说完,他就坐到一边休息一会。 褚师勉坐到她旁边,表情严肃,“别投入进去。” 褚师玉没回他,也不肯看他,只顾低着头。 短短十分钟过去,拍摄开始。褚褚师勉见褚师玉被叫停多次有些欣慰,觉得她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好心情的帮她劝肖峮儒好久,最后肖导把他支开,单独和褚师玉聊了一会。 “玉小姐,你知道你哪让我觉得不行吗?”肖峮儒面目冷硬,“你没有对梧蓊的那点爱情,破灭了的感觉。” “我知道,让你对自己哥哥演爱情很尴尬,但你的工作是演戏,对吧。”肖峮儒说的语重心长,“请拿出点作为演员的专业素养。如果还是觉得不行,那下午你就去那些约会场所,多学学多看看。” 褚师勉很快回来了,分发被打发去买的饮料,坐回褚师玉身边。褚师玉思考着肖峮儒的话,去拿饮料时握空,手拿偏了。 最后她没跟褚师勉讲些什么,下午也没有来。好歹肖导是礼貌让她去的,不是像薛携熙一样被骂走的,半天和一天的差距还是不小的。 -------------- 19号我家住进新房了(虽然我在外面实习住不了?_?)但这个还是要发个一章庆祝一下?(?^o^?)? 咋办呢 下午一点半,褚师玉唉声叹气地走出门。今年的夏天算是顶热的一次了,南方多个地方持续四十度了好几天。听说都到了车里放鸡蛋,都能蒸熟的地步。 这热滚滚的阳光伤人的很,尤其是下午。褚师玉刚走出门没一分钟,就感觉皮肤上涂的厚厚的防晒霜都化了。她举着遮阳伞快步走到停车位,眨眼钻进了车里。 “呼——”她打开空调坐了一会,才感觉缓了过来。 “约会场所?”她闭眼思索。 梦姐和泷哥公司是认识的,因为都是经纪人,他们的恋爱根本就是边工作边约会,约会地点都是拍摄场地,不具备参考价值。而她和她哥都是从小工作,没时间谈恋爱,她身边基本上也是母胎solo…… “啊!”她烦躁用力一躺,靠背回弹震了她一下,“什么鬼啊……我身边居然这么多单身狗。” “等等!”她突然起身,等等,据她所知,有一个不是。 她有点忐忑地打开电话簿,可问他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刚认识没多久。她脑袋里空白,心下一横,找到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里铃声响了挺久,褚师玉一时间冲出的勇气也慢慢退却,跟着铃声戛然而止。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喂,她下意识出声,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靴’~”声音沙哑又陡然尖锐的拔高,一声走调的音节吐出。褚师玉连忙拿开手机,暗自咳了几声,确认正常后拿回手机开口。 “薛哥,打扰了。”褚师玉尴尬地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肖导让我去约会场所学习学习,你知道这里哪里的比较好吗?” 她想了想,又补上几句话,“因为我身边的都是单身的,我知道有对象的就你了,就过来问问,方便的话能跟我讲讲吗?” 耳边似乎传来了清脆的笑声,像女孩子的声音,然后是薛携熙清朗的回答,“没事,但我和她的约会也不多。只是这里的,我们就去过一个游乐园,还是不太有名的那种。” “你有上网查过吗?” “没,网上都是大火的那种。我是一个人去,我怕我去了被发现,会要找人救我出来。”褚师玉无奈地讲道。 她刚火的时候,公司没有应对及时增派人手,导致她无意被粉丝发现时,差点被踩伤就医。而这次毕竟是暗访学习,她怕人一多发现的几率变大,索性就一个人出门了。 “那薛哥你把定位微信发我吧,我直接去。”褚师玉想着就半天的时间,也去不了多少地方,索性破罐子破摔先去一个试试看。 两人挂断电话,她就朝着薛携熙微信发的定位前进。 等到了地方,褚师玉戴好小熊印花口罩,粉金色墨镜能隐约看见眼睛。白衬衫加黑长裤,银色的项链在锁骨上熠熠发光。她长腿一迈,先朝着小超市走去,她出来的时候都没喝几口水。 她拿了水付完钱,前面的情侣正要走出门。她跟在后面,“鬼屋”“NPC”“古宅”之类的字眼落在耳朵里。 网上好像有好多情侣会去鬼屋,要不然先去鬼屋? 她正式踏进游乐园的地盘,有些僵硬的呆在原地。面前人来人往,或成双成对,或叁两一对,或形单影只。虽说这个游乐场网上不太有名,但不能否认它线下的热闹。 褚师玉悄悄走进角落,见到鬼屋门口的小长队退缩了。她从没来过游乐场,拍戏的时候也没有过游乐场的场地,原来就算不出名的游乐场也这么多人吗? 她在角落里捏紧了自己的小水瓶,神情紧张慌乱,跟她预想不一样怎么办? 火星 她慢慢蹲下,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纠结的乱望,余光分散在一对对男女的身上。 对面的男女十指相扣,左右的男女手臂缠绵。女孩佣抱男孩,白色的衣裙交迭在他的蓝色衬衫上,那边的姑娘捧着玩偶坐下,一位青年举着两杯冰饮匆匆赶到。 情侣这么多,找哪两个跟着比较好啊? “……哈哈,没有啦!”娇俏的女音由远到近,自身后传来。 褚师玉尚未起身,便被身后的推力向前一扑,膝盖就磕在了地面上。 “啊!” 大家被尖锐的惊叫声吸引,纷纷转头,就看见一个姑娘跪着,一个姑娘躺在她的身前。有几位犹豫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个男生匆匆出现在这处拐角,先扶起了躺着的女孩,又扶起了跪着的女孩。 褚师玉头脑空白,借手上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怎么跪的?飞在我前面的女孩又是谁?这个人又是谁? 众人的目光随他们的离开散去,她们被男生扶到了檐下的长椅上坐下。磕去的地方裤子黏着膝盖,有些湿漉漉的。褚师玉走路时,有点麻痛的感觉。她扶着椅背坐下,膝盖上的疼痛感,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了让你好好走路,撞人摔跤了吧。”较为青涩的男音在身边响起,她扭头看见那个男生正坐在那个女生旁边讲话。 他揉揉对方撞到的后脑,表情无奈,“还有哪疼啊?” 等他安抚好他的女孩,转头对褚师玉抱歉道:“不好意思,她刚刚倒着走路,把你撞了。你有没有受伤?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褚师玉嘴巴动了动,刚想开口就听见那个女生在小声嘀咕,“谁让她蹲在转弯的地方,正常走也会撞到的。” 她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对方有些可爱。她看见他悄悄捏了捏女孩的腰,却让女孩赌气掐了他一下。 她忍俊不禁,“我也挺抱歉的,我那时候蹲着想事情,倒没想的会堵到人。”膝盖上传来的痛感逐渐剧烈火热,她的面色苍白,好在口罩墨镜把脸遮住,看不出来。 “我这里没事,在等人。要不你们先走吧,也挺耽误你们时间的。” 两人看她坚持,只好先行离开。那姑娘是个爱讲话的性子,走出没几步,褚师玉还能听见她撒娇的声音,“刚才我不好意思说,我屁股也摔疼了。” 她瞄了一眼,女孩正抬头嘟嘴看向男生,手挽着他捏他的手。 褚师玉见两人走远,才呲牙咧嘴地捋起裤筒。两个膝盖没破,但是青紫了一大块,估计过个一两小时就能肿起来了。 她在色块旁边的软肉上揉了揉,稍微舒服了点,“幸亏没破,不然这种天气不能洗澡,会臭死的。” 她揉了一会,把裤筒放下。咋办?除了刚才那对情侣,其他情侣该怎么跟? 最后,褚师玉只好守株待兔。她大手一挥,买了摩天轮、鬼屋、碰碰车等情侣必去地点的门票,准备下午逮情侣看了。 此时的她坐着旋转木马,上上下下摇晃的昏昏欲睡。在她眨巴眨巴的眼睛里,金纱般的昏光已经铺盖了世界。黄昏降临,模糊了游乐园的轮廓,夕阳为它增添了许多浪漫。 褚师玉实在困了,游玩是一件费精力的事。她不仅要马不停歇的游走,还要观察情侣之间的互动,太累了。她走下圆台,身子还是有些摇摆。 破灭必须要先有感情,有了感情才会生出绝望。她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底层那薄薄的水面轻柔地绕圈儿。现在感情基础是打好了,绝望那一边呢? 她斟酌着翻出自己的手机,搜索了她现在疑惑的东西——分手圣地。 看到网页上乱七八糟的数据,她手抵着额头长叹一口气。分手圣地都在其他省、市,这里一个都没有。无奈之下她只能先回公寓,黄昏都要过去了,她还在饿肚子。 等到再出门时,由于不知道去哪,她打算回游乐场碰碰运气。今晚上王梦做司机,在车里等她。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合同都签。肖导实在不满意要换人,违约金也是可观的。”王梦挑染的一缕发隐藏在马尾里,下车时发梢中若隐若现着红色,“还有别被人发现!” “我知道梦姐,”她撑着回去买的俩拐杖,晃晃悠悠地走,“而且下午我不没被发现嘛!早说了,谁信明星会独自去游乐场啊?” 褚师玉离开小汽车,在无意义的瞎逛。游乐场灯光耀眼,五光十色的LED灯照亮这片地方。因为白日里温度太高,导致玩游戏的情侣并不多,所以到晚上温度下降的时候,一帮子人领着各自的伴侣,在这里玩得尽兴。 褚师玉远远看见那边聚拢的庞大人群,吓得她赶紧杵着俩拐杖摇摇晃晃跳到角落。这边是片竹林,是旁边酒店老板的,也是小情侣之间的“秘密之门”。比如可爱的男孩女孩,在竹林做了些什么事,要洗澡怎么办?要睡觉怎么办?事干完了饿了什么办?不得找酒店,那旁边有不就直接去了嘛。 褚师玉刚走进去没多久,就听见隔着两叁层竹幕的呻吟,还有隐隐约约的叶子窸窣的声音。她僵硬的加快步伐,绕过前面拥抱的男女,最终在快出竹林的地方停下。 “呼——”她背靠竹子,扶着拐杖慢慢坐下,“人也太多了……” 膝盖有点痛,走太久了。她轻轻揉着腿上的软肉,没想到晚上人更多了,不敢逛了,休息一会儿找梦姐接她吧。 耳边忽然响起了慢悠悠的脚步声,本以为又要听活春宫的褚师玉尴尬地捏住拐杖,想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却因为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坐下了。 “……要到了。”像是有一会没说话的样子,下午娇糯的女音有些沙哑。 因为对下午自己把人绊倒的事印象深刻,加上现在隐隐作痛的膝盖,褚师玉一下就想起来了声音的主人,是下午那个很可爱的女生。 “嗯。”男生的声音也很沙哑。 两人的脚步突然停下,女孩的声音多了哽咽“再陪我十分钟行吗?” “……哈——”他叹了口气,脚步声传来,似乎转过了身,“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今天是最后的约会,出了游乐场,我们成为陌生人。” 褚师玉下意识抓住了衣角,有点诧异。下午明明肉眼可见的甜蜜,怎么出了游乐场就要分开? 女孩明显开始啜泣,但没有反驳对方,看来是真的约定过。 “阿琪……如果你没有冒领她的书,我们会不会更快乐呢?我一直在想,我们叁个如果有一个正确的开始,我还会选择你吗……现在她因为我们得病了,纵然我仍然爱你,但我沉浸不了我们的爱情。毕竟我们的生活,不只有爱情。我不会去找她,但也做不到,留在你身边。”男生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的道德感,不容许他持续的伤害两个爱他的人,可能坚决的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呜,喝呜,呜……”女孩没说什么,固执的重复了一遍,“陪我十分钟。” 男生没回话,褚师玉打开手机,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十分钟。 她慢慢站起来,走出竹林看见热闹的街道时,似乎也体会到了他们万分之一的痛苦。下午她见了不少情侣,每一对她都觉得会很幸福。原来,原本理所应当的一辈子,忽然只剩下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不知道方向,又有些失望。 她跟来时一样,摇摇晃晃杵着拐杖,晃悠晃悠地走回停车场。她好像更理解这种感情了,梧兰的绝望,是源于她的道德,她的血缘。 她的爱情是篝火噗嗤出的一颗火星,渺小到不值飞蛾奔赴,点点的温度与火色,令人厌恶躲避,熄灭时亦无人在意。 拍摄前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褚师勉早早起床去堵了褚师玉的门,打算盘问一下这只“虫”。 “妹啊~”铃声被他按的狂响,轻柔的歌曲被按的毫无节奏感,被迫成为了褚师玉心里的魔音。 褚师玉匆匆穿好衣服,猛地拉开门,压着声音吼他,“有病去治,我出钱!”说完又跑回卧室,把头埋进被子里躺尸。 褚师勉不甚在意,嗤笑了一声进屋关门。 “肖导体谅你受伤,今天八点开工,我七点找你也不是很早啊。”他把带来的早饭放在桌上,转头走进她的房间,“几点睡的?” 他见她亳不动弹,坐在床边,“听说你昨天下午摔了?”见她还是不理他,他长舒一气,那就别怪他了。 他出门拿了冷毛巾回来,蹲在床边,从被子底下掏出了她的腿。 “要干嘛?”褚师玉感受到异样,警惕地直起身。还没来得及收回腿,就看见某人把冷冰冰的毛巾,一下盖在了她的膝盖上,毫不怜惜。 她甚至被痛得叫不出声,侧倒在床上缩成了龙虾。褚师勉看她这样也有点心疼,“知道疼啊,那以后就小心点。” 褚师玉感觉膝盖上的手被拿开了,刚醒的声音沙哑又哽咽,“我要告诉梦姐!呜,好痛……” 褚师勉看见某人的眼屎都融化成眼泪,嘴角都委屈了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行吧行吧,你爱告谁就告谁。” 他又端了盆冷水进来,“快点起床洗脸,洗完自己用冷毛巾敷一会,我给你拿早饭。” 他边说边走,“24小时内冷敷,昨天没敷过?”感觉到身后的安静,他冷笑着转身,“刚好我这有红花油,晚上我给你揉开。” 褚师玉心虚地拿开腿上的毛巾,僵硬地扶墙走路,“我好饿啊。” 她嘴里可怜兮兮的念叨,走向卫生间的步伐非常坚定,“我想吃饭。” 褚师勉听见她撒娇,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行行行,我给你拿饭,吃死你吧。” 褚师玉躲进卫生间前,还能听见褚师勉愤愤不停的话尾巴,“出趟门能弄成这样,怎么不蠢死得了,省的我操心。” 她握着门柄的手骤然抓紧,这么长的句子,故意讲给我听的吧!她加速洗漱,坐在床边冷敷等某人的早饭。 门被再次推开,是没放沙拉酱的叁明治和一瓶零糖牛奶。 “哼,”褚师玉乜了他一眼,“不想操心我,等到你死吧。” 褚师勉大手一推,褚师玉的脑袋就陷进了被子里,“我看你是想死吧。” 她急忙爬起来,“我可是病患,你还推我?” 他不理她,直接把餐盘放到床头柜上,“让你长点记性,吃饭。” 她也刚好饿了,也不管他,拿起叁明治开吃。行吧,不跟你计较。 等她吃完又冷敷了十多分钟,出发到片场还差两分钟开拍。 “啊,都怪你。”褚师玉仍旧杵着拐杖 ,右手抽空拍了褚师勉一下,“非要再多敷一会儿,差点迟到。” 他抓住她的右手,“你多敷一会今天能多站一会,你以为你没拐杖能走多远!” 因为昨天下午褚师玉的不管不顾,今天她的膝盖几乎有十厘米宽了。紫色的肉肿胀的鼓起,膝盖上突起的骨头已消失在肉团里。 褚师玉顿时哑声,心里原本快迟到的焦躁,却缓缓平复起来。她别扭地牵住他,“对不起。” 肖峮儒看见两人走来,一人明显是伤患,“玉小姐,你今天可以正常上工吗?需要在休息一天吗?” “不用,谢谢肖导,我可以。”褚师玉微笑道。 “好,那我们继续昨天上午的戏。”说完,他转身前又看了眼褚师玉,“希望你昨天真的学到东西了。” ------------- 原本想国庆一天一章╯﹏╰今天才两章,明天可能还有,后天就上班了,久等了,不好意思(╥ω╥`) 15. “多少钱的馄饨?”白灰的大衣随意披在身上,衣襟和袖口都黑乎乎的。这是个壮实的汉子,在阴冷的天里迎风抬手。他嘴里是问着价钱的,甲缝藏了点污垢的手摊开,掌心里却是一枚铜角子。 老板随口报了价格,伸手拿过,眼睛却和那汉子一样,默不作声地暗暗盯着,旁边邮箱筒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羊绒呢子大衣,褐色的围巾把他的半张脸,捂的严严实实。 他取完信,脚步轻快地走向小巷。汉子和老板待他走远一些,立马放下东西悄悄跟上,随他们去的还有周围七八个走来走去的路人。 那个小巷附近早早被他们的人围住,汉子倒不着急。他只是握住腰上的枪,带队慢慢跟着不至于跟丢。对方是个狡猾的人,又培养了几个跟他身形相近的替身,每一次抓到的都不是他,每一个也都有骨气的很。 他们也走进了巷子里,这一个是他们牺牲了五个探子换回来的,必然错不了。 蟒蛇走的轻松,心里也确实轻松。自从毙了那五个人,他就知道这计划要暂缓了。 民国四年袁世凯称帝,护国之举就开展的浩浩荡荡。彼时云南都督唐继尧野心勃勃,而滇军军费粮草不足,空有人在犹如人有骨无肉。他则另辟蹊径解烟禁,“设烟厘金,每百两收滇币五元,使鸦片运销合法化”。 其余军阀见之效仿,而上海一直是商贸中心,这些年的鸦片聚集地也逐渐转移到这。当时他在巴黎加入了共产党,发现自家产业里有掺一脚这鸦片之事。他回国后暗自搜索运作,慢慢将分散在各地军阀的鸦片贸易,聚拢到了上海。而这些年的天灾人祸不断,倒也叫他做成了。 他看到前面不远处走来的二叁人,七八人,慢慢停了脚步。看护妹妹的人传来消息,妹妹终究是成为了他的同志。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借着两人兄妹的身份,组织特意送来的替罪羊。 他如果成功了,妹妹会接替他。他一旦离开,这里留给她的,无疑是一堆她亳不了解的烂摊子。这些年他安排人传给他她的消息,他是相信她的能力的,但他也要给她足够了解的时间,不能让她折在这里。 “蟒蛇?”汉子距离他只有半米,“还是叫你梧蓊。” “梧蓊就好。”他浅笑转身,顺手取下了脖上的围巾。 “你知道你跑不掉了,就这么从容吗?”汉子见他如此,不敢相信,既怕他有后手,又怕是空城计。 “有我没我,于我的计划没有多大影响。”他将围巾平铺在地上,坐了下去,“你们人都到了吗?” “什么?”那个老板打扮的人忍不住发问。 “哈哈,没什么。”梧蓊笑着摇摇头,他知道他们怕他布了暗棋,不敢轻举妄动,“我跟你们说说吧。” 他们严阵以待,身子前倾脚扎的稳,手里的枪捏得更紧了。 “我六年前加入了共产党,”他的话讲的不快,带着回忆往昔的松快,“在巴黎的时候,发现了自家人也掺和了鸦片的事。” “鸦片汲人精气,控人神志,毁人良知,说是灭世之物也不为过。就这样的东西,成了这片地方,乃至全国的通货。”他话语平淡,仿佛早早怒骂了多次,已无力再骂,“所以我一回国就盯上它了,花了六年聚在了上海这一块。” “你要做什么!”汉子听他讲着,心里越发躁动焦虑。他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枪慢慢抬起。旁的人见他上前,有几个冒进地冲上去。有一人手一抖,一枪打在了梧蓊的腿上。 另几人听见他的闷哼,有些激动地上前。“别动!”汉子下意识一拦,见没发生什么事,才带人去抓他。 梧蓊见来人越靠越近,嘴角上扬的幅度也跟着变大,“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应该知道我家家境不错。” “我不仅做了这件事,还花钱雇了全国各地的学生,给那些种鸦片,有亲人吸鸦片,在卖鸦片的人,讲了讲鸦片的坏。” “你知道这些年,鸦片产量不高的原因吗?他们不敢种了。你知道我把鸦片贸易聚集到这做什么吗?” 汉子已经把他提了起来,让人押着,脸黑的不行。 “最近是不是有高层商讨会,所有人都来?我从回国开始,就在上海沿海都买了地,挖了数不清的坑,买石灰石矿。我会当着全上海的面,杀鸡儆猴,把他们的人,连着你们搬来的鸦片仓库,一起沉海。” 众人见他的眼神深沉癫狂,有几个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嘴里大叫,“疯子!他是疯子!” 梧蓊停止了笑,显得落寞。说了这么多,他的记忆也回到了年少。走马灯似的经历快速略过,最后停下的却是那一个画面。 妹妹的面前放了一封信,抬起的脸是迷茫的,眼睛有他不懂的难过。他记不得那天她是怎么离开,却记得她声音里的颤抖,绝望。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突然灼眼的猛烈光线首先闪瞎了他们眼睛,其次是紧随光线后出的剧烈声响。最后他们的肢体胡乱飞出,躺着在地上时,才有了后知后觉的疼痛。 大部分人都在瞬间死去,他躺在地上控制不住的抽搐呻吟。过了一会,有人过来了,是他托人找来的两个土匪。 “那边免费领鸡蛋的活动快结束了,他们要回来,我们动作快点。” “好。” 只见两人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落地。梧蓊的脑海里是暗红霞光下的街道,梧兰独自走着的背影。血自他的脖颈喷出,他停止了动弹。 ………… 褚师勉看完肖导剪完的一点片段,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感觉梧兰和梧蓊之间不止点啥,又没有太多问题。 肖峮儒在一旁指点他,“一个角色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印象。我要教你的,不是让你模仿我对角色的理解。” “拍摄电视剧和电影,最重要的是剧本的逻辑、节奏和片子的质感。你要有审剧本的本事,也要锻炼拍摄的技巧。”他拿出几本书,“这都是我觉得有用的,你拿去看看。下次你来的时候,把第一章一到四节的问题告诉我。” “好的,谢谢肖导。” 肖峮儒看着他,轻叹口气,拍了下他的肩,“叫我老师吧,你挺不错的。” “谢谢老师!” 喝酒 呜呜—— 绿皮的火车哐当哐当驶过,汽笛响起的轰鸣,震得她耳朵疼。她是穿着一寸长的高跟鞋来的,捂耳朵时还差点崴一跤。 “唉!是梧兰小姐吗?”不远处的胡觉,看见了这个穿浅绿袄裙的女人。他举着写了“欢迎梧兰小姐”的牌子,欢快地走过去。 “请问是梧兰小姐吗?”他又问了一遍。 梧兰扭头一笑,放下揉耳朵的手,低头回应。 “是我。”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去学校报道吧。”胡觉立马带着她走,两人进入了角落的车里。 梧兰坐在窗边看着日落,大片的红色的霞光浸染了人间。这与往日昏黄的昏晕相比,无端的令人害怕,像是打开了一道凶恶的门。这样的景象少见,但她也不是没见过,在八年前还是学生的时候。 她头疼的按揉额头,又想起来一路上想的事——梧蓊在上海。 她对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有兄妹的亲,有携带的恩,亦有年少的痴,更有如今的恨。他自六年前回国,就逐渐与军火亲密。她两年前跟他分隔两地,这两年他却是声名远扬了起来。 她知道他达成了他的目标,赚的盆满锅满,做的也是卖国贼的行径。可她总是能想到两人五年的通信,信里的人热忱、儒雅、温柔。她分明烧掉了那些信,却总是在落魄、孤独的时候想起。 她撑着头,看着散发着红芒的圆日落下山头。红色的黄昏是平静压抑的,她知道在阳光彻底消失后,夜晚会放出名为暴雨的猛兽。 车子开的很快,他们到达了一所学校。梧兰下车,跟着他去了校长办公室。她是南京派来的交换老师,任期叁年。 她安顿好后出门逛了逛,手上拿了柄伞。她在路上走走停停,跟着角落里的记号买了些东西,绕了些路,最终进到了一个巷子的酒铺里。 里头的掌柜抬头,瞧见她手里的东西也不说话。 梧兰随手放下东西,从盘发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针。那掌柜的才点头,带她走进了旁边的里屋。里屋下有个隐蔽的盖子,盖子打开应该是房间。掌柜让她下去,自己走出了门。 梧兰诧异地看他,他不能下去?还是里面有人?跟信里说的有点不一样。 她抿唇下去,里面简朴得很,有一股阴馊的潮气。她皱眉靠近中央,电灯是开的。她拿起桌上的东西,一本破落的书。封页剩下的几乎是靠绳子绑起书脊的一点纸,纸面发黄薄滑,用了很久的样子。 上面的字迹只一眼,便差点烫伤了她的眼,只觉得眼睛热的厉害,涩的厉害。她慢慢拿起书,上面记录了什么时候入党,接触军火敛财透露情报,聚集鸦片贸易到上海,怎么结束。 她翻翻停停,最后一页只写了杀了五个探子。想起无人带她进入地下室,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一转头,看见了左侧阴影里的木盒,旁边是一尊无字牌位。 她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她下意识跑出地下室,摇摆间触及门柄,门外突然一声惊雷给她吓醒。 她在连绵的响声里粗喘气,眼睛瞪着手上的门柄。她努力平复好心情,转身,回到了地下室。 掌柜也被突如其来的雷雨吓了一跳,不自觉看向里屋。那个女子娇娇弱弱的,哥哥的骨灰放在那里,也不知会不会被吓到。年迈的老头叹了口气,世道无常啊。 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梧兰捧着木盒走出来。掌柜见她面目沉静,心里惊讶的不行。 “掌柜,告辞了。” “嗯。”他没多说几句,女子便提着伞,捧着盒,沿着不同的路走出去了。 刚下过雨,风也大,夹着棉的袄裙也止不住阴湿的冷风穿过衣衫。她回去便生了病,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卡!”肖导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各部门都松懈了下来。 王梦过来帮褚师玉脱下厚厚的袄裙,一剥开,里面的黑色短袖已经大半湿透了。她被风吹了一个哆嗦,空白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褚师勉见她神情懵懂,皱着眉过来,“没事吧?” “呼~没事。”褚师玉赶紧笑了笑,搓了搓胳膊,“出了汗吹风这么冷吗?” 褚师勉见她正常,也懒得回她,“上车,给你揉腿。” “别!”褚师玉立马扯住王梦,身体后仰挂她身上,“别,你揉的太疼了,我要梦姐。” 褚师勉看了看手机,“现在九点了,好不容易等到你下班,你让我白等。”他背一弯,双手搭着她腿一抬,她被晃的厉害,一下子扑在他的背上,“你不走,我带你走。” “那我收拾东西咯。”王梦耸耸肩,不顾褚师玉求救的眼神。 “好。”褚师勉回应,路上看见收拾东西的肖峮儒,“老师,我先带我妹上药。” “行,你们先走。” “谢谢老师!” 褚师勉打开门,一把扔她上车。他从包里里拿出红花油,他已经给她上药四天了,之后几天不上药也行了。 褚师玉紧张地握住他的手,他的左手上是一瓶已经开了盖子的红花油。她捏住他右手的手心出汗,已经感觉自己的腿岌岌可危了。 “哥~”她见他神情毫不动摇,“哥哥~轻一点。” “乖。”褚师勉拿开她的手,倒上红花油,“你是个大人了,不要一遇到事情就撒娇。” 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掌揉上她的膝盖。在挺远地方收拾东西的王梦,都能听见这隐约的痛呼。 “上次肖导请客也是,我问你几句就撒娇,还使劲蹭我昂~” 褚师玉因为痛,躺倒在车座上,听他旧事重提忍不住反驳,“那能怎么办嘛!从小到大,你就吃这一招!” 他见到她痛的不行,手里又放轻了些,“那你别老出事啊,出事也要早点说。明明我是你哥,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喔。” 褚师勉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听见她答应的这么拖泥带水,手里忍不住加了力度。 “痛啊!”褚师玉刚坐起来,又给痛躺回去了。 王梦这回听得清楚,褚师玉这嗓门着实不小。两兄妹分别,约了明早一起吃早饭。 王梦送她回家,手里提几罐啤酒,“刚刚有几个朋友吃夜宵多出来的,我看你还是有点不行,喝点减压。” 她想了会,扣扣搜搜拿出一瓶递给她,“别多喝,喝不完放冰箱。” 褚师玉靠着门,抬手接过,“我试试,谢谢。” 等她关上门,叹气蹲下。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灯也不想开。黑黑的房间给她安全感,心脏像被泡进了盐水,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其实她知道现在在戏外,跟别人谈话也没有多大区别,但就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容易难过,会想念一个不存在的人。梦姐和她最亲近,她看出来了。 她看着手里的啤酒,磨磨蹭蹭打开它喝了一口。冰凉的酒进入食道,气泡炸在舌头上,清爽的涩苦冲淡了脑子里的情绪。 褚师玉讶异地看手里的啤酒,口感不错。她又喝了几口,头脑有些发热发胀,她坐到桌上喝完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感觉了,晕晕乎乎洗漱完,直接就上床睡了。 效果也不错。 17. 褚师玉的头晕晕乎乎的,她酒量不行,一瓶啤酒勉强能撑住。她横躺在车里,王梦坐在副驾驶上,褚师勉在开车。她扭头侧看,可以从前排座位的中间,看到褚师勉平滑的下颌。 包放在腰侧,她的手摸摸索索,从包里拿出湿巾纸抽了一张擦脸,稍微清醒了点。 褚师勉听见塑料包装的声音,透过后视镜看见她在擦脸。 “你熬夜了?这么困。” 褚师玉闭着眼,拿着湿巾纸的手指一紧,接着擦到了嘴附近,含糊地讲:“今天第一幕不就是我死的那一幕嘛,昨天琢磨的挺晚的。” “几点睡的?”褚师勉随口一问,远远看见了倒计时的绿灯,开始稳步降速,停下时刚好是红灯。 “……”褚师玉犹疑了一会,喝酒躺下差不多十一点,她这个状态的话报晚一点,“好像是一两点的样子。” “哦。”他没有察觉,“下次控制点时间,片场问导演或编剧会方便一点。” “好。” 王梦也靠着椅背休息,听着旁边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不耐烦道:“闭嘴。” 褚师勉转头见褚师玉实在困,切了一声,“行吧,两位休息。” 褚师玉拿清凉的湿巾纸敷在眼皮上,舒服的不回话。王梦更是简单粗暴,见红灯还有两秒,迅速左手一抬一掐,只见褚师勉的小臂上留下一块红印便闭眼转身。 绿灯亮起,褚师勉把痛呼咽下,只能把车开出,在心里怒骂王梦母老虎。 黑色的汽车在四点二十分的城市里穿行,街灯尚未熄灭。青蓝的天隐隐有艳阳的迹象,风卷走了叁四片云。他们一路开往郊区,那一片有一块风景区,是一处叫往璀山的青山。 这一片不太有名,虽说是风景区,但并不是很漂亮,是以游客少得可怜,公路也不太平整。汽车卡登卡登的向前向上,褚师玉摇摇晃晃的清醒过来。忽然汽车剧烈地颠了一下,褚师玉因为差点摔在踏板上惊坐起来。 “没事吧?”褚师勉也被颠的不行,见褚师玉起身问她。 “没事。” 等过了一会,叁人才上了一段平缓的路。没有半小时,他们就到了地方。 叁人下车,这里建了一个临时茅屋,较大的屋子下是大大的板车。此时正摆放在一片绿林前,一条石板路正中央穿过茅屋。 肖峮儒还在调整屋子的位置,褚师勉带着两人先到休息区坐着。这一幕只需要兄妹两人,所以并没有其他演员。 “再往右边动,对!”肖峮儒喊的急促,“对,就这样。” 说罢一旁待命的吊车上前,慢慢把茅屋吊起放下。 肖峮儒去拿水杯,转身便看见了正在聊天的褚师勉和褚师玉。他拿着水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早啊。” 褚师勉两人回应。 “道具刚到还要整理,你们先去那边化妆。”他指了那边临时搭建的化妆间。 “好的老师。”“好的导演。”两人同时开口。 肖峮儒点头坐下,他们则往化妆间走去。 说是化妆间,其实是两个类似冰箱的大纸箱,里面放着化妆台、椅子和几套衣服。两人分别走进去,褚师勉是年轻的装扮,十分钟弄了一个淡妆。化妆师弄好就到隔壁帮忙,留褚师勉在里面换衣服。 褚师勉穿上中山装,回想剧情,应该是父母离婚,兄妹分别时的衣服。那时梧蓊十五岁还在上学,哥哥归了父亲,妹妹归了母亲。不过他们还没拍这一段。 褚师勉走出门,原本想看看褚师玉化的怎么样,但有一部分道具弄好了,他只好先去拍一段。在这些片段里的他,是梧兰临死前的幻想,虽然他并不明白,肖导为什么要加他的画面。 道具陆陆续续调整好,他边拍边等,等一个小时半过去了,两个化妆师才出来。过了一会,褚师玉也出来了。 她原本白嫩的脸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垂挂萎缩的面皮,红润的唇变的浅薄无色。蜡黄的皮肤上有着对称的皱纹,下颌连着脖颈的皮薄薄一片。她身上是一件寡淡的淡黄棉袄,灰白的长发毛燥地披在肩上。 褚师勉这个时候穿着一身羊绒呢子大衣,褐色的围巾搭在手上。这是他被炸死时穿的衣服,据说还没拍的那段梧兰离开的戏,也是穿的这套。 褚师勉走上前,手忍不住碰她的脸,不是皮肤的触感。他下意识松了口气,笑嘻嘻道:“你要真这么大了,应该贼好管。” 褚师玉脸上厚厚一坨,表情做起来也不太明显,嘴巴反驳他,“我就算有这么大了,你还是比我大两岁,你管的了我?” 褚师勉左手揽着她走向片场,右手两指指了指自己,“至少我现在比你‘年轻’多了。” 褚师玉想到自己现在不太好看,冷哼一声,“也不想想‘你’死了多少年。” “你们都好了?”肖峮儒看见他们过来,“褚师勉你先放开,让你妹先酝酿一会情绪。” 褚师勉立马撒手,“好的老师。” 他走到一边,肖峮儒向前,“你们都没台词,这种戏纯靠肢体动作本身就难演,何况我们采用的是一镜到底。待会你卡多少次都没关系,但次数多了,看你哥的时候千万别麻木。” “嗯,好的。”褚师玉点头。 回公寓 “卡。”肖峮儒再次喊出口令,这是第九次了,“阿玉呀,你最后的那个眼神再平淡一点,要突出断气时候眼神激动的感觉。你再试一遍,不行的话就休息一会。” 褚师勉一听,站回一开始的位置又重来了一遍,好歹是过了。褚师玉去卸妆,他稍微补了下妆,下午还要接着用。 他换好自己的衣服,钻进褚师玉的化妆间。她才卸了假发,发网还套着。 “可以啊,十次就过了。”他眉梢一挑,眼睛里有淡淡的骄傲,“想要奖励吗?” “什么奖励?”褚师玉虽然没回头,但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叁颗糖。”他从兜里掏出叁颗陈皮糖。 “啊,就这?”她话说的不情不愿,手还是自觉向后一伸,“……糖呢?给我啊。” 褚师勉嗤笑一声,没有说话。一个糖顺着她的食指,滑到了她的手心。一颗糖顺着她的中指,滑到了她的手心。最后一颗糖,顺着她的无名指,滑到了她的手心。 包装袋是被体温烘烤过的温暖温度,上面的豁口刮过了无名指侧的薄皮,一丝战栗让褚师玉打了个哆嗦,心里有酥麻的惊痛。她一把抓紧手里的糖,被化妆品覆盖的脸微微泛红,僵硬地缩回手。 “无聊。” “噗,”某人走出门,褚师玉还能听见某人的宛转的感叹,“口是心非~” 褚师玉的脸更红了,后槽牙也咬紧了。 等她处理完已经是十点半了,王梦和孟泷一起,褚师勉和她一起下山。 “中午吃什么?”褚师玉跟着他去车那边。 “不知道,你看看网上的推荐。”褚师勉没回头,边走边拿钥匙。 “那行吧。”褚师玉拿出手机查找,看着手机上的图片都口水直流,好饿啊。 褚师勉刚打开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叫声。他马上跑回去,发现褚师玉痛苦地弯腰躺在地上,捂着膝盖,她身后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怎么了,摔了?”褚师勉蹲下,扶着她。 褚师玉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眼前白花花一片。她右手摸索着抬起,抓住褚师勉的手,“哥,我膝盖痛。” 褚师勉听着,脸都白了几分,不会是骨折吧。他心里着急,左手搂她肩,右手绕过膝盖,抄起大腿抱起,稳稳地走向车子。 “没事,我带你去医院。”他把她放副驾驶上,锁好安全带,大手胡乱摸了下她的脸以作安慰。 褚师玉握住大腿,唇无血色,面色惨白,有细密的冷汗浮现在额角。一路上褚师勉不敢开太快,怕下山的颠簸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哥,我现在还行,别着急。”她使劲眨眼,眼前的花白朦胧始终挡在眼前。渐渐的有刺痛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有东西进了眼睛。她努力未果,只能先闭上眼睛。 褚师勉听见,抽空撇了一眼。她双眼合拢,晶莹的泪液点在眼睫上,眉头皱紧面似扑粉。他立刻回头看路,心里像悬了柄剑,不敢呼吸。 他花了点时间下山,因为怕是骨折,直接开车开回城区的医院拍片。他抱她下车,让她把脸埋在他怀里,避免被认出来。 褚师玉见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脸害怕的根本不敢露出来。在自助挂号的机器前,她单脚站着抱住褚师勉,怼着脸往他怀里蹭。褚师勉无奈地揉她的脑袋,顺从地搂住她,等拿到挂号票就直接抱着她找医生。 褚师玉坐下,看医生观察她的腿,直接安排了拍片。 “确定了,是膝关节扭伤,二十四小时内先间断冰敷,到时候过来再打个石膏。”白发的医生拿着手里的片子絮絮叨叨,再给褚师勉讲哪些禁忌。 褚师玉现在已经好多了,拿了纸把眼泪擦掉,已经可以看清了。这房间里只有叁个人,其余患者都比较严重。外面的空间大些,都在外面等候。 褚师勉跟医生了解完,又弯腰抱起褚师玉,她熟练的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哎,小伙子。”医生收着东西随口一说,“你把女朋友抱来抱去也怪麻烦,医院有租轮椅的,就在一楼。” 褚师玉听见忍不住偷笑,什么女朋友,这没影的嫂子应该还会空个好几年,谁会看上她哥啊。 褚师勉感受到怀里的抖动,搂着她大腿的手轻轻一掐,差点惊得褚师玉叫出声。 “好的,谢谢医生。”他丝毫不虚,大大方方抱着她出门。 他把她送回公寓,去剧组帮她请了假,下午工作结束又急匆匆去了她家。 噩梦 “勉勉啊,现在还头疼吗?”眉目温婉的女人细细地抚摸他的肩臂,他的脸庞。随后,细滑的手背又轻轻贴在他的额头,静静感受着他的温度。 褚师勉躺在椅背上,十叁岁的身高刚刚开始发育,头勉强靠着头枕。他没有回答,也不是特别清醒。他眼前是紫的红的炫光,在额头前面急促的闪烁,眼皮将闭未闭,正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 “怎么办,阿曲?吃的药没用。”感受到手底下额头的高温不退,女人焦急地扭头看驾驶座上的人。 褚师曲的眉头也不松快,紧紧挤出了一条线。他手上功夫不停,汽车开的又快又稳,“安歌,我记得你身上有酒精湿巾的,你给勉勉擦额头,干了就擦。” 曲安歌听话,慌里慌张地翻自己的包包,拿出湿巾给褚师勉擦脸。她抱着她的儿子,心里又难过又后悔。昨天有场淋雨的戏,她工作上刚好有事就离开了一会。没想到让他吹了会风,回去让勉勉喝姜汤,泡热水都没用,今早还是发烧了。 她抱着他像抱了块热碳,她的心也烧的难受,眼泪就不自觉打湿了他的领子。 两人匆匆忙忙带着褚师勉赶到医院,看医生挂了药水,拿着药回去时两人才有如重释负的感觉。 褚师勉握着两人的手,状态已经好多了。 “妈妈,我们回去午饭吃什么?”褚师勉见两人放松了,开口问道。 曲安歌看到外面的大太阳,有些恍惚,这么快吗?来的时候还是大清早,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大太阳了。 “我们勉勉要吃的清淡点,妈妈给你做青菜瘦肉粥,妹妹和爸爸跟妈妈吃……”女人摸了摸头有些纠结,“爸爸说吧,中午吃什么?” 褚师曲看妻儿懊恼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一个不想喝粥,一个不知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自觉绕到曲安歌的身侧,楼住她的腰,“要不然还是抽签吧。” 褚师勉把被松开的手揣进兜里,小声建议,“我能不能不喝粥啊。” “不行。”曲安歌揉了揉他脑袋,微笑拒绝。 褚师勉被安排坐在车里休息,褚师曲两人则是往旁边的超市走,去买些菜。 褚师勉还是有些累,就躺在后座上打算眯一会。小小的车子犹如一个小小的房子,耀眼的阳光被阻光玻璃隔离,声音也小了许多。他在这昏暗的小空间里,安心地睡着。 突然有窸窸窣窣的人声由小变大,汽笛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吵的他不能安眠。他慢慢起身,发现车外不停有人聚集到一个地方,马路上已经开始七八辆汽车堵塞。 褚师勉睡了一会舒服多了,他走下车,好奇的朝那边走去。他走了几步,发现是去超市的路。旁边的人匆匆走过去,能听见“死人”“车祸”的字眼。他凑热闹的心态变严肃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报警,需不需要帮忙啊? 他小跑过去,快到时两个交警骑摩托车赶到,疏散人群的时候他看见了地上的手表。他的脚步立时停下,头脑空白。 好像是他第一次拿到工资给他爸买的手表。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人往后扯了回去,一辆电瓶车从他面前急驰而过,能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爆发的叫骂。 “你没事吧?”救他的人胆战心惊,见他不回复一脸呆滞,拍了拍他的背,“被吓到了?” 褚师勉回神,连忙说没事,推辞他想带他去医院的话。待对方离开,他立马拿出手机打了电话。 “滴——滴——”电话铃声稳定的响起了十秒左右,“喂?” 电话接通了,不是爸爸,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手机那面有风声,跑步的喘息声,一阵嘈杂声音过后,又换了一个声音。 “您好,我是廉茗交警大队的孔亦时,请问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儿子吗?” “……是。” “您父亲在北鸽路荻花超市出车祸了,您现在在哪?可以赶过来吗?我们已经叫120了,赶不过来的话,等待会我通知您去哪家医院行吗?” 男人沉稳的话穿过手机,有些破碎的声音滋滋的传进耳朵,振聋发聩。褚师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就在这,可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他想走到那里,可本就生病的身体却支撑不住了,手机摔在了地上,人也摔在了地上,昏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那个叫孔亦时的交警就坐在床边,叁十岁左右的年纪,表情严肃。 “你被人发现昏倒,刚刚好救护车也到了,就把你跟你爸妈一起送到医院了。”他说完,送怀里掏出了一部手机,显示屏的左上角有一块蛛网般的裂纹。 “给,你的手机。”他伸出手递给他,“你睡了差不多叁个小时,你爸妈还在抢救室。我找不到你其他亲戚,不过你爸妈工作的地方,有一个人带着你妹妹过来了,就在门外。” 褚师勉听着这位交警的陈述,一个字一个字仿佛都长了腿,从耳朵旁边溜走,只听见“妹妹过来了”。 “谢谢,”他慢慢开口,“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孔亦时点头,退出房间。 孟泷带着身后的小女孩走进门,病床上的少年驼着背,头低进胸膛,听见声音,颓唐地抬头。他紧张地看向他的身后,看见褚师玉后松懈般躺下,安心的朝他身后招手。 褚师玉看见,立马走过去坐在床边。褚师勉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的让她上床躺着,“妹,先上来休息会,其他事待会再说。” “好。”褚师玉开口,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褚师勉听着也红了眼眶。 少年把大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手臂轻轻搂着她,克制着想用力拥紧她的想法。等她沉沉睡去,他悄声下床,跟着在旁边默默当木头人的孟泷出门。 “公司知道你们家的状况,你们现在没有亲戚可以寄居,可以住在公司宿舍,不过你们都签约时限要加长。这样你们同意吗?”孟泷弯腰,跟这个十叁岁的少年对视,“你妹妹我还没问,你如果同意的话和帮我问问她吗?” “好的。” 孟泷吐出一口气,坐到他的身边,揽住他的肩,“在你爸妈养伤阶段,我和我女朋友就是你和你妹的新经纪人了,多多指教。” “嗯。”褚师勉冷冷的回答,“你可以在这坐一会吗?我想和我妹单独呆一会。” “好的。” 褚师勉回到床上,轻轻搂住褚师玉。发烧的脑子还是昏沉的,但抱着怀里的女孩就清醒了些。爸妈可能回不来了,不然公司不会有让他们住公司宿舍,延约的想法。 现在相当于只有他和妹妹了,我要保护好她。褚师勉蹭了蹭怀里的人,爸妈如果离开了,遗产归自己和妹妹,学费是不用愁的。因为少了爸妈的工资,生活会拮据很多,我要学会做饭,不能点外卖了。 他看见门口孟泷露出的脚脖子,戏能接多少接的少,反正自己还小,不会影响长大后的口碑。他多接点戏,妹妹跟以前一样,钱应该会有多,可以给她买平时的礼物。 他就这么不断思考,为两个人的未来筹谋规划。他怀里的褚师玉毫无察觉,抱着他的手用力。褚师勉也轻轻用力抱她,缓缓睡去。 孟泷见两人睡着,替两个小孩守着急救室的消息。 褚师勉睡的不熟,几乎是二十多分钟醒一次。他看着门外孟泷逐渐焦躁的脚步,下床出门。 孟泷见他出来,原本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他才十叁岁。 “能告诉我几点了吗?”褚师勉问道。 “下午四点十一。” 哦,过了两个小时。 “你是想说什么话吗?” “……你父母去世了,遗体放在太平间。” 褚师勉听见,微微点头转身。 晚上他和褚师玉回家,妹妹回房间写作业,他在她房间陪她。褚师玉在数学题上刷刷动笔,遇到不会的问褚师勉,过了半小时饿了。 “妈妈,晚饭吃什么?” 她话喊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现在是晚上七点了,平常他们刚吃完饭。褚师勉停下手里的笔,对啊,妈妈回不来了,没人做饭了。 褚师玉放下笔,“哥哥,我现在是家里的女主人了,我去做饭吧。” 他看着她湿润的眼睛,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女主人是妹妹,妹妹要哥哥疼的,我去吧。” 说完,就起身去做饭。他打开冰箱,没多少东西,只剩两个番茄、四个鸡蛋和一点剩饭。 爸妈买的菜应该也被清理掉了吧。他想起地上的那只手表,表盖裂的不成样子,能认出它也是因为他选的表带上有小熊的图案。 他觉得自己的头还是很沉重,光想起一点事情就想坐下休息。内心就像枯叶搭起的小屋,无形的双手合拢,手心里就发出咂咂的碎响。他想去看看爸妈。 他上网查了怎么做鸡蛋炒饭,和褚师玉随便吃了一顿,出了盐放多了,一切都好。 第二天一早,她送妹妹去片场拍戏,看见她的新经纪人王梦。一头深蓝色长发,耳朵上有叁个耳洞,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他看到她微笑着送给褚师玉一个冰淇淋,感觉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跟孟泷沟通过,让他带他去医院的太平间。 走廊空荡荡的,踏一步能听见悠悠的回响。他们走进房间,找到他的父母。 冰封的霜花凝在了他们的眼睫,脸上只有擦伤。往日会笑着敲他头的人,正安静地躺在这里。 他忽然有了父母离世的真实感,眼泪不自觉落下来。他将父母归于原位,急忙拉着孟泷离开。控制不住剧烈喘息,昨天迟到的眼泪今天到达,嚎哭的声音撕裂尖锐。突如其来的反胃,他下意识干呕,胃酸携着一些米粒被吐在了走廊上。 眼前的世界空荡荡的,孟泷站在旁边,少了两个熟悉的人。他在想,是不是因为他太冷漠了,所以阎王爷就把他的父母收走了。昨天他们去世,他一直想着他和妹妹怎么办?却没从想过,爸妈没了,他该怎么做? 他还在哭,哭声已经小了很多。他能干什么呢? 最后是孟泷把他带走,继续挂了半天的药水。和褚师玉一起,把这个还在发烧的病患养好病,一起办了场小型的悼念会。 噩梦(补) “爸爸说吧,中午吃什么?” 温婉的嗓音轻飘飘钻进耳眼,手被包在一团光里。 褚师勉盯着手里的光,大眼睛好奇地睁大,“妈妈?” “怎么了?” 有阴影覆盖下来,热乎的吐息喷在眼睛上。他下意识闭上眼,嘴里讲着有光在手心里。突然手心一空,他惊讶地看去,哪有什么光? “妈妈!” 他猛然抬头,头顶上火热的太阳晒着,母亲的阴影消失了。 “妈妈!”他不敢离开,站在马路中央,身边是越来越多的人。所有人冲向他的身后,没有嘈杂的声音,没人冲撞到他。他觉得他身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他转过身冲过去。 这条路上有人挡着,他跑过去,一个两个跟山一样,推不开,高大的影子兜头盖住他。黑影没有母亲的柔和,清凉,只有无尽的冷冽的寒风,只有头顶火球的炙烤,冰火交加。 前面是什么? 他不停的绕过人,不停的奔跑,前面是什么?他的心跳剧烈,如鲠在喉。针在刺向他的头,他的眼睛,头昏眼花,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前面到底是什么! “爸爸……”他无意识的寻找亲人,“爸爸,前面是什么?” “爸爸,妈妈在哪?” 他终究还是停下来了,忍不住四处张望,稚嫩的脸上全是惶恐,“爸爸,你们在哪!” “哥哥——”软糯的呼唤就在他的身后。 他骤然转身,脸上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就看见了妹妹身后不远处,一直残破的手表。一只有着小熊图案表带的手表。 他慢慢蹲下,没有去找前面喊他的妹妹,任由周围的人将他和妹妹冲散。 没错啊,爸爸妈妈没了。 他颇为痛苦地想,为什么他会在今天发烧呢?火球愈发靠近他,发丝已有了蜷曲的卷曲,丝丝烟气包围着他。 他可不可以跟着他们走? 烟气钻进了鼻孔,耳蜗,顺着眼睑进入肉缝,他感觉心脏疼得不行,胸口也喘不过气。 我想跟他们走…… “唔~哥哥……” 突然天外传来了遥远的呢喃,火球停住了。 “哥哥。” 声音更清楚了,好像在向他撒娇。 “我好饿……” 褚师勉从梦中惊醒,褚师玉正趴在他胸膛上说梦话,口水沾湿了他的睡衣领口。他的气息不稳,还是有窒息的感觉。他把她放到身侧,才感觉松快些。 褚师勉无奈地看身旁的女孩,搂住她。 他不可以走,还有妹妹需要他。他捁住她手忍不住收紧,褚师玉难受的动了动,撒娇一样的哼哼。 还有妹妹需要他…… 发烧 褚师玉难耐的在床上绷紧,放松,绷紧,放松。冷汗是慢慢浮出了毛孔,她面色苍白,一滴滴晶亮的咸涩的液体,从眼角,顺着汗液勾勒的水痕滑下,唯一不变的是紧紧揪住床单的纤白手指。 夜风不断从打开的窗口灌入,莹白的天光从窗帘飞舞的身姿中溜进屋内。在黑暗里,微光就仿佛,携带了自然的唯美与浪漫,将漆黑妆点。 “……额喝……”褚师玉从梦中醒来,不是惊醒,也没有回神。 人们总在安慰别人,安慰自己,说梦是假的,是与现实相反。可在梦里,有他们初见的陌生尴尬,有那五年的书信相交,仿佛他的骨灰还在她手中,被洒向山川溪流。她在一次清晨见到那个年轻人,缅怀起年少的岁月。 她仿佛还在梦里,以苍老的双手,抚摸那张年轻的面庞。 她慢慢起身,全身的冷汗像让她赤裸地淋了场绵雨,轻滑细柔的紧贴住肌肤,冰凉又窒息。她掀开被子,轻轻将打了石膏的腿放在地上,撑着拐杖到卫生间简单擦了一下。 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都是她拍摄过的剧情,事情对梧兰来说是真实的,对褚师玉来说是虚假的。她兜兜转转在梦里迷失,情感趁理智沉眠攻城抢掠。她刚刚醒来,一时间竟分不出真假。 她离开卫生间,打开手机,才晚上八点四十八分。 她打算去厨房倒杯水,打开门却发现客厅灯亮着,一只大脚就耷拉在沙发扶手上。她头疼地走过去。今天又摔伤又做梦,已经没力气说他了。 “喂。”她拿拐杖推了推那只脚,“不要把脚放在扶手上,就算你说洗过了也不行。” 那只脚的主人无动于衷。 褚师玉绕过脚,坐在那人前,后腰贴着他的肚子。 “哥?”褚师玉感觉到身后的人,贴着她腰的那一块有微微的颤抖,“你没事吧?” 她放下拐杖,左手向后一摸,无意放到了他的脸上,体温高的不正常。她心下一惊,扭头把手背放在他额头上,火热的像被赤红的铁烙过,柔韧滚烫的肌肤混合汗液,柔软的像某种软烂的肉块。 褚师勉似乎因为额头骤降的温度瑟缩了下,头稍稍向后移。 褚师玉回想,好像他过来的时候是不太对,话也少,没多少力气的样子。她立马打电话给孟泷,看看他之前做什么了。 “……是这样,下午有场雨戏,他淋了五分钟。不过他每天都坚持锻炼,之前拍雨戏也没事,今天怎么发烧了?”孟泷的话急促担忧,同时传递出一个不好的消息,“今晚我妈生日,和小梦在箐烨区这边,赶过来要五个小时。” 两人讨论一下挂断了电话,因为两人的工作性质,他们出门绝对要有伪装。可现在她自己出门都很困难,怎么把昏睡的褚师勉伪装带进医院?只能她先照顾他,等孟泷他们赶来。 褚师玉先给他喂了点水,让他把退烧药吃了,再查了一下物理降温的方法。 用温水擦拭前额,她的手顺着搜索到的结果,用湿毛巾擦他的额头。接着顺着他的脸侧擦拭耳后,擦过脖侧把手探进他的腋下擦拭。 褚师勉的眼眯着,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尤其是胳肢窝和膝盖窝。长长的几缕头发垂在他的脸上,有水汽的手拿着毛巾给他擦身,好像有些熟悉。 “……妈妈。” 他看不清她的脸,眼前时不时垂下的眼皮,让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睡去。他神志不清地捉住了那只娇软的手,毛巾掉在了地上。他把手放在脸旁,安心地睡去。 褚师玉承认,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听见这个词了。她看着在掌心闭眼的褚师勉,心里忽然就有了害怕。她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阴冷的夏天。 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他们的父母,每晚他们都缩在同一张床上,她是能感受到他每夜颤抖的身躯的。她能做的,也只有抱紧他,依赖他,给他一个活着的理由。 原来直到现在,你还没有走出来吗? 褚师玉把头贴近他,脸颊蹭着他的脸,呼吸交错,她甚至闻到了淡淡的苦涩的烟味。她的心,在为他难过。 记得当年在公司,她偶尔能听见其他人私下的谈论,无非是好可怜,他们该怎么办的同情。但偶尔也能听见不一样的,比如他们的父母是早恋私奔,以至于他们出事也没有亲人照顾他们的孩子。 一般听到没几天,她又会听见那个谁的口红断了,这个谁的粉饼碎了。她知道是他干的,之后贴着她们亲近,以求不要想到他的身上。 十三岁的他懂事又幼稚,她对沉稳的他撒娇,他会开心些,对幼稚的他生气,他会绞尽心思逗她笑。后来他每天对她乐呵呵的,她还以为他没事了,原来只是对她藏着掖着吗? 她起身捡起毛巾洗了洗,实在是他保护她太久了,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他不会害怕的错觉。 “嗐——”她一手撑着沙发,一手为他擦拭耳后,“褚师勉,保护别人很累。” 她养过一只仓鼠,小小软软的,每一天都怕它生病或者受伤。可惜她千防万防,还是有一天忘记关窗,被一只野猫扒拉开笼子。回去时,只剩下地上的一摊血和毛。 “你多想想自己吧,我长大了。” 她有些放空,盯着自己的脚趾,圆润的脚趾胡乱地动了动。 “……其实,”她下意识开口,“我也挺想保护你的。” --------------- 害怕可能会导致发烧。当人们处于恐惧中时就会过度紧张和不安,会出现一些不适症状,如头痛和发烧、出汗或耳鸣以及幻听等身体不适和情绪变化。当情绪稳定恐惧消除时,症状就会消失。 以上是搜索到的医生的诊断,感觉可信度高一点就采用了,不过好累啊,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登上来,头疼╯﹏╰ 不同往常 褚师玉隔个五六分钟就给他擦一回,好歹一个小时多后,他的体温下降了一点。 她直接累的的后仰,背脊和椅背相贴,后腰直接将褚师勉的腰腹困在沙发上。褚师勉今天穿的是一件薄薄的短袖,身躯上火热的温度直接印在她的后腰上。 她一开始倒没觉得怎么样,只不过他突然扭动,肉体与肉体的摩擦呲出更滚烫的温度。就像静电,皮肤上有噼里啪啦的细电,在腰眼炸开,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跳同肌肤上乍起的疙瘩陡然加速,好像有什么不同往常。 “咕噜~”肠胃忽然起义,叽里咕噜的号角吸引了褚师玉的注意,将这一点奇怪抛之脑后。 她捂着肚子轻轻揉搓,因为腿疼睡到现在,晚饭也没吃,好饿啊。她低头看他,面色发白,没什么表情。 “还想着我呢!”她泄愤似地捏住他的脸扯了两下,未平息的躁动又快了几分,她没察觉,“我今天摔跤了还要照顾你,你怎么保护我的!” 她又无奈地站起来走向厨房,打算为两个人的晚饭奋斗一把。 客厅的灯光如烈阳般刺眼,隔了一层皮肉也能刺进眼球,让大脑发出清醒的指令。褚师勉缓缓睁眼,脑海的印象还停留在拥抱怀里的女孩。 他僵硬地动了动,骨头牵动僵化的肌肉。他压在沙发上的左臂开始充血,手臂发出了酸、痛、麻的感觉。 “居然还是个梦中梦。”他有些诧异。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平常都不做梦。 他有些头晕,感觉自己不是感冒就是发烧了。不过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他的头靠在椅背上,心情不爽。 九年前的时候,他天天做噩梦。在梦里,常常有无数的人会组成人海,每一个都阻止他看到车祸的现场。偶尔他穿过了人流,看到的也不是血腥的惨状,不过是太平间里两具冰冷的尸体。 他与其说是担忧褚师玉害怕一个人睡,不如说是他一个人不敢睡。但自从褚师玉陪他睡了一年,那些无声的人就开始逐渐离他远去。他仔细回想,除了四年前考上大学开始住宿,第一次分开睡时不习惯做了噩梦,就再也没做过了。 怎么回事呢?他在脑袋里忍不住回想今天干了什么,除了送妹妹去医院就是拍戏,哪不对呢? “噢!”他恍然大悟,来褚师玉的公寓路上有车祸。堵车的时候都处是人,跟蚂蚁一样密集。他坐在位置上看他们,仰视的角度把他们衬得像巨人一样。 一时间,这样的场景如电影一般戏剧,真实的把他拉进十三岁的回忆。 耳边有隐约的“哒哒哒”,他的思绪慢慢的被奇怪的声音引走。他好奇地起身,走到发出声音的厨房站着,背靠门框看着站在案板前,围着天蓝色小围裙的褚师玉。 “呦,还会做饭?” 褚师玉手下一停,抬头转身,“你不知道的多了去。” 他不可置否地挑挑眉,自然地走过去,“切的葱花啊,做什么?” “葱花面。” 他一边拿过菜刀,一边把旁边的拐杖递给她,往她身前走了几步把她挤开,“好了,我来吧,你可以撤了。” 褚师玉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我了,头晕着吧?当心切……” “嘶!” “手……” 褚师玉立马把他切到的手指拿过来,伤口不大,但也有血溢出来了一点。她皱眉把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吸吮着那一点点的血液。 褚师勉还没回神,就感受到了指尖的不同。湿润的,微凉的唇瓣包裹住伤口,好像也有湿漉漉的潮气包裹住了心脏,有些粘腻的迫使心跳加快挣扎。 褚师玉放下他的手,见他敛眉低首,表情沉静。她有些惊讶的微微瞪眼,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又收敛了神色。 她推了他一下,“行了,还是我来吧,你也太拖我后腿了。” 褚师勉只好晕晕乎乎的回到客厅,等待开饭。 褚师玉却没有动作,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刚才恍惚间,把他错认成了梧蓊…… 同眠 褚师勉被她推得晃悠了一下,踉跄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晕晕乎乎的感觉才消退一些。 他暂时没什么想法,被含过的手指无意识搓了搓拇指,“艹!”,瞬间伤口被指腹搓开的疼痛,让他捂着手指蜷缩起来。 “怎么了?”厨房的褚师玉听见声音立马跑出来,两根拐杖舞的是啪啦啪啦的响,极富有节奏感。 她歪歪扭扭走到沙发边问他:“你怎么了?” 褚师勉因为疼痛清醒了许多,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哦,那行吧。”褚师玉脸上的焦急卸下,有些犹豫的往回走,“……你小心点。” 褚师勉闻言,疑惑地抬头,看见的是她纤细的背影,拄着拐杖看上去又落魄又孤独。 奇奇怪怪,刚才切到手还说我拖后腿,现在居然没嘲讽我。他没想太多,只觉得的饥肠辘辘,打算在房间里找找有没有吃的。 客厅的左侧是一墙壁柜,那边放了高脚茶几和一架摇椅。摇椅后面放着几竿细竹,牵牛花缠缠绵绵的把它围得密不透风,最底下摆了一圈多肉盆栽将竹竿圈在里面。 “啊,那个。”褚师勉觉得那样放着还挺好看的,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连肠胃的搅动都忽略了。 他伸手触摸淡紫色的花瓣,“唔?是假的?” 他反复摩挲,最终还是有些沮丧的确定了是假花。他叹口气扭头,发现旁边是扇门,肚子的反抗又重新占据了上风。 有吃的吗?褚师勉一手捂着胃,一手打开门,好饿。 这间房的墙纸是纯色的,浅桔的色调温暖简约。一张乳白色的桌子,上面除镜子外满满一桌化妆品。床在椅子后面,浅绿色的被子上有大大小小的白兔子,乳白色的床头柜两边都有。他扶着旁边的衣柜走进,发现那头的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 他一步一步靠近,手慢慢伸出。 “哥,吃饭了!”褚师玉匆匆进门,见他手已经伸向床头柜上的东西,下意识吞咽了一下,不敢眨眼睛,“哥,出去吃饭。” 褚师勉起身,没反应出来她的不一样,“哦。” 褚师玉等他出去后关门,反手把门锁上。她皱眉看褚师勉走向餐桌的背影,这反应应该没看到吧?她慢慢跟上去,早知道就把那两瓶酒放衣柜里了,差点就被看到了。 褚师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妹,有点咸。” 褚师玉坐下,见他夹了一口递到她面前,她也没嫌弃就着他的筷子尝了一口,“没有啊,刚刚好。” “嗯?是吗?”褚师勉盯着碗里的面看了一会,又夹了一口,“是有点咸呐。” “是你发烧变味了吧。” “可能。”他也没管多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两人嗦嗦的吃完面,褚师勉半瘫着,褚师玉也餍足的靠着椅背。褚师玉看着两口碗,有些郁闷,不想洗碗。她抬头盯天花板,心思从洗碗上飘走,购物车里的洗碗机选哪个比较好? 褚师勉直起身,拿纸擦了嘴,“让泷哥来接我的时候洗吧,一个伤患一个病患洗不了碗。” “好。”褚师玉立马应下,积极的把碗放到厨房水槽里泡着。 两人都太累了,一个拍了一天戏晚上还发烧,一个腿不行还照顾人站了很久。褚师玉带他进客房,便马不停蹄地回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 灯熄灭后,黑暗里的感官分外清晰,那种若有若无的,丝丝缕缕的情绪又缠了上来。她一时左侧,一时右歪,每当快睡着时,脑海里就默默浮现出了一张脸。 这张脸首先是温和,其次是摄人心魂的俊美。他总是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出现,总是对她笑得灿烂。她看着他想流泪,想笑,想抱他,却一直是不敢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 褚师玉抓紧被子,面容苍白的又从半梦半醒之间清醒。她的鼻息微微粗重,双眼无神的分散着注意力,只有那一张脸清晰的在脑海里。 她坐了一会还是起身了,只是想看看那张脸而已。 她打开门走到隔壁,不敢带拐杖吵醒对方。她慢慢扶着墙,扭着完好的那只脚的脚底板,一点点靠近那间房。 她悄无声息的进入房间,昏暗的光线下其实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看清他的轮廓。她坐在床边,双手撑在他的耳侧,头靠近他的脸,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潮热的呼吸和自己的交融,有时吸气时能沾染对方喷洒出的温度,她的脸不自觉的发热发烫。 其实单从脸的轮廓来说,褚师勉和梧蓊是不像的。经过化妆师的改造,梧蓊的脸部轮廓是平滑的,而褚师勉的则更为锐利。而且这几天他有很多高强度的动作戏,就让他的脸更棱角分明了些。 褚师玉脑海中的脸慢慢从眼前的轮廓上脱离,松懈地趴到了他胸口上,喷出的气尽数贴在了褚师勉的颈窝上。褚师勉皱着眉歪头蹭了蹭,脸颊抵住她的头顶摩擦。 褚师玉的头脑也困,索性走到床的另一侧脱鞋上床,直接搂住褚师勉睡。 差不多两点的时候,褚师勉的手机嗡嗡振动个不停,他随手拿过,是孟泷的电话。 “阿勉?阿勉你现在怎么样,退烧了吗?”孟泷急急忙忙问,“我们现在就在阿玉门口,你能开吗?” 褚师勉现在头是一点也不痛,就是非常困。 “那个,泷哥。”褚师勉含糊地讲:“你们找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应该没事了。” “什么叫应该没事!”孟泷喊了一声,隐约能听见门口的声音。 褚师勉揉了揉额头,手下的温度微凉,“我确定了,现在没事了。” 在孟泷回话前抓紧说话,“真的,我现在摸过了,温度正常了,没事。” 孟泷的话被堵个正着,沉默了一会回话,“阿玉怎么办?我刚刚打电话没人接。” 褚师勉听见,眼睛直接睁开,什么回事,没人接?他刚想起身,突然发现腰上的手,松口气回答到,“在我身边,手机应该在她房间充电。” “那你确认没事就好,照顾好自己和阿玉。”孟泷又再三叮嘱,“……行了,你睡吧,我们回家了。” “嗯,泷哥麻烦你们了……嗯,明天见。” 电话挂断,手机随手充上电放桌子上。他翻身抱住褚师玉,让她睡在自己怀里。 澄清 丝滑朦胧的光影在眼前来回的,若隐若现的闪烁,反转。米黄色,肉粉色,雾蓝色的光团,如墨滴在眼皮上洇浸出的墨迹,一点点把她唤醒。褚师玉把头缓缓挪开,挣扎着分开黏紧的眼皮,骤然与热源分开的左耳凉飕飕的。 她把耳朵蹭了蹭枕头,一股子的热气匀缓地喷到她的脸上。睁开眼,熠熠闪光的光线里,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英俊的面庞。褚师玉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搂住褚师勉的手瞬间僵硬,有些许的痉挛。 她慢慢抽回手,呼吸不自觉的放缓放轻,心跳跳得像战前的鼓,砰砰的震耳欲馈。有四年没睡同一张床了,刚醒来就面对面,还怪不习惯的。 她悄悄扭了扭腰,那一双大手微微脱离。 “呃,唔……”头顶传来了褚师勉的无意识的呻吟,褚师玉的身子一瞬僵住,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突然,褚师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随着褚师勉双手的拥紧,不可避免的更加贴近他的身躯。娇柔的胸脯直接压扁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头更是直接埋进了她的颈窝。吓得她差点失手推他,这个时候吵醒他,岂不是更尴尬。 她的脸不减分毫血色,越发的赤红。她伸手捏住他的手指,轻手轻脚地挪开他的胳膊,脖子缓慢且坚定远离他的嘴唇。她慌忙逃走,逃回自己的房间摔在床上。 惊险刺激的游戏往往令人印象深刻。此刻,她的手正捂在她左边的锁骨上,仿佛上面还有滚烫的气浪,柔软的唇瓣。手掌的下方,是无可逃避的巨响,迅速,鼓噪。 她不敢多想,无非是早晨成年人的荷尔蒙的作用罢了,她如此说服自己。她躺着缓了一会,待恢复平静后起身换衣服洗漱。 她拄着拐杖走走停停,忙里忙外,连两人早餐都做好了某人还没醒。她无奈地走向那间房,打算看看他怎么样。 一张薄被已经不似她离开时盖的平整的样子,皱乱的卷成一团,一颗球一样掉在地上。床上的人明显是有些冷,眉宇间鼓起肉丘,健硕修长的四肢微微收拢,双手攥着枕头的一角。 褚师玉扶住额头,这个人怎么还在踢被子,怪不得会发烧。她只好轻手轻脚靠近,将地上的被子捡起,盖住他后尽量压实被缘,以免他再踢开。 她离开房间,他今天下午开工,我还要赶飞机去曲泽市采景,还是让他多休息会吧。 褚师勉再醒来,就已是上午的十点左右了。他坐起来,被子从下巴那滑了下去,软塌塌堆在腹前。 “唔?”褚师勉还有些惊奇,没想到今天只是腿在外面,还以为被子会掉地上呢。 他趿着鞋出门,“妹?” 他晃悠晃悠走到褚师玉的门口,轻轻叩门,“你醒了吗?” 他陆陆续续,昏昏醒醒地敲了十来分钟,才突然想起她上午要坐飞机去曲泽市。只好扭头,回去洗漱。 他在餐桌旁坐下,有一口大汤碗倒扣在盘子上,一张蓝色的便利纸贴在白瓷的碗底。 记得热过再吃,既然不发烧了,昨晚的碗你也一起洗了吧,别什么事都甩给泷哥。 他拿开汤碗,心想,昨晚让泷哥洗碗你不也挺积极嘛。不过在看到丰盛的早餐后,他控制不住放肆勾起的嘴角。算了,谁叫她是他的宝贝妹妹! 他看眼时间,又看见屋外的阳光鼎盛。他索性把早饭当午饭,又带了点饼干去了片场。 “……快来,”有人压低声线喊人来,在车后悄悄看那个走进片场的人,“是不是他?” 过去的人翻出手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别人看到,也悄悄拿出了手机,对比那人看,然后脸上露出了点尴尬,匆匆背过身离开。 褚师勉看见这异常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旁边等他孟泷正巧看见他,举着手机快步走过来。 “来来来,你快看。”他面容严肃,“你看我手机上的。” 褚师勉把头凑过去,看的他的后槽牙都逐渐咬紧了。 手机上是一条微博,明显是偷拍视角。上面放了九张图,分别是他和褚师玉在超市买东西,和在车里抱着哭的画面,最后一张图甚至能看到代驾在车后的小半张脸。上面的文案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他想揍一拳到写出这段的人的脸上。 #某复姓女星幽会#废话不多说,先看图上女性我圈出的衣服款式品牌,墨镜的样式,还有仔细观察她的身形。相信她的粉丝应该认出她了,我是当时碰到觉得眼熟,就忍不住跟了拍了照,回去后才想起来她是谁。再看这个男主,他的衣服牌子我也圈出来了,是大牌,尤其是在车里的那套,价格我放在评论区了。我那时候回家,到家才发现这个男的跟我住一个小区,住在台清市的应该都了解滦平区的价格吧,我住的地方是地段最好的小区。我回去后认出她,上网查了一下,不查还好,一查不得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起来这位女星两年前的酒局事件,对方可是个啤酒肚的大老板,没想到今年的审美倒是提高了不少。 褚师勉一目十行地看完,立马拿出手机打算发微博澄清,但孟泷的手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褚师勉惊讶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事。 孟泷的表情有些难看,艰涩的开口讲道:“公司说先放着发酵一个晚上在澄清,到时候利用网民对阿玉的愧疚,给电影先造一波热度。” 褚师勉的愤怒突然就被浇灭了,有些不敢相信,却也在情理之中。公司一向是以利益为先的,父母离世时他们续签的合同提成也是一降再降,只是没想到替公司开口的会是孟泷罢了。 “阿勉,”孟泷放下手,盯着地上的粉尘,手指僵硬蜷缩在手心,“阿勉你看,我已经叁十五岁了,这个年纪我都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去染黑发。这几年手上的人越来越差,我除了五年前带你的时候好一些,之后状态也越来越不行。” 孟泷如同往常的絮絮叨叨,褚师勉一开始耐心地听着,后面却渐渐的放空了心思。 “阿勉,我已经开始老了。毕业我就做了经纪人,到现在也只做过经纪人,现在不能让公司觉得我不行,离职转行我都比不上年轻人。” “……如果你五年前跟阿玉一样就好了。”声音渐渐沉默,孟泷的话停断在了这一句。周围的喧扰与他们的沉寂融混交织,一如当年他送他进入大学的门口。 “你当初是同意的。”褚师勉喉咙有些干涩,食指忍不住扣挖裤缝。 “少年人总是意气风发,看着你也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几分本事。”孟泷吐出口气转身,拿出了根烟点上,“可惜底牌离开,一招就被人掀下了马。” 他的食指停下扣挖的动作,忽然想起了什么,“阿玉的酒局你没告诉过我。”王梦是他老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或者你们,那时候是不是帮凶?” 孟泷迅速转身,“怎么可能!你当时在准备比赛拿奖学金,我就不敢跟你讲,”然后有些心虚地吸了一口烟,“你比赛弄了半年,我就忘了。” “喂!那个谁,谁准你在片场吸烟的!”肖峮儒忽然闻到阵阵烟味,扭头看见孟泷低头吸烟,当即喝到。 “咳咳!不好意思肖导,我这就灭掉!”孟泷呛得咳嗽,立马把烟踩在鞋底碾灭,扔进垃圾桶。 “噗,哈哈哈,”褚师勉忽然笑起来,摆摆手去肖峮儒那做准备工作。转身后,笑容早无影踪。 吻 颤抖低哑的声音穿过手机,仿若连着呼出的气也跟着穿过,伴随蜿蜒的细电流进了耳眼,电的大脑发木。她的呼吸应激的停止,脑海里,血液里,都能感受到心脏剧动带起的涟漪,剧烈的扑通扑通的声音。 手机不知何时掉在了床上,电话接通,但仍是一片安静。褚师玉下意识起身,拖着石膏就往门口跳,出门时还差点被沙发绊倒。等她一蹦一跳到门口时,也已经气喘吁吁了。 “喝,呼,喝,呼——”她握住门把手,耳边一阵尖锐的耳鸣,只余愈发剧烈的心跳声。 厚重的实木门被她慢慢拉开,瞬间她就进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不同于上午的力道,她的所有都被他搂紧,再搂紧,像蟒蛇绞死猎物那样纠缠。一股外界的凉气正在侵蚀她,但她把温暖传递给他,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贪婪的霸占他怀里的空隙。 褚师勉率先反应过来,他直接搂住她的腰单手拎起进门,把夜风关在了门外。他一言不发,把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沙发上坐下。 褚师玉不自觉贴着他坐,脸上还有方才在他怀里的温度,微微发烫。 褚师勉的脸还黑着,显然对某人失联耿耿于怀,“因为怕王梦跟孟泷一伙我都没找她,没想到你居然能一下午不理我?” 他见她发呆,左手摸她的脸,“冰冰凉的,刚才怎么不进去再抱,感冒怎么办?” 他胳膊一伸,把她拢进怀里,左手捂着她的耳侧按在肩上,右手搂着腰。 “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褚师勉说起这个,面皮微微发红,不自在的圈住了她后背垂下的飘带,缠在食指上像绕头发一样绕圈。 褚师玉这时终于回过神,想起了微博上那些图片,那些话…… 最后,我希望你们去跟她道歉,她已经一下午没回我消息了。 她的脸上爆红,燥热的仿佛全身都红了起来。她搂住他的脖子就不断收紧,头抵住他的下颌就蹭,呼吸尽数喷在了他的颈窝上。 忽然敏感的脖肉被潮热的呼吸挑逗,突如其来的重量压软了他大半个肩膀。他整个人都是一哆嗦,手下的力气下意识加大,两个人拥抱的密不可分。他的声音没压抑住,“嘶”的吸气声刚出,就听见了她的回话。 “我想抱你。”甜美的声音在怀抱里变的娇糯,搔得他心痒痒的,“一看见那条微博,就想这样抱住你了。” “呵呵,呵哈哈~”褚师勉原是一愣,却忍不住心暖地笑出了声,就连下午和她失联的怒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行吧,告诉我你不理我的原因,我就不追究你了。”他的面颊磨蹭着她的头顶。 “……我调了一整天免打扰了。”褚师玉心虚的闭上眼,把头埋的更深,手纠结地揪住了他的衣料。 褚师勉一下午一直在电脑前整理资料,又跑派出所沟通,最后花了两个小时半开车到这里,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他搂着她一躺,她直接趴到了他身上,“嗐,没出事就行。今天下午也太累了,我先眯会了。” 他闭上眼又立马睁开,“你也给我眯一会,今天你也挺累的,两个小时后我们再去洗漱。”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迷迷瞪瞪地闭上眼了。 褚师玉双手抵在他胸前,一脸郁闷。她现在穿的睡裙,没穿内衣,直接趴下去肯定会碰到。她看着已经睡过去的褚师勉,他今天已经很累了,才睡过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手背挡住自己的胸口,轻轻把头放了下去。睡哪不好睡沙发! 两人今天都累惨了,不出十分钟都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暖黄色的灯光微微闪烁,光影在他们的脸上变换跳跃。暗色的阴影走过褚师勉高挺的鼻梁,跳过他眉宇间的沟渠,跳动时下落到了褚师玉蹙起的眉头。 褚师玉恍惚间坐在了一张圆桌旁,转盘上摆满了看不清的佳肴,对面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壮年男人。褚师玉虽然已经不记得他脸了,但他的身形如烙印一般不可去除,这是那个试图潜规则她的人。她的身体僵硬起来,呼吸控制不住的颤抖急促。 他没有做出当年轻佻的动作,没有发出那粘腻可怕的声音,但耳边却有无机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照片是真的吗,我们玉玉真和这种人那个吗?” “好恶心啊……” “童星居然都会有潜规则吗?刚刚成年就要这样,好惨。” “犯法的,为什么不抓起来?快点抓呀!” “她的腿好长,敞开的时候肯定漂亮。” …… 褚师玉听着一条条质疑侮辱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甚至能听见一点牙齿咯吱摩擦的声音。 “闭嘴……”她呢喃到,但声音越来越大,眼前的东西仿佛被声浪碾碎,在她面前一点点粉碎,“闭嘴!” 她大声吼到,声音似乎被她喝止了,但眼前的世界倏然扭曲旋转,她昏头转向到达了一片森林。几十头灰狼在她身后,被猛兽凝视的恐惧让她毛骨悚然,下意识就奔跑起来,想要甩开它们。 “吃掉你!”每一只灰狼都无比靠近她,每一只都吐露着吃掉她的话。 “吃掉你!” 突然世界颤抖起来,褚师玉稍微意识到了不对劲,似有双手在搂紧自己。恶狼在一片光里消失殆尽,森林化为光点融化重聚,凝结成了一间小小的厨房。她微微喘息地蹲下,看着厨房里那个围围裙洗碗的背影,神思又投入到了这个世界。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她好像就感觉到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不过,他是谁呢? 她没有深究,索性就靠着门框一直看着,直到慢慢昏睡过去。等到醒来时,她站在了一处悬崖上,悬崖下是乌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海浪几乎快打上她的面颊。她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正在一把一把地洒向天空,任由白浪舔舐。 在半空的粉末中,显现出了一个少年人的影子。中山装穿的笔挺,俊美的面容温和地勾起唇角。 褚师玉被褚师勉设的闹钟吵醒,过了几秒闹钟就自动停止了。她微微起身,光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无意间抬头,忽然惊讶地捧住了褚师勉的下颌,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是梧蓊! 她看着这张脸苦笑着贴近他,面颊珍惜地贴住他的胸膛,是哥哥。 她抬起头,朝思暮想的人安稳地躺在身下。褚师玉忍不住吻住他,干皱起皮的唇与他厮磨,心脏快速的跳动带起了尖锐的惊痛。 可身下的人难耐的侧过头,她忽然清醒,挣扎着起身坐到他的身侧。她捂着嘴唇剧烈的呼吸,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脑仁昏沉的疼痛不妨碍她的清醒,她刚刚干了什么? 26. 她茫然的慌张起身,歪歪扭扭跳着离开,全然忘了可能会吵醒褚师勉的事。她扶着墙迅速躲进卧室,关上门锁住,做完这些才无力的背靠门板滑坐下去。 心脏惊恐的跳动不停,耳边都是扑通扑通的声音。她忍不住按住左胸口,那里搏动的速度是这么快,仿佛下一刻她可能就会因此死去。 她喘息着,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转移注意力。片晌后,她摊开右手,手心里还有胸口的温度,但在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到。 “妹?”突然门口响起了褚师勉的声音,后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敲门的震感。 忽然一滴冰凉就落在了手心里,然后三四滴五六滴地落下,就连两只手也兜不住这些泪珠。她后知后觉地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 “妹,你在里面吗?”门外还是褚师勉困顿的疑问,声音迷蒙,似乎能想象到他不久前可能打了个哈欠。 “……在,怎么了?” 她的声音也朦胧不清,褚师勉以为是他吵醒了她,不甚在意。 “我刚刚洗漱完过来的,一起睡吧。” 褚师玉一下抓紧了衣摆,越发感觉心脏传来的疼痛如此难捱,急忙拒绝,“别!我是说,今天我想一个人睡。” “怎么了?”他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不少,“还是很难过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开口道:“还是我陪你吧,有哥在会好点。” 说完就是门把快速按动的声音,褚师勉的声音陡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阿玉,你怎么了?把门打开!” 褚师玉下意识扶着门站起来,同时嘴里快速回复,“没事没事,哥,我没怎么……只是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她的额头抵住门,冰凉坚硬的门板将不一样的温度传给她,她的理智渐渐回神,“哥,让我一个人嘛。” 褚师勉的动作停下了,但心里还是不安。她向来都是矫揉造作的撒娇,却从没有像这样撒娇过。 他无奈的答应她的话,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是走开关灯,又回到她的门口,倚着门板坐在地毯上。 她从来都是在犯错后夸张的逗他,却从来没有这样难过的遮掩不住的托词。褚师勉的后脑靠住门,感觉他被褚师玉揍了一顿,但他还是心疼她。 他一个深吐翕,郁闷地捂住脸,她为什么不让我陪她?是觉得我烦了? 这一边褚师勉守着门反思,那一边褚师玉已经坐在床上拿起了尚未喝完的红酒。 她拿起酒杯,伸手摸了摸面颊上的湿润,却想到了梦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自从理解到了一点梧兰的心理,就每天晚上梦见剧情,现在居然开始分不清褚师勉和梧蓊了。她抿了口红酒,心脏的律动已渐渐平稳,但被挖走了一块似的寂寞始终存在。 她渴望他,褚师玉的眼眶微微发热,一口气喝了半杯。心里空荡的发疼,她又喝了一口,好像一口咽下也能把悲伤咽下。 她不想再做梦了,还是喝酒好,睡着了也就不记得梦了…… 第二天一早褚师玉就醒了,今早他们需要七点开拍。她揉了揉额头,拿过床头的拐杖慢慢走去洗漱。 她今天换了一身半身裙,乳白色的裙摆上浅绿色的四叶草大大小小交错着,蕾丝在肩部到左胸组成四叶草的图案,珍珠在蕾丝上点缀,看起来清纯可爱。 她打开门,突然一个黑影朝她倒下,吓得她尖叫着后退,勉强摔倒在床上。 褚师勉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急忙撑在地面免于亲吻地板。 他站起身,看到褚师玉惊魂未定的样子,下意识走过去搂住她,“怎么了?没事,有我在。” 褚师玉回神,温暖的怀抱让她想到了昨晚沙发上的拥抱,想到了那个吻。一时间她的身体不自觉变得僵硬,艰涩地开口,“你怎么在门口?” 说到这,她也不免心头起火。一大早在门口埋伏她,吓她一跳,他要干嘛? 褚师勉清醒了,不免尴尬地松开手,“你不让我陪你,那我就在门口陪你。” 他抓了抓大腿,眼神乱瞟,面颊开始发热。他起身走了几步,“……那个,我去给你买饭。” 他边说边走,一副羞恼的样子。 褚师玉看他离开,心里却对他守门守了一夜心跳加速,脸上泛起了红晕。可下一刻,她的脸色霎时苍白,揪住了手下的被子。 这些症状太严重了,她需要跟他分开一段时间。她立马打开手机看他的拍摄行程,褚师勉虽说是男三,但戏份其实不是很多,还有五天就杀青了。 她吐出口气,只要熬过五天,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就好。 事与妹愿违 肖峮儒的拍摄向来以速度与质量共存闻名,经他手的片子,拍摄周期一般会在一个月到三个月内完成。这一次的《梦难成》也不例外,拍摄周期为三十五天,褚师勉距杀青戏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无趣地看手上的四本剧本,三本是有人发现他和肖导合作送来试水的,一本是小时候合作过的导演送来的。他手一松,剧本啪一声全掉在桌上,但他看完觉得都不太好。 褚师勉后仰撑了个懒腰,疲惫地打哈欠。终归是无聊的打开了手机,却发现自己的微博仍旧处于信息爆满的状态。他张开嘴打了一半的哈欠被憋了回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微博持续了一整天的道歉热搜,他也跟着褚师玉小火了一把。于是他微博的粉丝数,在短短一周内迅速飙升到了二十七万,比原来的数量高出了十五万多。而且在这七天里,她们翻出了大量他小时候拍的戏和采访,赠上无数个可爱然后艾特他。 一夜爆红是要靠运气的,可惜这次他靠的是妹妹的谣言,心情也没有那么的美妙。 “叮。” 他低头看微博,发现是一个粉丝剪了一个视频给他。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自他高考退圈后,已经没多少人会给他剪视频了。 视频剪辑的是他和褚师玉小时候演戏的混剪,按照年岁变大,偶尔有台词拼接对话。两个幼童逐渐在视频里长大,自田园扑蝶,到夜市猜灯,纯色的短褐变化为有繁复暗纹的长袍与鲜亮的衣裙,从垂髫到总角,相伴到各自成人。他们互相依偎,有分有合,最后停格在两人各穿红衣调笑着的片段,视频结束。 褚师勉能认出很多片段是什么时候拍的,甚至很多拍的时候很有趣,只是没想到这么剪出来会有种酸酸甜甜,看着他们长大的酸涩感。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把手机放桌上用食指滑评论区。 “呜呜呜,wuli鹅子女鹅长大了,妈妈心里好心酸[难过 jpg.]” “感谢大恩大德呜,好久没磕到兄妹了呜[妙啊 jpg.]” “太太big胆,居然艾特蒸煮[幸灾乐祸 jpg.]” “大大什么时候剪携玉啊,淦!明明携玉才是主流[难过 jpg.]还好我是all玉[叼花脱单 jpg.]” “大大好爱你ε?(?gt; ? lt;)? з骨科yyds!最后红衣是婚服吗?啊!我磕到了!” “什么玩意?”褚师勉看着这些词一脸疑惑,这是对什么暗号吗? 他给视频点了一个赞就退出了界面,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那些词汇。携玉是什么?all玉又是什么?骨科是什么?玉是指阿玉吗? 他首先下手搜了一下携玉,微博上就弹出了一连串博文,最顶上是携玉的超话。他点进去,没撑住两分钟就退了出来,自然垂下的手一瞬间僵硬地握成了拳。 因为他发出了澄清,薛携熙是第一时间就转发了,而且两人是《梦难成》的男女主,所以本来稀薄的cp粉开疆拓土,一时间携玉这个cp火起来了。 褚师勉回想刚才看到的她们P的合照,一股别扭的情绪堵在心里。这就像极细小的鱼刺卡在咽喉隐隐作痛,憋闷的慌。 他想起了第一天开机的时候,上午他刚到就看见她红着脸跟薛携熙窃窃私语,对他也敷衍的说没事。 他盯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她喜欢薛携熙吗?他仔细想,又想起她偶尔对薛携熙总会兴奋脸红,这么喜欢吗?他怎么不知道? 不对,他想起了刚刚视频里渐渐长大的自己和褚师玉。他也有四年的时间和她长期分开了,的确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了解了。 他一想到超话里两人的合照,就心慌的起身来回踱步,他也会喜欢她吗? 他想着这句话,又忍不住回想平日里薛携熙怎么对待褚师玉的,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他看向手机,不自觉咬紧了牙根,就连转发都是第一个。 他的脚步凌乱了起来,怎么可以呢?但为什么不可以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走走停停突然停住。对了,她才二十岁,薛携熙都二十六了,他们怎么可以! 他茅塞顿开,薛携熙都比他大四岁,这么老怎么能做他妹夫。他立马去拿手机,想暗示暗示褚师玉,但想到她应该还在拍戏就放下了手。 现在他们还在拍戏,我这么说他们相处别扭怎么办,还有二十多天。 他思来想去,反正他每天都需要拍摄视频上交给老师,不如直接去片场给他妹拍,还能悄悄减少他们接触。当机立断,他当下就拿过手机给肖峮儒打了电话。 “喂,老师,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想这样……” 28. 褚师玉坐在轮椅上由孟泷推着,王梦去帮她买水了。她的腿上放着剧本,纸面空白处有密密麻麻的随笔,记号笔把剧本重点句画出。孟泷推着她走到休息区,先带她休息会儿。 她把剧本放到桌面上,扭头看向坐下的孟泷,“泷哥,你还没找我哥吗?” 因为孟泷的胆怯,他和褚师勉已经一周没联系了,只敢等褚师勉杀青了,抽空到片场来看看褚师玉。 孟泷表情苦涩,“没,我不太敢找他。阿勉他空窗了五年,不像你想的通透。公司因为他的不配合,给他的本子质量越来越不行。要不是你的事情他处理的还算妥帖,可能连微博都会给他压热度。我现在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带他。” 褚师玉泄气的一躺,倚在椅背上,“虽然我不在意这些,习惯了,但哥他脱节了,他不习惯。他需要你提示那些潜在的,泷哥你再努力一下,别还没行动就打退堂鼓。” 她想了想,又直起身,“你要觉得实在不行,你就跟梦姐商量商量。你带我,她带我哥,梦姐跟我哥的想法一致,对应的招儿也没我哥那么直接。” 说到这,孟泷内心更纠结了。毕竟褚师勉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如果换了,那以后难道真就和他无话可说了? “别别,让我再想想。”他急忙开口,深怕她一锤定音,说完复低下头去,垂头思索。 褚师玉无奈地摇头,拿起剧本继续研究。 休息区是波浪式遮阳天幕搭建的,他们坐在中间。她低头看剧本,身后有男女交谈的声音传来。她抬头回看,是饰演电影副cp的汪陆尔和泉衣。 “嗨,阿玉。”泉衣率先看见她,摇着手加快走过来。汪陆尔见她甩下自己,没什么反应的慢慢走。 褚师玉笑道:“下午好,衣衣。” 汪陆尔和泉衣上午在C组拍摄,下午与褚师玉拍一场,然后褚师玉去C组拍摄。在休息时间过后,他们拍完对手戏就要换组了。 孟泷见他们过来,从旁边给他们搬了两张椅子,两人道谢后入座。他借口离开,留下了他们三个。 “阿玉吃糖吗?”泉衣笑着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黄色包装上有黑色的文字。 褚师玉的一只手拿剧本,一只手插在兜里。她抽出插兜的手,忽然有什么刺刺的东西划过大拇指下的厚肉,大鱼际不自觉一颤,浑身跟着哆嗦了一下。 “唔,你怎么了?”泉衣把糖递给她,“是冷吗?” “没事,刚刚有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褚师玉接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汪陆尔看见泉衣拿出糖,眉梢上挑,“衣衣,为什么你没给我糖?” “我就两颗糖,当然是给姐妹啦。”泉衣一脸坏笑,“呦~吃醋了呀~叫姐姐,明天给你带糖。” “……”汪陆尔没回答,但笑不语。 褚师玉忍不住笑出声,别看汪陆尔成熟稳重的样子,其实是主演里年龄最小的,才十八岁。泉衣看起来活泼可爱,却也比他大六岁,比较喜欢逗他。 “算了吧,他要叫你姐,那岂不是也要叫我姐,我不想被叫姐。”她笑着给他解围,“我还想继续当妹妹呢,不想当姐。” 说到这,泉衣一脸羡慕,“也是,有阿勉当哥哥的话,我也想当妹妹。” “不过好险啊,”泉衣想起之前褚师玉的黑料,仍心有余悸, “幸亏阿勉及时救场,不然你真的被钉死在那了。” 褚师玉回想那天,笑容一时僵在了那里,借着拿手机的动作遮掩了表情。她这几天一直研究剧本,尽力不去想那天的事,但总会在某个时刻,某个细节透露出她的想法。 明明是给汪陆尔解围的话,却泄露了她还在想褚师勉的事。什么妹妹,现在的她也不想当妹妹了。 她借口去厕所先离开了,控制电动轮椅到了一块比较清冷的片场。她抬头迎风,微风扬起她鬓角的发丝,搔过她的耳廓。痒痒的让她专心那处的异样,专心地看向远方。 她忽然有些想喝酒,只好拿出糖,想先代替一下喝酒的欲望。可在兜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泉衣给的糖,抽手的瞬间大鱼际又被什么轻轻划过。 她呼吸一僵,忍住揉搓惊起的鸡皮疙瘩的想法,往那个地方摸索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颗糖。不是泉衣给的芒果糖,是陈皮糖,划过她手上厚肉地方的,是陈皮糖包装袋上豁口。 她蓦然把糖捏在掌心里,心开始跳的剧烈,双颊泛红。这是某人给的奖励。 她想起了那时豁口划过手指薄皮的酥麻,也想起了双唇摩挲时的酥麻。 ---------------- 大鱼际就是大拇指下的那一块儿厚肉 29. 褚师勉佝偻着背,把一米九的个头缩成了一米八。他穿着自己高中的衣服,白色长袖颇为紧身,袖口处露出了一截带着紧实的肌肉的臂腕。他带着墨镜口罩,悄悄钻进剧组的隔离带,若无其事地走进片场。 他不由得吐出口气,放松的融入他熟悉的人群里。自从他家的小区暴露后,时不时就会有女孩成群结队的在小区门口晃悠,被安保人员驱逐后也不离开,只是把阵地挪远了几百米。 他想起早上在公寓里翻来找去,才找到了身上这件最朴素的衣服,然后装成偷偷摸摸的小混混假装让保安给踢了出去。想到这,他不自觉想着一定要给保安大哥发个锦旗,最好再送些水果,不然他肯定还被困在公寓出不来。 他取下墨镜口罩,背脊松快地挺直,撑着懒腰从角落走到摄像机后面。这里的导演不是肖峮儒,不过他早就混熟了,等他喊卡就直接问他。 “王导,我妹在第几场,怎么没看到人?” “呦,来探班了。”王导笑着起身,面上的褶皱更加深长,笑得他合不拢嘴,“不行,我看见你就想起来你干的事,哈哈……” “……不行,你给我转个面,”他乐呵呵的把他转个面,笑意才勉强平复,“你干的事真漂亮,也真幼稚,这么早就跟公司对着干。” “像我,三十多岁才敢这么来。” 褚师勉听王导后面絮絮叨叨的话,头痛地揉了揉额头。王导人挺好的,就容易追忆往事这点不太好。 “嗐,要看事嘛,您家妹子出事您也急。”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王导,我妹呢?怎么不在这?” “唔,你不知道吗?”王导坐了回去,“她下午在C组拍戏,去了得有半小时吧。” “这样啊……我也是突发奇想,没跟她说就来了。”他微愣,轻笑着又问,“王导,今天C组是在影视城里吧?” “对。而且今天下午C组是下狱的戏份,特效妆也有好一会儿,你现在过去应该能撞见他们开机。” “行,那王导我就先走了。”褚师勉立马转头,不过右手举高向后摆了摆,“下次来我给大家水果和饮料,拍摄结束就没这么常见面了。” “行啊,我可给大伙儿先记着了,你小子别忘。” “知道。” 他带上墨镜,准备出片场的时候戴口罩,却看见了两个迎面走来的人。 孟泷停下脚步,王梦看清了对方是谁。她无奈的从孟泷手里拿过自己的包,顺势捏了捏他的掌心,“自己好好去讲吧,我自己去拿东西。” “嗯。” 王梦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向褚师勉打了招呼,便朝休息区走去。 褚师勉一开始等待着,见他没有开口就走到了他的身后。他继续踏步,但在越过他四五步的时候还是停步了。他也有许多的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讲起,最终复杂的话化为一团热气,吐出后被凉风裹挟带走。 孟泷听见了他的叹息,最后还是开口了。 “……可能是我老了,”他转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我本就不够勇敢,你那时候退圈,我就变得更胆怯了。” “好像你走的不太时候,”他苦笑了两声,“把刚有点力气奔跑的我,又丢在单独的长路上。” “……”褚师勉扭头看他,三十五岁的人,鬓角却有点点霜白,气质萎靡的像四十五岁。 “你手下其他人不太行,”他没有理他自说自话,抬头抻了抻腰,“我查的时候发现,我妹酒局那件事有你手下的吴鹊汀插手,她把我妹送到了那个酒局。” 孟泷惊讶的抬头,拳头瞬间捏紧,有些慌乱的开口,“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这姑娘虽说有些弯弯绕绕,但不至于这样吧!” 他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因为他的无能,才害了褚师玉。是他,害阿玉承受了两年骂名的源头,让阿玉和公司合同更改的祸首。 “当时警察是查到了,不过只告诉了阿玉,她没跟你们讲。”他看着远方,漫无目的,“这个人当时好像是阿玉的对家,一直对她夹枪带棒的,这你总知道吧。” “……是。” “现在觉得你的方法有用吗?事情是会源源不断找来的,你有多少次可以忍让?她现在也算是二线了,我原本想自己来,”他大手一拍,把孟泷略佝偻的背脊拍直,拍得他咳了几声,“你查这件事可以吗?” “有一就有二,两年前她就有这种手段,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阳光下,他的身影高过孟泷一个头,不再是十三岁时他矮他高的情景。他长大了,他衰老了,两个人位置也在此时转换。 “勇敢点儿,你去把那个女的端掉。”他摸了下鼻子,似乎有些不习惯,“我相信你,不要再怕了,我给你当胆子。” 说完不等他反应,大步离开,没有告诉他要去哪。 孟泷看他远去,被拍直的背脊不自觉又挺了挺,表情呆滞。这个场景他有些熟悉,好像在多年前也有过。 ………… “勇敢点儿,小孩儿。” 他牵着身边小孩儿的手,背影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在微风中飘扬起发丝。 “把工作做好,把生活过好,做到最好,你父母也就放心了。” 30. 褚师勉打的到了影视城,人来人往的街市把他困在了车里。他不自觉摩挲口罩的耳带,吞咽了一下因紧张分泌的唾液。 穿过这条喧哗的街道,就可以看到影视城的入口。一般来说,在影视城里的人多是去游玩的普通人,其次才是剧组的人。他出来的匆忙,除了脸上的遮盖物并没有其他伪装,墨镜口罩在这个地方可能更引人注目。 “喂,小伙子,你怎么还不下车?我下一单已经在等了。”司机的音量稍大,有些不耐烦。 “不好意思,我这就下。”褚师勉沉下气,随口回复就开门下车了。 他咬紧了后槽牙,使咬肌突出,让面部的轮廓更为刚毅,嘴角向下撇。他微驼起背,取下口罩只带着墨镜,向人少的地方走。他走的飞快,脸几乎是对着墙走的,挺而走险的到达了片场。 肖峮儒正查看着摄像师拍的空镜,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午打电话说的那么急,来的这么晚?”他继续坐着看那些空镜。 “不是啊老师,您是不知道我家的惨状啊。”他生无可恋地坐在肖峮儒身旁,头痛的扶额,“我家小区门口被一帮人给围了,我能过来全靠演技。” 肖峮儒听他说完如何装混混摸过来,情不自禁哈哈大笑道:“行啊你,这样都可以让你混过来。” “不过你家都被围了,该换个地方吧。”他放下手里的机器转头看他,“你打算听公司安排还是自己找,需要帮忙吗?” 他惬意地拿起小茶几上的保温杯打开杯盖,“我不介意当你的房东。” “多谢老师好意了,我打算跟我妹住,这样照顾她方便点。”他回想起微博上的那些纷争,对自家妹妹的心疼更甚,只想贴在她身边二十四小时防卫。 “也行。”他点点头,不再多说。 “老师,我妹他们什么时候开拍。” “唔,等他们妆化完吧。”他随手指了个方向,“呐,那边,你去吧。”说完,他又拿起之前放下的机器仔细查看。 褚师勉致谢起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知谓,知谓?”虚弱的声音从化妆间里传出,女声有些沙哑。 “我没事。”男声立马接下她的话,呼吸急促,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坚持住啊梧兰,我们都会出去……” 话音渐弱,若有似无的情意回荡成了无形的音波,安静的敲击在搏跳的心头。 褚师勉听着这两句简短的对话,暗叹两人的默契。他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了。薛携熙和褚师玉还在由化妆老师化妆,明骞和秦月愉已经化好妆在旁等着,打算接着刚才的话。 “来探班?”秦月愉特地往他手里看了一眼,有一丢丢失望,“居然不带点礼物,要求不高,饮料就好。” “不要想太多,我能一个人过来就很不容易了。”他疲惫地拖过一条椅子坐下。 “公司安排的保镖呢?”明骞把注意力从剧本上移开,抬头问他。 “我刚回来的时候不火,公司的保镖我觉得没用就遣回去了,没想到今日啊。” 他拿起桌上的剧本随便翻了翻,上面空白的部分都写上了随笔,黄色的记号笔划出了女主的台词。 “阿玉,我进来你都不惊讶吗?”他看着手里的剧本勾唇,放下剧本笑眯眯问褚师玉。 褚师玉自他进门开始,心跳就不自觉的加快,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她捏住腿上的衣料,视线看向镜子里笑眯眯的脸,忽然心虚地撇开眼。 “你做什么我都不觉得惊讶。”她悄咪咪嘟囔了一句,随后恢复音量讲话,“你不找下部戏的剧本吗?” “我打算先跟着老师学习,毕竟等这个拍完再面对面跟老师学习的机会可不多。”他舒坦的向后一靠,“而且我这不是来探你的班嘛,对了,是你们。” 秦月愉轻笑,“后补的话真敷衍啊。” “我们的妆马上就好了,”一直未开口的薛携熙也说话了,“你来看看吧,阿玉最近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可以啊。”褚师勉想到了刚才他们对戏的话,“刚才在门口我听见你们对戏了,还真有点好奇你们待会拍戏。” “等等,”他突然翻开剧本,连翻了三面找到了那段剧情,笑着说到,“明骞你和秦月愉要杀青了,还是殉情。” “哈哈我就说我好像记得点你们这段,”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居然有吻戏。” “我长这么大还没拍过吻戏,有些许失落。” “等你有吻戏就不会这么说了,这简直是尴尬中的尴尬。”明骞有些头疼,“一堆人围着你拍亲嘴,你真的能投入进去吗?” “也是。”褚师勉僵硬地捏紧剧本,无法想法那个画面。 “好了各位老师,我们妆化完了。”给褚师玉化妆的化妆师开口道。 “好了,我们出去吧。”薛携熙拿着剧本起身。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在他身后出门。 褚师玉往桌上看,发现自己的剧本没了。她匆忙跟出,看见褚师勉的手上拿着什么。 “哥。”她加快脚步,抓住他手里的东西,“我就说我剧本怎么没了,原来在你这儿啊。” 褚师勉把剧本给她,顺手揽住她的肩膀,“忘记放下了而已。” 突然落入了高大身体的怀里,褚师玉脚步一僵,差点绊倒,幸亏被褚师勉扶住了。 “小心点。”他楼的更紧了些。 褚师玉无意识的跟随他的步伐,慢慢走着,面颊逐渐变红生热。原本勉强压下的心虚感又上来了,她的心脏鼓动着聒噪,胸肺间隐隐有沉闷的痛感。 她感觉到肩膀上的大手,透过单薄衣料附在肩膀上火热的温度,加上一点点覆盖久了的潮湿。这些都过分真实,好似梦里的虚假跳脱到了现实里,与褚师勉的接触都令她惶恐不安。 她偶尔会把他对妹妹关怀理解成不堪的情感,这使她羞愧。她看见其他人已经到达场地,她立马脱离他的怀抱,匆匆朝那边走去。 褚师勉的怀里空落落的,望着那纤细的背影离开,好像他此刻被抛下了,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肖峮儒看见褚师勉慢慢走来,等他走到身边开口讲道:“我刚刚上网搜了下你的毕业作品,还可以,所以我想让你试试看拍他们这段下狱戏。这两天都是这段戏,你今天的视频作业和明天的合起来,粗剪一下就给我吧。” 褚师勉的目光还在那个在场地对戏的身影上,下意识回答,“好的老师。” 疑惑 “卡!”肖峮儒看着显示屏放下喇叭,“好,阿玉和携熙到旁边休息一会,明骞和月愉调整一下继续。” 两人出列,回到休息区。褚师勉从手机屏幕前抬头,看着两人的背影并肩离开。 “对了阿勉,你去和明骞他们熟悉一下剧本和走位,过十分钟我们开始拍摄。” “好的老师。”褚师勉凝望了几秒回答。 褚师玉坐下,回头望去,那个显眼高大的身影正在和秦月愉讨论拍摄。他们旁边围了不少人,靠的近的是两个穿囚服的群演。她盯住他,心里因为刚刚戏里的情绪,有些想要他的安慰。 刚刚他们是一段受刑戏,她被缚住鞭打,其余几人被迫围观,以此逼迫他们透露计划的线索。为了追求真实,鞭子是真的,虽然身上有防护措施,但也打了五六下,估计过一会会肿起来。 “你要不要先去找吴医生看看?”薛携熙见她面色稍白,有些担心。 吴医生是剧组的医疗救护员,跟随A组时刻待命。 褚师玉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撇开视线,“没事,有保护措施不严重。” 他还想开口,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从包里拿出手机。褚师玉见他手势示意离开一会,点头后拿起剧本。 她从没受到过严重的疼痛,就是两周前的膝盖受伤也没有刚刚的鞭子疼。她的目光落在第一行,刚才在拍摄时她真的有一种在受刑的错觉,以至于她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没有发出一声痛呼,那是羞耻的示弱,眼泪未曾掉落,她也守护住了自己的尊严。她的视线仍停留在剧本的第一行,但她平日里最常做的,就是在睡前偷偷抹眼泪喝酒。 她吐出口气,合上剧本揉捏皱起的眉头,她入戏的越来越快了。 褚师勉看见休息区的人疲累的扶额,终归是忍不住趁最后两分钟跑过去。 他跑到她的身边,在她背后站立低头,“还很痛吗?有没有破皮?” 褚师玉是后仰扶额的,突然被头顶的声音惊到,睁开双眼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立马挺起身,下意识开口,“没,不疼。” “呼——”褚师勉呼出沉重的鼻息,半蹲下把下巴放在了她的头顶,右手找到她刚刚被打的地方按揉。 褚师玉立时愣住,抓紧了衣袖。 他没在意,因为摸到的是防护用具,他的手从下面钻进去,贴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按揉。 当褚师勉把手探进去时她就想立刻起身,但被他按住了。宽大的手掌因为防护用具的存在与她的腰侧紧密贴合,汗浸湿的衣料不知不觉被揉偏了位置,小指下的掌肉抚摸着腰侧的肌肤。 鞭打的余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一阵酥软。褚师玉不敢起身,怕被别人发现哥哥的手在她的衣服里,被动的感受这明显诡异的反应。 哥哥的手有茧,她紧张戒备着周围,又被腰侧的触感吸引。略微粗糙的掌肉轻轻揉搓,刮过肌肤点燃星火,肌肤似乎被这点点的火星灼烧出了漏洞,无力感从这些孔里钻了进去。 她的腰越发酥麻,后背已经不自觉靠在了他怀里,面颊上是粉底都遮不住的粉红。就在她快控制不住呼吸时,听见了肖峮儒的喊声。 “做什么褚师勉,超时五分钟了!” 褚师勉急匆匆抽出手,扶正褚师玉立马转身,“不好意思老师,阿玉有些痛,我给她多揉了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褚师玉清醒了,她想到刚才的事有些不自觉的干呕。她捂着胸口深呼吸压抑着,身体上的麻软渐渐消退,但对刚才自己没有开口阻止的行为,享受生理反应的行为,感受到了阴凉的反胃。冰凉的胃酸被她咽下,身体在温暖的室内逐渐阴冷。 并且直到夜晚十一点下班时,褚师玉的温度也丝毫没有回转。 褚师勉送她回家,将车开进了小区。 “昨天我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褚师勉开口。 “算了吧,我们都分开住这么久了,住一起我不习惯。”昨天褚师勉把打算跟她住一起的事告诉了她。 她的眼神漂移,“而且男女有别,我们也不方便。” “可前几次我住你这也没有不习惯啊。”褚师勉扭头,“而且我睡的客房,没什么不方便。” “可是你想,我一个人的私人空间从整个公寓,被分到卧室,小了好多。”她急忙开口,“我们晒衣服肯定会看到对方的内衣裤 ,这样不是很尴尬。” “我们从我十叁岁过这样的日子到我十八岁,哪不一样了。”他有些气恼,“更何况我们连床都是睡到十八岁才分开的,现在还是两个房间。” 褚师玉没话说了,扁了扁嘴,犹豫地伸出手,身体前倾抓住驾驶座的褚师勉的手轻轻晃动,“哥~我想一个人住~” “……” “哥哥~”手臂晃动的幅度增大。 “行行行!”他甩手下车,“我才懒得跟你住!” 他把她送上楼,等她要关门时递给她一个药膏,“消肿止痛的,也可以涂伤口,说明书自己看。” 褚师玉接过,“什么时候买的?” “抽空跟吴医生拿的。”说完转身,“走了,好好休息。” 褚师勉找了酒店住下,打算先做完作业再睡,当即把视频资料导进肖导借他的电脑里。 破损的囚服被汗液湿透,纤细脆弱的女人被绑在木桩上,最柔软的腰腹上是一大片的鲜血。旁边的地上跪着好几个穿着同样囚服的人,有的在哭泣,有的在辱骂,有的在沉默,但没有一个在求饶或背叛。 女人的唇肉被咬的鲜血淋漓,她勾起唇角讽笑,随着而来的是更为激烈的鞭打,以及一旁尖锐刺耳的哀嚎。 画面在凌乱晃动,痛苦的闷哼不住的从电脑的音响处泄露,每一声都不是示弱,单字的音节都是对敌人的嘲讽。然后一切戛然而止,画面化为黑幕,悲痛变为了寂寥。 褚师勉想起了褚师玉拍摄后的沉默和安静,他不敢多想,专注剪完视频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打开了手机。他打开微博,发现之前点赞的那个视频的评论区有好多人艾特他,说他都偷偷点赞了不说点什么吗。 他看到了视频有着他和褚师玉两人的封面,鬼使神差的搜索了褚师玉之前的作品。 《某女某日结婚》,好像是她十岁拍的,是女主的小时候,记得她那时候刚刚拍戏,天天问妈妈要手机跟他打电话。 《风香》是部古装权谋剧,她十四岁拍的,因为是公司硬塞她进剧组,导演不喜欢她,总是偷偷跟他打电话吐槽他为什么不找公司茬。 《小狐狸的糖果》也是她十四岁拍的,在《风香》后面,不过进过上个导演的磨练,这次拍的明显进步了。 《柳抚琴兮》是部古装偶像剧,她十七岁接的。他还记得她因为吊威亚摔过,当时每天害怕吊威亚拍打戏,躲在被子里边哭边跟他撒娇让他探班,当然他当时都拒绝了。 虽然最后都抽空去了。 …… 他等到天亮时才翻完回忆完她的作品,困意才姗姗来迟。他只好打电话跟肖峮儒请假,躺在床上补觉。 在睡着前他又想到了那个在受刑的女人,他自从看到褚师玉的表现后,之前害怕她入戏太深的不安又冒出了头。但想到她跟往日也没什么区别,又怀疑是他多想,只是褚师玉演技精进罢了。 他在对褚师玉的猜测中摇摆不定,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梦境。 32. 薛携熙放下搭在褚师玉肩上的手,一手拿剧本在一旁根据动作稍微走了几步,回头时褚师勉突然出现在了褚师玉的身边。他眉头一紧,嘴里的话被卡住了。 “……阿勉,你又站到我走位的地方了。” “啊,不好意思。”褚师勉反应过来,后退几步。 薛携熙看着那一块被让出来的两三步大的空地,无奈的接着刚才的戏演下去,走回到原来走位的前面一点说话。 自从褚师勉以学习为由回来剧组,在他们对戏的时候总是无意走到褚师玉旁边,尤其是他和褚师玉对戏的时候,走位十有八九会被他给占着。 他顺着自己的节奏排练完,就看到褚师勉将褚师玉带到一旁说话,莫名感觉到了被针对。 “薛哥,怎么又是你一个人?”泉衣刚下戏,看见薛携熙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就过来问问。 “阿玉呢?”她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她被带走的方向,神色莫辨。 褚师勉牵着褚师玉的手,把她带到了一边。 “你,”他开口略有顿塞,“我记得你好像是薛哥的粉丝对吧?” “?”褚师玉抬头看他,我有说过吗? 他想了想,从进到剧组里,褚师玉就对薛携熙莫名的热情。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应该是差不多了。 他叹了口气,扶正她的肩膀,认真道:“阿玉,我知道你是薛哥的粉丝,但最好在剧组里下调一下热情度。网上你和薛哥的cp粉太多了,难保没有当真的黑粉,你很容易受伤的。” “……大哥,你从哪得来的我是薛哥粉丝的事儿?”褚师玉颇感无奈,揉了揉发紧的额头。 “你偶尔和薛哥私聊完,不是会脸红吗?送东西还多给一份儿。”褚师勉斜乜她一眼,心里对她这些若有似无的示好有些不爽。 褚师玉听完差点笑出声来,捂着脸低头发笑。这不是她给薛哥支招哄老婆,在一线磕糖的时候嘛。 褚师勉以为她被戳穿了害羞,无奈地揉了把她的脑袋,“距离产生美,你也有粉丝,知道这个道理的。我去找老师讨论了,你再想想吧,离偶像太近没好处。” 等他离开,褚师玉终于忍不住蹲下笑出声。她抱着膝盖,头埋在腿上发出细微沉闷的轻笑。 “什么鬼啊?”她嘟囔着,“这又不能跟他说,什么二傻子啊……” 她起身,转身回到休息区,路过蹲在肖导旁边讨论的褚师勉。 最近天气变凉了,他加了一件长袖外套。今天剧组的下午仍旧是外景,是一处老旧码头。他的衣摆有些长,顺着微屈的背脊垂到地上,蹲在那粗看像一尊石墩子。她捂着嘴偷笑,从他身后走过。 说实话,虽然他来了这么多天,但因为两人的重点不同,其实相处的时间很少。可他总是时不时走到她身边,宁愿在肖导和她之间来回走动,也要跟她插科打诨。 她觉得他可能发现了什么,总之他会在她面前极力展示自己,不是说外表,而是内在。他在有意区分他和梧蓊的不同,梧蓊的精神似凛冬的寒梅,在傲雪凌霜中迎风独美。而他没有太多的诗意,是深夜的海底捞,番茄和麻辣的双拼,火热酸甜的平常又惹眼。 那么她呢? 她拿起剧本,翻开后,仿佛想透过这些文字看见梧兰的灵魂。 我们区别在哪里? 可她看见这些平板机质的台词和行为,她突然想象不出对方该是什么样的形象。她心下发凉,那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呢?她骤然捏紧了手心的剧本,它不堪重负的发出“咔嚓”的惨叫。 “薛哥,阿玉,可以了。” 褚师勉的声音传来,她乍然起立,头脑还有些空白。 “阿玉,过来吧。” 声音再一次传来,她回过神不敢再想,心里却埋下了一颗种子,只待长成荆棘刺破她的心脏。 这里休息区有两块区域,薛携熙听见褚师勉喊他们,他便起身朝褚师玉走去。 “阿玉,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她浅笑摇头,“我们过去吧。” “好吧。”薛携熙拍了拍她的肩,“对了,之前我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因为她常常给薛携熙支招,所以他女友有些好奇,想约她见面一起玩。 “可以啊,就后天中午杀青宴结束怎么样?” “下午有点热,第二天上午可以吗?” “行啊,不过去哪里玩呢?我和你现在出去会被围吧。”她无奈的耸肩,“要不然还是单纯吃个饭吧。” “我没问题,等我问问她吧。”说完他拿出手机打开。 褚师勉见他们有说有笑的走来,心里那股子被压下的不安感渐渐升起。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住褚师玉扯到身边,“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褚师玉被抓住了手,行动忽然僵持了一瞬,所幸他专注于两人的对话上没有注意。 “没什么,我们先去拍戏了。”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他的手握空,看着两人的背影,又想起了微博上那些两人如何般配的言论,眉头渐渐锁紧。 亲人有血缘的羁绊,有相依为命的联系,明明是如此坚固的关系,却可以因为伴侣的出现而轻易分离。为什么前半生我们的生活互有对方,后半生就要各自组建新的家庭? 他知道他想的太远,可就算没有薛携熙,之后也肯定会有其他人觊觎她。他不放心,担心她受伤,担心她要离开他。不过还好,他忍不住勾唇一笑,从现在他们的状态看还哥俩好的状态,薛携熙没戏。 薛携熙背后顶着褚师勉如有实体的视线,尴尬地开口:“阿玉,我和你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噗!”她急忙捂住嘴,憋着笑靠近他说明了事情。 在开机前,她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正打算为她摄像的人,忍俊不禁,有些可爱。 全力以赴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细碎的在昏暗的房间中乍响。夜里的寒风仍旧对玻璃持续挑衅,窗框成了一切的受害者,在呼啸声中“啪啪”哀鸣。 褚师玉打开灯,从今天开始剧组正式结束拍摄,只等电影剪辑完成后再聚录音棚完成配音。 她懒散地躺在沙发上,一时空闲下来竟有些无所适从。王梦之前就跟公司商量好了,因为题材原因,可以让她先休息三天。她被灯光晃着了眼,难耐的闭眼,把小臂放在眼上才好了些。 大约三周后可以配音了,这段时间她还需要把拍摄的不足从配音上找回来。 想到这,她忍不住用小臂开始揉搓额头,把脸埋进了沙发的角落。可她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不合适继续深入,但她也做不到放任自己不做到尽力。 怎么办? 她下意识打开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了消息栏那个写着勉的头像。她看着它发呆,手指恍惚间点了进去,在输入框里刚打好“怎么”两个字,就被新来的消息唤醒。 她慌忙删除退出,心有余悸的点开最新的消息,她还没做好被骂的准备。 新消息是一条好友申请,申请信息是:约好明天一起吃饭的人。 明天约了薛携熙和她女朋友,我有薛哥微信,那这个岂不是薛哥老婆! 刚刚的小意外瞬间被新消息拍飞,她急忙截图发给薛携熙确认。在得到确认后,她立即给对方通过 玉:你好啊~ 我有40米大刀:你好[握手 jpg.]因为明天要见面了,我有些控制不住想加你的想法,就试了一下,打扰了。 好官方,这是褚师玉的第一个想法,但看到对方的网名时,又有一种奇异的矛盾感。一时被这种感觉冲击到,她还没来得及回话手机就熄屏了。 她打开手机,对方又发了一段话。 我有40米大刀:明天我有惊喜给你呦,明天见 玉:非常期待,那明天见。 她有些迷糊,对方有些怪怪的。 她退出聊天页面,忽然发现对方现在不叫“我有40米大刀”,叫“别人家的小可爱”。她忍俊不禁,好吧,怪可爱的。 可能今夜是拍摄结束的日子,身体没有过度劳累,没有记住白日里拍摄的重复。于是她浅酌了一杯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褚师玉早早起床锻炼,吃过早饭后就在床上无聊的看电视。她一手拿手机,一手拿遥控板,显然看电视不专心。 手机上是一部下载好的小说,名字叫《梦难成》。她在剧组正式开机前读过一遍,因为重点还是剧本,当时并没有仔细研读。她盯住手机上的封面,默不作声。 最终,她还是选择重新阅读,更全面的去理解梧兰这个人物。自从她和褚师勉相依为命开始,她一直觉得,不留遗憾才是最好的。既然已经为梧兰付出了努力,那就把所有的都交代出去,尽力就好。 她一边看一边做笔记,刷刷下笔,旁边随手拿的本子上就有一页被写满了。 窗外传来汽车欻欻飞驰而过的声音,当出门的闹铃响起时,她笔下已经仔细写下了十几章的随笔。 她洗漱后化了淡妆,在对镜子观察没有瑕疵后就出门赴约了。 “小熙,”肖西茗坐在墙角,手指揉搓着衣摆,神色紧张地看薛携熙,“小熙,怎么办?” “现在几点啊?”精致的妆容稍微晕开,朦胧的柔和了她严肃的表情。 薛携熙看了眼手表,握住她的手,“别着急,现在十点四十七分,距离十一点还有十三分钟。” “好,好的。”她勉强笑了一下,眼神又瞄向包厢房门。 她过了一会儿突然起身,“不行,小熙你再帮我看一下,我这样真的可以吗?”她急急忙忙在薛携熙面前转了一圈,“应该没问题的对吧,不难看?” 薛携熙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认真回复她,“真的很好看,非常漂亮。” “咔——” 褚师玉在听见这句话后停住了脚步,身体被半开的门遮掩着,替薛携熙感到了脚趾抓地的羞耻。 肖西茗在门打开后立马起身,热情的帮褚师玉把门拉开,“您好褚师女士!” “别!别,别……”褚师玉连忙躲过肖西茗想帮她拿包的举动,尴尬的笑道:“叫女士好官方呀,叫我阿玉好了。” “嗯嗯,好的阿玉。” 褚师玉有些吃不消肖西茗亮晶晶的眼眸,率先开口,“那请问我怎么称呼你呢?” “哈哈,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她不自觉摸了摸头发,“我姓肖,叫西茗,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薛携熙顺手捋了一下她摸过的头发,替她理顺那一处,“她自从看过你片场演的片段后,回去就把你从小到大的片子都考古了一遍,现在可是你的小粉丝。” 褚师玉眼睛微睁,“全部吗?” 肖西茗听薛携熙揭她短,用力扯下他的手,面露粉色,“没有啦,还有《坚决克服》那几期就补全了。” 她十岁开始工作,那么多的电视电影、采访、综艺,居然只有这一个综艺还没看全。她的脸也不由得发热,身体僵硬起来。褚师玉握住她的手,认真回复,“谢谢你这么喜欢我,我很开心!” 肖西茗难掩兴奋,握住她的手小声说,“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哈哈,当然可以。” 两人紧张而生涩的轻轻拥抱,最后由薛携熙拿过菜单,两人才分开开始点餐。 “薛哥,你怎么说西茗看过我片场演戏,我怎么都没见过她啊?” “是我托助理拍我的部分,然后她就听到你的部分了,我只好成为她的代拍。”他拿着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心里有些吃味儿,小声嘀咕,“为什么我的片子她就不想看呢?” “……”肖西茗听见了不打算理他。 她立刻从一旁放置的包里拿出礼盒递给褚师玉,“阿玉,这是我昨天说的给你的惊喜!” “你什么时候拆都可以。”话是这么说,可她的小眼神一直去都往礼盒上飘。 褚师玉笑道:“那我现在拆喽。” “好啊。” 蓝白条纹绸带慢慢抽开,橘绿两色条纹呈十字交叉的白色礼盒盖,被她放置一边。里面是一本精装书本,做旧的幽绿底色,上面是模糊的人脸,描边金字写着《梦难成》,底下跟着——着 肖西茗 褚师玉愣住了,看看肖西茗,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当时小熙发给我他拍戏的视频,我第一秒就被你的情绪抓住了,我很喜欢。”肖西茗眼睛发亮,抓住她的手,“你演的真的很好,你有我想要的感觉!” 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好像这些日子里陷入的虚假的孤独,被一句话击散了许多。让她在失衡的天平中,从这下面的黑暗,被翘到了上面的阳光里。 我已经付出这么多了……那就尽全力,再多付出一点吧…… “谢谢。既然如此,西茗可以帮我个忙吗?”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笑着说,“其实拍摄的时候我还有好多觉得不满意的,我想在配音上补回来。所以我打算重新了解我的角色,你可以帮我去理解她吗?” “好啊,当然没问题!” 34.生气 “勉哥?”门外传来了王尾初的声音,“勉哥你在吗?广告拍摄要开始了。”说话间响起了一两声敲门声。 “等等,我来了。”褚师勉披上外套回复。 王尾初是孟泷安排过来的助理,跟着他有两个月了,而孟泷本人他几乎是见不到的。褚师勉不由得一笑,他这两个月也没闲着,除了工作也暗自查找着吴鹊汀的破绽,然后发现孟泷也在搜索。他后来找了一下孟泷手下的名单,发现他已经把吴鹊汀交接给其他经纪人了。 他想,孟泷估计想先把阿玉的事情报复回去再来找他。褚师勉想到这就忍不住得意,孟泷当时脑袋里缺根筋,果然是要被事实打脸才会清醒。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摄影棚,想到褚师玉后就有些不愉快。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玉微信渐渐不找他了,他联系她也是匆匆结束,除了之前在录音室配音的时候见过,他平日里也见不到她。 他走到幕布前,看到摄像师已经调整好设施,他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梦难成》的样片一周前就送来了,几家公司商量好了宣传对策,这场后就是主角团的海报拍摄,他打算待会见面问问褚师玉怎么回事。 打光灯随摄像师指令不停变换角度,他的姿态也之松弛紧绷,这一套衣服拍完紧接着换下一套。化妆师在一旁等待,时不时上前给他补妆,擦去额角的薄汗。 他在更衣室脱下最后一套衣服,随便套上自己的衣服走出门。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站在那边该有六七个小时了,好歹是弄完了。 他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卸妆,等拍摄海报的团队过来。 耳边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扭过头。 “薛哥你来了,好久不见。”他笑道。 “嗯,好久不见。”薛携熙挥手示意,坐在了他的旁边,“你刚刚有拍摄?” “是,离双十一还有二十多天,这几天就接了两个广告。”他用卸妆巾把脸上的化妆残余卸下,顺手从包里拿了一张湿巾擦脸。 “薛哥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吗?我明天就进新的剧组了。” “我跟肖导商谈好了他下一部的电影,最近在研究角色。”他向后一躺,抻了抻腰,“你下一部是什么戏?” “是部权谋剧,虽然戏份不多,人设挺好的。”褚师勉也跟着一躺,有些疲惫,“不过好久没这么充实了,大学毕业就闲了小半年,要不是老师的戏,我估计现在还闲在家里。” “是吗?”薛携熙有点好奇,“我想童星积累的人脉应该不少,你怎么会空这么久?” “主要是我退了五年的确太久了,没人气的演员换我选,我也不放心。”他笑着说,“不过我离开是为了能专注学另一门本事,我觉得我小时候能混的开,长大了也未尝不可。” “哈哈,有底气才敢这么来,不过你运气也真不错。”他哈哈笑道。 “是啊,我运气还真可以,回来就碰到了老师这样的贵人。” “老远听到薛哥笑声,你们在说什么呢?” 两人谈话间突然插进了一个女声,他们回头,就看见泉衣穿着一身黑白相交的衬衫和牛仔裤,手臂上挂着小皮包走过来。 “我们在聊阿勉退圈回来的事。”薛携熙回应。 “是嘛。”她顺口接到,连忙坐到褚师勉旁边,“我也想听,你再讲一遍。” “听什么?”汪陆尔刚进门就听见泉衣说话,好奇的问到。 “你来的刚刚好,让阿勉再讲一遍他退圈回来的事。”泉衣笑着招手,让他坐到她旁边。 “别别别,”褚师勉摇手,拿出包里的水喝了一口,“怎么这个事在你嘴里像能显摆一样?” “喂,你可是童星唉,我们这些人里就你和阿玉是童星,我能不好奇?”泉衣从包里拿出了一把糖分过去,“呐,你们吃糖吧?之前阿玉说挺好吃的,我就抓了一大把过来,芒果味的。” “你有其他味道的吗?我不喜欢芒果。”汪陆尔边接边说。 “没有了弟弟,只有这一个味道。”她面对汪陆尔微笑道。 “……”他回以微笑。 褚师勉接过,看着手里的七颗糖默默开口,“你们知道阿玉什么时候过来吗?” “阿玉不是不舒服提前拍摄完休息了吗?”薛携熙诧异地看向他,“昨天就拍摄完成了。” “唔?薛哥你怎么知道的?”泉衣惊讶地看他。 “这个,是阿玉微信联系我的。”薛携熙想到昨天无意看到的肖西茗和褚师玉的聊天记录,眼神有些偏移。 他拿出手机假装看了眼微信,立马熄屏,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昨天通宵研究人物,我才看她后发的让我跟大家说一声,我以为是群发的。” “阿玉是怎么不舒服有说吗?”褚师勉急忙问到,“有没有去医院?” 薛携熙尴尬地说:“她只说不舒服,其他的没说。” 这时明骞和秦月愉跟拍摄团队进来了,众人只好投入工作。 褚师玉坐在凳子上任化妆师摆弄,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褚师玉连身体不舒服都没跟他说,只跟薛携熙讲了。担心和心里不平衡两种感觉像两块巨石压得他心慌,他忧虑到结束拍摄后发现嘴里长了一个小小的口疮,通红的一颗小泡。 这个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他连妆也没来得及卸,匆匆换下服装就让助理开车到褚师玉家。 王尾初刚停下车,就见褚师勉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冲下车。他焦急的小声喊道:“勉哥,勉哥!晚上冷,加件外套!” 他急忙拿过外套下车,褚师勉早已不见人影。他连是哪栋楼都不知道,只好坐回车里打电话给孟泷求救。 褚师勉跑出地下车库,找到褚师玉住房的三栋,坐电梯上了六楼。他快步走到3609,先是敲门问道:“阿玉你在吗?” 他连续敲了两下,又问了一遍。最后他见确实没人来开门,就打开旁边消防栓的柜门,拿出备用钥匙直接进去了。 走进玄关,灯还没来得及开,右脚就先碰到了什么东西,接着是玻璃瓶滚动的咕噜声。 他摸索到灯的开关处,迈开腿走一步就能踢到玻璃瓶,时不时还能踩到易拉罐。他的心情跟随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一起下坠,带动身体产生了仿若窒息的生理反应。 灯被打开了,原本在左侧墙柜上的东西有不少掉在了地上,摇椅上放着两个啤酒罐。他来不及换好拖鞋就冲了进去,冲进满地的玻璃瓶和易拉罐当中,这绝对不是一天的量。 他推开褚师玉卧室的门,无意推倒了几根一边缠绕着紫色小花的竹竿。他这才发现,原本围在竹竿下面的多肉盆栽里都有红褐色的液体,多肉已经全烂死了。 他走进去,跟客厅一样的满地酒瓶,不一样的是那一股辛辣的直击鼻腔的酒味。他捂住鼻子打开灯,走过去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被子上的酒瓶碰撞着掉在地上,发出了短促的乒哩乓啷的刺耳声音。 褚师玉安静地躺在那里,两个月不见瘦了很多,面颊下陷,脸色苍白。她皱眉蜷缩着,整个人看起来萎靡孱弱。 “阿玉……” 他捏紧拳头轻声叫她,见她没反应摇了摇她的肩膀,“阿玉,醒一醒,哪不舒服?” “阿玉醒一醒,”眼见褚师玉没有动弹,他逐渐咬牙切齿,“褚师玉,你别装睡!别以为这样我不会骂你!” 他又叫了她一会儿还是没醒,担忧紧张瞬间涌上心头,他立马背起褚师玉跑出门,门被关上时响的吓人。因为电梯太慢,他直接从楼梯上跑了下去,跑到五楼时还能听见六楼住户的叫骂声。 他默不作声,扶着栏杆沉默地跑下去。此时他顾不上两人的安全,两步并一步地跳下去,跳跃惊起的风助长了热量的嚣张,不一会儿单薄的衣料已经晕出水痕,贴住身体透出肉色。 他匆忙赶回车子那边,上车才发现他出来匆忙,没有给褚师玉带上御寒的外套。 王尾初见他上车,立刻递出早就准备好的外套,“勉哥你先披上,外面这么冷,当心感冒。” 他眼睛一亮,拿过衣服紧紧裹住褚师玉,把她搂在怀里,“去医院。” 王尾初见他把外套给穿着毛睡衣的褚师玉裹着,自己一身汗透的衣服,一时欲言又止。 褚师勉见他没动,眼神不由得凶狠起来,音量有些控制不住,“去医院!” 王尾初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说好,立刻启动了车子出发,一路上不敢出声。 35.坦白 “……军机……在局长那……”细碎的声音如蚊蝇绕耳般令人心痒烦躁,不符常理的回荡在这一间小小的黑屋内。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但她却可以笃定这是间刑房。她坐在一条板凳上,温热的肉体隔着一层衣料感受木面的起伏,冰冷侵袭着她。 耳边的声音依旧破碎含糊,时远忽近的干扰她的心思。她在思考情报的传递成功与否。虽然她看见冯眠抹掉了暗号,但当时他们撞上了捉拿山匪出动的日军,她见他有暴露的倾向,于是把敌人引向了反方向。因为她和王知谓已经暴露过一次,引开他们倒是易如反掌,只可惜没能逃过他们的抓捕。 她的思绪时不时被耳边的聒噪给打断,原本轻细的字词变的连贯强烈,两个人或是叁个人的声音开始争吵,可依旧是含混。 她试着去听,片晌,好像是日语,又好像是南地的方言,她听不懂。 忽然巨大的光亮袭来,她下意识抬手捂眼,再睁开,周围是一片废墟。 没有日军,有的是焦黑的土地,没有屋瓦,有的是漆染的红麻。她站起身,走到那一团红色处。 “红色”是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他的面貌看血肉模糊,他可能曾是一个康健的人,但现在他的下半身消失了,只有从腰那漏出的肠胃、血液。 “‘天光’……”他开口,她将耳朵凑到他唇边才听清,他在叫她的代号。 “我是‘幕哑’,请记住我。”他轻笑,“你……比所有人重要……你可以做更多,别死在阴影里……快跑。” 他的气息突然停住,因他喷洒的热气而温潮的耳朵突然冰凉。她抬起头,他唯一明亮干净的眼睛黯淡了,表情欲言又止。他明显还有话,但时间让他把所有的话都浓缩成“快跑”。 她恍惚间为他合上了双眼,仿佛印证似的,远方忽然有了抓逃的叫喊。她立马起身逃跑,她扔下了那个人的残骸,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她不知疲倦的奔跑,没有人追上。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大口呼吸着,力气化成了冷汗流泻出了身体,她颓然倒下。 她知道自上海销鸦后有很多同志崇拜她,但从没想过可以到这种地步。 她想起那具残破的身体,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她也像他一样大口呼吸起来,仿佛也喘不过气。 她的双眼布满血丝,但干涩的连血也不能为他流出。怎么办? 她渐渐平复下来,表情回归平静。 怎么办? 她的眼神迷茫,怎么办? 她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对社会一无所知的时候。那时,所有的不懂不乐都可以随那一纸信,跟随邮差跨越山河,得到另一人的解答开解。 她忍不住想,哥哥会怎么做? 她琢磨着,思索着,这是她最常思考的事情。她自从接过哥哥的衣钵,就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她总是思考哥哥的应付,因为她自己肯定没有哥哥做得好。 她就这样思索着睡着了,再一次睁眼,眼前却变了一番天地。 白色的粉墙,原木色的床头柜,一篮水果就放在上面。她眼珠转悠,身上没有血,手背上打着吊针,白色的棉被盖在胸前。 她在哪儿?她有些迷茫的张望,这间屋子微旧,白墙有些许坑洼,铁制的床架脱落了一点漆。正对床的墙上挂着电视,宽大扁平的样式终于让她反应过来,刚才的不是现实,现在才是。 这不难看出是一间单人的病房。 她听见门外有小声交谈的声音,未曾平静的心又因此开始战栗。她惶恐不安,她知道外面的人多半是褚师勉和王梦他们,但梦里的冲击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她现在害怕见人…… 她扶着床起身,发出了一些声响。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急匆匆走进了屋。 褚师勉焦急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阿玉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紧随其后的是王梦和孟泷两人,王梦站在床边,弯腰愧疚地看她,“阿玉对不起啊,我最近光顾着反击吴鹊汀的事忽略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孟泷虽然在他们身后插不进嘴,但眼神同样关怀的注视她。 可这些她都没有看到,他们说的话也如流水般自然淌过,她知道了,但仅止于此。她甚至下一秒就已经记不清他们表达的意思,她只能缄默如一株植物,瑟缩地低下自己的头。 他们交错着说话,片刻后,她还是忍不住颤抖地抓住褚师勉的手,打断了他们的谈论。 “……梦姐,你和泷哥,先出去可以吗?” 声音虚弱纤细,带着一点迟疑。王梦苦着脸,心疼的想开口时,直接被起身的褚师勉推到门外。 “阿勉,你啧,”王梦不太想出去,脚步停顿,“阿勉你别推,阿玉这样子不对劲。” 孟泷欲言又止,还是任由褚师勉推出门去。 “我知道。”他把两人推出门,“但她催吐了才几个小时,还不舒服呢,我们先顺着她。” 说完就把门给关上了。 房间等门上锁的声音后安静的出奇,他坐回椅子上等她说话。 褚师玉缓了一会儿,悄悄抬头看他。 他们实际上只有一个月半不曾见面,可她再见到这张脸时还是有些恍惚。梦里梦外的沉浮让她早已模糊了时间,她好像真的已经跟他失去联系了不知多少年。此时再见,她心里竟升起了惆怅的酸涩。 梦里流不出的眼泪霎时坠下,泪珠不受控制的顺着面颊下滑。她有些失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褚师勉就突然抱紧了她。 “哥……”她喊他,拽紧了他的衣服,“哥……” 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另一句话。 “我在,你怎么了?”他的眉间有起伏的纹路,心里的疑惑萦绕在怜惜的周围。 他的嗓音难得的温柔,使她原本尚可隐藏的难过暴露出来,她的抽泣声由轻至重,搂住他的力量又重了几分。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但他很心疼她。 “好好好,”他连续轻拍她的后背哄她,连表情都开始小心翼翼,“哥不问了,哥不问,你别哭。” 他就这样一直哄着她,抱着她,好像她的伤心是他天大的事。 “哥,”她终于说出了另一句话,“怎么办?” 褚师勉的手停顿了,难免疑问,什么怎么办? 她的声音哽咽的不成语句,“哥,我……” “我,呜,戏,”她内心痛苦,觉得极为难堪,以至于掌控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捂住脸 “啊呜呜,我,之前以为,我呜,可以做到的……” “怎么了?”褚师勉见她这样,表情凝重起来。 “哥,我出不了戏……” 一个彩蛋 以下是和朋友互设场景写的两个片段,无关剧情,可以当个小小的番外哈哈(?ò ? ó?) -------------------- ① 褚师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现在是凌晨两点,这个公园时候非常空荡。她双膝并拢静坐着,脑海里还回想着梦醒前的一切。 她的眼神呆滞,手指止不住摩挲,没有酒瓶在手里,倒有些回神了。 “妹啊。”不远有不着调的声音传来,“睡不着来找哥啊。” 他带着低沉沉的笑来到她的身边,一手搀起她不由分说往回走。 他们走进一条大道,路灯明晃晃打在他们身上,时明时暗,像在光影的海浪里沉浮。 “我知道你又做梦了,”褚师勉的笑淡了一些,他改搀她手为搂着她肩,“别想那么多,都是假的。” “只有我是真的,多看看我说不定就走出来了~”他哈哈笑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搞笑。 褚师玉的脚步渐渐减慢下,看着他不同于剧里的神态,有些出神,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她觉得他在发光,从没有过的感觉。 光影在他脸上摇曳,没有梧蓊显山不漏水的笑脸,是属于褚师勉的坦荡。 她加快步伐跟上,心情稍微从悲凉的情绪里脱离。 说不定看着他,真的可以走出来呢。 ② “烟花爆竹——禁止明火——”喇叭被拿在一个穿制服的人手上,黑色的袖子里伸出戴白色手套的手,带着喇叭在窗外呐喊。 褚师玉趴在窗口,看“滴呜滴呜”的警车路过小区的门口,她新奇的对在厨房揉面的褚师勉招手,“嗳!哥!哥!褚师勉!” “快过来快过来!” 褚师勉匆忙放下面团,嘴巴连续回应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她立时挽过褚师勉的手,另一只手指着远处警车的尾巴,“快看,我还是第一次看警察用警车干这个!” “噗,”他仰头捂嘴,手搂住她,“你是小孩吗?要我给你开宝宝巴士看车车吗?哈哈……” 褚师玉推开他反驳,“重点是车吗?是用警车放喇叭好吧!” 见他还在笑,她恼羞成怒甩手离开,嘴里还碎碎念,“我去揉面我去揉面,不跟神经病一般见识。” 他跟着她回到厨房,停下放肆的笑声,看见她已经在揉搓面团泄愤了。他好不容易压下的嘴角又开始上扬,他上前背后抱住她,“在一起一周年快乐,新年快乐。” 褚师玉听见,脸渐渐扑上粉色。 “你下午弄馅儿的时候放葱了吗?我不喜欢吃葱。” 褚师玉的脸色瞬间恢复正常,拍开他的手,“我放了,还是一大把!” “没有。”他笑着抱回去,下巴放在她头顶上,“我买菜没买葱,你放不了。” “啊呀,”她用力甩了甩头,把他下巴顶开,“重死了,有毛病!” 他搂紧她,脸贴着她的脸,“在一起一周年快乐……怎么还不对我说。” “……” 她扭捏地挣了挣他的手,没挣开,只好开口,“……一周年快乐。” 他听见,忍不住一口亲在她脸上,“嗯。” 36. 褚师勉愣住了,有些惊讶,但不至于目瞪口呆。他忍住说教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于这个他之前是有猜测的,只是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他抱住她,脸对着墙壁,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长气,忍耐脾气。 “没事的,哥陪你去看心理医生。”他安慰她道。 “不行。”她却斩钉截铁的回答,神情有些激动,“我现在不能去看心理医生,如果被拍到,会产生负面舆论的。” 褚师勉按下她的手,温柔安抚她,“不会的,一切都有我在。” 她看着这张脸说出这句话,突然就安静了。这句话可以说是自大狂妄的,但好像只要是他说的,不管是戏里戏外,她都无比相信。 因为他的话,她原本此起彼伏的情绪平缓了许多,疲累对着她松懈下的精神开展了攻击。褚师玉此时有些恍惚,头也有些昏沉。她没有听清褚师勉讲了什么,对外界的关注度很低。但她突然想和他说些话,她的心里憋了太多太多的话,分不清是梧兰还是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头。 “哥,我,让我想想”她在哭泣后颇为迷茫的样子,双眼通红,血丝在混浊的眼白上若隐若现,半干的泪液粘腻的粘在面颊上,几缕发丝挂在嘴角。 褚师勉伸手将她的头发从嘴角拨下,可表情未曾放松,反而愈发凝重。她真的变了很多,不像是褚师玉了。按照褚师玉的方式来,她生病了,就算在病床上也应该扯住他的手指,然后一边无力的摇摆,一边为自己辩解生病的原因不是她的错,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安静,像被扼住脖子一般的脆弱。 “好,”褚师勉立马接着,想着事情又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好。” 褚师玉还在想,两人都没有讲话。 病房里的白炽灯非常亮,看它一眼就觉得晃眼。它的光线凌厉地射向屋里的一切,仿佛能刺穿一切,包括两位沉默的人。 “我对不起知谓,”她终于感受到了这个房间特殊的氛围,压力迫使她随便讲出了一句,“他是替我死的。” “不对,没有王知谓这个人。”褚师勉立即反驳。 她顿住了,张开嘴下意识回道:“不是。” “他是一个角色。”褚师勉看着她的眼睛,很心疼,“一个存在小说和电影里的人。” 褚师玉低下头,又迅速抬头,“他喜欢鲁银峰的诗歌,会用报纸折花。” “你从哪里知道的呢?” 她又慢慢低下了头,好像是在梦里。 “我刚刚被人救下了,他说我不该死在阴影里。”褚师玉苦笑,“我明明知道这是梦,却总是把梦里的事当真。” 褚师勉按着她躺下,“多晒晒太阳有助睡眠,明天跟我去运动晒晒太阳,别想太多。” “等出院了搬过来和我住,你那个房子我已经找人收拾了。” 褚师勉对褚师玉絮叨,但她的思绪还停留在真真假假的话题上。 “这些是假的,那我喜欢梧蓊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忽然开口,眼神流露出痛苦,“他也是假的,我该怎么办?” “你只需要做回自己,”他弯腰对着她的脸,右手轻轻抚摸,“你不是梧兰,也没有喜欢梧蓊,只需要做回褚师玉就好。” 他慢慢哄着她,打算等她睡着再出去。褚师玉握住他的手,躺的不太安心。 “你会在旁边陪我对吗?我醒来也可以看见你?” “是,我一直在旁边,醒来我也在。”他点头肯定。 “好。”她没有多余的话,快睡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强撑着困意迷糊的对他说:“别跟梦姐他们说,他们会担心” 话语未落,她已经沉沉睡去。 他听见了,手指不自觉捏紧了,然后轻手轻脚走出门,在外的孟泷王梦急忙走近问道:“怎么样了,有说什么吗?” “没事,”他的火气逐渐上升,但想到褚师玉的话强压下,冷脸道,“只是又找我哭不舒服。可以向公司给她争取多少休息日子?” “之前是申请了两天,没想到第一天就酒精中毒了。”王梦想到那满屋子的酒瓶,头皮发麻 ,“我已经拍了阿玉房间的样子给公司,他们也怕出事,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调整。 “行,她出院就搬我那去,她这样我都不放心她去学校上课,还是继续上网课算了。”他不自觉揉了揉额头,直觉得胸肺那有一股野火烧的旺,发泄不出,“怎么会有褚师玉这种人呢?” 孟泷见他一脸头疼的样子,有些担心,“你别骂她。” 褚师勉不可置信的看他,“她这个样子,我怎么敢骂她?”他情绪一激动,声音微微提高,但紧接着又想到了房内刚睡下的人,急忙压低声音,“我抽空带她去心理医生那,看看能不能调节。” 两人连连点头。 三个人悄声走回屋内,褚师勉看着病床上那个小脸惨白的人,生气和后怕齐发。他既想把她抓起来打一顿,又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惹事儿的人! 他摸了摸她的脸,温凉的贴在手心,臭丫头,你再进一次医院,我就打你八百遍!我真的很不喜欢进医院! 37. 褚师勉拿起卸妆巾往脸上擦,一晚上没卸妆额头闷出了叁颗痘,嘴巴里的口疮还是火辣辣的疼,他打算待会儿用牙签给他戳破。 我实话实说啊后生,酒精中毒如果不是一次性大量喝酒造成的,而是长期喝酒造成的,十有八九会是酒精依赖症,我建议你最好给你妹妹做一次完整的检查。 他机械地擦着眉笔画出的痕迹,脑海里却想起了医生的话,心火还是有些压抑不住,眉毛那一块的皮肤被擦的通红。 怎么会有这么犟的人呢?当时我就跟她说过了,居然还在片场装没事让我放松警惕! 他眉间紧凑,嘴角下压,高大的身子本就不适合在这矮凳矮桌上落座,此时因为身体的紧绷而显得更加狭窄了。 王梦从他身后走来,“别气了,你也一晚上没睡了,卸完妆去休息会儿。” “......好。”他不知何时停下擦拭的手又行动起来,沉闷的应了一声。 他无心在这里慢慢卸妆,草草抹了几把就回到了病房。王梦看见啧了一声,但见到他疲惫的神色,最终还是没开口。 病房里没有多余的床,而他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直接坐到了床边,轻手轻脚地躺下,隔着被子搂着褚师玉睡。 等褚师玉清醒已经是下午叁点半,褚师勉正坐在床边看下一部戏的剧本。 “醒了,饿了吗?”褚师勉抬眸,妆容卸下后褪下了几分熟悉感,褚师玉终于有了些现实感,苍白的脸上挂起了浅笑。 褚师勉挑眉,站起身,“那起床吧,我带你去吃晚饭,不过你身体还没好,只能喝粥。泷哥他们去接安安了,应该会比我们先到。” “安安也来了!”褚师玉诧异的抬头,终于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了,“他怎么来了,不是在老家住吗?” “昨天他们回去给阿姨过生日,把安安带去了,没想到你这出事了,安安很担心,一定要过来看你。” 听到这,褚师玉不免自责起来,因为她一个人就劳师动众的。 “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她垂眸敛下情绪,加快手脚扶着床头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我马上好。” 等两人出发也不过花了十分钟而已。 他们去的是褚师勉跟肖导面试的地方,不过这一次他们换了一个包厢。 进门,孟泷叁人已经就坐,见他们到了笑着打招呼。 这间房间主调蓝色系,淡黄色的绣球花插花摆在圆桌中央,墙上整齐有序的挂着不同地区的风景,非常简约。 “这家店我之前和肖导来过,这个房间的设计感觉没上次的好看。”褚师勉笑着坐下,大手揉弄着孟显安的小脑袋,“还是这么矮。” “啊昂!”五岁的小孩生气了,两只手用力推开头顶上的手,自己跳了叁下,“勉勉叔叔都怪你,摸摸头会长不高的!” 他自顾自跳,转头就看见了后脚进来的褚师玉,开心地蹦哒过去,“阿玉姐姐你怎么样了,现在还在生病吗?” 不等她回话,又小跑回爸妈身边,从自己的小包里翻出了一包崭新的牛肉粒,然后一颠一颠地跑回来,“阿玉姐姐喜欢的牛肉粒,我让妈妈买给你的。” 褚师玉其实还有些虚弱,但也忍俊不禁,蹲下接过,“谢谢安安。” “不客气!” “好了好了。”褚师勉一把提起孟显安放到王梦身边,“我们边吃饭边叙旧好不好。”然后回头,慢慢将褚师玉扶起。 “叙旧是什么?”孟显安不太理解,原本想反抗的手也没有抬起。 “就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好久不见,又见到的时候分享经历的话。” “经历是什么?” 褚师勉一梗,憋着气道:“你大了就都知道了,现在吃饭。” “妈妈,经历是什么?”安安见褚师勉问不出来,转头问王梦。 孟泷见安安有十万个为什么的架势连忙救场,“安安你说现在是学习时间还是吃饭时间?” 褚师玉看着他们打闹,笑容与笑容碰撞,乳白色的灯光似乎只聚拢在那一团欢声笑语里,桌面成为了一条分界线。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又萦绕在身,这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像二氧化碳的具象,笼罩着她,挤压完了她周身的氧气,在孤立她,令她窒息。 “......” 褚师勉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看见她逐渐拉平的唇角,立马坐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 她回过神,眼神有些闪躲,用笑容掩饰方才的异样,“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喝粥。” “是吗?”褚师勉有点怀疑,但见已经在上菜了也放过了这个话题,“对了,这家店我来过。” “是啊,你当时不是因为面试来的吗?”孟泷回应,“你当时还贼怕是酒局,没想到只有肖导一个人哈哈。” “嗐,只是见识过酒桌文化就我就怕的不行了,我是生怕哪天就轮到我了。”他无奈地摆手到。 “不过那个包厢的设计真的很好看,我后来回想起来,就在想如果阿玉设计会怎样?”他想了想忍不住笑到,“怎么想都觉得我们阿玉的应该更好看。” “是,我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孟泷附议,倒了半杯雪碧打算碰杯,褚师勉立马跟上,而王梦仍旧在和儿子讨论为什么长大才会懂的问题。 褚师玉起初在给自己倒水,没有反应,在听明白他的回答后却愣住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她其实有些时间没上网课了,有时连自己的专业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此时忽然听见,好似拨云见日,想起了最初的想法。 她的手虚握着水杯,慢慢滑到自己的面前,眼睛却一直悄悄盯着褚师勉看。听到这话她明显精神了许多,甚至有精力开始观察起褚师勉来。 距上一次见面差不多有两个月了,他其实清瘦了好些,不过显得他更加挺拔俊朗。昨夜他化了妆,今天她不敢多看他一眼,以至于她现在才发现他额上的红痘,眼下那一层淡淡的乌青,下颌上稀疏的青茬。 一股浓厚的愧疚突如其来,早知道就不接这部戏了。她闪躲地撇开视线,逞什么强,手指慢慢蜷曲起来,轻微颤抖。 她的内心开始焦躁,似有人在心尖上落下了无数的脚印,仍旧在最柔软脆弱的地方来回踱步。当时为什么不听话,她的脸色随心里话越发惨白,为什么要接这部戏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连自己想做什么都忘了…… 她忍不住慢慢弯腰捂住心口,心慌的让她坐不住,四肢也止不住的发抖。 “......对了搬家。” 不知道他们聊到了什么话题,开始讲起了住所。 孟泷恍然开口,“对哦,今天阿玉应该搬进你的公寓里了,我去帮你。” “行啊行啊,”褚师勉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了什么,“正好我有个事你帮我参考参考。” 褚师玉如坐针毡,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有些紧张的开口,“哥,我去趟厕所。” 说完,扶着椅子起来有些焦急的出去了。褚师勉随口应声,继续和孟泷闲聊,过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了褚师玉的不对劲。 “我出去看看阿玉,你们先点菜。”他起身,笑容有些勉强。 “我和你出去吧。”王梦发现了不对劲,有些担心。 他想到了褚师玉让他隐瞒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他打开门,一边大步走出去,一边给褚师玉打电话,所幸过了二十一秒就接通了。 “你在哪?” “……在厕所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能听见一个卖东西的吆喝声,她回答的也有些僵硬。褚师勉一听,眉头一皱,明白她在骗他后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有立即回话,过了几秒低沉的讲道:“等我。” 他没有挂断,只是打开了手机的追踪APP,他之前给她绑定过。他跟随箭头向前走,逐渐走出大厅,他见人来人往的就戴上了口罩,继续寻找,最后再门口的角落里发现了褚师玉。 38. 他的脚步渐渐停下,在这个隐秘的角落里,脸色苍白的女孩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着一罐空了的啤酒罐蹲着出神。她双眼呆滞,双手因为紧紧抓着东西而手指发白。她手垂在地上,啤酒罐的开口还有一点啤酒往地上流。 褚师勉挂断了电话,女孩好像被挂断的声音惊到,扶墙踉跄起身。她四处张望,神色紧张,在看到褚师勉后定住了,下意识低下了头。 他的表情就算带着口罩也能看出不友善的意味,眉峰高扬,眉宇紧凑,眼睛里似乎都能溅出一点火星子来。 他大步走过去,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别处走。 褚师玉被吓了一跳,立马反握住他的手,铝制的易拉罐瞬间就掉落在了地上,“听啷”的声响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褚师勉的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不顾旁边有两个人看着他们,直接背起褚师玉大步离开。 “啊!哥哥!”褚师玉被骤然背起惊出了声,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随后发现吸引到了旁人的注意有急忙噤声。 他们走的飞快,她的脸煞白,刚才喝下去的酒此时被颠的在胃里摇晃,有些疼痛反胃。褚师玉的眉毛开始纠结,忍不住收紧了手臂,骨骼轻微僵硬的顶出手背的皮肉,胸脯起伏变的克制,无力地塌下贴在他的后背上,点点的冷汗在后背蔓延。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腹部,视野开始变得虚幻扭曲。 褚师勉一路向前,除了能闻到褚师玉身上的酒味儿,对此一无所知。他挑着小路避过人群,穿越过大厅进入停车场,一路冲进车内。 “你还记得你昨天怎么进的医院吗!”刚进车褚师勉就忍不住吼到,“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他的面庞泛着冲血的薄红,筋络在太阳穴附近格外明显。他坐在驾驶位上没有看她,闭眼克制自己的语气。 褚师勉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但气息仍旧微颤而短促。他的背脊不自觉紧绷,因生气松懈不下来,左手捏住门把,指腹是挤压出来的青黄色。 他有一腔的怒骂想骂醒旁边的人,又想好好跟她说明白,讲道理。但他只要坐在她的旁边,就做不了说教的事。他太害怕了,他忘不了那个满是酒瓶的屋子,忘不了昏迷不醒的人,忘不了那种刺骨的温度。 褚师玉皱着眉,胃里的抽痛有些影响她思考。 这就像铁钩在肠胃里搅动,抽拉着肠胃向外扯,熟悉得很。她的身体是痛苦的,思绪却飘到了体外,是日军又在逼供我吧。 她恐惧痛苦,感官像蒲公英的飘籽一般惶恐的随风远走,期待风停后的落地安根。她的眼睛灼热滚烫,一睁眼便会有空气切割似的辣痛。她的眼睛闭的更紧了,手却在下意识的摸索可以抓住的一切。 她恍惚中攥紧了腰上的布料,这一点点实感让她忽然有了落地感,忽然有了真实感,飘忽中的疼痛消散了一些。 她用力抓紧布料,抓紧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这一点点的料子让她迸发出了睁眼的勇气。 梧蓊!梧蓊? 哥啊。 她心里的痛苦忽然变成了千百斤的负累。 她看到他刻意隐藏的泪痕,发红的双眼,疼痛的感觉如海浪一浪比一浪激烈,似冰冷咸腥的海水灌满了伤痕累累的肠胃食管。 她忍不住蜷缩起来,控制不住的侧倒在座位上,冷汗不知在何时打湿了她。她的身上潮湿一片,四肢逐渐开始发抖。不安感席卷了她,体温冰冷的不像是正常人。 褚师勉压抑住情绪后慢慢转头,就看见褚师玉轻微抽搐蜷缩的画面。 预备开口的声音哑在喉里,眼瞳急速且慌乱颤抖了一下。 阿玉 他张口喊她,没发现声音的消失。他呆呆地看了难受的褚师玉两秒,像弹弓射出的石子,磕绊的直径前排车位中间挤过去,开车一路开向医院。 39. 褚师勉一路冲到医院,下车背起褚师玉就往医院里跑。 “医生,医生!”他急急忙忙地冲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医生,你看看我妹妹,她突然就晕倒了,你快看看!” 他一把放下褚师玉,表情惊恐专注。他脸上的上湿漉漉的,身上的汗都打湿了褚师玉的衣料。 “好好,你别着急。”医生正好空闲,急忙起身查看。 “……她是不是喝酒了?”医生凑近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褚师勉一听,眼神下意识躲开,慢慢回道:“……我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 “是这样的,小伙,我这样跟你说。之前检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你妹妹经过初步检查,已经因为长期喝酒导致了慢性胃炎,这次你没看住,你下一次一定要看住喽。” 医生快速地拍拍他的肩,“你这个一定要注意,像啤酒可乐这些饮品,是会加剧痛苦的,一定要注意。” 褚师勉来不及多想连连点头,抱起褚师玉就跟着医生出门。他问医院租了轮椅,在一二楼间来回跑,最后终于带着睡着的褚师玉回了病房。 王梦看着疲惫的褚师勉和褚师玉,心里难受的不行,直接催促着褚师勉到不远处的空房间休息。 “去去去,你都累成这样了还来守房,小心最后是我和孟泷看你们两个。”说到这她不由得抱怨起孟泷来,“买点吃的还这么慢,早点回来和我把他赶去休息呀。” “没事儿的梦姐,”褚师勉望着病床上被棉被压着的褚师玉,视线不忍转开,“没事儿的,她醒来一看到我就会好很多的。” “你是药吗,看到你就会好?”王梦索性站起来把他推出门,“我命令你现在就去休息,小心你和阿玉一起住院!” 他曲着手后退,“别,梦姐……”然后他就被推出了房间。 他看着房门发愣,最后还是去了那间空房。 他坐着发呆,想起了医生的叮嘱。 慢性胃炎,他皱起眉,褚师玉真该被打一顿。但一想到刚才出门前看到的褚师玉的那一眼,仿若蒲草,单薄无依。 他难以言述此刻的心情,忧愁、躁郁、担忧,全似嗡嗡乱语在耳边徘徊。他最后还是身子一歪,靠在墙上闭目修养了。 不知是不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一面清醒一面混乱,脑海里的幻想冲进了现实,让他觉得是如此炎热,随手就打开了空调。 “哈喝——”空气里的氧气似乎趋于稀薄,“哈喝——”,褚师勉大喘息着,直觉的热的厉害。他细密的汗坠着衣料贴近胸口,只能甩起一点点的幅度。 一侧的门外,阳台上的盆栽玉兰肆意舒展着自己的枝叶,适宜的温度让周围都充满了温暖。影子摇曳着,俏皮地探出一点墙边,正如楼下的孩童好奇的张望阳台上的美丽。 屋外的美好丝毫渗透不进这间阴暗屋子,内心的惶恐如有实质,似身处幽兰海底的强压之下。身体上流出的汗液恍惚间不再是汗,似早已凉透的血水。 褚师勉的脑海里不住闪现着五色的光斑,光影交错间浮现出他带着褚师玉在马路上急驰的景象。周围迅速地急退,画面转而扭曲成无数的人影,时而重迭时而错开,缝隙间能看见蹲坐在马路边哭泣的女孩儿。 他难耐地起身踱步,脚步有些虚浮。他始终觉得有一颗巨大的火球悬在他的头顶,眼前的重影变成了接踵摩肩的人群,不远处一直有一只残破的手表,表带上的小熊血红一片。 “咚咚。” 孟泷推开门,一进门就被冻了个哆嗦,“斯哈斯哈”地搓着胳膊急着去关屋里的空调。 他一把推开阳台的门,被拒之门外的温暖才涌灌入室。 “你怎么开这么冷的空调,这么热吗?” 他不自觉地搓手,快步走到他身边。 褚师勉听见耳边的嗡嗡乱耳的声音逐渐清晰,眼前的世界渐渐褪去了彩色的光晕,从狭小的空间变成了开阔的世界。 褚师勉见有人影香自己靠近,用力甩了甩头,慢慢后退着坐下,有气无力的回复,“没事。” 孟泷见他一副萎靡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下一次出事情了,或者你觉得不对劲了,你早点告诉我。我们在餐馆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早点说我们好有个准备。”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褚师勉听了他一长串的话,有些头疼的扶额,“就突然发生的事,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样不行啊,你下次要注意着点。”孟泷的眉头皱起,有些急躁地来回走了走,“你看,现在阿玉生病了。今天好不容易好一点,突然间又进医院了。你不能是来不及反应就没了,你一定要多多观察,争取及时发现。” 他继续絮叨着,褚师勉为数不多的理智正被消磨殆尽。他听了一段实在头疼,连连摆手,有些不耐烦的敷衍,“是是是,我会注意的。” 孟泷一看,心火上涌,大步走到他面前大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跟阿玉有矛盾吗,你要这么敷衍?” “阿玉现在在病房里,就算有矛盾,你不能等她好了再处理?” 褚师勉头更疼了,下意识抬头大声回他,“没有的事!” 孟泷昨夜接到电话连夜赶来本就心力交瘁,现在面对态度敷衍的褚师勉,情绪上头直接开口,“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妹妹哎!她现在生病了,你就这个态度吗?” 他气愤的走来走去,“是不是你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然后气到阿玉了?”他随后用力坐在了靠门的椅子上,“我先不揣测你,你先说说你们在外面怎么了,怎么阿玉突然就晕倒了?” 褚师勉一听,脑海里就回想起了她蹲在地上一手拿酒瓶的样子,心脏瞬间就被揪起来了。要他怎么说,说她妹妹入戏太深借酒消愁?还是可能染上酒瘾,他一个没看住跑出去喝酒犯病了? 一时间,他又想起了褚师玉那个满是酒瓶的屋子,脑海的画面瞬间幻化了成方才独处时残破的幻想。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个在马路上等待他的女孩会消失,不敢想象染血的儿童手表的前方是空无一人。 他心里难受的厉害,呼吸紧迫了起来。他心疼她,也害怕她。 他想着她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姿态,就无比想冲出房间去见她,怕她忽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孟泷还在讲话,他看向他。 他还想起了她泪眼婆娑,让他保守她的状况,不让孟泷他们担心,那种窒息一样的压抑感又重新包围了他。 “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他猛然站起身,气血上涌让他微微头晕,险些栽倒。 此时孟泷正看向地面没有发现。 不等他回话,褚师勉扶着墙闭着眼睛吼道:“你整天絮絮叨叨这么多干什么?” “你们就俩小孩儿,我不唠叨几句会照顾好自己吗?”孟泷不可思议的抬头说到,接着又站起身,“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就是我絮叨的少了,才会出现阿玉现在的情况!” “你这么爱唠叨,那当初阿玉上热搜的时候你怎么不开口呢?”褚师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你呢,你以为你就很好吗?当年发生那种事,你不也是现在知道吗?你有陪在她身边吗?”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都回想到了之前的那一场风波,最后无言地坐下,各自面朝一边。 褚师勉面对孟泷的质疑是惊讶惭愧的,因为他说的是正确的。 他和阿玉分开了五年,因为他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他除了阿玉的口述丝毫不了解她的生活。 他想起之前在剧组的生活,那时他才发现她没那么爱吃辣的了,几次他点的辣一点的外卖她都要过一遍开水再吃。以前比较爱哭,但在剧组除了拍戏,受伤的时候从来没哭过。而过去探她班的朋友,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的妹妹他已经不了解了。 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了褚师玉惨白的脸蛋,躺在病床上的蜷缩的身体。他的眼睛虽然浑浊,但逐渐坚定。 他现在迫切地想见她,非常想见她,无比想见她。他想见见她,他忽然很想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看见她。 他急匆匆起身,不顾气血不通带来的眩晕,跌跌撞撞地冲出门。 孟泷见他着急忙慌地冲出门,也急忙起身。他刚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的“嘭”的一声,他立马跑出去就发现褚师勉趴在地上。 “阿勉!”他立即扶他起来,碰到他的头时发现滚烫的紧。 “你有病啊!发烧不舒服都不知道说!” 40. 褚师玉缓慢地睁开眼,白漆的天花板上的灯是熄灭,窗口的白纱飘忽地晃向墙壁,纯白的墙面呈现出深深的蓝青色。 她失神地呆望着上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此时此地为何,她又为什么在这儿。 摇曳的窗纱更加狂乱,飘影恍惚间拂过她的眼前,忽闪的瞬间让她想起了晕厥前看到的那些重影,那个始终不看向她的身影。心脏瞬间被绞紧,她不自觉咬住了下唇,轻微的疼痛却让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扶着床边慢慢坐起,之前因为喝酒产生的连锁反应已经消退了一大半。她在白天时其实昏昏沉沉的清醒过,第一次是在那个人颠簸的怀抱里,但在他怀里的安心让她又迅速昏睡了下去,后面醒来就躺在了病床上。她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过,这一次的病痛把她许久积累起来的疲惫一次性给激发了出来。她不知道她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在她躺在床上的时间里,无论她半途惊醒了多少次 ,那个人始终坐在她的床边。 她这一次是安然到醒,那个人的身影却不见了。 她穿上放在床边的拖鞋,手轻轻扶着床头柜,无意碰到了早已冰凉的饭菜。她没有在意手上突然的凉意,只是一边想他是不是因为太晚了,到家属休息室休息了,一边又忧虑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没有在她的身边吗。她纠结地去打开屋里的灯,此时此刻她已经想不起来了白日里的羞愧,想不起还在虚弱的自己,她一心向屋外不远处的家属区走去。 手指贴上规整的瓷砖,指尖好不容易在被窝里捂出的温度,点点消散在冰冷的砖墙上。她贴着墙面向前走,顺着昏暗的光沿途打量着这些病房。 一些病房的门是微敞的,里面可以看见手机微弱的光芒,说是在玩,不如说是抵抗摇摇欲坠的头颅。他们的心牵挂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困意仿佛可以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中削弱威力,时刻敞开的门能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冲向正在值班的医生护士。褚师玉的担忧更甚,她很怕他是因为这种强度下的身体原因,从而在她这一次醒来时消失不见。 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快速略过三四扇有着梦呓与呼噜的房门,直奔家属区的地盘。 她的脚步慢慢停下,压抑下过快的喘息缓缓停住在一帘软门帘前。她怕吵醒里面沉睡的众人,只得缓慢掀起门帘的一角,在穿过后,两片带有磁力的帘片合在一起轻轻发出“啪”的一声,一时竟是比窗外的蝉鸣还要惹人眼。褚师玉的动作陡然一停,然后再继续边走边看,企图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很可惜,她未曾看见,心里的不安如有实质。 他绝对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可病房内和家属区都没人,他是不是也不舒服,正在其他病房休息呢? 她找不到他,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越发强烈,不知从何时起,依赖他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褚师玉抿唇回走,弯眉低折。她的心静不下来,回去的步伐急匆匆,看上去倒有了那么一两分的精神。 她回到病房,心底期望回去时能看到那个坐在床边的高大身影,可惜没有。 王梦在走廊尽头看见了褚师玉进门,怕她是害怕一个人便急忙走过去。 “阿玉,没事吧?”王梦连忙进屋关门,表情关切,“你刚醒饿不饿,渴不渴?” 褚师玉抬头,怔愣着看她,随之心里升起了暖流,唇边泛起了笑意,“没事。”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梦姐,你看到我哥了吗?” 王梦见聊起褚师勉,眉头一紧,便有气堵在心里,大把的牢骚就想与她说,但一抬眼看她也是病殃殃,憋了一会儿,只好干巴巴地说:“……他发烧了。” 王梦了解褚师玉,不等她开口继续讲道:“我带你去。” 她顺手拿过床头的冷餐,气呼呼地扭头走开。 褚师玉一听,来不及多想便急急跟上,跟着她走到了一间病房。两人进屋静悄悄的,孟泷正坐在床边。看见她们进来,便悄悄起身给她们让座。 王梦不高兴的对褚师玉说,“我知道你想呆在这,”却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一个两个都病殃殃的还照顾人……” 她提着早已冷掉的饭菜对她示意,“护士那边有微波炉可以借用,我去给你热一下。” 说罢,无处可去的火气冲孟泷冲去,她小声喊到,“走了!你去车里把空调被拿上来,免得又一个发烧。” 王梦率先提着饭出门,孟泷走到褚师玉身边,“听你姐的话,多少吃点,再好好睡一觉。” “嗯。” “这就好,我也走了。”孟泷说完也推门离开。 房间门合上的瞬间仿佛被世界隔离,外界的一切被盖上了罩子,看不见样子,也只能听见沉闷的模糊声音。 她慢慢靠近他,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他看上去睡得很沉,眉宇间的纠结却显而易见。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他丝毫没有察觉。 她不知道在他们分开的五年里他的睡眠情况如何,但在褚师玉与褚师勉同床共枕的那几年里,他一直睡得很浅,她一个侧身都能将他惊醒,然后搂紧她才能再度入眠。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可能是父母彻底离开的时候吧。就像是他怕自己身边的人再次离开,而他却浑然不知一样。 从一个男孩到一个哥哥,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她突然想起了家里的老相框,那是只有一个爸爸妈妈和哥哥的世界,一个她尚未来到的时空。女人微笑着抱住圆嘟嘟的小婴儿,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白嫩的手臂向前挥舞,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靠得更近了些,也许是实在太累了,他依旧毫无反应,这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打量着他的面庞。 他的长相无疑是好看的,甚至是凌厉的英俊。他继承了爸爸的轮廓,将妈妈的五官刻画的更为深邃,闭上眼的他可以令人遐想他睁开眼时的惊艳,只是和旧相片里的模样实在相差太远了。 旧相框里的孩子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一个妹妹吗?他会知道将来自己要承受多少苦楚?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曾有过将他拖下深渊的念头吗?他……会后悔吗? 昏暗无光的房间,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间,可她却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她收回手,目光落在了洁白的墙面上。 我还能变回去吗?已经脏污的白墙再刷一层白漆,是算掩盖了,还是消失了? 今晚是她少有的清醒时刻,她已经不在纠结她对他的感情,是戏里还是戏外,只想着该怎么拨乱反正。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向今夜的弯月。月华能洗清罪恶吗?我有罪,不管真假,我都对自己的哥哥起了歹念…… 她的眼神忧愁郁结,我该怎么赎罪? 41. “......过度的紧张或者害怕的情绪会引起身体反应,听你说他之前还工作到了半夜,那加上休息不足是会容易导致发烧的。”医生在门口跟孟泷讲到,“你们可以这样,先......” “好的,谢谢医生。”孟泷认真听着然后送走了医生。 待医生走后,提着刚刚买的早饭走进门。 “你们俩听见医生说的了没?”他慢慢吞吞地坐下,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这对你们完全适用,一个个的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哦,对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褚师勉继续说,“之前阿勉进组的事不是因为阿玉的事还没进吗?我和导演也算熟了,我刚刚给你多请了三天假。” 闻言,褚师勉从窗台那边转身,向他走来,“谢谢。” 他大手一摊,等着孟泷手里的早饭。 “你,哎——”孟泷抬眼看他,他一脸我饿了的表情对着他,一口气差点儿堵住,然后猛地伸出手给他早饭,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有听吗?他当我是放屁!孟泷愤恨地想。 “哈哈,”褚师玉原本坐在床边削苹果,看见他们这样不小心笑了出来,“是是是,我们真的都记牢了,相信我们好不好。” 褚师勉看她精神头还不错,隐隐作痛的脑袋好像也不怎么痛了,笑着把手里的另一份早餐递给她,“有我监督你了,你没事,我自然就没事儿了。” 他不等褚师玉反驳,又问孟泷,“现在梦姐到学校了吗?” 孟泷一听,打开手机微信,哭笑不得,“我儿子死活要来看你们,被堵在去学校的路上了,现在正哄着呢。” “哈哈这小子,没白疼!”褚师勉咬了一口手里的饼,笑得连说活都开始含含糊糊的。 说到这,孟泷翻着白眼,“不要说得你有多疼他一样,他最讨厌你了。他主要还是想看阿玉。你?充其量是顺带的。” 褚师玉看到他们拌嘴,笑着低头喝了一口豆浆,他们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斗嘴了?她想不起来了,酒精麻痹了她的时间,不只是他们没有关注她,她也因为逃避而忽略了他们。这短短一两个月时间里,她的生活似乎只剩下了梦里的陷阱和挣扎。她的眼神渐渐迷茫,只是机械的重复吞咽的动作,豆浆都消失在她的口中,徒留她手里干瘪的却不停发出“滋滋”惨叫的塑料壳子。 ......没有出路,想通了这一点,她的手下意识捏紧了空壳,壳子发出了脆响声。 她算不上悲伤,溺水的人前期花了太多的力气,现在在挣扎中挥动手臂的力量都不够。在这种几乎失控的自我审视中,她瞥眼看了看旁边的褚师勉。 他仿佛坐在光团里,表情在阴影中模糊,只能听见他带着调侃的声音。 那闪烁的光像是一下子刺破了她的视网膜,把她拉了回来。她眨巴眨巴眼,一时看向孟泷,一时看向她哥,眼珠转来转去,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手心的塑料壳子上。 她想不出其他的方向,面前只有那一条路。前方的万丈悬崖距她只有一步之遥,没有退路可言。 褚师勉发现了她的不正常,声音逐渐沉默。 “嗯~”她突然轻快地抬头,笑脸盈盈的看向他,“怎么突然安静了,没我参与很无聊吗?” 他的嘴动了动,最后扭过头轻笑,“你饼上的葱花沾脸上了……”他假装看了她一眼,“在右边,现在掉了。” “有吗,我怎么没看到?”孟泷也跟着看了几眼。 他敷衍着说,“毕竟这么小一点,掉下来找不到也正常。” “也是。” 褚师勉又不放心的看了几眼,最后叹了口气。 “之前我不是有事想找你商量嘛,”他起身一把拉起孟泷,揽着他边走边说,“我们出去说。” “我才坐下没多久!”孟泷抗议,“你知道我昨天照顾你们两个有多累吗?为什么不能在这......”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消失,好像想起了什么,悄悄向后瞥了一眼在喝豆浆的褚师玉。他见她没有注意这边,补救似的说到,“出去也行,出去也行,我现在倒也没那么累。” “为什么出去说,有什么我不能听吗?”褚师玉疑惑。 “你待会吃完就好好就休息,自己病殃殃还听什么八卦。”他随口回绝,眼神却一直盯着她。她倒没有在意,好像也就随口一问,“那行吧,我看会儿电视。” “嗯。” 门被合上,两人走得离房间门远了点的时候才开口说话。 “你怎么突然改口了?”褚师勉狐疑地看他。 孟泷叹了口气,到靠墙的椅子上坐下,缓缓开口道:“昨天你带阿玉上医院上热搜四十五了,公司告诉我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你们上医院而已居然能上热搜,真没想到……我昨天担心了好久会不会传出‘哥哥携明星妹妹去医院打胎’的谣言,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只好找媒体先把吴鹊汀的事拉出来盖过你们了。” 他一愣,反应过来了在这两个月里逐渐熟悉的名字,这是那个骗阿玉的皮条客啊。 褚师勉目光下沉,他打开手机,看见微博上#吴鹊汀犯罪##受害人最小9岁吴鹊汀##吴鹊汀360度无死角塌房#等相似的热搜名包占了热搜榜的前十名,翻翻找找,找到了最开始爆料的那家媒体。 “跟我的找到一样,没有太多的证据证明她有问题。”他坐到孟泷的旁边,情绪反而因为又这件事下降了几分。 “我也知道,但这些不是我们这些业余人士能插手。”孟泷拍了拍他的肩,“我们找到的这些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只需要借这舆论,让地方警局看到这件事从而调查就行。” “我之前问过律师,这些证据不足,不足以立案调查,我们又找不到太多的证据,我只能剑走偏锋了。” 褚师勉明白地点头,然后像想到什么慢慢问,“那这样,警方是不是会查找受害人记录?阿玉是不是要去一趟,提供证据的一方你也会被查到吧,你要怎么办?” 听他说完,孟泷放松的表情渐渐凝固住了,嘴角下垂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对啊,是个问题......” 褚师勉感觉无语透了,他捂着脸靠墙,想着干了蠢事的孟泷,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轻笑出声,到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哈哈哈......” “不要大声喧哗!”路过的护士听见声音,略过愁眉苦脸的孟泷,严肃地讲到。 “对不起,我不笑了。”褚师勉急忙停下笑意,态度端正的目送护士离开。 “你刚刚都不用避开阿玉,反正你们还要一起去警局。”他憋笑说着,“我还想着该怎么跟阿玉说这两个月我们在干什么事,好了,不用我开口,你顺便帮我一起讲吧。” “这叫顺便吗?这是能顺便的事吗?”孟泷捂着头,把脸藏进了不见光的地方,反问的闷声闷气。 褚师勉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也真的对孟泷刮目相看了,“果然我哥还是我哥,莽起来我是甘拜下风。” “待会跟阿玉说一下,抽个空问问你找的那家媒体,是哪个地方的公安局,我们好去配合调查。” “......嗯。” “回去吗?“ “嗯......嗯?你不是也找我有事吗?”孟泷反应过来,抬头问他。 “我啊,”他想起来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想给我和阿玉买套房子,帮我物色物色呗。” 孟泷有些惊讶,“你还没赚多少钱就想着买房子了?我记得你那车买来还没一年吧。” “有车有房才能专心事业,现在车都有了,房子才要抓紧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房价有多贵。”他想着心里的那个想法,继续打哈哈道:“最好不要是小区里的楼房,我想要一个两三层的房子,最好呢......” “最好是栋便宜点儿的小别墅。”他的声音有些心虚,话也越说越轻。 “你在放什么屁,别墅会有便宜的吗?”孟泷的语气麻木,“算了,我好累。你到时候记得贷款,我先帮你留意一下。” “谢谢泷哥!” 孟泷摆了摆手起身,“别了别了,回去先把要去警局的事说了吧......记得和我一起讲。” “没问题。” 42. “什么反击吴鹊汀?为什么去警局?原来你们出去是聊这个吗?” “原来你不知道啊?”王梦刚刚回来就听见了她的话,进门惊讶的问到。她不知道褚师勉与孟泷的谈话,但对褚师玉不知道关于吴鹊汀的事感到诧异。 褚师玉和王梦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移向了孟泷。 褚师勉看见,只好微笑着挪向孟泷,“你听我们说,别着急,事情是这样的。” 孟泷松了口气,和褚师勉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 “我怕阿玉对吴鹊汀有阴影,就没告诉她。”孟泷嘿嘿笑到,手指勾了勾王梦的衣角,“这个不小心忘记告诉你了,不好意思啊老婆。” 王梦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 褚师玉忍俊不禁,“这个没什么,我还不至于听个名字就受伤。” “我之前就想问了,刚醒的时候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吴鹊汀的事,后来不小心忘了,原来是这样啊。”褚师玉恍然大悟,静静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睛却透过杯壁默默地看向地面,“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还是不要牵扯到网络上吧,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沉默可以躲过很多事。” 褚师勉听见了,看向她时有些难言的心疼,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五年前,我把她抛弃在了名利之间。 除却社交软件上日常交谈,他丝毫不了解她。她的成长都在他的了解之外,她的经历让她认为沉默是正确的方向。 “阿玉,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沉默是示弱的讯号,伤害只会变本加厉。”王梦反驳到,“就像羊场的羊会因为沉默不被宰杀吗?” 她发现了自己语气的不对,降低了点儿音量,但有些不甘心的继续,“这种事绝不会再有下次,谁再想靠近你,绝对让他屁颠颠自己离开!” 褚师玉没有回答,仿佛是赞同地点头,但他能看见她欲言又止的面孔。 褚师勉了然,帮她把话题岔开了。她听见他的开口,诧异地抬头,她以为他会站在王梦的那一边。 他看见她的反应,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看她。 “好了,我们先聊到这吧。”孟泷接下去,“我和我老婆还要去公司处理昨夜你们上热搜的事,先不聊了。” 王梦跟着起身,唉声叹气,“刚送完混小子上学又要干活,命苦啊我。” “我送送你们吧。”褚师勉起身送他们。 “别,你先照顾好阿玉吧。”王梦一把拦住褚师勉,让他坐下,“还有你这个病人,跟我们客气啥?送什么送,自己好好休息好再说。” 褚师玉抬起头笑着替他开口接话,“对对,梦姐说的对,我会帮你看好他的。” 孟泷插嘴,“还是他看好你吧,你这次太吓人了。” “嗯,放心。”褚师勉看向他保证到。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拜拜。” “拜拜。” 两人送走了他们,褚师勉关上了门。 她笑着目送他们离开,看见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就剩下了她和褚师勉两个人。一时间,她的笑容僵硬了些。 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她垂眼打开手机,余光里他在向她走来。她有些恍惚,不自觉偷看他,回过神又四处乱瞟。 心跳慢慢加速,羞涩尴尬紧张,她分不清哪种感觉多一点,然后才猛然醒悟。 她起身上床,扭头躲过他脸,挡住自己惨白的脸色。 “哥,帮我洗个苹果吧,我不想动。”褚师玉侧身,松懈地躺进了被子里,仿佛没骨头似的。 褚师勉看见没说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就从旁边的水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走进卫生间。 褚师玉则将自己浑身缩进了被子里,在这个被包裹住的黑暗环境里感到了安全。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想起了刚刚的不自在。 她对他的感情在不拘泥于亲情后,产生了令她害怕的遐思。她在两人独处时会好奇他的不同,想抚摸他的面庞,想…… 她想到了一个吻,那个无意间发生的意外。 她的心像是暴雨下的茅屋,到处都被雨箭刺穿,到处都是漏洞。寒风从茅屋的穿洞贯穿,风劲接着力度再度撕裂洞口。她的手静静地按压住心脏,抓紧了布料,它好像在哭泣。 她咬住唇,手指发抖。她开始强迫自己想别的事,哪怕心脏痛苦不堪。 她呆愣了一会儿,想到了刚刚谈论吴鹊汀的事。 这个名字,的确很久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她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没有害怕,但却有着无缘由的紧张,仿佛回到了当时即将进门的时候。她缓了一会儿,又想了想,可能她也是害怕吧。她最近的情绪很混乱,其实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些情绪所代表的意思了。 褚师勉推开门出来,就见到了龟缩在被窝里的“小被丘”。他的脚步停顿,然后缓慢地走过去,细微的声音被隔绝在了被子的外面。 他放下苹果,盯着被子凸起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 褚师玉被后背突然收紧的力道吓了一跳,全身一抖,听见褚师勉的声音才安下心来。 他趴在这个“小被丘”上,下巴抵着的位置不知道是哪,硬硬的,可能是头?他无聊的想着,随后慢慢开口,“你是在哭吗?” “没有。”被子里的声音又闷又轻,但能听出来没哭。 只是心里堵得慌,说不上多害怕,但也不好受。 “……你真的变了好多,我以为你会哭的。”他不等她开口,继续说:“还是哭一会儿吧,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会好受些。” 她听完这段话没有觉得他矫情,只是他的声音低哑温柔,好像说出这句话的他哭了一样。 “到我怀里哭吧,被子里哪有我怀里安全。” 她下意识抓紧被子,静静感受着背后的体温,眼眶酸涩。 褚师勉感受到了怀里身体的转向,她面向了他。一双手缓缓搂住了他的腰,像抓住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越搂越紧。 他一把掀开被子,把吓得松手的褚师玉抱进怀里。 两个人无关暧昧,互相拥抱的力度带给了他们这几日失去的安全感,彼此的心跳在脑海中渐渐共频。 他们什么也没想,他们只感受得到对方的温度,心跳,还有……眼泪。 43. 经过了这些日子波折,等到了褚师玉和褚师勉可以出院的那一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孟泷看见他们心有余悸的拍了两下胸口,也跟着拍了两下吐出一口气,然后反应过来就直接扭头不看他们了,总觉得这个动作傻兮兮的。 “姐姐!阿玉姐姐!”孟显安大老远就看见了走出门的褚师玉,他手里提着自己的小书包,不顾后面慢悠悠走着的王梦一蹬一蹬的朝着她跑过去。 “阿玉姐姐,你现在好点了吗?之前爸爸妈妈让我上学,只能每天看你一点点时间,我都没怎么跟你叙旧过。”他的小嘴里吐露出可怜兮兮的话,不准确的词汇都让他说得可爱起来了。 “哈哈不是吧,”褚师勉忍不住蹲下笑着看他,“你怎么还记得这个词?用都用错了。“ “勉勉叔叔你在乱说什么啊!”孟显安一把牵住正放自己头上揉搓的手,用力扯下来,小心的打理自己的发型,“我和阿玉姐姐是好久没见了,有什么问题吗?这个词我没用错!” 褚师玉无奈的笑了笑,下意识拦下了褚师勉的手,在手心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时不自在的缩了缩。她没多想,只想着安安纠结起来会围着一个话题转很久,于是忽略下这个举动转移话题道:“安安老是叫我哥勉勉叔叔,那我怎么办呀?我就比他小两岁,安安叫我姐姐是不是花言巧语啊?” “没有!阿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他急急忙忙想解释,不料被赶上来的王梦给打断了,“他就是喜欢的就叫年轻一点,不喜欢的就叫老一点,前天还管我叫老阿姨呢。” 孟显安见被揭了老底,红着脸跳起来想捂住王梦的嘴,“哪有,哪里有嘛!妈妈你不要骗阿玉姐姐!” 褚师勉正好借题发挥,笑嘻嘻扯住他的小书包提起来,“我就说你怎么老叫我叔叔,怎么改也改不掉,原来是这样啊。”他索性大手一提,他的小书包就到了他的手里,“索性你也别做什么什么作业了,作业那么多,你肯定很讨厌老师,不要上学好了。” “嗯~不要~”孟显安一听就急了,立马跳起来去抢自己的书包,“我还有作业没写完,明天还要上学的!你不可以这样~我要上学的!哎呀~你还给我~” 小孩的声音扭捏又稚嫩,生气起来也似微不足道的气泡,却安抚住了褚师勉这几日的疲累。他好似吐出了浊气,心胸开阔了几分。他将手里的小书包还给了他,扭头看见褚师玉也在逗弄孟显安。天真是可以感染的,他看见褚师玉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畅享了一下未来,阿玉会慢慢走出角色,她的病会好转,他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甚至在脑海里补充上了画面,他们会住进新的房子,会为了谁去做饭开展小小的辩论,她会摆弄一些跟她租房里一样的装饰,每天早上他们可以一起晨跑......这是在那一次后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没有了医院里独处时的拘束,他们之间就好像回到了之前。 褚师玉看见了盯着自己的褚师勉,心里也始终紧绷起一根弦。她控制着身体不要那么僵硬,表面上在听安安的想法,其实听了一半漏了一半,并没有听懂小孩的奇思妙想。 她分神观察了周围,右侧的王梦和孟泷正在讲话,面前的孟显安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左侧的褚师勉畅想着理想的之后,没有人发现中间的人有什么样的不一样。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了联系。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拥有的对褚师勉似腐败似沼泽的感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如果在住院前,她必定坚定是虚假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敢在梧蓊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她想在他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成长,展示自己骄傲与美好的一面,想让他知道她很优秀,所有的一切她都很好的接过完成了。但那天她脆弱的躲进了他的怀里,在他的怀抱里哭的颤抖,仿佛抓紧了救命稻草。褚师玉的心坠落了,就像突然间从宇宙掉下去的碎片,在成为流星的过程里擦出火花,在自损。她很明白,不管这份感情的真假,她都要疏远他,远离他。她可以一个人成为死去的陨石,但不能在自毁中点燃他这颗星星。她希望她能陪着他,哪怕是假装成一颗闪亮的星星。 她的眼帘半垂,没人发现她真实的情绪。她笑着捏了捏孟显安肉嘟嘟的小脸,“叽叽喳喳的小朋友,讲了这么久还不累吗?姐姐我都听饿了,可以叫你的爸爸妈妈带姐姐吃饭了吗?” “嗯,好!”孟显安也有点饿了,开心的转身去扯孟泷的裤子,“爸爸,阿玉姐姐饿了,我也饿了,可以吃早餐了吗?” 小祖宗的手快把我裤子扯掉了,孟泷赶紧抓住裤子把小孩给抱起来,“吃吃吃,着什么急,一会不吃能饿死你啊?” 王梦一听额角一抽,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找抽呢?对小孩说什么死不死的!” “对不起对不起,”孟泷悻悻然摸了摸鼻子,“我下次注意。” 褚师勉则是牵过褚师玉的手走到他们旁边,“哎呦呦,这张小破嘴哟~”说完就赶紧拉着她跑了,把抱着孟显安的孟泷给甩在了后面。 “嘿,你给我等着!”孟泷没法儿抱着孟显安跑,怕给他摔着,只好在后面喊着让他停下。 “爸爸,快追啊!我还没和阿玉姐姐聊多久呢!”孟显安着急的往前倾,两只手紧抓着孟泷的衣领子来回晃,差点卡着他嗓子眼儿。 “干啥呢干啥呢!”王梦着急扯开孟显安的手,把他放到地上牵着,眼睛则看着孟泷的脖子,“你看你给你爹弄的,脖子都红了。” 后面小孩对他爹道歉的声音褚师玉已经听不到了,两个人从口袋里拿出了医用口罩,戴着跑进了地下停车场。 褚师勉带着她冲进车里,兴奋地说:“我们才不管那个小屁孩,我们自己做着吃。” “我之前都跟梦姐他们商量好了,我们自己先回房子那自己做着吃,你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进我那了,先带你熟悉一下。” 口罩带着有些闷,有些难受,但看着他张扬的眉眼,她微微晃神。 “好啊!”她大声回到,手掌拍向他的肩膀,“我要吃肉,最近一直没吃好,我要好好吃一顿。” 褚师勉整个人都开始飘飘然起来,顺手就打开了音响,放了一首《King of Party》。在欢快的节奏里,他都有些跃跃欲试摇摆的感觉了,觉得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行啊!不过我们软件买菜吧,现在还真有点怂,不太敢像之前一样出去买菜了。” 他回想起不久前在菜市场与褚师玉的重逢,不禁感叹,不过是短短几个月,他就已经没有那个时期的自由了。 “可以啊。”她刚系上安全带就看见旁边的人对音乐的节奏有了蠢蠢欲动的感觉,连忙按住方向盘,“别动!你开车晃什么晃,我可不想刚从医院出来就又进去。” 褚师勉听完,了然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沉稳的开动了汽车,不过叁秒的时间急刹车似的摇摆了下,面上毫无变化。 褚师玉在一旁看着,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捂着嘴把头面对窗户,额角抵住玻璃笑出了声,“噗。” “怪里怪气的。”她下了一个定义。 褚师勉扭头,只能看见她蓬松头发,听到她的笑声也不在意,也没回话,只是看着面前的路开着,心情很好。 路上他见她靠着玻璃睡着了,就默默地把音响关掉了,一时间只有空调的声响。 此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太阳早早升起。他坐在驾驶位上,阳光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左侧的建筑物比较多,阴凉的影子则怀抱着她,以至于她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冷,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下手背,褚师勉没有发现。 番外在一起的一天生活[微H] 晨光穿梭在窗纱的纤维结构里,游荡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流逝,东升的太阳慢慢把光放进了一栋小别墅二楼的一间卧房。 此时已经是恰好的七点整了。 这间房间的布置舒心有简洁,米白的毛绒地毯覆盖了整个地面,落地窗在床的左侧,有两联窗帘柔顺的垂地。厚实的森绿色的窗帘被绑成一捆,浅绿的窗纱则盖住了整面的玻璃。投影仪不在原本它的床头柜上,孤零零的立在床头柜的旁边。门的旁边就是错落有序的墙柜,墙纸上森林的纹路顺其自然的连接上了墙柜的木纹,上面摆着些有趣的摆件。 门被悄悄的打开了,一双白皙的脚悄悄地踏进了这片地面,在毛绒地毯上慢慢走动。她穿着宽松的短袖,宽松到一看就不是她的短袖,长长的衣摆都盖住了她穿的牛仔短裤。她走向了靠在朝阳的墙边的双人沙发,轻轻的把怀抱着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茶几上。 她在进门前就把耳机线插在电脑上了,这样稳定点,不怕突然发出声音把床上的人吵醒。没错,在这间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发出均匀地呼吸声。 她没有用常用的鼠标,房间里只有一点手指点击触控板的声音。她在电脑上放了一部民国电影,不过上面接的是她上一次看的记录,快要结束了。耳机里放起了舒缓的音乐,因此她并没有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床在她的右边,距离她稍微远点,因为沙发比床矮一些,她并没有看见床上的人起来了。 电影结束了,耳机里的歌也转为了片尾曲,她有些无聊的等彩蛋看,余光就瞥见了朝她走来的人影。对方还是很困,没开口,但是高大的身躯挤到了她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腰。 “怎么不再睡会儿?” 他得寸进尺的把头压在她的肩膀上,还是没有讲话。 “昨天拍戏到一点才回来,现在才几点呐。”她扯了扯嘴角,变成了扁平的弧度,手揪住他的睡衣扯了一下,“去睡觉。” “我想抱抱你。”他闭着眼搂紧她,“阿玉,陪我再睡会儿。” “不要,我睡不着。”她一手摸摸他的脸,左手在触控板上晃动,点开了另一部电影。 “那你看着我睡,”他停顿了一下,睁开眼,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因为刚醒还略微沙哑的声音动听得有些性感,“我知道我睡着了也很好看。” 褚师玉听笑了,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开了电脑,对着肩膀上的褚师勉的脸仔细研究,“唔——好吧,你是很好看。” 她的眼睛笑眯眯的,双手张开也抱住了他,“那哥哥呀,抱我去睡觉吧。” 他的嘴抿了抿,还是控制不住昂扬的愉悦感,扬起了嘴角,双手一勾,她就被勾到了他的怀里抱了起来。 她放下了耳机,搂住他的脖子,在躺下去的时候捉住了他的食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头发也勾到了他的食指。 痒痒的,他看着面前的她,不只是被她握在手心的手指,还有被握在她手里的心。 她抬头吻他,润唇膏的淡香悄悄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凑近抿了一下她的唇瓣。不过他在她开口前就立马说道:“没想张嘴,口水不会弄上去的。等我待会睡醒了再去刷牙,我现在去,怕待会儿睡不着。” 他痴迷地看着她,心软的像化了的软糖,粘粘黏黏混成了一堆,也留不出什么左心室右心室了,全都成黏糊糊的一团,又甜又重,沉闷的发酸,心动的欢呼。 “好啦,该睡了。”褚师玉被他这样盯着,眼神不自觉看向他的鼻子,略过他的眼睛。她搂住他,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有些粘稠的感觉,“好啦,等你睡着了,我再看看你不一样的美。” 说完却被自己逗笑了,呵呵笑着又重复到,“不一样的美,噗!” 不过没听到褚师勉的声音,她把脸轻轻挪开,抬眼就看见了他安然睡去的脸。 她的眼神有些散乱,一时在他眼下的乌青上,一时在他略微突出的颧骨上,一时又在他干燥起皮的嘴唇上。她碰了碰他的脸,面颊微微下陷,瘦了好多。 她忍不住叹气,褚师勉转业导演已经有四年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忙,但今年常常有这种半夜回来的情况,今天还算好碰上了国庆节,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第二天又跟头驴一样抓紧出活了。她每天都跟他说,都跟他助理说,让他们尽量早点休息,然后就坚持了头几个晚上。 褚师玉想到这又叹了口气,下次她还是跟他一起去片场吧,反正她现在是当老板的人,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去工作室也没事。 她看到他的眉间的不平整,发现是纱窗不挡光,就慢慢挪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轻手轻脚的把两边厚实的窗帘合紧,顺便把茶几上的电脑关了,房间里几乎是一点光也没了。她摸着东西慢慢回到了床上,搂住了他,渐渐地困了些,也同样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也差不多是十点的时候了。 褚师勉醒了,但她还没醒。他看着黑暗里她隐约的轮廓,有些无奈的想,要不要把她叫醒?不然晚上怕是要睡不着了。思考到最后,他只是轻轻掀起了被子将她盖紧,轻声踏步,走出了房间,慢慢关上了房门,然后直接走向了隔壁的卫生间。 虽说她一向醒的比他早,但前几天有个大单,她琢磨了好几天,领着她工作室的人熬了好几个大夜,昨天才交出了方案,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 那待会中午做什么好呢?他把牙膏挤出了一段在刷毛上。冰箱里好像还有七八个土豆,一个西蓝花,冷冻柜里倒是还有一点上次做肉包剩下没做的猪肉。他边想着边将嘴里的泡沫吐出来含了口水,东西太少了,最近老是忘记去买菜,等中午饭吃完再带阿玉去买菜吧。 他顺手抽出一张洗脸巾打湿挤干,随便抹了把脸,把东西扔进垃圾桶后就出去了,去衣物间换衣服。 这个小别墅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有些大的,而两个人对于服装的要求也比较高,所以特地留了一个大房间做衣物间。房间里有三个区域,最里面的是出席宴会的礼服,中间的是戏服,靠近门的是日常装。他随手换了件短袖和长裤,正打算开门时无意看见了几件戏服区的衣服,停住脚步后又走了回去。 说起来很奇怪,他和褚师玉明明拍戏的时候都说不上多喜欢演戏,没想到转业后反倒把演戏当成了爱好。除却他大学那几年,他也已经演了很久的戏了,等转业后才发现,原来他还挺喜欢演戏的,只是演不到喜欢的那几个而已,没想到转业后倒能做到了。 他空闲的时候会写写短篇的剧本,一年的产量不多,会特地抽个半个月找人一起拍。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发笑,一年里他可能会拍个三四回,没想到好几年过去居然固定下了一个拍短片的剧组。当然还是磨合过的团队更得心应手,只是他没想到那些家伙会跟他一起玩罢了。 不过在他的剧本里往往角色是固定的名字,少有别的名字,就是他和阿玉的名字。说不上是什么心理,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把自己和她名字绑在一起。 因为是短片,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包揽后期的工作,所以他拍摄完素材后会立刻花七天左右的时间做后期,然后给阿玉看过后再放到他的微博账号上发布。他发布时候不会多说什么话,但因为画面或者剧情之类的,看的人也不少。看着他们把他的名字和阿玉的名字放在一起,他总会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他们的名字被互联网上的人联系着剧情讨论,不具备现实里的关系,好似他连追求她都是理所当然。 当然,他不会那么的明显,所以剧本大多数是无cp,主角间的感情还是要看观众怎么理解。可能因为时长短,主要人物只有他们两个,他们的cp粉不少。 每次看到这些粉丝的发言,他总会在他们的文字里飘飘然,忘乎所以。虽然知道他们并不会真的认为他们相爱,但他们的发言总让他有一种他们已经被祝福了的错觉 他常常会拉着褚师玉一起看,甚至有时候他还能拍到她悄悄把粉丝网名,及对方的发言认真摘抄在笔记本上的照片。很幸福,他一直觉得她认真写下每一个字的时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他想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把目光转移回了吸引他注意力的几件衣服上。 可能真的是夜晚会带来灵感,前几天回酒店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剧本,这几天抽空修改了一下,没想到回来就看见合适的衣服。他把看到的那几件从装衣筐里拿了出来,是他开始尝试拍短片的时候买的。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几件衣服了,刚刚看见的时候还认不出来这几件。他看了看这几件氧化微微发黄的衣服,刚刚好,这个程度的陈旧感刚刚好。 他一把抓起带走,估计是阿玉整出来想拿去捐掉的,还是先留着给他用吧。反正国庆他还有五天的假,下午先把剧本修改完,再找阿玉问问。他把衣服随手搭在了客厅的椅背上,看了眼手机发现十点半了,立马转身进厨房做饭了。 这里隔音很好,因此褚师玉清醒的时候,并不是被抽油烟机的声音给吵醒的。因为她又睡了一次,她还是起来重新刷了一次牙,不过没有用洁面乳,只是跟褚师勉一样用洗脸巾擦了擦。 她走下楼梯,“哥,你在做什么啊?” 可能是睡得时间太长了,她有些没力气,走进厨房就从后背抱住褚师勉靠在他身上。 “闻着好香。”她用面颊蹭了一下他的后背,就往左边凑,避开他动作的右手看锅里的东西,“面啊,还加了土豆,还行吧。” “不只有土豆。我先用猪皮弄了点猪油渣,再放的水。”他筷子一拨,就能看见被面盖住的西蓝花,“呐,还有菜。” “可以可以,那吃好饭我洗碗。” “嗯。” 说完他见锅里差不多了,关火,捞了一碗面,“阿玉,帮我拿一下托盘。” “哦。” “对了,我们等一下吃完出去买菜吧,冰箱里不多了。” 她右转,边走到柜子那,打开柜门拿出一个托盘往回走,边回他,“好啊。” 他接过,把面放进托盘端起,“那走吧,吃饭去。” “啊——哈,嗯。”褚师玉捂嘴打了个哈欠就跟上了。 她坐到了挂着衣服的椅子上,眉头一挑,“唔?又有新剧本了,这次我怎么没看到你写?” 褚师勉嗦了一口面,“啊,想起来就很累啊,因为都是在酒店半夜写的。”他又嗦了一口面,“难道这就是夜晚是灵感的温床?” 褚师玉捏住筷子的手一紧,“还温床呢,别到时候睡病床。” “大半夜不睡觉,在那写剧本?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她低头喝了口汤,“不行,每次我都要跟你一起去!” 褚师勉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起来竟有些开心,“好啊。” 因为拍戏,他好久没和阿玉好好待一块儿了,她要真能天天陪他,他还求之不得了。不过他想起上一次她刚陪他过去,就被她的钱助理给喊回去了,心里有些郁闷。他偷偷抬头看她,嘴里防患于未然,“不过你能做到吗?别又刚把我陪到,自个儿就跑了。” “怎么可能!”她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心虚,立即反驳,“哪有啊~” 她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打个补丁,“每天的话可能是做不到,但一有空我就过来盯着。” 她想起来了自己想过去的初衷,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听好了,我可是一有空就过来看你,别想大半夜不睡写剧本,我盯着你呢!” 褚师勉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只好附和她,“嗯,好,我等着你” “千万别忘了昂。”他不放心的补一句。 “你才是记着点!”她气的塞了一大口面条进嘴里,含糊的继续说,“我盯着你呢!当心猝死!” 等两人吃完,褚师玉洗好碗,便出门去买菜了。 褚师玉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突然就看到了不远处电影院《梦难成》重映的广告牌。她下意识扭头,看向了旁边开车的褚师勉。他停下车等绿灯,转头跟她对视,显然也看到了。 他一时间也有些感慨,“过了好久啊。” 她又扭头去看那个广告牌,“是啊,好久了。” “去看看吗?”他眼神往广告牌那边看了一会儿,后笑着看向她,“晚上八点的,去吗?” 她没有说话,看着广告牌上他们当时拍的海报,想起了当时怕和褚师勉见面提前一天结束的拍摄。 这个是有些遗憾的,她有许多朋友是在这一部电影里认识的。这部电影是让当时的她真正走上事业上坡路的开始,也是她和他第一部合作的电影。但当时的事情无可避免,她成为了那一个缺席的人。 信号灯亮起了绿灯,褚师勉先开车带她离开了这边。 他在路边先停下,拿出手机直接找平台买下了《梦难成》的电影票。他对着她晃了晃手机,“已经买喽,去看吧。” 她看向他,他的脸上笑意盎然,那股淡淡的遗憾便也消散了。如果没有她的入戏过深,便也不会错过那一天的拍摄。她曾经想过如果没有因戏生情,她会不会过的更舒坦,但她想不通,因为这没发生过。她忍不住带着他把头低到车窗以下,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不过好在她并不后悔。 褚师勉笑吟吟地想回吻她,可惜她亲完便直接拉他起来了,不管他,就看着窗外。他黑着脸,没忍住“嘁”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开车走了。褚师玉听见了他不甘心的声音,不小心把笑声漏了出来。褚师勉听见在心里冷笑,晚上走着瞧。 两人慢悠悠买完菜就立即回了家,现在是十月份,虽说快入秋了,但天气还是热得很。 他们一个提了袋生菜,一袋土豆、豆腐干等混装的袋子,一个着急忙慌把车给锁了,提着一袋火锅丸子之类的连忙跟上前一人。 “快点快点!”褚师玉冲到门前的阴影里,回头嘴里招呼道:“热死了,我没手开门,你快点。” “知道了,这不是来了嘛。” 褚师勉没好气的回她,到了门前倒是一把插进了路上摸出来的钥匙。 两人进屋放下东西,立刻躺到在沙发上,陷入了凉爽的迷人陷阱,仿佛刚刚热透发软的身体都被空调给吹酥喽。 还好半路想起来用手机先把客厅空调给开起来,不然还要熬一会。褚师勉被突然变凉的温度给激了个哆嗦,对屋外的高温心有余悸。 褚师玉缓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扭头看他,“对了,你现在写的剧本是什么样的?” 她的眼睛不自觉眯起,但那对上挑的眉毛让她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看着差点笑出声,只能尽力抿唇眯眼,安抚住想上扬的颧骨,“嗯?” 他想起来了之前某人觉得有趣,在床上即兴的事儿,“……今天又来?” 他并非表面上的不感兴趣,相反,他也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个剧本可能不太适合。 褚师玉趴在他身上,刚进来没多久的两人温度还是很高,但没人拒绝。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脖子上,隐约有跳动的感觉。她若有所思的把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感受到了他隐藏的回应。 她勾起嘴角,抬头冲他的耳朵讲话,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些,呼出的气便被若有似无的送到了他的耳畔,“还蛮期待嘛~心跳的好快。” 某人面不改色地低头,眼睛里的愉悦似碎钻一般亮眼。他盯着她眼睛慢慢磨蹭了一下,下唇轻而易举就沾染上了她出门前涂的唇釉。 感受到唇上的粘黏感,他顺着心意舔向那块地方,舌尖也便染上了晶亮的颜色。 褚师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忍不住将温热的气息长长的喷洒在对方脸上。 她慢慢笑了起来,捧住他的脸,闭着眼将唇磨了上去,晶亮的颜色便顺着她的走势,画出一道道逶迤的线条,然后被她打着圈的晕成一团。 他恍惚似跳进了蜜罐,甜蜜陷阱把他迷的晕头转向。而那个牵引他的甜心将他当成了什么似的,不在意的流连在除他想被她触碰之外的地方。 他终究是没耐心,捧着她的后脑勺寻她的嘴,舌尖勾缠住她,将两人的呼吸都变为极其的火热,才渐渐静默,渐渐厮磨。 他的额头抵着她,嘴角的笑意不曾落下,不顾未曾平息的激动,他迫不及待的开口,“好吧,虽然不太适合,但是非常刺激。” 他挑眉看她,话里都带着点暗暗的引诱,“试试也不错。” 她的呼吸仍有些急促,听罢勾起唇角,“哈哈,喝——那我们下午就一起写剧本吧,看电影前应该能改个一两版,回来之后就‘试戏’?” 他听完又低头亲了她一口,抱住她,“行啊,荣幸之至。” “噗,”她笑出声,搂住他,“嗯嗯,哈哈,嗯——”她遮掩了一下笑声,“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他笑着回她。 –––––– 晚上八点 两人提早进场,除了他们倒是一个人都无,等后面三三两两的人进场,占去了四五排中间几个位置时,电影准时开场。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情侣座,靠墙最角落的位置。其实那边的位置又远又偏,并不是什么观影的好位置,但他们是亲自参与了这部电影制作的人,对电影的画面情节,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他们平时爱看电影,不过这部影片他们从未想起来看过。 褚师玉挽着他看向荧幕。 她的眼神跟随荧幕里的主角游走,但思想却随着她远去的背影飘离。 准确的来说,是她从来不看。因为她偶尔还是能看到他手机上闪过的一些片段,虽然他会立马熄屏。 她把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触感带来的安全感让她放心。 她最开始并没有接受因为入戏带来的后遗症,但妄自远离的后果就是带来了酒精依赖。那是一段痛苦的戒断生活,甚至后面她因为戒断反应慢慢遗忘了入戏带来的似幻似真的“记忆”。 她走出了一个陷阱,又走进了另一个陷阱。在她走出这个陷阱之后,她的眼睛悄悄看了一眼褚师勉,走出后她最终永远的掉进了第三个陷阱。虽然他肯定会说是她先动的心又动了手,把他坑进去后又怪他是他太好才让她掉坑里。她笑着看向荧幕,忽视了他对她发出笑声的疑惑。 她不敢看这电影,因为她总会怕掉回第一个陷阱。梧兰对梧蓊的感情是崇拜式,奉献式的,那种感情绝对不是她自发的。她对那种感情感到了害怕,以至于这些年她一直不敢看它,甚至到了想不起来的地步。 如果不是看见了广告,她估计要到七八十岁回忆往昔时,才能想起这不可言明的岁月。 她看着电影回忆着当时点滴,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能安然的去回想那时候日常,那些剧情。时光带走了她那时对虚幻的狂热。不是说情感是假的,只是这过度的情感变成书签,夹在了那属于回忆中的一页。情感并没有消散,而是想起时变成了浅淡的印象,已经影响不了她了。 她看到了荧幕上的一幕慢镜头,一封信缓慢的跟随溢出的信件滑落,写字面恰好露出了梧兰的姓名。镜头从高处急速坠落,又稳稳停在那封信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信。因这瞬间遥远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时速也正常流动,一名穿着白西装套装的男人离开了,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真的帅啊。”她忍不住赞到,扭头在黑暗里盯着他看。 褚师勉按耐住自己想上扬的嘴角,不自在的摸自己的鼻子。他们即是亲人也是爱人,对对方的赞美很少会表露在嘴上。突然听见,他倒是有些不自在,“也就一个背影而已,你怎么看出来帅不帅?” “就是想夸你。”她抓紧了他的手,手心贴在一起有些黏腻,“不过那时候你好青涩啊,我想起来你演这一场之前演的一场分别戏。” “我记得你好像被肖导骂了十场,那时候我在旁边看着都有点替你不好意思。” 听她一讲,他也想起来了,眼神颇有些嫌弃,“你那叫替我不好意思吗?在我之前你已经被骂了八场了,看我比你多被骂两场,在旁边都笑出花了好吗。” “哪有,”褚师玉拒不承认,“我那是尴尬的笑容。” 褚师勉听着眉头一紧,直接伸手轻扯她的脸颊,“还真是谎话连篇,这你都不认。” “没有!”她压低声音低吼他,把他的手紧紧抓住,“我哪里谎话连篇了,都是老黄历了。” “哼,是,老黄历——”他拖上尾音阴阳怪气。在一起前还骗了他好久,假装自己酒精依赖复发,他除了爸妈去世,所有不安心的事都是她弄的! “……” 褚师玉自知理亏,偷偷看前面,发现其他人都在专心看电影,就搂着他脖子悄悄亲了下,“对不起,那时候不想你找别人想不到办法了嘛~” “要是你真的和别人做男女朋友,我,”她的话下意识停顿了,再次开口有些茫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褚师勉听完又心疼她,立马搂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嘴贱。” “……这个事最好别再发生了,”他虽然心疼,但还是郁闷幽怨,“那个时候担心死了我。” 他搂着她,想起了那天。 他那天知道她有跑去喝酒那天简直气疯了,跑回家闯进她房间里,虽然没看到酒瓶之类的,但发现她一身的酒气还湿漉漉的。 他从来没那么气过,指责她的话他已经想不来了,但她崩溃的哭嚎却犹如在昨日。那个样子他永远也不会忘。如果亲人最终要各自组成家庭分道扬镳,那么他再也不成家。那个时候他就想着,就这么陪着她到死,非常幸福。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有清淡的桂香。 今天看见电影重映的广告牌,他几乎是瞬间看向褚师玉。他怕她想起她费尽心思脱离的情感卷土重来,怕她想起戒断时的折磨,但还好,她的脸上只有怅然,没有痛苦。 他轻抚她的背脊,“看在我们现在很快乐,很幸福的份上,我还是跟之前一样既往不咎了。不过你当时肯定是幸灾乐祸。” “……切。”她把头看向荧幕,忍不住呛他一句。 “嗤。” 两人紧紧抱着,重新看着荧幕上的人走进风雪里。 电影结束,他们最后从门内走出。 褚师玉拿着小镜子补了下口红后,随手将东西放回包里,无不遗憾的开口,“如果有机会,我能比当时做的更好。” 他一愣,抿了唇牵起她的手,目不斜视地向前,“那样的话我就更难过了,你肯定又要作妖。” 她听罢抬头,看到他微抿的唇瓣,了然了。 “做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当时已经是我最努力的结果了,因此现在,我得到了你。”她笑着跟紧他的脚步,踏快时晃起了他的胳膊,“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跟自己比比才有进步嘛……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但因此和你在一起了我很开心,很庆幸。” 他没有回复,但她感受到了手被收紧的力度。 夜间不同白日里,“喈吁”的风吹得小院里的片叶发出“嗖嗖”的声响。花期早些的桂树已经利落的绽出了点点黄花,浅淡的香气倏忽让他记起了她发丝间的气味。 纯洁安宁甜蜜,让他想把全身心都融化在她身上,把头搭在她肩颈上轻嗅她身上的味道。 他拉起她快步穿过这飘香的小院,打开家门,进门后反手将她抵在门上。 他的呼吸勾引着她,克制的放缓,却又不舍地去纠缠她的气息。褚师玉看向他,微弱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双眼,但呼吸却代替了眼睛,轻柔的吐气喷洒在她的唇上,自下嘴唇上泛起了丝丝缕缕的酥痒。 他的手抚摸上她的下颌,轻轻摩挲着捧起了她的下巴,微凉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似雨丝一般湿漉漉沾湿了她的耳根,顺着耳廓,顺着颌骨,流向了嘴角,唇瓣。 褚师玉心脏狂跳,感受着他的热情,在脑海里臆想着他放荡的神色。他从来都很温柔,喜欢开灯亲热,很少像这样在黑暗里引诱她。 她意乱情迷的抚摸他的后脑,舌忽然被纠缠着卷出了唇外,舌根霎时冰凉。她清醒了三分,轻笑着在唇外与他纠缠。 摩挲,缠绕,他们走走停停地躺倒在沙发上,她跨坐在他的腰上。 “呵呵。” 水搅声停止,她双臂撑在他的耳旁,忽然发出了笑声。 “嘘,要开始了呦~”她轻轻讲,微凉的风吹抚过他的耳廓,立时酥软的哆嗦了下。 褚师勉未曾反应过来,又见她直起身,缓缓将右手握住了他的咽喉。 “原来,beta的信息素是这样的吗?”她的声音疑惑,迷茫,仿佛真的闻到了香气,又缓慢的低下头,靠近他的后颈。 “……” 褚师勉感受到颈侧被深吸的凉气,有些失神,随后反应过来了她刚刚的话。原来是说扮演开始啊。 他感受到咽喉上微微用劲的力道,血液阻塞的异感引起了身体的紧张,而相反的是,精神上的兴奋在不由自主的扩散。 她嗅到了蓝风铃的味道。 她好几种不同味道的洗发露,他用了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的笑容肆意张扬,呼出热气仿佛都替她表示激动狂热,“原来求救的味道就是这样吗?”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睛于微光中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光,笑容若隐若现,“真感谢这次地震,让我闻到了beta的味道,没有alphe的禽兽味道,也没有omega的骚浪味。” 褚师勉倏忽抬手,双手捧住她的脸,但大拇指却摁紧了她的咽侧。 “咳,哈哈。”他的呼吸急促,“说alphe禽兽吗?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嘛。” 他不顾自己脖子上收紧的手,左手掌心顶上她的喉结,右手按住她的后脑迎向自己,他支起上半身咬住了她。 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转眼间气息被堵在了喉间。 她单手抓紧了他的头发往外扯,一手想推开他,然后惊讶的发现了这个beta的不一样。身为alphe的她,单手居然推不开他。 他含咬她的唇瓣,借着她被自己惊到的松手,左手用力,嘴上更是疯狂的亲吻她。舌面柔韧用力地刮蹭她的嘴角,贴近智齿的软肉,高频率的缠绕她的舌身。 头发被粗暴的牵扯,他心里越愤怒越不甘。在感受到对方缺氧的无力后,征服的快感便似漩涡一般扭曲深远,席卷起他的理智。 他用力扑倒她,犬齿无意间磕破了她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火热是温度就似血液一般蔓延,仿佛晃眼间他就陷入了迷情的沼泽。 但下一秒就转换了阵地。 他被死死压在了沙发上,双手被反剪在背后。 她的胸口起伏激烈,濒死让她愤怒,却生出了别样的兴奋。她,居然差点被beta制服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她的笑声乍现,由轻至重,黑暗里清晰的只有她一个人的笑声。 她用力压制身下的人,双唇悬在他后颈的上方。 “你会后悔刚刚的做法的。” 她阴恻恻地开口道:“我想我应该会时常闻到你的味道了,哈哈。” beta濒死时腺体会散发出求救的信息素,她言下之意就不言而喻了。 他咬紧了牙齿,没有说话。 随后她阴狠地张嘴咬了下去。 然后他感受到了小狗一样的舔舐,不停的舔吻他的后颈,颈侧,涎水顺着肌肉,冰凉的滑过锁骨,在沙发上洇晕下水渍。 褚师勉下意识笑出声,没有反抗,扭过头,找她索吻。 舌尖不再狂乱的搅动,爱抚她,收紧甜蜜的蛛网击溃她。 他转过身,指尖挑开了她的衣摆,揉抚她的腰肢,细腻的让她沾染上他的温度。 她忽然抽离,分开时发出了“啵”的水声。 她的手钻进他的衣间,食指绕着他左胸上的一点打圈,喘息一如方才激动,未曾暂缓,“听见了吗?” 他不自在地抹掉她分开时沾在下巴上的唾液,忍不住又亲了亲她。 “我们全都出人设了。”他转移话题,“算了,这本卖给别人拍吧,我们不适合。” “为什么?” 她把头也钻进了他的下摆,靠在他胸口上。听罢,笑嘻嘻的亲了下他的红点,感受到他的颤栗吹着气问他,“是怕拍的时候想到刚才吗?” 他把她从衣服里拉出来,一边亲吻她,一边脱下她的衣服,“……会暴露的。” “什么?” 他摸到了她的大腿内侧,那里很软,手被夹着能感受到她的温度,他一直很喜欢。他的右手流连在那里,一手捧起她的柔软轻吻晕花。 “感情太激烈了,我怕我爱你会被发现。” 褚师玉浑身一紧,自心底蔓延出的颤栗带起了情欲的狂袭。她搂住他的脖颈,抚摸他的背脊,舔吻他的身体。 “我爱你,很爱你。” “我也是……” 夜风扫过屋外的小院,带来了不知名的花香,清淡的甜味混进了桂香的气味。不浓烈,浅淡的留下了味道,极为巧妙的混合成独特的香气。 如此迷人,如此甜蜜…… 44. 饿,我好饿,要饿死了......饿死啊...... 褚师勉手捂着腹部,面无表情地向前走,没有看出多饥饿的痛苦,但能从他快速的步伐里感受到逃走的欲望。 他略过身侧的景观树,花坛里的点点香气被快步掀起的微风敲散。右手提着的奶茶有些发凉,扫过昂扬在坛沿之外的不知名的粉花,奶茶的味道便盖过了那轻微的花香。沿路的路灯铺下一个个交迭的光圈,无数的黑影在他脚下交替闪现,仿佛他的影子替他发展出了缩五步为一步的本事。 他自上周进组之后就住在了酒店,终于等到今天放班早。有时间了,他就直接赶到他为褚师玉新租的公寓。因为他的新剧组中心在省外,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褚师玉一个人呆着,怕她出什么事情,所以他直接把她打包带走到了省外。 这处小区的私密性很好,住户一般是富贵的身家,有许多有点名头的公司会把自家的一哥一姐安排在这里居住,也不乏是一些业界大佬的临时去处。不过以上这些都是住户的信息,租户楼与住户楼隔了围墙,因为人流混杂,人员租期各不相同,会较为严格一些管理。 他的眼神有些虚焦,等待在电梯门口有点发愣。 好像几天前租户群有公告来着,他点开过,但因为突然有飞页就退出去看剧本错过,后来过了四天才想起,公告已经撤了,最开始的消息也被刷上去翻不到。 褚师勉看了眼电梯层数,还在十九层。他来了点儿精神,打开租户群打算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不过四天都算久了,何况是第七天的今天。他翻到电梯到了也没翻着,听见电梯停下的声音索性不找了,退出了页面。 好饿,他边想边跨步走进电梯。他随手看了一眼手表,还能赶上晚饭,松懈地吐出一口长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新公寓住宿,之前因为已经进组晚了在补进程,他不能陪她,就特地把孟泷他们喊来轮流陪她。她最近睡得很晚,每天睡不着,常常身体不舒服心里难受。他的拇指尖无意识地掐紧食指指腹。褚师玉最后还是受不住跟着他悄悄去了医院,虽然没有看心理医生,但确诊了酒精依赖症。 他不由得揉捏眉心走出电梯,朝房间大步走去。不放心,还是不放心。 孟泷王梦不可能长时间陪着她,她又不愿意住院,每天睡前和她视频总觉得她比昨天更瘦一点,更憔悴许多。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把她待在身边最好,打算回去跟她说说和他去剧组呆着。 他的步伐不停,低着头径直走到门口直接撞了上去,额头遽然的疼痛让他捂住痛处“嘶”了一口气。 下一刻,门被打开了,好似专等这一下动静。 他揉着额头看她,他跟她说过他今天回来。 褚师玉觉得短短一周没见他好像有些变化,在视频通讯里看不出来,但见面后能感觉到他好像黑了一点。此时她见他捂着额头,想到刚刚听到的响声,莞尔道:“还不进来吗?” 他端正了一下姿态,轻咳着进门。 “刚才饿昏了没看路,有饭吗?” 她领着他去饭桌,抬下巴示意,“哝,还行吧?”她的脸上带了几分小得意。 他笑了一下,乐呵呵的把手里提着的奶茶放桌上,“还不错。还有,每天一杯,快乐增长。” 因为在戒酒,最近戒断反应的躯体化的症状偶有发生,所以褚师勉每次见她都会带一杯奶茶,想法很简单,想刺激多巴胺产生让她开心点。 她坐下提起奶茶看,仔细看订在纸袋上单子,“带糖就好了了,怎么总是奶茶,我保持体重很艰难的......还有怎么没有烧仙草,我记得我上次说过帮我选加这个的,你忘记了?” “嘴上说的'难过'啊,看来不怎么难过嘛。”他无所谓地转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下次会记得选的。” 她从袋子里拿出奶茶,有些温凉,“有点凉了,凉的不好喝,下次路远就不要带奶茶了,带糖嘛~” 他听见她熟稔的婉转尾音,一时发愣,真是好久没听见她撒娇的时候了。他喝了口水,笑着想,还真是有事好哥哥,无事滚球去。 他装模作样的调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咳,哦。” 褚师玉把奶茶放进冰箱,打算吃好饭再喝,冰的总比凉掉的好喝一点。 桌子上放着一盘四季豆、一盘小青菜、外面买的半只烤鸭和两汤碗紫菜汤和饭。 两人先后落座,各自动筷。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难过多一点还是开心多一点?” 他现在每天都要问她心情怎么样,做了哪些事,晚上还失眠吗之类的问题。她在视频里回答还无所察觉,现在看见视频外的他细究的神色,这才恍然到一种空间隔离带给她的错觉。 她以为她这几天对他的在意变淡了,以为视频通话情绪正常没事了,不过是他不在她面前带给她的一种错觉。她咀嚼的动作慢了几分,不自在地看碗里粘在碗壁上的一粒米饭。视频里只有他的脸,只有他的声音,但现在他不只有这些,他特意坐在了她的身边,认真的神色近在咫尺,原本拿起的筷子已放在了桌上,方才她明明听见他的肚子响得厉害,现在却仿佛没想起他自己饿了很久。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长线,一切都好像在这根长线延长时变得缓慢下来。他膝盖无意抵住她的膝盖,温度慢慢透过了布料。谈话间,他的话语好似在她耳边响起,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一点沐浴露的味道。她恍惚的想,可能是出了汗特地洗完澡才过来的。她的心跳逐渐加重,有几缕热气吹动了她的发丝,热浪翻涌着席卷而过。她悄悄抬眼看他,他又认真问了几句她白日做了哪些事,她一时看愣了神,肌肤上留下了烫红的痕迹。 她回神,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距离,随意地拨下左耳上的碎发挡住面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视频里两人隔着距离、空间,小小的屏幕浓缩不了他的现状,零碎的画面只能让她产生一点他在她的生活中的虚假感,放松警惕的觉得不过是假的,不入戏的时候没有一点事。 然后现实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她对他的羞涩戳破了她的尊严。 她的心在随他的问话颤抖,她不能再说自己入戏了,这个感情不是假的。 可能医院那次她就该反应过来了,他们是如此不同,性格迥异的人仅凭相同的脸,怎么会让她产生同一种感情? 梧翁在戏里“引诱”她,褚师勉在戏外“拯救”她...... 指尖忍不住轻颤,心脏的剧烈颤动迅速带动了血液的流速,原本红润的脸霎时一白。 她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眼前好像发黑。她忍不住站起来,褚师勉的声音立时安静,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她有些想离开,想躲到房间里,站起来走了五六步记起来了褚师勉刚刚在讲话,而后又急急走回去坐下。她的右手抖得厉害,她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勉强笑了下,“嗯?你再讲一遍吧,我没听清。” 褚师勉没有说话,紧绷住面皮防止自己露出难过的样子。 “唔~” 他语气轻松,把她从凳子上抱起放到自己腿上搂住,闭上眼脸颊轻柔地抵住她的发顶,“没关系,不想听不听,别害怕。” 戒断反应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他不会安慰人,只能想着为数不多小时候妈妈搂住妹妹的姿态来哄,“是我错了,我再也不问了好不好?” “......” 她被抱到他腿上就吓了一跳,急忙扭动着想下来,但因为手脚发麻震颤无力地抵住他不至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褚师玉的呼吸急促,甚至连方才想什么都忘记了。 “别......”她把手撑在他膝盖上,尽量忽略身下大腿的触感,“别这样,我们不适合这样。” 她的知觉还没恢复,惊讶和羞涩居然让她脱离了刚刚的不安,声音不由得重了些,“像什么样子,你在做什么?” “怎么不合适了?你是我妹妹,我们高中还睡一起呢!”他下意识反驳,然后把她的手拿开,更亲密地搂紧她,“我的妹妹不高兴,我现在在哄她。” 她窝在了他的怀里,感受了他怀里的柔韧温暖,听见他在哄她,一时间她挣扎的动作都消沉了许多。她突然感受到了脸上的湿润,酸涩感在第一滴眼泪流露的开始便扑面而来,好累,她真的好累,她的声音哽咽细弱,沉闷的在他怀里流泻。 他温柔抚摸她的后脑,“亲亲阿玉乖,哥哥陪着你。” 她的哭声未曾停歇,恢复力气后却抱紧了褚师勉,抓着他衣料的手心发白,用力而颤抖。 屋外静悄悄的,风声时重时轻略过窗口。阳台上养着几盆花草,不知何时飘起的雨丝顺风飘进阳台,湿润了花瓣、叶面,又聚少成都汇成雨珠牵连起雨线在边沿坠下。风急了几分,拍敲起阳台的玻璃门来,拍的是啪啪作响。 褚师玉已经安静了下来,褚师勉听见屋外的吵闹放下她想将阳台的厚帘布给拉上,不想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摆。 褚师玉回过神,脸上通红,咬住下唇沉默的收回手。 他看她恢复过来,放下心的笑了笑,“我去阳台拉窗帘,有点吵。” “......哦,不需要跟我讲。” “哦。”他含笑走开。 他回来后她刚从卫生间洗完脸回来,眼皮有些肿。 “我等下给你煮两个鸡蛋消下肿,不然明天起来要顶两个电灯泡了。” “好,”她难为情的默默吃饭,“蛋你帮我吃掉,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估计到时候也一样。” “......”他看向她的饭碗,还有半碗,“你碗里的吃饭就帮你吃。” “哦。” 饭后褚师玉就拿着俩熟鸡蛋敷眼睛,觉得不怎么肿了就递给褚师勉回房间了。 半夜,褚师玉从梦中惊醒,冷汗汗湿了单薄睡衣。 她粗喘气脑袋发空,呆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起身擦身,换了套衣服。 她努力忽略梦里的事情,不断告诫自己梦里的是假的,不是真事,但内心的战栗一时半会还是缓不下来。她的眉心锁起,用冷毛巾敷脸稍微清醒了些。 她还是会做梦,但可能是因为有人陪着了,倒不像之前那样沉浸在梦里。心跳未曾缓解,她此时睡不着,脑袋空白地走了出去。她站在她的卧室门口,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晃悠,停下时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卧室门口。 她终于回过神,此时手已放在了冰凉的把手上,手上的温度让她更清晰她刚刚的做法,一时间吓得后退几步。 她难耐地皱眉,看着他的门口。 理智上她无比清楚自己该克制,该冷静,但他对她的包容让她舍不得放弃。可能是他的怀抱太温暖,可能是他偶尔流露的温柔令人留恋,总之让她在无助时迷茫的找向他在的方向。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由得蹲下压抑涌来的酸涩,求求你,对我坏一点,让我果决一些。 她平复了一会儿悄悄离开,抱膝坐在沙发上。 隐约能听见屋外的雨声,“哗哗”的声音很响。她想不到太多词汇形容它,但现在就是这种喧嚷的声音让她平缓了心情。看向窗外能看见路灯,晕黄的光线在小道上连着一路,大雨模糊了一切,静看着竟有些唯美。 她回房间加了衣服,拿了伞,打算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因为晚饭吃的不多,她现在饿的胃痛,实在是睡不着。 她走出门,在走廊里差点打了个喷嚏,下雨天好像连湿度都渗透进了周围,加了衣服还是有点冷。她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五十七分,快零点了,算了不回去加衣服了,早去早回吧。 她捂紧双臂加快走进电梯,摁亮一楼键。 电梯渐渐启动,能感受到电梯厢隐隐约约的摇摆,她发呆盯着变换数字的显示屏。数字稳定下降了五层,突然电梯停住,一切光源熄灭,褚师玉差点害怕的尖叫,腿软地靠紧墙壁。 褚师勉随手捞了一件大衣就穿着睡衣冲出门,路上一直在打物业的电话。在未接通响铃时,他又想起刚刚褚师玉电话里故作镇静颤抖的声音,心被高高悬起。他想不到她该有多害怕,生命的威胁让他对物业燃起了喷怒,在接通后甚至想臭骂对方一顿,但他丝毫不敢耽误,抓紧讲清褚师玉被困的是哪个电梯等待救援。 他跑到了七楼,褚师玉看到在电梯显示屏熄灭前显示“7”。 “阿玉,阿玉!”他不敢喊太大声,怕吓到她,随后想起了手机,立即给她打了电话。 手机接通,褚师玉已经从惊恐中恢复了冷静,但听见手机里褚师勉的声音,害怕又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哥,我好怕。”电梯里信号不好,她的声音不太连贯,他急急回她,“没关系,物业已经在修了,马上就好了。我现在就在七楼,你马上就能出来了。” 他听出了她的哽咽,恐惧如影随形。他抓紧手机,不敢把自己的害怕暴露给她,“我在,我第一个到这的,保证你出来第一个见到的也是我。” “嗯,好。”她声音有些紧绷,还是害怕,“你给我讲讲话或者唱歌好不好?没声音我害怕。” “好好,”他立马答应,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要唱什么歌,他焦急的来回走动,“等等,我想想,我想想......” 没想到他光是“我想想”就讲了很久,听到最后褚师玉都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想,原来他会有这种时候吗?我还以为他什么时候都游刃有余呢。 “噗,哈哈,咳,算了,你别想了。”他听见电话里她传来的笑声,踱步的动作渐渐停下。 “算了,我唱歌给你吧。” 她声音里的镇定稳住了他的恐惧,甜美的声音隔着手机却像是响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听见电话里断断续续的歌声,焦躁的心情慢慢随歌声平复,但仿佛又在异常鼓噪的沸腾。她真的不太像他印象里的褚师玉,他紧盯住闭锁的电梯门,明明是她在困境,但她安抚住了不安的他。 他举着手机,静静的聆听她的声音。她唱的好像是一首委婉的情歌,清唱的不连贯好似绝望的哽咽,不真切的声音阻隔了一些情感。褚师玉慢慢挪到电梯门口,看着黑暗好似看到了门外的褚师勉,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出事了,这首歌算不算告白呢? 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隐匿的随歌声埋下了什么,心跳声遮掩住了,歌声遮掩住了,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他的心为谁在不应该有她的位置留下座位。 物业来的及时,电梯通电打开了门。 褚师玉第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褚师勉,愣然后委屈涌了上来,然后就被褚师勉一把抱进了怀里,两人都无比后怕。 后来褚师勉才知道租户群原先的公告是他们这栋楼电路维修,这一周电路不稳定可能有突然断电的风险,导致之后褚师勉每天必看群消息,生怕出现第二次危机事件。 第二天清醒,褚师玉看着的冰箱里的奶茶一阵懊恼。她以为她吃完饭会喝的想让它冰的快一点放冷冻那儿了,然后今天想起来,现在已经成奶茶冰块了...... 算了,好歹是钱,拿出来化一下应该还能喝吧? 番外假如是多年后重逢的兄妹 1. 她是一个刚刚满六岁的小姑娘。 今天是她在福利院生活的第三年,听阿园姐姐说,她之前是被拐卖了,找不到父母才在福利院生活的。 阿园姐姐对她很好,她很喜欢阿园姐姐,但她还是想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在九点这个大家都睡着的大好时间起床,穿上衣服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踮起脚想开门。 她悄悄蹦了几下,有些难过地想——好高啊,怎么碰不到…… 最后没有办法,她又偷偷摸摸跑回去叫醒了值班的倩倩姐姐。阿园姐姐在旁边的床睡着,她不敢叫,阿园姐姐肯定要陪着她出门的。 她轻轻推醒倩倩姐姐,“倩倩姐姐,倩倩姐姐,我想解大大,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王倩迷迷糊糊起床,她心大地开门,轻轻对她说:“小白要仔细点看路哦,有问题要按卫生间的小喇叭,倩倩姐姐会立马去找你的。” 她睁大眼睛点头,撒谎的不安让她捏紧了小拳头。 2. 她已经背上了自己之前悄悄藏起来的小背包,从之前小旺刨出来的狗洞钻了出去。 但她刚走到距离福利院十米的距离就被保安抓住了。她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好吧,她已经开始在抹眼泪了。 阿园姐姐安慰了她好久,也问了她为什么想走的原因,可她不想说出来。 她觉得阿园姐姐很好,但是她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好。她对其他人也很好,她把自己分给了很多个小朋友,她得到的是一点点的阿园姐姐。 阿园姐姐之前说过,她的爸爸妈妈很爱她,但是她被坏人拐走了所以找不到她。她想,如果她找到了爸爸妈妈,她就有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了,把阿园姐姐让给其他人她也不难过了,所以今天晚上是她找爸爸妈妈征程的开始,可惜失败了。 于是她连梦里都在难过,然后吸引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开口了,“我可以实现愿望,你有什么愿望吗?” 她抹抹眼泪回祂,“我想有一个对我最好的人,只属于我的一个人。” 祂看向地上这个还没祂膝盖高的“小萝卜头”,有些惊讶,“为什么呢?你过得不好吗?” “我过得很好。”她迷惑了,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一定要过得不好才能许愿吗?” 祂听愣了,忍不住笑出来,“哈哈,没有没有。” “你的愿望我可以实现哦~”祂蹲下身,“不过要抽走你人生中五分之三的好运气,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她眼睛发光,她一定要一个可以无限陪她玩,跟她在一起开心,跟阿园姐姐一样喜欢她的人。 她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亲祂的面颊,“谢谢你姐姐!” 祂无奈地撩起自己的长发看了看,虽然祂是长头发,虽然祂没有性别,但祂的面容更偏向人类男性,心理也更偏向男性,被叫作姐姐总有种古怪的尴尬。 “……不客气。”到底祂神色尴尬地回了一句。 3. 今天是她的二十二岁生日,前几天才大学毕业,不过她早在大一的时候兼职赚钱,这几天在工作的地方附近租了房,彻底离开了福利院。 她躲过差点落她鞋面上的鸟屎,回家路上小孩落水别人见义勇为随手扔来的衣服,最终以钥匙断在门里为终结,败给了霉运。 她悠悠地叹口气,打电话找人开锁,付出了金钱渡过的被困家门外的劫难。 自从小时候做了那个梦以后,她就开始无比倒霉。但她还是很相信梦里的那个姐姐的,于是就一直等,然后在十岁时看到了电视上的诈骗新闻,觉得自己遭遇了神仙诈骗。 她的幸运被诈骗走了,她难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但因为已经习惯了倒霉,难过的情绪并不长久。 但是在今晚,她又看到了那个“诈骗犯神仙”,她原本忘记祂的长相声音了,但一见到祂,她却自然而然的认出祂了。 “……” “……” 他们相顾无言,都有些尴尬。 “很抱歉,”祂率先开口,“我实在没想到,抽取运气后你会这么倒霉,每一次快要遇见的时候都阴差阳错避开,导致迟来了十七年。” “这一次他就要来找你了,我怕你不相信我了就先来提示你。” “……”她一时间不敢说出她十岁就认为祂是诈骗犯的事,最后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心虚地笑,“谢谢。” “……不客气。” 4.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变了,从王白变成了褚师玉。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褚师”这样的姓,听起来不像现代人,像小说里的人。 她把身份证放回包里,看向了身边的人。 他很高,看起来像有一米九。长得很英俊,面相有些凶,但很正气。 她感觉她跟他不是长得很像,但他们是通过dna寻找到彼此的亲兄妹。 她想了又想,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梦里那个姐姐说的,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5. 他一定是对她最坏的人了! 她气愤地抢过他手里陈皮糖,恼火地想。 她让他带一杯奶茶,他答应得好好的,钱都转给他了,最后只给她一颗陈皮糖! “我说了,是对面有人闯红灯把你的奶茶撞翻了。”对面的大高个无奈地扶额,那是他故意的吗?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还有我刚刚把钱给你,你自己不要啊。” “我不用现金啊。”她也很无语,不明白他自己手机用得贼溜,出行却还用现金。 “现金很方便啊,一掏一给就好了。” “手机才是吧,一扫就可以走了。” “对我来说现金方便。” “……滚滚滚,我现在看见你就烦。”她咬碎了嘴里的陈皮糖赶他走。 6. 她现在换了一份工作,住到了褚师勉家。 她的爸爸妈妈在她哥十三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了,也就是说这个房子里只住了她和她哥。 她拘谨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跟异性同居呢。 当然,这份拘谨在看到褚师勉裸着上半身,在家里晃荡的时候破碎了。 “褚师勉!把衣服穿上!” 他的身材太好了,导致她不敢看他,脸上红了一片。 他笑嘻嘻走过来,专门在她眼前晃悠,“凭什么,我在家里脱又没关系,你又不是外人。” “你,你……”她想避开,眼睛却不自觉去瞄他小麦色的胸肌,紧致的腹肌,腹沟若隐若现在裤缘。 她看见,他发现她瞄他后变得僵硬的表情,索性挺直了腰杆儿看他,“咳,嗯,你说的对,我又不是外人。” 褚师勉看着她小脸儿通红还强撑着看他的样子,右手不禁按着心口,察觉到了心率的不同。随后便像是突然被吓到似地捂住胸口,面色难看地后退,“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真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然后颇有些落荒而逃地躲回自己房间,一会儿后穿着衣服再次出门。 这看得褚师玉眼睛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把不准他认真的还是闹着玩儿的,不过他离开前的神态和出门后的小心,还是逗得她哈哈大笑。 7. 他们同居已经整整一年了,最近她总觉得褚师勉很奇怪,总是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让她觉得别扭。 所以今天她生日,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说开。但她想着他那张嘻嘻哈哈的脸,感觉又会被他蒙混过去,所以她想了又想,去超市买了一箱啤酒。 8. “……” 有个网络词怎么说来着,“真的会屑”,褚师勉看着眼前的一箱啤酒默默想到。 他看着眼前这个假装忙东忙西的人,在想她想干什么事要把他灌醉。 他没有戳穿她,只是没有告诉她他酒量很好,估计她醉了三轮,他一轮都不会喝完。 最后果然如他所料,是她喝醉了。 她迷迷糊糊,还没有忘记她的目的。不过也因为她的迷迷糊糊,她忘记了要在褚师勉醉后问话,就直接开口了。 “你最近是谈恋爱了吗?” 她闷着头问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总感觉是想要给我介绍嫂子。” “……”褚师勉心想原来如此,但实话他不敢说,“没有。” “骗人。”她没有抬头,酒劲上头了,“你骗人。” 听到这一声,他的心颤了一下。 她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你骗人,你想抛下我了。” 他立马走到她旁边,双手颤抖地捧起她的脸颊。 她的眼睛闭着,满脸通红,但眼睛周围却是湿漉漉一片的。 他好像明白了,但不敢相信。 “……阿玉,”他试探到,“我没有要给你找嫂子,我想要的是你。” 但某人的耳朵里就只听见了“给你找嫂子”几个字,某人难过地哭出声了。 “我不要嫂子。”她眼睛痛,睁开眼,她模糊地看不清他的脸,她痛苦地推开他,“你不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要你了。” 他心疼地抱紧她,反复保证没有嫂子,反复说到她听进去为止。 “没有嫂子的事,我只想要你,我想做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9. 褚师玉刚刚清醒,洗漱完打算去吃早饭的时候碰见褚师勉,记忆复苏了。 于是她就落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她该怎么若无其事的跟她哥打招呼? 褚师勉看见她了,他假装没看见她的紧张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走吧,吃饭去。” 然后,她顺理成章的不用在意刚刚的那个难题了。 10. 晚上的时候,褚师勉想顺理成章的把褚师玉牵进自己的房间的时候遇到困难了。 “不,我为什么要跟你睡?” “嗯?你昨晚不都同意了吗?”他瞪着她,一点儿也不像喜欢她,“你想反悔?” “我哪里同意了!”她瞪大眼睛反问他,这人好无耻! “那你昨天哭唧唧说不要嫂子,这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他的眼神凶狠,仿佛她敢说一个“是”字就要咬死她。 “……”她踌躇着退开,不敢说还没想好,就看见因为她退开而神色难看的人,好像她在抛弃他一样。 她后退的脚步停住了,终究是走回去抱住他,“……我要两床被子,你一个我一个。” 11. 除去他后半夜连人带被抱着她睡,她其实睡得很舒服。 她早上清醒想了很久。 她没有谈过恋爱,不讨厌他抱她,也不在乎他们是兄妹,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他,纠结她要是不喜欢他,他又该有多难过。 最后她还是想起了他昨晚神情难过的样子,不自觉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戳了戳他的后腰,让他转身。 他转了过来,她搂住了他的脖子亲他的嘴。 然后她红着脸无比自然地退了,嗯,很好,她不讨厌亲亲,她喜欢他。 当然,最后被某个反应过来的人抓回去亲亲了。 12. 很久很久之后,她躺在他的大腿上张嘴吃他喂得薯片,回想到很久之前的神仙梦。 “好吧,他还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用运气换得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