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净土》 01 崩坏的世界 宽阔的石制屋室内部,传来此起彼落的低咽呼救声,石墙上齐列的火把照亮整间屋室,原来这些痛苦哀号,都来自于数百名全身佈满黑斑、气若游丝的男人和女人。 驀地,一名脸上纹着特殊图腾的佝僂老者,走到其中一名女人的身边,老人双手捧着一碗土钵,他将土钵递到女人嘴前,餵她喝下钵里的液体。 「呃啊......啊......呃......」 只见女人喝下后没多久,她不断发出沙哑的呜咽声,压抑又吼不出声的声嗓,断断续续地从女人喉头中流洩而出,不一会儿,女人安静下来,老者探了女人鼻息,他转过身,恭敬跪于另一名男人面前。 「还是不行吗?」男人问。 「王上,时间已经不多了,务必尽快找出治癒之血。」 「恩,今晚我会再至陆地寻血。」 *** 西元二一六零年。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玉米田,两道人影在玉米田间穿梭,他们正在抢收才刚熟成的玉米,与此同时,另一侧的玉米田,每一株都是已结果的玉米,可是玉米的茎叶却是枯萎凋零,本该是金黄饱满的玉米粒,也呈现黯淡混浊的灰黄色,一台大型农耕翻土机将土堆翻搅铲起,连根拔起的枯萎玉米株,宛如骨牌似地依序倒下。 「林琛,动作快点!再半小时就要准备放火烧田!」一名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站在玉米田边,他朝着玉米田内的少年和男子放声大吼。 农耕机的引擎轰隆声,让玉米田内的少年一时听不太清楚,田边的中年男人喊了数次,总算让忙碌的少年注意到呼唤,他转头对着身旁的林琛喊道:「琛哥,财奴在催了,他要我们快点!」 林琛点了点头,他俐落地将摘下的玉米丢进竹笼内,手上仍继续重覆摘採玉米的动作,又过了半小时,林琛和少年,总算是赶在指定的时间内将玉米抢收完成,他们大汗淋漓地将一笼又一笼的玉米扛至田边安放。 「採下来的玉米全都在这了吗?」财奴问。 「都在这儿了。」林琛用沾满泥土的袖口,擦了额上的汗。 「林琛这里交给你善后,我去找委託人领工资。」 对于热到汗如雨下的林琛和林浩,财奴连句关心的问话都没有,他简单交代几句,便扭头去找雇主收取委託费。 「我先去烧田,你去阴凉处坐着等吧。」 林琛拿了火种,在乾枯的玉米茎上点了火,半亩大的玉米田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艳阳高照的高温,夹杂火焰带起的热气,林琛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这烫人的热度给烤化了。 这是第几次烧田了?其实林琛也记不清楚了,林琛只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崩坏。 三年前,枯萎症首次出现于西方大陆,枯萎症在植物之间迅速传染蔓延,植物一旦染上枯萎症,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枯萎死亡,短短三年,西方大陆已失去三分之二的绿地,更饿死将近一半以上的人口及牲畜,如今这枯萎症,也在一年前传到东方大陆这块土地来了。 枯萎症扩散速度极快,在植物学家尚未找出根治的对策之前,染病的植物一律只能用烧毁的方式处理,而受到枯萎症感染的土地,则需喷洒大量极硷化学药剂,将土壤强行改成硷性土,藉以拖延细菌的繁殖速度。 林琛走到林浩所待的阴凉处,林浩递了罐水给他,两人蹲在一块儿,看着前方熊熊大火的玉米田,林浩问道:「琛哥,你觉得我们还要烧多少田,这场飢荒才会结束?」 「不知道,或许飢荒根本就不会结束。」林琛将水一饮而尽,冷淡回。 「那……你怕死吗?」 「我就是因为怕死,才会留在这里继续给财奴剥削不是吗?」 林浩闻言,噗哧一笑,财奴,本名为林才努,因过于小气苛刻而被两人背地戏称财奴,他们二人皆是财奴收养的孩子,现今世道生存不易,更别说流离失所的孩子能安稳捱过明天,财奴收养他看对眼的小乞儿或是孤儿,让他们替自己干活,孩子们工作就为了挣口饭吃,撑不过财奴剥削的,早就逃离财奴身边,这十多年来,财奴底下的孩子,就只剩林琛和林浩还撑着替他干活。 「是吗?我还以为琛哥对什么事都不在意,原来你也会怕死。」 林琛并不应答林浩的话,他仅是静静地望着陷入火海的玉米田,事实上,他并不是对什么事都不在意,而是他的脑海里似乎是将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可他的潜意识却仍不断提醒着他必须去找寻重要的事物,这种摸不着方向的焦虑感,已经存在林琛心中将近十三年。 「走吧,今晚回去给你们加菜。」 后方猝然传来财奴的声音,领了钱的财奴,嘴角止不住地发笑,可是林琛清楚,财奴口中的加菜,也只是让他们多吃一碗白饭而已。 三人回到财奴的事务所,晚饭过后,财奴进到林琛的房间找他私谈,他给了林琛一把车钥匙、一张地图、一把狙击长枪、一把短枪,还有些许水及乾粮,林琛冷眼看着桌上的东西,他大概能猜到财奴这次又接了什么案子回来。 「s区发来的委託,这次委託人钱给得很足,他已经先付给我一个月的订金了。」 「为什么?又是财主之间的斗争吗?」 拜枯萎症所赐,现在拥有能耕种的土地,竟成了地位的象徵,近些年,能种植作物的土地急遽减少,失去土地的财主们,便暗地将爪子伸向其他财主的土地,凡与利益扯上干係的案件,处理起来定是既危险又复杂,如果可以,林琛并不是很想介入其中。 「不是,比这个复杂许多了,你听说了吗?最近s区怪事频传,据说是出现不得了的生物,才会急着要我们normal过去处理。」 世界起源之初,造物主创造出初始性别,男人与女人,尔后祂又替这些男人与女人们分出类别,分别为:拥有极强支配慾的dom、不被dom支配就活不下去的sub,以及不受支配而活的normal。 dom:拥有极强支配慾的人种,在未与sub订下饮血誓约做一对一绑定之前,dom可利用信息素下达命令,强制奴役无数个未立约的sub。 sub:身心极度依赖dom的人种,会散发独特信息素吸引dom靠近,他们自身的信息素,会在订下绑定之后便不再散发,意味往后馀生只臣服于此人。 normal:没有信息素也感受不到信息素的人种。 dom和sub就像相互吸引的磁铁,他们各自拥有独特的信息素会彼此牵引,通常这两类人只会聚集在一起生活,而normal因不受特殊的信息素影响,可以随心所欲游走于各地,财奴提起的s区,正是dom和sub居住的区域。 林琛眉头蹙起,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s区陆续出现牲畜被吸乾血的怪事,不是像杀鸡那样放血,而是整隻牲畜就像风乾一样变成一具乾尸,光用想得就知道,人是绝对干不出这种事,肯定是什么我们从没看过的生物搞出来的。」 「有人见过那是什么东西吗?」 「就是没见过才棘手,你也知道现在一隻牲畜价值不斐,就连一隻鸡,都能在黑市里炒成天价,这种怪事一发生,财主为了保护自家牲畜,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搞斗争,当然都先急着聘请normal去替他们看守农场。」 林琛不语,他正在抽丝剥茧思考财奴方才所述之事,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目标极有可能是世人从未发现的诡异生物,更甚来说,面对这样的目标,仅用枪枝又真能将其给杀死吗? 财奴也不顾林琛还在思考,他拍了拍林琛的肩膀,咧嘴笑道:「林琛,这可是笔大生意,好好干,别给我丢脸了。」 林琛漠然点头,他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财奴又继续补充:「明天一早立刻出发,我会把委託人的资料给你,抵达指定地点时,再将委託证交给委託人证明你的身分。」 「知道了。」 02 Dom和Sub 由于林琛居住的地方与s区距离好大一段路程,若要赶在一天之内前去雇主的农场报到,必定要在天色微亮之时就出发,隔日,未至破晓时分,林琛已提着行李和财奴给得两把枪踏出事务所大门,他坐上车,低头一看车子仪表板,上面的油箱指针竟低得可怜,林琛哑然失笑,真不愧是小气出名的财奴,就连出一趟远门,财奴也要精打细算地只把油加到正好抵达s区。 林琛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准备前往s区,车子疾驶在寸草不生的乾涸荒地,一成不变的荒芜景象,让人感到几分烦闷,s区,林琛为了执行任务曾去过几次,其实他私心并不喜欢踏入s区,不过更准确点来说,他是不喜欢进入dom和sub生活的区域,每回踏进这些地方,林琛深藏内心的那股焦虑,就会在不知不觉之间不断增生放大,好似在逼迫林琛去寻找那摸不着边际的重要事物,这次要待在s区执行一个月的任务,林琛光想就觉得头痛。 因牲畜离奇死亡的怪事,每每都发生在夜间,于是雇主要求林琛必须赶在太阳西下之前,前去指定地点会合报到,林琛看了下錶,他发现以现在的速度,很可能会赶不上约定的时间,于是他加重油门的力道,疾速往s区奔驰而去。 下午三点,林琛终于进入s区所属的城镇,才刚进入城镇没多久,林琛心底的那股躁动感又开始蠢蠢欲动,林琛将车驶进城镇中心,沿途所见之处,全是脖子上圈着项圈的sub,暂时受dom支配的sub,项圈上会额外掛着主人的名牌,而找不到主人的sub,就会像个寻求温暖的弃儿,四处寻找dom来给他们圈上项圈。 约莫三十来分,林琛终于抵达雇主的农场,农场大门处,走来一位男警卫,警卫敲了敲林琛的车窗,林琛将车窗摇下,礼貌问候:「你好,我是杨先生僱佣看顾农场的normal。」 「请先出示你的证件以及委託证,我看过没有问题的话,晚点会有人过来领你进去。」 林琛将身分证件及委託证全数交予警卫,数十分后,铁门缓缓打开,林琛按着警卫的指示,将车停在指定的空地,他才刚走下车,马上走来一名身着女佣服、脖子圈上项圈的女人。 「林先生吗?」女人问。 林琛点头。 「这边请。」 语毕,女人领着林琛往豪华大宅的方向走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宅邸,奢华无度的装潢,放眼望去屋内四处都是显现地位的画像及石雕,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世道,林琛看着这座用钱堆出的华丽大宅,他很明白,这里的每一砖一瓦,全是dom剥削sub所堆砌出来的。 女佣将林琛领进会客室,林琛一入内,里面早已坐着数名和林琛一样全副武装的男人,女佣对着林琛弯腰行礼,恭敬道:「林先生,请在这里稍作等候,主人很快就过来了。」 林琛环顾四周,在场含上他共有十名受雇者,林琛暗忖,这次的雇主就如财奴所说,真是大手笔砸下重金,居然一口气请了十名normal来替他看顾农场,林琛在里面等了将近一小时,会客室的大门总算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名神态严肃,手拿文件袋的中年男人,女佣一见男人进入,立刻对着男人鞠躬喊了声主人,男人将手上的文件袋交付给女佣,这名男人,正是此次的雇主,杨昊云。 杨昊云一入座,女佣亦给在场眾人各发了一份资料,林琛定睛细看手上的资料,这是一份分组名单和几张照片。 「想必各位应该都知道我找你们过来的用意,待会儿我会先解释一下最近s区的怪事,以及这次我要你们做的事情。」 杨昊云说,因飢荒问题日益严重,许多财主纷纷选择将钱改投资在种植作物上,在s区,饲养牲畜的财主屈指可数,他的牧场则是主要以畜养食用牛隻为主,数月前,其他财主的牧场开始传出牲畜被吸乾血的怪象,目前已知的受害牲畜有鸡、猪、鹅、鸭,因s区的牧场为数不多,所以杨昊云下意识推断,下一个受害者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你们可以看一下手上的照片,这些都是被吸乾血的牲畜。」 林琛看着手上的照片,每一张,都是这些动物的凄惨死状,牠们的死法就和财奴描述得一样,乾瘪地就像是被风乾似的,只是林琛却从这些尸体上,隐约发现到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每一具尸体上面,都佈满无数针孔般大小的小孔。 「接下来你们……」 林琛举起手打断杨昊云的发话,问道:「请问,第一起事件与第二起事件,间隔多久时间?」 被打岔的杨昊云,神色不起波澜,他啜了一口热茶,回道:「相隔二周,在这之后的第二起与第三起间隔一周半,再来就是一周,正因为犯案的时间一直在缩短,所以我才会急着将你们给请过来。」 「那案发的晚上,其他财主都没有听到或发现奇怪的动静吗?牲畜也不是完全没有警觉性,光是发现有人闯入或是受到生命威胁,肯定都会產生一些骚动,不是吗?」 「没有,如果有动静那还好办,但现在的状况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直到隔天一早,就看见……嘶……」杨昊云话音未完,他猝然倒抽一口气,原来是女佣替他添上热茶时,不小心与杨昊云的右手碰撞在一起,女佣一时失误,不慎将热茶泼溅到杨昊云身上。 啪擦─── 瓷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眾人的目光全往杨昊云身上注视过去,只见女佣惊慌失措地抓起自己的裙摆,反覆替杨昊云擦拭被热茶泼湿的上衣及裤管,而这突如其来的失误,亦让杨昊云严肃的面容逐渐转为狰狞,他面色阴沉,张嘴一开一合似是在对女佣说话,只是在场的normal全都听不见杨昊云在说些什么,杨昊云张嘴说话没多久,女佣竟双腿一软,马上跪在杨昊云的面前。 当dom欲给sub下达命令时,他们会先释放身上的信息素,再透过特殊的音频传达给sub,这种音频,仅有dom和sub这两类人能听见。 杨昊云眼神狠戾,他愤怒扯着女佣的头发,厉声询问:「你这废物,吃我的,穿我的,现在就连倒茶这种小事,你都办不好?」 被扯发的女佣,因疼痛而落下泪滴,她脸色惨白地抱着杨昊云的小腿,不停求饶:「主人……求求你……原谅我的错……」 可是女佣的软声哀求,却未得到杨昊云的谅解,他用力拉扯女佣脖子上的项圈,狞笑道:「原谅?外面有一堆奴隶在等着我带进屋,我从一群奴隶中选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奴隶,是dom用来蔑视sub的别称,在d/s的世界里,dom就是至高无上的主宰者,他们的高傲及狂妄,全都来自sub与生俱来的服从之上,在这里,dom可以无条件强取豪夺sub的一切,在dom未与sub建立一对一的专属关係之前,未立誓约的dom都可以任意对未立誓约的sub下达命令,而饮血誓约乃dom和sub的绑定仪式,立下誓约之后,dom只能支配绑定的sub,相对地,sub也只会感受到绑定dom的信息素和听见他下达的命令 方才杨昊云所说,外面有一堆奴隶等着他带进屋,那是因为他刻意不与某一位sub订下饮血誓约,这样他才能尽情支配未立约的奴隶,但见杨昊云又张嘴对着女佣下命令,被扯发的女佣一接收到命令,她举起双手开始对着自己的左右颊使劲掌嘴,杨昊云继续扯着女佣的头发,他居高俯瞰掌嘴的女佣,眼眸底下冰冷地无一丝温度,对他而言,sub就该如此。 女佣使力搧了十来下的耳光,她都快把自己的两颊给打肿了,但杨昊云却没有丝毫心软,她泪流不止地对着杨昊云哀求:「主人……对不起……求你别把我给丢了……求你……」 女佣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许多摒弃自尊的行为,在场的normal皆冷眼旁观,因为这是雇主的家务事,他们无权插手介入,可是女佣的低贱乞求,听在林琛耳里竟是如此刺耳,一股没来由的浮躁又涌上他的心头,最后,林琛还是压抑不下心底的焦躁,他再度出声打断正在惩罚女佣的杨昊云。 「杨先生,不好意思,我看太阳也快下山了,你要不要先和我们说明工作分配?这样我们也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林琛的发话,阻止了杨昊云继续惩罚女佣,他对女佣又下了道命令,女佣低头跪在杨昊云脚边,杨昊云就这么用脚踩在泪流满面的女佣头上,被踩头的女佣仍不停对着杨昊云哀求,千万别把她给丢弃。 「真是抱歉,让各位看笑话了,我尽快解说你们的任务,待会儿我会发放乾粮,领完乾粮之后,你们就可以过去牧场工作了。」 杨昊云温声解说工作内容的同时,他的脚边不时传来女佣的啜泣声,看在林琛眼里,他只觉得dom和sub这两类人的互动,实在是可笑至极又令人作呕,杨昊云解释完眾人的工作,他又让另一名佣人进门发放他刚才提及的乾粮。 「好了,既然没问题的话,那你们就开始工作吧。」 03 神秘的男人 佣人将领完乾粮的眾人带至另一扇房门前,佣人表示,这个房间里面有各式枪枝刀械,眾人有三十分鐘的时间,可以自行领取所需的武器,但是每人领了些什么都需要向佣人回报,语毕,佣人按下码錶开始计时,正如佣人所说,房间内有各式的武器及弹药,林琛在这间小型的武器库里大致绕了一圈,最后他挑了把轻盈且锋利的匕首塞进自己的腰侧,随后又拿了好几个弹匣放进自己的后背包里。 林琛做好登记,先一步来到今晚要看守的牧场,杨昊云的牧场,外边是数十亩的草地,再来就是他们重点看守的牛舍,早上牛隻会在外面草地上进食,到了晚上才会被人牵进牛舍,这次的看守任务以分组进行,十人看守,每两人一组,两组巡视牛舍外面,三组人顾守牛舍内部, 林琛坐在牛舍正对面的大树下,距离上工还有点时间,于是他拿出刚才发放的乾粮,开始啃起乾硬且难入喉的粮食,只是他才吃没几口,远处却走来一名理着平头的壮硕男人。 「你是林琛?」 「恩。」林琛想,眼前这个男人,应是与他同组的王绍。 「我们来谈一下吧,今晚我就在树上盯梢,而你则和其他几人一起巡视牛舍外围。」 「为什么不是你去巡视,而是要叫我去?」 按照杨昊云的配置,两组人巡视牛舍周边,其中一组的一人,则是负责爬到树上狙击闯入者,王绍会这么想到树上盯梢的理由也很简单,只因在树上狙击是相对轻松且危险性低的工作。 只是林琛高傲的态度,令王绍很是不满,他鄙夷地上下打量坐在地上的林琛,嗤笑道:「就你这单薄的身形,我还真怕你从树上掉下来会直接摔死,为了你好,我看你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巡视,让他们保护这么瘦小的你。」 林琛听了王绍的讥讽,脸上表情仍是一贯地冷漠,他又塞了一口乾粮,说道:「这你就别替我担心了,反倒是你这大隻佬,该不会是想要爬到树上偷懒,才会这么主动提出想到树上去?」 伶牙俐齿的林琛,说没几句话就把王绍给惹怒,气得他左手揪住林琛的领口,右手举枪对准林琛的脑门,咬牙切齿道:「看你这么瘦弱,我猜你大概连枪都拿不稳,你是哪来的底气,说话敢这么嚣张?」 「你又知道我连枪都拿不稳?不然我们来比试一下,如果你能让我服你,工作的这段期间,狙击工作就全部交给你来做。」 「好。」 王绍说完,他恶意将林琛用力一甩,害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他撇了林琛一眼,而后又指着牛舍屋顶停着的数十隻乌鸦:「看到那些乌鸦了吗?我们轮流爬上树各开五枪,看谁能打中最多隻乌鸦。」 王绍也不给林琛话语权,一说完他就逕自爬上树,王绍爬到五米高的高度,他取下背上的狙击用长枪,将右眼往狙击镜一靠,全身贯注地对准屋顶上的整排乌鸦。 咻、咻、咻、咻、咻——— 林琛在树下听到快速且间隔极短的五声枪声。 嘎啊——— 骤然的枪声,让原先停靠在屋顶上的乌鸦群起飞窜,林琛将视线往牛舍方向投射过去,他见到地板躺着二隻乌鸦的尸体。 「换你了。」王绍从树上下来,他拍了拍林琛的肩膀,示意他赶紧上到树上去。 被枪声惊动的乌鸦,一时半刻还不会马上停止飞翔,林琛看了一眼群飞的鸦群,若要在五枪之内打到空中乱窜的乌鸦,光是想像就知道难度不小,林琛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俐落地背着自己的狙击枪爬到五米高的地方,他拿出狙击枪,将枪口对准树叶与树叶之间的间隙,林琛双眼紧盯不停盘旋却不降落的乌鸦,约莫过了二至三分,林琛迟迟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林琛,打不到的话乾脆就别开枪了,省得浪费珍贵的子弹。」王绍见林琛一直不开枪,他又在树下大喊一声,刻意扰乱林琛的思绪。 一、二、三、四…… 对于王绍的激怒,林琛充耳不闻,他开始在心里唸起数字,直到唸到数字五的时候,林琛开下第一枪。 嘎啊——— 天上落下第一隻乌鸦,王绍见状,暗地吃了一惊。 开下第一枪以后,林琛也不急着继续开第二枪,他这一枪又让乌鸦更加躁动不安,于是林琛又静止不动望着树叶间隙,林琛内心不停默数数字,他在计算乌鸦经过射程范围内的规律。 一、二、三、四、五、六…… 五分后,他又开下第二枪,天空落下第二隻乌鸦。 半小时过去,林琛开完五枪,而他也成功打下五隻乌鸦,这次林琛也不爬回树下,他从树上探出头,朝着底下脸色铁青的王绍大喊一声:「王绍,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去干活了。」 低估林琛实力的王绍,愤愤转身离去,林琛这人,身形瘦小不擅搏击,但他却是个用枪高手,他的枪法全仰赖他那对视力极佳的眼睛,林琛双眼视力是常人的两倍,所以他总能看得比一般人更远更清晰。 太阳西下,夜幕低垂,今日是个无云的夜晚,在月色的映照下,虽然视线不佳,不过林琛尚能看清牛舍那里的动静,故他暂时还不打算用上夜视镜。 凌晨两点,经过数小时的盯梢,牛舍目前尚未有可疑的动静,只是不知怎地,林琛看着牛舍屋顶上停靠整排的乌鸦,心里竟莫名有股说不出的压抑感,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正被谁给监视着。 凌晨三点,原先停滞在屋顶上的乌鸦赫然拍动翅膀,漆黑一片的乌鸦开始展翅飞窜,更奇怪的是,当乌鸦开始在空中盘旋的时候,地面却忽地飘来一阵浓雾,而那阵迷雾正以极快的速度往牛舍的方向飘了过去。 林琛心中顿时警铃大响,这片迷雾面积不大,看起来就是衝着牛舍而来,林琛因位处高处所以并未受到浓雾的影响,可是他却也无法看清下方的动静,他只能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影正往牛舍那边靠近,林琛直觉,这阵浓雾定是犯人的障眼法,考虑到浓雾可能有毒,林琛当机立断取出布巾绑在脸上掩住口鼻,他悄声爬下树,拔腿就往牛舍方向狂奔过去。 嘎啊——嘎啊啊啊——— 林琛奔跑的同时,耳边不停传来乌鸦的嘶哑叫声,这些乌鸦也跟随林琛的脚步飞进牛舍里面,很快地,林琛已距离牛舍大门不到五公尺的距离,而他也见到牛舍铁门被人强行破开门锁,林琛将狙击枪揹回背上,他改取出腰侧的小枪,准备进入牛舍之内。 牛舍内部的构造相当简单,正中间有一条宽敞的走道,左右两侧用着铁栏杆隔出一格又一格的空间,每个空间都各有一隻牛隻,为了避免浓雾退散而行踪暴露,林琛连忙鑽进右方的铁栏杆内,企图用牛隻来遮蔽自己的身形,只不过他才刚靠近牛隻,竟惊见牛隻就像是昏死一般瘫软倒卧在地,林琛猜测,这阵浓雾很有可能被犯人掺入迷药,用以迷昏牛隻和看守者,既然如此,林琛就必须趁这二人尚未察觉他之前,速战速决尽快将人给击杀。 想通这个道理的林琛,他手拿短枪,矫捷地翻过一个又一个的铁栅栏,与此同时,牛舍内的浓雾正逐渐消散,当林琛翻过第四个铁栅栏,猝然见到正中央的走道站了一名身着宽松白袍的男人,而另一名男人则是一身深灰紧身衣,他正蹲在某一隻牛隻的前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林琛往灰衣男的方向定睛看去,不看还好,一看林琛瞬间头皮一麻,牛隻身上居然佈满一条又一条的细长黑色蠕虫,牠们就像水蛭那般,贪婪地吸食牛隻的血液,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吸满血的蠕虫,身形渐渐鼓胀起来,原先壮硕的牛隻却开始变得乾瘪。 林琛没有迟疑,他立马朝着近在咫尺的灰衣男的脑部开了一枪。 嘎嘎啊啊啊——— 林琛才刚开枪下去,剎那之间,牛舍内四处纷飞的乌鸦,陡然朝弹道的方向衝了过来,乌鸦替灰衣男挡下那一枪,只不过这一枪却也引起了两名男人的注意,灰衣男站直身体,视线往他这边投射过来。 砰——砰砰——砰——— 林琛开始对着灰衣男和白衣男疯狂开枪,只是无论林琛如何开枪,牛舍内的乌鸦总会刻意往子弹的方向撞过去,林琛对着二人疯狂开枪,周遭的浓雾全数消散,林琛的每一枪都被乌鸦给挡了下来。 微弱的月光,透过牛舍屋顶上的通风窗口映照进来,林琛这下子总算得以看清这两名男人的长相。 灰衣男,异常死白的肤色、诡异的黑色虹膜,面容看起来就像是不存在于人世的妖魔鬼怪,白衣男,白皙的肌肤、如瀑的银发、一米九的高挑身高,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还是他的双瞳,他与灰衣男不同,白衣男虽有眼白可他的瞳孔却像颗璀璨的黄宝石,灿烂的金色瞳孔彷彿会摄人心魄,一眼望去就会深陷其中。 林琛恐惧戒慎地望着眼前这两名奇怪的男人,他看着白衣男对灰衣男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语言,灰衣男点头吹了一声口哨,便从牛舍的通风纱窗先行离去,而吸饱血的黑色蠕虫,居然违反常理地随着灰衣男的脚步从窗户爬行出去。 灰衣男虽提早离开,但白衣男却仍旧留在原地,林琛举起手上的枪,将枪口对准白衣男,大声喝斥:「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偷血!?」 白衣男无视林琛的问话,缓缓朝林琛走去,只是白衣男的周身似乎有股无形的气场,随着白衣男越发靠近,这股压迫的气场,竟压得林琛持枪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站住!我警告你,你如果再靠近我就要开枪了!」 白衣男并未停下脚步,他张开略微苍白的薄唇,对着林琛说道:”跪下。” 此话一出,林琛身体猛然一震,他的身体竟莫名照着白衣男的命令,双腿跪了下来,林琛瞪大双眼,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现在会跪在男人面前,转瞬之间,男人已站在他的面前,林琛抬头一望,剑眉星目的容顏、结实精壮的体魄、耀眼夺目的金瞳,眼前这个男人,完美地就像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林琛跪在地上,他发狠瞪了男人一眼,再次吼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人沉默不应,他缓缓抬手扯下林琛脸上的布巾,指尖轻柔地来回抚着林琛的脸庞。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近距离四目相交,男人微微瞇起眼眸,嘴角更是勾起若有似无的浅笑,他细抚林琛的脸颊,低声呢喃:「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04 诅咒般的制约 林琛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他本应感到害怕,可当他对上男人那对摄魂金瞳,林琛竟情不自禁地沉沦于男人的注视之下,林琛不只忘却了害怕,长年匿于林琛体内的那股躁动,居然也因此平息了下来,一股说不出的释怀感在林琛心底暗自发酵,就好似他终于将丢失已久的事物找回自己身边那般。 男人摩挲轻蹭林琛脸上的每一吋肌肤,洁白指尖沿着林琛的脸庞,由上而下轻轻刮挠,林琛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人给抓捕起来,可是男人的一举一动,却攫取了林琛的所有目光,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想与男人再多相处一会儿,更想再多看男人一眼。 「嘶……」醉心于男人的林琛,右腿脚踝处赫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倒吸一口气,视线往下一移,他竟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正爬着一条刚才吸附在牛隻上的黑色蠕虫,林琛想伸手将蠕虫给拍开,无奈他却因男人无形的气场而全身动弹不得。 「别怕,我来替你拿走。」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人并不回答林琛的问题,他蹲下身,取走林琛塞在腰侧的小刀,男人拿着小刀往虫身的尾巴处轻轻划过一下,蠕虫一吃痛,立刻松开紧咬的口器,男人也顺势将蠕虫抓了起来,蠕虫一离开林琛的脚踝,林琛的腿上也多了两个针孔大小的小孔。 林琛惊恐地望着男人的一举一动,但见男人从宽松的袖口取出一罐小土瓶,他将取下蠕虫放进土瓶,男人又伸手覆在林琛的伤口上,大掌底下晕出微弱白光,林琛感觉到掌心传来细微暖意,很快地,男人再次将手移开,林琛脚上的伤口已不再淌血,就连针孔大小的伤口也消失了。 「放心,这虫没毒。」 男人一语道破林琛内心的担忧,虽然林琛暗自庆幸虫子无毒,但他现在仍因男人的关係动弹不得,治疗结束,男人站直身体似是准备离开,林琛见状,焦急大吼:「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快替我解开!」 男人仍是不回应林琛的问题,反倒对着林琛低声呢喃,有别于方才浑厚的声嗓,男人用着高了几度的声调,说道:”起来吧,但今晚的事情,不许你向任何人提起。” 这句话过后,林琛心头又是一震,他的四肢居然又能活动了,这么诡异的事情可把林琛吓得不轻,他就这样坐在地上,傻愣看着男人和纷飞的鸦群离开牛舍,直至林琛再次回神,已是翌日清晨,牛舍内的状况,很快就被早起巡逻的警卫给发现,想当然尔,牛隻惨死的事情,很快就传到杨昊云耳里。 据昨晚其他名看守者描述,他们先是见到原先停在屋顶上的鸦群,倏然一齐拍翅盘旋于空,紧接就是诡譎的浓雾将他们给笼罩其中,在这之后眾人便失去意识,一直到了隔日才清醒过来。 会客室内,齐聚十名看守者,杨昊云阴着一张脸,冷声问:「所以你们之中都没人见到犯人是谁?」 眾人因失职未看守好牛隻,各个皆是面面相覷、噤若寒蝉,为了不惹麻烦上身,林琛也打算保持沉默,会客室内安静地彷彿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见,遽然,王绍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林琛,我问你,你昨晚为什么不是在树上而是待在牛舍里?」 林琛知道王绍大概是要藉着这件事对他找碴,他望向王绍,冷淡回:「昨晚犯人用浓雾作为掩护,我根本无法掌握对方确切的位置,迫不得已我才会进到牛舍里面,难不成你是希望我继续躲树上,白领雇主的报酬吗?」 「既然如此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没有,我进去没多久就被雾给迷晕了。」 林琛一否认,王绍脸上登时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又继续追问:「林琛你这话有毛病啊,我们一群人也都是被雾给迷晕,怎么就你最早清醒?」 当时警卫发现林琛时,除了林琛以外其馀九名人员皆处于昏迷,就只有林琛一人是清醒的。 「说不定你根本就没有被迷晕,既然没有晕倒,你肯定有见到犯人,我这么理解应该没错吧?」 「我进入牛舍时,脸上有蒙上布巾,我吸入的浓雾没有你们的多,所以才会比你们早清醒。」 只是林琛的解释并未让王绍就此打退堂鼓,他又从口袋里拿出子弹弹壳,林琛一看王绍手上的东西,瞬间刷白了脸,王绍将手上的弹壳,放到杨昊云面前:「杨先生,你千万别信了林琛的话,当时我们一下子就被雾给迷晕了,就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个弹壳却让我在牛舍里发现,这不就代表林琛实际上是有看到什么东西,才会开枪射击的吗?」 杨昊云一听眉头深皱,他转头看向林琛,问道:「所以你有看见犯人是谁?」 林琛知道自己若是回避杨昊云的问题,王绍肯定会抓着这点继续从中挑拨,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昨晚的事情如实交代,但林琛话才刚要说出口,他的心脏却猛然绞痛起来,他痛到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林琛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一旁的佣人赶紧上前关心,林琛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林琛只知道男人要他保密,可是男人的话,就像是诅咒般的制约,蛮横地强迫林琛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王绍一见林琛的狼狈样,说起话来更是盛气凌人,他又对着林琛狠狠地补了一刀:「怎么?一对自己不利就想装病?昨天看你倒是挺会说的啊?」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林琛痛到直冒冷汗,他狠瞪王绍一眼,齜牙咧嘴道:「我只是依稀看见人影......才会出手开枪......但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你是要我怎么说出口......?」 「林琛不管今天你有没有看见,你还是撇不掉让人跑掉的责任,更何况一说到对你不利的事情,就想藉机装病来逃避,你这样的身体,劝你还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少笑死人了……你们一个个不都跟我一样没抓到人……怎么就我丢人……你们都不丢人?」 本来想雇人守着牛舍,结果牛隻却仍旧惨遭毒手,杨昊云本就怒火中烧,听了这两人的对话,杨昊云是越听越上火,忍无可忍的杨昊云,终究还是出声喝斥二人。 「你们两个到底闹够了没有!?」 这声吓阻,总算让两人停止争执,可是杨昊云却也不打算放过怠忽职守的眾人,他威胁眾人若是没有找出犯人,他们就别想拿到此次的报酬,另外他又要求所有人白天也要下田耕种来赔偿此次的损失。 「至于林琛你就免了,要不是你的事务所不停向我保证,说你的工作能力特别好,我才会破例事先付钱给林才努,但依我现在看来,你似乎和我想像中有些出入,你去和林才努说,让他马上换个人过来替补你,否则就把钱直接退还给我,总之我是不会再雇用你了。」 「……什、什么?」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识相点的话,我劝你最好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05 取血的阿卡德人 离开牛舍的白衣男人,回到自己原先居住的地方,白衣男昂首阔步走在空无一人的石径上,他拐了几个弯,走进一间上面写着隔离所的石室,男人才刚踏入没多久,里头便走出另一名男人上前迎接,原来是方才和他一起至牛舍取血的灰衣男,他恭敬地对着白衣男行了个跪拜礼,还对着白衣男喊了声王上。 「这里没有别人,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对了,牛血已经拿给祭司了吗?」 「给了,祭司正在製作汤药。」 「许褚,你先去忙吧,我有点事要找祭司。」 虽是收到退下的命令,许褚却仍紧随在后,走在前方的白衣男骤然停下脚步,又问:「还有事要报备?」 「言曄,昨晚那个男人......」 「该怎么做,我清楚得很,反倒是你回来之后,有把这件事上报给祭司?」 「没有,我没有上报给他。」 言曄点头应和,他扭头继续往石室里面走,这间石室的构造,左右两侧是隆起约莫半米的土阶,土阶上躺着一名又一名的男人和女人,这些连喘息都有困难的男女们,身上都不约而同地佈满大小不一的黑斑,此起彼落的痛苦哀号,并未让言曄缓下脚步,他不停歇地继续往里头走去。 片刻之间,言曄已来到石室最里边,他走到一名傴僂老人身后,老人身穿后背纹绣奇特图样的玄色大袍,上头的图样绣着一对公牛犄角以及形似枯木的权杖,外边更以奇特文字将二者圈在其中形成一个环状图腾,这个老人,正是方才言曄口中所提到的祭司。 言曄才刚走近,祭司便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弯腰朝着言曄行了个揖礼,礼貌说道:「王上,汤药晚点就好了,您可以先至神堂等候,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我会第一时间让人通知您。」 言曄从袖口内取出一罐土瓶递给了祭司,他疑惑接过手并拔开瓶口软塞,土瓶内马上爬出一条虫身圆润的黑色蠕虫。 「把这条食血虫单独做成另一份汤药。」言曄说。 祭司将虫塞回土瓶内,他转头看向言曄,不解问道:「这是什么血?」 「陆地人的血,我从牛舍看守者中,取了一点血回来。」 「知道了,下回这种小事,您让许褚送过来就好,别亲自到隔离病人的地方,我就怕您也会染上黑斑症。」 言曄先行前往神堂,约莫半小时,祭司步履蹣跚地端着两碗汤药,他的身后还领了几名侍从,侍从各抬了一名染上黑斑症的病人,一行人行至神堂,庄严恢弘的神堂石门上刻画着与祭司黑袍上相同的图腾,石门哐啷一响,左右两侧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啟。 祭司领人走进神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神堂内躺满近百具的尸体,再更往里面走,神堂正中间有个隆起约莫半米高的台阶,台阶后方的石壁,是一幅三米高的雄伟画像,画像画着一名身穿黄金鎧甲的牛头人,那是居于此地的居民,最神圣且尊贵的神祇。 画像的右侧,摆着一张刻上密密麻麻古代文字的石椅,言曄坐在石椅上,静静等候祭司的到来,只见祭司让侍从将病人放置台阶之下,他又对着言曄行了个揖礼,而后便双手高举唸了一长串的祝福祈语,最后捧着汤药依序让两名病人服下。 汤药下肚,言曄微微眯起双眸,仔细观察两名患者的变化,半晌,男患者发出短暂的呜咽声,最后他还是停止了呼吸,而另一名女患者则是蜷起身体,她似乎是因为体内的疼痛而止不住地发颤,紧接着她又从嘴里呕出一大口黑血,只是她与男患者不一样的是,女患者的胸口竟恢復平稳且规律的起伏,原先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怎么样?」 祭司再三确认女患者的状况,数分后,祭司最终确定女患者病况稳定下来,他说:「找到了,先祖提及的治癒之血,正是陆地人的鲜血。」 言曄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稍缓解,他走下台阶,採半跪姿跪在已逝的男患者身旁,言曄掌心放于患者的额头之上,掌心底下渐渐发出微弱光晕,短短几分的时间,患者身上的黑斑已全数消散。 「愿你安息,我的阿卡德子民,先祖将带领你的灵魂前往下一片净土。」 七千年前的地球,来了一群从尼比鲁星球来的侵略者,他们以神祇的姿态来到地球,并以魔法文明强制奴役地球人,其背后目的就只为了夺取地球稀有的金属矿材,尼比鲁人在地球建立了文明,一千年过去,尼比鲁人已採到足够的矿材,他们打算在离开地球之前,将地球人和他们所建立的文明一併摧毁殆尽。 恩基,为当时掌管地球人的其中一名尼比鲁人,他不忍这些地球人受尽千年奴役,最后却换得尼比鲁人的无情抹杀,恩基瞒着自己的同胞,用魔法于数千公尺的地底打造出磅礡的地下城,作为地球人暂时的避难之所。 恩基为这块藏于地底下的土地取名为阿卡德,阿卡德,在尼比鲁语里是净土的意思,当时恩基挑选东方大陆数万名的normal,将他们领进用魔法开闢的地下城,期间恩基甚至还教会地球人如何在地底生活,尼比鲁人离去,地球的每一吋土地,全成了寸草不生的焦土,而逃于此难的地球人,便一直久居在阿卡德这片净土,数千年过去,原先居住在东方大陆上的地球人,结合了原先语言及文化,逐渐演化出另一套专属于地底人的文明。 在阿卡德人的阶级制度里,主要分为五阶。 王上:形同恩基先祖的分身,为阿卡德人的精神象徵,拥有无上的权位。 祭司:能透过仪式及自身的灵通与恩基先祖对话。 追随者:终生跟随并服侍歷代王上和祭司的阿卡德贵族。 平民:无权无势的低阶百姓。 奴隶:一生受人奴役且不得翻身的底阶人民。 他们不只用居住区域区分身份,更用身上穿的衣服顏色区分阶级高低,由上至下分别为,纯白王上、玄色祭司、麻色追随者、深灰色平民、褐色奴隶,而在阿卡德悠远流长的歷史中,阿卡德曾在建国一千年时,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部分阿卡德人透过恩基留下的陆之门重返地面,这些人也就成了现今的陆地人。 言曄才刚念完祷祝的祈语,祭司的沙哑老声随之传来:「王上,黑斑症传染速度实在太快,我们务必要尽快拿到更多陆地人的血,否则……」 「知道,这几天我就会领人再去地面取血。」 06 诡异的S区 今天是林琛离开杨昊云牧场的第五天,林琛虽被杨昊云赶了出来但他却并未马上回到事务所,财奴那间小事务所,员工就只有林琛和林浩二人,林浩因年纪尚小,林琛不忍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屠戮,所以他迟迟不肯教林浩用枪,这种见不得光的杀人差事,一律都还是由林琛来执行。 由于林琛太过了解财奴,即便他厚着脸面回去事务所,财奴为了死守到手的委託费,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逼着林琛将犯人找出来,无奈之下,林琛只好用着这些年暗地攒下的钱财,在s区的小镇上找了间便宜又破旧的旅店,顺道打听s区的吸血怪事。 自从亲眼目睹牛舍内的惨况,林琛初步认定,先前惨死的家禽、牲畜也同样是被奇怪的蠕虫给吸乾血,虽还不清楚犯人偷血的动机是什么,但林琛隐约感觉犯人应是在找寻或是搜集不同牲畜的鲜血,对于取过血的牲畜,他们并不重复取血,而是继续找寻下一个目标。 目前s区所饲养的牲畜、禽类,都已被犯人各取过一次血,按照林琛现在的观察,犯人理应不会再来取血,但尚未查明犯人的身份及目的之前,都还很难一口咬定犯人不会重复犯案。 晚上九点,林琛再度来到市区里最大间的酒馆,这里龙蛇混杂,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林琛走至吧台点了杯最便宜的啤酒,并找了个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喂,老李,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你听说了没?」 「你是说......s区不只牲畜被吸血,现在就连人也会被吸血的怪事?」 「对对对!这s区的怪事真的越来越多了,现在就连替财主看守牲畜的normal,也接连出现被吸血的事情,我想那些财主就快要被吓个半死了吧?」 林琛听着四处旅行的normal贸易商人,在他身后高谈阔论说着s区的怪事,可是林琛却是越听越毛骨悚然,几天前他才被白衣男人取走身上的血,仅仅过这么几天,s区就开始传出人类陆续被吸乾血的事情,不过这也让林琛间接证实一件事,犯人确实是在寻找血液没错,只是他们要找的血液,是人类的鲜血。 为了得到更多情报,林琛拿着酒杯往后方圆桌走去,他脸上掛着假笑,逕自往商人旁边的空位坐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刚才不小心听你们在聊怪事……」 猝然被林琛插上话的几名外贸商人,他们一齐转头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林琛,不过眼光锐利的商人们,很快就意识到林琛很可能是前来s区工作的normal,其中一名被唤为老李的商人,率先开口探询道:「你是来这里给财主工作的吗?」 「是啊,我昨天才刚到这里,明早准备要去雇主那边报到,只是恰巧听到你们在谈这件事,所以才想向你们打探……」 「详细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吸血的怪事好像是从三四天前开始的,已经有好几个财主雇佣来的normal遇害。」 林琛故作惊讶,他又问:「那……有看到犯人的样貌或是案发现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部分倒是没有……只知道死的这些人都在晚上遇害,我们明天一早也要赶紧离开s区,这里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琛又与这群商人聊上好一阵子,不过却只有探查到数名normal遇害身亡,以及犯人只在夜晚犯案,但更细节的部分却是一问三不知,眼看继续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林琛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匆匆和这群人告别。 晚上十一点,离开酒馆的林琛走在冷清的大街上,他还在不停回想刚才商人所说的事情,既然犯人陆续犯案,若是想要再次找到白衣男人,他就必须往昏暗且人烟稀少的地方找去,于是林琛的第一直觉便是s区的贫窟,那里是被人们所遗忘的一角,即便死了再多sub也不会有人在意。 虽然还猜不透犯人的动机,不过既已知道对方就是衝着人血而来,林琛暗忖,或许今晚犯人还会现身出现在贫窟犯案,于是他决定前往贫窟碰碰运气,林琛驱车往贫窟的方向过去,因贫窟与市区相隔好一段距离,若是开车前往最少也要一小时左右,林琛狠踩油门奔驰在荒烟小径上,只是他却在快要抵达贫窟之前发现了异状,林琛将车停下,他的前方是一座用木头搭建的木桥,但木桥竟没来由地垄罩一阵浓雾,浓雾之中还依稀可见人影攒动。 嘎啊啊啊─── 数十隻乌鸦从浓雾里面径直往林琛的车子飞了过来,牠们不停在车子四周拍翅尖叫,沙哑又难听的叫声简直就快把林琛的耳膜给叫破,林琛抄起驾驶座下方的枪枝,他一下车,对着这些乌鸦开了数枪,只是枪声并未让乌鸦心生畏惧,牠们仍不断飞扑袭向林琛,乌鸦的叫声、诡异的浓雾,林琛心里明白,那个男人又来了。 混乱之中,浓雾逐渐消散,浓雾退去,林琛不只在桥上见到白衣男人,他的脚边还躺着数名全身爬满黑色蠕虫的sub,这些sub的脸上全被密密麻麻的蠕虫给覆盖,林琛看着约莫十公分长的蠕虫,鑽进这些人的鼻腔、耳朵、嘴巴,只见sub的身体越来越乾瘪,而蠕虫滑溜的虫身则是不断胀大。 一分鐘左右,蠕虫将满地的sub吸乾血,牠们又朝林琛的脚边爬去,蠕虫一离开sub的身体,各个都成了一具令人作呕的乾瘪尸体,林琛想转身逃上车,可是林琛脚边却传来一阵刺痛,原来蠕虫已爬进他的裤管里,一隻蠕虫才刚爬上,后方数以千计的蠕虫也在后方准备缠上林琛,正当林琛以为自己将会死在这些怪虫底下,千钧一发之际,木桥上突然响起一声清脆口哨声。 口哨声之后,本来要爬上脚边的蠕虫开始往后退去,林琛也趁机赶紧取出腰间的小刀,他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几隻蠕虫给弄了下来,林琛才刚把虫给弄掉,他又马上感受到一股令人难受的无形气场,就像在牛舍初见男人一样,这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无形气场,再次蛮横无理地压制住林琛。 “回去,别再往前一步了。” 男人又用着特殊的音频对林琛说话,压迫的气场、急速的心跳,林琛捂着闷痛不已的胸口,朝着男人大喊:「你到底是谁?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不应,蠕虫和乌鸦纷纷随着男人的脚步往贫窟的方向过去,林琛只能傻愣站在原地,望着桥上的乾尸以及男人步入贫窟的背影。 与此同时,杨昊云的大宅里,正为了近期离奇的吸血事件吵得沸沸扬扬。 短短五天,活人变成乾尸的消息频传,吓得这些normal能逃就逃,哪里敢再多待一会儿,想当然,杨昊云请来的normal也是一个个闹着要离开,杨昊云虽有意挽留,但却挡不住眾人离去的决心。 「杨先生,这都死几个人了?我也不跟你拿钱了,你去找别人替你守牛舍吧!」 「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看见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所以才能这么轻松地要我们留下来,如果当时你有在现场,就会知道到底有多可怕!」 有了那一晚的经验,眾人夜巡牛舍时,都心照不宣地蒙上布巾掩住口鼻,果不其然,犯人再次现身又是乌鸦群飞、迷雾袭来,身处迷雾之中的看守者,当机立断就要拔腿逃离迷雾区域,浓雾里面却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号声,浓雾内本就视线不佳,更遑论听到这么可怕的惨叫,眾人第一反应便是停下脚步、举枪环顾四周,待迷雾消散,眾人一个个都刷白了脸。 他们见到王绍全身爬满蠕虫,发疯般倒在地上不停鬼吼鬼叫,可是蠕虫吸血的速度实在太快,用不了多久的时间,王绍的身体开始乾瘪下去,到了最后他直接变成一具乾尸。 「你们如果要走可以,但至少也等我找到替代的人……」 「不行!一刻都等不了,我们今晚就一定要离开!」 「是啊!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就怕你还没找到替代的人,我们就已经死在这里!」 杨昊云生性恶劣、目中无人,但他的信息素却也仅在sub面前管用,对于不受信息素约束的normal,根本就无法强制他们继续留下,侥倖活下的其他人也不管杨昊云的劝说,陆陆续续离开杨昊云的宅子。 眾人一哄而散,接待室里面顿时只剩杨昊云和另一名女佣,满腔怒火无处发洩的杨昊云,他散发浓厚的信息素,狠瞪身旁的女佣,开口怒喝道:”跪下!” 杨昊云站起身,他扯着女佣的头发猛力将她拖到一旁,杨昊云开始对着女佣拳打脚踢,怒火中烧的杨昊云,每一下都重重落在女佣身上,女佣倒地蜷缩、不停哭喊求饶,却未见杨昊云有半分收敛。 「主人求你……嗯呃……别生气……求……」女佣无助地倒地承受施暴,她被杨昊云打到连句话都无法正常说出口。 「妈的!才打你几下就哭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吃了我多少米,你就这么不禁打吗?」 驀地,宅邸里的灯光霎时一暗,杨昊云停止动作,他惊慌失措地对着会客室外面的佣人喊道:「外面的,快去检查电源!快去!」 碰─── 会客室内的杨昊云还在大吼大叫,他却被一声猝不及防的声响给吓了一大跳,他赶紧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原来是一道强风将他身后的玻璃窗给硬生吹开,窗帘被强风吹得沙沙作响,更替这个阴暗的空间增添几分诡譎感,惊魂未定的杨昊云都还未平復心绪,他就先感觉到自己的裤管似乎爬了什么东西进去。 杨昊云反射性地伸手拨开裤管,他只觉得有股冰凉的感觉不停往他身上窜,只是他才刚弯腰触碰到自己的脚踝,那东西竟又沿着他的指节径直往上爬,在视线不佳的情况下,未知的恐惧正在这个空间里悄然蔓延。 「这、这到底是什么……嗯唔……呃啊……」 冰凉黏滑的虫体迅速爬上杨昊云的面颊,无数隻蠕虫强势鑽入杨昊云的嘴里,这些蠕虫不断往杨昊云的口鼻内鑽了进去,杨昊云犹如中邪般频频摇头晃脑,他想哀号出声,却因咽喉里塞满成千上百隻蠕虫而喊不出求救声。 「呃……救……呃嗯……」 杨昊云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很快地,会客室又归于平静,数十分后,会客室大门被人打开,几名佣人拿了紧急照明的手电筒,急忙喊道:「主人……电源一时还无法恢復……所以……啊啊啊───」 屋内的景象,吓得佣人手上的手电筒差点就要拿不稳,佣人哪里能料到,短短几分鐘的时间,原先待在会客室的杨昊云及女佣,竟莫名成了两具乾扁的枯尸。 07 真正的治癒之血 这次的取血,就和前几回一样顺利,言曄和许褚仅花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就完成了今晚的取血,只是言曄才刚回到地下城又匆匆赶至神堂,他一踏入庄严的神堂,不出所料,隔离所又送来数十名因黑斑症而死的百姓,言曄面无波澜,他迈开步伐走上台阶,开始为逝者朗诵祝语,而后又替这些逝者退去身上的黑斑。 一年前,黑斑症没来由地出现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净土,虽说言曄拥有治癒的能力,但他却只能退去患者身上的黑斑,而不能阻断病魔继续吞食阿卡德人的生命,言曄的每一日都只能像这样,冷眼看着他的阿卡德子民,变成一具又一具冰冷且佈满黑斑的尸体,然后再被追随者抬进神堂里,让言曄替他们念上几句祝福的祈语。 一小时过去,祷祝结束,言曄将候在神堂外面的追随者给喊了进来,让他们将尸体抬出去火化,言曄离开神堂,回到自己的居所休息,百坪大的石砌矮房,内部格局却是相当简单,屋里仅划分出正厅、澡间、寝间,还有几间堆放杂物及间置的隔间,石墙上嵌着一整排照明用火把,緋红火光照亮偌大的正厅,居所内早已候着多位服侍言曄的追随者。 「王上,欢迎您回来。」数名追随者见言曄归来,一同下跪行跪拜礼。 言曄将屋里的追随者全数支退,他在屋里绕了几个弯,最后停在通往澡间的石门前,他伸手用力往石门旁的圆柱机关向下一压,只见石门缓缓向右打开,言曄踏进澡间,他的右手边是一池冒着地热泉水的泉池,左侧则摆着一张石桌椅,而追随者也在言曄归来前,将乾净衣物放至石桌上。 言曄褪下沾上尘土的宽松白袍,他赤着身子,缓缓踏进氤氳裊裊的泉池,清澈的泉水打湿及腰的银丝,言曄枕着池边的石枕,将自己全然浸泡在池水里,长年未照射阳光的苍白肌肤,因热水而浮上一抹殷红,他就像一幅绝伦的画像,光洁白皙的肌肤、雕刻般的深邃轮廓、完美比例的精实体魄,只是这副无暇的躯体,胸前却有着一颗艷红色的圆痣,这颗硃砂痣,突兀地破坏了整体美感,可是言曄却将它视若珍宝,他闭上双眼,小心翼翼抚上胸前的朱砂痣,唇角还勾起微微笑意。 尚在池水里休憩的言曄,倏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他下意识抓起停在自己鼻尖上的小虫,原来是隻有着平扁虫身、深黑甲壳体背,外观形似蜣螂的传音虫,言曄抓起传音虫,纤细的虫脚不停挣扎晃动,言曄往传音虫的腹身轻压一下,传音虫竟开始发出类似人声的说话声。 『我把今天取的人血交给祭司了,但是今天我从祭司口中得知,这几天取回来的血,似乎对病人都起不了作用,祭司他……』 啪擦!传音虫话都还未说完,就先被言曄给一把捏死,言曄神色阴沉,他起身离开泉池,大步往一旁的矮桌走去,只是言曄才刚换上乾净的宽松白袍,外边却赫然又飞来一隻传音虫,原来是候在大门外的追随者发来通报的传音虫,说是祭司在外求见。 言曄面色一凝,他步出澡间,同样也给门外的追随者发了传音虫,让追随者将祭司给领入内,祭司踏着蹣跚的步伐走进屋里,手上还捧着一盘拳头大小的紫黑色果子,追随者离去,言曄和祭司坐在正厅内对视,虽说祭司表示有事相议,但他却不急着表明来意,反倒不疾不徐地吃起桌上的果子,甚至还将手上的果子递给言曄。 「吃看看,这个诺亚泡过我私藏的黄金虫药酒,不苦还带点甜味,很好入口。」 诺亚,数千年前恩基赠与阿卡德人的植物,诺亚无须阳光、施肥,好种植、成熟期短,加上诺亚能提供人体各种所需养分,也就成了阿卡德人赖以维生的主食,只是诺亚因过于苦涩而难以入喉,所以多数的阿卡德人,都会替诺亚进行酿造加工或是沾着带有甜味的虫汁再行食用。 言曄接过果子,他吃了口祭司递来的诺亚,问道:「说吧,什么事?」 「言曄,这几天试下来,所有的血都起不了半点效用。」 现在屋里仅剩祭司和言曄二人,祭司范珩也不再对着他喊王上,按照阿卡德的礼仪,但凡见到或提及王上,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直呼其名讳,所以范珩直呼言曄姓名已是逾矩,不过言曄本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不搭上范珩的话,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诺亚。 「你上次拿回来的血究竟是打哪来的?你真的确定是陆地人的鲜血?」 「......」 言曄没有立即回话,倒让多疑的范珩瞇起细长眼眸,枯皱松垮的眼皮让他的双眸就快闭成一条线,他又问:「怎么了?该不会是瞒了我什么?」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瞒你什么?我先前就说过了,那是我到陆地取血时,从牛舍看守者那里取到的鲜血,更何况我也是依照先祖和你的指示在取血......」 自从黑斑症爆发没多久,阿卡德人很快就发现这个病症非比寻常,就连博学各种病症的范珩都束手无策,无可奈何,范珩上了神坛,虔诚祈求恩基先祖拯救阿卡德人,先祖也如阿卡德人所愿,祂告诉范珩黑斑症必须找到治癒之血才会出现转机,只是先祖虽提及治癒之血,却不明确告知到底是什么血,几经来回求示,先祖最后只给了一句,前往s区就能找到阿卡德人所需的治癒之血。 范珩明显感受到言曄的不满,但他却冷然扫了言曄一眼,言曄一对上范珩犀利的视线也不再继续往下说,范珩见他噤声,接着说道:「还记得是哪一个看守者吗?我看还是先将人给抓捕回来,之后的事再另行打算。」 面对范珩的要求,言曄又是一阵沉默,他本以为陆地人的血液是解药,可是一连取了五天的血之后,不管是dom、sub、normal的血都起不了作用,这时他才意识到,真正的治癒之血是林琛的鲜血。 「怎么了?取血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的事,我一定把血取来给你。」 范珩看出言曄字句间的迟疑,他不道破,仅冷冷回应:「这阵子你辛苦了,这两天你先好好休息,两天后你再去取血吧。」 言曄点头应和,范珩也离开言曄的居所,范珩才刚走出没多久,就见到许褚正站在前方不远处候着范珩。 「祭司。」许褚恭敬地行了个揖礼。 「这几天替我盯紧言曄,我总觉得他有事瞒我。」 「王上他瞒了您什么......?」 「这几天你们带回的血,对病人都起不了作用,我刚才和他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谈话间总让我觉得有些古怪,我问你,当天你和言曄一起去取血,你有见到他对哪个牛舍看守者取血吗?」 许褚摇头否认,他将那天前往牛舍的事情告诉了范珩,唯独跳过林琛撞见他和言曄取血这件事,但范珩很快就从许褚的回应里察觉到不对劲,他对着身旁的许褚叹了口气,无奈道:「他让你先回来你就真的回来了?你这样以后是要怎么接我的位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因为他的身份,就忘记自己的本份。」 正如王上有歷代交替,祭司当然也有传承交接,许褚虽是平民阶级,但他却是范珩选来接替祭司之位的人选,许褚平时跟在范珩身边学习,为了达成范珩交办之事,许褚时常游走在范珩和言曄二人之间。 阿卡德建立没多久,恩基很快就面临返回尼比鲁的窘境,心系阿卡德的恩基,于是设立王上和祭司二职,做为代他管理阿卡德的左右手,为了让王上方便管理这个国家,恩基给了王上至高的权力,但祂也害怕过度的权力会变相伤害到阿卡德的人民,于是恩基又做了另一项制约,祂不只给了祭司遴选王上的权利,更给了祭司监督的权利,但凡祭司认为王上出现不适任的行径,就可以透过灵通将王上的言行举止呈给恩基,让恩基定夺王上的去留。 「许褚,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些话我已经反覆对你说过多少次了?虽然言曄他现在是忧国忧民的王上,但你还是不能彻底信任他,否则你是要怎么尽到先祖要我们做的监督之责?」 「......您的教诲,许褚谨记在心。」 「你先放些侦查虫到他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果这两天他有擅自行动,马上向我回报。」 「知道。」 待范珩离去,许褚也回到自己的住所,因为许褚位于平民阶级,所以他居住的石屋并不算太大,屋内只摆放几样简单的石製家具,许褚先是洗了个澡,换下身上脏污的衣物,又往大厅右侧的小房间走了进去,狭小的空间,里面摆满大小不一的土罐,许褚打开其中一罐土罐,土罐一打开瞬间跳出数十隻约莫一毫米大小的虫子,这些小虫正是范珩刚才所说的侦查虫。 驭虫术是多数阿卡德人都会的技能,只因在数千公尺的地底,能存活的只有昆虫和部份植物,所以阿卡德人会饲养昆虫来食用,或是下达简单的命令支配虫子替阿卡德人做事,像是到地面取血时所操控的食血虫,就是相当易控的虫子,可是更进阶的驭虫术,却只在祭司之间流传,祭司会饲养罕见且不易支配的昆虫并与牠们订下契约,让虫子们为自己效力。 但见许褚右手指尖飘出丝缕般的透明灵气,这些灵气连接在侦查虫的虫身上,而后许褚又对着侦查虫下达指令,很快地,接受到指令的侦查虫纷纷跳离土罐,许褚望着这些侦查虫,内心实在百感交集,他虽明白先祖为何要设立这样的制约,但许褚到现在还是无法拿捏好信任与猜疑这条界线。 言曄这些年为了阿卡德人所做的付出,其实他全数都看在眼里,只要在不伤及阿卡德人的前提下,许褚愿意全然相信言曄,正因如此,许褚总会私下对言曄透露部份他与祭司之间的谈话,又或是替言曄隐瞒一些事情,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攸关阿卡德人的存亡,许褚也不想放出侦查虫去监视言曄的一举一动。 08 前来N区的吸血怪物 杨昊云的死讯很快就传遍s区,林琛也在得知杨昊云死讯后的第一时间离开s区,既然雇主已死,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s区找兇手,不过这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还是视钱如命的财奴,他平白拿了对方一个月的工资,现在林琛又仅去s区不到半个月就提前归来,当时财奴见到林琛开着那辆小破车回到事务所时,他乐得嘴角简直都要裂开了,只是财奴的人生宗旨便是,赚钱永远不嫌多,林琛风尘僕僕赶回来的隔天,财奴也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他又去外面接了烧田的工作回来。 下午两点,财奴开着车,哼着小曲,偶尔还会和后座的林琛和林浩搭话,不过林琛仅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发呆,似乎没有要搭理财奴的意思。 「琛哥你在想什么?」林浩右肘撞了身旁的林琛,小声问道。 「......没什么。」 自从离开s区之后,林琛内心又兴起那股莫名的躁动,他的潜意识好似不断催促他再去寻找那个白衣男人,更令林琛困扰的是,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林琛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白衣男人,但他却从男人身上感受到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不只是这样,就连男人的行为也让林琛参不透,如果说男人的目的是要取得人血,那晚男人在桥上见到林琛时,为何当下不取走他的鲜血,反倒是命令林琛立刻离开贫窟? 「听说s区越来越多人死于吸血,所以你在工作的时候,有见到是什么东西吸血?」 有了上次的经验,林琛也不敢再试着对其他人提起他亲眼所见的隻字片语,他不假思索地回了财奴:「没有,如果见到了我还能活着回来?」 听了林琛的回话,财奴想了想好像也不无道理,他咧嘴一笑,又道:「现在那里的怪事,各区都传得绘声绘影,很多normal商团也都不去那里贸易了。」 「不过......如果s区的财主肯再花钱请你过去顾守......」 林琛透过后照镜,看到财奴那张猥琐的脸笑得实在令人作呕,虽然财奴后面的话没接着说下去,但林琛大概也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要有钱赚,再让林琛去几次s区都不是问题。 半小时车程过去,财奴已开到这次要烧田的农地,三人先后下车,开始进行今天的工作,採收、翻土、烧田,约莫两小时,林琛和林浩总算完成最累人的採收和翻土,林琛蹲在地上点完火,他一站起身又见到不远处的天空盘旋着几隻乌鸦,林琛看着这些乌鸦,居然又没来由地起那个男人。 林浩见林琛又在出神,他上前用力拽了一把,喊道:「琛哥!你还站这发呆干什么?快走了!」 「恩......」 坐在屋簷底下乘凉的林琛,他望着纷飞的鸦群,心里就是一团乱,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会无时无刻想起那个男人,现在就连见到乌鸦也会想起他,林琛总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 晚上八点,一行人回到事务所,刚拿到委託费的财奴特别开心,今晚给林琛和林浩各多添了一碗白饭,不过林琛倒是没什么胃口,他只吃了一些就先行上楼休息,林琛一回房,他透过房间内的窗户望出去,竟又见到对面的屋顶停了一整排的乌鸦,这一望,林琛整个人都乱了调,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该不会是白衣男也到n区来取血了? 林琛当机立断一个箭步衝上前把窗帘拉上,然后他又将吃饱饭准备回房休息的林浩给拉进自己的房间,不过林琛遽然的举动,倒把林浩搞得一头雾水,他不解问:「琛哥你拽我干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林琛神情严肃,说话时还刻意压低声量,说道:「林浩你听我说,等会儿你回自己的房间之后,先去找条布巾蒙住口鼻,耳朵也一併塞上耳塞,今晚绝不能让自己睡着,如果看到屋子周遭起了大雾,你就马上往屋外衝......」 「琛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琛面色沉重却不回答林浩的问话。 平时林琛总是冷静淡然,这还是林浩头一回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林浩也不傻,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林琛才会要他这么做,机灵的林浩,很快就联想到林琛说的这些,很有可能和s区吸血怪事有关。 「琛哥......是s区那个吸血怪物来了吗?」 林琛沉默片刻,最后他还是对着林浩点头,林浩一看林琛的回答,吓得倒抽好大一口气,年纪尚小的他,哪里见过这种诡异又血腥的事情,他害怕地抓着林琛的衣角,颤声说:「琛、琛哥......要不我们......趁现在快逃吧......?」 林琛其实也只是凭直觉推测男人到了n区,为了以防万一他才会事先提醒林浩,林琛知道林浩害怕,他轻轻拍了拍林浩的发顶,轻声安抚:「别担心,这里有我在,你只要记住一件事,看到浓雾就马上逃,你也别管听到什么,只管跑就对了。」 不过林琛的安慰似乎没有起太大的作用,林浩紧张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紧攒林琛的衣角不放,还是林琛劝说很久才把林浩劝离自己的房间。 「记住,一有危险就马上跑,你也别管我或财奴,儘管逃就是了。」 有了前几回的经验,林琛这次决定先发制人,林浩离开之后,林琛在自己的床上放了几颗枕头再用厚棉被盖上,看起来就像有人躺在上面睡觉似的,而他口鼻蒙着布巾、耳朵塞上耳塞,手上还拿了把装上消音器的短枪,林琛躲到床底下,等着白衣男人的到来。 凌晨一点,事务所的墙面上,忽地出现一个两米高的黑洞,黑洞内先后走出两名男人。 「我身上的侦查虫是你放的?」言曄语气冷冽,字句间带着质问意味。 许褚低头不应。 那天范珩离去之后,言曄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数隻侦查虫缠上,虽然他能轻易将这些小虫给杀死,但麻烦的是这些侦查虫每一隻都与灵力相连,一但虫隻死亡,灵力也会随之断开,操纵者便会在第一时间察觉侦查虫的异状,若是言曄擅自杀死侦查虫,反而又给了范珩和许褚质疑的理由。 「所以你查到什么了吗?」 「......」许褚不语,这两日以来,言曄就和往常一样,不是去神堂为逝者进行祷祝,就是待在自己的居所里。 言曄见许褚不回应,他狠瞪许褚一眼,忿忿道:「这些年我为阿卡德付出和牺牲了多少,你不全都看在眼里吗?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处境的人,结果到头来你也和祭司一个模样。」 许褚带着几分歉意,回道:「......对不起,把人带回去之后,我就会马上把虫收回。」 面对许褚的道歉,言曄没有多做表示,他从左手掌心化出一隻枯木权杖,他举起权杖往墙面一敲,墙面瞬间又出现了另一个黑洞,言曄转头看向身旁的许褚:「开始吧。」 语落,许褚从腰侧的土瓶内,倒出数十隻乾枯虫尸,他将虫尸撒在事务所的大门前,而后又对着这些虫尸点火,着火的乾枯虫尸,一下子就烧出浓烈且大片的浓雾,言曄将权杖指向四散的浓雾,嘴里还唸了几句术法咒语,但见浓雾就像被人操纵一般,原先四散的烟雾全部匯聚在一块,言曄指挥迷雾,把这间两层楼高的小事务所给团团围住。 「你在这里守着,我上去就好。」 同一时间,躲在床底的林琛,猝然听见自己房间的木质地板,发出一声嘎吱声响,他立刻意识到有人进到他的房间里面来,只是这个时间,到底是谁会进到他的房间,难不成会是......那个白衣男人? 言曄一进林琛的房间,他悄声走近林琛的床边,言曄掀起床上的棉被,却惊见床上摆着两颗枕头而不是林琛。 咻─── 林琛在床底下朝着言曄的左腿脛骨处开了一枪,子弹飞出消音管,径直打进言曄的小腿里,被开了一枪的言曄,都还没意识过来是怎么回事,林琛又马上抄起藏在床底下的木棍,使劲往他的左脚踝狠敲下去。 左小腿中弹又被猛力一敲,言曄顿时身形不稳差点向后倒,而林琛也不给言曄太多喘息的时间,他又对着言曄的右小腿再开一枪,双腿都中枪的言曄,一个踉蹌整个人摔倒在地。 躲在床底下的林琛,见言曄已经跌倒在地,他连忙从床底爬出来,他举着枪想再给言曄致命一击,可他却惊见言曄右手掌心正覆在自己右腿的伤口处,掌心浮出微弱的纯白光晕,原先鲜血横流的伤口,居然逐渐缩小癒合,就连打进小腿内的弹壳也从血肉里面掉了出来,林琛讶异地两眼瞪大、暗抽一口凉气,他再次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判断。 09 劫持 言曄虽然中枪,但他的情绪仍旧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坐在地上疗伤,周身散发一道诡异黑气将言曄整个人包覆其中,言曄抬头看了林琛一眼,四目相交,即使林琛将枪口对准言曄,他的眸底却没有半点畏惧,林琛没有多想,他又朝着言曄连开好几枪,可是那道奇怪的黑气就像是保护言曄的屏障,不仅子弹完全无法穿透黑气,被子弹击中的黑气反而还会幻化出乌鸦,一连开了五枪的林琛,看着子弹一颗颗掉落在地,他的房间内也莫名多了五隻乌鸦。 嘎嘎啊啊啊——— 乌鸦不停往林琛飞扑过去,林琛又对着迎面而来的乌鸦一连开了好几枪,而中枪的言曄很快就将伤口治疗好,要不是他的白袍还沾着血渍,否则根本看不出来他刚才有受过伤,言曄收起权杖、站直身体,开始步步逼近林琛。 眼见言曄一直靠近自己,林琛一边后退一边对着言曄开枪,只是林琛越是开枪,他房里的乌鸦就越多隻,林琛根本就无法伤及言曄分毫,转眼之间,无路可退的林琛跌坐在床边,而言曄已站到他的面前。 「你、你不要再靠近了......!」 言曄望着咆哮的林琛,他伸手抚上林琛的脸颊,温声安抚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虽然林琛双耳塞了东西,但言曄的一字一句竟是如此清晰地传进他的耳内,浑厚低哑的嗓音、柔声细语的安抚,不知为何,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林琛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 「你到底......要做什么......是要来吸我的血吗......?」 言曄不回答林琛的问题,他嘴里呢喃几句林琛听不懂的咒语,随后又抬手靠近林琛的额头,说时迟那时快,房内突然传出碰一声巨响,言曄和林琛一齐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原来是林琛拿着木棍衝了进来。 骤然闯进房里的林浩,一进门就对着言曄大声喝斥道:「你、你、你别想伤害琛哥……看我打、打死你……」 明明害怕到一句话都说不好,林浩却还是鼓起勇气举着棍棒朝言曄衝了过去,只是言曄一个侧身很快就躲开林浩的攻击,林琛明明就告诫过林浩,要他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岂料他竟还是莽撞地衝进来,林琛气急败坏地对着林浩大喊:「你这笨蛋!别管我了,快逃!」 言曄本想将人弄晕直接带走,岂料会莫名闯入一个毛头小子,为了不让林琛趁乱脱逃,言曄的左掌窜出一条黑气,这条黑气就像有意识般缠上林琛的身体,将人给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你快、快给我解开......!」 原先场面就已经够混乱,怎知林琛才刚吼完,黑洞内居然又走出另一名男人,林琛定睛一看,呼吸猝然一窒,这不是在牛舍里看到的灰衣男吗?怎么就连他也到这里来了? 一直在楼下等候的许褚,迟迟未见言曄出来,楼上还不时传出几声枪响,于是许褚打算上楼查看情况,只是他才刚走出黑洞,居然瞧见言曄手上抱着林琛,许褚登时倒抽好大一口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言曄:「这不是那天那个男人吗……为什么他还……」 许褚话音未完,言曄冷不防打断话:「先把人带回去比较重要,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你为什么要留下他的性命?你知道自己已经违反王律了吗?」 数千年前,恩基创造地下城之初,为了不让非地球人的侵略者发现祂亲手开闢的这片土地,于是祂立下王律,歷代王上皆需严格遵守,王律约束,但凡外星球的人发现阿卡德这片净土的存在,不论理由,一律杀之。 起初这条王律仅约束,外来星球的侵略者发现阿卡德的存在才需要将人除之,只是随着数千年的时间推移,阿卡德内部曾分裂出部分人民重返陆地,而继续留在地下城的阿卡德人,思想也变得更加封闭,他们彻底将这些出走的阿卡德人当成叛逃者给排除在外,坚决不让他们再重返阿卡德,故这条王律也逐渐推演成,举凡陆地人、外星球人一但发现阿卡德人的存在,抑或是发现阿卡德这片土地,不论理由,王上都需得除之。 许褚本以为言曄会遵循王律手刃林琛,可是今日一见,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难不成真如范珩所说,言曄真的是在隐瞒些什么? 「我说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就非得在这里跟我争论这个?」 听不懂阿卡德语的林琛和林浩,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两人,也不知道二人都谈了些什么,灰衣男居然开始朝林浩走了过去,林琛见状,焦急大喊要林浩赶快逃离这里。 只是林浩都还没跑出房间,却先被许褚揪住衣领,只见许褚的袖口爬出一条上百隻脚,形似蜈蚣的百足虫,林琛就这么看着那条虫往林浩的后颈咬上一口,林浩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身体还止不住地抽搐,没过多久,林浩身体的颤动逐步趋缓,胸口的呼吸起伏更是越发微弱。 「不、不要......求你们别杀他......」 言曄看了怀里的林琛一眼,他冷着脸让许褚将林琛接过手,许褚打横抱着林琛,言曄又对林琛施了个术法,被施了术法的林琛,很快就在许褚怀里晕厥过去。 「走吧。」言曄道。 许褚抱着林琛率先进入黑洞,言曄则跟随在后,只是在黑洞关上前的最后一刻,黑洞里却赫然飞出一隻白鸽,这隻白鸽停在奄奄一息的林浩身上,只见白鸽的身体逐渐转为透明,最后白鸽化成一道白光,融进了林浩的体内。 10 囚禁的理由 林琛再次睁眼,他发现眼前竟是漆黑一片,他紧张地坐起身、左右张望,可是眼见之处,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林琛站起身,他想摸黑逃离这个地方,但当他一站直身体,他马上发觉到自己的脚边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他伸手往自己的脚踝摸去,林琛摸到自己的右脚踝被人链上脚镣。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就连时间过了多久都感觉不到,林琛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看见林浩被灰衣男人杀死这件事,林琛深呼吸几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着,这两个男人肯定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会将他囚禁于此,若是这样的话,他们肯定还会再到这里与他见面,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林琛必须要尽快弄清楚他们的动机,这样他或许还有机会能逃离此地。 林琛扯着脚上的脚镣,铁鍊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林琛开始放声大吼:「外面有没有人?我要出去!快点放我出去!」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抓来这里!?」 「快面的人都死了吗?没听到我让你们放我走吗?快点让我离开这里!」 林琛鬼吼鬼叫约莫数十分,他都快把嗓子喊哑,外面总算是注意到林琛的动静,没过多久,一声沉闷声响传来,厚重石门缓缓往右打开,林琛将视线一移,他却见到声音来源处,出现一个微弱的红色光点。 林琛眨了好几回眼,看上去似是一名女人拿着油灯走了进来,火光熠熠,林琛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处在一个四面环壁的石室,而站在林琛面前的女人长相也和灰衣男一样,那是一名没有眼白、瞳孔全黑的女人,女人手拿油灯,左手还端着一盘果子,女人将手上的东西全放在林琛面前,正当女人准备离去,林琛却猛然一把抓住女人不放。 「别走!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女人尖叫挣扎的同时,嘴里还一直说着林琛听不懂的语言。 「马上让我离开这里!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林琛对着大门的方向愤怒咆哮。 为了逃脱林琛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死命拽着女人,甚至还扯住女人的头发,用着全身的力量将人给压制在地,女人不断尖叫,身体猛烈抵抗挣扎,林琛差点就要压不住地上的女人,就在此时,门口处又传来一声男人的说话声。 “放手。” 话音甫落,林琛很快就松手,女人也在林琛放松力道之后,赶紧逃离林琛的箝制,林琛脸色铁青地看着女人逃开,他知道白衣男人到这里来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快点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言曄不理会林琛的怒吼,他和女追随者说了几句话之后,女追随者便转身离开石洞,留下言曄和林琛共处一室,言曄走至林琛面前,言曄仍是一副淡然神色,林琛心中不禁兴起一股无名火,他举起拳头就往言曄身上招呼过去。 只是身手矫捷的言曄,轻易就接住林琛的拳头,林琛被他那过人的力道紧握拳头,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言曄给捏碎,言曄看着林琛因疼痛而露出扭曲的表情,他轻叹口气,手上的力道也逐渐放松:「你饿整天了,先吃点东西。」 「......」林琛一时之间根本就没办法将心中的怒火给平息下来,如果可以,他是真想当场杀了言曄和灰衣男替林浩报仇。 言曄侧头看了林琛一眼,他对上林琛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言曄没有多说什么,他拿了颗诺亚递到林琛的面前,只不过林琛哪里肯吃,寧愿就这样和言曄大眼瞪小眼,也不愿伸手接过言曄给的东西。 「你杵在那里,是想要我餵你吃东西吗?」 「......」 即便林琛有多厌恶言曄,他也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谜点,就连开枪都杀不死他,更遑论和他肉搏拚拳头,林琛收起几近爆发的怒火,半信半疑地接过言曄手上的紫黑色果实,而言曄依稀看出林琛的疑虑,他又道:「放心,没毒。」 踌躇许久,林琛最后还是吃下言曄给的诺亚,饿整天的林琛,一连吃了好几颗诺亚,言曄不发一语,他仅是安静坐在一旁看着林琛吃东西,只是言曄灼热的视线,却让林琛感到浑身不自在,这个男人不由分说就将他给掳来这里,现在竟又坐在这里看他吃东西,林琛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抓我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言曄没有回答林琛的问题,他从袖口拿出一罐土瓶,林琛就这么看着言曄将土瓶内的食血虫放到他的手背上,五条食血虫一碰触到林琛的皮肤,林琛立刻感受到手背传来细针刺入的刺痛感。 林琛早就看过好几回食血虫吸食人血的恐怖画面,他下意识就想伸手把手背上的食血虫给拍掉,却被言曄一把抓住手:「别碰,越碰牠会咬得越紧。」 吸血虫吸血的速度很快,言曄也没有让食血虫停留太久,他很快就将这些虫从林琛手上拿开,言曄将食血虫塞回土瓶内,又替林琛手背的伤口疗伤,言曄这一连串的举动,林琛很快就意识到,言曄是为了取血才将他给囚禁起来,取完血的言曄没有多做停留,他仅是冷淡地对林琛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石室。 言曄一从关押林琛的石室走出,许褚老早就站在外边等候,言曄将土瓶交给许褚,冷声道:「快拿给祭司吧。」 「......」许褚接过土瓶,却站在原地不肯走。 「怎么?我不杀他的理由,你听了不满意?你如果觉得我做错了,那你现在就去和祭司说我犯了王律,让先祖定夺我的去留。」 对于为何不杀林琛,言曄给的解释是,为了避免发生只有这个男人的鲜血才是治癒之血,所以言曄仅有封印林琛当晚的记忆,而非当下直接杀了林琛,虽然言曄的顾虑不无道理,但这件事仍让许褚如鯁在喉,只是眼下看来,言曄不杀林琛的作法确实是正确的。 「......没有,我这就把血拿给祭司。」 11 我就在这里 言曄离去,林琛仔细环视大约两坪大的石室,里面仅摆着一个夜壶、一盆水和擦拭用的布巾,被囚禁取血的期间,言曄每天会前来取血两次,在这中间的空档,定时会有人过来替林琛送吃食、清水以及清理夜壶,到了后面女人甚至还拿了一套深灰长袍,让林琛得以换下身上脏污的衣物,林琛真是被这里的人搞得一头雾水,他们不由分说就将人给抓回来囚禁,现在还对他这般礼遇?虽还弄不明白他们取血是要做什么用途,不过就目前看来,林琛短时间内应无性命之忧。 这天,女人入内替林琛更换夜壶及水盆,女人离开前,林琛喊下女人,他问了女人许多问题,可是女人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每回女人只要听见林琛说话,她总是一脸疑惑地直盯林琛瞧,几经来回,林琛总算确定,这里的人有他们专属的语言,只有那个白衣男人能和林琛沟通。 女人离去没多久,言曄也随之入内准备替林琛取血,只是每回言曄取完血并不会在石洞内停留太久,倘若林琛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他就必须先态度放软将言曄给留下,之后再竭尽所能地与言曄攀谈,试图从中套出有用的资讯。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林琛这一回口气虽是和缓许多,不过言曄似乎没有要理会林琛的意思,他一取完血起身就准备离开,林琛见状,心底真是暗自叫苦,眼看言曄就要走,林琛没有多想,下意识就伸手扯住言曄的白袍不让他离去。 「别、别走……」 言曄回头一望,两人一对眼,林琛眨着水润黑眸,看上去既无助又徬徨,脸上一向没有太多情绪的言曄,竟为此微微蹙起眉头,林琛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拉着言曄一股脑哀求道:「你……能再多留一会儿吗……」 只见言曄神色纠结,他板起脸将林琛给无情推开,待言曄离去,林琛收起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他暗想,若是言曄不吃软声哀求这套,下次他可能就要用硬碰硬的方式,强迫言曄回答自己的问题。 言曄一踏出关押林琛的石室,不远处的女追随者也随之上前接过言曄手上的土瓶,这里实际上是言曄的居所,出于某些原因,言曄将林琛囚禁在自己的住处里面,以利他随时都能注意到林琛的状况,女追随者将血送去给祭司,而言曄又喊来另一名追随者:「等一下送进去的诺亚,别拿一般沾上虫液的诺亚,改拿泡过安神药酒的诺亚,送进去之后你们就去大门外候着,在过去神堂之前,我想先休息睡一下。」 「知道了,王上。」 与此同时,林琛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对言曄套话,石门猝然又发出开门声响,林琛收回心神,他望向石门处,原来又是女人端了一盘果子进来给他,林琛发现,这里的人不只长相奇怪、语言不通,就连食物也只给他吃这个黑紫色的果子,女人把东西放下很快就离开,林琛也拿起果子吃了起来。 只是林琛咬了一口才发现,这个果子怎么今天吃起来和先前的不太一样,前几回果子闻起来没有什么香气,吃起来的口感甚至还带点苦涩,可是这回的果子,闻起来却有宜人的甜味,咬下去之后更有种清香的药草味,虽然林琛还想不透,为何这些人会突然换另一种果实来给他吃,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还需要他的血,应该是不会在吃食里面对他下毒才对。 吃了几颗果子之后,林琛一直处于紧张的情绪竟莫名和缓许多,他慵懒地倚着石壁闭眼休憩,浓厚睡意迅速袭来,就在林琛快要入睡之际,石门赫然又发出开门声响,吓得林琛睡意全无,林琛眨了几回眼,他又见到言曄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又要来拿我的血?」 言曄不应,他默默往林琛身侧坐了下来,林琛猜想,言曄大概又是来这里取血,这次林琛也不让言曄替他捲袖子,自己倒是主动地把袖口挽起来,然后再将右手举到言曄面前。 事实上,每日两回血已是林琛所能承受的最大程度,再多几次言曄也担心会危及林琛的生命,不过不知情的林琛却误以为言曄又要过来对他取血,看着林琛这样的举动,言曄不禁哑然失笑,他说:「我不是来取血的。」 右手举在空中的林琛一时有些错愕,他不懂这个男人如果不来取血,那到这里来是要做些什么?林琛将手收回,他用着一脸狐疑地表情紧盯言曄,而言曄虽然知道林琛困惑,却也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到了后来林琛实在憋不住,他终于开口喊了一旁的言曄。 「你们到底是谁?你每天拿我的血到底是要做什么用?还有等你们不需要我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像那天杀死林浩那样把我给杀了?」 林琛劈头就问了言曄一堆问题,但可想而知,言曄自是没有回答林琛一字半句,他反倒轻轻牵起林琛的右手,只是林琛被言曄这么一碰,吓得他赶紧将手给抽回,他惊恐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怒斥道:「你又要干什么!?」 「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来这里陪你。」 陪我?林琛的脑子又是一片混乱,不过他又忽然想起该不会是刚才自己哀求言曄留在这里,所以言曄才会跑来坐在这边陪他?眼前这个男人真让林琛摸不着头绪,林琛疑惑看向言曄,一时之间,他居然又被言曄那对眼睛给攫住视线,眼前的言曄,即便只有微弱火光,依旧遮不住他那耀眼瞳色,以及那魅惑人心的容顏,林琛就这么出神望着言曄,就连言曄挪动身体,挨到林琛身旁他都浑然未觉。 言曄将掌心再次覆到林琛的手上,言曄这一碰,林琛立刻回神过来,他又挣扎着想将手抽走,不过这次言曄却是紧握不放,拉扯了几回,林琛最后也放弃和他拚搏力气,只能由着言曄牵着自己,昏暗狭小的石室,安静到彷彿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林琛虽还想不透言曄的动机,但老实说他却不讨厌言曄这么触碰自己,更甚来说,每回见到言曄,林琛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沉寂半晌,林琛终究还是不敌睡意,倚着石壁的一颗脑袋,摇摇晃晃不停往言曄的肩上靠去,睡迷糊的林琛,枕着言曄的肩膀便沉沉睡去,言曄也不将他推开,反倒小心翼翼地侧了个身,打横将林琛整个人抱到自己的怀里,大概是安神药酒发挥效用,这一觉,林琛睡得特别沉,他顺势一个翻身,将脸埋进言曄的怀里,嘴里还不时发出几声迷糊囈语。 「唔嗯……你……别走……」 也不知道林琛是梦到了些什么,他攒着言曄的白袍反覆喊着别走,言曄低头看向林琛,只见林琛眉头深皱、双眼紧闭,眼尾还隐约泛着泪光,言曄见此,他先是将双臂稍稍收紧了一些,而后又满是怜爱地低头吻去林琛眼角的泪滴。 「别怕,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12 所求之事 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站着一名银白长发的男人,男人微微瞇起眼眸,如鹰般的锐利视线直视着前方,黑暗里,走出一名面容消瘦的男人,自从黑斑症出现在阿卡德的那一天起,每回作梦,言曄总见到这个男人到他的梦里来,这梦境就和黑斑症一样缠了言曄一年之久。 「你是谁?」言曄问。 眼前这个身着一袭白袍的男人,身形消瘦却难掩他一身傲骨,他的右颧骨上有着一颗黑痣,从男人毫无眼白的双眸就知道,这个男人也是阿卡德人,只是言曄却想不明白,为何这个男人总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你为什么总来我的梦里,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每回言曄询问男人来意,男人总是沉默不应,他永远都杵在原地,用着悲愴的神情望向言曄,言曄本以为男人这次也不会出声回答,岂料,这次男人却反常地往言曄身前走近几步,毫无血色的苍白唇瓣微微张合,他说:「言曄……答应我……你一定……」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请你一定……要用尽一切保护他……」 「你是谁?还有你要我保护谁?」 男人无视言曄的问话,他抬手往言曄胸口触碰了一下,那个地方,是言曄胸前硃砂痣的位置,男人又道:「你已经和他立下誓约了……所以……」 男人看似没来由地回话,却让言曄心头一紧,言曄万没料到,这个男人居然会知道他深藏十多年的秘密,言曄猛地抓住男人的手,他脸色铁青地反问男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男人无视言曄的反问,他抬起左手往言曄的额头轻点一下,嘴里还喃喃唸了句咒语,被施咒的言曄在晕厥过去之前,彷彿又听见男人对他说了一句话。 「言曄……拜託你……请你……一定要保护他……」 再次睁眼,言曄后背全被冷汗打湿,这次梦境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梦,真实到言曄就快分不清楚现实或梦境,但更令他心慌意乱的是,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知道誓约的事情?所幸言曄的惊醒并未吵醒酣睡的林琛,而林琛似乎也不再受噩梦所苦,为了不吵醒林琛,他将林琛轻放在地,而后又悄声离开石洞,继续他今日未完的行程。 翌日一早,言曄周而復始的一天即将开始,早起洗漱、简单吃过早点之后,追随者便会入内服侍言曄更衣,言曄换上王上专属的纯白王袍,长袍背面绣着一圈环状的阿卡德古文,圈内还包着一对公牛犄角以及枯木权杖,这个图腾乃是阿卡德的国徽,仅有地位尊贵之人或神圣之处才得以配上国徽。 阿卡德古文,乃为恩基当时所使用的尼比鲁语,随着恩基离去,留在阿卡德的百姓经过时间推演,他们结合了部分尼比鲁语,逐渐演化出现今的阿卡德语,时至今日,阿卡德古文就只在祭司与王上之间传承。 言曄替林琛取完血,他领着两名追随者开始了一天的行程,作为一位治理阿卡德的王上,言曄每日必会巡视阿卡德各区的状况,阿卡德依照阶级制度,地理位置共分为四区。 北区:各方位之上,为阿卡德神圣尊贵之地,不只王上和祭司居于此区,阿卡德的神堂、神坛、王祠等重要场所亦设立于此处。 西区:追随者居住区域。 东区:平民聚集出没地区,该区佔地最广且该区负责种植诺亚、草药及饲养食用虫。 南区:地位最为低下的奴隶所居之处。 只见言曄往一面石墙走去,石墙上有着数十个两米高的黑洞,每个黑洞的正上方分别刻上另一端的目的地,这些空间扭曲的黑洞全是由魔法製造而出,它可指定穿越至任何地方,阿卡德各城区的石墙上皆可看见穿越至它处的黑洞,只是这些黑洞必须不断注入魔能才得以维持正常的运作。 言曄每日的巡视顺序为,西区、东区、南区,每一区都有掌管该区的区长,只是各区地域实在过大,所以言曄通常仅会与区长会面,再由区长匯报该区事务,今日的西区因没有特别的要事,故言曄也未多做停留,他走进连接东区的黑洞,东区区长沉垣一见言曄从黑洞内走出,立即恭敬上前迎接,沉垣向言曄行了跪礼,说道:「王上,等您很久了,这边请。」 一行人来到东区专门接待王上的石室,言曄才刚坐下,沉垣马上让两名妇女入内跪在言曄面前,言曄坐在铺着精緻丝帛的石椅上,他冷眼望着跪地的两名妇女,她们手上都各捧了一盘淋上金黄色虫液的诺亚,言曄眉头一皱,他很明白沉垣此举的用意,沉垣肯定是为了什么事情有求于他,才会这样命人将珍稀之物献给言曄。 「把东西收回去,我不需要这些,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言曄一语道破,沉垣脸色顿时有些窘迫,他挥了挥手让两名妇女离去,而后又缓缓道来所求之事:「王上……听说您已找到黑斑症的解药,是不是能请您尽早将药分派到我们东区......」 言曄面色一凝,沉垣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他很快就察觉到言曄的神色变化,未完的话沉垣也只好赶紧吞回肚里去,虽然言曄将林琛带回,但按阶级制度,追随者仍享有取得解药的优先权,只是言曄将林琛带回将近一週的时间,林琛的血,实际上也不够给西区的病人服用,更遑论拿到东区这里来。 「......知道了,会尽早将药派来东区。」 为了安抚民心,言曄只能顺着话来暂缓沉垣的急迫,而沉垣一听言曄的回覆,他高兴地不停给言曄磕头道谢,看着这样的沉垣,莫名的无力感又油然而生,言曄清楚,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够让他继续磨蹭,他一定要尽快弄明白黑斑症的起因,以及为何只有林琛的血才能做成解药。 13 试探与转变 因为疫情的关係,今日各区的例常巡视也和往常一样不到一小时就草草结束,自从黑斑症出现在地下城之后,阿卡德人的日常也随之乱了套,按照各区人民的工作分配,西区追随者,随侍在侧服侍王上、祭司,东区平民,耕种农活、饲养食用虫,南区奴隶,专做粗重工活。 黑斑症肆虐至今,感染最严重的便是东西二区,对比之下南区疫情倒是轻微许多,要不是负责全国粮食的平民染上黑斑症无法正常从事农活,迫不得已言曄只好先让南区的奴隶停止各区的地方建设,改投入从事种植诺亚、饲养食用虫,这才得以勉强维持住阿卡德最基本的运作。 巡视结束,言曄接下来要到神堂替逝者做祷祝,但在前往神堂的途中,他又先行绕去西区隔离病人的隔离所,言曄才刚进入隔离所没多久,马上就引起许褚的注意,他将手边的汤药塞给身旁的追随者,连忙起身接见言曄。 「王上怎么会过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祭司呢?」 「祭司刚回去居所休息,王上是有非常紧急的事要找祭司吗?」 「……等会儿替我传话给他,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语落,言曄扭头就要走,但许褚却又急追上前喊下言曄,言曄停下脚步,只见许褚一副欲言又止,而言曄似乎也猜出许褚要说些什么,打从言曄带回林琛之后,各方压力随之而来,许褚说不出口的事,肯定也和解药的事情有关。 犹豫许久,许褚仍将心底话说出口,他瞟了一眼面色沉重的言曄,支吾道:「王上……取血的次数能提高到一日三回吗……?」 言曄一听,果不其然,又是有关解药的事。 「这几天我在这里磨製汤药给病人服用,不时就会有轻症的病患来我这里索讨汤药……您应该也很清楚,一天两回血根本就不够给这些染病的人……」 按照言曄的安排,汤药不只依照阶级发放,更从病重者优先服用,只是这些患者并不知道汤药里头的鲜血取得不易,他们只知道都快一周了,为何还迟迟等不到解药,类似的话,言曄早就不知道听过几回,杯水车薪的困境令他感到焦躁,他皱起眉头,语气不耐烦:「我说过了,一天最多就是取两回血,再多,没得商量。」 「可是……」 许褚还想反驳什么,却被言曄硬生打断:「够了,即使我答应你增加取血次数,依旧改变不了现况,你如果不想看到更多人病死在你面前,那你就尽快让祭司过来见我。」 言曄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往神堂的方向过去,直到言曄替亡者做完祷祝,他再次回到居所,恰巧碰上女追随者刚替林琛换完水盆及夜壶。 「他醒了吗?」 「王上,大概是安神酒的关係,他睡到现在才刚醒来,就连早上送进去的诺亚他也都还没吃。」 言曄简短应和一声,便又转头往关押林琛石室的方向过去,女追随者见状,连忙上前说道:「王上……需要先侍奉您把王袍替换下来吗?」 「不用,晚点我自己换就行了,你们全都去大门外面候着,晚点祭司如果前来面见,马上用传音虫通知我。」 同一时间,刚睡醒的林琛正坐在地上吃着诺亚,林琛暗忖,他本身是个特别浅眠的人,可是这几天的诺亚似乎有点问题,每次吃完诺亚,他总是睡得特别沉,还有,这几天言曄的态度也很微妙,即便不是过来取血,他偶尔也会过来探望林琛一眼。 林琛刚吃完一颗诺亚,石门也在这时开啟,原来是言曄又要过来取血了,林琛看着言曄动作轻柔地替他捲袖口准备取血,他的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 「喂,我现在吃的果子和之前吃的果子是一样的吗?外观看起来很像,可是吃起来的口感怎么不太一样?」林琛嘴里嚼着诺亚,含糊道。 「是一样的。」 言曄的回答让林琛再次确信,他的态度真的起了变化,林琛想,既然有关于取血的问题,言曄会选择回避或闭口不谈,那么他就先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开始攀谈,藉此让言曄放松戒心,这样他才有可能从言曄嘴里套出话来。 「那如果是一样的果子,为什么吃起来味道会不一样?」 「昨晚给你吃的果子,是特别泡过草药的,所以味道不一样。」 取完血的言曄,似乎也不急着马上起身离开,林琛见机不可失,又赶紧接着话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吃泡过草药的果子?」 林琛问这句话时,心里真是紧张万分,他想试探言曄的底线到底在哪,但他也怕自己若是问错一句话,又会激起言曄的防备心,林琛虽面上保持冷静,不过他一颗心却是跳到快要破膛而出,两人对视片刻,言曄缓缓开口:「那天你看起来好像很害怕,于是我才让人拿泡过安神药酒的诺亚过来给你,想让你缓和一下情绪。」 林琛真是暗吃一惊,这个绑架犯居然会关心他害不害怕?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心里讶异,但从刚才言曄的回话里,林琛也从中得到一些资讯,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吃的果子叫做诺亚,以及对言曄装可怜似乎真的有点管用。 林琛抿唇不语,两眼直盯着言曄看,半晌,林琛眼眶又是一湿,楚楚可怜道:「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怕......你们什么都不说就把我带来这里......」 果然话才刚说出口,林琛就见到言曄双眉倒蹙、神色纠结,林琛本想利用这点继续向言曄套话,怎料,言曄却又骤然牵起林琛的手,温声哄道:「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会害怕,我每晚都过来陪你。」 言曄这一番话,林琛真是始料未及,他本想套话,结果却变成言曄承诺每晚都会过来,虽是误打误撞的意外,不过这也确实让林琛有更多和他相处的机会,倏忽,一隻飞虫飞到林琛的面前,林琛正想用手把虫子挥开,却先被眼疾手快的言曄给抓住,林琛就这么看着言曄捏了一下虫子,虫子竟然开始发出女人的说话声。 『王上,祭司已经到了。』 林琛虽然听不懂虫子话中的意思是什么,但他大致能猜到昆虫说的是这里的语言,不过这还是林琛头一回见到昆虫会说人话,震惊之馀,言曄却站起身准备离开,林琛见言曄要走,他又立刻喊了言曄:「喂,我叫林琛,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林琛这一喊,言曄果然又为了林琛留步回首,只见言曄俊美的脸庞,漾起浅浅一笑:「恩,我叫言曄。」 14 诡异的身影 言曄传唤范珩入内议事,二人坐于正厅之内,门外的追随者陆续入内送上几样吃食及药酒。 「刚才许褚都有和我提了,我也知道这几天你承受不少压力。」 言曄清冷的面容没有太多情绪,他喝了口稳定心神的药酒,淡然道:「在还没找出黑斑症的根因之前,我想先调整汤药的比例和发放顺序,作为暂时的解决之道。」 范珩闻言,他看了言曄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言曄说,每天他都会送十条食血虫过去给范珩,每条食血虫能製成三碗汤药,重病患者一天服用一次,连服三天才会痊癒,若是轻症患者仅需服用一碗汤药即可。 按人口阶级及比例来看,追随者的阶级虽高于平民,可是平民的人口数却是多于追随者百倍以上,尤其平民又掌握整个阿卡德的粮食及药草供应,按理来说,本就该优先从东区开始发放解药,只是迫于数千年前订下的阶级制度,才会让西区先取得汤药。 这次的调整,将改为每天的食血虫,五条分派给西区追随者,五条分派到东区平民,而汤药的调配比例,从一条虫製成三碗汤药,改成一条虫製成十五碗汤药,其中三碗发给重症、其馀全派给轻症患者服用,虽然治疗的时间会延长,但现阶段务必尽快让轻症患者恢復到能劳动的状态。 言曄从袖口拿出一罐土瓶,他将土瓶推至范珩面前:「这是今天的第二回血,我想试看看将汤药比例调整之后,再加上我的治癒能力,看这样能不能加快病人痊癒的速度。」 语落,范珩点了点头,他伸手替自己舀了一碗药酒:「知道了,晚点我就去重新调製汤药比例。」 「眼下先用这个方式应急,过几天你上神坛再和先祖询问看看,黑斑症的起因以及是否还有其他治癒之血可以取得。」 范珩舀药酒的动作霎时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復镇定,范珩捧起土碗一口饮尽:「恩,我会再试着与先祖沟通看看。」 黑斑症,不只是阿卡德人的梦魘更是范珩的心魔,范珩自己清楚,就连言曄的治癒能力都对黑斑症起不了作用,可想而知,此病绝非普通病症,这一年以来,范珩为了此事,上过无数次神坛请求先祖协助,他想请先祖解惑黑斑症真正的起因,可是无论范珩求了多少次,却始终得不到先祖的回答,而这个治癒之血,也是范珩请示无数次才求得的回答。 通常不得先祖回应有两种情况,一为先祖不愿回覆,二为祭司灵力退化,当祭司灵通能力衰退,同时也意味着祭司即将殞落,新一代的祭司将取而代之。 「言曄,等黑斑症病情缓下来之后,我会找个日子将祭司的位置传给许褚。」 范珩能力衰退的事情,言曄早在半年前就有所察觉,只是他因为某些原因,被范珩掐着咽喉,只能任他摆佈多年,故许多事情言曄都不敢擅自向范珩提起,更是处处提防范珩的猜疑及监视,范珩这番退位言论,言曄一听心中暗自大喜,但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退位,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我如果要为新祭司做授权,先祖和百姓会认可吗?」 王上遴选,由祭司挑选拥有成为王上资质的孩子,直至十八岁成年之后,再透过仪式交接三圣物,正式成为阿卡德王上,新旧祭司传承,由老祭司挑选下一代祭司人选,直到老祭司退位,王上将代表先祖,为新任祭司进行授权仪式。 三圣物,分别为力量及威权的枯木权杖、赐予祝福的阿卡德背纹、不朽长存的永恆胸徽,只是随着前一代王上殞落,永恆胸徽却也跟着不翼而飞。 当年恩基离开地球之前,祂将这三圣物交付给王上,自此之后,王上便与三圣物產生密不可分的关係,只有拥有完整的三圣物,人民才会认同该名王上是先祖的分身,当年的三圣物交接仪式,言曄仅拿到范珩交付的枯木权杖,以及范珩在他后背纹下阿卡德背纹,也因为如此,言曄的王上地位,其实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所以言曄才会有此顾虑。 范珩听闻,爬满皱纹的一张老脸,却是呵呵笑了起来,他说:「这些年你对阿卡德人的付出,眾人都看在眼里,我想先祖或人民绝不会因为少一样圣物就不认同你的身分。」 「恩,那就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汤药配好。」 「那我就先回去调製新的汤药,有什么状况我会让......」 范珩话音未完,言曄脸色却猝然骤变,他双眼瞪大,死死紧盯范珩的身后,只因,言曄竟在范珩说话的同时,看见一袭白衣身影从范珩的后方走了过去,眼尖的范珩,很快就注意到言曄诡异的神情,他顺着言曄的视线往后一看,后方就是摆着几样石製家具,整个大厅内,除了范珩和言曄以外再无他人。 「怎么了?你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就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言曄竟然在这间屋子里,见到梦里的男人从范珩身后走过,可当他再次细看时,男人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范珩又对着言曄喊了好几声,言曄这才将心神收回,他扶额苦笑道:「没什么,大概是这阵子睡不好,所以一时之间晃了神......」 「需要我让许褚给你送点安神药酒过来?」 「不用,这些我让追随者去处理就好,你们先忙正经事要紧......」 言曄送走范珩之后,他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过一遍,言曄确定现在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就只剩被关押的林琛,那么......刚才他真的是因为太过疲累,才会一时恍神而看到男人的身影吗? 15 只要我牵着你 同一时间,林琛才刚把先前送进来的诺亚吃完,他回想起这段时间,除了自己被囚禁在这狭小逼仄的石室里,基本上他也是吃好睡好,三不五时还会有人过来给他送吃食、打理环境,等待言曄再度前来的这段时间,服侍林琛的女人又来过几回,她替林琛送上乾净衣物、水盆更换清水,又再度给他端了一盘诺亚进来。 女人才刚离开,林琛掂量女人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来,于是他拿起女人刚送进来的乾净衣物,想将身上的衣物换下,这里的人,衣着和林琛所认知的完全不一样,他们身上总穿着长衫或长袍,看起来就像个古人似的,只是穿惯上衣下裤的林琛,哪里会穿这种衣服,每回换衣服,总要花上林琛好一番功夫。 林琛将身上的长衫全部褪下,他拿起地上的深灰长袍,长袍一共有两件,其中一件看上去就像是给女人穿的裙子,只是这件裙子却像是围裙一样,要用绑的方式绑在腰上,而另一件长袍则是形似浴袍,腰间还附了一条绑带。 林琛裸着身子,他才正要将下身的衣服绑到腰上,石门竟在此时发出硄啷一响,吓得林琛连忙转身背对石门,很快地,石门大开,林琛也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等、等等……先别进来……」 林琛话才刚说出口,他才赫然想起,这里的人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于是林琛回过头,想对来人挥手示意先行回避,他这才发现身后之人原来是言曄。 此时的林琛,赤着胳膊,两手紧握下衣的绑带,两人视线对上,林琛见到言曄炽热的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让林琛感到不自在,他瞪了眼言曄,没好气道:「我换个衣服,你能回避一下吗?」 言曄没有回话,他仅是稍稍挪动步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林琛见状,他再度恶狠狠地剜了言曄一眼,便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手忙脚乱的林琛总算是将下衣给绑到腰上,正当他想弯腰拿起地上的长袍,林琛却瞥见自己的上衣正被言曄拿在手中。 「把衣服给我。」林琛指着言曄手上的长袍。 言曄将长袍摊开,他举着长袍往林琛背后递了过去,示意林琛将手穿进长袍内,林琛知道言曄要替他穿衣,但他一个好手好脚的男人,怎么能让另一个男人替他穿衣,这怎么想都不太对,林琛不假思索地扯着长袍,低喝道:「我可以自己穿。」 「我帮你。」 两人就这么对着一件衣服来回拉扯,论力气,林琛是绝不可能赢过言曄,最后林琛还是败下阵来,他只能双手穿进左右两袖让言曄替他穿衣,言曄将林琛转了个身,他拿着腰间的绑带想替林琛绑在腰上,只见言曄俯身靠近,欲将腰带环过林琛的腰身,却先被眼明手快的林琛从言曄手上一把抢走腰带。 「我自己绑就好。」 不纯熟的穿衣手法,让林琛的领口及胸口处显得有些凌乱,洁白的胸膛就这么半敞显露出来,红嫩乳首更是若隐若现,林琛的胸前还掛着一条约莫五公分宽的圆形石片坠饰,石片表面十分光滑,一点凿刻过的痕跡都没有。 言曄趁着林琛垂头系带之际,他伸手将林琛胸前垂掛的石片悄然移开,石片一移开,但见林琛胸口中心处,也和言曄一样有着一颗硃砂痣,言曄情不自禁地抚上林琛胸口那颗圆痣,只是言曄这么一碰,很快就又激起林琛的警戒,林琛视线往下一移,他竟发现言曄在触碰自己的胸膛,林琛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就把言曄的手拍开:「你又要干什么!?」 被拍开手的言曄无半点慍怒,反倒指着林琛的领口,说道:「......你的领口乱了。」 经言曄这么一说,林琛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敞着胸膛,他赶忙将仪容给重新整理一遍,而言曄也逕自往林琛身旁坐下,林琛才刚穿好衣服坐至地上,言曄又马上递了颗诺亚给林琛:「饿吗?」 林琛婉转回绝了言曄,他就怕自己会问不到言曄几句话就又睡意袭来,二人席地而坐,林琛的双眼却是不时往言曄身上瞟去。 「怎么一直看我?」 「你等等是要替我取血吗?」 「没有,今天的两回都取完了,早上取第一回时,你还没醒来。」 这阵子,言曄天天让人给林琛送来安神诺亚,只是林琛每次吃完之后,不只睡得特别沉以外还会格外嗜睡,虽然林琛已经尽量少碰安神诺亚,但当饿到不能忍受的时候,他还是会多少吃上几口,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言曄这一回又和上次一样悄然牵起林琛的手,林琛被这么一碰,本能地想将手抽回,可是言曄却又拉着不放。 「你怎么又牵着我?」 「你说你会害怕。」 「你其实不必这样,我能看见你在我旁边,所以我知道你正陪着我......」 「林琛,这不一样的。」 言曄的话令林琛感到不解,他疑惑看向言曄,却被言曄回以犹如冬阳般的暖笑。 「只要我牵着你,即使看不见,你也能感觉到我在你的身边。」 16 让我再多陪你一会儿 言曄话一说出口,林琛瞬间倒吸好大一口气,只因这句话,林琛已在梦里听过好几回,在梦里,林琛放眼望去他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无措的林琛,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而坐在地上不断流泪,他举着双手频频在空中挥动,就像是想在汪洋大海里求得一根能拯救自己的浮木,他无助地挥着双手想赶紧抓到些什么,好让自己能从无尽的徬徨里得到救赎,可每当他一掉泪,在黑暗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少年将他的手给轻轻牵起。 「别哭了。」 「只要我牵着你,即使看不见,你也能感觉到我在你的身边。」 少年的声音十分青涩但却非常温柔,无奈的是,在梦境里无论林琛再怎么努力,他始终看不清楚少年到底长什么模样,所以林琛只能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来感受少年的存在。 「怎么了?」言曄看出林琛神色有异,紧握的掌心又收拢几分。 林琛将脸赶紧撇开,双颊还不自觉地浮起淡淡红晕,彆扭回:「不......没什么......」 心乱如麻的林琛,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巧合,他顺了几回气息,将情绪给平復下来,林琛再次转头看向言曄,他却发现言曄又用着那对摄魂金瞳直盯着他瞧,稜角分明的轮廓、完美绝伦的容貌,言曄的长相只要见过一次,便会深刻烙印在脑海中,可是不知为何,虽然言曄总给林琛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的脑子里却对言曄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种感觉让林琛感到既矛盾又困惑。 「为什么这么看我?」 二人对望,言曄又对着林琛浅浅一笑,他笑着摇了摇头,那温润的笑容,差点又把林琛笑得心跳漏了一拍,所幸林琛这次很快就抽回思绪,他只觉得言曄实在危险得很,打从牛舍见面开始,他总是如此轻易就被言曄给迷惑住心神,林琛对着自己暗骂一声,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赶紧从言曄嘴里骗出有用的资讯,他不只要逃离这里,更要杀了言曄和灰衣男替林浩报仇。 「言曄。」 「恩?」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人能听懂我在说些什么吗?」 「没有,只有我能听懂。」 林琛微微眯起双眸,他在思索言曄所言是否虚假,照理说,言曄这样的安排,确实也是正确的,若要囚禁一个人,那么就不能让他与人有所交流,只要没了交流,就不会有更深入的接触,这样也能避免私放的情事发生。 「你是有缺什么东西吗?否则为什么要这么问?」 此话一出,林琛心底又是一惊,言曄的态度真的很奇怪,怎么囚禁一个人还问对方需要什么?虽然疑惑,不过林琛还是装作一副委屈模样,他朝着言曄点了点头,然后又向言曄说了一堆要求,他想试看看言曄究竟能允诺到什么程度。 林琛提出他想换更大又有床可以睡觉的地方、想吃不一样的食物、想要解开脚镣、想要每天都能洗澡,林琛洋洋洒洒地列完一堆条件,不出所料,言曄皱眉蹙额,面有难色,看上去颇是为难。 「可以吗......我在这里也只能拜託你了......」林琛拉着言曄的衣袍,楚楚可怜哀求道。 本来林琛就只是想测试言曄的态度,他压根就不指望言曄会答应自己什么,他甚至都做好被言曄一口拒绝的心理准备了,言曄纠结了好半晌,总算愿意开口回覆林琛,他说:「好,不过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林琛倒吸好大一口气,他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明天我先让人给你送不一样的食物进来,脚镣你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只要我在这里,我能暂时替你解开。」 语毕,言曄还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他直接将林琛的脚镣给解开,这一连串的举动,真把林琛给看傻了,可是如果言曄就连这些事情都能允诺他,那是不是就代表,他也能开始问一些更深入的问题? 「言曄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这不是你要求我做这些的吗?」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答应我这些条件......」 这次,言曄倒是没有回答林琛的问题。 「是因为我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吗?」 「......」 「我的血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 后面的问题,言曄一句都没有回答,气氛霎那之间又降至冰点,可即便如此,言曄依旧牵着林琛不放,二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微妙,林琛将脸撇开,不愿再与言曄对视,他蜷起双膝将脸埋在膝间,林琛绞尽脑汁不停思考,言曄做这些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诡异,打从初次见面开始,林琛长年存在他心底的那股焦躁,总因言曄而变得起伏躁动,惟有待在言曄身边,林琛才能感到平静且安心,每当他俩再次分开,林琛又本能地一直想再次见到言曄,他不知道言曄到底是谁,更想不透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奇怪的变化? 午夜时分,埋于双膝的林琛渐入梦乡,言曄静静伴在林琛身旁,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林琛,金灿的眼瞳底下,藏着许多言曄道不出口的话语,最后,言曄终是压抑不下内心的情绪,他轻轻拉起林琛的手,往他的指尖落下一吻。 「小瞎子......我也希望治癒之血不是你......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主人我吗......」 「我会尽快找出方法的......但是在这之前......你就让我再多陪你一会儿好吗......」 再次睁眼,身旁的言曄早已离去,经过昨日的谈话,言曄也如他所承诺的,他让追随者除了送诺亚进来,又多送来一大碗的虫乾,林琛拿起那一大碗虫乾,脸色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哪知道这里的人,不是吃果子就是吃虫,碗里的昆虫,看上去就像是晒乾的蚯蚓,一条又一条的虫乾,林琛光看就没有食慾,更遑论把这些虫子放到嘴里。 不过从目前的观察来看,特殊的语言、奇特的打扮、诡异的吃食,林琛推敲,这里很有可能是隐居深山的原始部落,林琛开始担心起,若是真的让他逃离这个地方,他到底该用什么方法重返原先居住的n区? 17 王上的变化 今日言曄起了个大早,他趁林琛熟睡之际,一次取完两回血,而范珩也仅用半日的时间,就将新的汤药给调配出来,言曄一早将新的命令使用传音虫下达传到东西二区,为了尽早让阿卡德重回正轨,言曄将暂停每日的各区巡视工作,他将改投入治疗黑斑症的病患。 上午八点,言曄来到西区隔离所,依照言曄的安排,三碗汤药提供给重症病患,其馀全给轻症患者,许褚领着几名追随者开始在石板上纪录喝过汤药的病患,为了加速每位患者都能拿到汤药,重症从原先的每日一碗汤药,延长成二日一碗,轻症患者则改成五日一碗汤药,但凡喝过汤药的轻症患者,在等待下次分配汤药的期间,全由言曄的治癒术来辅助治疗。 黑斑症除了皮肤会遍佈黑斑之外,患者还会出现严重的呼吸困难、无法正常进食的症状,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得病至少都能捱个四至五个月,但体弱的老年人,不出两个月就会病逝,言曄走至安置重症病患的区域,他俯身蹲到其中一名年迈的男人身旁,男人皮肤遍佈大小不一的黑斑,他张嘴大口喘息,嘴里还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呃啊......啊......哈......」 言曄眼神示意身后的追随者餵药,女追随者将手上的汤药餵给老男人喝下,言曄紧接着将右掌贴到男人的额上开始施放治癒术,几分鐘后,言曄站直身子,他又往下一名患者走去,数十分过去,言曄已将西区今日喝过汤药治疗过一轮。 「王上,您辛苦了,东区区长发来传音虫,他说他正等着您过去。」一名男追随者,对着言曄恭敬说道。 言曄点头应和,只是他并未立即前往东区,反倒是将许褚给喊来,他简单交代许褚,从明日开始,汤药需再提早一个小时发放,喝了汤药之后,如果症状已经缓解到能够正常工作,就先把汤药派给还没喝过的患者。 新政策实施之后的第五天,短短数日已逐渐看出成效,尤其东区最为明显,第一批喝过汤药的轻症患者,已经恢復到可以开始从事农活,虽然政策起了效用,但言曄每天花在治疗的时间却也大幅增加,随着时间推移,仅过这么几天,现在的言曄,一天就必须花上五至六个小时左右来对病人施放治癒术。 「王上,您要先休息一下吗?」一名追随者端着茶水和诺亚上前询问。 坐在石椅上的言曄,右手掌心覆在跪地的女人发顶上,他淡然回道:「不用,晚点再吃。」 「可是......今早您也没什么进食......就怕您的身体......」 一向没有太多情绪的言曄,听了追随者的话,他竟反常地眉头紧皱,侧头狠瞪女追随者:「都说不用,你是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女追随者被这么一喝斥,很快就噤声不敢再説上一句话,言曄治疗完东区数百名的患者,时间又过去三个多小时,言曄的下一站是神堂,但从今早到现在已是黄昏时刻,言曄除了喝了几口水以外,完全都没有进食,而且这样的情况是日益严重。 女追随者又捧着水和诺亚,战战兢兢说道:「王上……您先休息一会儿……神堂那里祭司肯定还在做净化……」 「不用,直接过去。」 「可是您……」 追随者的温声关切,不但没有换来言曄的理解,却是让言曄脸色更加阴沉,他沉声反问:「同样的话,你是要我说几次才懂?」 语毕,言曄将女追随者丢在身后,逕自往前去神堂的黑洞走了进去,追随者见状,心里虽然委屈,却也不得不捧着手上的东西急追上前,言曄和追随者先后抵达神堂,果然就如追随者所说,范珩还在为逝者做净化仪式。 在阿卡德文化里,追随者能在往生之后获得王上的祷祝,让王上将他们的灵魂领至先祖所在之处,而一般的平民,将由祭司进行灵魂净化仪式,让他们的灵魂得以永远留在阿卡德这片净土,至于最低下的奴隶,则是连进入神堂的资格都没有。 言曄沉着一张脸站在远处,他环视神堂一圈,恩基的画像下方,躺着八名平民、四名追随者,范珩正跪在这些亡者的尸体前方,嘴里喃喃低语唸着净化咒语。 按惯例,净化仪式会持续一小时之久,言曄见仪式似乎才刚开始,他便想先坐在王座上等待仪式结束,言曄往恩基画像右下方的石椅大步迈去,高台上的巨大石椅,不只象徵无上的权位,更意味王上与恩基有着密不可分的神圣关係,在阿卡德人的认知里,王上即是恩基的分身,亦是阿卡德人的精神支柱。 言曄走在前方,后方的女追随者亦步亦趋地紧随在后,倏地,言曄停下脚步,后方的追随者差点一头撞上言曄,吓得女追随者频频道歉,追随者一连道了好几次歉,却迟迟未见言曄有所反应,她侧头偷望言曄一眼,却见言曄双目圆睁、脸色诡异。 「王上……您是怎么了……?」 言曄回过头,平时总是冷静的面容竟带着一丝惊恐,他询问身后的追随者:「你……有看见王座上坐了一个男人吗……?」 追随者顺着言曄的话看向王座,庄严的石椅上空无一人,那个位置,除了王上以外,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坐那个位置,女追随者一脸不解,回道:「王上,哪来的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再次回头,方才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又消失了,就像前几天一样,梦里的男人这次却出现在神堂内,言曄刚才见到那个男人身穿白袍坐在王座上,他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台阶下的尸体。 打从男人在梦里对言曄施咒,自此之后,言曄虽不再梦到男人,可是取而代之的是,言曄开始见到男人的身影,起初言曄是在自己的居所里看到,现在居然连在神堂里面也会看到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8 瑕疵的王上 不过言曄很快就恢復冷静,他向追随者说了句没什么,便又继续往王座的方向过去,言曄坐上王座,居高凝望台阶下的一举一动,女追随者站在台阶之下,双眼不时瞟向王座上的言曄,虽然言曄面无波澜,但攒紧袖口的双手却是隐隐表露他的焦躁,此时的言曄,看上去似是在隐忍些什么。 一小时过去,范珩的净化仪式总算结束,只是以范珩年近百岁的高龄岁数,连续一小时跪在亡者身旁做净化仪式,确实是让他感到有些吃不消,范珩藉着追随者的搀扶将身子站直,言曄见仪式结束也随之走下王座,二人擦肩而过,言曄正准备要为死去的追随者做祷祝,而做完净化仪式的范珩,本想直接回到居所休憩,不过他却注意到今日侍奉言曄的追随者神情似乎有些怪异,于是范珩又掉头走至女追随者面前。 「为什么捧着诺亚站在这里?是王上允许你把吃食带进神堂里面的?」范珩冷咧的语气,散发不言而喻的严肃,视线更是凌厉地令人不敢直视。 年轻的女追随者,被范珩这么一问,瞬间刷白了脸,她捧着诺亚,诚惶诚恐地回答:「那是因为王上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 「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竟然让王上饿到现在!?」 范珩的厉声质问,吓得女追随者双腿一软,她频频对着范珩磕头,说道:「祭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是王上说他没胃口……」 「侍奉王上本就是追随者的责任,你现在却跟我推託说他没胃口?」 追随者惶恐抬起头,竟见范珩乾枯的指尖爬出一条又一条的百足虫,追随者一看更是死命地对范珩磕头:「祭、祭司……求您饶命……而是……王上最近……变得有些奇怪……」 「王上这几天不只没有胃口……脾气更是比往常还要焦躁……他……」 女追随者一股脑儿哀求的同时,还不停诉说言曄这几日情绪不稳定,范珩闻言,眉头一皱,他似是从中听出字句间的不对劲,不过他依旧冷眼从袖口放出数十条百足虫,放任百足虫往追随者脚边爬去。 「不......不要......祭司求您饶命......」女追随者害怕到已顾不上礼仪,她跌坐在地频频往后闪躲步步逼近的百足虫。 「祭司,你怎么还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一声及时的叫唤让百足虫停了下来,范珩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言曄行了个揖礼,言曄眼角馀光瞥向花容失色的追随者,又道:「如果祭司你还不急着回去居所,我们晚点能一起谈个正事吗?」 「我想和你谈一下,请示先祖的事情有下文了吗?」 言曄话音甫落,范珩脸色瞬间铁青得难看,事实上这几日他又上过好几次神坛,仍是求不得先组的回应,范珩心里清楚,方才的骚动肯定是引起言曄的注意,所以他才会出声替追随者解围。 「王上,这几日您为病患忙碌奔波,这件事,我晚点会用传音虫传达给您,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 范珩离去,言曄也接续未完的祷祝仪式,只是范珩却在返回居所途中,发了个传音虫给许褚,范珩才刚回到居所,许褚也随之抵达,他被追随者领进屋里,范珩支退屋内的追随者,仅留下许褚一人。 「祭司,您是有什么要事吗?怎么会这么急着找我过来?」 范珩听闻,倒也没有马上回答许褚的疑问,他喝了口茶缓缓心神,说道:「这几天,除了送滋补药酒过去以外,再额外多送些安神药酒和安神诺亚过去给言曄。」 送上滋补药酒还能理解,但许褚却想不明白为何还要再额外送上安神药酒和安神诺亚,范珩见他一脸狐疑,他也不打算兜圈子,开口就直接道出许褚的疑惑,他说:「我怀疑言曄的调息日提前了。」 「不可能……这都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可能会……」 「所以我才要你这几天多送一些安神药酒和安神诺亚过去给他,现在西区和东区的病人,全靠言曄的治癒术在撑着,绝不能让他提前发作。」 调息日,是从第九十代王上流传下来的日子,当时的王上,每隔三个月便会有一周的时间避不露面,虽然范珩对外都向不知情的东区平民、南区奴隶宣称,这个日子,乃王上补充体内魔能的日子。 魔能,是尼比鲁人施放魔法时需要用到的魔力,尼比鲁人将之称为魔能,而王上的魔能来源,则是源于恩基赐予的枯木权杖,事实上,枯木权杖与恩基相连通,只要恩基不死,权杖内就会有源源不绝的魔能,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驾驭权杖,祭司遴选出来的王上人选,不只生来要有过人的天赋及资质,更重要的是,王上的身体还要成为接纳魔能的容器,只有能承受住魔能的身体,才有资格成为恩基的分身,也就是说,王上体内的魔能,全部来自恩基的枯木权杖,根本就没有魔能枯竭这件事,这一切全是范珩粉饰太平的谎言。 数十年前,第九十代的程尧王上,因不明原因得了怪病,每隔三个月,程尧原先温恭谦良的性格就会逐渐转为暴戾狠毒,不只脾性浮动焦躁,更会无情出手伤害周遭的人,为了避免程尧发作时,一时失控毁掉阿卡德,范珩便会趁着程尧理智尚存时,先让程尧在自己居所的周遭,设下坚不可催的结界,再让程尧将权杖摆至神堂,阻断魔能继续流向程尧体内。 阿卡德是由魔法所开创出的国家,自然需要有大量的魔能维持住这个空间,再加上阿卡德整个国家特别仰赖恩基的魔法,为了维持空间以及各项设施的运作,所以恩基将自己所学的魔法全数交给王上,再让王上操控权杖内的魔能,持续为阿卡德补充魔能,而范珩就是抓准了这点,顺势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被蒙在鼓里的人民,为了不让这片净土消失,自是对这样的说法深信不疑,不过随着程尧的殞落,追随者们本以为新的王上就会和过往的王上一样,是个完美的无瑕品,岂料,言曄却也和程尧一样出现相同的症状。 「有需要我放侧听虫去监视王上的一举一动吗?我就怕他会在治疗病患时突然失控……」 范珩瞟了许褚一眼,又道:「别衝动,如果让言曄发现你在监视他,这样只会让他的情绪更加不稳定而已,你只要像先前一样,暗地在服侍言曄的追随者身上放置侧听虫就好,记住,一定要让言曄捱到三个月才能让他发作,否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民心又要再度动荡了。」 侧听虫,比侦查虫更高端的虫类,侧听虫不只拥有侦查虫的追踪能力,更能将听到的声音纪录下来,每当接近言曄发作的前半个月,范珩便会要求许褚在追随者身上放置侧听虫,好让许褚随时注意言曄的变化,这样的模式,两人已瞒着言曄执行十多年之久。 「可是我担心王上如果吃了安神药,可能会影响到东区的患者治疗......」 范珩明白许褚的顾虑,东区患者比西区还要多上好几倍,言曄每天治疗完西区再赶至东区治疗,时间上已经是相当紧迫,若是再让言曄起得晚,东区的病人一天之内根本就治疗不完,可是比起死几个人,都还是比不上言曄的骤然失控还要来得严重,若是让他爆走,阿卡德很有可能会全毁于言曄的手中。 「起得晚也就算了,如果真的不行,我会再把西区的汤药比例重新调过,之后只要让言曄替东区的病人做治疗就好。」 「祭司,王上的病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眼下黑斑症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点起色,现在又要用这种方式让王上......」 许褚话都还没说完,却见范珩齜牙咧嘴地插话打断:「闭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想让言曄这个瑕疵品当王上吗?要不是当年......」 越说越激动的范珩,似乎意识到自己出现不该有的情绪,他连忙歛起怒意,后面的话也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就照我说的去办,我要休息了,你也去忙吧。」 「......知道了。」 19 跳脱常理的错误 许褚一出范珩居所,他立刻交代追随者,从即刻起言曄的饮食里面不只需要送上滋补药酒,更要额外准备安神诺亚及安神药酒。 事情交代完之后,许褚一回到住所,他又马上走进虫室,但见许褚将手伸进其中一瓮小土瓮里面,数十隻大约0.3毫米大小、八隻脚、半透明虫身的侧听虫爬上许褚的指尖,牠们凭藉轻盈的体重和过于微小的躯体,能轻易地附着于任何地方或人体而不被发现,许褚对着这些虫子喃喃唸了几句,侧听虫陆续从指节一跃而下,纷纷离开许褚的虫室。 累整日的许褚,进到澡间泡了个热水澡,不过他满脑子却是今日之事,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言曄的病这么多年来都是维持三个月的频率发作,如果没有诱其发作的原因,怎么可能会没来由地提前发作? 若要说言曄这阵子的生活有什么改变,撇除治疗病患以外,就属林琛这个陆地人,起先将林琛带回之后,许褚原先还打算将他囚禁在关押罪犯的监牢里,可是言曄考量到监牢狭小又脏乱,言曄就怕林琛被关在里面,会因为水土不服而生了重病,再加上整个地下城仅有言曄会说陆地人的语言,无可奈何,最后还是顺着言曄的意思,让他把人关在自己的居所里。 虽暂时还不清楚言曄为何会提前发作,不过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要先盯紧言曄的变化,一定要让他撑到调息日才能发作。 同一时间,祷祝结束的言曄,一回到自己的住所,他就见到正厅内的长桌上摆了两盘诺亚、一碗虫乾、三瓶土瓶。 「王上,需要先服侍您换下王袍吗?」 「恩。」 言曄回到自己的寝间,石床上早已摆好乾净的衣袍等着言曄换上,言曄伸直双臂,女追随者小心翼翼地替言曄宽衣解袍,厚重的宽袍褪下,言曄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丝质里衣,轻盈丝滑的质料,隐隐衬出言曄宛若初雪的肌肤,贴身的丝料更是掩不住他结实精壮的体格。 「王上,澡间的衣物也替您准备好了。」 「去门外候着吧,有什么事就用传音虫通知我。」 言曄性子喜静,只要他一回自己的居所,定会将屋内的追随者给全数支退,女追随者拿起换下的王袍离开,言曄也进澡间泡了个澡,再次走出澡间,已是晚上九点,期间言曄迟迟没有收到范珩的消息,言曄心里清楚,范珩定是又问不出什么,才会用这种委婉的话语来推託。 洗完澡的言曄走至正厅,他将桌上放着的三瓶土瓶一一打开,他发现这三瓶药酒里面,除了一瓶是恢復体力的滋补药酒,其馀两罐都是安神药酒,言曄再看向桌上的吃食,其中一盘诺亚是沾了虫液的普通诺亚,另一盘则是安神诺亚。 平时言曄的吃食,追随者并不会特别准备安神药酒、安神诺亚,这样的改变,让言曄很快就意识到,范珩也注意到他的变化了,言曄自己也很明白范珩为何会有此举,只因......他就是个追随者们背地暗嘲有病的王上。 数千年前,恩基只挑选normal领入地下城,照道理,normal和normal生下的孩子,也只可能是normal,但就在这样的常理之下,却出现了严重的错误,言曄的normal父母,居然生下了他这么一个dom。 跳脱常理的事情,人们都将其称为错误,而言曄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存在,他一出生,就因为长相与所有的阿卡德人不一样,从小就被自己的父亲冠上怪物的称号,可是更让言曄崩溃的是,他竟然还是个dom,人的愚昧全来自于无知,数千年都活在地底的阿卡德人,从来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dom和sub的存在,正因如此,言曄就被这些见识浅薄的阿卡德人冠上怪物、有病的蔑称。 言曄从小就发现自己不只有极强的支配慾,更发现自己拥有特殊的信息素,可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却都感受不到他的信息素,这让言曄感到既焦虑又烦躁,若说dom的信息素是把尖锐的剑,那么就必须要有能接纳这把剑的鞘,但放眼望去整个阿卡德,却没有一个人能去容纳言曄的信息素,所以他每三个月,都会被自己的信息素反噬。 dom和sub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关係,dom需要sub的臣服,而sub需要dom的支配,若是少了sub,那么dom体内满溢的信息素,就会导致dom失去理智,每回发作言曄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用以自残的方式,让疼痛将理智唤回,而后再对自己治疗,就这样反覆度过这七天。 距离上一次发作,也才过不到一个月,言曄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信息素又在躁动,会这样的原因,言曄自己心知肚明,言曄的本能,一直在蛊惑他对林琛释放dom的信息素。 先前二人在陆地上相见时,言曄迫不得已对林琛下达过几次命令,当dom要下达命令时,就必定要释放信息素,可是每当言曄释放信息素,却都换来林琛的恐惧和抵抗,将林琛带回之后,起初几回见面,言曄还能游刃有馀地将信息素给压下,但随着时间推移,言曄内心的慾望迅速增生放大,贪婪的支配慾,更是日日夜夜不停地蛊惑着他,每一回接触,言曄总是咬牙压抑内心的焦躁,可是他越是这样,却是间接加快信息素的累积。 言曄知道,若是林琛继续待在这间屋子里,他一定无法撑到三个月就会提前发作,若是让人发现他的提前发作和林琛有关,这样无异是将林琛推入险境,为了避免这样的情事发生,言曄就必须先想个办法,在林琛不推拒的情况下,将体内的信息素给慢慢排解掉。 20 泉池边的呼唤 言曄吃了点东西,而后他拿起安神药酒,将之倒入滋补药酒里面,晚上十点,言曄手拿药酒再度前去探望林琛,言曄走至林琛面前,俯身替他解开脚镣,言曄一靠近,眼尖的林琛马上就注意到他手上那罐土瓶,林琛趁着言曄还在解脚镣,他偷偷打开瓶塞凑近闻了一下,淡淡的酒香里面,却混着呛鼻的药草味。 药酒刺鼻的味道,让林琛下意识直觉这罐土瓶有异,他指着土瓶,警戒问道:「这罐是什么?」 解完脚镣的言曄,默默坐到林琛身旁,虽然言曄每晚都会过来陪伴林琛,但言曄依旧能感觉出林琛对他怀有戒心,其实言曄自己也很明白,林琛接近自己的目的,仅是为了逃离这里,或许是出于对林琛的歉疚,即便言曄心里知道那是虚假的,他仍是狠不下心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强身滋补的药酒,没毒,你可以放心喝。」 言曄虽是这么解释,不过防卫心重的林琛,却也没有想要喝的意思,言曄今日又和先前一样安静地坐在一旁,林琛开始想着今天该向言曄问些什么,这阵子攀谈下来,林琛渐渐找出言曄愿意回答的几项准则,只要绕开这里是什么地方、取血目的之类的问题,其馀的问题,言曄多少都会回上几句。 「你怎么会想到拿这个药酒给我?」 「这里的食物,只有诺亚、虫乾和药酒,我看你这几天虫乾和诺亚都吃得少,所以我才拿这罐药酒过来。」 很多时候,言曄的行为举止总让林琛感到困惑,一个绑架犯会关心他会不会害怕?甚至还会关心他吃多吃少?但是不管言曄的动机为何,他都必须继续假意顺从言曄,这样他才有可能套出更多话,林琛刻意拿起放在脚边的诺亚,他轻拉言曄的衣摆,小声探询:「你会饿吗?能陪我一起吃吗?」 言曄一看林琛又拉着自己,虽然他面上保持冷静,但是白袍底下却是攒紧双拳,林琛的服软示好,轻易就激起言曄骨子里的天性,言曄的支配慾正在一点一滴侵蚀他的理智,他咬牙压下蠢蠢欲动的信息素,迅速接过林琛手上的诺亚,只是一旁的林琛似乎没有察觉到言曄的异样,他咬了一口诺亚,含糊问道:「你们平时就会喝这种药酒吗?」 「……不常喝。」 「为什么?」 言曄深呼吸几回,试图压下心头几近爆发的慾望,他故作镇静回答:「吃诺亚和虫乾就足够营养,这种药酒通常是给生病或体虚的人喝的。」 「可是我没生病,喝这个不会很奇怪吗?」 「放心,喝了不会有事,你如果吃腻了诺亚,可以改喝这个药酒试试。」 为了证明药酒喝下并无大碍,言曄还在林琛面前先喝了一口药酒,之后才把药酒递还给林琛,林琛小心翼翼啜了一小口药酒,气味闻起来虽是刺鼻了一些,但喝起来却一点都不呛辣,不过谨慎的林琛,也没有马上喝光滋补药酒,而是又观察了言曄好一阵子,最后确定似乎真的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慢慢喝下药酒。 很快地,林琛喝乾手上的药酒,微醺酒意让他的双颊微微泛红,不过他的意识倒还清楚得很,身旁的言曄却在这时猛然站起身,林琛狐疑地注视着言曄的一举一动,他本以为言曄要先行离开,可奇怪的是,这回言曄反而从左掌化出一根枯木权杖,言曄举着权杖往石壁轻碰一下,石壁顿时出现一个两米高的黑洞,这个黑洞林琛是有印象的,上回灰衣男人就是从黑洞之内走出,林琛猜测,这个黑洞应该具有能与什么地方相通的功能。 林琛都还没开口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言曄便弯腰走进黑洞之内,林琛没有多想,后脚也紧跟上去,林琛穿过黑洞,眼前景象却令林琛一惊,里头白烟裊裊、水气氤氳,定睛细看原来此处有着一池冒着地热泉水的泉池。 「你怎么突然......?」 「前几天你不是说想洗澡吗?」言曄简短回应,他一边说,一边举着权杖又往地面一敲。 权杖触碰地面的瞬间,以权杖的底部为中心扩散出好大一圈的黑气,黑气形成一个巨大弧形圆状,将澡间隔出另一个空间,施完法的言曄,他又伸手指了石桌上摆着的小型沙鐘,说道:「玻璃上的刻度,一格就是一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再过来。」 言曄说完,他又从黑洞走了出去,言曄一离开,墙上的黑洞瞬间又消失不见,林琛一时之间还有些晃神,他哪里能料到,自己先前随口说想洗澡,怎料言曄还真带他过来洗澡。 虽然对言曄此举感到错愕,不过林琛很快就将思绪收回,他立刻往那一大圈肉眼可见的黑气走去,林琛伸手触碰那圈黑气,掌心底下却是传来一层平滑的墙面触感,林琛也不傻,他见过这样的黑气罩在言曄身上,就连子弹都打不穿的黑气,他单用拳脚肯定是无法打破的。 林琛左右环顾屋内一圈,这个石室是有门的,只是石门却在笼罩的黑气之外,他又在这间澡间仔细绕了一圈,试图寻找出口或是可拿来敲击黑气屏障的器物,无奈却是一无所获。 眼见半小时就这么过去,林琛却还没开始洗澡,他匆忙褪下身上的衣服,但是胸前掛着的石片坠饰林琛却没有取下,林琛将身子泡进泉池,温热泉水的热气流窜至四肢百骸,喝了药酒的林琛,因热水而逐渐加重醉意,林琛这热水澡才泡没多久,他整个人就疲软无力地趴在泉池边。 平时的林琛酒量其实并不算太差,只是言曄给的药酒,若是头一次喝,很容易会因药酒的后劲而醉倒,更遑论言曄还在滋补药酒里面混了安神药酒,这才过没多久,林琛就开始胡言乱语说着嘟噥醉话,就连一个小时到了,他也完全没有察觉,仍是继续泡在泉水里。 时间一到,石壁上再次出现黑洞,言曄从黑洞中走了出来,他迈开步伐,一步步往林琛面前走去,而醉糊涂的林琛,则侧着一颗脑袋,朝着言曄一股脑地傻笑,林琛趴在石头边,咧嘴咯咯笑个不停,而后又伸手扯着言曄的长袍,嘟囔喊着:「言曄......」 言曄由上而下俯视赤身裸体的林琛,他开始释放身上的信息素,嘴角一勾,邪魅笑道:「怎么了?我的小瞎子。」 21 小瞎子和神仙主人 言曄的信息素一释放,林琛顿时感觉到有几分压迫感,不过他却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反倒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或许是喝了酒,林琛也不再对言曄那么防备,他扯着言曄的白袍,含糊问道:「我......还在洗澡......你怎么就闯进来了......」 言曄见林琛对他的信息素没有过激的反应,他蹲在林琛面前,轻抚林琛红到发烫的脸颊,笑说:「小瞎子,你不喜欢我在这里吗?」 林琛被言曄这么一摸,他猝然缩了一下,不过他倒是没有回避言曄的触碰,林琛对着言曄摇了摇头,又道:「你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洗澡......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还有......我的名字......才不是小瞎子......你别乱喊......」 林琛实在醉得糊涂,他扯着言曄的长袍,不满地讲着断断续续的醉话,言曄见状,脸上笑意是越发浓厚了,他无视林琛的话兀自下到泉池,林琛一看,气急败坏地拽着言曄的胳膊:「都说了!我在洗澡......你怎么......」 “放手。” 言曄的命令才刚下达,林琛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林琛抬眸对上言曄那对摄魂的金瞳,清冷的面容带着不容侵犯的傲气,这样的言曄,既陌生又令人生畏,这让林琛一时之间有些退却,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小瞎子,过来。” 言曄再度发令,虽然林琛自己往言曄身前靠近,可是林琛眼底的恐惧,言曄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大掌一捞,轻易就将林琛给揽进怀里,言曄的粗厚掌心,轻轻摩挲林琛的脸颊:「别怕,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言曄这么搂抱又亲暱的摸脸,林琛想闪躲,无奈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两人一对眼,林琛看着言曄一头银白色长发,宛若银瀑披垂散落在肩上,稜角分明的轮廓,深刻出魅惑人心的面貌,他貌美地就像天上的謫仙,神圣又高不可攀。 言曄的美艳又让林琛心跳乱了拍,他赶忙将脸撇开,羞赧道:「言曄......让我起来穿衣......你别这样......」 平时冷漠强悍的林琛,现在却像条小猫一样偎在言曄的怀里,言曄的支配慾就像波涛汹涌的浪潮,不停拍打他的理智,言曄无视林琛的话,不由分说就弯腰将人整个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林琛惊呼一声,他连忙抓着言曄的衣领,只见言曄抱着林琛,往泉池边的石阶坐下。 「你、你要干什么......」林琛一看自己现在正赤身裸体地坐在言曄的腿上,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奇怪又尷尬,林琛抬手抵在言曄的胸膛上,慌乱地想要逃离言曄。 岂料,言曄却又抓起林琛的手,往他的指尖轻轻一吻:「别乱动,你会摔下去的。」 言曄这么奇怪的举动,让林琛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明白言曄为何要这么搂着他,更不懂言曄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今天的言曄,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就像先前在陆地见面的那几回一样,林琛总感觉言曄的周身有种压迫的气场,不过大概是因为酒醉的关係,才过这么一会儿,林琛就逐渐习惯那股无形的气场,其实林琛并不太理解言曄身上的气场到底是什么,眼下的林琛,只当这个气场又是言曄的另一种术法。 热气蒸腾,泡在水中的林琛,都快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泉水让他体温升高,还是这么羞耻的姿势让他感到羞臊,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晕乎,更何况现在他还一丝不掛地坐在言曄身上,更是让他羞得想要马上逃开,林琛攒着言曄湿透的白袍,囁嚅道:「你......放开我......这个样子好奇怪......」 为了排掉积累的信息素,但又不能让林琛抗拒他的信息素,所以言曄只能像这样,拐骗林琛喝下药酒让他放松戒心,虽非本意却也是无奈之举,言曄抚着林琛细滑的脸颊,柔声哄着:「小瞎子,再一会儿就好。」 言曄嘴上一边哄着林琛,一边又释放更多的信息素,言曄越发逼人的信息素,不断挑逗林琛匿于体内的本能,不知怎地,言曄都还没有对他下达命令,林琛竟情不自禁地将手环上言曄的颈子,他侧头枕在言曄的肩上,乖顺地让言曄搂在怀里。 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静静地坐在泉池边,烟雾繚绕、醉意朦胧,林琛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他靠在言曄身上,轻声喊道:「言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 言曄闻言,他笑望醉醺醺的林琛,说道:「小瞎子,我是你的主人。」 脑袋不太清楚的林琛,其实听不太懂言曄在说些什么,他微微皱眉,一脸疑惑:「小瞎子是谁......还有我是normal......怎么可能会有主人......」 言曄侧头靠近林琛耳侧,高挺鼻尖轻轻刮挠,一阵细微的搔痒感从耳边蔓延开,言曄搂着林琛,内心澎湃的情感就快压抑不住,他低声呢喃:「小瞎子......我是你的主人......你的神仙主人......」 「你以前......总是这么喊我的......」 「嗯唔......言曄......别这样......好痒......」言曄炙烫的鼻息,拂在林琛的脸上,耳鬓廝磨的低语,更是令人心慌意乱,林琛扭了扭身体,软糯喊道。 软绵无力的推拒,轻易又将言曄的慾望挑起,言曄身上的信息素变得更加浓烈,他终是一个没忍住,开口命令了林琛:”小瞎子,别喊我名字,喊我主人。” 此话一出,林琛按着言曄的要求,细细喊了一声:「神仙主人......」 这声神仙主人,立刻就将言曄的理智给剪断,其实他很明白,林琛只是应着他的要求喊自己主人,可是他却把这样的场景,和以前的回忆重叠在一起,言曄失控吻住林琛的双唇,灵巧软舌强势撬开紧闭的皓齿,他蛮横缠上林琛的舌头,强迫他感受自己的气息。 「嗯唔......唔......嗯......」 言曄就像是要把心底那份道不出口的情感,全部倾注到林琛体内一样,过份衝动的深吻,吻得林琛脑子都糊掉了,唇齿相缠、缠绵繾綣,两人吻了许久,言曄总算甘愿放开林琛。 言曄抽离温热小嘴,他望着双眼迷离、张嘴喘息的林琛,哑声问道:「小瞎子......再喊我一声主人好吗......?」 22 我们的誓约 H 言曄的问话,林琛先是一愣,而后他又乖巧地朝言曄轻轻点头,喊道:「神仙主人......」 言曄听闻,英挺俊容笑逐顏开,他笑着在林琛圆润的额头落下一吻:「小瞎子,这是给你的奖励。」 言曄这番举动,林琛心头瞬间一紧,他总觉得言曄和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名少年十分相像,在林琛的梦里,少年总是牵着他的手,会抱着林琛陪他说话,更会亲吻他的额头作为奖励,虽然每回作梦,他始终看不清楚少年的长相,可是这一刻,林琛竟有一种言曄就是那名少年的错觉。 林琛本能地伸手抚上言曄的脸庞,随着掌心的游移,林琛用触觉感受眼前的言曄,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刻画般的轮廓,每一次触碰,掌心底下便会传来最真切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就好似那名梦中的少年正站在他的面前。 掌心缓缓向下移动,林琛的掌心碰上言曄薄削的唇瓣,他本欲将手抽回,怎料言曄却抓着林琛的手,往他的右掌蜻蜓点水般轻碰一下,这一亲,林琛又没来由地出现熟悉感。 言曄掂量信息素也释放得差不多,他正打算将林琛抱离泉池,可是林琛却突然紧攀言曄的脖子,他将脸埋在言曄的颈窝,闷哼喊道:「不要......你别走......」 「怎么了?」 此时的林琛,受了言曄信息素的影响,他下意识地将言曄和梦里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他攀着言曄,软声哀求:「你能不能再多抱我一会儿......」 林琛的乞求,言曄登时呼吸一窒,往昔的回忆瞬间又淹没他的理智,他抱着林琛又坐回泉池边的石阶上。 「小瞎子......你以前最喜欢我这么抱你......」 言曄一边说,一边往林琛身上落下雨点般细吻,额头、眼尾、侧颊、颈脖......言曄小心翼翼地吻着林琛的每一吋肌肤,他的左手也悄然抚上林琛的心口,言曄碰着这颗硃砂痣,喃喃道:「你知不知道......这颗痣是我们的誓约......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sub......」 言曄的言下之意,林琛其实并不太理解,他只知道言曄正碰着他的身体,而被他碰到的地方,彷彿有股挥之不去的热意堆积在他的体内,林琛难耐地发出几声软绵的呜咽声,细声喊着:「你别碰......那里......嗯唔......」 「......你不喜欢?」 林琛净白的脸蛋,抹上情慾的緋红,脑子晕乎的他,顺着身体的原始慾望,他蹭了蹭言曄,囁嚅回道:「胸口很热......你摸摸别的地方......」 无意识的挑逗,令言曄双眸一黯,他乖巧的sub正在向他求欢,翻腾的支配慾又在脑内疯狂叫嚣,他想抚遍林琛每一吋肌肤,想彻底掌控林琛的一切。 「那你想要我摸哪里?」 言曄的手由上往下移去,他覆上红嫩乳珠,轻揉按压几下,小巧乳首因充血而挺立,言曄又往乳首按了一下,一阵电流般的酥麻往脑门窜去,林琛舒服地发出细碎低吟,撩拨人心的快意,隐隐挑起林琛的慾望,他微微扭着身体轻蹭言曄:「嗯唔......主人......那里......嗯......」 「主人......我想要......你再多摸摸我......」纯粹慾望染上林琛清澈的黑眸,身体的本能,正在诱惑他索取更多快感,林琛循着慾望,将自己的身驱更贴近言曄,魅惑般低喃道。 勾引人心的邀请,令人心荡神驰,言曄继续将手往下探去,他抚过林琛的胸口、平滑小腹,掌心底下的粗茧细细刮挠,又痒又热的感觉让林琛感到更加焦躁,精緻肉茎也悄然挺立,言曄握住充血肉茎缓缓捋动,在言曄的搓弄之下,肉茎变得愈发坚挺,长满厚茧的掌心,摩擦在充血敏感的柱身上,一阵阵舒爽传遍四肢百骸,林琛舒服地攀着言曄直哼哼。 「嗯......主人......唔嗯......」 随着套弄的速度加快,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袭捲而上,铃口处汩汩流出的淫汁赤裸地表现身体最原始的慾望,林琛迷离的双眸,痴望眼前这个过份俊美的男人,他忘乎所以地喊着:「主人......我的神仙主人......」 暗涌的情愫正在林琛心底发酵,言曄擼动的手劲又加重几分,厚茧不断刺激肿胀柱身,极致快意迅速在林琛体内堆积,频频将林琛往巔峰推去,林琛感觉下身想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身体也越发紧绷,林琛张嘴微微喘息,眉眼间尽是撩人媚态。 「我......我快......啊......」 「小瞎子,吻我。」 林琛攀着言曄吻上他的唇,下身的快感终将把林琛带往欢愉的顶点,林琛蜷起脚指、身子微微一仰,腥羶热流溅射出来,慾望逐渐退去,林琛乖巧地趴在言曄身上,静静感受言曄的气息。 良久,言曄侧头看向沙鐘,两人已在澡间待了大约两个小时,虽然药酒酒意来得快但却退得也快,为了避免林琛突然清醒,言曄必须赶紧离开泉池。 言曄低头望向怀里的林琛,金灿的双瞳,满是他对林琛的疼爱,言曄宠溺地亲了林琛的脸颊,说道:「十几年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 只是正当林琛欲抬头与之对望,林琛却猝然见到言曄在他的额上点了一下,指尖碰触的瞬间,一条细如丝缕的黑气窜入林琛的额头内,没过多久林琛便闔眼睡去。 「小瞎子......曾经我因为你忘了我而感到难过......」 寂静的澡间,回盪着言曄的轻声低喃,他搂着林琛,眸底全是无法诉说的无奈。 「可是现在......为了保护你,所以我不能让你想起我是谁......」 23 梦中的少年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名瘦弱的男孩和一名年纪稍长的少年走在这片黑暗之中,男孩双瞳呈混浊的白色,他视线涣散失焦,手上还拿了根枯木棍,行走时不停敲击地面,林琛很快就知道,他又作梦了,一样的漆黑场景、一样的少年,可是唯一不一样的是,自己似乎成了那个盲人男孩。 叩叩的木棍敲击声,回盪在林琛的耳侧,他凭藉木棍来判断行走的路是否有障碍,生性坚强的林琛,虽然走得缓慢,可是却怎样都不肯依赖身后的少年。 「xx,走慢一点,我们不赶时间。」少年字句间带着几分严肃,他对着林琛说道。 少年对着林琛喊了一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名字,可是在梦里的林琛,却不由自主地回应少年的话:「不行......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到城里面去......」 林琛话才刚说完,他又加快脚步继续赶路,只是他却一个不慎踉蹌跌倒直接扑向地面,林琛连忙爬起,他慌张地不停寻找木棍,少年见状,他弯腰替林琛捡起木棍,并将木棍塞到林琛的手上。 「会痛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双目失明的林琛,因见不着少年,所以他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用着沾满泥土的左手往右侧伸了过去,林琛将左掌贴上少年的脸庞,满是尘土的掌心,在少年脸上四处游移,倒把少年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当林琛的掌心碰到少年的嘴唇,少年微微噘起嘴往他的掌心亲了一下,就这么一个简单举动,林琛总算放心下来,面前这人,确实是少年没错,林琛摇了摇头,瘪嘴道:「不痛......现在......太阳是不是快下山了?」 林琛拄着木棍想站起身,却被少年一把抱起,吓得林琛赶紧攀住少年的颈子,他焦急问道:「怎、怎么了!?」 少年抱着林琛、背后还背了好大一个背包,少年迈开步伐,继续往山下的方向走,他一边走,一边哄着林琛:「就剩一点路,我抱你下山。」 「真的只剩一点路吗......?」林琛环着少年的脖子,怯生问。 「真的,小瞎子带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剩下一点路就让我带着你走好吗?」 少年说完,林琛的耳边又传来几声爽朗笑声,林琛耳根一热,他赶忙将脸蛋埋在少年的肩头,含糊回道:「......恩。」 少年一边赶路,一边陪着林琛说话,他说,等他把在山里採的草药,拿去卖给每三个月来一次的normal商团,他要拿这些钱,给林琛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东西。 林琛就这么一路听着少年对他说话,不过大概是因为走了很远的路,林琛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睡意也愈发浓厚。 「我今天带......神仙主人下山......主人......」林琛慢慢闔上眼,他枕着少年的肩膀,说着迷糊囈语。 最后林琛在进入梦乡前,他好似听见少年对他说了句话。 「祝好梦,我的小瞎子。」 *** 林琛一清醒,他发现自己居然赤身裸体躺在泉池边的石地上,他连忙坐起身、四处张望,林琛竟见到言曄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林琛双颊一红,他抓起池边的衣服赶紧遮住身子,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一进来就发现你趴在泉池边,我原以为你是昏倒了,赶快把你从泉水里面抱出来,结果我发现你只是睡着。」 言曄说完,他又指着石桌上的沙鐘,沙鐘上的刻度才刚过了一格,言曄在暗示林琛,约定的一小时已到,而林琛也下意识地顺着言曄指的方向看过去,沙鐘确实是少了一格没错,而且言曄身上的白袍也是全湿的,只是林琛不知道的是,那个沙鐘早被言曄做了手脚,所以时间才会看起来只过了一小时。 「你先回避一下......我穿个衣服......」林琛真是窘迫极了,他万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泡到睡着,而且他还让另一个男人将他从池子里边抱上来。 「恩。」言曄侧了个身,背对林琛。 林琛手忙脚乱将长袍套在身上,他脑子里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才刚泡进热泉里面,怎么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睡着了?林琛将衣服穿好,他站在远处喊了一声言曄,言曄听闻,他举起权杖再往地面一敲,笼罩澡间的黑气散去,言曄手比黑洞:「回去吧,明天再让你过来。」 林琛穿过黑洞,回到原先自己待的地方,言曄本想替林琛銬上脚镣,不过林琛自己却主动地把脚镣銬上,他转头对全身都在滴水的言曄说:「刚才我一个不注意睡着了......你快点去换衣服吧......」 「好。」 「你别杵在那,快去把衣服换下来......」 言曄见他羞臊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离开之前,言曄又转头望向羞到不敢抬头的林琛,他温声笑道:「我等会儿再过来,你累了就先睡吧。」 「......恩。」 「晚安,祝好梦。」 24 黑斑症的起因 早上六点,是言曄晨浴、洗漱的时间,言曄虽进澡间洗了个澡,但他倒也不急着将门外追随者喊入内服侍,为了不让多疑的范珩起疑,言曄刻意佯装昨晚喝了送进来的安神酒,故今日他比平时还晚了两个小时才将追随者喊进门,直到替林琛取完血,言曄来到西区已是上午十点。 西区隔离所,早已排满准备等着给言曄治疗的轻症病患,言曄持着枯木权杖大步流星往大排长龙的队伍走了过去,言曄花了一个多小时将西区病人全数治疗完,他又匆匆准备赶往东区继续进行治疗,只是许褚见言曄准备离去,他却着急上前喊住言曄。 「还有什么事吗?」 「王上,能否借一步说话?」 言曄点头,两人到了较安静的地方进行谈话,而许褚也不再像人前那样对着言曄喊尊称,他说:「我知道你最近身体疲累,为了不扰你休息,我在想是否能把陆地人关押......」 许褚话音未完,言曄便神色一凝,取血这件事,言曄特别坚持要将林琛关在自己的住处,他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许褚或范珩会私下将林琛的血给抽乾,而今早因为言曄刻意晚起,食血虫当然就比平常还晚了两个小时送到西区这里来,可是许褚却揪着这件事,意图想让林琛离开言曄的住处。 言曄强行打断许褚,口气平淡:「往后若是我起得晚,我会改让追随者进去取血,不会耽误到你们製作汤药的时间。」 「可是追随者擅自进屋取血,我怕出入的动静,会影响到你的睡眠......」 「别担心,眼下这种时刻就该以大局为重,从明天起,取血的时间不会再像今天一样拖延。」 许褚会再度向言曄提及此事原因有二,一为,王上的居所本就不该有他人入住,更别说居所里面现在还关了一个陆地人,二来,他也想藉这个机会确认,林琛是否为言曄提前发病的诱因,不过既然言曄本人都这么回覆,他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但是从方才的对谈中,言曄仍维持一如既往的冷静,许褚暗忖,看来昨天的安神酒似是有起到些许效用。 「好,我知道了。」 「现在都这个时间了,怎么没看到祭司?他还在休息吗?」 「祭司说这几日都会待在神坛,你如果有事要找祭司,我可以替你转达。」 「祭司的情况你也很了解吧?」 许褚知道言曄在暗指范珩灵通衰退的事情,许褚并不应答,仅是点了点头。 「倘若这次他再不问出什么来,我想让他尽快让位给你。」 「你真要在这时向祭司提退位之事!?你就不怕祭司听得不高兴,到时他不给你母亲要喝的血吗?」许褚神色一惊。 「不是我主动提,而是他先前自己向我开口的,等他从神坛出来以后,你就第一时间就用传音虫将消息传给我。」 同一时间,范珩才刚进入神坛,幽黑的石室,摆着一尊两米高的恩基神像,神像下方摆了几盏油灯,火光映照之下,高耸石雕更显几分不容侵犯的严肃感,神坛的石桌上摆放着仪式所需的物品,一瓮虫瓮、一碗白色粉末、一片石板,范珩抓起一把白粉将之撒在石板上,随后他打开虫瓮的盖子,只见范珩右手食指窜出一缕透明灵气,灵气飘向虫瓮里面,片刻之间,瓮底爬出一隻圆形虫身、背有硬壳,拇指般大小的灵能虫,牠循着灵气的方向,一路爬向范珩的右手背上,灵能虫张开口器,往范珩手背大口咬下,灵能虫正在汲取富有灵气的鲜血。 灵能虫,能与恩基沟通的媒介虫,须以灵气为引、鲜血为祭,牠将会替恩基与祭司搭起沟通桥樑,写下恩基欲传达之意,吸饱血的灵能虫,缓缓松开口器,范珩也将灵能虫放至洒满白粉的石板上,他开始朝着神像跪地膜拜,嘴里还喃喃唸着阿卡德古文,灵能虫则趴在石板上一动也不动。 「崇高的恩基先祖,恳请祢侧耳倾听阿卡德人的声音......」 「阿卡德饱受黑斑症残害,为了拯救更多的阿卡德人,还请充满智慧的先祖,指引是否还有其他的治癒之血......」 范珩唸完,他抬头望向石板上的灵能虫,灵能虫却是迟迟不动作,范珩就这么盯着灵能虫好半晌,怎样就是等不到恩基的回覆,这样的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范珩面色沉重,他又磕头跪地,继续问了第二道问题。 「恩基先祖,求祢怜悯阿卡德子民,可否告知我这场黑斑症的起因......」 语毕,范珩抬头再度看向石板上的灵能虫,而灵能虫似是和方才一样没有反应,这个问题,范珩早就问过无数次,可是每一回却都不得恩基的回应,范珩下意识以为恩基这次大概也不会回覆,他失望站起身,准备将灵能虫收进虫瓮,只是就在他快要碰上灵能虫的前一刻,灵能虫居然动了! 灵能虫沾着石板上的白粉开始爬行起来,灵能虫的足跡,在石板上形成几个图形,石板上的图形,若是细看便会知道这是阿卡德古文,这是恩基首次回应黑斑症的成因,范珩定睛一看灵能虫描绘出的古文,石板上只写着两个字...... 诅咒。 范珩一见这二字,瞬间瞪大双眼、脸色刷白,他吓到跌坐在地,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都这么多年了.......」 「程尧......你......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阿卡德吗......」 25 身穿王袍的男人 许褚今日一忙完两区的病患,便又匆匆赶至神坛门前准备迎接范珩,许褚前脚刚到,范珩也恰巧从神坛走出,只见范珩面色铁青,他踩着发虚的步伐,摇摇晃晃拄着拐杖从神坛里走了出来,许褚一见,他立刻上前搀扶:「祭司,您是怎么了?」 许褚的关心,范珩充耳不闻,他推开许褚的搀扶,嘴里不断喃喃唸着许褚听不懂的话:「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阿卡德……」 以往若是恩基不回应,范珩出来定是神色凝重,可是眼下范珩这副模样,倒比较像是因为惊吓过度,范珩这不寻常的反应,许褚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他猜想先祖这一回是不是真的有回覆了什么,否则范珩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许褚望着范珩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缓缓从腰侧的土瓶内抓出一隻传音虫,指腹轻压虫腹一下:「祭司他从神坛出来了,可是这回有些不太一样,他出来之后,神色感觉有些诡异,我猜先祖应该是有回应什么……」 晚上七点,范珩回到自己的居所没多久,服侍言曄的追随者就前来传话,说是言曄结束治疗就要过来拜访,果不其然,言曄一治疗完东区病人,马上又往范珩的住所赶去,言曄一到范珩居所,很快就被门外的追随者给领进屋,言曄进屋,范珩和方才相比已是冷静许多。 两人坐在正厅,范珩心底也知道言曄的来意,言曄都还没发话,他自己倒先开口说道:「言曄,昨天本来要给你发传音虫,不过大概是我年纪大了,一时半刻居然就将这事给忘了。」 「不要紧,今早我遇到许褚,他说你这两天会上神坛询问先祖,所以今天你有进神坛吗?」许褚虽有私下透露范珩才刚从神坛出来,不过言曄仍刻意佯装不知情,就为了避免让范珩起疑他与许褚私下传讯之事。 范珩深知请示先祖一事迟早还是需要告知言曄,于是他顺势向言曄回报,只不过当范珩提起先祖回应之时,他却改口说了个拢统的回答,他说自己还解读不出先祖的神意,所以需要再多等个几天。 言曄听完,眉头微微一皱,又问:「先祖是回了什么,为什么要分两次询问?」 「言曄你应该也很清楚,有时候先祖的神意不是一下子就能解读出来,在还没确定之前,我也不敢妄下定论,等我确定之后再回覆你好吗?」 范珩轻描淡写地把言曄的问题带了过去,不过言曄倒也不是太在意,他又问:「先前你提的事情,你觉得什么时候举办交接仪式比较恰当?」 言曄虽未把话点明,但范珩自己很清楚言曄在拐弯要他尽快把祭司交接的日子定下来,范珩虽对此事耿耿于怀,可是以目前这个情况,一个灵力低微的祭司,在这种紧要关头之际,若是仍继续坚持不肯退位,范珩不只会失去积累已久的威望及名声,此举更是将这片净土一手推向深渊。 「现在黑斑症的治疗逐渐有起色,我想最快要办交接仪式的话,也是在调息日的半个月前。」 「好,晚点我会过去王祠那里请示歷代先王的意见,没问题的话,时间就这么定下来。」 按照惯例,但凡王上认定祭司已出现殞落前兆,就可以定夺祭司的去留,而言曄刚才口中所说的王祠,乃供奉歷代王上牌位的祠堂,因言曄未拥有三圣物,依照古例,言曄是不能被认可为王上的,对于部分重大决策,他并没有百分百的决定权,于是他只好像这样,透过询问歷代王上的意见,来决定这些事情。 「还有我这次前来,还想顺便拿我母亲要喝的血。」 「怎么提早了,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最近我忙完治疗的工作也晚了,所以我是想说既然有过来这里,就顺道......」 范珩知道言曄的意思,他简短应和一声打断言曄,随后又从一旁的石柜里取出一把石刀和土钵,言曄见状也随之起身,他接过范珩手上的土钵,紧接着他双膝一弯,恭敬地双手捧着土钵跪在范珩面前,范珩站至言曄面前,他冷眼睥睨垂头跪地等待求血的言曄,石刀划过范珩的右腕,温热鲜血滴进言曄手里的土钵。 数分过去,范珩眼看钵里滴足了血,他喊了一声言曄:「好了,你起来吧,这些应该够了。」 言曄抬眸之前,他又毕恭毕敬地对着范珩道了声谢,这才缓缓起身替范珩的伤口做治疗,跪地取血这件事,言曄已做了十多年之久,这是范珩控制言曄的手段,他对言曄的母亲下蛊,让言母必须定期喝下范珩的血才能继续苟活,每回取血,范珩必定以高傲的姿态,强迫言曄跪于自己面前,他才愿意将血滴给言曄。 正因如此,言曄的一言一行都因范珩而有所顾忌,他这阿卡德王上,不只因为少了三圣物而王权不正,言曄仅存的尊严及威权,实际上也取决于范珩的态度,若是范珩持反对意见,言曄亦不敢依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晚上九点半,言曄来到北区的王祠,只见他走到一面刻上阿卡德国徽的石墙,国徽正上方还刻着偌大的王祠二字,只是王祠和其他处的石房都不一样,王祠不似一般的石砌矮平房,王祠是嵌在石壁之内,若要更正确点形容,它就像是个没有石门的石洞,若想进入王祠,唯一的方法仅能透过魔法召唤扭曲空间的黑洞,言曄从左掌化出权杖,他将权杖往国徽正中心点了一下,石壁出现黑洞,言曄也随之入内。 王祠,前一代王上殞落,将由下一代王上将逝去的王上牌位安放至进王祠内,此处只有王上才可出入。 言曄一踏进王祠,放眼望去正中央处有个阶梯形石阶,上头摆着一个又一个刻上姓名的石牌,可是若是细数,却会发现里面的石牌竟仅列到八十九代,第九十代王上的牌位并未列入其中,一般情况下,王上并不会频繁来这里请示意见,但言曄因王权不正的关係,他到这里的次数,多到就连他自己都快数不清。 言曄大步往里边走去,只是他才刚走没几步,却看到令他咋舌的一幕,牌位前方不远处,竟跪着一名背对言曄的白衣男人,这里除了王上,任何人皆不得入内,更何况如果没有施展术法,根本就没有人能进到这里面来,言曄一惊,难不成他又看到梦里那个白衣男人了? 言曄急奔上前,大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男人,真实地就像真的跪在言曄面前,对于言曄的呼喊,男人充耳不闻,他朝着石牌磕头膜拜三次,而后又缓缓站起身,这个举动,是每回言曄请示歷代王上要先做的跪拜动作,之后才会开始说出问题,请求歷代王上给予指引。 「歷代先王……请您们聆听我的诉求……我……」 这个男人所说的语言是阿卡德古文,言曄又是呼吸一窒,他万没料到男人居然和他一样会说阿卡德古文,他奔至男人身侧想看清他到底是谁,只是这一看,言曄瞬间倒抽好大一口凉气,这个男人,确实是一直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没错,可是他的身上,竟然也和言曄一样穿着王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无视言曄,他张嘴继续喃喃说道:「我……倾慕于一人……但在此地却无人愿意接纳她……」 言曄就这么看着他喃喃自语,男人悲愴的双眸落下两行清泪,后面的话他哽咽到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说,言曄伸手欲拍向男人的肩膀,他大喊道:「你是歷代的王上吗?你到底……」 言曄的手才刚碰到男人的肩膀,但他的掌心却穿过男人的身体,待言曄再次回神,男人又在转瞬之间消失在他的面前,这已经不是言曄头一回见到男人,从这几次的现身来看,王上居所、神堂王座、王祠、王袍、阿卡德古语,这每一样都一再暗示这名男人也和言曄一样是王上,只是言曄仍想不明白,男人为何要如此频繁现身?难不成他是想传达些什么吗? 26 你到底是谁 晚上十点半,言曄请示完歷代王上,祭司的交接日正式确定在调息日的前半个月,此事一确定,言曄也第一时间将消息透过传音虫传达给范珩,言曄回到自己的居所,待他洗完澡又吃了点东西已是午夜时分,言曄又前去寻找林琛,他替林琛解了脚镣,开啟通往澡间的通道,言曄持杖替澡间做了一道屏障,他转头望向林琛:「一个小时之后我再过来。」 言曄一离去,碍于时间不多,林琛赶紧泡了个澡,然后再把剩馀的时间拿来研究这层奇怪的黑色屏障,林琛绕着屏障走了一圈,他不时伸手敲击屏障,屏障虽然看起来就像空气般稀薄,可是敲击下去却有石墙般的厚实感,每回言曄都会用权杖施放及撤走屏障,林琛暗想,若是一直找不出方法打破屏障,他可能就要改变方法,使计偷得言曄的权杖,好撤除这碍眼的屏障。 石桌上的沙鐘,很快就过了一格,一小时一到,言曄再次开啟黑洞,林琛回到原先的石室,两人席地而坐,为了更加了解权杖及言曄的法术,林琛决定先试探一下言曄的口风。 「言曄,你是人类吗?」 「……我当然是人类,不然你觉得我会是什么?」 「人类哪里会变法术?会变法术的,大概也只有神仙。」 这句神仙,言曄先是明显一愣,而后又对着林琛莞尔一笑:「那你就当我是神仙吧。」 言曄这一笑,林琛下意识以为言曄在取笑他,林琛耳根一红,低喝道:「你笑什么?我从没见过会变法术的人类,我才会这么问你是不是人类。」 言曄心底明白,林琛的脾气就像隻猫,若是逗多了便会齜牙咧嘴朝着对方狠咬一口,言曄敛起嘴角的笑意又恢復以往的清冷,林琛见他不再笑话自己,他又接着问:「那这里的人也都和你一样会变法术吗?」 「不会,只有我会。」 「为什么?会法术不是很方便吗?」 「因为他们承受不了这股力量。」 「什么力量?」 这回言曄倒是没有接续回答,事实上,这股力量对言曄来说就像道摆脱不了的枷锁,当言曄坐上王座的那一刻起,他虽得到无上的力量及权位,同时也意味他失去了自由,言曄这一生都只能贡献给这个国家,他的身体不只需要承受魔能,还需定时对阿卡德注入魔能,好继续维持这个空间及魔法设施的运作。 言曄一沉默,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搭上话,林琛视线不时瞥向身旁的言曄,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林琛只觉得言曄这人实在矛盾得很,林琛对言曄的价值仅在于取血,既然如此,言曄到底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照顾?甚至还每晚过来这里陪他说话? 「言曄,我问你,你每天到这里来陪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说会害怕。」 林琛又被言曄给搞糊涂,他一个被监禁的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关心的?他又继续追问:「我只是个利用完就丢的人,就像你先前杀了一堆人取血一样......」 「更何况那天你来抓我的时候,你们就连无辜的林浩也杀了,我想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对我这么照顾?你......」 只见林琛越说越激动,言曄也知道林琛有很多事情想弄清楚,只是他有太多道不出口的苦衷,与其让林琛知道言曄是他的dom,倒不如继续维持这样的关係,这样对他们两人都好,可是言曄好不容易才让林琛对他慢慢放下戒心,他就怕再这样下去,林琛又会开始排斥言曄的信息素,言曄没有多想,他立刻出声打断:「林浩没死。」 「你说什么?」 「我说林浩没死。」 「你骗人......那天分明......」 「我救活他了。」 此刻的林琛,脑子又是轰然一炸,言曄为什么要救活林浩,他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想图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活他......如果你真的想救他......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还要让那个男人杀他......?」 「......」 林琛知道言曄又打算回避他的问题,可是这次他是真的再也忍不了了,他揪着言曄的衣袖,激动喊道:「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你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你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眼看林琛越发失控,言曄知道自己若再不说些什么安抚林琛,下回他释放信息素的时候,林琛肯定会死命抵抗,dom和sub一旦立下誓约之后,sub若在立约dom施放信息素时,出现严重抗拒信息素的现象,两人身上的誓约也会逐渐消散,为了不让誓约消除,更为了保护林琛不受其他dom的奴役,言曄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的羈绊断掉。 「因为你想要他活下去,所以我才救活他。」 言曄给的答案,让林琛彻底陷入混乱,只不过言曄似乎没有再继续解释的打算,这句话过后,他便不再开口回应林琛,他望着身旁沉默不语的男人,不知怎的,他赫然想起梦中那名少年,林琛的记忆,事实上是残缺不全的,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林琛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更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如果说,言曄是他幼时所认识的人,又或者言曄其实就是他梦里的那名少年,那么言曄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就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言曄......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27 说不出口的话语 林琛猝然的问话,言曄真是暗吃一惊,其实言曄自己也明白,他的态度看在林琛眼里确实是非常矛盾,他们本该形影不离,无奈迫于现实所逼,言曄只能拋下林琛,回到这个属于他的地方,只是言曄哪里能料到,两人再次相遇,竟是因为黑斑症需要治癒之血,这让言曄又是情何以堪? 「言曄……你以前见过我对不对……?」 言曄并不回话,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欲触碰林琛的额头,林琛见言曄的举动,吓得大惊失色,喊道:「你、你要做什......」 林琛话音未完,言曄的指尖便已触碰到林琛的额头,丝缕般的黑气窜入林琛的额头,林琛双眼一闭、身体一软,他就这么在言曄的面前厥了过去,言曄又再次把林琛的记忆给封印,他搂着熟睡的林琛,金灿的瞳眸满是惆悵。 「小瞎子......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我真的不能让你想起我是谁......」 「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你也能过得很好......因为我的小瞎子永远都是那么坚强......」 言曄就像个傻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对着熟睡的林琛说话,这些说不出口的话语,他放在心底十几年了,言曄明知林琛一字半句都听不见,可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仍想将这些话全说给林琛听,无法压抑下来的情感,全化成一字一句倾诉而出,言曄说了很久很长,最后他在林琛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额头的吻,是他怀里的小瞎子最喜欢他给的奖励。 「祝好梦,我的小瞎子。」 林琛再次清醒,言曄早已离去,林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只觉得有够奇怪,对于昨晚的印象,他只记得他们在聊言曄是不是人类这件事,后面的事情,他居然全都忘得一乾二凈,正当林琛还在绞尽脑汁回想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石门却遽然开啟,林琛下意识以为是言曄要进来取血,抑或是女人入内要替他送吃食,林琛抬头一看,门边虽是站了一名女人,但她的身后却还跟了两名身材高壮的男人。 昨日言曄一回居所就已下令,若是他起得晚便交由追随者替林琛取血,而谨慎的女追随者这次找来两名壮汉来压制林琛,避免取血的过程中,林琛突然发狂惊扰到休息中的言曄,只是不知情的林琛,看到这样的情况整个人都警戒了起来,望着步步逼近的两名大汉逼近,林琛惊恐地朝着他们大吼:「你们要干什么!?」 男人们互看了对方一眼,嘴里还说了几句林琛听不懂的语言,随后两名男人突然衝上前打算强行压制林琛,身形瘦小的林琛,死命挣扎的同时还不断嘶吼大叫,女追随者深怕这边的骚动会去惊扰到言曄,女追随者紧张地比手画脚,示意男人们赶紧将林琛的嘴给堵上。 「放开!快放开我!你们……嗯唔……唔……」手脚都被压制的林琛,骤然被其中一名男追随者摀住嘴巴。 只是林琛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个性,他使劲全身力气试图逃离两人的箝制,林琛越闹越兇,一时半会儿,居然还真被林琛鑽了空子,林琛张嘴往男人的手狠咬一大口,痛得男人立刻松手,连带也跟着松开林琛的右腿,林琛感觉到自己的右腿不再被压制,他抬起右腿往男人的下体狠踢下去,男人脸色骤变,蜷缩在角落不停哀嚎。 而另一名男人都还来不及反应,林琛又侧头往他的右臂猛力咬下,男人吃痛,火气也跟着上来,他发狠搧了林琛一掌,林琛被猛力一打,眼前的视线顿时有些发黑,但他却又发现男人欺身而上,要将他死死压制在地,林琛二话不说,抬起右腿就就朝男人的侧腹狠踹下去。 两名男人都松开了手,林琛想趁机逃离,只是他却忘了自己脚边还有脚镣,他才刚准备爬起身,就先被其中一名男人扯住脚鍊强行往后拖,男人又一个箭步上前,他扯着林琛后脑的头发,狠力往地面一砸,这一砸,林琛的额头瞬间被砸出好大一口子,就连鼻樑都因强烈撞击而变形。 这么大的动静,果真传到言曄那里,言曄连忙赶至石洞,只是他人才刚到,他竟见到地上躺着满脸是血的林琛,而倒地不起的林琛因撞到头部,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温热的鲜血糊了林琛的视线,就在那么一瞬间,林琛隐约看见门边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视线涣散,无神望向门边的人,气若游丝地喊道:「曄......言曄......」 林琛的呼唤,言曄呼吸倏忽一窒,他看着晕厥过去的林琛,无法抑制的怒火彻底吞噬他的理智,藏于言曄体内的魔能,随着言曄情绪的起伏波动,抑制不住地从言曄体内流洩而出,言曄周身充斥大量又浓厚的黑气,魔能產生的气场强烈地让在场眾人都感受到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三名追随者感受到莫名的压迫,他们纷纷回头一望,只是这一望,各个脸色瞬间刷白,但见言曄银白色长发飘在空中,就连言曄纯白的虹膜,也因为这股过于强大的魔能而染上黑色,言曄四周的黑气逐渐化出一隻又一隻的尖刺。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王、王上......扰您休憩真的非常抱歉......」其中一名面色发白的男追随者,颤声音回覆道。 言曄一听,他狠瞪追随者一眼,暴怒大吼:「我是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王上......刚才这个陆地人死命抵抗......所以我们才......」 被愤怒夺走理智的言曄早就没有半点耐性,追随者的解释都还没说完,言曄立刻抬手一挥,黑气化出一把尖锐又巨大的黑刺,黑刺一成形,猛然往说话的追随者身上飞去,黑刺贯穿追随者的腹部并以强大的力道逕直地将人钉在墙上。 一旁的女追随者和另一名男追随者看着被钉死在墙上的追随者,她们双腿一跪,拼命哀求言曄:「王、王上……求您饶命……我们……」 两人还在不停哀求,只是女人就这么看着发狂的言曄又化出另一根黑刺,黑刺直接刺进男追随者的脑门,黑刺贯穿脑袋,鲜血混着黏稠脑浆顺着黑刺滴落下来,女追随者吓得惊声尖叫,言曄也不再给女追随者解释的话语权,他又是一个黑刺,直刺女追随者的心脏。 转瞬之间,三名追随者横死在石洞内,言曄望向倒卧在地的林琛,心里就是一阵刺痛,他走至林琛面前,经过言曄仔细检查。所幸林琛除了头部受到撞击,身上并无其他伤口,言曄将右掌覆上林琛的额头,一道温热白光垄罩在林琛的脸上,白光照过的地方,治癒了林琛脸上的伤口,只是伤口虽是癒合了,林琛却仍是昏迷不醒。 言曄也不顾林琛的身分,他逕自将林琛抱回自己寝间的石床上安放,为了不让许褚再拿食血虫晚送到西区当藉口,言曄亲自替林琛取血之后,他化出几隻乌鸦,让乌鸦叼着食血虫送至西区隔离所,言曄喊来几名追随者将石室内的尸体打扫乾净。 事情全数打点完毕,时间也接近上午十点,言曄也差不多该赶去西区替患者治疗,离开之前,言曄在寝间周遭佈下严实的屏障结界,又在里头留了隻乌鸦查看林琛的一举一动。 望着昏睡的林琛,言曄的眸底尽是懊悔与不捨,他轻轻牵起林琛的手,说道:「小瞎子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让他们接近你了……」 「我已经设下保护的结界,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我保证……再也没有人可以伤你分毫……」 28 神仙主人的模样 言曄一踏出居所大门,门外早已候着几名战战兢兢的追随者,言曄面色阴沉,冷声道:「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我的居所。」 言曄这么一命令,追随者各个面面相覷,通常不得出入王上居所,也仅有言曄调息日那七天而已,怎么会突然就要她们别靠近? 「王上,那您居所的日常打理,还有里面关押的陆地人该怎么办......?」 「只有我喊你们入内,你们才能进出,擅闯者一律严惩。」 「那陆地人每日的取血呢......」 一提起取血,言曄又是一股怒火无处发洩,他发狠剜了女追随者一眼:「给我闭嘴!往后毋需你们取血,更不需要你们送血,每日的血我会让乌鸦送过去给许褚。」 语毕,言曄便头也不回地前去西区隔离所离去,许褚一见言曄抵达隔离所,他立刻上前问候,只是许褚的问候,言曄却是视若无睹地直接绕开,他逕自坐上石椅,开始了今日西区患者的治疗,其实稍早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到许褚耳里,他的第一直觉便是,言曄又发病了,否则他怎么会没事动手杀人,而且还一次杀了三个追随者? 西区的治疗,许褚全程都在一旁观察,直到言曄将西区病患治疗完毕,他都没有再度发狂闹出乱子,不过许褚仍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明显感觉到言曄今日格外心浮气躁,西区治疗一结束,言曄心急火燎地想接续赶去东区,只是正当言曄前脚要走,许褚竟又后脚跟上,言曄不满回头,冷咧问道:「你如果要监视我,就儘管放侦查虫到我身上,没必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在我身后。」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跟你讨论陆地人的事情......」 言曄神色一滞,他冷笑一声,反问道:「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些,倒不如请祭司尽快把成因问出来不是更好?」 「......」 「眼下就只有这个陆地人的血能用,整个阿卡德都仰赖他的血救命,你我都清楚这根本就不是解决之道,我不知道你执意要把他带去另一个地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那个人根本就不属于阿卡德,怎么能与阿卡德的王上同处一室?」 「所以你现在就为了这个理由,要把他强行关押到监牢,如果再像今早的事情一样,若是真的把人弄死了,到时候谁要担下这个责任?」 「今天的事情就只是个意外,更何况如果不趁早把陆地人关押到其他地方,到时候调息日该怎么办?」 言曄越说越是怒火中烧,他怒极反笑,又道:「许褚我再説最后一次,现在的重点不在于陆地人关在哪里,而是要尽快找出成因和彻底根治的方法。」 「......」 「我昨天已和祭司谈好了,调息日前半个月会办交接仪式,若是祭司再问不出个所以然,后续就将由你来向先祖请示。」 言曄也不想再与许褚多费唇舌,话音甫落,他便丢下许褚前去东区,从刚才的对谈中,许褚总感觉言曄字里行间太过情绪化,以往他从不会这么特别坚持一件事,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即使日后找到根治的方法,言曄也必须手刃陆地人,那在这样的前提下,其实陆地人只要尚存一口气,能继续让阿卡德人替他取血就行了,就连今早的事情看在许褚眼里,陆地人仅是受了那么一点伤,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是言曄却异常坚持不让陆地人离开他的居所,许褚真的想不透,言曄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而满脑子都想着林琛的言曄,今天他加快治疗速度,尽早将东区病患给治疗完毕,再次回到居所,言曄马上又奔到寝间查看林琛的状况,只是林琛却仍旧昏迷不醒,这让言曄感到焦躁不已,虽然心急如焚,但言曄也知道林琛整日都未进食,于是他餵林琛喝下些许滋补药酒,而后他又牵起林琛的手,静静守在他的身旁。 午夜时分,林琛依然没有转醒的跡象,看着这样的林琛,言曄既徬徨又无助,他就怕下个瞬间,林琛真的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小瞎子......你说眼睛好了之后......第一个就想看看神仙主人长什么模样......」 「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所以你快点睁眼看看我好吗......」 29 尘封的记忆 无穷无尽的黑暗,里面摆着一张板凳,板凳上坐着一名男孩,忽地一道温柔女声对着板凳上的男孩喊道:「程曦,可以替我喊爸爸过来吃饭好吗?」 林琛看不见女人在哪里,他只能听见女人在他耳侧温声说话,林琛无意识地挥着双手,想试图找出和他说话的女人到底在哪,赫然,林琛举在空中的右手,却被女人莫名地塞了一根木棍,林琛很快就发现,自己又成了他梦里的那个盲人男孩。 女人在林琛额头轻轻一吻,轻笑道:「来,给你,程曦最乖了,快去喊爸爸来吃饭。」 尘封心底的记忆,似乎出现了裂痕,林琛总算忆起自己的名字,程曦......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而面前的女人,是他温柔婉约的母亲。 林琛点了点头,他手拿木棍,不停敲着脚边的地面,扣扣的木棍敲击声,回响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面,林琛一边走,一边喊:「爸爸......妈妈说吃晚饭了......」 其实以不到十五坪大的屋子,只要稍微拔高声量喊一下就好,今年的林琛刚满七岁,但他的母亲从不把林琛当成盲人,即便是再小的事情,她都让林琛自己去完成,她总认为,其他同龄孩子能做到的事情,林琛也一样能做得很好。 「爸爸......吃饭了......」 林琛走在屋子里,倏忽,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林琛紧张地摸着对方的脸,他抚过对方的眼睛、鼻梁、颧骨,最后他摸到对方的颧骨上有着一颗凸起的痣,林琛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人,是他的父亲,男人抱着林琛,他顺势亲了林琛的脸颊,咧嘴笑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男人走进厨房,小到不能再小的厨房,仅放一张小方桌就快要没有空间,男人将林琛放到板凳上,女人也随之坐到餐桌前。 林琛拿起桌上的筷子,他挥动着筷子,木筷碰到瓷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林琛确定了瓷盘的位置,而后又用筷子夹起盘里的菜,林琛举着筷子,他用着对不到焦的瞳孔,往右一看:「爸爸,吃菜。」 男人把瓷碗递了过去,瓷碗轻碰木筷一下,林琛一感受碰到瓷碗,他稍稍松开手劲,筷子上的菜也落至瓷碗里面。 「爸爸工作累,要多吃一点。」 林琛替男人夹完菜,他又替左侧的母亲夹了菜,他说:「妈妈也要多吃一点。」 「爸爸的程曦怎么会这么懂事?如果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了,程曦一个人肯定也能过得很好。」 林琛一听,紧张地问道:「爸爸妈妈......你们要丢下我去哪里......?」 「你少在那里乱说话吓唬孩子,闭上嘴,快吃饭!」 男人被女人一喝斥,他哈哈大笑,男人揉了揉林琛的发顶,他笑着和林琛说自己刚才只是玩笑话,这顿晚饭,就这么在嬉闹中度过。 这是林琛的日常,他出生在s区,一家三口住在人烟稀少的山脚处,他的父亲白天出门赚钱,林琛则留在家里替母亲分担家务,晚上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晚饭,可是这样平淡的日子,却在某一天出现了变化,这天晚上,晚饭煮好了,他和母亲等到饭菜都凉了,却仍未等到父亲回家。 「程曦乖,吃完饭就去睡觉,妈妈出门去找爸爸。」 不知为何,林琛心中就是有股没来由的预感,他只觉得自己的父母,会像父亲的玩笑话一样,会突然把他丢下不管,平时乖巧的林琛,被未知的恐惧吞没了他那小小的勇气,林琛死命抓着母亲的衣角,哀求道:「不要......我也要跟妈妈一起去......」 女人用力推开林琛小小的掌心,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光滑的圆形石片坠饰,女人把坠饰掛到林琛身上,哄骗道:「程曦别怕,等你睡一觉醒来,我们就会回来了,来,这是爸爸的护身符,它会保护你的。」 女人离开了,林琛也信了女人的话,可是这一觉醒来,他的父母仍是没有回来,林琛在屋子内喊了无数遍的爸爸和妈妈,但都无人回应他一字半句,林琛慌了,他拿着他的木棍衝出自家大门,想出门去寻找他的父母。 「妈妈......爸爸......你们在哪里......」 林琛拿着木棍频频敲击地面,快节奏的扣扣木头声,隐约透露林琛内心的焦急,这里是林琛从未到过的外面世界,他就像个无头苍蝇,一直在树林里喊着爸爸和妈妈。 碰!一声闷哼声传来,原来是林琛被脚下树枝给绊倒,他整个人脸部朝下跌了好大一跤,稚嫩掌心被树枝磨出一道不小的擦伤,可是林琛没有掉泪,他咬着牙爬起身,自己将木棍找回,继续在这片树林寻找他的父母。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了......」 林琛就这样从山脚处一路走进s区,林琛住的山脚处,距离最近的便是贫窟,不知情的林琛,误打误撞闯入贫窟,这里地狭人稠,乃无人管辖的地带,很多无良的dom,都会来此地强掳贫穷的sub,并将他们便宜卖给s区的财主。 林琛敲着木棍,一路颠簸走了很远,他来到距离贫窟数百公尺的木桥前,林琛继续往前走,却一个不小心与人擦撞而跌倒在地。 「喂!臭小鬼,路这么大你硬要往我这边撞,你是故意来找碴的吗?」 一名声音粗哑的男人在林琛身旁大声咆哮,林琛无视男人的怒骂,他跪在地上,一直在地上摸索他的木棍到底滚到哪儿去了。 「等等......这个孩子身上有sub的信息素,最近财主之间不是流行圈养年幼的sub当作宠物吗?要不我们把这孩子拿去卖给财主,你看怎样?」另一名男子说道。 「可是你不觉得这孩子行为有点奇怪吗?怎么没事一直在找他的木棍?」被撞的男人抬起脚,他恶意地将地上的木棍又踢得更远。 「奇怪有什么关係?只要长得好看又讨喜就好了。」 回话的男子一说完,他蹲下身一把揪着林琛的头发,硬是把他的头扯了起来,林琛被逼着抬头,林琛只感觉自己头皮就快要被男子扯下,而抓着他的男子瞅了林琛一眼,他竟爆了一声粗口,大骂道:「这小子的眼睛有问题,就是个没人要的瞎子,根本卖不了钱!」 「放开我......好痛......痛......」头皮传来剧烈的疼痛,林琛痛得不停扭头挣扎,他抬手频频拍打抓着自己的那隻粗壮手臂。 男子扼住林琛的下顎,仔细打量林琛的样貌,男子不雅地啐了一声:「长得白白净净的,可惜就是个瞎子。」 疼痛的感觉让林琛再也忍不住,他一个用力甩头,箝制下顎的掌心突然松手,林琛往对方的手发狠咬下,猝不及防的攻击,令男子哀嚎好大一声。 「妈的!这瞎子怎么这么兇?居然还咬人!?」 男子一气之下,他朝着林琛赏了一个耳光,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道打在林琛脸上,林琛顿时满口鲜血,就连牙齿都被男子打掉几颗。 「一个低贱的sub还敢这么兇?别以为年纪小我就不敢打你,看我还不打死你这瞎子!」 男子释放dom的信息素,他用着特殊的音频,对着林琛大吼命令道:”你给我跪下!” 虽然林琛百般不愿,但他仍抵抗不了刻写在基因的顺从,林琛双脚才刚跪地,暴雨般的暴行便随之而来,一个年幼的孩子,蜷缩抱头倒在地上,男子毫不节制力道的一脚又一脚狠踹在林琛身上,林琛被男子又踢又踹,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了上来,男子踩断林琛的腿骨、踢断他的肋骨,暴行伴随着辱骂持续了好一阵子,一直到男子气消,倒在地上的林琛也只剩最后一口气。 「妈的,今天真的是有够倒霉,没找到合意的sub就算了,还遇到这么个讨人厌的sub!」 「走了走了,别理这瞎子了,我们去镇上喝酒。」 两名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其实从头到尾林琛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父母丢下自己,而他就只是想把他的爸爸妈妈给找回来而已...... 「妈妈......爸爸......」 林琛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反覆喊着爸爸妈妈,强烈的疼痛就快夺去林琛的意识,迷迷糊糊之间,林琛听见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往他身边靠近。 「再忍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有道轻柔的声音在林琛耳边响起,听上去似是一个少年在轻声安抚林琛,也不知道少年做了什么,林琛只觉得有股温热的气息笼罩在身上,而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正逐渐退去,虽然身体不再那么疼痛,可是林琛的意识却是越发模糊,最后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终是一个没忍住,落下了软弱的泪水。 「妈妈......爸爸......你们不要......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30 神秘的少年 林琛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可是他竟又莫名其妙地恢復意识,林琛猛然坐起身,他胡乱挥着双手想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林琛站起身,他挥动双手,嘴里不停喊着:「妈妈......爸爸......是你们吗......?」 林琛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忽地,有人将林琛抱了起来,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林琛吓坏了,他不停挣扎大叫,要对方赶紧将他放下。 「放开!快点放开!我要下来!」 「这么晚了你想要跑去哪里?给我乖乖在这里待着。」 林琛腾空的双脚不断踢来踢去,他举着小小的拳头一直往对方脸上捶,林琛愤怒大吼道:「我要下来!你走开!你是坏人!」 被林琛招呼了好几拳的少年也没有马上松手,他反倒释放令人感到压迫的浓厚信息素,少年用着特殊的音频命令林琛乖乖坐在地上,林琛虽被少年强迫坐在地上,但他仍是齜牙咧嘴地对着少年又吼又叫,少年也不予理会,丢着林琛在一旁鬼吼鬼叫好几个小时,喊了许久,林琛都快把嗓子喊哑,总算是有消停的跡象。 「喊累了?要喝水吗?」 「不要!我要回家!你是坏人!」 「......你如果喊到口渴再叫我。」 林琛发疯似的坐在地上吼叫,最后他真的喊到又饿又渴,这才甘愿将嘴巴闭上,不过倔脾气的林琛,仍不愿意低头和少年讨水喝,只见林琛整个人就像洩了气的皮球,他抿唇垂头,颓丧坐在地上,少年见状,仍是给林琛递了个水袋,说道:「喝个水。」 林琛打开水袋的盖子,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水喝个精光,林琛一喝完水,少年又往林琛手里塞了些树果,起初林琛警戒地不愿意吃果子,不过整日都没有进食的林琛,最后仍是敌不过身体的飢饿,他还是将手上的果子全部吃下肚。 「坏人!快点放开我!让我回家!」 大概是吃饱喝足,林琛又开始大吼大叫,少年真是无奈到笑了,林琛听着少年的笑声,他只觉得少年在嘲笑自己,林琛双颊一红,放声大骂:「不要笑!你这个坏人!我要打死你!」 「你这个小瞎子怎么会这么兇?这样以后你是要怎么讨dom的欢心?」 关于dom和sub的事情,他的父母从没教过他这些,更别说对林琛提及他是个sub这件事,林琛根本听不懂少年话中的意思,他就只知道用着脑袋瓜里面为数不多的词汇疯狂谩骂少年。 「骂累了就睡觉,别想着到处乱跑。」 林琛也就真的顺着少年的话,一直骂到天快亮,直到林琛筋疲力尽,他才甘愿闔上眼乖乖睡下,这是林琛第一次遇见少年,他不知道少年从何而来,更不明白少年为何要救他一命,林琛被少年带到一个山洞里面,两人在那边待了好多天,少年每天都会出去寻找食物和水,可是少年每次离开前,都会刻意用信息素命令林琛待在山洞里不准他逃跑。 这天,少年又从外面找了食物回来,少年解了林琛的命令,两人席地而坐,吃着少年找回来的果子。 「坏人,让我回家。」 林琛不知道少年的名字,这几天他都对着少年喊坏人,只是少年听了也不与他置气,他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好啊,我带你回家,可是你要先认我当主人。」 这个神秘的少年,不只将林琛囚禁在山洞内,还会不时问林琛要不要认他为主人,只不过林琛哪里肯,他把手上的果子,用力朝少年声音的方向丢了过去。 「不要!神经病!」 紧接着林琛又把脑海里能想到的词汇,全部都翻出来对着少年骂了一遍,少年也不在意,就这样由着林琛破口大骂,不过少年的冷处理也让林琛间接理解到,少年根本就不怕他骂人,所以这次林琛骂没几句,就自讨没趣地闭嘴不说话,吃饱喝足之后,林琛的睡意也逐渐浓厚,小小的脑袋瓜摇头晃脑地频频点头,最后不胜睡意的他,直接侧躺在地沉沉睡去。 凌晨时分,沉寂的洞穴内,却传来阵阵啜泣声。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我好怕......」 年幼的林琛又梦到他的父母拋下自己这件事,他在梦里哭得泣不成声,林琛知道,这次一样也不会有人回应自己,这让他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他的父母才要这样丢下他一走了之,林琛在梦里哭了很久,最后他竟在梦境里听到少年的声音。 「别哭了,我带你回家就是了。」 林琛一听,猛然睁开眼,他想确认究竟是自己作梦,还是少年真的愿意带他回家。 「坏人......你说要带我回家对不对......坏人你说话......」 无助的问话,回盪在洞穴的每一处角落,林琛反覆问了少年好几次,少年却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因为见不着,所以他不清楚少年到底是不愿回应抑或是他在作梦,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却是换来一次次的失望,到了最后林琛也放弃不再问了,他就只当刚才是一场梦。 林琛被少年囚禁的日子又过了好多天,某日,少年从外面归来却不是喊林琛吃东西,而是将他一把抱起往外走,林琛又开始在少年身上闹腾,他举着拳头,不停往少年的脑袋上敲,还一直喊着要少年赶快把他放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 「再吵我就不带你回家。」少年语气冷冽,低声喝斥道。 「回家?」林琛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什么,他傻愣地又把少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少年并没有回话,他仍继续抱着林琛往前走,少年走了很久,林琛脑海里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甚至还想着少年是不是要把他带去卖掉。 「坏人,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那你又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吗?」 少年的反问,听在林琛耳里就像是在讥讽他是个瞎子,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少年说得没错,林琛真是满肚子憋屈,他瘪起嘴把脸埋在少年的肩头,闷哼说道:「坏人你不可以骗我……不然我打死你……」 「……你这瞎子可真兇。」 林琛就这么被少年抱着一直走,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少年猝然停下脚步,他将林琛放了下来,然后又叫林琛自己进屋看看,林琛半信半疑地推开门,他摸着家里那凹凸不平的墙面,厨房的餐桌、客厅内的藤木桌椅、小桌上的廉价摆饰,林琛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他终于确定这里是他家,可是家是回来了,但他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 林琛沮丧地坐在木藤椅上,泪水早已在眼眶打转,原来,父亲那天说的不是玩笑话,而是真的要将他给丢在这里。 「说不定你的家人只是出去找你而已,晚点就会回来了。」 「……」林琛咬唇点了点头,他安慰着自己,或许真如少年所说,等会儿他的父母就会回来了,林琛低下头赶紧把眼泪擦乾,他就怕少年又会笑话自己。 「我走了。」 林琛一听,焦急大喊:「等、等等……你要去哪……」 林琛听着少年离去的脚步声,孤独的恐惧又将他的思绪淹没,林琛慌张从椅子上站起身,只是他走没几步却又因绊到桌脚而面部朝下摔了好大一跤,少年将跌在地上的林琛扶起,林琛感觉到自己的鼻缘有一抹湿润的感觉,他流着鼻血,抓着少年问道:「你、你先别走......我妈妈煮饭很好吃......你留下来吃饭好不好......」 「......你认我当主人我就留下来吃饭。」 其实林琛并不喜欢主人这二字,他总觉得自己就像个宠物一样,林琛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回骂:「你、你这神......」 「你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林琛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傻子,他把到了喉头的神经病,硬是转了个弯:「神仙主人......」 「神仙主人?」 林琛示好地扯了扯少年的大手,故作正经说道:「你把我医好了,是菩萨心肠的神仙,我已经喊你主人了,所以你留下来吃饭。」 林琛说这话的口气,全是不容少年拒绝的强硬,而少年也如林琛所愿,承诺留下来吃他母亲煮的饭菜。 「小瞎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先说,我才要说。」 「……我是你的主人,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林琛只觉得这个三不五时就要他喊主人的少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不过心里虽是这样想,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知道少年并不是个坏人,于是林琛态度放软,自己主动把名字说了出来。 「我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换你了。」 「言曄,还有我是你的主人,你只能喊我主人,不能喊我的名字。」 林琛又在心底骂了一遍言曄是神经病,两人就各自坐在客厅内等林琛的父母归来,这天,林琛和言曄坐在客厅一直等到天亮,天亮了,林琛的眼泪也跟着落下了,这次言曄也没有安慰林琛,他仅是牵着林琛的手,默默陪在他的身旁。 「主人……妈妈他们一定是进城买菜了……你再多待几天好不好……」 言曄替林琛擦掉脸上的热泪,温声说道:「好。」 31 消逝的神仙主人 自此之后,言曄就在林琛家里住了下来,不过林琛母亲的这顿饭,言曄自始至终都没有吃过,只是成了弃儿这件事却也在林琛心中化成心魔,每当黑夜来临,他总是无法安稳睡下,每一晚他都是哭着度过,可是言曄从不嫌林琛吵,他会牵着林琛的手,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安抚他别哭。 时光飞逝,两人同住一个屋簷下已经三年,林琛越来越觉得言曄可能真得是神仙来的,言曄不只会一些奇怪的法术,脾气更是出奇地好,他从不对林琛动怒,总是处处忍让着林琛,言曄虽然冷默寡言,但他总用行动伴在林琛身边,林琛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喜欢上他这位神仙主人。 某日,两人在吃饭的时候,言曄忽然对林琛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程曦,我们来立誓约好吗?」 「誓约?」 「就是一辈子都只能当我的sub的誓约。」 在这段期间,言曄教会林琛许多事,当然也包括dom和sub的事情,现在的林琛,已经知道他这一生都必须依赖在dom底下过日子,虽然这种事既卑微又令他感到耻辱,但倘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林琛只希望言曄能成为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主人。 林琛一点头应允,言曄竟高兴地把林琛从板凳上抱了起来,他往林琛额头轻啄一下,笑道:「程曦,往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小瞎子了。」 林琛羞怯低下头,他摸着刚才言曄在他额头亲下的一吻,林琛想,言曄肯定也和他一样,对他存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吧。 饮血誓约订在林琛生日当天,那天言曄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他更替林琛换上漂亮的新衣,言曄说,今天的林琛,看起来就像个小少爷一样高贵,言曄牵起林琛的左手,他用细针扎了一下林琛的无名指指腹,林琛因感觉到刺痛而瑟缩了一下,言曄见状连忙哄着:「忍一忍,就快好了。」 饮血誓约,dom饮下sub左手无名指的鲜血,sub则饮下dom右手无名指的鲜血,立约之后,两人皆会在心口处长出一颗硃砂痣,以证明两人为绑定关係。 誓约很快就完成,言曄将林琛抱到自己的腿上,他侧头亲了一下林琛的脸颊,说道:「小瞎子,知道我要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吗?」 林琛摇了摇头,言曄轻碰林琛的眼睛,又道:「我要送你这对眼睛,往后就让我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还有看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 「……眼睛?」 「等你明天睡一觉醒来,你就不再是瞎子了。」 林琛侧着头,他用着失焦的瞳眸望向言曄:「那明天睁开眼睛,我第一个就想看见神仙主人……」 言曄笑了,他牵起林琛的手,往他稚嫩的掌心落下一吻,掌心吻,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林琛总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辨别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主人。 「好,明天我会像这样亲你,你就会知道我是你的神仙主人。」 言曄一如既往地将林琛抱回房间,他牵着林琛的手,柔声哄着林琛入睡,可是今晚的林琛却紧张地睡不下。 「睡不着吗?」 林琛点头,他紧紧牵着言曄的手,囁嚅说道:「神仙主人......我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小瞎子是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我喜欢主人的礼物,可是一睡醒眼睛就能看见......我会紧张......」 「小瞎子,你是我的sub,我会带着你一起认识这个世界,你什么都别担心,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神仙主人就好。」 林琛被言曄这么一说,他羞得赶紧把脸埋进棉被里,小声说道:「晚安......神仙主人......」 「祝好梦,我的小瞎子。」 翌日,林琛醒来,他睁开眼,可是却没有见到言曄在他的身边,林琛焦急坐起身,四处张望:「主人......你在哪里......?」 此情此景又再度唤醒林琛不愿忆起的噩梦,重见光明的林琛,走在这间看起来十分陌生的屋子里,他找了很久,仍然找不到他的神仙主人,林琛坐在客厅的木藤椅上,他从白天等到太阳西下,依旧等不到言曄归来,林琛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衝出家门不断骗着自己,或许言曄是到山里採山菜或草药去了,于是他独自上山,想到山里把他的神仙主人找回来。 「主人......你去哪里了......你说要让我第一个看见你的......」 「神仙主人......你快点出来......别丢下我......」 林琛就像个疯子一样,他一边跑一边哭,嘴里还大喊着主人,林琛不明白,这次他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他的主人也要丢下他不管......? 「主人......你在哪里......你出来好不好......」 湿润的泪水模糊了林琛的视线,不管走到哪里,林琛所见到的每一样东西都陌生地可怕,可是最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少了他最在乎的人,林琛失心疯地在山里不断跑着,大喊道:「神仙主人......求求你......别......」 话尚未说完,林琛便一个踩空失足坠崖,尖锐的石壁在林琛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过程中,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击到一块巨石,林琛一路往下滚,最后浑身是血地倒卧在山谷里。 林琛感觉自己的身体痛到好似不是自己的,只是无论身体再怎么疼痛也都比不上他此刻的心痛,林琛艰难地翻了个身,他望着天上的繁星,眼泪又是克制不住地流淌而下,他天真地想着,如果说,这是一场噩梦的话,那么只要再一次睁眼,他肯定就能再次见到他的神仙主人了吧...... 32 让我永远把你记在心里 以前的梦就像是残缺不全的片段,但这次不一样,过往曾梦过的片段,全都不约而同地串在一起,拼凑出林琛心中那份最重要的情感,往昔的回忆,一幕幕蜂涌而出,林琛看见自己被准备下山的财奴给救了,他更看见自己忘记一切,就连自己是个有主的sub的事情他都给忘了,林琛终于忆起这所有的一切,就连言曄先前将他封印的记忆,他也全数想起来了。 「小瞎子,别睡了,你看看我好吗?」 林琛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那个语调就和他记忆里的神仙主人一样轻柔,一抹柔软的触感轻碰林琛的右掌,掌心吻,是他和主人之间的暗号,林琛总算明白,他等了十多年的神仙主人,现在就伴在他的身旁,林琛缓缓睁开眼,他看见一个男人正吻着他的掌心,奔腾的眼泪又模糊了视线,林琛颤巍巍地举起手,发颤的指尖碰上言曄的银白色长发,他哭着说:「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言曄顿时心头一紧,他惊慌抬起头,却见到他的小瞎子泪如泉涌地哭个不停。 「主人……那天……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言曄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琛,他真没料到,十几年过去林琛都没忆起自己是sub这件事,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想起这一切? 「主人丢下我之后……到底跑去哪里了……」 林琛的每一字一句都是他对言曄的埋怨,他拉着言曄的衣角,哭着想要从言曄嘴里得到答案,可他等了许久,却只见言曄神色纠结、抿唇不语,时隔这么多年,即便言曄说个哄骗他的理由也好,但为什么就连这样的话,言曄都不愿说出口? 「回答我……快回答我……主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言曄的态度,让林琛越发激动,他坐起身,疯魔般扯着言曄的白袍,他想听到言曄的答案,就算是假的也无妨,否则……当年的誓约到底又算些什么? 林琛的哭喊就像把利刃,无情地一刀一刃凌迟着言曄,他何尝不愿把心底话全数倾诉而出,时间从未抹去他对林琛的爱,无奈造化弄人,当年那个逃出阿卡德的少年,如今竟成了阿卡德的王上,时光荏苒,虽然景物依旧,但却物是人非,他们早已回不去那个单纯的过往。 「小瞎子……对不起……我……」 言曄抬起手,白皙的指尖欲往林琛的额头靠近,林琛看着言曄的举动,他霎时明白言曄的意图,他猛然拍开言曄的手连忙缩到床角,林琛朝着言曄哭叫大吼:「不要!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丢掉!」 生性坚强的林琛,其实是不怎么掉泪的,他的眼泪只给他最在乎的人,可他想不透,为何他最在乎的人,却总是要像这样没来由地将他给丢弃? 林琛望着步步逼近的言曄,他脸色发白,瑟缩在一角不停哀求:「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把主人想起来……」 言曄无视林琛的乞求,他仍是来到林琛面前,对于林琛,言曄早已有私下的盘算,等平定黑斑症一事之后,阿卡德就再也没有林琛的容身之处,言曄为了护林琛周全,他决定等一切都结束之后,要替林琛製造已死的假象来欺瞒范珩和眾人,所以在这之前言曄和林琛二人就得一直保持陌生的关係,绝对不能让范珩或许褚瞧出端倪,他就怕这两人会鑽空子使计毒杀林琛。 「不、不要……主人......求你......别再丢我一个人了......」 奔腾的眼泪,不断从林琛的眼角落了下来,可是他的眼泪和乞求却没有换得言曄半分的迟疑,言曄依旧向他伸出手,欲将他的记忆给封印,言曄冷漠的态度,林琛只感觉到心寒,他在言曄触碰到自己的前一刻,哭喊道:「我们的誓约......」 「对主人来说......到底算什么......」 这句问话,总算让言曄停手了,林琛悲働的眼泪,宛如一颗颗烫人的火星,不停烫在言曄的心口上,到头来,他还是对林琛心软了。 「如果主人打从一开始就不要我......为什么要送我这对眼睛......还和我立下誓约......」 言曄从未想过要伤害林琛,可他的保护,对林琛而言却又是另一种伤害,他恨世事无常更恨自己的摇摆不定,看着这样的林琛,言曄又再次动摇了,他上前搂住林琛,安抚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 「程曦,我从来就没有不要你,自始至终我在乎的只有你......」 「那主人为什么......还要让我忘记你......」 言曄捧起林琛满是泪痕的脸蛋,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只见言曄俊美的容顏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他说:「那是因为我要保护你......」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瞎子了......我的枪法很好......不需要主人的保护......」 「小瞎子你不明白,这里和你住的世界不一样,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容得下你......」 「什么意思......?」 言曄叹了口气,他开始向林琛解释起这一切,他说,这里是距离陆地数千公尺的地底,他们是一群永不见天日的阿卡德人,故步自封的阿卡德人将陆地人视为叛逃者,即便林琛释出善意,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纳林琛,当年他因故逃出阿卡德,这才会在陆地上遇见林琛,只是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和林琛在陆地共度馀生,怎料他却在林琛生日当晚被强行带回,在这之后,他虽有私下去寻过林琛几回,但他却发现林琛将过往的事情全都忘得一乾二净。 「起初我还想着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你恢復记忆,后来仔细想过之后,我还是决定继续保持这样的关係......」 「你的眼睛和这个誓约,都是我给你的自由,我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个世界很大,可是却没有一处能同时容下我们,与其让你想起这些往事,我愿意对你放手,让你带着我给你的自由,好好地在陆地上过生活。」 「如果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主人为什么又要再次出现......」 「那是因为我的人民生病了,但他们的病居然要用你身上的血来治......」言曄无奈苦笑。 「虽然现在的阿卡德人全仰赖你救命,不过可笑的是,当哪天地下城不再受黑斑症威胁的时候,我的人民一定又会拿着王律逼我杀了你。」 「......」 言曄抚着林琛细嫩的脸颊,惆悵的金瞳藏着他对林琛的不捨,言曄说,自己终其一生都离不开这个国家,他没有办法摆脱现在的身分,陪着林琛去看遍这个世界,这次将林琛带回实在也是现实所逼,为了保护林琛,等事情一结束,他便会让林琛假死欺瞒眾人,再将他暗地送回陆地上,所以在这之前,他绝不能让有心人起疑他们的关係,就怕有人会暗地对林琛痛下毒手,正因如此,他才要封印林琛的记忆,维持两人素昧平生的表象。 听完这一连串的解释,林琛总算明白言曄心底的纠结,时间从未将他们改变,但这一切却已全然变了调,林琛虽还不了解这个国家,但他却清楚渺小的自己并无法改变什么,可是现在他的神仙主人就在他的眼前,他是如何能狠下心再次将他给忘却……? 「我生日那天,主人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你一个人的小瞎子,倘若现在的你,还愿意让我当你一个人的小瞎子的话……」 「那么......我只求主人别消除我的记忆......让我永远把主人记在心里好吗......」 33 向我证明你是我的 H 林琛的请求,言曄心头又是一紧,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是最正确的决定,言曄双睫低垂,无奈道:「小瞎子你别这样......」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主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不会让人起疑的......求你了......」 两人对望半晌,言曄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轻捏林琛的嘴边肉,苦笑说:「小瞎子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林琛见言曄退让,他的眼泪又克制不住地落下几滴,言曄见状,不禁调笑道:「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还哭?我的小瞎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一听言曄取笑,林琛连忙擦乾眼泪,他咬牙切齿地举起拳头往言曄精实的胸膛用力捶了好几拳,言曄也不生气,他一把抓住林琛的双手,硬是把人给揽到自己怀里,言曄看着气到瘪嘴的林琛,心底的情感又在暗涌翻腾,他隔着衣料指向林琛胸前硃砂痣的位置,莞尔笑道:「程曦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小瞎子。」 真挚的情话,听得林琛面红耳赤,林琛红着脸颊,回指言曄胸前的朱砂痣:「......主人这一辈子,也只能是我的神仙主人。」 互诉衷肠的二人,情不自禁吻在一块儿,言曄一边吻一边扯着林琛的衣袍,他解开了林琛的衣带,长满粗茧的炙热掌心抚上林琛洁白的胸口,粗茧刮挠在细嫩的肌肤上让林琛哼出几声撩人细吟,这样的反应令言曄眼神一暗,他恶意地往林琛的乳首使劲狠捏一把。 林琛一吃痛,他忽地抬手将言曄给用力推开,林琛抬眸便对上言曄那情慾流动的金瞳,而言曄也没有就此停手,他再度欺身上前,细细吻着林琛白皙的颈子,哑声道:「小瞎子,我要你。」 「嗯唔......嗯......你......」 细雨般的轻吻弄得林琛发痒,他下意识地想侧身躲开言曄的逗弄,言曄却强行搂住他的腰,不给他闪躲的机会。 「小瞎子,向我证明你永远都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每一次亲吻,都包裹着言曄最炽热的爱意,言曄一路向下吻去,他一口含住嫩红乳珠轻嚙啃咬,奇怪的酥麻感如电流般流窜全身,这次林琛没有再将言曄推开,他攀着言曄的肩头,任由言曄抚遍他全身,林琛的乖顺,轻易勾起言曄最深沉的佔有欲,他将林琛轻放至床上,褪去他身上所有的衣物,言曄绝伦的容顏抵在林琛眼前,他释放出信息素,命令道:quot;吻我。quot; 言曄这一笑,笑得林琛一颗心都乱了调,他红着脸蛋伸手勾住言曄的颈子,主动吻上了言曄那过分好看的薄唇,缠绵的拥吻、暗涌的情慾,不断刺激着两人的感官,言曄一手按压轻抠充血的艳红乳珠,另一手握着林琛的肉茎上下捋动,淫欲的汁水真实地反应林琛的慾望,铃口处不知羞耻的淫液,更是将言曄的掌心弄得一蹋糊涂,言曄缓缓抽离林琛的软唇,再次命令:quot;把腿打开。quot; 林琛没有抵抗,他照着言曄的话弯起双腿,自己将羞涩的后穴赤裸裸地展露在言曄眼前,只是这样的姿势太过羞耻,羞得他闭起双眼把脸撇开,林琛羞臊的反应,令言曄不禁会心一笑,他唇角一勾,笑道:「把脸转过来看着我。」 这次言曄并没有用特殊的音频命令林琛,但是林琛仍旧是照做了,这样的举动,大幅满足了言曄作为dom的支配慾,他的sub即便不使用信息素发号施令,他也愿意无条件服从于他,做为主人的言曄,低头吻了林琛的额头作为奖励。 「我的小瞎子好乖。」 言曄用着满是湿滑汁水的右手往含羞的后穴探去,他藉着指尖上的淫液轻揉按压穴口,红嫩小穴很快就开出一小孔,言曄的指节也随之进入,只是言曄才刚入一指,林琛的身体便明显瑟缩一下。 「弄痛你了?」 与其说是会痛,倒不如说是一种被异物撑开的奇怪感觉,林琛咬唇,他对着言曄摇了摇头,言曄开始缓缓抽送指节,指节上的薄茧,挑逗般轻挠湿滑肠肉,随着手指的进出,一股无法言喻的酥麻感也悄然袭上,这让林琛从原先的紧张逐渐转为享受。 湿滑肠液在进出间涓涓淌出,言曄见他没有不适又多塞了两指进去,塞了三指的肠肉,紧紧包覆住言曄的指节,抽动之间,下身的淫水又流得更欢了,林琛微微喘息、双眼迷离,嘴里喊出一声声软绵细吟:「主人……嗯……那里……」 林琛不自主地摆动腰枝迎合言曄的抽插,只是细细撩拨的快意渐渐无法满足林琛,他的身体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这种无止尽的慾望让林琛感到无所适从,他抓着言曄的手臂,喊道:「主人……再里面一点……嗯啊——!」 言曄的指尖猛力按入林琛敏感的凸点,一阵极乐的舒爽直衝脑门,林琛克制不住地惊呼出声,可是言曄却没有给林琛太多时间思考,他加快抽插的速度,频频往林琛的敏感点顶弄,又快又急的刺激感,不断衝击着林琛的感官。 「主人......那里......快......」 一波波的强烈快意,让林琛就快招架不住,正当林琛快要登上欢愉的顶端,言曄竟猛然停下动作,林琛错愕看向言曄,他却见到言曄抽出手指,一脸从容不迫地回望着林琛,指尖一抽离,后穴顿时传来难耐的空虚,可是言曄却怎样都不愿意再接续动作,林琛抓着言曄的手臂,语调中还带点撩人的哭嗓,喊道:「主人别、别这样......下面......」 「程曦,说你也想要我。」言曄玩味地欣赏林琛勾人媚态,他更将沾满淫水的指尖,涂抹在林琛胸前那颗硃砂痣上。 「想要你......主人......我想要你......」 言曄居高临下俯瞰频频向他求欢的林琛,完美俊容扬起一抹邪魅笑意,他说:「只要小瞎子想要,主人全都给你。」 34 最温柔的Dom H 言曄脱下身上的王袍,及腰的长发宛若银瀑洒在他初雪般的肌肤上,倾城的容貌、完美的精实身材比例,言曄好看到让林琛一时看晃了眼,只是当林琛视线往下一移,言曄胯间硬物的尺寸,却令林琛倒抽好大一口气,言曄发现林琛神色紧张,他赶忙轻抚林琛的脸颊,温声哄道:「别紧张,我会慢慢来。」 只是言曄的安抚却也没有起到太多的效用,林琛惊恐地看着比自己还大上一倍的巨物,他根本就无法想像那样的尺寸,真的能放到自己的体内。 「小瞎子,会痛就说,别忍着。」 林琛故作镇定地朝着言曄咧嘴一笑,言曄扶着胀到发疼的肉根往流满淫液的晶莹穴口挺入,但前端的龟头才刚挺入一些,林琛就痛得闷哼一声,一股强烈的撕裂感从后穴迅速窜了上来,相较于痛到冷汗直流的林琛,言曄被骤然收缩的甬道猛力一夹,他同样也是相当不好受。 「小瞎子你还好吗......」 「不、不痛......主人......快点进来......」 言曄按着林琛的双腿,他一边哄着林琛一边缓缓推进,片刻之间,言曄坚挺的肉根已全数埋入林琛的体内,虽然后穴有经过事前扩张,不过言曄的尺寸仍让林琛吃了不少苦头,滚烫巨物撑开甬道内的每一处皱摺,除了热辣的疼痛以外,两人的交合处还淌出细细血丝。 「小瞎子......你流血了......我先替你疗伤......」 言曄一看林琛下身出血,他焦急地想先退出替林琛疗伤,但脸色惨白的林琛却猛地拽住言曄,说道:「别......别出去......忍一会儿就好了......」 对比言曄的担忧,林琛私心可不想再体会一次被粗长异物破开的痛楚,为了不让言曄突然退出,林琛伸手勾住言曄的颈子,他硬是抱着言曄不肯放手:「主人......别出去......你抱着我就不痛了......」 林琛的软声撒娇,听得言曄一颗心都要化了,他回抱住林琛因疼痛而紧绷的身子,柔声哄着:「小瞎子,放松一点,再忍一下。」 儘管言曄满是狠力耸腰的念头,可他还是将衝动硬忍下来,不过林琛从言曄额角滴下的汗滴,隐约能猜到言曄在为自己忍耐,虽然下身还是疼痛无比,但林琛同样也不忍看言曄忍得这么辛苦,他咬牙扭了扭腰,诱惑般喊道:「我的好主人......你动动好吗......」 本就忍得辛苦的言曄,一听他的sub向他撒娇求欢,理智差点就被林琛喊到溃堤,言曄搂着林琛僵硬的身子,俊朗的容貌因隐忍显得有几分纠结,他沉声问:「小瞎子......你不再缓一会儿吗......」 林琛伸手替言曄擦去额上的薄汗,他轻啄言曄的唇瓣,浅浅一笑:「主人的小瞎子才没有那么娇气,我不怕痛,你儘管动就是了。」 心荡神驰的温软邀请,言曄也不再隐忍下去,他恶狠狠耸起腰桿狠戾捣弄稚嫩甬径,波涛汹涌的刺激感受,混杂着撕裂的痛楚瞬间席捲而上,爽痛交杂的感觉,强烈地林琛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招架,他攒紧指节、蜷着脚趾,全身紧绷到压根无法好好放松享受言曄带来的快感。 不过随着言曄的抽送,淫荡小穴也被刺激地越发柔软湿滑,疼痛退去欢愉快感取而代之,林琛也在这场性爱里开始得趣,他将腿环上言曄的粗壮腰桿,夹紧他那骚浪肉臀迎合起言曄的抽插。 「主人……嗯啊……我的……神仙主人……」 催情的甜腻细吟混着响亮的肉体拍击声,催化出两人心中最贪婪的淫欲,一阵发狠捣弄,两人的交合处早被湿漉淫液弄得一塌糊涂,言曄将林琛的臀瓣微微上抬,又将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腿架到肩上,这个姿势让言曄进得更深,粗胀肉根塞满后庭的酣畅快感,舒服地令林琛发出一声呻吟。 「小瞎子你喜欢这个姿势?如果我弄痛你了,你别忍着一定要和我说。」 言曄的温声询问,倒让林琛一个忍俊不禁,言曄作为一个强势支配sub的dom,本该对臣服于他的sub予取予求,但言曄不一样,他对林琛总是那么温柔,更会把林琛的喜好全数记下,要不是言曄身上有着dom的信息素,否则林琛有时都会怀疑言曄也和他一样是个sub。 「怎么了?为什么笑?」 但见林琛摇了摇头,红通的脸蛋绽放迷人笑靨,他说:「都说我不怕痛,主人想用什么姿势都行。」 言曄倒抽一口气,甚至还一时克制不住地让自己的信息素流露而出,身为dom的原始本能又在言曄脑内频频蛊惑,他想对林琛下命令,让他在自己身下展露更多浪荡姿态,只是这是林琛的第一次,言曄也心疼将人给弄痛,他赶忙敛起信息素,抓着林琛的双腿又是新一轮的操干,被操开的紧实后穴,每一次退出再狠狠撞进令人欢愉的敏感处,骚浪肉穴便会一阵阵痉挛收缩,双向的快感不只林琛耽溺其中,贪婪肉穴也把言曄夹得无比舒爽。 「嗯唔......主人......我的......主人......」过于强烈的刺激感,彻底埋没了林琛的理性,染上情慾的迷濛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言曄,他抚着言曄的俊顏,忘情喊道。 一波波的极乐感受将林琛逐渐带往欢愉的顶点,想要射精的感觉愈发强烈,言曄感受到后穴频繁痉挛绞吸,他倾身上前,整个人压在林琛身上,言曄加快抽送速度,更加猛力顶撞销魂肉穴。 「我快……嗯……快……快要……」暴雨般的顶撞,顶得林琛就连一句话都快说不好,但言曄仍是没有将速度缓下,依旧压在他身上发狠骋驰。 林琛紧绷的身子已到达极限,充血肿胀的肉茎驀地喷出一道浓精,与此同时,湿热肉壁窒息般的绞吸不放,言曄也在林琛体内释放最纯粹的慾望。 云雨过后,言曄缓缓将下身退了出来,细细血丝混着浓稠白浊从艷红穴口汩汩淌出,对于方才把林琛弄到流血这件事,言曄心底仍是无法释怀,他眉头一蹙,硬是将林琛给打横抱起。 尚沉浸在馀韵的林琛一时还有些恍神,言曄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林琛赶紧攀着言曄的肩头,惊慌问:「怎、怎么了?」 「我抱你去清洗,顺道替你疗伤。」 「不用,我可以自己洗,主人快放我下来……」林琛捶着言曄的胸膛,不停喊着要他放下,他只觉得自己又不是孱弱的女人,何必让言曄这么抱着他去清洗,可是言曄压根就不管林琛说了什么,兀自将人往澡间抱去。 35 强势的温柔 H 两人到了澡间,言曄抱着林琛往泉池边的阶梯一坐,不过林琛哪里肯让言曄这么抱着他,言曄一下到泉池,林琛就不停挣扎喊着要离开,他抵着言曄的胸膛,瘪嘴道:「我能自己洗,不需要主人帮忙。」 言曄被林琛一拒绝,顿神神色一垮,二话不说就散发信息素,张嘴命令:quot;面对我,坐到我的腿上来。quot; 言曄虽性子温和,但某些事却有他的坚持,像是这种事他哪有办法看着林琛受了伤,还丢着他自个儿清洗,若非林琛太过独立,言曄其实也不想这么命令林琛,这是言曄作为dom的强势,亦是他对林琛的温柔。 林琛坐到言曄腿上,他没好气地赏了言曄一个白眼:「都说我可以自己洗!」 言曄刻意忽略林琛的抱怨,他圈上林琛的腰硬是把人往自己身上揽,林琛跨坐在言曄的腿上,他下半身泡在泉水里,言曄也顺势将手指探入他的后穴里面治疗,可林琛却像是在赌气一样,怎样都不愿与言曄对视,言曄也不以为意,他仍是继续伸手抠挖松软小穴,指节一进一出,残留在后穴的白浊滴落在澄澈的泉水里。 「小瞎子你不喜欢我替你洗澡吗?为什么要这么跟我赌气?」 「......」林琛抿了抿唇,正眼都不瞧言曄一眼。 言曄清楚林琛倔脾气一上来,总要和他闹上好一阵子,但林琛的坏脾气拿到言曄面前却是一点都不管用,言曄也不用信息素治他,他刻意将手往林琛的敏感点用力一按,林琛身子明显缩了好大一下,强烈的快感瞬间直衝脑门,他还因过于舒爽而忍不住喊出一声呻吟长音。 林琛气得抬头瞪了言曄一眼,但他却见到言曄回了一个温润的笑容,言曄一笑顿时让林琛的怒气又消了大半,林琛早该知道,言曄根本就不怕他兇,他到底还和言曄赌气些什么? 「我已经是个成年男人,而且我现在眼睛也好了,主人不需要这么替我洗澡......」 言曄双眉又是一皱,明显对林琛的话不太认同。 「更何况哪有主人亲自替sub洗澡?」 「小时候你不是天天都缠着让我替你洗澡,怎么现在又不喜欢我这么做了?」 小时候的林琛因成了弃子,导致他有好长一段时间特别黏言曄,就连洗澡也要言曄陪着他进去洗,只是言曄却误以为林琛喜欢主人替他洗澡,但林琛哪里会和言曄明说,他只是因为害怕言曄也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一走了之,他才会这么处处缠着言曄。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而且主人替一个二十多岁,四肢健全的男人洗澡都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我感觉还挺好的。」 「……」林琛差点就忘了,言曄虽然脾气出奇的好,但他的想法却总是和世俗相悖,有时候言曄还会特别地难沟通。 言曄的手还在林琛的后穴撩拨般抠挖,细微的酥麻感舒服地都令他起了疙瘩,林琛攀着言曄的肩头,他无意识地扭了扭腰还发出了几声细吟。 「小瞎子,洗澡只是件小事,别担心我会嫌你烦。」 言曄指节抽插的速度越发快速,每每碰到深处的凸点,欲罢不能的舒爽就会跑遍全身神经,林琛隐约感觉,言曄似乎又在刻意挑逗,他连忙按住言曄使坏的手,怒嗔道:「不行,下次我一个人洗就好。」 被林琛拒绝的言曄,脸上仍旧没有太多表情,他又猛力一戳,一股猛烈的感受从后穴衝了上来,爽得林琛的腰差点就要软了,为了避免自己向后仰摔进水里,林琛连忙抱紧言曄,言曄也顺势蹭着林琛滚烫的脸颊,哑声道:「小瞎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都让主人替你洗澡好吗?」 拗不过言曄的林琛最后还是退让答应,林琛一答应,言曄也将手从后穴抽回,只是林琛被言曄这么一逗弄,他的下身也再次被刺激得挺立起来,两人身躯相贴,言曄肿胀的肉根正与他的肉茎贴在一块儿摩擦,为了避免又在泉池里边擦枪走火,林琛推了下言曄的肩膀:「主人你能不能替我解了命令......我们也洗够久了......」 言曄不解命令,反倒握住林琛的肉茎,开始上下套弄:「小瞎子我帮你弄出来吧。」 「不、不用......」 林琛想伸手制止,却先被眼疾手快的言曄给强行抓住,言曄松开握住林琛肉茎的右手,他右掌一握,改握住他们两人粗胀的慾望,充血敏感的柱身,紧挨一块互相摩擦,快感来得又快又急,随着言曄套弄的手劲加大,林琛只觉得下身又开始有想射的感觉。 「主人......别......唔......」只不过言曄哪肯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立刻凑上前吻住林琛的嘴,未完的话全变成撩人心弦的低咽声。 水下的快速擼动泛起泉池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蛮横的深吻、急促的喘息,奔腾情慾在双方心中流动,言曄紧握肉柱他又加快捋动的速度,套弄数十下,两人在泉水里又射了一回。 宣洩过后,言曄替林琛擦澡又替他换上乾净衣物,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人给抱回寝间,不过躺在床上的林琛,他侧着身视线紧盯言曄,怎样就是不肯闔眼睡下,言曄大概能猜出林琛的顾虑,他揉了揉林琛的发顶,说道:「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信守承诺,相信我好吗?」 林琛警戒地微微瞇起眼,他就怕下一秒言曄会突然对他消除记忆,面对林琛的质疑,言曄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牵起林琛的手躺到林琛身侧,言曄对林琛道了声晚安便逕自闭上眼,而林琛本想守着言曄彻夜不睡,无奈他撑了几个小时,还是不敌睡意沉沉睡下。 沉静的凌晨时分,言曄缓缓睁眼,他悄然撑起身,静静端详林琛的睡顏,内心几经挣扎,最后他还是败给了自己。 「小瞎子......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36 王上的母亲 林琛隔日一个惊醒,所幸他的记忆没被言曄消除,他微微侧了个身,言曄却也跟着醒来,两人一对眼,言曄先是给了林琛一个好看的笑容,而后又牵起林琛的手,于指尖轻轻一吻,说道:「早。」 大概是想起昨晚孟浪的云雨,言曄这么亲暱的举动,林琛登时耳根一热,他赶紧将手抽离,小声回:「主人,早安......」 言曄下了床,他转头看向石桌上的沙鐘,也差不多快到要给许褚送血的时间,只见言曄左掌化出十隻乌鸦,而这些乌鸦一成型,纷纷朝着桌上摆放的土钵飞去,一隻又一隻的乌鸦,轮流从土盆内叼起一隻食血虫,之后乌鸦又飞到林琛面前,拍着翅膀似是要将食血虫放到林琛身上,不过坐在床上的林琛,看着面前的乌鸦倒是有些状况外。 「把手伸出来,让乌鸦替你取血。」 林琛伸出右臂,一隻乌鸦马上将嘴里叼着的食血虫放到林琛手上,没过多久乌鸦又啄了食血虫的尾部,食血虫尾部一受攻击就会松开紧咬的口器,乌鸦也趁此时将食血虫叼起,林琛看着乌鸦俐落的动作不免有些吃惊,他们聪明地就和人类几乎没什么两样,但林琛不知道的是,这些乌鸦由魔能幻化而成的瞬间,同时也拥有了言曄的意识,乌鸦可谓是言曄的分身,只要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乌鸦几乎都能替言曄办到。 十隻乌鸦很快就完成取血,牠们叼着食血虫逐一飞进由言曄幻化出的黑洞,取完血以后,言曄先是替林琛做了治疗,随后又给林琛施了另一道术法。 林琛一脸疑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现在全身上下都包覆一层黑气,正当他要开口询问,言曄却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林琛别说话:「这是隐身的法术,只有我能看见你,一但说话法术就会失效。」 言曄交代林琛,林琛能在居所里随意走动,但却不许他发出声音以及踏出居所大门,上午九点,言曄将寝间的屏障撤掉,他用传音虫传唤追随者入内,追随者们陆续进入居所,她们开始替言曄送上吃食及打扫环境,不过就像言曄说得一样,这些女人似是没有发现林琛也在寝间,她们对站在角落的林琛视若无睹,各个都忙着做自己份内的工作。 追随者打扫结束也按照言曄的命令纷纷离开,言曄离开居所前又顺手架起结界避免有人擅闯,上午十点,言曄准时抵达西区,许褚一见言曄到来,他按礼数给言曄行了跪礼,本来许褚还想着言曄会不会又像昨天一样,突然发病闹出什么大事,幸好今日的言曄就和往常一样冷静,就连取血也如他昨日所说,会由乌鸦送至西区这边来。 许褚向言曄转知,昨晚他有再去面见范珩,范珩表示这几日他会继续上神坛请示先祖,而日常的逝者净化仪式则须等至下週再进行,言曄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开口道:「许褚,你那里会有安眠虫粉吗?」 「没有,我只负责饲养安眠虫,虫粉还是会交由虫医製作。」 「恩,那我晚点再派人去虫医那边领。」 虫能杀人亦能救人,虫医,正是以虫为药引专职替阿卡德人治疗各式病症,整个阿卡德有三大医者,一为言曄特殊的治癒术、二为精通巫医的祭司,三为替一般百姓看病的虫医,前二者只有特殊情况才会让尊贵的王上和祭司出面治病,多数都还是由坊间虫医解决疑难杂症。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安眠虫粉?」 「经过昨天这么一闹,陆地人到现在都还没清醒,不过这样正好,他现在昏迷不醒的状态,倒是方便乌鸦替他取血,为了避免陆地人清醒又再度发狂,所以我想给他餵点安眠虫粉以利我取血。」 安眠虫粉,仅需少许粉末便有极强的昏睡效用,若误食过多会造成食用者短暂的心脏跳停的假死现象,考虑到往后林琛需假死骗过眾人,言曄认为藉由此事顺手推舟索取虫粉正是最佳时机。 「还有方才你说祭司这几日都会待在神坛,如果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今日两区的治疗全数结束已是晚上九点,只是言曄这次却没有直接回到居所,而是改前往西区的住宅区,井然有序的石砌矮屋并列连绵数公里,言曄走至某间矮屋面前,他从腰间土瓶抓出一隻传音虫,他按压虫腹说了几句低语,只见传音虫爬进石门上约莫五公分宽的小洞内,数分后,石门缓缓开啟,里头走出一名脸上蒙着布巾的妇女,妇女一见言曄到来欲向他行跪拜礼,言曄却箭步上前搀扶妇女阻止她下跪。 「母亲,您无须向自己的儿子行礼。」 言曄搀扶言母走进屋内,石屋佔地不大,里面只摆着几样简单的石製家具,母子二人坐在正厅内的石椅上,言曄伸手想替言母取下脸上的布巾,言母却侧身闪躲不让言曄摘下。 「母亲您别这样,无论您是什么模样,您永远都是我的母亲,所以您不用这么拘谨。」 几经哄骗,言母终于愿意摘下布巾,毫无血色的右颊被写上一个极具羞辱的奴字,面容蚀字,是阿卡德人刻在奴隶脸上的印记,但这样的印记却出现在言曄生母的脸上。 「我不是说过你没事少来这里吗......若是让别人知道的话......会有损你的形象......」言母侧头不与言曄对视,她垂下头,让过肩的长发遮住自己的右颊,囁嚅说道。 言曄伸手将言母的头发塞至耳后,他伸手碰触母亲脸上的印记,温笑说:「儿子来看望自己的母亲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哪里会有损形象?」 「你别碰我这罪人,会脏了你的手......」 「您有没有罪,我心里有数,更何况您现在是王上的母亲,还有谁敢当面指责您的过错?」 言母听了言曄的安慰,她给言曄回了个苦涩笑容,言曄的原生家庭,双亲皆为服侍王上的追随者,但却在一场事件之中,双亲一朝被贬为奴隶,父亲则因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而选择自尽了结生命。 照惯例,若是王上出自于平民的东区,那么与王上相关的亲属,皆可无条件晋升为追随者,要不是言曄登上王位,言母才得以脱离奴隶重返追随者,只是脸上的奴字烙印,就像是一道摆脱不了的枷锁,永远将言母束缚在这一方天地,她不敢离开洞穴半步,更担心自己会给言曄招来难听的间言间语。 「几天前我让人给您送血过来,您已经有喝下了吗?」 提起这个,言母又是一阵黯然神伤,言曄为了言母的蛊毒跪地求血十几年,就只为了让言母继续活下去,这蛊毒,伤害言母的同时也在折磨言曄,言母流着眼泪拉起言曄的手不断向他道歉,言曄面上笑得云淡风轻,他反覆安抚自己的母亲要她别胡思乱想,哄骗好一阵子,言母情绪终于和缓许多。 「我今天除了过来探望您,事实上是还有另一件事想向您请教。」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会......」 「我是想问您在我尚未即位之前,是否有听过或是曾服侍过一位右颧骨有颗黑痣的王上?」 言母一听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她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程尧王上的事情......?」 37 程尧的血誓 言曄见言母神色惊慌,他也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程尧是上一代王上,对于这位被废黜且不得入王祠的王上,言曄却也是仅闻其名,不见其人。 「程尧王上怎么了吗?为何您要如此慌张?」 「言曄你不懂……程尧王上的事情,你能别碰就千万别碰……」 「为什么?他以前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现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其他的事你就别想着要去追究,我怕你会因此惹祸上身……」 程尧,一位被阿卡德人抹去存在的王上,在言曄还没逃离阿卡德之前,他印象当时阿卡德并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一直到言曄被范珩强制带回,阿卡德竟是面临程尧已死、严重飢荒的困境,言曄想,倘若梦里的男人真是程尧的话,那么他就必须先弄清楚,他不在阿卡德的那五年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您一定知道程尧王上当年犯了什么错对吗?否则他不可能无故遭到先祖降罚,甚至死后还不得入王祠……」 只是无论言曄如何追问,言母始终不愿透露隻字片语,不过言曄却赫然想起那天在王祠的时候,他听见程尧用古语说他倾慕于某人,难不成……程尧的过错会和这件事有关?言曄紧了紧言母冰冷的手心,他又问道:「程尧的罪过是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吗?」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言母霎时脸色刷白,似是被言曄说中了什么。 「先祖并没有规定王上不能拥有家室,没道理他因为爱上某人而被先祖降罚,所以他当年到底是爱上了谁?」 「这些事情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我会这么问是因为这一年以来,我总是梦到一个男人,最近甚至开始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象,是经您一说我才知道原来出现在梦里的男人是程尧……」 「程尧王上他为什么要到你的梦里,他、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只有说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但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言曄直觉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对于言母的疑问,他选择轻描淡写带过,尤其在最后一次的梦境里,程尧竟要求言曄要保护林琛,一个被废黜的阿卡德王上,为何要託梦保护毫不相干的陆地人?难道……? 言母一听言曄的回答,紧张地立刻回握住言曄的手,颤声说:「言曄……就此打住吧……别再问下去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尧在位期间,罕见地出现一件怪事,正常来说,王上若面临即将殞落之际,先祖会事先传达神意给祭司,祭司一接收到神意,便会开始寻找并培养能接替王上位置的孩子,但是程尧却不一样,他正值中壮年时期,范珩居然暗地寻觅合适的孩子,当时范珩选中了十几名孩子,而言曄就是当时的其中一名。 「你知道祭司当年为什么要把你从陆地给带回来吗?」 「不是因为先祖指定我成为王上,所以祭司才将我给找回的吗......」 言母摇了摇头,她苦笑问道:「你自己也很明白,当年那些预之子里面,每一个都比你更适合成为王上,为什么先祖还是选上了你?」 在阿卡德里,有资质能成为王上的孩子,人们都将之称为预之子,祭司会在东西二区挑选十岁的孩子出来,经过长达八年的时间训练培养,最后从中选出一名成为阿卡德的下任王上,而其馀未被选上的预之子,为了避免日后出现预之子争权夺位,祭司会亲手抹除这些预之子的存在。 言曄沉默不应,言母紧接着解释,在言曄被祭司带回的前三年,阿卡德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程尧在人民的面前自尽了,但程尧却在临死前发了个狠毒血誓,他以血为誓、用命成咒,立下阿卡德永无寧日的诅咒,程尧一死,阿卡德发生了数千年来从未出现过的饥荒,原先极度好种植的诺亚,竟然会发生不发芽的怪事,紧接着就是食用虫集体死亡。 少了王上的阿卡德,首要面临的第一个危机便是将魔能注入到阿卡德这个空间,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范珩竟让那些尚未成为王上的预之子拿起权杖,让他们每两个月定期为阿卡德注入魔能,只是魔能实在太过强大,它需要强健的躯体及良好的精神状态才得以掌控,在这么严重的饥荒之下,预之子们吃不饱,身形一天天消瘦,精神更是日渐萎靡,但范珩仍是强迫他们注入魔能,承受不住魔能的孩子终究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范珩想起了当年的预之子里面,还有一位可能尚存于世,当时范珩因无心处理言曄判逃一事,所以就先将此事暂时搁置,直到后来,阿卡德急需一名王上来成为人民的精神支柱,范珩才进了神坛,询问先祖言曄的生死和下落,范珩一得知言曄未死,立刻前往陆地将人给抓回,为了不让言曄起疑,范珩事前早就对当年的知情人士下了缄口令,若当言曄问起此事,一律都只能回答先祖挑上言曄成为王上,剩馀未被挑上的预之子都已被范珩杀死。 「我和你的父亲,服侍程尧王上数十年,他是个为人特别宽厚的王上,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会背叛阿卡德......」 听完言母的解释,言曄着实大吃一惊,他当年以为的天灾,实为人祸造成,而他之所以会成为王上,竟是范珩为了掩盖诅咒所编织出来的谎言,阿卡德人闭口不谈的过往,到底还藏有多少事情是不能被揭露的?程尧的血誓、梦里的委託、诡异的幻象,真相,究竟是什么......? 38 遗留的血脉 言曄本想继续追问,无奈言母却不愿再多提,言曄也只好先行打道回府,虽未探得全貌但也非一无所获,至少言曄已经知道频繁出现的白衣男人是程尧,而程尧似乎和林琛有着不为人知的关係,再次回到居所已是晚上十点半,言曄一走进正厅,就见到林琛安静地坐在石椅上等着言曄归来,二人一对眼,言曄淡然的盛世容顏,漾起一抹柔情似水的浅笑。 「吃了吗?」 林琛摇了摇头,言曄坐到林琛身旁,他拿起桌上的诺亚塞到林琛的手上,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滋补药酒:「以后饿了就先吃,别等我。」 林琛闻言一副欲言又止,言曄又道:「可以说话了,这时间不会有人过来。」 言曄一边喝着药酒一边忙着给林琛递诺亚,他见林琛刚吃完一颗诺亚,马上又往他手里塞了一颗,林琛就这样被言曄半强迫吃下四颗诺亚,正当言曄准备再塞第五颗的时候,林琛连忙推拒说自己真的吃不下。 其实诺亚是极富饱足感的果实,对于娇小的林琛来说,连吃四颗已是极限,可是言曄却像是怕林琛饿着一样,一个劲儿地往他手里塞诺亚,不过言曄被林琛拒绝似乎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他又替林琛盛了一碗药酒,说道:「小瞎子你太瘦了,需要多吃一点,要喝点药酒吗?还是吃点虫乾?」 对于林琛,言曄从来就毫不保留,他把满腔爱意全化成无微不至的关心,不过有时候过了头,最后遭罪的却都是林琛,林琛知道言曄关心自己,但他也知道如果不强硬拒绝,言曄大概率会把桌上的药酒全让他喝下肚,再哄骗他吃光桌上那一大碗虫乾,林琛摇头,他把药酒推开,撇嘴道:「我已经饱了,这一年我吃得少,食量小很多。」 只是言曄根本就没听出林琛想表达吃不下这件事,他反而挑错重点注意到林琛说他这几年吃得少,言曄神色一凝,语气冰冷:「为什么吃得少?是不是那个姓林的陆地人故意不给你饭吃?」 「财奴为人是特别小气没错,不过这年头吃不饱倒也不全然都是他的错……」 虽然林琛私心不喜欢财奴,但他救了林琛却也是事实,林琛又接着解释,言曄离开的那天,他一个人跑上山去找言曄,因天色昏暗加上不熟悉山况导致林琛不慎坠谷,所幸林琛命大,遇上上山採药的财奴,起初财奴是想一走了之,但他却发现林琛身上穿着质料不错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个小少爷似的,当年s区财主之间风靡圈养年纪小的sub作为宠物,财奴下意识以为林琛肯定哪个财主家中逃脱的sub,为了藉此向财主狠薛一笔,财奴决定将奄奄一息的林琛抱下山救治。 只是天不从人愿,财奴满心期待地将林琛救活,结果林琛却像是个傻子一样连话都不会说,就连自己叫什么名字全都给忘了,更糟糕的是,财奴打探了s区各个财主家中是否有丢失sub,却没有一户财主家中出现sub逃脱的情事,本想赚钱却吃了大亏的财奴,一气之下本想把林琛给丢到路边,后来他却意外发现林琛在s区似乎感受不到任何信息素,财奴研判林琛可能也和自己一样是normal,既然是个normal就不必被侷限于这片土地,于是林琛成了财奴第一个养子,同时也给他起了林琛这个名字。 财奴领养林琛是为了让他赚钱偿还医药费,后来财奴又陆续养了好几个孩子替他干活,一直到现在,能忍受财奴苛刻的孩子就只剩林琛和林浩,不过财奴为人虽然小气,倒也不会恶意让他们饿肚子干活,要不是一年前枯萎症来到东方大陆,如今这世道,就连三餐能吃上一颗地瓜或一碗白饭都嫌奢侈。 许久未到陆地的言曄,其实并不清楚陆地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黑斑症需要取血,言曄也不会重返陆地,他不解地问了林琛口中的枯萎症是什么。 「就是一种会让植物快速死亡的病症,一开始这种细菌只出现在西方大陆,不过感染的速度实在太快,去年的时候,枯萎症也传到东方大陆来了,才过了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东方这里的农地死了一堆农作物也连带饿死不少人……」 「这枯萎症找不到办法根除吗?」 林琛摇头,苦笑道:「现在只能延缓扩散速度但无法根治,而且受到感染的土壤也无法继续耕种,也不知道植物学家……」 一听林琛的解释,言曄心里真是暗自叫苦,起先他还想着等黑斑症一事解决之后要把林琛送回陆地,但眼下听起来,若是陆地人一直找不出解决方法,林琛回到陆地也不一定能撑过饥荒...... 林琛把陆地上的情况大致说给言曄听,只是言曄听完却是面色铁青、沉默不语,林琛伸手扯了扯言曄的衣袖:「主人,怎么了?」 「主人,你在想什么......?」 林琛喊了言曄好几回,总算是把言曄唤回心神,只见言曄摇头,硬是对着林琛挤了个笑容:「没什么。」 晚饭过后,两人一起进了澡间洗澡,言曄下到泉池,他对着岸上迟迟不肯脱衣的林琛,冷冽喊道:「你不脱衣服,是想让我上去替你脱吗?」 林琛就像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小贼,他双手攒着衣角,轻声问道:「主人......我真的不能自己洗吗......」 「你觉得我昨天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再不下来,我就要命令你了。」 林琛心里真是憋屈,他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却被自己的主人当成孩子一样照顾,若是偶尔互相洗澡当成情趣那也就算了,但言曄现在却是正经八百地坚持要天天替他洗澡,这让林琛的顏面要往哪里摆? 虽然林琛百般不愿,不过他还是照着言曄的话做,他褪下身上的衣物,唯独没取下脖子上掛着的石片坠饰,林琛走下泉池,言曄拿起岸边的布巾,他指了身旁的石阶示意林琛坐下,林琛背对坐到言曄身侧,乖巧地由言曄替他搓背,沾水的布巾轻擦过林琛的颈子,言曄的手碰上林琛脖子上的棉绳,言曄记得,这条坠饰似是林琛父亲留给他的护身符。 看到这条护身符,言曄又想起程尧的事情,当年言曄再次回到阿卡德已是成年十八岁,从刚才言母所说的描述来推断,在言曄十五岁时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为言曄在s区遇上了被父母拋弃的林琛,二为阿卡德发生程尧自尽、立下血誓,言曄脑海里不禁浮出一个推论,若是他想的没错,或许林琛真的是…… 「小瞎子你的记忆全都恢復了吗?」 林琛轻轻点头。 「所以父母的事情你也全都记起来了?」 「恩……记起来了……」 「那你记得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林琛困惑回头,虽然他不明白言曄为何要这么问,但林琛依旧回答了言曄的问题,林琛说,他的父亲的名字叫做程尧。 39 主动的小瞎子 林琛话才刚说完,言曄霎时神色骤变,不出所料,林琛果真是程尧的孩子,那么程尧在梦里对言曄的所託之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在与林琛的对谈中,言曄又注意到另一件事,林琛说,东方大陆去年开始发生枯萎症,而阿卡德的黑斑症也恰巧是去年发生,若说十几年前的天灾是程尧的诅咒,那么去年莫名出现的黑斑症,会不会其实也是程尧的诅咒,只是这个诅咒……是源自于程尧对林琛的父爱? 言曄大胆猜测,大抵是东方大陆发生枯萎症造成严重飢荒,为了让林琛逃于此难,故程尧又让沉寂一段时间的诅咒捲土重来,这也是为什么先祖会回覆黑斑症须由治癒之血来救治,原来是为了用来破除程尧的血誓。 血誓,立约人用自己的鲜血写下誓言之后,需再献上立约人身体的某个部分作为代价,交换得越多,换得的诅咒就越强大,若要解除血誓,需再以立约人的鲜血为引,以及再度献上同等价值的立约人身体部位作为交换,但程尧因强烈的执念才会选择用命作为代价,若想解除这样的血誓,就言曄目前所知,需先寻得立约人的亡魂,亡魂必须放下对血誓的执念,之后再以立约人后代的鲜血为引,献出后代的生命作为破除的代价。 想通这一切的言曄不禁寒毛竖起,程尧让黑斑症肆虐阿卡德,再让阿卡德人必须仰赖林琛的鲜血才得已续命,只要林琛不死,黑斑症就不会有绝跡的一天,阿卡德的存亡与林琛的生死,他到底该如何从中取得平衡......? 「主人又在想什么?」 林琛在言曄眼前频频挥手,他实在搞不懂,怎么自己说了父亲的名字之后,言曄就面色凝重,怎么叫都不会应答,林琛将脸凑近,他本欲再次开口喊言曄,却被言曄趁机低头啜了一口红唇,而后言曄又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没什么,刚才想事情所以有些出神了,把身子转正,我替你擦前面。」 猝不及防的亲密举动,害得林琛双颊泛起羞臊的红晕,他将身子转至言曄面前,沾湿的布巾擦过林琛的颈脖、胸口、小腹,每被言曄擦拭过的地方就会莫名地燥热,林琛都不知道是因为泉水太烫,抑或是自己因为害羞而体温上升,林琛现在满脑只想赶快结束这么尷尬的姿势,可是言曄却是一脸认真地在替他擦澡,就连胳肢窝这种小地方,言曄也不轻易放过。 双手高举的林琛,羞到全身都要熟透了,他无奈望向反覆擦拭胳肢窝和上半身的言曄,囁嚅喊道:「主人你已经擦了十几遍……真的不用再擦了……」 言曄被这么一说,他顺着林琛的话,很快就将手收回,正当林琛暗松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撑过羞死人的擦澡,怎料言曄却又来了个回马枪。 「那你站起来,我替你洗胯下和屁股。」 林琛一听,眼前又是一黑,他一个成年男人让自己的主人洗胯下和屁股?不行,绝对不行,他一定要马上转移言曄的注意力。 「快站起来,我先洗胯下,等等再替你洗屁股。」 林琛二话不说,立刻抢过言曄手上的布巾,他对着言曄挤了个虚假的諂笑,笑吟吟说道:「主人,还是让我替你搓背吧。」 「可是我还没替你……」洗完。 言曄话都还没说完,他就见到林琛频频催促他转身,在言曄的记忆里,林琛的性子既固执又迂回,他鲜少这么直接地向言曄示好,总要言曄用命令的方式,林琛才肯态度放软讨好言曄,眼下林琛居然异常地主动,倒让言曄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瞎子你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眼见言曄一脸咋舌,林琛是万不可能会开口承认自己是因为不想被主人洗屁股和胯下,才会这么对他讨好献殷勤,林琛停下手上的动作,故作可怜地咬了咬唇,眼角还带点泪光,问道:「主人是不是不喜欢让小瞎子替你搓背……」 喜欢,当然喜欢了,言曄见他心爱的sub这么楚楚可怜地问着自己,他的心脏差点就要负荷不了了。 「如果主人不喜欢......那我以后就......」 林琛豆大的泪珠蓄势待发地在眼底打转,言曄哪里忍心让他掉泪,连忙哄着:「我当然喜欢了,小瞎子你别哭好吗?」 林琛眼眶微红,他点了点头,声如蚊吶道:「那主人转过身......我替你搓背......」 言曄没有多想,他照着林琛的要求转过身,只是言曄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的瞬间,林琛收起惹人怜爱的模样,嘴角还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林琛将言曄及腰的银丝收拢在掌心,他竟见到言曄光洁的后背上纹着好大一圈由文字组成的环型图腾。 「主人以前背上就有这个纹身吗?」 「没有,那是我成了阿卡德王上才被纹上的。」 林琛搓着背,圆溜的双眼好奇地紧盯图腾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又问:「这个纹身上面写得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们的祖先赐给阿卡德的祝福祈语。」 林琛应和一声,他又问了背上的祈语是什么意思,言曄却反问:「小瞎子你对这个纹身很感兴趣?」 「不是对纹身有兴趣而是对主人感到好奇,以前我没亲眼见过主人,现在看到主人难免会好奇,主人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后面的话,林琛因羞臊而越说越小声,虽然不是词藻华丽的甜言蜜语,可是对言曄而言,却是最动听且暖心的朴实情话,言曄回过头,他看着羞涩的林琛,淡然的容顏因林琛简单的几句话而增添一抹柔情,他说:「只要小瞎子想知道,我都说给你听。」 不知怎地,分明是稀松平常的对话,但眼下听起来竟格外使人怦然心动,林琛只觉得双颊滚烫得好似要熟了,他又随意搓了几下言曄的后背,慌张说道:「主人......我搓完背了......我能上岸穿衣了吗......」 「小瞎子你不是想知道祈语的意思吗?不再多待一会儿吗?」 「我们也泡够久了......等回到房里主人再说给我听好吗......」 今日的林琛,虽然羞涩但却十分主动,这样的小瞎子,迷人地令言曄无法自拔,深沉慾望又在言曄心底暗自发酵,只见言曄眼神晦暗,哑声回:「恩。」 言曄一应允,林琛一溜烟地衝上岸穿衣,只是忙着穿衣的林琛,完全没有察觉到后背有道灼热的视线正紧盯着自己,两人换上乾净衣物先后回到寝间,可是林琛才刚上了床,言曄却蛮横地将林琛压到自己身下,林琛都还没意识过来是怎么回事,言曄又不由分说吻住林琛的双唇。 「主、主人......唔......你......」 言曄一边吻着林琛一边替林琛脱衣,才刚穿上的长袍又被急切的言曄给解开,片刻之间,林琛已敞着胸膛躺在言曄的身下,林琛一看自己又被言曄脱得精光,他赶紧把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给推开:「主人不行......我们昨天才......」 被推拒的言曄,直接将林琛的双手给按在床上,他吻着林琛细嫩的脸颊,低哑道:「别担心,我的肾还挺得住。」 「可是......我们才刚洗完澡......」 「脏了的话,我们可以再洗一次。」 「主人......嗯唔......你怎么突然......」言曄轻舔敏感耳珠,微微的酥痒感觉,舒服地让林琛起了疙瘩。 「程曦你今天在澡间好主动......这样的你......我特别地喜欢......」 言曄字句间满是浓厚情慾,林琛真是暗自叫苦,他本意是不想让言曄替自己洗屁股,怎料他一个主动,现在却演变成他被压到床上挨操,早知如此,他寧愿洗屁股也不要屁股流血...... 40 取悦神仙主人 H 挠痒般的细吻,一路由耳侧吻至林琛的胸口,他一手牢牢按着林琛的双手,一手握住林琛有些疲软的肉茎开始上下套弄,虽然言曄的吻十分轻柔,但捋动肉茎的粗鲁手劲,仍是显露了言曄内心的急切,言曄含住林琛胸前的粉嫩小点,他伸舌在上头打转绕圈,难耐的搔痒化成烫人的体温,不断刺激着林琛的感官,林琛难受地扭着身体,低咽喊道:「主……主人……别舔那……嗯……」 撩拨心弦的软绵推拒,快速助长言曄心中的慾火,言曄克制不住地往林琛胸口粉嫩红点嚙咬一口,林琛又不自主地哼出一声甜腻呻吟,言曄缓缓抬头,深邃金瞳满是他对林琛的渴望,言曄哑声说:「程曦答应我……往后你会更主动讨好我……我好喜欢你今天这样……」 言曄的低哑呢喃,林琛压根就没听进半句,在言曄的挑逗下,精緻肉茎不停吐出透明淫液,淫液不只把言曄糊得满手,更在上下套弄间发出咕啾淫靡水声,言曄见林琛不应,他没有急着追问反倒将左掌往林琛腿间探去,他左掌一按便将林琛的左腿给强行分开。 「主……主人……?」一波波的舒爽犹如戒不掉的癮,耽溺于快感之中的林琛,脑内的思绪也变得迟钝许多,就连言曄将他的腿分开也浑然未觉,林琛只知道言曄现在正对着他笑,而且言曄的笑容还笑得特别灿烂好看。 言曄松开套弄肉茎的右手,双手使劲将林琛的左右腿分开,他一个俯身低头,就往粉嫩穴口伸舌舔舐,佈满神经的敏感穴口,被言曄这么一舔,前所未有的刺激感瞬间衝上脑门,原先脑子发晕的林琛,剎那就被言曄给舔醒了,他这时才发现,言曄正在舔弄他那羞耻的后穴。 「不、不行……那里……啊……」林琛不时因舒爽而喊出细碎呻吟,他将双手覆在言曄银白的发顶想将他给使力推开,无奈言曄却是牢牢紧抓林琛的双腿,岂能容得他退拒半步。 经过昨晚的云雨,嫩红穴口尚未密合,这也让言曄轻易就将舌头给推了进去,舌头探进湿软甬道,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感从后穴传了上来,这姿势既羞耻却又让人感到愉悦,林琛的脑子真是要错乱了,他都不知道要把言曄推开还是让他继续舔。 「小瞎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什么问题……嗯啊……」 「我要你答应我,之后会更主动讨好我......」 语落,言曄往穴口吸吮一口,欢愉的刺激感爽得林琛双腿都要使不上力了,林琛并不正面回答言曄,就只是一直喊着要言曄别再这么逗弄自己,但是今天的言曄特别坚持,不听见林琛回答自己就不收手,这么羞耻的姿势,林琛撑不了多久,最后他还是向言曄乖乖低头了。 「我会、我会主动……求求主人别再舔那里了……」 林琛的回答和求饶,总算换得言曄的停手,他坐直身体俯瞰躺在床上的林琛,说道:「小瞎子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言曄的双眸炽热到就像是要将林琛给望穿似的,在这样的注视下,林琛只觉得自己的体温越发滚烫,他点了点头,自己跪到言曄的面前开始替他宽衣解带,衣袍褪去,凿刻般的完美身材线条,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林琛眼前,林琛抬眸一望,平时温润的言曄,此刻却带着几分专属于dom的傲气。 「接下来呢?」 林琛捧起言曄俊美的脸庞,吻上言曄略微苍白的唇瓣,他学起言曄对他做过的,林琛轻柔地吻着言曄,右手握住言曄坚挺的肉根挑逗般上下擼动,而言曄的双手也没间着,他一手圈住林琛的腰枝,另一手嫻熟地往林琛的后穴探去。 「嗯......唔嗯......唔......」 繾綣的深吻混着粗重的喘息,繚绕在彼此的耳侧,言曄的指节在林琛体内快速抽送,林琛套弄烫手肉根的速度也加快几分,舒爽的快感不断刺激二人最纯粹的淫慾。 言曄的指节还在松软小穴里抠挖进出,可是这样的感受却逐渐满足不了林琛,他松开捋动肉根的手,骚气四溢地晃了晃臀,让插在体内的指尖又进得更深,林琛抓着言曄的手,软声哀求道:「我想要......主人给我好不好......」 林琛的撒娇乞求,大幅满足言曄内心深处的支配和佔有慾,绝伦的美艷容貌不禁漾起醉人笑意,言曄亲了一下林琛额头作为奖励,轻笑道:「小瞎子,自己坐上来。」 林琛按着言曄的话,他扶着烫手巨物缓缓塞进自己体内,虽然言曄过人的尺寸仍让林琛感到吃力,不过经过昨晚的性事以及刚才的扩张,这次进去倒是相当顺利,后穴也没有再因此淌出血丝。 粗长异物塞满林琛的后穴,林琛攀着言曄的颈子,将脸埋在言曄的肩头轻轻喘息,言曄知道自己又弄痛林琛,他搂住林琛清瘦的身子,温声哄着:「等你缓过,不疼了,我再动。」 只是言曄话才刚说出口,林琛却猛然抬头朝着言曄摇头。 「小瞎子怎么了?是不是这个姿势很疼?还是我们换个躺着的姿势?」 林琛又摇了摇头,羞赧回:「主人不是喜欢我主动吗......让小瞎子来取悦神仙主人......」 话音甫落,林琛就骚浪地坐在言曄身上开始晃起肉臀,有别于初夜的疼痛,这次的痛楚很快就退去,由上而下的坐姿,一下就挺进最里边,每一次稍稍往后退出,再兇狠向上撞击敏感处,极乐的快感便会迅速流窜至四肢百骸,林琛攀着言曄的肩头,涣散的双眼,失神地痴望着他最美丽的主人,他忘情喊:「主人......嗯啊......主人你......」 被操开的肉穴,尽情吞吐粗大肉根,湿滑淫水打溼了两人的交合处,每一回进入,含羞媚肉便会紧紧吸附,当要退出之际又会贪婪绞吸不让离开,每顶撞深处一次,肠肉也会随之颤慄痉挛,欢愉的双向快感,不停蛊惑两人向对方索取更强烈的感受。 「啊......主人......你喜不喜欢......小瞎子这样......」 发浪的林琛,一边摇着浑圆臀瓣,一边问着言曄喜不喜欢他这样摇,言曄真是要被这样的林琛给浪晕了,他哪里能想到他的倔脾气小瞎子,一浪起来居然骚得这么可爱。 「喜欢......我当然喜欢......」 言曄一贯的温柔隐忍,全被这么骚浪的林琛给消磨殆尽,被撩起熊熊慾火的他,二话不说就按住林琛的腰枝,言曄也不给林琛反应的时间,他反客为主地抓着林琛开始上下捣弄,有别于林琛的轻晃顶弄,言曄抓着人就发狠顶撞,每一下顶撞,都用力地就像是要把林琛给捅穿似的,又痛又爽的感觉,排山倒海地全涌了上来,林琛被言曄操到都快直不起腰,只能无力地攀着言曄的肩头,任由他抓着自己狠操猛干。 「主人......嗯唔......慢点......主......啊......」 诱人的乞求讨饶与放荡的催情浪叫交织在一块,却是换来更加兇猛的顶弄,又急又猛的快感硬是把林琛给操射好几回,但林琛都快被言曄给榨乾,埋在他后穴内的那根粗长巨物依旧坚挺无比,二人又换了个姿势,林琛躺到床上,言曄则将林琛的右腿放到肩上,滚烫肉柱退出又进入,开始了新一回的操干,这场性事就像没有尽头似的,两人忘乎所以地在床上胡搅蛮缠,只是体力不如人的林琛,被言曄折腾到都快滴不出一点精,终是换来言曄的一回射。 放荡的颠鸞倒凤一结束,言曄又抱着林琛往澡间的方向走去,只是林琛突然想起洗屁股这件事,他知道等会儿言曄一定会嚷着要替他洗身体、洗胯下和屁股,林琛这次也不跟言曄绕弯,他就怕再多此一举,最后又会挨一顿操,林琛环住言曄的颈脖,委屈巴巴地瘪嘴道:「主人……以后我能不能自己洗澡……」 「为什么?」 「我已经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瞎子了,可是主人不只帮我洗澡,还要帮我洗胯下跟屁股,这让我的面子往哪摆……」 经林琛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无道理,他的小瞎子从小就特别独立,尤其又这么多年过去,现在不喜欢让人替他洗澡也是合乎常理,言曄思付片刻,回说:「好,以后我们还是一起洗,不过我不替你洗身体就是了。」 「真的?」林琛见言曄肯退让,心里真是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不过先说好,如果性事结束,还是得由我替你做清洁。」 「没关係的,其实我可以......」 只见言曄面色一凝,林琛自是识相地赶紧闭上嘴,谈话之间,言曄已经抱着林琛下到泉池,他小心翼翼地替林琛清理后穴,言曄又见怀里的林琛羞到一张脸发烫,他满是怜爱地低头一吻,说道:「小瞎子,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 林琛知道言曄意指什么,他羞赧抬头,自己主动亲上言曄那好看的薄唇,林琛虽未明说,但言曄知道他的小瞎子正在为他改变。 「那主人刚才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能忘......」 言曄闻言,浅浅一笑:「恩,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 41 以咒制咒 取血治疗病人的日子又过了数日,这几天范珩每日都进神坛,他想请示先祖该如何彻底破除程尧的血誓,只是多次询问仍得不到恩基的回答,这天范珩一早就进入神坛,一直待至午夜时分才出来,许褚早在门外候着范珩,只不过许褚从范珩凝重的神色也能隐约猜出今日仍是一无所获。 「您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将滋补药酒和诺亚送至您的住所。」 「我在神坛的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许褚如实说出言曄几天前因为陆地人取血的事情,大动肝火杀了三名追随者,范珩听闻,他蹙起爬满皱纹的眉头,又问:「在这之后他还有再出手伤人吗?」 「没有,最近取血和治疗都相当顺利,我猜应是那天王上情绪不稳,追随者取血时又闹出太大的动静,才让王上一时失控杀人。」 许褚又接着解释,他说陆地人因被追随者所伤,到现在仍昏迷不醒,这阵子言曄虽然晚起,但是取血和送血全由言曄的乌鸦代替,所以并没有延误到病人的治疗。 范珩听完,仅是点头没有再多表示其它意见,许褚将范珩送回居所,一回居所,范珩倒也没有先坐下来吃点东西,他反而是往虫室走去,约莫三坪大的虫室,里面却只摆着几罐土瓮,因范珩年事已高,早在五年前他就将高阶驭虫术全数传授于许褚,饲养高等虫类的事情,自然也全都交由许褚一手包办,现在他的虫室就仅饲养他常用的虫类。 范珩从虫室一角拖出一瓮及腰的土瓮,土瓮上头压了一颗近十公斤的石头,范珩拼了老命,使劲将压在土瓮上的石头推落,石头侧翻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哼声响,土瓮打开却不见里面有虫爬出,年迈的范珩扶着土瓮大口喘息好半晌,总算将一口气给顺了过去,他斜眼瞥了一眼瓮内的东西,里头竟不是饲养虫隻,而是放着一堆被敲碎的人骨。 范珩弯腰蹲在石头面前,石头因侧翻而露出底部,石头底部写满暗褐色的字跡,范珩瞇起细长的眼眸,他一面细瞧一面伸手触碰石上写的文字,指腹赫然传来细微的凹陷触感,范珩定睛一看,原来是石头底部不知何时裂出一道石缝,而这道石缝硬生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划了过去。 被石缝断开的暗褐色文字,使用阿卡德古文书写,上头写着...... 我愿献上自身的灵力,换取压制程尧怨念的力量,我欲撕碎程尧的怨恨及灵魂,让他无法再对阿卡德造成任何伤害。 十几年前,范珩将程尧欺瞒眾人在陆地组建家庭之事传递给先祖,不过先祖的回应却让范珩大吃一惊,先祖说,数千年前祂建立阿卡德的本意在于想让地球人避难,倘若阿卡德人想回归陆地祂亦不会阻拦,但程尧作为王上欺瞒百姓却也是失职,于是先祖断了权杖的魔能、撤掉程尧的王上之位,而后又要求范珩召集所有的阿卡德人,让范珩在眾人面前宣布程尧所犯的过错,先祖将降罚罪过之人程尧并将之驱逐出阿卡德,只是阿卡德人本就对陆地人深恶痛绝,怎么一个阿卡德王上与陆地人女子相爱,先祖还下达了这么一个看似成全二人的神意? 范珩知道自己若是照着先祖的神意去做事,肯定会被阿卡德人质疑他造假神意想私放程尧,范珩用了大半辈子积累的名声和威望,很有可能会因为程尧这件事毁于一旦,几经思索,范珩假造了神意,他矇骗眾人先祖对此大为震怒,要将程尧以及他的妻儿一併处死,果不其然,这个虚假的神意,不只让阿卡德人深感先祖英明,更对范珩的公正无私大加讚扬。 只是范珩虽是得到人民的崇敬,但也亲手把阿卡德推向深渊,程尧用自尽给阿卡德带来诅咒,阿卡德陷入前所未有的灾难之中,大规模的饥荒加上预之子死亡,在这样的情况下,范珩曾求助过先祖援助阿卡德度过难关,但先祖却仅回覆「赎罪」二字,范珩心里虽明白这二字的背后用意,可他却不知该从何开始着手,程尧和他爱上的女子都已死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该如何赎罪? 后来范珩真是没有办法了,范珩将程尧的尸骨敲碎并将之装进土瓮,上头再压上范珩立下血誓的大石,他以自身灵力为代价作为交换,强行镇压程尧的诅咒,以咒制咒,实属无奈之举,但却也是范珩当年所能想到的方法。 对祭司而言,灵力的重要性仅次于生命,范珩将大部分的灵力作为献祭很快就出现成效,阿卡德不再出现饥荒,百姓们又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时隔多年,范珩万没料到他的血誓不知何时又被程尧打破,才会让他有机会再次破坏阿卡德的安寧。 范珩摇晃撑起犹如风中残烛的傴僂老身,他狠瞪一眼土瓮中的骸骨,沙哑低吼:「程尧当年我早已劝阻过你,是你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劝告,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你根本就怪不了谁……」 「是你对不起阿卡德在先,为什么先祖却要我向你赎罪?为了你那可笑的诅咒,我几乎耗尽我的灵力,难道你还想要我再献上生命向你赔罪吗!?」 越说越激动的范珩,歇斯底里地将装有程尧骨骸的土瓮奋力推倒,只是范珩一个用力过度,自己却也跟着踉蹌跌坐在地,衣衫凌乱的范珩,露出死白且骨瘦如柴的右小腿,正当范珩要起身整理衣容,他的视线往下一移竟惊见自己的小腿上浮出一片又一片大小不一的黑斑。 起初范珩对此讶异不已,不过震惊的情绪很快就退去,一股无处发洩的滔天怒意霎时涌上心头,为了程尧,他失去身为祭司最珍贵的灵力,现在程尧还要再取走他的性命才甘心? 「不可能的……程尧你别作梦了……我绝不可能让自己死在你的手上……」 42 拖延的权宜之计 范珩一发现自己染病,第一时间就用传音虫通知许褚,要他明日一早调配好汤药之后,马上送一碗到他的居所,还要求许褚此事务必低调不可外扬出去,收到消息的许褚,隔日一早就火急火燎地亲自将汤药送去给范珩,今日是范珩要到神堂为逝者做净化仪式的日子,考量到范珩已有岁数加上现在又染上黑斑症,许褚担心若是再接着做净化仪式,就怕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祭司您今日的净化仪式要不要先暂停?您别担心,王上如果问起,我会替您转达您染上风寒,要先休息个几日。」 范珩点头应允,又问:「最近因为黑斑症死亡的人数有开始降下来了吗?」 「有,转重症的病患减少,死亡人数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那些痊癒的人后来还有再復发吗?」 「目前还没有发现。」 许褚虽是这样说,但范珩清楚程尧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这黑斑症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绝跡,范珩就这样以风寒的理由,连续喝了好几天的汤药,他身上的黑斑终于顺利消退下去,范珩一痊癒也不忘他该做的事,马上就赶至神堂要为逝者做净化仪式,只是范珩才刚到神堂正好遇上刚做完祷祝的言曄,两人对眼,范珩向言曄頷首行礼,言曄多日未见范珩也客套上前招呼。 「祭司你的风寒好多了吗?」 「好多了,承蒙王上您的关心。」 「没事就好,对了,今日的东区治疗结束,我想与你讨论神恩祭典的事,方便吗?」 范珩点头将此事答应下来,言曄一结束今天的治疗,他又马不停蹄地接着前去范珩居住处与他商议神恩祭典之事。 「去年因为爆发黑斑症,神恩祭典也就没有举办,现在黑斑症逐渐有了起色,今年的神恩祭典我想照常举办,正好也可以藉由祭典来稳定民心。」 神恩祭典,乃为范珩十几年前订下的祭典,其旨为感谢恩基先祖拯救阿卡德脱离饥荒,只是眾人不知道的是,这神恩祭典其实也是范珩谎言底下的產物,只因这么严重的饥荒,绝不会凭空出现转机,范珩也不可能自曝是用了自己的灵力立下血誓,一个灵力微弱的祭司,根本无法继续稳坐祭司之位,于是范珩将饥荒的转机,声称这是先祖垂怜阿卡德而降下恩泽,以藉此掩盖范珩立下血誓之事。 「如果祭典不提前举行的话,原定的时间会是落在许褚接任祭司之后没多久,只是考量到许褚刚上任祭司,很多事情肯定没有你那么熟悉,为了祭典能顺利举行,所以我想这次的神恩祭典仍由你全权操办,许褚暂时还是专心投入黑斑症的治疗,你看怎么样?」 神恩祭典订于每年十月中旬举行,祭典的张罗本该由祭司一手包办,言曄却刻意询问范珩是否能接手此事,虽不符正规礼仪,但其背后用意乃言曄为了分散范珩注意力的权宜之计,言曄知道林琛和程尧的事情终究纸包不住火,现在也只能拖延一分是一分。 言曄的提议,范珩没有思考太久很快就点头同意,言曄一见范珩应允,他暗吁一口气,又问:「上回你说黑斑症先祖已有回覆成因,但是你还悟不出先祖的用意,那这几日你进了神坛,先祖有更详细的回覆吗?」 范珩虽能料到言曄又会这么问自己,不过这仍让范珩感到烦躁,灵力的强弱会影响先祖能否接收到完整的讯息,因为范珩将大部分灵力献祭给血誓,以他现在微弱的灵力去传达所求之事,先祖只能收到断断续续的求示字句,这也是为什么范珩这一年来问事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范珩也知道自己无法每次都对言曄打模糊仗,这次他也不打算隐瞒,冷静回道:「没有,这个部分等许褚接了祭司,我会让他接替我继续问下去,到时有更明确的答案,一定会立刻通知你。」 上一次范珩进了神坛,他似是问出什么却不对言曄明说,起初言曄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现在言曄却对此如坐针毡,他就怕真给范珩问出是程尧的诅咒,那么多疑的范珩肯定很快就会怀疑到林琛头上,不过眼下听起来,范珩大概是没问出什么确切答案,暂时应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恩,那后续就让许褚询问先祖,这段时间你只需要专心张罗祭典的事情就好。」 43 你的语言 言曄在返回住处的途中,他又特意绕去北区的史室,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在范珩发现林琛的真实身分之前,尽快找出同时解救阿卡德和林琛的方法,史室大门的左侧刻着阿卡德国徽的机关,言曄将魔能灌注进机关里面,魔能犹如水流般填满了国徽的石痕凹处,紧接着一声闷响传来,石门缓缓向内开啟,言曄大步迈进史室,里头按分类摆着一罐又一罐的土瓮,阿卡德人除了会将歷史刻画在石壁以外,更会仰赖传音虫将珍贵的知识保存下来,按照土瓮的分类,言曄在史室大致绕了一圈,他挑了几罐关于血誓以及死而復生的虫瓮回去。 言曄回到居所已经临近晚上十二点,他一进正厅就见到林琛蜷在石椅上睡着,言曄轻声走近欲将他抱回寝间,只是林琛一向警戒心强,他很快就睁开双眼,言曄笑着往林琛身旁坐下,问道:「怎么在这里睡?以后累了就去寝间睡。」 林琛摇了摇头,他侧眼看了沙鐘一眼,赫然发现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这几日以来,言曄是一天比一天还要晚归,虽然想开口关心言曄究竟都在忙些什么,但他又害怕自己问多了会给言曄带来负担。 「很晚了,你吃了吗?」 林琛点头,言曄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他开始吃起桌上摆的吃食,林琛隐约知道,言曄似乎是在忙这个国家的事情,所以才会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虽心疼言曄,可林琛却也不傻,他知道当这个国家迎来黑斑症绝跡的那天,那这一天,就会是他与言曄再度分开的日子。 不过言曄今天从外头回来,还顺道带了好几瓮小土瓮回来,林琛好奇地打开其中一瓮土瓮,竟惊见里面全是满满的虫子,只是这些一动也不动的虫子,看上去就像是在冬眠似的,林琛拿出瓮里的小飞虫,这虫子的外型,林琛是有几分印象的,有一回他和言曄在谈话之中,骤然飞来一隻小飞虫而且那隻虫子还会说人话,林琛按照当时言曄做过的,指腹稍稍施力按压虫腹,果不其然虫子开始发出人声,只是虫子说的语言一样是林琛听不懂的阿卡德语。 『血誓乃立约人使用……』 「这是什么?」 言曄简单解释这些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传音虫,能将声音永久保存下来,若真要形容,桌上这一罐罐的土瓮大概就等同陆地上的书册,只是差别在于阿卡德人是透过传音虫将知识留存下来。 「主人怎么突然拿这些回来?是要查什么事情吗?」 为了避免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言曄并不打算将程尧的事情告诉林琛,他仅说了自己想调查黑斑症的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将问题给带过,一小时之后,两人一同进澡间洗完澡,可是言曄却让林琛先回寝间休息,正当言曄转身欲往正厅方向走去,林琛下意识以为言曄又要出门办事,他焦急扯着言曄的衣袍,问道:「这么晚了......主人又要出门吗?」 言曄见林琛一副慌张模样,他轻揉林琛发顶,温声哄道:「等会儿我要查些事情,我担心传音虫的声音会吵到你睡觉。」 「你别担心,我留一隻乌鸦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我会立刻赶来。」 话音甫落,言曄便从掌心化出一隻乌鸦,林琛见状,沁汗的右手又将衣袍攒得更紧,他慌张说:「主人在这里也行,不会吵到我的......」 其实林琛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缠着言曄,但这种倒数计时的日子,林琛是真的害怕极了,哪怕就多那么一刻也好,他也想竭尽所能地把言曄的一点一滴全记在心里,两人对望片刻,言曄似是不再坚持,他将放在正厅内的虫瓮全数拿进寝间,言曄坐在床边,开始从瓮中取出一隻又一隻的传音虫,而林琛则躺在一旁,安静地望着言曄的背影。 两小时过去,言曄仍未有所获,眼看时间不早,他开始想着是否要挑灯夜战继续查找,言曄忽然想起林琛也不知道睡了没有,他一个回头,却见到林琛那对明亮大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是不是吵到你了?」言曄问。 林琛摇了摇头。 「都这么大了,难道小瞎子现在还需要主人哄你睡觉?」 言曄戏謔般的话语,想当然又是换来林琛恼怒的白眼,其实言曄心底都明白,林琛的不入睡,仅仅只是想换得更多的相处时间,对言曄来说,他又何尝不想时时刻刻伴在他的身边?无奈造化弄人,上天给了他们相遇的机缘,却不给他们相守的机会。 言曄简单收拾,他上了床躺到林琛的身侧,健壮的臂弯环上林琛的腰侧,言曄的举动倒让林琛感到几分诧异,他问:「主人忙完了?」 「今天就先这样,睡觉吧。」言曄莞尔一笑。 只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但侧着身面对面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谁也不肯先闭上眼,他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看好半晌,最后林琛还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主人还不睡吗?」 「我还没有睡意,你累了就先睡。」 林琛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睡意,他又说:「那......主人能不能教我说你们的语言?」 「小瞎子想学?」 林琛轻轻点头,语言,是人与人交流的基础,虽然言曄会说两种语言,可每当林琛看着言曄在自己面前和他的族人说着阿卡德语,他总觉得这样的言曄特别地遥不可及,就彷彿他俩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言曄听闻,他笑着应允林琛的要求,言曄伸出手指向林琛的眼睛,而后又用阿卡德语说了眼睛这个单字,言曄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教导林琛该如何正确发音,就这样,言曄教会了林琛如何用阿卡德语唸出眼耳口鼻这些单字,最后言曄又说了个音似「咪呀摩」的语句,但这次他却没有指向任何地方。 「咪呀摩?这是什么意思?」林琛顺着言曄的话又把刚才的字重复了一次。 言曄笑而不语,他吻上了林琛的唇,这吻,既轻柔又细腻,正如言曄对林琛的感情,呵护且珍惜。 「所以......刚才那个咪呀摩是什么意思?」林琛红着耳根,羞赧问道。 言曄没有回答,他只是又对着林琛再说一次咪呀摩,林琛猜想,这个词或许是晚安的意思。 「神仙主人......」 「恩?」 「咪呀摩。」 林琛这么一说,言曄不知为何竟笑得特别灿烂,林琛顿时又被言曄笑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他羞红着脸,连忙喊了声想睡了便逕自闭上眼。 林琛羞涩的反应,令言曄笑弯了眉眼,他俯身轻啄林琛滚烫的脸颊,其实这个咪呀摩,在阿卡德的用语里面,并不是林琛所想的晚安,而是...... 我爱你。 44 再对我说一次晚安 言曄睡没有多久便又爬起身继续听传音虫的纪录,因每隻传音虫只能纪录约莫一分鐘左右的声音,光是一瓮纪录血誓起源的虫瓮,里头就放了近百隻的传音虫,只是言曄听没几隻,他的身后就传来一阵窸窣声,言曄回头,原来是林琛也跟着醒来了。 「呼德摩亨。」言曄说。 刚睡醒的林琛脑子一时还有些迟钝,后来他才意识到言曄又对他说了阿卡德语,林琛暗想,昨天言曄教他说晚安,那么言曄刚才说的肯定就是早安了。 「刚才那句话是早安对吗?」 「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太多了,主人不在的时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 言曄一听林琛这样说,他给林琛回了个无奈的苦笑,随后又将头转回,继续从虫瓮里抓出下一隻传音虫,今日也和昨天一样,取血时间一到,言曄又让乌鸦替林琛取血,追随者也在固定的时间进屋打扫,随着日子一天天推移,言曄的治疗工作逐渐加重,他回到居所的时间越来越晚,为了尽快找出方法,言曄就连泡澡的零碎时间也都在听传音虫。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五天,总算是被言曄看到一丝曙光,血誓一旦立约之后,若要破除仅能由立约人或立约人后代解除,当言曄确认血誓无法透过外力强行破除,他马上就将时间全数投入查找起死回生的方法,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言曄终于找出死回生的方式,传音虫纪录起死回生共有二种方法。 一为,在已死之人死后半小时内,餵下由圆蟹高脚蛛製成的虫粉,再以纯白魔力作为媒介注入逝者体内,将有死者復甦之奇效。 二为,三圣物之一的永恆胸徽,需以纯白魔力作为驱使,再加以注入大量魔能,方可唤起沉睡于胸徽之内的治癒神力,亦能达到死者甦醒之效果。 这二者之间,共同之处皆为纯白魔力,这无疑是给言曄打了一剂强心针,传音虫纪录的纯白魔力指的正是言曄天生的治癒能力,传说拥有纯白魔力之人,必定拥有非凡且奇特的样貌,言曄的银白色发丝、异于常人的瞳色,其实都是受到纯白魔力影响而產生的突变,只是在阿卡德数千年的歷史上,出现纯白魔力之人实在屈指可数,言曄才会一出生便因奇特样貌而被阿卡德人当成怪物。 纯白魔力乃为罕见的治癒魔力,只要伤者不死,正常情况下都能治癒,若是已死之人,就须搭以其它方式辅助才能成功復活,言曄与歷代王上不一样的是,歷代王上都只是魔能的容器,而言曄却是本身自带治癒魔力,他还能同时容纳魔能,恩基的魔法一共分成破坏、变化、改变三类,祂将这三类以三圣物呈现,分别是极具毁灭的枯木权杖、强化魔能的阿卡德背纹、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永恆胸徽,而拥有纯白魔力的言曄再搭上三圣物,他本该是阿卡德最完美的王上,却因生来是dom不被人们理解,导致他沦为追随者暗地嘲笑的瑕疵品王上。 既已找到復活的方法,再来就是取得復活的媒介,圆蟹高脚蛛,是一种极难饲养且珍稀的高脚蜘蛛,这种高脚蜘蛛,言曄也仅在十几年前第一次举办神恩祭典时,见过范珩将高脚蜘蛛当成供品献给先祖,为了不打草惊蛇,言曄决定先按兵不动,等范珩将东西二区各户百姓预计上呈的供品清单条列出来之后,他再以视察进度的名义,顺势查看此次供品是否有包含圆蟹高脚蛛。 当然言曄也有考虑到最糟的情况,若是弄不到圆蟹高脚蛛,他就只能试图将失落的胸徽给找回,据言曄所知,胸徽是在程尧殞落时一併消失,虽尚未确定胸徽的失踪是否与程尧有关,但若真是程尧将之藏匿起来,言曄推敲,程尧很有可能将胸徽藏在他那间s区山脚下的小破屋。 翌日,言曄一如既往地让乌鸦取血送血,而后又出门前往西区进行治疗,虽然言曄今天一样晚归,不过林琛却注意到言曄今天有些不一样,前几日就连洗澡他都要带着虫瓮进澡间,可是今天言曄洗完澡没多久,很快就上了床塌和林琛一起睡觉。 「主人今天不查资料吗?还是已经找到要找的资料了?」 言曄知道林琛心思细腻,若是他直接回自己已经找到黑斑症的解决方法,言曄就怕林琛会因此情绪低落,言曄牵起林琛的手,眼底满是柔情,他说:「前些天带回来的传音虫没有我要的资料,这件事我已经让人接续调查了,最近可以多点时间陪我的小瞎子。」 林琛轻轻点头,耳根又是一红。 「小瞎子今天想学什么单字?」 林琛思索片刻,回道:「神仙主人要怎么唸?」 「新乎修尼。」 林琛跟着言曄重述一遍,然后他又想起昨天言曄教他的晚安,于是林琛就将这两个用语拼凑在一起,一脸认真地对言曄说道:「新乎修尼咪呀摩。」 奇怪的是,言曄又和昨天的反应一样笑得特别开心,林琛直觉肯定是自己用错语法,他轻扯言曄的大掌,询问言曄是不是自己语法用错了,所以言曄才会这么取笑他,可是言曄却告诉林琛,方才那句话的语法并没有使用错误。 「那主人为什么要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而是你说这句话我听了特别开心。」 「只是说晚安而已主人就会开心?那我说早安主人也会开心吗?」 言曄意识到林琛似乎把我爱你误以为是晚安,不过言曄却不打算说破,他刻意顺着林琛的话,回道:「开心,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开心,可是我更喜欢你对我说晚安。」 林琛眉头微微一蹙,又问:「为什么?晚安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但我就是喜欢听你说,程曦你再对我说一次晚安好吗?」 林琛实在搞不懂言曄的用意,怎么这个晚安随时都可以说?林琛虽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了言曄,林琛照着言曄的要求再说了一次晚安,言曄一听又笑弯了眉眼,他喜不自胜地吻了林琛的额头作为奖励,说道:「咪呀摩。」 45 信任的界线 取血治疗的日子依旧照常进行,随着康復的患者越多,东区平民能投入农活和饲养食用虫的人数也日渐增加,时间过得很快,距离举行祭司交接仪式的日子还有一週,本来西区人口就不如东区多,现在的治疗重心也逐渐转移至东区,今日言曄一到东区,原先在一旁忙碌的许褚则是立刻放下手边工作连忙走至言曄身旁。 「怎么了?」 「有事想找您商量,今日治疗结束,方便前去您的住处议事吗?」 因王上和祭司形同先祖的左右手,故仅有这二者能对阿卡德国事有决定权,但考量到许褚接任祭司在即,范珩也开始退居幕后,自己则专心处理神恩祭典的事情,只不过许褚话才刚说出口,就见言曄眉头微微蹙起,许褚马上又接着说道:「是有关东区治疗的事,我想针对东区的治疗方向进行调整。」 虽然阿卡德正逐步重回正轨,不过言曄日益加重的治疗工作,却成了许褚心中最大的隐忧,在尚未爆发黑斑症之前,只有在调息日前半个月,言曄才会开始服用大量的安神酒及安神诺亚,但这次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言曄竟需提早服用安神酒来稳定情绪,随着日子一天天接近调息日,加上言曄每日繁重的治疗,许褚就怕治疗会拖垮言曄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导致言曄又像上次那样无预警失控。 「好,你先去忙吧,晚点我这边结束会再发传音虫通知你。」 晚上十点半,言曄一结束东区的治疗,他也给许褚发了传音虫通知许褚前来,言曄先行回到住处,林琛见言曄归来,他正想开口说话,言曄却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林琛别说话。 「等会儿有人要来,立刻进去里面待着。」 眼看言曄神色严肃,林琛点了点头,他按照言曄的要求马上回到寝间,林琛离开正厅没有多久,许褚也匆匆赶到言曄住处等候传唤,言曄让人将他领进屋,二人于正厅面对面而坐,言曄从石桌上拿了一颗诺亚,问道:「说吧,东区治疗你想怎么调整?」 「言曄,从现在到调息日前一週,我想将汤药比例重新调整过,每日的患者治疗调整为两百名,你觉得如何?」 一到私下,言曄和许褚也不如在外那般拘谨,他们都是范珩挑上的孩子,从小他俩就相识,虽然言曄后来成了王上,不过他仍让许褚私下如平辈般喊自己的名字。 「另外,调息日前一週到调息日当週你就先休息,治疗工作等调息日结束再接续,以目前的情况,只要取血不间断,只靠汤药撑个两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即便许褚不明说,言曄也知道他的背后用意,许褚会这么做,不外乎是担心言曄在接近调息日这段时间,会在治疗过程中猝然失控,言曄没有迟疑,很快就同意许褚的提议,但见言曄话锋一转,又道:「对了,神恩祭典的清册既已条列出来,西区和东区各户应该也开始上呈供品了吧?」 就在昨日,范珩已将神恩祭典的供品清册全数条列出来,言曄顺理成章地用视察的名义见到那份清册,每年的神恩祭典,除了王上及身分低下的奴隶无须上缴供品以外,每年的供品,祭司、追随者及平民都须上呈,供品种类大致分成两大类,诺亚以及虫类,依照等级身分的差异,追随者上呈的供品需优于平民,想当然,地位仅次于王上的祭司,必定要呈上最好的供品。 只是祭典当天,范珩已不再是祭司的身分,于是他这次只拿出不算罕见的虫子出来当供品,圆蟹高脚蛛则由新任祭司许褚当成供品呈上,言曄一见这份清单暗自大喜,有了圆蟹高脚蛛,如此一来,阿卡德和林琛两者都能得救,接下来只需要在祭典开始之前,暗地将圆蟹高脚蛛给调包就行了。 「开始了,如果没出什么状况的话,最快应该是能赶在调息日之前完成。」 「不过调息日这段时间的取血,有需要将陆地人先移往别处吗?我就怕......」 「这次我会在上缴权杖之前,额外替关押陆地人的石室再做一个结界,调息日那段时间我少了权杖,我身上的魔能是不足以让我强行打破结界的,陆地人待在结界里面比待在其它地方都还要安全。」 「调息日当週,我一样会让乌鸦把血送过去给你,现在就等你接任祭司,只要你成功向先祖问出解决之道,之后也就不需要再仰赖那个陆地人了不是吗?」 其实许褚并非刻意要执着于陆地人关押在何处,而是他总觉得言曄在陆地人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十分微妙,虽说许褚即将成为阿卡德的祭司,但在信任与猜疑这条界线上,他始终无法精准拿捏,许褚不知道自己该对言曄信任到何种程度,更弄不懂怎样的猜疑才叫恰当,可许褚自己也明白言曄并没有说错,一旦他成了祭司之后,自己就该以大局为重,当前首要之事,便是尽快找出解决黑斑症的根本之道,只要言曄能保证固定取血送血,其实关在哪里真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好,我知道了,调息日那段时间的取血就麻烦你了。」 46 你的过往 议事结束,言曄一回房却见到林琛在寝间内坐立难安地来回踱步,两人对眼,林琛便急着向言曄问道:「主人……你刚才在谈黑斑症的事情吗……?」 「不是,刚才只是在讨论祭司交接仪式的事。」 经言曄这么一说,林琛紧张的神色总算稍稍缓解,只不过今晚的林琛,无论做什么事都明显心不在焉,就连今晚两人上了床榻,林琛也不缠着言曄要他教自己说阿卡德语。 「睡不着吗?」 「恩。」 「那小瞎子陪主人说说话好吗?」 「……?」 言曄其实心里都知道,他明白林琛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刻意让林琛陪自己说话,让他别再一个人闷在那儿,言曄看着一脸疑惑地林琛,轻笑说:「我想听小瞎子说你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情?」 「恩,什么都好,说你小时候的事,或是我不在你身边的那几年也行。」 林琛点头,他开始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说自己从小眼盲,父母怕他出门受到其它孩子欺负,所以从来就没有带他踏出家门,要不是后来他遇见言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住在dom和sub群居的s区,而自己还是一个可悲的sub。 言曄闻言失笑,他调侃般地捏了把林琛的脸颊,笑道:「你的父母真是想多了,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小瞎子可兇了,外面的坏孩子一见你就怕得赶紧逃跑,他们哪来的胆子敢欺负你?」 「我哪里兇了!?」 「不兇吗?明明眼睛就见不着,胆子却还这么肥,每次和我说没几句话就恐吓我说要打死我,这不是小瞎子你吗?」 「......」 林琛一听言曄的调笑,他想回嘴却被言曄堵得说不上话来,林琛一股闷气实在无处发洩,气得他抓起正捏着自己脸颊的那隻大手,张嘴就是狠咬一口,言曄吃痛却不把手收回,他的小瞎子,以往若是逗弄得过头,一生起气来就会朝他伸出爪子,硬要在言曄身上挠个伤口才肯罢休。 言曄也不开口,他仅是释放浓烈的信息素,林琛一感受到言曄的信息素,刻在林琛体内的服从又在隐隐作祟,小时候林琛如果脾气闹得太过头,言曄总会像这样释放信息素暗示他太过份,如果林琛继续闹下去,他才会开口命令林琛,林琛缓缓松口,他低头看向言曄手上那一圈泛红的牙印,歉疚道:「主人......对不起......」 林琛一道歉,言曄马上笑着亲了林琛的额头:「小瞎子真乖。」 林琛骨子里没有一般sub该有的软弱,言曄的sub,特别地独立且不轻易向人低头,作为林琛的主人,言曄自有一套调教林琛的方式,他对待林琛从不用强行打压,言曄总用最温和的方式去驯服他的sub,他想让林琛自己心甘情愿地屈膝臣服于他。 「你平时都和妈妈待在家里,那你爸爸呢?」 「爸爸他平时工作忙,天还没亮就出门工作,只有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才会回家......」 听到这边,言曄终于弄懂为何程尧在位时,会莫名出现调息日这种规定,正如normal和normal只会生下normal,而dom和sub生下的孩子,也就只有dom或sub这两种可能,程尧的调息日、林琛是sub,都间接证明程尧和言曄都是不该出生在阿卡德的dom,只是程尧后来爱上了陆地上的sub,才会演变成欺瞒双方两边跑的日子,先前言母口中说的背叛阿卡德,肯定是程尧与陆地女子组建家庭的事情东窗事发。 不过大概是林琛提起不愿回首的往事,林琛越说似是情绪越低落,言曄赶紧打断林琛,他说:「别说了,之后的事情我都知道,你说说你和那个陆地人的事情吧。」 「我和财奴的事?」 「恩,他不是把你带离s区吗?在这之后他都带你去哪了?」 林琛说,财奴本来就是游走在各区接委託的normal,后来他跟着财奴去到许多地方接委託干活,他们到山上打猎、出海捕鱼,还去过许多大城市,在这期间,财奴教会林琛怎么用枪捕猎,甚至还教他怎么开枪杀人,不过在林琛十五岁那年,财奴把辛苦攒来的钱,在n区开了间小事务所,平时财奴就去各地接委託回来,工作就由他底下的孩子们做。 「小瞎子,你去的那些地方,有比我们住的s区还漂亮吗?」 林琛想了想,又说:「没有。」 「为什么?」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生活特别地茫然,不管做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都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后来我才知道......」 「恩?」 「原来是少了主人在身边,以前主人说过,说要陪我一起认识这个世界......」 林琛话一说出口,言曄面色又是一阵纠结,林琛自己凑上前轻啄言曄的双唇,笑说:「没关係的,我知道主人不是故意要丢下我。」 「我把以前的事情都说给主人听了,那我也能听主人说以前的事吗?」 「......你想听?」 林琛朝着言曄点头,只见言曄犹豫半晌,最后他似是下定决心,开始对林琛说起他那丑陋不堪的往事...... 47 被称为怪物的孩子 二十六年前,西区某石屋。 石屋内部隔出数个房间,其中一个腹地不大的狭小屋室,里头独自坐着一名男孩,他坐在摆满虫瓮的角落,不断从虫瓮里头抓出传音虫,他轻轻一按虫腹,传音虫赫然传出一道女声,男孩就这样反覆地听着传音虫内的女人对自己说话,忽地,石门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响,一名手拿土钵的女人走了进来。 「曄,吃晚饭了。」 女人坐到言曄的身旁,她将手上的土钵塞到言曄手里,土钵里面是食用虫乾混着捣成泥的诺亚,言曄伸出小手抓起钵里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曄,妈妈唸给你的故事你都听完了吗?」 言曄抬头看向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他冷淡地对着母亲点了点头,身旁那一罐罐的虫瓮,全是他的母亲用传音虫把声音纪录下来,然后再让言曄当成睡前的床边故事,母子对望,言曄又见到母亲的脸上,今天又有不一样的伤口,他伸出沾满食物碎屑的右手想抚上母亲发肿的右颊,可是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暴喝。 「送了饭就快点出来!我告诉过你几次,别和里面的脏东西说话!」 言母听了门外的怒吼,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门外开始传来男人的怒吼声以及女人啜泣声。 「同样的话是要我讲几遍!?你这女人给我生了个怪物也就算了,我越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就越要忤逆我,惹我烦心你很有成就感是吧?」 「你……别这么说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我可从没承认那是我的孩子!他那个长相,到底哪一点像到我!?」 男人越说越气愤,门外开始传来连续的闷哼撞击声响,以及凄厉的女人嘶吼声。 「别、别打了……痛……啊啊啊啊───」 言曄就这么听着门外的哭喊声,静静吃着钵里的食物,门外的男人是言曄的父亲,这一年的言曄年仅五岁,虽然他对许多事仍是懵懵懂懂,但他隐约知道男人口中的脏东西、怪物似乎是在说自己,年纪尚幼的言曄,其实不太了解这些字词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为何父亲和母亲总是在吵架,更想不透为何母亲只能用传音虫这种迂回的方式给他讲床边故事。 随着年龄增长,言曄终于理解到原来父亲口中的脏东西、怪物是不堪入耳的蔑称,打从言曄有印象以来,他的父亲总是用鄙夷嫌恶的眼神看他,后来言曄才知道,原来在他出生的那一天,他的父亲就因言曄过于奇特的长相而想亲手掐死他,要不是他的母亲死求活求,硬是求得言曄一条活路,才得以让言曄活下来。 因阿卡德数千年都活在地底下,人们的所见所闻全被侷限在这一方天地,在这么迷信且封闭的国家,里面的人民根本无法容忍与他们不一样的存在,言曄的银发与金瞳,让言父下意识认为肯定是自己或言母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先祖才会降罚到他们的孩子身上,对言父来说,言曄就是个耻辱、见不得光的存在,他的父亲根本就不敢把言曄带出门,他就怕别人会笑话他们夫妇因为犯错而被先祖惩罚。 言曄从小就被父亲囚禁在家里,平时父母亲出门工作,他才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走动,但只要父亲一回家,他就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言曄没办法踏出家门半步,更无法像一般孩子一样上学识字,言曄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听着父母吵架以及母亲的哭喊求饶声中度过。 这样的日子,一直来到言曄十岁那年起了变化,某日,他的母亲又端着晚饭进到他的房间,今日的母亲右眼出现好大一块瘀血,眼皮浮肿到右眼就快睁不开。 「曄,吃饭了。」言母故作坚强地对着言曄咧嘴一笑。 言母坐到言曄的身旁,但言曄却不伸手接过母亲手上的土钵,而是将右掌覆到言母的眼角,言曄的掌心底下晕出浅白色光晕,很快地,母亲脸上的瘀血正迅速退去,只是言母却一个侧头将脸撇开,言曄掌心底下的光晕也猝然消失。 「妈妈不痛,别帮我治疗,爸爸如果知道了会生气的。」 「……恩。」 言曄的治疗能力,大概在他八岁那年显露出来,有一次,言曄见言母的脸上实在太多伤口,不知为何,言曄心中没来由地竟有股莫名的躁动,他伸手覆上母亲的脸庞,掌心底下居然发出纯白色的光晕,而被光晕碰到的伤口竟逐渐癒合。 当时言母对此震惊不已,她甚至还想着言曄是不是有怪异能力的妖怪,儘管言母再讶异,言曄终究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在那之后,言母千叮嚀万嘱咐,交代言曄一定要将自己的治疗能力隐藏好,言母就怕言父知道了,会做出不利于言曄的事情。 「曄,你听妈妈说,明天有人要过来看你。」 「看我?」 言母没有直接回答言曄的问题,她兀自继续说道:「明天见到祭司,别随意开口说话,如果祭司有问你话,你只回答你知道的就好,明白吗?」 「祭司是谁?他为什么要来看我?」 言曄话才刚问出口,门外马上又传来言父不耐烦的怒吼声,言母一听,她将手上的土钵塞到言曄手里,仓促起身离开言曄的房间。 翌日,果然就如言母所说,家里来了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言曄被母亲从房间里面带了出来,前来家里的是个鬓发斑白的老者,他的面上纹着奇特图腾的纹身,不怒自威的气场,让言父及言母说起话来都格外地小心谨慎。 「祭司,这是小儿,您看看他是否有符合您的条件?」言父这一字一句说得可是胆战心惊,他就怕自己一个说错话惹怒了范珩。 今年范珩年逾古稀,他欲开始培养接替自己的祭司,最近这几个月,范珩如火如荼地遴选西区和东区年满十岁的孩子,想从中挑出适合接任祭司的孩子出来,范珩在言曄的面前蹲了下来,他端详言曄许久,最后他伸出食指,朝着言曄的胸口位置指了过去:「回答我,你看见了什么?」 言曄视线稍稍下移,他指着范珩的食指,回道:「你的食指上面有条透明的线,我看见那条线穿进我的胸口里面。」 范珩闻言,肃然的神情露出一抹意味深远的笑意,范珩刚才刻意放出自身的灵力,就只为了测试言曄是否能看见,祭司的灵力,在场的言父和言母其实是看不见的,只有天赋异稟的孩子才能见到,这是歷代祭司在挑选下一代祭司或王上时所做的第一关筛选。 「没错,你说对了。」 一旁的言父闻言大喜,他赶紧走上前问道:「祭司,您是说小儿有成为祭司的潜质是吗?」 在阿卡德文化里,若是家中出了祭司或王上,那将是一辈子无上的荣耀,范珩以点头回应言父的问题,言父一看,他竟高兴地走上前搂住言曄,激动大喊:「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儿子以后可以成为祭司……」 言曄看着激动抱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过往两人有一点肢体接触都会被父亲嫌噁心,怎么如今言父却是搂着言曄频频喊他儿子? 「你们也别高兴地太早,我只说他有资质,没说他一定能成为祭司。」 「当然,这个我们当然知道,还请祭司您一定要栽培我的儿子……」 范珩身子站直,他眼神瞥向一旁不发一语的言母,冷淡道:「所以你们都同意我将人带走?」 未等言母开口,言父马上插话回答,他欣喜若狂地要范珩尽快将言曄给带走,只是言曄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范珩就已经牵着他走出自家大门。 48 没有退路的孩子们 这是言曄第一次离开家里,他回头望向站在门边的双亲,父亲笑得灿烂无比,母亲则是双目含泪,其实言曄不太理解这一切,他只是隐约发觉自己似乎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家了。 「你叫什么名字?」范珩问。 「言曄,你呢?」 言曄从小就被言父关在家里,他就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更别说了解阿卡德的正规礼仪,虽然言曄说话不合乎礼节,不过范珩听了倒也没有对他发怒,他对言曄说了自己的名字,还说自己是阿卡德的祭司。 「祭司?那是很厉害的工作吗?」 言曄一问出口,跟在范珩身后的追随者瞬间都刷白了脸,但范珩却是哈哈一笑,回道:「没有很厉害,还有个叫王上的人比我更厉害。」 范珩牵着言曄走在宽阔石径上,沿路见着范珩的人都必定对他弯腰行礼,言曄虽目不识丁,可他却也不是个没有眼力的人,从父母的态度以及路上行人的行礼,言曄隐约知道,身旁牵着自己的老人地位非凡,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范珩将他领到一个佔地宽阔的矮石屋,厚重石门一开,里面也有数十名和他年纪相近的孩子。 范珩一入内,原先闹哄哄的孩子顿时鸦雀无声,言曄虽不认识这些陌生的孩子,但他仍能从这些孩子皱眉排斥的神色中,隐约感觉到他们似是不太欢迎自己,范珩将言曄带进某个房间,石门一关上,范珩从袖口里拿出一把石刀,他拿起石刀猛然朝着言曄的右掌划了好大一口子。 「你有特殊的能力对吗?现在展现给我看。」 掌心的伤口不断淌出鲜血,阵阵抽痛的感觉让言曄额上开始沁出冷汗,言曄看了一眼范珩,他大概知道范珩是要他展现治癒能力,他对着范珩点了点头,原先还在流血的伤口,逐渐浮出一圈白色光晕,光晕一出现,鲜血很快就止住,伤口也在转眼之间就癒合。 博学的范珩,一眼就看出言曄一定不是普通的孩子,眼下言曄展现他那特殊的治癒能力,范珩一看可开心了,他犹如慈父般轻抚言曄银白色的发顶,咧嘴笑道:「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在这里撑到最后。」 言曄不懂范珩的言下之意,他正想开口询问,范珩却先一步把门外的追随者喊了进来,他让追随者将言曄领出去,追随者带着言曄认识这个陌生的环境,这里有六间寝室、两间澡间、一间食堂,还有两间给孩子们上课的石室,每间寝室各有五个床位,一床睡两名孩子,追随者告诉言曄晚上睡觉的寝间及床位,离去前,他还告知言曄在这个地方,一切都必须按照祭司安排的行程,孩子们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其馀的时间全都必须拿来学习。 当天晚上,一群孩子吃过饭、洗了澡准备上床睡觉,正当言曄走回寝室,他就听见其他孩子不断在议论自己,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当着言曄的面大肆讨论他的长相。 「他是不是怪物啊?怎么会长得这么奇怪?」 「他一定是生了什么病……我们跟他睡在一起,他会不会害我们也变得跟他一样?」 「你看他的头发还有眼睛……跟我们一点都不像……说不定他不是生病而个妖怪……」 或许是从小就听父亲这么说自己,言曄面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对于怪物、有病、妖怪这些难听的形容词,他心里虽然难受但却早已习以为常,有的时候,他甚至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如大家说得一样,是个不被允许的存在,否则为什么这些负面的形容词都要用在他的身上? 言曄刻意忽略这些议论自己的耳语,逕自走到其中一个床位前方,床上坐着一名身穿深灰色长袍的平民男孩,言曄一走近,男孩双眼便紧紧瞧着言曄不放,言曄不予理会,他上了床躺到男孩身旁,不过男孩紧盯的视线,却让言曄感到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一直看我?」 「你这个怪人,你到底是生病还是妖怪?」 言曄瞥了一眼男孩,冷淡道:「你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生病?如果你生病我怕你会传染给我。」 「如果我说有呢?」 「你地位比我高,床我就让给你睡,我可不想变得跟你一样奇怪。」 语落,本来和他同床的男孩马上跳下床,男孩还真的如他所说躺在地板上准备要睡觉,只是言曄却又起身喊了男孩:「喂,我没有病,地上冷成这样,你如果想冻死你就睡地板吧。」 只见男孩一脸狐疑,他正在思索言曄是不是在骗自己,不过言曄话一说完倒头就往床上躺,男孩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没骨气地爬上床睡觉,这个来自东区的平民男孩名叫许褚,虽说一开始他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总认为言曄有病或是怪物,不过相处一阵子后,他才发现原来言曄只是长相怪了一点,为人倒还算很好相处。 在这里的日子,每天都会有追随者过来打理孩子的三餐及居住环境,孩子大部分的时间全被范珩逼着学习,只是奇怪的是,这里一共有三十名孩子,可范珩却设立了两个教学教室,硬是把这些孩子给拆成两半来学习。 学习、吃饭、睡觉,在这里一切都非常固定且一成不变,固定的时间起床、固定的时间学习、固定的时间睡觉,某天一早,言曄又在固定的时间被追随者喊醒,但这次他竟见到喊自己起床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大概是好一阵子没见到言母,言曄竟对母亲感到几分生疏,不过眼前的言母,脸上和身上倒是没有再看见伤痕。 「妈妈你怎么会过来这里?」 言母微微一笑,她说自己今天被指派来这里替孩子们准备餐食和打理环境,不过言母虽然面上在笑,眸底却丝毫没有笑意,言曄不懂,自己已经按着父亲的意思来到这里,只要父亲高兴了,母亲也就不必再因为言曄而遭罪,那母亲为何还要强顏欢笑? 言曄伸手拉了言母的衣角,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只见言母扬起一抹苦笑,她笑着说了句没事,又问:「曄,在这里上课还跟得上大家吗?」 事实上,言曄因为不识字的关係,其实是跟不上大家的学习进度,范珩为此又替言曄请来一名老师专门教他识字,言曄每天学习的时间也因此拉长许多,所幸言曄天资聪颖加上过目不忘,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言曄已经追上同龄孩子的基础教育,现在他已经学会识字及写字,也能跟其他孩子同处一处一起上课。 言曄点头回答言母的问话,言母一见言曄回覆,她竟对着言曄长吁一口气:「那、那就好......曄......你听妈妈说......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在这里撑到最后......」 言曄记得先前范珩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言曄当下只把母亲的话理解成,一定要成为祭司替家里争光,很快地,一群孩子被关在这里上课的日子已过半年,可是言曄却开始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这里的孩子分明都是来学习要如何成为祭司,虽然他们大部分的学习内容相仿,不过仍是出现少部分的差异。 举例来说,言曄和许褚都必须学习阿卡德古语,但言曄却要背下数千种的术法以及咒语,而许褚则要学习巫医、高等驭虫术,虽然这里的孩子多少都有察觉到异状,不过倒也没有人敢对此提出疑问。 时光飞逝,言曄已被范珩带来这里一年,某天课堂结束之后,孩子们各自从上课的教室走了出来,只是言曄却发现隔壁上课的孩子,各个脸色都铁青得难看,没过多久范珩就喊来几名追随者,说是有三名孩子上课时出现身体不适,让追随者把这些孩子都给抱了出去。 言曄上前拉住面色苍白的许褚,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许褚没有回应,他仅是摇头说了句没事,就把言曄的手给甩开,一直到了准备就寝的时间,许褚仍是那副怪异神色,言曄再度问了许褚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褚却又藉口说自己想去小解,连忙跳下床离开寝间,许褚一离开,言曄也后脚跟上,他大步追上前扯住许褚的胳膊:「许褚,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今天上完课你就一直是这副表情?」 许褚踌躇半晌,最后他似是下定决心要把话说出口,许褚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挨近言曄耳侧,轻声说:「今天祭司过来给我们每个人做了测验......」 「可是......这次的测验有几个孩子没通过......祭司他就当着我们的面杀了他们......」 言曄一听,瞬间倒抽好大一口气,先前范珩确实也有对言曄的班级做过几次测验,不过每次测验都没有出现不及格的孩子,所以他并不知道不及格会有什么惩罚,经许褚这么一说,他这时才明白范珩和母亲那句,一定要撑到最后那句话的真正意思,原来在这里不容许一丁点失误,失误即淘汰,淘汰即死亡,但凡踏进这里之后,孩子们早已没有半点退路,他们若是不能成为祭司,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就是死亡。 49 待还的人情 测验失败就会被祭司杀死这件事情也在孩子们之间迅速传开,各个为了活命,都拚尽全力不让自己出现一点失误,某日一早,范珩领着言曄以及另外十四名孩子走出大门,十五名孩子恐惧戒慎地走在范珩身后,他们下意识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否则范珩为何要将他们带离此处? 范珩将这些孩子带到神堂,神堂的石壁上刻画着庄严的恩基画像,画像右侧是王上的王座,而王座上还摆着一隻枯木权杖。 「今天我要测试你们是否能拿起这根权杖。」 言曄听了范珩的要求不禁毛骨悚然,经过一年来的学习,言曄现在已大致了解整个阿卡德的运作,以及王上和祭司的职责划分,言曄知道这根权杖是先祖赋予王上的三圣物之一,若是言曄记得没错,程尧王上仅有在调息日这段期间才会将权杖摆至神堂,但言曄不懂的是,他们分明是来学习如何当祭司,为何范珩却要他们拿起王上专属的权杖? 范珩指了其中一名男孩,又道:「从你开始,只要拿起来超过五秒,测验就算通过。」 被点到的男孩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范珩冷着一张脸,一个眼神示意男孩马上将权杖拿起,男孩照着范珩的话将权杖拿起,正当男孩碰到权杖的那一瞬间,男孩双眼剎时瞪如牛铃,才刚握不到两秒的权杖他又赶紧放开,男孩才刚放开权杖,他竟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右手还摀着胸口似是正在承受相当大的痛苦,男孩的神色逐渐转为狰狞扭曲,嘴里还不断呕出大量鲜血,他伸手拉住范珩的衣袍想请求帮忙,可范珩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将男孩的手踢开。 「祭、祭司......啊......呃......祭......」 言曄和其他孩子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孩子们脑内一片混乱,他们就这么看着地上的男孩从痛苦挣扎、痉挛抽搐,到最后静止不动,范珩也不对孩子解释眼前的情况,他又开口点了另一名孩子上前拿起权杖,片刻之间,就只剩言曄还没拿权杖,而言曄的脚边已死了两名孩子,其他孩子虽勉强撑过五秒但各个脸色也是极差。 言曄是所有孩子里表现最为优异,也是范珩私心最寄予厚望的孩子,他望向言曄,咧嘴一笑:「言曄该你了,好好表现,千万别让我失望。」 言曄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上前,他才刚握住权杖,权杖内的魔能就像是脱闸的洪水直接往言曄的胸口衝了过去,言曄终于了解为什么那些孩子面色会如此痛苦且扭曲,因为那股不受控的力量会不断在体内横衝直撞,就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给搅烂一样,虽然全身痛到就快站不直,但言曄仍忍着剧痛硬是撑过那难熬的五秒。 范珩见言曄撑过五秒,他满意地拍了拍言曄的肩头:「做得好。」 在场的孩子测试完之后,范珩又把孩子带回原先的地方,这群孩子就这样一连七天都被范珩带来神堂,只不过后面的测验却变成权杖至少要拿超过五秒,拿越久能得到的分数也就越高,而言曄也在这七天里面,很快就掌握到该如何控制强而有劲的魔能,每一回的测验,言曄的成绩总是最为突出。 自此过后,每隔三个月一到调息日,孩子们就会随着范珩前去神堂测试拿权杖,回去之后范珩会再让孩子们利用体内的魔能,施展先前所学的术法,随着前往神堂的次数越多,言曄也隐约弄明白一件事,他总算理解范珩将孩子分成两半的真正用意,言曄推断,他所处的课堂表面说是培养祭司,实为培养下一任王上,而许褚那边才是真正要培养祭司的课堂。 言曄虽未见过现任的程尧王上,但就他所知程尧正值壮年,根本就不需要这么早就开始遴选下一任王上,那么范珩为何还要用培养祭司的名义暗地寻找预之子? 某日,是言母轮值要替孩子们送餐及打扫环境的日子,言曄见言母进来,他立刻跳下床拉着母亲就往寝间外边走。 「曄,怎么了?」 「妈妈,程尧王上是不是要提早退位了?」 言母顿时脸色骤变,她猛力扯了言曄一把,低斥道:「王上根本就没有要退位,你到底是听谁胡说的?你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吗?」 「所以真的没有吗?」 言母又再次强调程尧根本就没有传出要退位的消息,只是言母这样的回答又让言曄更加困惑了,既然王上没有要提早退位,那么范珩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开始栽培预之子? 「为什么你会突然问这些?」 言曄将他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言母,而言母似是也察觉到不对劲,她原先也和言曄一样,以为范珩真的仅是在找寻接任祭司的孩子,只是这么看来......范珩似乎在背地里正谋划着什么。 「曄,这件事你有对别人提起过吗?」 言曄摇头,言母反覆叮嘱言曄绝对不能将此事外扬出去,这个未解之谜,就成了母子两人放在心中的秘密,当天言曄一如既往地照常上课学习,当晚回房休息时,言曄竟见许褚哭丧着一张脸,手上还抱着一瓮虫瓮回到寝间看,言曄一问才知道,瓮里是种叫百足虫的毒虫,范珩给许褚他们出了个作业,要求他们一个晚上就要与百足虫订下契约。 「言曄......明天你很有可能就看不到我了......」许褚说着说着,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 「你是在说些什么?你是要死了是不是?」 「我还真的要死了......」 「......」 许褚捧着虫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解释,他说这个毒虫需以鲜血为契,灵气为引,才能让百足虫这种极为兇恶的虫类听命于自己,由于百足虫毒性极强,只要被咬上一口,不出一刻便会没了性命,许褚虽学了驭虫术一年,但驭虫这方面的天赋却也没有特别的出眾,而且若是与百足虫订契约的过程若是失败了,百足虫还会反咬对方一口。 「言曄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替我带个话......替我告诉我的父母......就说我很爱他们......」 许褚越说眼泪是掉得越兇,他哭到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言曄听着许褚抽抽噎噎,清冷的面容难得地眉头紧皱,他二话不说,拉着许褚就往寝间外面走。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闭嘴,我要救你。」 「......救我?」 言曄拉着许褚躲进食堂里面,夜半时分,两人蹲在食堂一角,言曄伸手指向虫瓮,示意许褚现在就打开虫瓮与百足虫立下契约。 「你、你认真的吗......?」 「快点,不想死就听我的,否则明天你到了课堂,祭司让你当场和百足虫立契约,到时候你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许褚在言曄的再三催促之下,终究还是打开了虫瓮,但见许褚往右手食指用力一咬,食指指尖汩汩流出一滴滴的鲜血,他将鲜血滴进虫瓮里面,而后又伸出右食指释放出丝缕般的灵力,半透明的灵力一路往虫瓮里面飘去,而百足虫也顺着灵力的方向爬出虫瓮。 许褚将右手食指靠近伏在瓮口边的百足虫,倘若百足虫愿意与他订下契约,那么百足虫会自己爬上许褚的右食指,若是失败便会朝着他的食指狠咬一口,百足虫缓缓由瓮口边爬上许褚的食指,二人屏气凝神地直盯百足虫的动作,百足虫停在许褚指节上,正当两人以为百足虫愿意订下契约,岂料下个瞬间,百足虫竟马上张开口器狠咬许褚一口。 许褚吃痛,他猛力将手上的百足虫用力一甩,百足虫掉回虫瓮,许褚也侧倒在地不停痉挛,他用着无神的双眼望向言曄:「呃......救......救我......啊......」 眼明手快的言曄,马上将许褚的身子扶正,他抓起被虫咬的右手,就那么一点时间,刚才百足虫咬下的伤口已经发黑溃烂,言曄将右掌覆至许褚的伤口,纯白光晕正在替许褚治疗,转眼之间,本来还倒地抽搐的许褚,竟然又像没事一样可以坐起身,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许褚,双眼瞪大地狠捏好几次自己的脸颊,最后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只不过言曄这么奇怪的能力,还是让许褚感到瞠目结舌。 许褚指着言曄,讶异问道:「你这个能力是上课教的吗?」 「不是,我天生就会。」 「怎么可能天生就会......你是不是妖......」 「给我闭上嘴,我救了你一命,你还想说我什么?」 言曄一喝斥,许褚马上把后面的话收回,他连忙对着言曄再三道歉,说自己只是心直口快要他别放心上。 「废话少说,再试一次,一直试到百足虫愿意和你订契约为止。」 「......喔。」 两人就这样反覆尝试,中毒、解毒、中毒、解毒重覆数次之后,终于在第五次订契约时,许褚总算和百足虫成功结下契约,许褚手上停着百足虫,翻腾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底涌出,许褚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他说:「曄......言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不需要。」 「不、不能的......我一定要报答你......你救了我好几次......」 言曄本想推拒,无奈许褚实在太过坚持,言曄想了一会儿,回道:「我现在一时还想不到有什么事要你报答,这样吧,你就欠我一个人情,等我哪天需要你还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答应我。」 许褚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恩,那就这么说定了。」 50 失控的开端 隔日,许褚课堂上的孩子果真就因百足虫死了一半以上,后来范珩又陆续让孩子们与其他高阶毒虫立下契约,幸亏有了那晚百足虫的经验,许褚似乎也在驭虫方面抓到一点诀窍,在这之后许褚已毋须再仰赖言曄的治癒术。 时光飞逝,言曄被范珩带来这里已是第三年,孩子们的学习还在继续,但就在言曄十三岁那年,发生了言曄意想不到的变化,言曄开始感觉到自己容易心浮浮躁,更诡异的是,他的体内还会不断散发一种肉眼见不着的气息,这奇怪的气息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言曄不清楚那股气息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那股气息既尖锐又浓烈,但最让言曄感到害怕的是,每一次只要和他人谈话或互动,他的脑子居然会无意识浮现逼迫对方屈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画面,而且这样的情况竟是日益严重。 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异样,言曄平时总是想尽办法压抑隐藏,不过每日和他同床的许褚还是察觉到了言曄的变化,两人躺在床上,许褚伸手戳了背对侧睡的言曄,小声问道:「言曄,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总感觉你好像怪怪的?」 「没事。」 「我觉得你真的怪怪的,我也跟着祭司学三年的医术了,有需要我先替你看看吗?」 言曄听闻,他不耐烦地狠瞪许褚一眼,咬牙切齿问:「那你能感觉到我身体四周有股看不见的气息吗?就是那个东西搞得我整天静不下心。」 当时的言曄还不清楚自己身上的气息就是信息素,进入青春期的言曄,身体机能也越发成熟,隐藏在他体内的dom本能会释放信息素寻找sub,但当下的言曄因为找不到能容纳信息素的sub而感到急切焦躁,只是作为normal的许褚根本就感受不到言曄的信息素,他一脸费解地反问:「什么气息?你是指灵力或是魔能那种东西吗?」 许褚的反问让言曄再次确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受不到他的信息素,言曄躁动的情绪几乎就快要崩溃,他攒紧双拳,强行压下想要掐死许褚的愤怒,齜牙咧嘴道:「......没事,我要睡了。」 这样的日子,言曄又硬撑了几个月,不过每天都活在溃堤边缘的他,终究还是失控了,这一天言曄才走进教室没多久,却不小心与另一名少年发生小擦撞,言曄竟莫名发起疯来,揪着对方的衣领就往死里打,他挥着拳头不停往对方脸上揍:「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吧?所以才会这么刻意来找我碴不是吗?」 「你......放手......我......没有......」被压制在地的少年,被揍到都快无法正常说话,但言曄落下的拳头却丝毫没有减轻力道。 失控的言曄,改掐住对方的脖子死命摇晃,他放声大吼:「说谎!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容得下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们全都给杀死!」 言曄过大的手劲,一下子就将身下的少年给掐晕,一旁的孩子试图上前将言曄给拉开,却被言曄给一把用力推开,只见言曄利用体内的魔能,直接从掌心化出一根圆锥状的黑色尖刺,他举着尖刺发狠瞪着眾人。 「你、你、你疯了不成......你这个怪物......」 「早就说他不正常......他真的发疯了......」 一句又一句的刺耳指责,彻底让言曄崩溃了,言曄从小就活在父亲的言语暴力之下,他更天天看着父亲殴打母亲,这也间接造就他隐忍克制的性格,无论何时何地,言曄总是谨言慎行,他从不敢轻易将真实的情绪给表露出来,只是这次言曄再也无法将心中的不满给压抑下去,他挥舞着手上的尖刺直接往另一名少年的胸口刺了下去。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别再对着我喊怪物!」 飞散的鲜血溅到言曄的脸上,冷艳的外貌顿时也成了恶鬼修罗,黑刺刺入再拔出,言曄发疯般刺着胸口早已血肉模糊的少年,身旁的一群少年早已看傻了眼,而言曄闹出的动静很快就引来范珩以及其他孩子的注意。 「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把你们全都杀死......你们别想再继续喊我怪物......」 「言曄你到底再干什么!?」 范珩的厉声斥责并没有唤回言曄的理智,他依旧失控刺着浑身是血的少年,范珩没有多想立刻喊来好几名追随者,让人强行将言曄给带离现场。 「放手!我让你们放手!别碰我!」 言曄被好几名追随者强行架起,他不断扭着身体试图挣脱追随者的箝制,只是言曄越是挣扎,追随者就越是用力抓着他不放,范珩见言曄一时半刻情绪还无法平復,于是便先让追随者将言曄关到放置杂物的石室,追随者按照范珩的吩咐将言曄给关了起来,只是言曄被关进去之后,情绪依旧平復不下来,范珩很快就意识到言曄的不对劲,他马上就把言曄的母亲给找来。 约莫半小时过去,被关起来的言曄仍是不停地鬼吼鬼叫,他疯魔般不停拍打石门大喊着想要出去,而范珩则隔着石门沉声质问言母。 「他以前有过这样?今天不过就是个肢体上的小擦撞,为什么会突然失控杀人?」 「小儿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的性格很温和……根本不可能会杀人的……」 「那现在这情况你要怎么解释?」 「祭司……我真的没有骗您……我是真的不知道……还请您别怪罪小儿……」言母知道一旦让范珩放弃言曄,那么等着言曄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哭着跪在范珩脚边频频哀求范珩饶恕言曄。 咚!一声简短的撞击闷声赫然从石洞内传出,言曄的怒吼声也嘎然而止,范珩和言母意识到言曄可能是自残了,他们连忙将石门打开,不出所料,石门上滴着温热的鲜血,地上还躺着满脸是血且昏迷的言曄,只是这次的失控还只是个开端,范珩给言曄做了紧急的治疗,但言曄一醒来仍是继续发疯大吼大叫,后来言曄实在闹得太厉害,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孩子,范珩只好让人把言曄给拖出去,改将言曄关押在监牢里面。 言曄被范珩囚禁起来,这段期间他就像是彻底疯了一样,只要他清醒不是在鬼叫就是在自残,每回范珩过来探望言曄,言曄身上总是鲜血淋漓,看着这样的言曄,范珩真是越来越想不透,这么优秀且资质特殊的孩子,怎么会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所幸言曄这样的情形,大概只维持一週就恢復正常,虽然范珩事后私下询问言曄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就连言曄自己都不清楚身体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他又如何能给范珩一个合理的解释? 范珩虽还弄不清成因,不过他还是决定先让言曄回去继续上课,而言曄回来的当天,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连和言曄同床的许褚也害怕地对他敬而远之。 「言曄你好多了......?」许褚站在寝间门边,迟迟不敢往言曄身旁靠近,他就怕言曄会突然抓狂伤害自己。 言曄冷淡点了头,许褚也从这次事件间接意识到范珩是真的特别看重言曄,否则言曄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能平安无事地回到这里继续上课。 「所以你是生病了吗......不然怎么......」 言曄闻言,他阴着脸瞪了许褚一眼,许褚一接收到言曄慑人的视线,便识相地赶紧闭上嘴不再说话,起先大家对言曄多少会提防几分,但是过了一两个月,言曄看上去似是又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正当大家逐渐松懈之际,言曄又突然发作了,失去控制的言曄这次又杀了两名孩子。 范珩将言曄给再次关押起来,言曄又和上次一样,咆哮、自残、昏迷、清醒就这样不停反覆,被囚禁的日子,时间过得特别慢,这段时间范珩也渐渐减少前来探望言曄的次数,一直到了第七天,言曄虽已重拾理智,范珩仍旧将他囚禁不放,言曄也不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范珩这次是彻底放弃他了,一旦石门开啟,那么等着言曄的就只有死亡。 对于这样的结果,言曄早有预料,夜半时分,言曄倚在石墙上静静等待范珩到来,忽地门外响起了几声脚步声,随后是窸窣交谈声,言曄仔细一听,原来是言母和另一名男人在对话。 「求求您帮帮小儿......我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祭司杀了我的孩子......求您......真的求您了......」 「你真的以为他离开阿卡德就能活下去?」 「可以的......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能救他......所以求您......求您帮帮我......」 「只要您愿意帮助小儿......我会一肩扛下所有罪过......绝对不会连累您的......」 言母不停哀求对方将言曄给放出来,在二人谈话的过程之中,言曄却注意到另一件惊人的事情,门外的男人竟也和言曄一样有着相同的信息素,这让言曄感到震惊,难道在阿卡德里还有人和他一样生了怪病? 「......好,我知道了。」 为了防止囚犯脱逃,石门的开关设计,刻意做成需以魔能或灵力才能开啟,言母苦求半晌,总算求得男人应允,男人话音甫落,沉重的石门混杂着刮挠地板嘎吱声缓缓开啟,石门一开,言曄却只见到门外站着言母,而不见方才说话的男人,言母急切地立刻拽着言曄的胳膊就往外头走,走在后方的言曄,他想挣脱但言母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妈妈你别这样......我如果逃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曄......不行......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妈妈一定要救你......」 51 陌生的世界 言母无视言曄的劝阻,她拉着言曄急奔在夜深人静的石径小路上,只是言母才刚带着言曄逃脱不到半小时,身后马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言曄知道后方那些脚步声,肯定是范珩派来要抓捕他们二人。 「妈妈……你快放手……你别管我了……」 「不行……我绝不能……绝对不能……」 言母又加快脚步继续奔驰,他带着言曄闯进西区的禁区,母子二人止步于一处死胡同深处,胡同最里边的石壁上刻印着一个形似阿卡德国徽的图腾,环形的图腾中心被密密麻麻的古文给填满,言曄一看石壁,他陡然瞪大双眼,惊恐地扯着言母,说道:「妈妈……不行……我们离开阿卡德是要怎么活下去……」 「曄……你是我千辛万苦抚养大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接受你在我的眼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这个了……你听妈妈的话……快点打开这扇门……」 言母指着石壁上的图腾不停催促言曄打开陆之门,阿卡德创始之初,恩基考量到阿卡德人或许终有一日会想回归陆地,于是祂便在东西南北四区都设置了通往陆地的陆之门,这扇门仅有注入魔能或是灵力才有办法开啟。 「快点,人就快要逃了!千万别让他们给逃了!」 后方传来一阵吆喝声,言曄很清楚若是现在被范珩捉回去,他和母亲都只有死路一条,眼看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再继续思考,言曄马上将左掌覆上图腾的中心,他开始唸起石壁上的古文,只见魔能宛若泉水缓缓流淌进雕刻的凹陷处,不一会儿,魔能已将凹陷处给全数填满,紧接着所有的古文开始匯聚融合,最后融合出一大圈看不见尽头的黑洞,眼见后方的追击越来越靠近,言曄拉着言母的手,大喊一声:「妈妈我们一起逃吧,快点!就要没时间了!」 言曄已将半个身子跨进黑洞,他欲将母亲也一起拉进黑洞之内,只是言母却哭着将言曄的手给用力推开,言曄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进黑洞之中,陆之门开啟的时间取决于魔能或灵力注入的多寡,因方才时间紧迫,言曄只能注入为数不多的魔能,才刚打开的黑洞现在正逐渐缩小当中。 站在另一侧的言母,嘴角虽然在笑但双眸却不断淌出滚烫的热泪:「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不要……妈妈……你快点到这里来……」 「曄……原谅妈妈……这份罪过……我必须一个人扛下……我不能拖累……」 黑洞外的视野不断缩小,言曄在黑洞闭合前的最后一刻,见到数名追兵一拥而上将他的母亲压制在地,言母未完的话也全部留在黑洞的另一侧,慌乱的言曄想再次回到阿卡德,可他所见之处全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他慌忙站起身,开始在这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奔跑,言曄就像隻无头苍蝇,他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一直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言曄终于看见前方出现像是出口的光点,他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就往光点的方向撞了进去。 只是令言曄错愕的是,他一从黑暗中走出,眼前竟是他从未见过的世界,言曄抬头一望,上方是看不到边际的湛蓝,这片湛蓝底下还掛着一颗发出刺眼白光的圆球,言曄慌张地左顾右盼,四周全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言曄顿时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回到阿卡德,反而是跑到陆地上来了。 言曄想再透过黑洞回到阿卡德,岂料黑洞却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毫无头绪的言曄,开始在这个陌生地方四处找寻能让他回去的陆之门,言曄一边走一边看,这儿和阿卡德完全不一样,陆地人穿着诡异的服装,走进一栋又一栋怪异的建筑,他们说着言曄听不懂的语言,这里的一切,对言曄来说都是那么地奇怪且无法理解,沿路经过他身旁的陆地人,皆因他那过份奇特的样貌而对他投以好奇的眼神。 驀地,前方有阵嘈杂骚动,言曄体内的信息素,竟因那阵骚动而克制不住地散发出来,言曄按照dom的原始本能不断往前方走去,他走进人群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男人在殴打另一名蜷缩在地的男人。 「就这点事也做不好!?废物是不是!我花钱是要养会做事奴隶,而不是像你这样的废物!」 「求、求主人原谅……我错了……呃啊……求……」 眼前是一名dom的主人在教训他的sub,虽然这样的情景在s区随处可见,可是对言曄来说却是相当衝击,这时言曄才知道,这里有好多和他一样有着相同信息素的人,而他们这些人全被躺在地上不停哀嚎的人给吸引过来,言曄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他不知道躺在地上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否则为什么他会被这个人身上的另一种信息素给吸引住,虽然还不明白,不过言曄隐约知道,自己身上这股信息素,本能地就是在找寻这样的人。 眼前的dom不断狠踢猛踹浑身是伤的sub,承受不住暴打的sub从嘴里呕出一口血,鲜血就这么不小心溅上dom的纯白皮鞋,dom见状更是大发雷霆,他用着特殊的音频,齜牙咧嘴地对着躺在地上发颤的sub命令道:”操!你这比狗还不如的垃圾,现在立刻过来把老子的鞋子舔乾净!” 言曄又是一愣,他不明白为何施暴的男人会突然改变音调说话,可是更诡譎的事情还在后头,原本倒地不起的男人竟强行撑起身体,跪在dom的面前开始替他舔鞋,这一幕,言曄震惊地久久无法自己,半小时过去,这场骚动终于落幕,dom在眾目睽睽之下拉着sub脖子上的铁鍊将人给强行带走,人群一哄而散,就只剩言曄还傻站在原地,一直到了夕阳西下,橙黄馀暉洒在言曄的脸上,言曄总算回神过来。 言曄又开始走在这个陌生的街道,红火的天际也换成月色朦胧的黑夜,陆地上的一切,都让言曄感到好奇,言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越走越往偏僻的地方走去,直到言曄走到精疲力尽之际,言曄已误打误撞走进s区的山区。 饿到前胸贴后背的言曄,根本就不知道陆地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吃,他看着脚下的杂草,瞬间联想到阿卡德其实也有种植一些入药用的草药,言曄想着,脚下的草应该也和阿卡德的草药一样是能食用的,于是他将脚下的杂草抓了一大把,直接把沾着泥土的杂草往嘴里塞,他就这么一连吃了好几把混着泥土的杂草,只是言曄才吃完没多久,他的肚子便感到一阵绞痛。 言曄直觉自己肯定是中毒了,他赶紧用治癒术治疗腹痛,而他也间接理解到,地上的草跟泥土是不能吃的,在陆地的第一天,言曄就这么狼狈地度过,在这个未知的陆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言曄自己去摸索,言曄就像个原始人一样,他在这座山林里寻找水源,嚐遍各种树果、山菜、野菇,甚至他还学起山上的狐狸、野熊,自己摸索出猎食山兔、溪鱼的方法。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数月,言曄仍旧找不到陆之门的踪跡,他能料想到范珩已将他的母亲给处死,而自己也被阿卡德给彻底拋弃,既然回不去阿卡德,言曄也就只能在陆地试着生存下去,他在山上找了个山洞当作自己的住处,白天他会到山里寻找食物,间暇的时候就会进城去暗地观察陆地人,言曄也逐渐了解到什么是dom、sub、normal,也开始学习陆地人一些常用且简单的单字片语。 每当言曄体内的信息素积累太多需要排解时,言曄就会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偷溜进城,他会刻意挑选只有sub独自待在家的屋子进去行抢,言曄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对着sub下简单的命令,以利他搜刮屋里的食物和衣物,因为言曄只抢吃食和一些不值钱的衣物,所以在s区倒也没有人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言曄就用这个方式,默默地在s区生活了两年,两年下来,言曄学会了说陆地人的语言,对dom和sub之间的相处也有更深入的了解。 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生活,让言曄开始感到空虚,他失去了唯一会关心自己的母亲,更成了叛逃阿卡德的罪人,在陆地的每一天,言曄都只为了温饱而活,这样的日子既空虚又孤独,兴许是太过寂寞,言曄某天竟异想天开地想强行带走一个sub,让他陪自已一起过日子。 这天,言曄走了好长一段路,他终于来到s区的贫窟,在s区许多无良的dom,都会来这里强掳贫困的sub,虽然这种事看在normal眼里并不合理,但在s区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不諳世事的言曄也连带以为这是一件合理的事,他直觉自己可以来这里挑个喜欢的sub,然后再利用信息素将人给带走,只是言曄才刚要踏入通往贫窟的木桥,就先撞见两名男人在欺侮瘦小的sub男孩。 「可是你不觉得这孩子行为有点奇怪吗?怎么没事一直要找他的木棍?」 「奇怪有什么关係?只要长得好看又讨喜就好了。」 两名男人正在大肆讨论这个孩子,其中一名男人还揪着男孩的头发不停上下打量,在s区dom对sub施暴是司空见惯的常态,言曄当时心想,肯定是这个孩子做错什么事才会被dom惩罚,怎料被揪住头发的sub竟然张嘴咬了dom一口,想当然他的反抗自然是换来更严重的暴行。 「妈的!这瞎子怎么这么兇?居然还咬人!」 「一个低贱的sub还敢这么兇?别以为年纪小我就不敢打你,看我还不打死你这瞎子!」 无情的拳脚参杂着羞辱的字眼,不断施加在年幼的sub身上,瘦弱的男孩很快就承受不住这样的暴行,男人将sub打到只剩一口气便愤而离去。 男人们一离开,匿于一旁的言曄也走上前查看这个全身是血的sub,两人一对眼,言曄发现这个孩子果真如男人所说的一样就是个瞎子,男孩根本就不知道言曄已站到他的面前,他用着混浊发白的涣散瞳眸痴望着言曄,嘴里还反覆呢喃要找爸爸妈妈。 「妈妈......爸爸......」 看着气若游丝的男孩,言曄暗忖,这个孩子大概是被自己的双亲给丢弃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知道是出于怜悯,抑或是觉得他俩都是孤身一人的同病相怜,言曄竟为这个孩子弯下腰,他蹲到男孩的面前,伸出右掌覆上男孩身上的伤口,他甚至还心生一念,想着将人救下之后,要将男孩给带到山上去。 「再忍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男孩身上的伤口因治癒的光晕而迅速恢復,很快地,男孩身上的伤口已全数癒合,但他却在言曄的面前昏睡过去,言曄将男孩打横抱起,准备将男孩带回自己居住的山洞,让他陪自己一起在山里过日子。 52 倔脾气的小瞎子 s区地形四面环山,言曄住的山区其实距离贫窟有好长一段距离,他抱着男孩走了许久,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山洞,言曄把男孩轻放在地,他坐到男孩的身旁,细细端详男孩的面容,男孩长得细皮嫩肉,样貌清秀讨喜,若真要说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那对眼盲的双眼。 虽然言曄将男孩救下但他却刻意不医好男孩的双眼,言曄从小便活在歧视的眼光底下,虽然他对这些事早已习以为常,但却不代表他愿意欣然接受,而男孩的眼盲反而让言曄感到自在,只要男孩见不着也就不会因为言曄的奇特长相而讨厌他,这对言曄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言曄静静守在男孩身旁,累了整天的言曄也逐渐袭上睡意,只是正当言曄睡下没多久,身旁的男孩却在这时清醒,男孩一清醒,依旧不停喊着要找爸爸妈妈,言曄被男孩的声音给吵醒,只见男孩伸手在地面和墙面上摸来摸去,似乎是在确认自己身在何方, 言曄见状倒也不急着发话,他还在想着该如何向男孩解释现在的状况,只是男孩却趁言曄一个不注意,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欲走出山洞外,言曄一看,连忙起身把男孩给抱了回来。 「这么晚了你想要跑去哪里?给我乖乖在这里待着。」 言曄才刚开口说话,哪知道男孩却激动地一直扑腾吵闹,男孩踢着双腿,举起拳头胡乱地往言曄头上及脸上猛捶:「我要下来!你走开!你是坏人!」 软绵无力的拳头不断落在言曄的脸上,虽然不疼但也是特别招人烦,言曄马上释放浓烈的信息素,张嘴命令道:”瞎子,给我乖乖坐好。” 男孩虽被言曄强迫乖乖坐在地上,可那一张小嘴仍是不停对着言曄鬼吼鬼叫,言曄看着这样的男孩,他顿时有些困惑,在言曄的印象里,sub性格相当软弱,怎么他捡回来的sub这么奇怪,这个sub似乎特别地……兇? 「坏人!你把我爸爸妈妈藏到哪里去!?快点把他们还来!否则我打死你!」 「瞎子我把你救活你,你不该这么对我说话,还有我没有藏你父母,你别随便赖在我这里。」 不过言曄的解释并未安抚到男孩的情绪,男孩又大吼一声:「骗人!快把我的爸爸妈妈还来!」 「……都说没有藏你的父母,你是要我说几遍才懂?」 「大骗子!我妈妈说,爱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你这个长鼻子丑八怪!」 「……」言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捡到假的sub回来,否则这个sub怎么能兇成这样? 男孩就这样一股脑谩骂,到了后来言曄也不再尝试解释,他就丢着男孩让他继续破口大骂,男孩又骂了好一阵子,最后他实在骂到又渴又饿才甘愿闭上嘴,言曄见男孩安静下来,他给男孩递了水和树果,男孩也把言曄给的水和树果全部吃下肚,正当言曄以为男孩愿意卸下心防接受他的好意,男孩竟又猝不及防地开始对着言曄大吼大叫。 「坏人!快点放开我!让我回家!」 「都说我不是坏人,是我把你救活了,你应该要叫我好人才对。」 「不管,你就是坏人!你绑架我,我要回家!」 言曄真是无奈到笑了,怎么自己救了人,还要被骂成这样?只是言曄一笑,男孩又更生气了,他暴跳如雷地骂道:「不要笑!你这个坏人!我要打死你!」 「你这个小瞎子怎么会这么兇?这样以后你是要怎么讨dom的欢心?」 想当然言曄的话更是激怒男孩,不过男孩越骂,言曄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厚,这个sub固然是兇了一点,不过他的反应却让言曄感到新奇有趣,言曄就这么用信息素逼迫男孩待在石洞,两人在石洞里一同生活了好几天,男孩成天嚷着要言曄放他回家,只不过言曄哪里肯,男孩越是这样闹腾,言曄骨子里的征服慾就越强盛,他一定要把这条炸毛的兇悍小猫的皮毛给抚平才甘心。 于是言曄也不再由着男孩胡闹,他开始学起dom使用信息素,试图用压制的方式驯服男孩,只是这样的方式却让言曄踢了好大的铁板,男孩的个性真的和一般的sub天差地远,言曄越是打压,男孩就越是不服输,说什么都要和言曄硬干到底。 某天,言曄从外头找了食物和水回来,他先是解了林琛坐下不得乱动的命令,而后又让他过来吃东西,只不过言曄却要男孩向他下跪并喊他主人,言曄才肯给他吃食和水。 下跪、主人,象徵着sub服从于dom,言曄思忖,若要驯服男孩就必须先从基础的下跪及尊称开始做起,为了诱惑男孩,言曄还刻意在他面前发出咬下果子的清脆声响,就只为了逼迫男孩就范。 「小瞎子,快点跪下喊我主人,只要你照做我就给你吃东西喝水。」 男孩被言曄饿了一个上午,早就饿到飢肠轆轆,可是男孩虽然饿肚子,但他依旧放不下他那小小的骨气,男孩又饿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他似是饿到有些发晕,他总算肯放下姿态向言曄低头示好。 言曄看着男孩站起身准备向他下跪,这一幕,言曄真是感动到无以復加,经过这么多天,他终于成功驯服这个男孩,岂料下个瞬间,原先跪在言曄面前的男孩竟挪了挪膝盖,硬是变成他背对着言曄下跪。 「好了,我跪下了,快把水和吃的给我!」 「……瞎子,你是故意跪成这样的吗?我人在你的后面,你应该面对我下跪才对。」 男孩哼了一声,中气十足回道:「我又看不到,我才没有故意,我根本看不到你在哪里!」 放屁,你跪下去之后又故意转过去背对我,还跟我鬼扯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下跪了,我要吃东西还有喝水!」 「瞎子,你还没叫我主人。」 「不管!我下跪了,你至少要给我东西吃!」 「……」你这讨价还价的臭瞎子。 男孩虽未全盘照做,言曄依旧心软把果子递给男孩,两人吃着果子,言曄又顺势开口问男孩要不要认他当主人,住在山洞的这段期间,言曄也问过好几回这个问题,只是每问一次,男孩就骂一回言曄是神经病,不过言曄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反正时间还长得很,他俩可以继续软磨硬泡,就看谁撑得比较久。 当晚,男孩吃饱睡下,言曄也闭上眼休憩,只是他才睡没多久,耳边却又传来细微啜泣声,言曄猛然睁眼,他又看见男孩似是又作噩梦,男孩紧闭的双眼不断落下热泪,他一边哭一边喊着要找父母。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我好怕......」 每当男孩一睡,他总是哭个不停,每次见男孩这副模样,言曄心里总会特别矛盾,他想霸佔男孩让他陪伴自己,可是却又不忍心看着男孩掉泪,每到夜里男孩总会哭得泣不成声,最后言曄还是输给了男孩的眼泪,他想着,或许男孩的家人真的在等男孩归来,自己不应该这么自私地霸佔着他。 因男孩说自己是从家里跑出来找父母,走了好长一段路而迷失了方向,言曄推测,男孩肯定不是贫窟里的孩子,于是言曄白天到山里採完树果之后,便会将剩馀的时间改前去贫窟那边探路,约莫过了十来天,言曄终于在距离贫窟几公里远的山脚下,找到一间无人的空屋,言曄进屋一番查探,他也在屋子里找到男孩身上穿的同款衣物。 翌日,言曄又上山找了吃食和水,他一回到洞穴抱起男孩就往外头走,男孩吓得不停吵闹,最后言曄才告诉男孩他要带男孩回家,在这期间言曄也不是没有起过私心,如果男孩愿意认他当主人,那么就算男孩真的回家了,言曄也能名正言顺地继续和男孩相处,只是无论言曄如何努力,男孩始终不愿意喊他一声主人。 言曄将男孩带回家,男孩在这间屋子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回,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父母,男孩颓丧地坐在客厅的木藤椅上,豆大的泪滴湿润了男孩的双眼,但他却故作坚强地忍住不掉泪。 「说不定你的家人只是出去找你而已,晚点就会回来了。」 言曄的安慰似乎起了些许作用,男孩一听赶紧擦乾眼泪,既然男孩已经回家,那么他也不需要再多留,只是言曄才刚转身要走,男孩竟突然喊住他,男孩着急站起身,却因绊到桌脚而跌了一跤,他坚强地自己爬起来,秀气小脸还流着突兀的鼻血,他死命抓着言曄,喊道:「你、你先别走......我妈妈煮饭很好吃......你留下来吃饭好不好......」 男孩骤然的态度转变,令言曄感到十分错愕,这个每天对着他破口大骂的瞎子,原来也会这么软声哀求他? 「......你认我当主人我就留下来吃饭。」 言曄想着若是男孩态度软化,或许可以趁机让他认自己为主人,怎料,男孩情绪却又突然激动起来。 「你、你这神......」 「你说什么?」 言曄下意识想,这个臭瞎子一定又要骂他神经病,谁知道这回男孩竟对他喊了神仙主人。 「神仙主人?」 「你把我医好了,是菩萨心肠的神仙,我已经喊你主人了,所以你留下来吃饭。」 对于男孩的示好,言曄有些半信半疑,于是他又开口道:「小瞎子,你再喊我一声主人来听听。」 男孩听了言曄的要求,他不情愿地瘪了瘪嘴,小声回:「……主人。」 男孩的服软,不禁让言曄心底一软,这个倔脾气的小瞎子终于肯认他当主人了,言曄答应男孩的要求留下来吃饭,之后言曄又问了男孩的名字,男孩说,他的名字叫程曦,而言曄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男孩,只是为了建立支配与服从的关係,言曄不许男孩喊他的名字仅能喊他为主人。 言曄顺着程曦的要求留了下来,他在程曦的家中留了一宿,只不过等了一整晚,连个经过门前的人影都没有,更遑论是他的父母归来,言曄这次也不再开口说些安慰的话,他仅是牵起程曦的手,默默地陪在他的身旁,倔强的程曦也没有推拒言曄的触碰,他反倒抓着言曄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道:「主人……妈妈他们一定是进城买菜了……你再多待几天好不好……」 不知怎地,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竟让言曄心底泛起涟漪,这是头一回言曄感觉到自己被人需要,他替程曦抹去小脸上的泪痕,嘴角扬起浅浅一笑:「好。」 53 最好的礼物 程曦一句留下来吃饭,言曄也就真如他所愿住了下来,但他住了一个多月,始终不见程曦口中的父母归来,到了后来程曦似乎也接受自己成了弃儿这件事,他也不再每天坐在客厅的木藤椅上等着父母亲归来。 一个被父母拋弃的年幼盲童,基本上是无法一个人生活的,幸好言曄独自在山中生活两年,加上他对城里的事物相当熟悉,言曄平时会带着程曦上山採山菜、树果,偶尔会抓捕野兔、溪鱼回来加菜,如果需要钱买日用品,言曄就会到山上採些s区特有的药草,拿去卖给前来s区贸易的normal商团。 自从程曦认了言曄当主人之后,言曄也对程曦有了更多了解,虽然一开始他让言曄感觉难以接近,但当言曄破开程曦坚硬的外壳,言曄发现其实程曦就是个特别不擅表达情感,又相当容易害羞的孩子。 时间过得很快,言曄已和程曦生活了两年,二人之间也逐渐发展出特定的相处模式,言曄会喊程曦小瞎子,程曦会喊言曄神仙主人,他们用掌心吻作为暗号、用亲额头当成奖励,言曄会记得程曦说过的每一句话,更会记住他所有的喜好厌恶,而程曦也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给了言曄。 这天,是言曄的生日,程曦特地起了个大早,他拉着言曄一早就要上山去採草药,程曦亲手採了很多草药,然后再由言曄带着他进城把草药卖给商团,程曦将卖得的钱全塞给言曄,说是这些钱要让言曄拿去买他喜欢的礼物,言曄牵着程曦在城里逛了很久,最后他挑了几件喜欢的衣服,两人再次回到家已是傍晚,只是晚饭过后,言曄却将今天新买的衣服套在程曦身上,原来言曄新买的衣服,是买给程曦而不是买给自己。 程曦坐在言曄的腿上,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又嗅了嗅新衣的味道,而后他扯着言曄的衣领,问道:「今天是主人的生日,主人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小瞎子不喜欢主人买的衣服吗?」 「喜欢……可是今天是主人生日……」 「你喜欢不就好了?今天是我生日又怎么了吗?」 程曦一听,耳根又是一热,他低下头,声如蚊吶道:「可是我想给主人穿新衣服,主人不需要常常买衣服给我……反正我又看不到自己穿什么……」 言曄听了却是爽朗地笑了几声,程曦问言曄为何而笑,言曄却侧头亲了一下程曦稚嫩的脸颊。 「小瞎子是看不到没错,可是你忘了吗?我能看见你身上穿什么衣服,我喜欢替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样大家就会知道我的小瞎子有多么高贵,活脱脱就是个小少爷。」 言曄说没几句话,他的小瞎子又被他说到两颊通红,言曄一看笑得又更加开心了,自从他和程曦一起生活之后,言曄多了从未拥有过的感情,言曄感受到什么是开怀大笑,体会了什么是心痛不捨,不知从何时开始,程曦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给了言曄,言曄所有的情绪也在无形中被程曦所牵动。 言曄搂着害臊的小瞎子,他喋喋不休地对程曦说着话,言曄说往后不管是程曦生日还是他的生日,他都要给程曦买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东西,可是言曄的话却让程曦感到不解。 「主人都不会想要自己的礼物吗?」 「当然会想要。」 「那主人想要什么?我会努力赚好多钱买给主人......」 「不用,我早就拿到小瞎子给的礼物了。」 「我的礼物?」 言曄但笑不语,即便程曦问了好几回,言曄始终没有回答,或许程曦不明白,但对言曄来说,程曦,就是他最好的礼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比得上他的小瞎子。 光阴飞逝,这样平淡的日子又过了一年,某天言曄进城採买的时候,他无意间相中一件质感细腻的男孩西服,当时他想,若是程曦穿上肯定特别好看,所以言曄想攒钱买下来送给他的小瞎子当生日礼物,恰巧normal商团又到了s区做贸易,这次商团要收购大量的草药,正好言曄以前居住的山区,有种名叫月见草的草药特别高价,为了给程曦买新衣,言曄每天都趁程曦睡下,偷溜出门走了好长一段路,特意跑上山去摘採月见草,一直到了天快亮才又匆忙赶回。 瞒着程曦採草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这天程曦一睡着,言曄又马上赶去採草,只是今晚他才刚要踏入山区,竟赫然感觉到一股专属于祭司的灵力在这座山里流窜,言曄心头陡然一震,他离开阿卡德已经五年了,怎么祭司会在这时候才前来抓人? 言曄很清楚,山上那一条又一条细如丝缕的半透明灵力,每一条的末端都连接着侦查虫,但凡被侦查虫缠上,言曄的所在位置也会在第一时间暴露给祭司,言曄迅速逃离现场,他很明白s区已经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否则被祭司找到也只是迟早的事,所以他必须尽快带着程曦离开这个地方。 无奈程曦因天生眼盲导致脚程缓慢,若要赶路逃离s区,言曄势必要先把程曦的双眼医好,可是言曄又会害怕,假如程曦见到他之后,会不会因为他的长相而心生厌恶,言曄更担心若是程曦见到比他更好的dom,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现在的言曄,对程曦的感情早已超乎他的想像,他在乎程曦所有的一切,更起了想永远独佔程曦的慾望,这样的念头每天都在日渐加深,虽然言曄还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慾望,但言曄很清楚,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程曦弃他而去,更不能接受程曦认别人当主人,于是言曄决定要和程曦订下契约,让他一辈子都只能属于自己。 翌日,言曄在吃晚饭时,没来由地问了程曦愿不愿意和他订下饮血契约,程曦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点头答应了言曄,言曄见此,他乐不可支地抱起程曦,言曄对他说,程曦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小瞎子。 「小瞎子,你记好了,无论我长得怎样,你的主人永远都只能是我。」 程曦一脸费解地问了言曄的言下之意,但言曄却说自己长得丑,他深怕哪天程曦会不要他,所以才会想和程曦订下一生的羈绊,程曦听闻,他伸出掌心覆上言曄稜角分明的俊顏,掌心轻碰言曄的双眼、睫毛、鼻梁、薄唇......程曦仔细感受掌心底下的言曄,最后他对着言曄咧嘴一笑。 「在我心里......神仙主人很完美,一点都不丑......」 「还有只要主人不要讨厌我......我想一直待在主人的身边......」 程曦这么一说,言曄竟激动地凑上前亲了一口程曦粉嫩的双唇,他说:「不会的,只要小瞎子不离开我,我就会永远都是你的主人。」 时间很快就来到程曦生日当天,言曄就和往常一样带着程曦到山里採草药,然后再进城将草药卖给商人,那一天言曄给程曦买了好多他喜欢的吃食,他更买下那套好看的男孩西服,当天晚上,言曄替程曦换上那套衣服,质感的纯白衬衫搭上黑色短裤,言曄的小瞎子看上去真是高贵极了。 两人当晚立下誓约,程曦的胸前也和言曄一样浮出一颗艳红的硃砂痣,言曄说要送程曦一对能重见光明的眼睛当作他的礼物,言曄还对他许下好多承诺,他答应程曦重见光明后的第一眼就让他见到,更答应要陪他看日出日落,以及认识这个美好的世界,程曦信了言曄给的承诺,他乖巧地听了言曄的话闔眼睡下,而言曄也如他所说,将程曦的眼睛给治癒了。 月色皎洁,夜静更阑,言曄却了无睡意,他悄然走下床,想到门前的板凳上坐着透透气,只是他才刚踏出大门,居然又看见前方不远处飘来一条又一条的灵力正朝这间屋子过来,言曄脸色瞬间刷白,他知道这些侦查虫全是衝着他来,言曄清楚,他绝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间屋子里,倘若让祭司撞见,程曦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言曄朝着山坡的方向急奔过去,原先往破旧茅屋过去的侦查虫也随着言曄转了方向,言曄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转眼之间,那些连着灵力的侦查虫已经快要缠上他的后背,为了不让侦查虫缠上,言曄死命地跑进茂密的山林,无奈他仍是赢不了侦查虫的速度,言曄使用体内的魔能幻化出一把黑刃匕首,他转身开始将侦查虫所连接的灵力给一一斩断。 只是言曄越是斩断,黏到他身上的侦查虫竟是越多,言曄手忙脚乱地想把祭司的灵力给全数断开,倏忽,前方几百公尺处传来一声熟悉的沙哑老声,言曄猛然往声音方向看去,这一望他的面色又更加惨白了,他见到一名老者身后领着数十名追随者正朝他的面前走了过来。 「言曄,好久不见了。」 54 再次见面的我们 言曄转身欲逃,怎料他才刚转过身,后颈便传来一阵刺痛,他的后颈处不知道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一口,言曄登时双腿一软晕厥过去,再次清醒,言曄发现自己身处关押犯人的监牢,他才刚醒来没多久,石门也在此时缓缓开啟,言曄知道门外之人定是范珩,石门一开,门外果真站着范珩,而他的身后还有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乾枯发丝遮挡住女人的面容,言曄只能见到女人的脸庞不停滑落一颗又一颗的泪滴。 「言曄,欢迎回来。」 「……您现在是打算杀了我,来治我叛逃的罪过吗?」 「本该是的,不过你很幸运,先祖祂原谅你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杀了你的原因。」 范珩见言曄一脸费解,他又接续解释:「前一任王上殞落了,是先祖挑你成为下一任王上,我仅是遵照先祖的指示将你给带回阿卡德。」 「先祖……这怎么可能……?」言曄一听又更加疑惑了,过往先祖并不会干涉王上的遴选,怎么他这个王上却是由先祖指定? 面对言曄的质疑,范珩不慌不忙地反问:「如果不是先祖愿意再次接纳你,否则你认为我凭什么不杀你?」 「……」 范珩见言曄不语,他又兀自往下说,言曄不在阿卡德的这段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程尧因不适任而被先祖降罚夺去生命,在这之后阿卡德竟出现前所未见的严重飢荒,范珩为了处理这些事情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这才会将言曄逃脱一事暂且搁下,直到近日先祖传达神意,祂说阿卡德需要一位新任王上来稳定动荡的民心,范珩才前往陆地将人给带回阿卡德。 范珩伸出袖口底下的乾枯老手,他对着身后的追随者挥了挥手,示意让垂头掉泪的女人抬起头来,追随者揪住女人的头发猛力向后一扯,言曄的目光也顺着追随者的动作看了过去,只是这一瞧,言曄心头猛然一震,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竟是他那爱子心切的母亲。 「妈妈……你……」 言母没有回话,她只是不断流泪,多年未见,母亲消瘦到言曄几乎就快认不出来,她的右颊还被具有腐蚀性的虫液腐蚀出一个极具羞辱的奴字,言曄很快就明白,母亲虽被免去死罪却也成了最低贱的奴隶。 「言曄,你的罪、你的病,先祖都无条件包容你了,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回报先祖对你的恩惠对吗?」 「……」 「还有你肯定不会辜负你母亲对你的扶养之恩吧?」 言曄明瞭范珩说这些话的用意,范珩不给言曄选择权,他以言母作为要胁,强逼言曄承接王上之位,为了不危及言母性命,言曄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言曄一答应,范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让追随者把言母拖回去南区继续劳动,又将许褚喊来牢房这里。 范珩离去没多久,许褚很快就赶到牢房这里,五年过去,二人再次相见却是这样的场面,许褚面上倒有几分尷尬,许褚这人脑袋直,本就不擅长说些好听话,左思右想很久,他最后只对着言曄挤出一句欢迎回来。 「许褚我问你......」 「恩?」 「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会被先祖给挑上吗......?」 许褚一听言曄的话,明显停顿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才缓缓回道:「我也不明白先祖为什么会挑上你......但既然先祖愿意赦免你的罪还包容你的病,你也就别再想那么多了......」 眼见言曄仍是半信半疑,许褚又接着说,现在的阿卡德早就不同以往,前任王上因被先祖降罚而殞落,大规模的飢荒饿死太多的百姓,阿卡德失去精神支柱民心动盪不安,于是先祖给了范珩指示要他带回言曄,让他成为阿卡德的王上。 「当你被先祖选上的那天,祭司毫不犹豫地就将其馀的预之子都给杀了,你自己也很清楚,从我们被祭司挑上的那一天,早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不是吗......?」 言曄闻言不禁苦笑,前一刻他还想着要带他的小瞎子去看遍这个世界,怎知下个瞬间,他却又一脚踏回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三个月后,言曄被迫穿上王袍,成了阿卡德第九十一任王上,由于阿卡德粮食不足的问题已存在将近三年之久,言曄也知道短期内肯定没有办法改善,所以他打算暂时先从陆地带粮食回到阿卡德。 因言曄在陆地生活五年,对于陆地上的动植物也都有基础的了解,每当黑夜来临,言曄便会领着数十名追随者,前去陆地的山区找寻食物,自从言曄回到阿卡德,他日夜都心系于程曦,于是言曄总是刻意在s区打开陆之门,明面上是要到s区採集可食用的山菜、树果,背地里却是使用魔能化出乌鸦探查程曦的行踪。 言曄利用乌鸦代替自己回到那间破旧的小茅屋,可是乌鸦接连探询好几回却始终不见程曦的踪影,这让言曄彻底慌了,他的小瞎子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外头的世界,除了这座山和这间屋子,他到底还能够去哪里? 更令言曄意想不到的是,前去陆地採集粮食还不到一个月,阿卡德居然莫名出现转机,原先无法发芽的诺亚竟又开始发芽,食用虫也不再集体暴毙死亡,言曄不知道这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但范珩却将这个转机全归功于先祖的施恩,而阿卡德的人民自是对此深信不疑。 阿卡德渐回正轨,言曄也不再需要前往陆地,但因言曄有叛逃阿卡德的纪录,于是范珩便在言曄身上放了侦查虫,时时刻刻监视着言曄的一举一动,所以言曄只能用迂回的方式,让乌鸦到陆地上代替自己去寻人,言曄这一找,就足足找了五年之久,后来总算让他在n区找到他的小瞎子。 在阿卡德的五年时间里,言曄谨言慎行、恪守本分,私下对范珩更是言听计从,终是换来范珩一丝信任,范珩撤了侦查虫不再对言曄紧迫盯人,这一天,言曄一如既往地处理完日常的巡视便直接回到居所休憩,他看上去就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当晚言曄却私下利用权杖化出空间扭曲的黑洞,瞒着眾人直接前往n区。 言曄来到n区某间小事务所的门前,大抵是当年的亏欠以及许久未见,言曄一想到等会儿就要见到他的小瞎子,居然一时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就这么原地佇立好半晌,事务所的大门却赫然从里边被人打开,里头走出的竟是言曄朝思暮想的小瞎子。 五年过去,程曦已不再是当年的软糯小瞎子,眼前的清秀少年郎,有着一对澄澈的明亮黑眸,眉眼之间尽是道不出的自信,两人一对眼,程曦却蹙起双眉,双目紧紧盯着言曄。 「你是要来委託工作的客人吗?」程曦问。 「......不是。」 「还是你是林才努的朋友?」 「......也不是。」 忽地,事务所内传来一声男人的吆喝声,男人喊道:「林琛,外面到底是谁来了?如果是客人的话就快把他请进来喝杯茶。」 「我刚问了,他说不是客人!」程曦回头看向屋内,大声回道。 言曄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他的脑内思绪逐渐混乱,他不懂为何程曦会突然改了名字,更奇怪的是,里面的男人到底是程曦的谁?还有他俩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理不清的思绪全化成无法抑制的怒火,妒火中烧的言曄释放出浓烈的信息素,他想让他的小瞎子知道,自己才是他真正的主人,可是程曦虽是感受到了言曄的信息素,但他却出乎意料地脸色铁青,双眼狠狠瞪向言曄。 过浓的信息素让程曦感到压迫般的不适,只见程曦捂着胸口,额上还滴下几滴汗,大口喘气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就赶紧离开吧,我们这里可不是旅店,不收外地来的客人。」 语毕,程曦转头就要进屋,言曄见他要走也不由得慌了起来,他连忙拽着程曦的胳膊,喊道:「程曦你先别走......我是来找你的......我是你的神仙主人......」 「当年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丢下你......你这几年......」 言曄话音未完,程曦却猛然用力一甩,他挣脱了言曄的箝制,口气很是不悦:「我叫林琛,不是程曦,还有我是normal,哪来的主人?」 程曦不耐烦的字句,彻底让言曄乱了步调,但当下他只当程曦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在和他呕气,他又再次抓住程曦的手,这次无论程曦再怎么用力想挣脱,言曄就是死死抓着不放,他就怕这一放,他的小瞎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这人是有什么毛病!?都说我不叫程曦了,你要找sub就该去对的地方找,n区这里只住normal!」 「程曦......你别这样......当年都是我的错......」 挣脱数次无果的程曦,最后真是被言曄给惹出一肚子火,他猛地从腰后的枪套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程曦将枪口对准言曄的眉心,咬牙切齿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口中那个程曦,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放手,就别怪我对你开枪。」 「三。」 「二。」 程曦越数,言曄的心就越凉,就在最后一刻,言曄还是松手了,他看着程曦奋力把门甩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眼前,长年藏在言曄心底最深的恐惧又浮上心头,言曄隐约知道,他的小瞎子似乎是真的打算要弃他而去...... 言曄再次回到阿卡德,他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总算将纷乱的情绪给沉淀下来,他注意到程曦在对谈中似乎有些不对劲,程曦说他叫林琛更说自己是个normal,当时他说这话时,眸底尽是令人心寒的冷漠,就彷彿他俩真的从未见过面,不知怎地,言曄突生一念,会不会程曦根本就不是在和他说气话,而是他真把这一切给忘得一乾二净。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言曄一连好几个晚上都跑去n区找程曦,只是这次他也不敢再这么衝动,他用了隐身的术法偷偷潜入事务所,想先从观察程曦的日常生活开始着手。 言曄就这么一连观察好几天,他总算确定程曦是真的是失忆了,他不仅忘记自己是个sub,更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光,从他和林才努的对谈之中,言曄发现程曦对自己就是个normal这件事深信不疑,因为程曦是订了契约的sub,他这一生就只会对言曄的信息素有反应,所以周遭的人也从未起疑过程曦并非normal这件事。 搞清楚这件事的言曄,内心虽稍稍释怀,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将程曦逝去的记忆给再次找回,言曄为此找了许多资料,可当他在寻找的过程中,言曄竟又心生矛盾了,他遽然想到若是程曦真的想起这一切,那么然后呢……?阿卡德的人民真的会欣然接受程曦吗? 五年了,在这漫长的五年里,言曄没有一天不想逃离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他多想立刻回到陆地去寻他的sub,可言曄自己也知道,当他穿上王袍拿起权杖的那一刻起,他也失去了自由和自己的人生,想通这些以后,言曄终于愿意放手了,虽然他对程曦的执念从未消弭,但言曄也有自知之明,他根本无法陪着程曦度过馀生,与其让程曦忆起往事,倒不如让他继续深信自己是个normal,这样的结果,对他们双方才是最好。 某晚,言曄趁夜深之时偷偷潜入程曦的房间,他站在床边看着酣睡的程曦,心底满是道不出的苦涩,言曄没有纠结太久,他很快就伸出指尖轻碰程曦的额头,细如丝缕的黑气窜入程曦的额头,既已下定决心,言曄决定就连他们前一回的见面的记忆给全数封印,从此他们二人将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离去前,言曄吻了程曦的额头作为离别,可是炽烫的泪水却不争气地一滴滴落在程曦的脸上。 「祝好梦,我的小瞎子。」 55 最完美的主人 听完言曄所说的过往,林琛这时才明白言曄到底背负了多少无奈,正如言曄所说,林琛的眼睛和誓约都是他给林琛的自由,倘若言曄不足够在乎林琛,他又怎么能够狠心彻底对林琛放手?言曄是个有sub的dom,但他却为了林琛寧愿伤害自己也不愿让他忆起往事,林琛不敢想像,这些年来每当言曄被信息素反噬的时候,他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不去寻找林琛,而是改用自残的方式强行撑过。 「主人......对不起......」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道歉?」 「都是因为我......主人才会......」 「别道歉,你也知道只有这样,对我们两个才是最好。」 其实他们各自都明白,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放手,其实才是最正确的决定,说到底林琛终究还是不如言曄理智,他放不下言曄,更无法眼睁睁看着言曄为他付出这么多,而他却把言曄的付出和存在都给抹煞掉。 言曄捏了把林琛的嘴边肉,温声笑说:「小瞎子,我做这些从来就不是要让你感到自责,所以你别这副表情,笑一个给我看看?」 虽然言曄要林琛笑一个,只是林琛心酸到都快要掉泪,他哪里还能再对言曄挤出没事的笑容,他摇摇头又努了努嘴,拒绝了言曄的要求,言曄见此,他笑着将林琛轻轻搂进怀里,闷哼的吸鼻声从言曄的胸膛传了上来,言曄知道他的小瞎子又偷偷掉泪了。 「小瞎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恩......?」 「答应我,你绝不会弃我而去,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能够随心所欲去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很大,你有太多的选择,我好怕你......」 言曄话才说一半,埋在胸膛的林琛却连忙摇头,他打断言曄,小声说道:「不会的,只要主人不讨厌我......我就会永远都是主人的小瞎子......」 「主人你知不知道,那天主人问我要不要立誓约的时候,我当时就想着......」 「如果我这一辈子,非得要认个主人的话......那么这个人......我只想要是你......」 言曄听闻,心头猝然一缩,当年他以为林琛会允诺自己,只是因为他懵懂无知,时至今日言曄才真正明白,原来林琛不是不懂,而是他也和言曄一样有着相同的执着,所以他才会愿意饮下言曄的血。 林琛撑起身子,他将脸凑近,开始在言曄的脸上落下轻柔的细吻,他一边吻一边说:「主人说过你因为长得丑,怕我哪天会不要主人,所以才要和我立誓约......可是主人你知道吗......」 「小瞎子你......?」 「以前我总是用触碰的方式来猜主人长什么样子,那时候在我的心里......主人就是特别地完美,一直到现在我能看见主人了......」 林琛吻了言曄的浓眉,吻了他高挺的鼻尖,林琛想用这些吻,来倾诉他心里最真诚的信仰,最后他吻上言曄的唇,轻喃道:「我才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主人果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这么完美的神仙主人,我怎么可能会傻到愿意把主人拱手让人呢......?」 56 小瞎子的示好 H 林琛的吻,林琛的坦诚又勾起言曄最深沉的慾望和执念,林琛说,言曄是最完美的神仙主人,相对地,在言曄心里,林琛亦是这世上最特别的sub,他爱林琛的坚韧不拔,更爱林琛不服输的倔脾气,林琛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着迷。 言曄克制不住地张嘴回吻,他缠上林琛的软舌在温热小嘴里恣意翻搅,言曄越吻越显急切,在林琛面前,言曄总是特别容易失了分寸,林琛软绵的低吟犹如催情春药,言曄本能地释放浓烈的信息素,他抽离林琛的双唇,两两相望,情慾流动,言曄知道他的小瞎子也同样渴望着他。 林琛将言曄给轻轻推开,他撑起身子跪于言曄面前,言曄的信息素让身为sub的林琛躁动不安,他想向他的主人示好,还想让他的主人全然掌控他的一切,林琛在烫人的注视下开始宽衣解带,白里透红的光洁肌肤,宛若最可口的珍饈美饌,言曄从容坐起身,他不急于开口命令,仅是垂眸望向跪在眼前的林琛。 迟迟等不到言曄的命令,这让林琛感到焦躁难耐,他伸手轻扯言曄的白袍,软糯问着:「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神仙主人高兴......」 林琛巴巴望着他清冷又孤傲的神仙主人,言曄唇角一勾,看上去似是对林琛的示好颇为满意。 “过来替我脱衣。” 林琛倾身上前,他替言曄解开腰上的系带,宽大白袍褪去,完美体魄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林琛眼前,林琛乖巧地完成了言曄的要求,而言曄也低头轻啄林琛的额头作为奖励,林琛抬眸对上言曄的俊顏,金灿眼瞳,喉结滚动,他情不自禁抚上言曄的硃砂痣,他的神仙主人既美丽又性感,真是他所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林琛环上言曄的腰桿,他啜了一口言曄的红痣,又用着烫人红颊轻蹭言曄的胸膛:「主人......还想要我怎么做......」 林琛的撒娇,让言曄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今日的林琛特别地温驯可爱,言曄被林琛激出更大量的信息素,他又命令林琛把嘴张开,林琛微微张嘴,言曄将指节伸入湿热小嘴一番搅弄,他恶趣味地夹住林琛的舌头向后一拉,银丝般的唾液不停顺着指节滴落下来。 「小瞎子真乖,我好喜欢。」 得了称讚的林琛,心底满是被主人肯定的喜悦,无奈他张着嘴连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呜呜咽咽哼着软绵细吟,大肆翻搅一阵,言曄将指节抽出时还连带拉出一条丝,他又道:”转过去,背对我趴好。” 林琛似是明白言曄要做什么,他挪了挪膝盖转过身,自己伏低身段翘起浑圆肉臀,未等言曄开口,他更是主动地把双腿张开,粉嫩穴口就这么赤裸裸地展露在言曄的眼前。 言曄扳开嫩白臀瓣,湿润指尖在穴口前轻压搓揉,粗礪的指节挤入紧实甬道,一进一出之间,传来阵阵酥麻的舒爽感,言曄循序渐进地将三指塞入,指节刮挠敏感肉壁,带来一波波愉悦快感,林琛的下身也逐渐硬挺起来,他随着抽送速度,不自觉地扭着腰枝,轻声哼道:「嗯......主人......里面......」 手指的抠弄进出,紧实小穴也变得比方才还要松软许多,言曄的下身虽然早已胀疼得难受,但他仍忍着长驱直入的慾望继续替林琛扩张,只不过细细的撩人欢愉,渐渐满足不了贪婪慾望,林琛需要更强烈的快感来满足他的肉慾,林琛魅惑般回头,他眨着湿润大眼,骚气四溢地晃了晃臀,软声喊:「主人......我想要......」 言曄一看他的小瞎子这么哀求着自己,一股慾火猛然烧上心头,这么可爱又骚浪的样子,差点就让他把持不住,只是有鉴于初回的性事经验,加上二人多日未行云雨之事,为了不再弄伤林琛,言曄思量这次大概要扩到四指才可以。 言曄一边说一边将左手食指塞进撑满三指的后穴里,他柔声哄着急躁的林琛:「小瞎子你再等一会儿,我怕你又会像上回一样流血......」 后穴虽被修长指节塞满,只是浅入浅出的进出却让林琛难以忍受,这种隔靴搔痒的撩拨,真快把林琛的耐性给消磨殆尽,他急切地哼哼几声想催促言曄赶紧进来,无奈言曄却是温声继续哄着林琛再等等。 「小瞎子再等等,你别......」 言曄还在安抚林琛,怎料下一刻,林琛竟转头右手还向后一伸,他拽着言曄的手腕猛力一插,粗长指节使劲捅入深处,指尖擦过敏感点的瞬间,林琛爽到腰都要软了,得趣的林琛,抓住言曄的手就自个儿玩了起来,爽到失神的迷濛双眼还直勾勾地看向言曄,他发浪喊着:「主人......啊......好棒......」 林琛的放荡媚态,言曄呼吸又是一窒,言曄这次是真被林琛燃起燎原慾火,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声:「小瞎子......你别这么勾引我......」 只是林琛根本就没注意到言曄被自己撩上火,他兀自继续摇着他那白嫩骚臀,浪叫道:「嗯......里面好满......主人......」 言曄本想慢慢来,谁知骚劲上头的林琛简直浪到没边了,这让言曄是如何能继续隐忍下去,言曄迅速抽出塞在后穴的手指,他扶着胀到发疼的肉柱毫不留情地奋力捅入,粗长异物猛然塞满后穴的当下,强烈快感袭上四肢百骸,林琛舒服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言曄按住林琛的腰肢开始耸腰抽送,嫩红小穴贪婪吞吐炙热肉柱,湿漉的淫浪汁水打湿了两人的交合处,林琛夹紧屁股配合着言曄的猛力衝撞,张嘴浪叫的同时又哼哼喊着主人,这么骚浪的小瞎子越叫就越把言曄给惹上火。 「主......主人......舒服......唔嗯......好......舒服......」 兇狠的操干,硬生把完整的字句撞得细碎,随着猛烈快感不间断涌上,林琛的身子也越发紧绷,快感累积到极致,林琛白皙的颈子微微后仰,一股腥羶浓精溅射出来。 林琛尚沉浸在刚射过的馀韵,但操红眼的言曄却不打算让他休息,他将下身抽出又给他可爱的小瞎子翻了个身,变成林琛背对侧躺在言曄身旁。 「主人......?」 迷糊的林琛傻愣回望,却见言曄又命令:“把腿抬起来。” 林琛照着言曄的话,自己伸手勾住左腿,淫荡穴口抵在言曄硕大的龟头前方有意无意磨蹭,被操开的小穴,随着呼吸一张一合,隐约还能见到里头的殷红媚肉,言曄没有多想,扶起粗大肉柱一股脑捅了进去,空虚的后穴一下子又被塞得满当当,酣畅快感舒爽地令林琛起了疙瘩,只是言曄才进入没多久便又急切耸起腰来。 强悍且快速的抽插,迎来新一波的极乐快感,言曄抽送的同时,左手亦顺势环上林琛腰侧,他握住林琛的肉茎开始上下套弄,要硬不硬的疲软肉茎,被言曄擼动几下很快就充血硬挺。 「主、主人......别......别碰那......」 前后都被玩弄的强烈刺激,一时之间让林琛有些无法招架,只是林琛压根不知道,自己刚才把言曄惹上火,言曄不顾林琛的乞求,仍是继续捋动林琛的肉茎。 言曄吻上林琛发烫的面庞,低哑道:「小瞎子......你今天真的好可爱......」 后穴被捣弄的快感,肉茎被套弄的舒爽,铃口流出的淫水早已糊得言曄满手,林琛真是无奈极了,他才刚射没多久,眼下又被言曄玩到又有想射的感觉,林琛想将言曄的手拍开,言曄见状,马上又命令林琛不准他把手伸过来。 「主人......不行......我又要......啊......」 就在林琛以为自己要射的下一刻,言曄猛然按住林琛的铃口处,想射却射不出来的感觉,吓得他赶紧回头,林琛用着软糯哭嗓,哀求道:「我想射......主人......快让我射......」 「小瞎子再忍忍,我们一起出来。」 林琛知道言曄床事上到底有多么折腾人,他哪里有办法和言曄一起射,林琛苦苦哀求,言曄却是铁了心要和林琛一起射,他又加快身后抽送速度,弄得林琛更是为之疯狂。 「主人......神仙主人......求你......快拿开......」 忍得痛苦的林琛,焦急地眼泪都快落下,林琛的身体越来越紧绷,溼滑肉壁不停绞吸言曄的肉柱,言曄爽到头皮都发麻了,他侧头看向泪汪汪又苦苦哀求自己的林琛,这么惹人怜的模样,哪里能让红了眼的言曄就此打住。 “小瞎子,吻我。” 林琛吻上言曄的唇,呻吟般的哭嗓不停从林琛的嘴中流洩而出,言曄又大力抽插上百下,终在林琛坚持不住的最后一刻,松开了林琛的肉茎,后穴一股热流灌进深处,林琛也得以射出第二回的白浊。 激情过后,言曄神清气爽地打横抱着他乖顺的小瞎子要去清洗身体,只是林琛却将脸埋在言曄的肩窝,看都不看他一眼,言曄知道林琛似是在和自己赌气。 「小瞎子,你抬头看看我好吗?」 林琛连理都不理言曄,他哪里肯照着言曄的话把头抬起。 「小瞎子别气了,下回我不这么欺负你了。」 虽然dom对sub本就有完整的控制权,可是比起强行命令林琛配合自己,言曄其实更在乎林琛的感受,他又哄了林琛许久,总算让林琛愿意抬眸看向他,林琛赌气地撇了撇嘴,问道:「主人......真的不会再这样了吗?」 「真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言曄也不知道他的倔脾气小瞎子到底消气了没有,他又问:「小瞎子你这是原谅主人了吗?」 二人愣是又互看好半晌,正当言曄以为林琛大概要和他生闷气到天亮的时候,林琛竟自己噘起嘴,凑上前亲了言曄一口。 「小瞎子你消气了吗......?」 「......恩。」 林琛一应答,言曄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他又再次向林琛保证自己不会再这么欺负他,林琛自己心底也明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dom会去顾及sub的情绪,唯有言曄,他独一无二的神仙主人才会这么将他捧在手心上疼,林琛又上前亲了言曄一口,软糯说道:「等等......让小瞎子替主人擦身体吧......」 「真的?」 「真的,但是......洗完澡就睡......我们不能再洗一次了......」 言曄会心一笑,他笑回:「好,我们就洗这一次。」 57 偷天换日 时间很快就来到祭司交接的前一晚,许褚忙完今日的治疗,他洗了个澡换上乾净衣物便又赶着前去拜访范珩。 「这几日您的身体还好吗?祭典的事情若是真的忙不过来,就让我接手处理吧。」许褚边说边把装了圆蟹高脚蛛的虫瓮推到范珩面前。 「你不用担心祭典的事,现在你只需要专心治疗病患就行。」 范珩收下许褚送上的祭品,他简单交待几句明日之事又向许褚询问言曄的近况,许褚回覆言曄近来情绪还算稳定,陆地人的血也是准时由乌鸦送来,而且他已和言曄达成共识,调息日期间陆地人仍继续待在言曄的居所,取血一样会由乌鸦送来。 范珩对此并没有表示其他意见,但他又开口交待许褚另一件事:「对了,调息日前一週你趁追随者入内给言曄准备衣物和吃食的时候,顺道让侧听虫留在言曄的住处里面。」 范珩的要求倒让许褚有些不解,过往言曄设下结界之后,范珩也不会刻意在里面内放置侧听虫监视,就如言曄所说,少了魔能来源的权杖,言曄体内的魔能其实是不足以强行打破结界,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在言曄的居所里偷藏侧听虫? 范珩当然也看出许褚的疑惑,他又补充道:「往后你就是阿卡德的祭司,既然你和言曄已经达成共识,我也不便再对此事指手画脚,不过做事谨慎点总是好的,尤其陆地人不是和他关在一起吗?即便言曄做了两个结界,也难保不会突然发生不可控的意外。」 「原来是我思虑不周,感谢您的教诲,许褚会谨记在心。」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承接我衣钵的孩子,我知道你很想把事情做好,但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你还年轻这些事全都是经验,没有人天生就会。」 「好了,我也不拖你时间,明日你可有得忙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因明日举行祭司交接仪式的关係,东西二区的病患治疗也往后推迟将近两个小时,许褚也顺着范珩的话,早早离开范珩的居所,许褚一离去,范珩也拿起桌上的虫瓮走进自己的虫室,只见范珩又取来另一罐虫瓮,他将覆在虫瓮上的石盖移开,两罐虫瓮一打开,虫瓮里面各跳出一隻巴掌大的蜘蛛,这两隻蜘蛛外观极其相似,只是一隻是普遍常见的白脚蛛,另一隻则是许褚带来的圆蟹高脚蛛,这两者之间,仅有圆蟹高脚蛛的虫腹尾部会出现两颗圆点状的白斑,范珩先是拿了顏料在白脚蛛虫腹点上两颗白斑,而后又将两隻蜘蛛掉包。 圆蟹高脚蛛,养成时间极长且饲养相当不易,磨成虫粉之后食用,生者能延年益寿,死者能起死回生,范珩知道程尧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阿卡德,为了保险起见,范珩正好趁这次的神恩祭典顺势给自己留条后路,只要用言母的性命作为要胁,即便范珩因病弥留,他也能在死后强逼言曄復活他。 翌日早上九点,神堂内正在举行祭司交接仪式,言曄身穿纯白王袍坐在台阶上的王座,他居高俯视底下的范珩和许褚,今日的神堂正门大开,门外站满阿卡德的百姓,他们都想一同见证阿卡德新任祭司的诞生。 许褚单膝跪于范珩面前,范珩替许褚纹上象徵祭司的纹身,约莫一小时,许褚面容上半部已被范珩纹上深墨绿的纹身。 纹身结束,接下来要进行灵能虫绑定,范珩抱来一瓮虫瓮,里头是一隻未与祭司绑定的灵能虫,他让许褚使用灵力引导灵能虫爬出虫瓮,灵能虫循着灵力爬上许褚的手背大口咬下,当灵能虫吸了祭司的鲜血,就代表这隻虫此后只专属于这位祭司。 完成灵能虫绑定,范珩最后替许褚披上绣着阿卡德国徽的玄色祭司外袍,新旧祭司正式交接完成,言曄从王座上缓缓起身,范珩退至神堂之外,独留许褚继续跪拜于言曄面前。 「许褚,你愿为阿卡德这片净土,献上你的血肉,你的灵魂,你的一切于阿卡德吗?」 「我愿意。」 言曄高举手上的枯木权杖,如鹰般的锐利瞳眸傲视神堂外的眾人,阿卡德的百姓,不约而同地对着言曄虔诚跪拜。 「我最挚爱的阿卡德子民,我将以先祖之名,替阿卡德这片净土迎来第一百零一代祭司。」 58 程尧的记忆 因先前已和许褚谈定调息日前一週和当週将暂停治疗工作,于是言曄今日就把行程稍作修改,改成前往阿卡德广场巡视祭典的准备进度,阿卡德广场,环状腹地佔地数顷,广场正中央地面刻着直径约莫三公里的阿卡德国徽,此处是阿卡德的中心命脉,地面所刻画的国徽实则为一巨大魔法阵,需每两个月由王上在此阵注入大量魔能,用以继续维持阿卡德这个空间。 平时此地间杂人等不得擅自出入,但当阿卡德有大型活动或重大消息需要宣布,王上或祭司便有权能发布命令,强制将年满十八的平民、追随者聚于此地,广场上摆着一尊百米高的恩基石雕,雕像前方是一座隆起高约五米的梯形石台,石台中央处会空出约二米宽的走道,左右两侧则会摆放上呈的供品,按照往年的徵收顺序,因平民人数最多,故优先徵收平民送上的诺亚,高台上摆着一缸又一缸的土缸,缸里全部放着平民们上缴的诺亚。 言曄一到广场,现场早已聚集不少平民要前来上缴供品,而范珩则在一旁监督徵收进度,如今范珩已不再是祭司,只见他一袭麻色长袍,缓缓走至言曄面前跪拜行礼。 「徵收还顺利吗?祭典能准时赶上?」 「王上,目前东区已徵收将近一半左右,肯定能在预定时间内赶上祭典。」 范珩将言曄领到纪录供品上缴的石板前,言曄一看,确实已有大约半数的平民都已上缴诺亚,只不过让言曄感到意外的是,石板上竟纪录许褚提前上缴圆蟹高脚蛛,若依往年的惯例,当追随者上缴虫瓮之后,范珩会暂时先将虫瓮摆至广场右侧的石室内安放,现在只要在调息日闭关之前,偷偷潜入里头将圆蟹高脚蛛给调包就行了。 「依现在的进度,东区的徵收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完成?」 「大约还要再二天,接下来就能开始酿造诺亚酒以及进行追随者的徵收。」 神恩祭典本就是十多年前因飢荒顺应而生的大型仪式,当年第一次举行神恩祭典,言曄见范珩欲将人民上缴的诺亚全数捣碎当作食用虫的饲料,言曄对此竟持不同看法,后来二人讨论达成共识,为避免阿卡德再次发生粮食不足的情况,言曄建议将这些诺亚製成能永久保存的诺亚酒,再将这些酒全数存放到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好,那我过几天后再过来巡视一次状况,调息日这段期间,如果真的忙不过来的话,你就让许褚抽空过来帮忙。」 眼见广场内还有许多等候上缴供品的平民,既然祭典进度一切顺利,言曄也准备打道回府,只是言曄一转身,他却双眼瞪大、脸色一白似是看见了什么。 「王上……您还好吗……?」 言曄不可置信地看向高台正中央的位置,不知何时,那里竟跪着一名男人,男人怀里还搂着一名胸口满是鲜血的女人,男人神色悲慟,佈满血丝的双眸不断涌出不甘的泪水,这个男人,正是诅咒阿卡德的始作俑者──程尧。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用一生来守护的人民……为何要这么背叛我……』 程尧撕心裂肺的哭声窜入言曄的耳里,与此同时,言曄的眼前竟莫名出现奇怪的画面,这一幕幕的画面在言曄眼前飞速闪过,他甚至开始听到周遭传来嘈杂的说话人声。 「明明就是你背叛阿卡德,怎么能把自己的错,怪到我们人民身上……」 「王上本就要遵守王律,是你违反在先,竟然还想着把责任推卸给自己的人民!?」 「是阿,想不到程尧你是这种品行……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够格让我们跪拜……」 纷乱的议论声宛如雪花般不断从言曄的身后传来,言曄猛然一回头,他竟见到广场内站满数以万计的阿卡德人,这些站在广场内的平民及追随者,他们各个都不约而同地指着高台上的程尧批评辱骂。 『我这一生……都奉献给阿卡德……可是就连我这么一点愿望……你们为什么都……』 高台底下这些虚幻的阿卡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愤愤指责程尧,椎心刺骨的尖酸字句,就像一把利刃无情刺向程尧,而高台上的程尧似乎对这些谩骂无动于衷,他仅是搂着已死的女人兀自放声痛哭。 『我饶不了……饶不了……范珩……还有你们所有人……』 情绪崩溃的程尧,嘴里说着模糊不清的字句,台下的阿卡德百姓似乎尚未察觉程尧有异,只见程尧将女人轻放在地,而后又往自己的食指用力一咬,开始在地面上写起字来,言曄一看很快就意识到程尧肯定是要用自己的血,在地面写下诅咒阿卡德的血誓,言曄没有多想,他欲开口制止却惊见程尧又从掌心化出一支匕首来。 程尧抬起头,他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开始唸起血誓:『我以血为誓,用命成咒,我将诅咒阿卡德这片土地永无寧日……』 程尧一唸完,他毫无悬念地将匕首往自己的心脏刺了进去,锋利刀刃刺入体内,大量鲜血失控喷溅而出,程尧宛若洩了气的皮球,只见他身子一软,面部朝下倒卧在血泊之中,他用着爬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瞪向言曄。 『此恨……永生永世……阿卡德……必将灭亡……』 两人一对视,言曄瞬间感受到自己的脑子里面,就像是被人强塞进不属于他的记忆那样,他的脑海浮现各种画面,他看见程尧低头亲吻他心爱的女人,他看见程尧怀里抱着刚出世的男婴,他看见程尧哭着向阿卡德的百姓乞求放过他的爱人...... 「不......快停下......你到底......」这些往昔回忆正在蚕食鲸吞言曄的思绪,大量的画面不断在言曄脑内跳转,言曄只感觉他的脑壳痛到好似快要炸开,他摇头晃脑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试图想让这些失控的画面立刻停止下来。 一旁的范珩见言曄没来由地说着奇怪的话,双手还不断举拳敲头,吓得他赶紧上前搀扶言曄,慌张道:「王上......您是怎么了......您还好吗......?」 脑壳痛得嗡嗡作响的言曄,压根就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他的脑内全是不属于他的记忆在快速跳转,言曄顿时陷入一阵疯狂,他开始扯起自己头发,对着无人的高台放声大吼:「停下!快停下!你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王、王上您清醒一点......」 「停下!我让你快点停下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过后,言曄居然就这么当着眾人的面前晕厥过去,现场登时乱成一团。 「来人、快来人!快把王上给抬回居所!」 59 封存的真相 言曄佇立于黑暗之中,前方徐徐走来一袭白袍的男人,言曄知道程尧又来到他的梦里,这次他未等程尧发话便抢先一步问道:「程尧,你是希望我保护程曦对吗?」 程尧轻轻点头。 「我知道你想让程曦逃过陆地上的飢荒,可是你用这种方式又能让程曦在这里撑多久?你就不怕范珩发现程曦的身分?」 言曄的质问让程尧漠然的神色起了些许变化,他反问道:「所以我才需要你保护他,还是说你有其他方法能让阿卡德人接受程曦来到这里?如果陆地的飢荒没有出现转机,程曦死于飢荒也是迟早的事而已。」 「你就非得用这种方式让程曦活在阿卡德?或许......」 言曄话音未完,程尧却突然插上话,他怒极反笑,说道:「我的过去你不全都看在眼里了?你到现在还看不透这些人的嘴脸?」 程尧又指着言曄身上的王袍,冷声笑问:「言曄,想想你为阿卡德付出了多少,但他们在背地里又是怎么议论你的?怪物?瑕疵品?」 「都这么多年了……程尧你真的不打算放过阿卡德……」 「放过阿卡德?你是凭哪一点来要求我放下?要不是范珩的血誓削弱我的诅咒,你以为现在阿卡德人还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什么血誓?你到底在说什么?」 程尧见言曄一脸疑惑,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程尧嗤笑一声,又道:「是啊,范珩为了坐实他那个位置,他哪里敢向大家承认,他用自己的灵力作为代价立下血誓,强行把我的诅咒给压制下来,只是他万没料到,我会破坏他的血誓再次给阿卡德降下灾难,虽然无法将这些丑陋的阿卡德人赶尽杀绝,但至少我已经达到让程曦来到阿卡德避难的目的了。」 「言曄你肯定还不知道吧?范珩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阿卡德会面临这些灾难,其实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为了让言曄看清真相,他开始说起那段封存的过去,程尧说,三十多年前他从十多名预之子里面脱颖而出,程尧在十八岁那年,成了第九十代阿卡德的王上,可是就在他上任后第二年,程尧某日竟无预警地失控,他将服侍自己的追随者给亲手杀了。 范珩本以为这只是个单纯的意外,怎知程尧这次的失控居然一连持续好几天,后来范珩才意识到程尧这样的精神状态,根本就不适合这个位置,只是程尧才刚即位两年,范珩哪里能在这时当着阿卡德百姓的面前坦承自己选出来的王上不适任,范珩是个特爱面子的人,他自是不会做这种打脸自己的事情,于是他说谎瞒了阿卡德人,说程尧因为魔能不足,才会造成短暂的情绪失控,于是调息日也因此顺应而生。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年,一直到了程尧三十岁那年,阿卡德没来由地爆发大规模的痢疾,虽不是特别严重的传染病,但因传染的速度过于快速,用来入药的虫乾一时之间变得供不应求,坊间的虫医只好转而向程尧求助,说是陆地上有种名为百里香的草药亦有治疗痢疾的效用。 为了前往陆地採草,程尧注入魔能打开陆之门,陆之门除非开啟时有特别指定地点,否则门一开啟就会是恩基当时预设的地点,而这个预设地点恰巧正是落在s区,在s区採草的这段期间,曾有几名陆地人撞见阿卡德人,背负王律的程尧无一丝迟疑便手刃了这些陆地人,但程尧却在过程之中,发现到原来生活在s区的陆地人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信息素,有些陆地人甚至还拥有和他一样的信息素,程尧为解开心中的疑惑,自此过后他时常私下跑到s区,后来程尧理解了什么是dom、sub,更和一名sub立下契约与之生子,于是程尧开始过上白天回到阿卡德,晚上前往s区两边跑的生活。 程尧的过往,就和言曄先前自行推敲得没有相差太多,只是他仍有些地方不懂,他打断程尧,问道:「可是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dom的话,为什么你会这么晚才出现信息素反噬的状况?」 「谁知道?我也希望和你一样在青春期就出现反噬,这样我就会直接死在范珩手里,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程尧一提此事,言曄赫然想起当年脱逃的事情,他又问:「当年是你放了我对吗?」 「恩,是你母亲苦苦哀求我,说自己的儿子就快被范珩处决,祭司的遴选本就不归我管,我本无意干涉可是她却告诉我,她说你是范珩选出来的预之子,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范珩似乎暗地计画要把给我拉下来。」 程尧说,那天言曄从陆之门逃脱之后,整个阿卡德闹得沸沸扬扬,只因关押囚犯的石门机关,仅有范珩或程尧才能打开,范珩和程尧为此起了严重的争执,不过范珩瞒着程尧培养预之子,这等以下犯上的行为,程尧乃是有权将范珩的祭司一职给强行撤下,但程尧自从在陆地上组建家庭之后,早就无心继续治理阿卡德,于是程尧便私下找上范珩,他说自己愿意主动退位,但他想离开阿卡德到陆地上生活。 这样的条件,老实说对程尧和范珩二者都好,更何况程尧卸任之后,身上没了王律的束缚,他就是自由之身,只要范珩愿意保密也不会有人起疑程尧的行踪,只是程尧给了范珩信任却是换来范珩的算计。 「算计?」 「对,正当我以为自己和范珩达成共识的时候,我没想到范珩竟然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范珩工于心计、城府深沉,当时程尧提出这样的条件,范珩直觉这背后肯定有异,于是他暗地给程尧投了侧听虫到他的身上,侧听虫与侦察虫不同,侧听虫因体型过于微小,加上他并不与祭司的灵力相连,但凡被缠上也很难察觉出来。 后来程尧在陆地组建家庭的事情终究还是曝光了,二人又因此起了更加激烈的衝突,最后两人短暂达成协议,范珩给了程尧一个月的时间,只要程尧愿意手刃那对母子,他就不将此事上报给先祖,程尧虽表面应允却是暂时的拖延之计,徬徨无措的程尧,天天到王祠祈求歷代王上给予自己帮助,无奈的是,无论程尧询问多少回,始终没有得到歷代王上的回覆,程尧被现实逼得走头无论,最终他还是做出拋下阿卡德的百姓,带着妻小远走高飞这样的选择。 当天晚上,程尧正想利用权杖前往陆地,他却感觉体内的魔能就像一滩死水一样,权杖内的魔能根本就不会进入到他的体内,说时迟那时快,范珩竟领着一群追随者护卫衝了进来,就在这一刻,程尧这才知道自己与范珩之间早就没了信任,原来范珩早就想将程尧拉下台,加上他根本就不相信程尧会亲手杀了那对母子,未到一个月,范珩就先将此事透过灵能虫回报给先祖,先祖也认为程尧不适任,于是他撤了程尧的头衔、断了权杖的魔能,程尧就这么一朝从王上成了阶下囚。 程尧被捕入狱,范珩第一时间也前往陆地要去把程尧的妻儿带回阿卡德当眾处决,只是程尧早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所以他将三圣物之一的永恆胸徽给调了包,他把假胸徽留在阿卡德,真的胸徽留在茅屋里面,程尧会定期对胸徽注入魔能,让胸徽内的魔能撑起茅屋周遭方圆百里的结界,只是程尧被捕当晚,那名女子为了要寻找程尧的下落,居然自行走出结界之外,范珩也因此得以将女子抓捕归来。 「因为我无法再替胸徽补充魔能,茅屋周围的结界很快就消散,范珩又再度领人到陆地想把程曦给带回来,但他找了很久却只有找到茅屋而不见程曦的踪影,不过当时范珩也没有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一个眼盲又年幼的孩子少了父母的庇护,根本就无法在外面生存下去……」 听到这里,言曄终于明白为何程曦会说自己一觉醒来,父母双双不见踪影,为了寻回自己的父母,程曦焦急地拿着他的木棍衝出家门,才会误打误撞闯入贫窟,而胸徽也真如言曄所料想那般,被程尧藏于茅屋某处。 「所以在这之后的事情,就是我刚才见到的那样……?」 程尧沧桑的面容,扬起一抹苦涩笑意,他朝着言曄点了点头,又说:「那天我跪在高台上,哭着乞求我的人民放过我的爱人,我哭着对他们说,我愿意一肩扛下所有罪过,只求阿卡德人和范珩饶了她一命……」 「可是无论我如何哭喊哀求,我的耳里却只听见人民对我的批判和谩骂,我不明白……我把自己的人生全都献给了阿卡德,到头来我竟是换得这样的下场……」 「当范珩命令追随者将石刀刺进她胸口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清醒了……原来脱下王袍以后的我,根本比奴隶还不如,这些贪婪又噁心的阿卡德人,全都把我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忆起这些不堪的往事,程尧终究还是忍不住落泪了,程尧见言曄犹如见到自己的影子,他们都是不该出生于阿卡德的dom,更都犯了爱上陆地人的错,为了保护他可怜的孩子,也为了不让言曄再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他揭开自己的疮疤,想让言曄看清这一切的真相。 程尧握住言曄的手,声泪俱下说道:「你千万别相信你的人民会与你站在一起,更别听信范珩的每一句话……否则你就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你现在只需要想着,你和程曦该如何活下去……别再插手管阿卡德的人民了……这样的阿卡德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 60 盘算 再次转醒,言曄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居所,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床边坐着正在替他诊疗的许褚,许褚递了一碗汤药给言曄:「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好多了。」 言曄虽是这么说,不过许褚仍然放不下心,方才他已替言曄仔细检查过一遍,身体似乎没有其他异状,只不过这次已是言曄第二回无预警失控,这让许褚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于是他刚才又让追随者送来更多的安神药及安神诺亚。 「这几天到调息日之前,你就先休息吧,祭典的进度我会帮你看着。」 「恩。」 「如果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你就让门外的追随者尽快来通知我。」 许褚因还有其他事要忙也不便多留,许褚一离去,言曄也将屋内的追随者全数支退,而隐身于一旁的林琛也怯怯走到言曄面前,言曄见林琛满面忧容,他牵起林琛的手轻轻一吻:「我很好,别担心。」 林琛半信半疑地将手贴到言曄的额头,他在言曄的脸上摸了好半晌,最后终于确定言曄没有发烧,他暗吁一口气,问道:「主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言曄笑着安抚林琛,他说自己会昏倒只是因为近期太过劳累,而言曄又向林琛说了接下来因为接近调息日,所以他这两週都能一直待在居所里陪伴林琛。 「调息日?那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言曄也仅告诉林琛过去的事,日常的事情言曄其实鲜少向林琛提起,不过为了不让林琛对调息日存有负罪感,他刻意将调息日说成是王上休息养身的日子。 三日后,言曄收到许褚发来的传音虫,说是平民的徵收已全数完成,现在开始进行追随者的徵收,言曄思忖,是时候该前去将圆蟹高脚蛛给偷偷调包,当晚两人吃晚饭时,言曄有意无意地哄骗林琛喝下不少安神酒,洗完澡过后,林琛一回房很快就沉沉睡去。 言曄见林琛睡下,他先是在寝间留了隻乌鸦,而后又利用权杖在墙上化出一个黑洞,言曄拎着空虫瓮走进黑洞之内,黑洞另一端的出口,是暂放追随者上缴供品的石室,里头摆着数百罐的虫瓮,每罐虫瓮的瓮身写着上缴者的姓名以及上缴虫类,言曄在里面环视一圈,很快就找到瓮身写着祭司、圆蟹高脚蛛的虫瓮。 言曄将瓮盖打开,里头跳出一隻脚长约七十毫米的八脚蜘蛛,蜘蛛细长的足部底端有着明显的白斑,言曄将蜘蛛抓到手上仔细端详,就连虫腹尾端也再次确认是否有无象徵性的两颗白斑,确认无误后,言曄将蜘蛛放进手上的空瓮,他又把其中一瓮追随者送上的白脚蛛放进许褚的虫瓮里面,为了不使人起疑,言曄将摆在地上的白脚蛛虫瓮给推倒,刻意製造出有人不慎踢倒虫瓮的假象,因白脚蛛并非特别稀有,往年也是常有打破或踢倒虫瓮的情事发生,通常范珩也不会特别花心思去追究此事。 言曄再度回到住处,所幸林琛尚在酣睡,他将到手的圆蟹高脚蛛暂藏于原先关押林琛的石室里面,待调息日闭关休憩之时再将之做成虫粉。 夜半时分,言曄回想起今日他与程尧的对谈,程尧提到他用胸徽做媒介维持结界,现在言曄就因三圣物不齐全,才会陷入宛如傀儡领导的窘境,如果他能找到永恆胸徽凑齐三圣物,除了能稳固自己的王权以外,他也能用实权压下那些背地议论言母的流言蜚语,经过一番思索,言曄最后决定赌一把,他必须找个时间亲自前往陆地,看能不能一举将失落已久的永恆胸徽给寻回。 61 诅咒的背纹 隔日,言曄替林琛取完血之后,果真一整天都待在居所里面,当晚言曄一回寝间却不是要就寝,反而是持着权杖在石壁上点出一个两米高的黑洞。 「主人,你是要出门吗?」 「恩。」 「可是主人不是说这阵子是你的调息日,那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言曄知道林琛想说什么,但他却仅是简单回答自己要去陆地办点事,林琛一听言曄要到陆地顿时心头一紧,他连忙喊着自己也想跟去,林琛拉着言曄苦苦哀求,说是自己离开事务所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虽然先前言曄表示自己有救下林浩,不过没有亲眼见到林浩安然无恙,总让林琛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拗不过林琛的言曄只好带着林琛前往n区,二人来到事务所位于二楼的房间,言曄给林琛施了道隐身术法,他又用魔能在林琛的右腕上缠了个结,林琛费解地看着手腕上打了结的黑气,线头的另一端牵起一条黑线,言曄也在自己的右腕上打了个结。 「我还有事要办,如果你确认林浩没事之后,只要扯断这条线我就会再来这里接你。」 林琛点头。 「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明白吗?」 林琛再次点了点头。 言曄离去,原先出现在墙上的黑洞也一併消失,林琛看了房里的时鐘,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林琛猜想这时间财奴和林浩应该已经睡下,林琛环顾房间一圈,屋里的摆设就和他离开前一样倒是没什么改变,林琛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隔壁房间的钥匙,他本想到隔壁房见林浩一眼就走,怎料他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却先听到一楼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是要我说几次?林琛他妈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你还硬跟我扯他是被人掳走!?你看他像个有钱人吗?到底会有谁想要带走他?」 「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有两个长相奇怪的人闯进来把琛哥给带走!」 「够了,你给我闭嘴!我比你更懂林琛那小子,他是由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他性子就特别悍,你觉得他有可能这么轻易就任人掳走吗?」 「我真的亲眼看见他被人给带走,我不是还有给你看房里掉落的弹壳吗?如果不是被人带走,那些弹壳你又要怎么解释!?」 「行,他如果真的被人带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绑他的人不来跟我讨赎金?这年头绑人不就是为了钱?否则谁要没事绑一个人回去浪费粮食!」 「那你就快去付赎金把琛哥给赎回来阿!琛哥为你付出多少,他不见了你难道都不会紧张吗!?」 「操,你这臭小子!是要我说几遍你才懂……」 林琛听着林浩和财奴争吵的内容,他真是无奈至极,看来这两人大概会吵到他再度回来那天,不过眼下看来,林浩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对着财奴说话,身体应是没什么大碍才对,林琛转身再度回房,他将钥匙摆回原先的位置,可林琛却没有第一时间扯断黑线通知言曄过来,而是从地毯底下的空心木夹层取出两把填满子弹的左轮手枪,林琛掀起下身的长袍,他在大腿左右两侧各系上腿掛枪套,转眼之间,林琛已将两把枪藏于衣袍底下。 同一时间,言曄一离开n区便马上前去s区山脚下那间破旧茅屋,久无人居加上风吹日晒,茅屋早就残破不堪,大门更因屋樑断裂倒塌而扭曲变形,言曄根本就无法进屋里查看,无可奈何之下,言曄只好站在门边先试着感应胸徽是否还遗留在此处,他左手紧握枯木权杖,强而有力的魔能在言曄体内流窜,他闭起双眼屏气凝神,开始将体内汹涌的魔能慢慢引导至自己后背上的阿卡德背纹。 阿卡德背纹乃为恩基赐予阿卡德的祝福祈语,它是祝福阿卡德的祈语亦是大幅增强魔能的咒语,言曄欲将魔能全部匯聚到阿卡德背纹,再由背纹将强化过的魔能扩散出去,让魔能在这座山区探寻永恆胸徽的踪跡,言曄将体内的魔能全往后背的方向推送过去,正当他唸起咒语没多久,逐渐往后背凝聚的魔能,猝然像是被人用力一掌拍散似的,原先井然有序的魔能,居然开始在言曄体内横衝直撞,抽筋剔骨的疼痛也随之而来。 这种情况只有言曄儿时适应魔能时才感受过的痛楚,言曄想不透,为何现在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反应?后来他又反覆试了几回,每当言曄将全身的魔能送往后背再唸起咒语,背纹便会将聚集的魔能给打散,魔能一失控,伴随而来的便是撕心裂肺的剧痛,因背纹的用途乃为辅助加强,若非短时间内需要使用大量的魔能,言曄根本不会特别去注意背上的阿卡德背纹,只是今日这么一试,他这才发现到自己的阿卡德背纹似乎有异...... 就在此时,言曄右腕上的黑线遽然断裂,心慌意乱的言曄,急切地想知道自己背上的背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仓促将林琛给带回阿卡德,二人一回居所,言曄马上拿出一大盆白色粉末将之泼洒在地,随后又转过身开始在林琛的面前宽衣解带。 「主人你是怎么了……?」 「小瞎子,你看着我的后背,然后把我背上的纹身画在地上给我看。」 「主人,怎么突然……」 「快点,我让你马上画!」 林琛都还没说完,言曄便不耐烦地急忙打断,这还是林琛头一回见到言曄这么严肃,林琛也不再开口询问,他开始在洒满白粉的地面画起言曄后背的纹身,约莫半小时,林琛按照言曄的要求将纹身给画了下来,言曄回头一望,脸色却是瞬间一白。 阿卡德古文有个特点,当文字正着写的时候表正面的意思,而当文字左右颠倒反过来写的时候,该字则是表负面的意思,言曄作为王上,他当然很清楚阿卡德背纹上头都写了些什么,若是正着唸祈语,其旨乃为祝福阿卡德以及能强化魔能的增强咒语,但倘若将这一段古语全数左右反过来写再唸出增强咒语,一正一反两两碰撞,那便会成为破坏容器的咒语,王上的身体说穿了就是容纳魔能的容器,范珩在言曄的后背纹上反义的咒语,这不明摆着早就预谋要毁掉言曄这个容器吗? 「主人……你还好吗……」 言曄一时之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这辈子受尽冷嘲热讽,为了保护他所爱的人,他捨弃一切自愿回到这座不见天日的牢笼,可说到底……范珩自始至终就从未接纳过他,他就只是范珩拿来平抚民心的一颗棋子,会不会到了最后他也会落得和程尧一样的下场,倾尽一生付出所有,最后却是换来一场空…… 62 不再忍让 言曄回想起自己继位王上之位的前一晚,当年范珩为了避免他们母子再次脱逃,他对言母下了蛊毒,强迫言曄永远留在阿卡德,这种被人掐住咽喉的日子,言曄已经隐忍十多年,他本以为自己只要撑到祭司轮替,自己就能摆脱范珩的控制,他还想着等许褚成为祭司之后,要将许褚拉拢到自己身边,让他瞒着范珩解掉言母的蛊毒,可言曄作梦都没想到的是,范珩竟在言曄即位之时,早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无论言曄再如何挣扎反抗,范珩总能将他死死踩在地上。 言曄越想就越是不甘,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吞忍、他的退让,全成了范珩伤害他的利刃,就在这一刻,言曄彻底看透这一切,倘若他再继续忍气吞声下去,不只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就连他最重视的言母和林琛可能也都保护不了。 「主人……你还好吗……?」 林琛轻扯言曄的衣袍,怯声喊了几声言曄,林琛不明白怎么一向温文淡雅的言曄,眼下居然会露出阴鷙狠戾的神情?林琛又喊了好几回,言曄终于抽回心神,他冷声说了句他要去冷静一会儿,便头也不回往澡间的方向过去,言曄一离去,林琛虽担忧言曄的状况,但他也知道现在似乎不是询问的好时机,现在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先把身上这两把枪先藏起来再说。 林琛爬上石床,石床左侧紧贴石壁,石壁若是细瞧会发现有处长宽约莫五十公分的方形切割痕跡,事实上这是一片空心的石板,林琛往石板右侧突起的圆点用力一压,机关式的开关设计,石板先是往里边微微陷入,随后又像道石门一样缓缓向右开啟,石板一开,里边又是一个深约一米半的窄型石洞,里头放满被褥以及平时不常穿的衣物,林琛将枪枝塞进衣物堆里再赶紧按压机关让石板关上。 一小时过后,言曄再次回房,他的脸色看似已经和缓不少,林琛虽二度开口询问,言曄却仅是冷淡敷衍几句,倒头就往床上躺,隔日一早,乌鸦送血之后没多久,许褚便领了数名追随者前来,替言曄送上调息日这七天所需的吃食和衣物。 「衣物已经够了,一般的诺亚和滋补药酒再多送一点进来。」许褚对着忙进忙出的追随者命令道。 往年言曄会提前数日就架起结界进入闭关,可是这一回的调息日却出现不少意外,言曄先是没来由地失控两次,再来现在都已经临近调息日,言曄却迟迟未有动作,心急如焚的许褚一早就前来言曄的居所,暗示言曄尽快架起结界,许褚的命令,追随者自是不敢怠慢,他们很快就将五盘堆成犹如一座小山的诺亚以及十多瓶滋补药酒送进来。 「王上您要的东西已替您备妥了,这段时间还请您好好休息。」 言曄明白许褚在拐弯要他赶紧架起结界,他站起身,语气冰冷:「恩,你先过去神堂吧。」 「知道了。」 许褚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瞬,他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唸了几句咒语,但见许褚身后的追随者身上,纷纷跳出不到一毫米的侧听虫,为了不让言曄发现有侧听虫的存在,许褚刻意让侧听虫藏匿在居所的各个角落。 眾人离去,言曄从体内化出权杖,他在石墙开了两个黑洞,墙上大约十公分宽的黑洞另一端连接着神堂,另一个半米宽的黑洞则是留给乌鸦前往西区的病人隔离所,言曄举起权杖往地面用力一敲,权杖落地那一瞬以权杖为中心,扩散出一大圈肉眼可见的黑气屏障,屏障穿过石壁不断向外扩大,最后形成一个巨型半圆状,将言曄的住所给包覆其中。 结界架设结束,言曄将手上的权杖往黑洞放了进去,待在一旁的林琛,实在不解言曄此时的举动,就林琛看来,这一点都不像是言曄口中说的休息,看上去倒比较像是言曄刻意将自己给囚禁起来,否则言曄为何要在住处周遭架设结界,更特意把自己的权杖往外面送? 事情告一段落,言曄对着林琛招了招手,柔声喊道:「小瞎子饿了吧?快过来吃点东西。」 林琛杵在原地,他摇了摇头又指着墙上的黑洞,言曄很快就明白林琛担心什么,他又说:「别担心,另一侧听不见也看不到我们这里在做些什么。」 林琛顺着言曄的话,坐到摆满吃食的长桌前方,他接过言曄递上的诺亚开始吃了起来,过程中林琛的视线不时瞟向言曄,今天言曄看似又恢復往常的温和,林琛暗忖,是否该再次询问昨晚的事?抑或是改问言曄刚才为何要在住处架设结界? 「小瞎子,再吃颗诺亚吧。」 言曄又拿了颗诺亚塞到林琛手里,林琛看着手上的诺亚,踌躇片刻,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道:「主人,昨天你……」 林琛话才说一半,就见言曄抚上林琛的脸庞,温声笑说:「已经饱了吗?怎么不多吃一点?」 林琛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他能明显感觉出来言曄不愿再提昨日之事,未说出口的问话,林琛也只能忍住吞回肚里去,正当林琛想改问结界一事,言曄却猝不及防插上话,他问:「小瞎子,昨天回去有见到林浩吗?」 「有,还碰巧听见林浩为了我和财奴大吵一架……」 「你和林浩感情很好?」 林琛点了点头,他开始说起自己和林浩的事情,林琛说,当时财奴的事务所刚成立没多久,某天林琛一起床,竟发现事务所门前蹲了个年仅八岁的瘦弱小乞丐,本来财奴是要将人给直接撵走,毕竟事务所客源尚未稳定,里头还有好几个财奴带回的孩子要养,他哪里有那个间钱再去多养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 本来林琛只是想给碗白饭就把人打发走,岂料这个小乞丐却硬是抱着林琛怎样就是不走,最后林琛还是对这个孩子起了惻隐之心,他哀求财奴好半晌,还用了会加倍工作来抵这个孩子的饭钱,总算是求得财奴让步,而这个小乞丐也就这么成了财奴年纪最小的养子。 林琛滔滔不绝地说着往事,不过他却发现言曄温和的脸色竟莫名增添几分严肃,林琛赶紧将话打住,小声询问:「不过……主人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小瞎子,如果能选择的话,你愿意为了我拋下陆地的一切,永远和我留在这个地方吗?」 林琛不解,言曄分明说过这里的人容不得林琛,那言曄为何又要问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两人对望半晌,言曄神色凛然似乎也不像是随口一问。 「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个问题,林琛私下早就想过好几回,心里更是早有了明确答案,言曄说,他给林琛自由和双眼,想让他去看遍这个世界,可是对林琛而言,他确实想把这个世界的美好全都亲眼看过一遍,只是倘若他的自由,是用言曄的苦痛换来,那么他寧可不要这份自由,他愿终其一生都陪着言曄活在这块与世隔绝的土地。 林琛圈上言曄的腰桿,笑着就往言曄的怀里鑽,他没有回答言曄,仅是抱着言曄轻轻点头,林琛一点头,言曄起先紧绷的神色竟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言曄昨晚用了一整夜的时间,终于将纷乱的思绪给平復下来,起初言曄为了保护林琛也为了顾及阿卡德,他天真地想着等黑斑症一事平定之后,若是陆地上的飢荒还尚未出现转机,他就要暂时瞒着眾人到陆地上给林琛送粮食。 可就在昨夜,言曄终于顿悟了,他的委屈求全不是顾全大局,反倒是让人踩到头上恣意欺凌,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言曄的隐忍退让而体谅他,那么从今往后无论是任何人任何事,言曄绝不会再心软忍让半分,倘若林琛想永远留在阿卡德,那阿卡德的人民就只能无条件接纳林琛,若是林琛不愿留在这里,他也要这些阿卡德人全部跪在林琛的面前,恭敬地将他迎出陆之门。 「小瞎子,谢谢你。」 「主人你是怎么了……?」 「你说你愿意为了我而留在这里。」 「真希望有那么一天……这里的人能接受我这个陆地人……」 言曄听着怀里传来的嘟噥声,他面上带笑地紧了紧怀里的小瞎子,眸底却是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狠意,他说:「恩,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我的人民能欣然接受你留在这里。」 63 圆谎 同一时间,神堂内的追随者已把言曄的权杖摆到王座上,许褚见状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因东西二区的治疗还在继续,许褚又准备赶到西区查看病患状况,正当许褚欲赶往西区,身后追随者却突然来了传话。 「祭司,贤者传话,请您今日的治疗工作结束之后,拨冗前往他的住处议事。」 在阿卡德文化里,原祭司退位以后将受封为贤者,虽位阶降至追随者并不得干涉阿卡德国事,但贤者仍是德高望重且受人景仰的存在。 「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今日治疗一结束,许褚也在第一时间前去拜访范珩,两人一坐下对谈,范珩先是向许褚简单回报祭典进度,之后又问了许褚是否有给言曄暗地投放侧听虫。 「有,今天让侧听虫潜入王上居所了,另外请示先祖黑斑症一事,我打算等到调息日结束再进神坛,届时我会用这件事为由亲自拜访王上,除了知会王上以外也会一併将里头的侧听虫回收。」 侧听虫因不与操纵者的灵力相连通,所以操纵者并无法即时对侧听虫下达命令,仅能透过操纵者在附近唸咒发号施令,侧听虫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不过范珩一听许褚的解释,却是神色一凝、眉头轻蹙,他问:「你打算等到调息日结束才进神坛请示先祖?」 「恩,毕竟这段时间只有我在照看患者的状况,我就怕自己进了神坛,会突然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这阵子病情只靠汤药不是也控制得很好吗?就算你进了神坛,临时出了什么状况我也会替你照看,眼下越快问出黑斑症的解决之道自是越好,没必要等到调息日再进神坛。」 自从上回先祖回覆黑斑症乃为诅咒,范珩便对此事耿耿于怀,他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催着许褚赶紧进神坛,只是听在许褚耳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身为贤者的范珩本就不得再干政,但眼下他却又像过去那般,堂而皇之地指示许褚该怎么做事,这样的行径倒让许褚心里起了疙瘩。 不过许褚跟在范珩身边多年,他太过了解范珩的脾性,若是和范珩硬碰硬绝无好果子吃,尤其现在他才刚上任,绝对不能在范珩面前发难,许褚扯了扯嘴角硬是挤了个假笑,说道:「谢谢贤者您对许褚的厚爱,尤其这次祭典您还愿意亲自张罗,我怎么好意思再这么麻烦您,神坛的事情还是照我安排的时间就好。」 「此次前来,还想顺道请教贤者,上一回先祖给的回应是什么?这样我才好继续接着问下去。」 通常若是先祖给的回覆不够完整,祭司就需要再继续往下询问来推敲先祖完整的神意,只是十几年前,许褚和好几名预之子都被范珩关在石屋里学习,是一直到了程尧自尽、飢荒横行,范珩一人治理阿卡德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不得已才提前将许褚从里头放出来,让他以见习的名义跟在自己身边学习。 当年阿卡德人为避免招诅咒上身,各个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程尧的事情,所以许褚实际上并不了解当年事件的全貌,他所认知的一切全是范珩灌输给他的,正因如此范珩怎么可能会对着许褚坦承,当年飢荒根本不是天灾而是程尧的诅咒,而自己无法用灵力请示先祖,则是因为自己将灵力拿去献给血誓,但凡说了一个谎就必须说更多谎来圆谎,范珩现在就是不断地在替自己圆谎,对于许褚的要求,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将这些谎言给戳破,否则他这一生积累的名望都会毁于一旦。 「这是你头一回上神坛,我担心你在询问和解读上会出现偏差,这样吧,我先给你几个方向,等你问到答覆之后,再来我这里和我讨论。」 未等许褚答覆,范珩便逕自接着往下说,他给了许褚三个方向。 一、 陆地哪里还有能治疗黑斑症的治癒之血? 二、 除了治癒之血,是否还有其它方法? 三、 黑斑症还要多久才会在阿卡德真正绝跡? 范珩虽清楚血誓该如何破解,只是唯一和程尧有关的那个盲孩早就不知去向,因此范珩下意识把先祖给的治癒之血当成是黑斑症的解药,而非联想到那是破解血誓的方法,虽然范珩已私下将立下血誓的那块石头做了修復,只是目前看来效果似乎并不怎么显着,若是这场黑斑症真的盼不到尽头,范珩也作了最坏的打算,必要的时候他将会牺牲言曄,让他献上生命作为祭品,立下能压制程尧诅咒的血誓。 只是范珩这样的回覆,许褚直觉要不是范珩在隐瞒什么,就是范珩仍把自己当成祭司,还想将这件事攒在手里不愿放心交付予他。 「今天你也累了,我也不耽搁你休息,等你得到先祖的答覆,我们再来讨论先祖的神意。」 许褚心里虽清楚范珩此等行为已是僭越,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须以大局为重,绝不能在这时和范珩撕破脸,许褚礼貌点头笑道:「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64 我们的客人 自从言曄从陆地归来之后,林琛发现言曄不只变得寡言还时常独自陷入沉思,虽然林琛有关心过言曄好几回,但每次都被言曄给草草带过,今天是调息日的第五天,言曄每天依旧会让乌鸦替林琛取血,而二人吃过早饭之后,言曄便会进入先前关押林琛的石室,一直到了晚上八到九点左右才会再次出来。 前几日言曄是拿着生火用具以及几片轻薄的石板走进石室,今日则是拿了土钵及研磨用的药杵,言曄这些举动,林琛实在很难不联想成言曄在製作黑斑症的解药,虽然林琛心里也清楚这是迟早的事,可当这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林琛仍是难掩心中的焦虑,这几天林琛就像个傻子一样,每当言曄进入石洞,林琛便会在门外来回踱步,一直等到言曄从石洞里再次出来。 晚上九点,石门再次开啟,言曄又见到林琛站在门外等着自己,两人一对眼,言曄冷淡的眸底漾起一抹柔意,他牵起林琛的手,轻声问道:「吃了吗?」 林琛摇头。 「主人......事情都忙完了吗?」 「恩,都忙完了。」 后面的话,林琛没有再问下去,他猜想言曄肯定是把解药做好了,言曄拉着林琛一起到正厅吃点东西,只是言曄刚才的回答,总让林琛一颗心悬在高处,他哪里还有间情逸致坐在这里和言曄吃东西。 「小瞎子,你只吃这么一些就饱了?」 「……恩,饱了。」 这些天林琛虽面上装得没事,但言曄也能明显感觉出林琛鬱鬱寡欢且变得特别黏人,言曄知道林琛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时机未到,有些事他还不能对林琛明说。 当晚二人洗完澡早早就上床就寝,调息日这段日子,言曄每天睡前都会花上一到两个小时教林琛说阿卡德语,只是今天言曄已经教了林琛两个多小时,林琛却是丝毫没有半点睡意,他仍继续缠着言曄要他再说教他说上几句阿卡德语。 「很晚了,快点睡吧。」 「我还不想睡......主人能再多教我一些吗......」 「小瞎子,现在也不早了,明天我有整天的时间能陪你,你如果真的想学,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林琛听闻,心里真是委屈极了,可他又不能将心底话真的说出口,林琛无奈地瘪了瘪嘴,低喃道:「新乎修尼咪呀摩。」 此话一出,言曄又回以林琛柔情似水的暖笑,他伸手将林琛给捞进自己怀里,言曄也在林琛的耳侧同样回了句晚安。 七天的调息日很快就结束,言曄的权杖也从神堂那侧的黑洞送了进来,言曄一拿回权杖,没过多久就将结界给撤下,而言曄也把候在门外的追随者传令进来收拾打理,屋内的追随者还在打理居所,门外却忽然来了一名服侍许褚的男追随者。 「王上,祭司传话,今日东区的治疗一结束,再请您派人通传祭司,祭司说有要事相议。」 「知道了。」 约莫一小时,屋内的追随者打扫完毕,正当她们准备离开居所时,言曄竟难得地将追随者喊下。 「在我回来之前替我送上黄金虫乾,再准备一点淋上黄金虫液的诺亚,晚上我与祭司议事时要顺道一起用餐。」 「好的,王上。」 追随者全数离去,言曄吃过早点后也准备前往东区进行治疗,只是出门前他却一反常态地把林琛喊到自己身旁。 「主人......怎么了......?」林琛一出声,围绕在他周身的隐身黑气瞬间消散退去。 言曄笑而不答,他对着林琛唸了道咒语,言曄的食指指尖窜出一缕混浊黑气,这层黑气将林琛全身上下给包裹得严严实实,林琛疑惑地摸着裹在皮肤上的黑气,它就好似一道保护林琛的屏障,林琛根本就无法穿透黑气直接触碰到自己,正当林琛想开口询问身上这层屏障的用途,却赫然被言曄出声制止,言曄又再次对林琛施放一道隐身术。 「小瞎子,今晚我们有客人要来。」 林琛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漂浮着两层不相容的黑气,而后又一脸费解地抬头看向言曄,只见言曄唇角勾起意味深远的笑意,说道:「晚上你就待在正厅里面,和我一起招待我们的客人。」 虽不解言曄背后用意,林琛仍是对着言曄点头表示知道。 「小瞎子记好了,即便见到客人也不能出声,只有我让你出声你才能说话。」 林琛再次点了点头。 言曄笑着走出大门,留下一头雾水的林琛自个儿待在屋里,虽想不透言曄此举是何用意,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林琛仍决定取出藏在衣物堆里的两把枪,他将枪套绑上大腿,双腿各藏一把枪以备不时之需。 晚上十点,林琛安静地蹲在正厅一角,这些追随者端来一盘又一盘的食物,她们将吃食全数摆到长桌以后,很快就又匆匆离开,林琛悄然走上前一看,桌上放了几盘他从未见过的金黄色虫乾以及果皮淋上金黄液体的诺亚,桌边还摆着几罐药酒,追随者离去没多久,大门边驀地传来石门开啟的嘎吱声,紧接着他又听见言曄和另一名男人的声音,林琛心脏猛地一缩,吓得他又赶紧躲回角落。 片刻之间,言曄和另一名男人已进到屋内,男人一身玄色宽袍,面容上半部还纹着特殊图腾的纹身,算上这次见面,林琛已是第三回见到这个男人,他知道眼前这人是毒杀林浩的男人,亦是阿卡德的现任祭司,许褚。 言曄面上带笑,入座前眼角馀光还扫了角落的林琛一眼,言曄坐上正厅内的主位,他看向许褚,手比右侧的空位,笑道:「坐吧,我让人准备了点吃的,我们边吃边谈。」 65 这份人情 言曄说,今晚这个餐叙乃念及许褚这段期间的辛苦,他才特意让人准备珍稀的黄金虫乾,以答谢许褚这阵子的辛劳,二人一阵间话家常,许褚才娓娓道来此次来意,他说从明日开始,预计有三至五天的时间会待在神坛请示黑斑症一事。 「既然你明天要进神坛请示先祖,那贤者已经有把先前问到的神意告诉你了?」 许褚暗吃一惊,他真没料到言曄那壶不开提那壶,竟会在这时问起这件事,只是许褚私心不想让言曄知道范珩还将实权攒着不放,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他这个新任祭司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故作镇定地咧嘴一笑,回道:「等我将先祖的神意给完整推敲出来,届时我会尽快派人过来通知你,我想你应该不急于一时吧?」 许褚这番回应倒让言曄会心一笑,就这个问题点上,许褚根本就没有回避的必要,言曄推测定是范珩不愿将上一回的神意告诉许褚,所以许褚才要这么跟自己兜圈子。 「是不急没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一出神坛之后,第一时间就过来向我报备,而不是先到贤者那里回报完才过来我这里。」 此话一出,许褚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他这样的奇怪反应也间接应证言曄的料想,言曄早有预感,现在的许褚也和他一样权力都被范珩紧抓不放,调息日那段日子,言曄日夜都在思考该如何将王权从范珩的手中夺回,最后言曄终于想通了,若是继续用温水煮蛙的方式拉拢许褚,可能还未将许褚拉拢过来他就会先被范珩反制,于是言曄决定一改温吞的行事作风,他欲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务必要先让许褚从今往后只听命于自己。 言曄见许褚不语,他又问:「怎么了?有什么困难,直说无妨。」 作为阿卡德的祭司,重大要事第一时间呈报王上本就是祭司的本分,但许褚现在却是面临夹在两者中间的尷尬窘境,不过碍于言曄的身分,他自是不可能当面拒绝他的要求。 「言曄你别多想,你是阿卡德的王上,我怎么可能会傻到权责不分?出了神坛自然会马上通知你。」 言曄一得到许褚的回覆,唇边笑意却是越发浓厚,不知怎地,许褚总觉得今日的言曄有股说不出的异样,言曄虽面上带笑,可字里行间却总带着咄咄逼人的恫吓,许褚下意识想尽快离开此地,他以休息为由表示欲先行回去休息。 「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怎么了?」 「我想让你替我母亲解蛊,我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到你成了祭司,还记得我们以前的约定吗?我也不求别的,就这件事……」 范珩给言母下蛊这件事,许褚其实是知道的,言母的蛊毒实为牵制言曄的手段,替言母解蛊本就对许褚半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许褚还可能因为解蛊而得罪范珩,未等言曄说完,许褚急忙打断:「言曄你先听我说,你母亲身上的蛊毒我还要再研究一下该怎么解,等黑斑症的事情全数落幕,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好吗?」 「你今天也累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休息,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许褚着急站起身,但见言曄面色猛地一沉,强劲魔能在言曄体内奔腾游走,一股强大且令人窒息的魔能从言曄周身流窜而出,就连纯白的虹膜也因此被染上一层黑,言曄微微瞇起眼眸,冷声问:「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恩。」 「那么,别忘了将留在我屋里的东西给带走。」 「什么?」 「你在我这里放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吗?还是你要我将整间屋子掀起来找给你?」 许褚脸色瞬间一白,言曄又道:「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把你的虫子给收回去,还有我没有说你可以走,你哪里都别想去。」 言曄和林琛二人的事情,总归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与其担心受怕躲躲藏藏,倒不如先行一步强逼许褚接受林琛的存在,于是言曄要求许褚当场将所有侧听虫收回去,不仅如此,言曄更逼着许褚现场听起侧听虫所纪录的内容,只是许褚才刚听第一隻侧听虫所纪录的内容,他瞬间倒抽好大一口气,整个人活像见鬼似的。 本该只有言曄一人的住所竟然会传来两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人是言曄的声音,而另一人居然是昏迷不醒的陆地人!?许褚越听,脸色就越难看,他听见言曄温柔地教导陆地人说阿卡德语,更听见他们每晚都用阿卡德语互道我爱你,许褚赫然想起,若是言曄和陆地人早已认识,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言曄初见陆地人那晚,他没有狠心杀了陆地人,更别说言曄将陆地人带回之后,屡屡表现出极其微妙的态度。 许褚听到一半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指着言曄崩溃问道:「言、言曄……所以你从那天……就一直欺骗我到现在……!?」 「恩,我骗了你。」 「你怎么可以和那个陆地人,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分吗?枉费我这么信任你……」 「信任我?在我屋里放侧听虫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言曄的反脣相讥犹如提火浇油,气得许褚上前一把揪住言曄的衣领,齜牙咧嘴回道:「这分明就是两回事,言曄你……」 只见许褚宽松的袖口,开始爬出一隻又一隻的百足虫,言曄见状,嘲讽般冷笑一声:「许褚你的虫根本就杀不死我,我劝你……」 说时迟那时快,言曄话音未完他的身后倏忽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声,紧接着他就听到许褚吼出凄厉的哀号,右肩中弹的许褚很快就将手松开,剧烈的疼痛让他痛到面无血色、双唇打颤,他按住血流如注的伤口,朝着空无一人的后方大声嘶吼:「出来!你这个该死的陆地人,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远离我的主人,否则下一枪我就打在你的脑袋上。」 林琛一开口,很快就现身于许褚的面前,方才他们二人的谈话,林琛其实从头到尾都听得一知半解,到了后面言曄和许褚更是直接起了争执,眼看许褚的袖口爬出数十隻百足虫,林琛担心许褚的毒虫会伤害到言曄,他想都没有多想,马上朝着许褚的右肩开了一枪。 听不懂陆地人语言的许褚,不断对着林琛咆哮叫嚣,他甚至还命令近百隻的百足虫爬往林琛脚边,但言曄早就给林琛设下保护的屏障,言曄的屏障坚固地就连子弹都打不穿,这些百足虫当然也都只能在林琛脚边围绕,根本无法碰到林琛一根汗毛。 「我数到三,你再不远离我的主人,我就杀了你。」 话音甫落,林琛开始用着阿卡德语倒数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只许褚吃惊,言曄也着实被他的小瞎子给吓了一跳,他先是没来由地朝着许褚开了一枪,现在更是倒数准备要轰掉许褚的脑袋。 「三。」 状况外的许褚,压根就听不懂林琛在说什么,所幸一旁的言曄及时插上话,他说:「陆地人说,如果你再不往后退,等他数到三,他就会一枪打死你。」 「......」 「二。」 就在最后一刻,许褚跨出步伐往后退了好大一步,而林琛一见许褚退开,为了避免他再次靠近言曄,林琛毫不留情地朝着许褚的双膝又各开一枪,痛得许褚躺在地上鬼哭神号。 「言曄......你、你们两个......啊啊啊啊啊———」 言曄意识到林琛似乎是想置许褚于死地,只是许褚尚有用处眼下还杀不得,言曄猛地回头看了林琛一眼,两人一对眼,林琛见到言曄神情严肃,而后言曄又释放浓厚的信息素,命令林琛马上把枪放下。 失血过多的许褚,才过这么一会儿已是奄奄一息的状态,言曄站起身,赶紧蹲到许褚的身旁替他疗伤,原先气弱游丝、命悬一线的许褚,就这么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又让言曄给救了回来,只是言曄在治疗的过程中,许褚却看见言曄对他唸了道咒语,一条形似锁链的黑气从言曄的掌心窜出并强行往许褚的胸口鑽了进去。 那条锁链就像有意识那般紧紧锁住许褚的心脏,许褚猛地感受到椎心刺骨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他摀着心口、脸色惨白,问道:「言曄......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许褚你知道吗?在陆地上如果想驯服一个人或家畜,陆地人通常都会给他们套上项圈,我刚才只是顺道替你套了项圈而已。」 「什么鬼项圈?你不就是对我下了咒?你到底想干什么!?」 言曄无视耳边的咆哮兀自往下说:「许褚,我会用这个项圈将你紧紧栓牢,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唯有照着我说的话做,你才能安稳地继续做你的阿卡德祭司。」 言曄由意识所幻化出的任何东西,每一样都能与言曄產生共感,而言曄施加在许褚身上的这条锁链,就好比他在许褚身上丢了侦查虫,他不只能监视许褚的一举一动,更能随时操控綑在心脏上的这条锁链。 「你疯了是不是?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如果还想要我替你母亲解蛊,现在就立刻把这鬼东西给我拿掉!」 「许褚你搞清楚,我现在不是在乞求你履行这份人情,而是我在命令你执行,你如果还想活命最好是给我安分一点。」 「言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疯了不成......?」 言曄一听,温润脱俗的盛世容顏,扬起一抹与之相悖的阴险狞笑,他说:「是啊,我还真被你们给逼疯了没错,过去都是我太过软弱,才让你们有机会把我弄成这副德性,不过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你们休想再掐着我的脖子逼我做任何事......」 「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还有,别想背着我伤害陆地人,若是让我发现了,不只你会死,我还会让你的亲人全部都来给陆地人陪葬,我这么说,你都听明白了吗?」 66 说谎的小瞎子 言曄这么大的转变,许褚吓到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就连言曄后面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明日你就维持原先的安排,我母亲的蛊毒就等你从神坛出来之后再替她解蛊。」 「……」 「如果听懂了,就给点反应。」言曄双眉一蹙,冷声道。 眼前的许褚看上去因为太过震惊而显得有些傻愣,这次言曄也不再开口催促,只见言曄缓缓抬手,白皙的指节绑着一条若有似无的黑线,这条黑线一直延伸到许褚的胸口,发楞的许褚就这么看着言曄指尖轻轻一勾,他的胸口遽然传来心如刀绞的剧痛,痛得他倒在地上不停打滚。 「痛、好痛……快住手……啊啊啊啊啊───」 许褚鬼哭神号哀求了好一阵子,总算是求得言曄愿意收手,言曄一停手,许褚狼狈地趴在地上,咬牙切齿道:「知、知道了,等我从神坛出来……我们再细谈解蛊的事……」 言曄一得到想听的答案,他满意地拍了拍许褚的肩膀,笑道:「恩,辛苦了,明天还要进神坛,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曄面上虽笑得灿烂,看在许褚眼里却是噁心至极,不过他亦有自知之明,现下言曄在他身上施了缚身咒,他必须更加谨言慎行,否则言曄一疯起来肯定会把他折磨到不成人形,许褚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硬是挤了个假到不能再假的假笑:「感谢王上的体恤……那么……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许褚离去,言曄环视一团乱的正厅,满地的血渍、掉落在地的弹壳,言曄心里竟没来由地兴起一股闷气,虽然言曄本就打算对许褚下咒逼迫他向自己低头,只是言曄作梦都没想到,林琛居然瞒着他藏了把枪,刚才还差点开枪把人给打死,幸好许褚被他给及时救了回来,不过林琛的脱序行径仍让言曄感到不悦。 言曄冷眼转头看了身后的林琛,他散发大量的信息素,说道:”现在立刻给我进去里面待着。” 林琛也不傻,他怎么会看不出言曄在生气,虽然心里委屈不过林琛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低头就往寝间的方向走,林琛一回寝间,偌大的正厅登时就只剩言曄一人,言曄用传音虫把大门外的追随者喊进来打扫,为了不让风声走漏,追随者一打扫完,言曄还特意封印了追随者的记忆。 午夜时分,言曄一回到寝间,林琛坐在床边垂着一颗脑袋瓜,就连言曄进门也不敢看他一眼,言曄走向林琛,右手伸到林琛眼前,说道:「把枪给我。」 林琛猛地抬头,他对上言曄冷淡的视线,两人对望好半晌,林琛最后还是把手上的枪放到言曄的掌心。 「就这一把而已?你还有没有偷藏其它枪?」 林琛摇头。 「真的只有这么一把?」 虽知言曄在气头上,不过林琛却也不愿将两把枪都交给言曄,林琛不想让言曄老是这么保护他,他更想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他最珍贵的主人,林琛点头,他轻眨湿润大眼,楚楚可怜地拉着言曄的衣角:「恩......真的就这一把,主人对不起......我做错事......」 即使林琛不说,言曄也知道这把枪肯定是从事务所带回来的,言曄本就容易对林琛心软,打从林琛眼眶一湿,拉着言曄道歉的那一刻,他的怒气早就消了大半,不过气消是一回事,该给林琛的惩罚言曄还是没忘,言曄继续板着一张脸,语气冰冷:「你做错什么了?自己说给我听。」 林琛其实也很懂言曄的罩门,小时候他做错事,言曄见他哭着认错很快就会心软原谅他,于是林琛用着惹人怜的哭腔,不时还装模作样吸了几下鼻子,一项一项细数给言曄听,他说自己不该私自藏枪,更不该突然出声对着许褚开枪。 「我不应该擅自行动......对不起......都怪我太莽撞......」林琛一脸委屈巴巴,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也蓄势待发快要落下。 「......」 林琛见言曄神色越来越纠结,他又马上扑进言曄怀里,哽咽说道:「主人想怎么惩罚小瞎子都可以......只要能让主人消气......」 林琛的眼泪很快就战胜言曄的怒气,言曄叹了口气,他把黏在自己身上的林琛给推开,无奈道:「小瞎子,我不是在气你开枪,我只是不能接受你有事瞒我,答应我,以后不许再有事情瞒着我。」 林琛泪汪汪地朝着言曄点了点头。 「那主人......不生我的气了吗......?」 「只要你诚实,我就不生气。」 「主人还罚不罚我......?」 言曄浅浅一笑,他捏了一把林琛的嘴边肉,笑说:「当然罚,做错了就得罚。」 「......」 幸好言曄后面又补上,他只是罚林琛进澡间时替他洗头捶肩这种小事,既然已将炸毛的言曄给摆平,林琛暗吁一口气,现在只需要把言曄支开,然后再把左腿上的那把枪赶紧藏进衣物堆就行了,林琛前一刻还双目含泪,下一刻马上又换上灿烂笑靨,他笑盈盈地推着言曄,笑说:「主人,我拿个乾净的衣服和擦巾,你先进去澡间泡澡吧。」 正当林琛暗自窃喜,以为这一回就这么给他蒙混过关,怎料下一瞬,言曄竟直接将林琛打横抱起,因为被言曄抱在怀里,原先宽松的长袍也因此紧贴林琛的腿侧,林琛藏在左大腿上的枪枝居然就这么隔着衣袍,直接浮出一把枪的形状。 「一起过去洗吧,衣服不急着拿,等会儿洗完……」 言曄话都还没说完,他的视线往下一移,他竟看到林琛的左腿上还藏着一把枪,言曄和悦的脸色也驀地一沉,他低头看向怀里冷汗直流的林琛。 「程曦,刚才是你自己答应我会诚实的对吗?」 林琛脸简直是黑了一半,他一抬头便对上言曄那彷彿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视线。 「那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你左腿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主、主人……你听我说……那个是……」林琛额上滴汗,他双眼飘忽,试图想鬼扯蒙骗过去。 言曄怒极反笑,他给了林琛一个特别耀眼的笑容,灿笑道:「程曦,知道再对我说第二次谎会有什么下场吗?」 「……」林琛忽地背脊一凉,他知道这一回可不是挤个几滴眼泪就能解决的了了。 67 主人的承诺 「主、主人真的就只有这两把......我没有骗你......我可不可以......」 「我让你说话了吗?双手再给我举高一点。」 言曄一喝斥,吓得林琛赶紧闭上嘴,只是这个姿势实在太过丢脸,丢脸到他真想马上找个地洞鑽进去,他一个大男人不只被自己的主人扒光衣服,现在更被言曄要求双手高举过头,一丝不掛地跪在他的面前,言曄冷着一张脸,两眼目光如炬紧盯不放,林琛真是被言曄瞧到全身都要烫熟了,他又再次无视言曄的话,眨着氤氳的水汪大眼,可怜兮兮地说:「主人......能不能让我把衣服穿回去......」 「穿衣服?穿上之后是不是又想在衣服里面藏枪?」 林琛一听眼前又是一黑,他这次是真的把言曄给惹火,平时见不得林琛受半点委屈的言曄,现在说起话来竟变得如此尖酸刻薄,林琛咬着下唇、眼角擒泪,他不断用着可怜巴巴的视线哀求言曄饶过自己。 不过言曄这回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面无波澜丝毫不为所动,又问:「为什么要说谎?你还有没有其它事瞒着我?」 「真的没有了……就只有这两把枪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我不想让主人把我的枪给收走……」 「你就非得一定要有枪才行是吗?」 「如果我回答了......主人能不能把枪还给我......」 「不行,为了避免你再乱开枪,我不能把枪还你,还有你是我的sub,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你不需要有枪。」 「......」虽说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插曲,但言曄却忘了林琛和其它sub不一样,林琛不喜欢太过依赖言曄,更讨厌言曄总是处处护着他,更何况他长大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弱不禁风又眼盲的小瞎子,他不需要主人的保护,甚至还想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主人。 「所以你藏枪的理由是什么?」 言曄这么一问,林琛听了就是莫名上火,他气言曄先是听都不听他解释就一口回绝,之后却又回过头来问他藏枪的理由,林琛赌气地把头往旁边一撇,就这个举动又让言曄更加恼怒,他一气之下马上释放浓厚的信息素,张嘴命令道:”给我转过去趴好。” ”不许回头,把屁股抬高。” 林琛被言曄这么一命令,心里既憋屈又来气,他虽然照着言曄的话做,可是言曄却能明显感觉到林琛在抵抗他的信息素,言曄怒不可遏地瞪向林琛,沉声问:「快说,为什么要藏枪?」 「......」 啪!清脆响亮一掌落在林琛嫩白的臀瓣上,林琛被言曄这么一打,整个人顿时缩了好大一下,林琛万没料到言曄会这么打他的屁股。 「快回答,否则我就打到你回答为止!」 言曄开始发狠打起林琛的屁股,这才打没几下,林琛嫩白的屁股蛋就被言曄给打红了,只是言曄越打,林琛的脾气就越硬,这两人一个生气一个呕气,言曄都把林琛的屁股打到青一块紫一块,林琛就是不肯低头认错,打到最后,林琛再也忍不下这口气,衝着言曄就是一阵大吼。 「凭什么!主人到底凭什么对我生气!?」 「你说什么?」 「主人说我隐瞒,可是主人自己不是也瞒我许多事情吗?所以我说主人凭什么对我生气!」 被愤怒冲昏头的林琛,就连调息日那段日子的委屈也翻出来讲,他说自己只是不想这么依赖言曄,还想待在言曄的身边保护他,可是言曄不听解释就只知道拒绝,更不允许林琛欺瞒他任何事,但言曄自己却事事都瞒着林琛,丢着林琛自个儿胡乱臆测乾焦急。 「黑斑症的事情,主人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对我说?还是主人又想像之前一样不说一声就把我丢掉!?」 「......」 「主人分明都知道......我这阵子有多么......」 林琛气到后面的话都快说不下去,眼角甚至还不争气地落下几滴眼泪,言曄真是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他听着林琛吸鼻子的啜泣声,心头火登时整个都消了下去,只是黑斑症的事情,在言曄尚未反制范珩之前,他还不能将程尧还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全数说给林琛听,他就怕林琛一个衝动又会瞒着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眼下林琛情绪太过激动,言曄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林琛的情绪给安抚下来,他解了林琛的命令又替林琛红肿的屁股疗伤,最后还拿了件长袍盖在林琛赤裸的身子上,言曄伸手替他擦拭湿润的眼角,苦笑说:「小瞎子,都是我不好,你那两把枪我还你就是了……」 「黑斑症的事情,再过一阵子我一定让你知道,可是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即使黑斑症的事情结束,我们也不会再分开,之前是我错了,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你一个人过日子了。」 言曄猝然这么一说,林琛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只见言曄唇边漾起好看的笑容,他凑上前吻了林琛的额头,轻声低喃道:「小瞎子,从现在开始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每一样我全部都会兑现给你。」 68 今晚不准睡 H 言曄的承诺听上去实在太过美好,要不是言曄对着林琛再三保证,林琛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二人把话说开,林琛也低头向言曄道歉,他也向言曄允诺往后若要用枪,他定会先问过言曄绝不会这么衝动就胡乱开枪。 半小时过后,两人进了澡间泡澡,大抵是刚才听了言曄如梦似幻的承诺,林琛现在尽显难掩的雀跃,言曄才刚走下泉池,林琛便迫不及待要替言曄洗头捶肩,言曄坐到泉池边微微侧了个身,好让林琛替他擦背洗头。 「主人你们刚才都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谈到一半就突然吵起来了?」 「我把我们的关係告诉了许褚。」 「......」 「小瞎子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接受你的存在,往后你就不需要再这么躲躲藏藏了。」 言曄对许褚下咒,还把许褚折磨到在地上疯狂打滚,这些事情林琛全都看在眼里,他当然不会蠢到不知道言曄话中的意思,林琛也不是什么圣人,他俩心里都很明白,要不是真的改不了现况,言曄又何须用这样的手段去强迫他人接受林琛。 林琛从后头攀着言曄的肩头,他侧头亲上言曄的脸颊,耳鬓廝磨说了句耳语:「主人,谢谢你。」 言曄回头吻上了林琛的唇,唇齿交缠,缠绵悱惻,这次的吻林琛越吻就越是急切,他胡乱地啃着言曄的薄唇,不断缠着要言曄继续吻自己,言曄当然能感受到林琛的热切,他的腰侧甚至还抵着林琛坚挺的慾望,他抽离林琛的湿热小嘴,笑望眼前这个吻到面红耳赤的小瞎子,他说:「小瞎子今天怎么这么黏人?是不是想要了?」 林琛被言曄这么一说脸蛋都快要烫熟了,虽然感到羞臊不过林琛却也没有否认,他努了努嘴,细如蚊吶道:「主人我们今天能晚点睡吗......」 言曄会心一笑,他先是把人拽进自己的怀里,而后又双手一托强行将人打横抱起,吓得林琛赶忙攀紧言曄,慌张喊:「等、等等......我还没替主人擦背......」 「晚点再洗吧,反正等会儿不都要再洗一次。」 言曄将林琛放在岸边,自己则跪在泉池边的台阶上,他分开林琛匀称的双腿,俯身就往林琛硬挺的肉根含了下去,林琛一看脸色猛地刷白,他推着言曄的肩头不停要言曄别这么做,对于林琛的呼喊,言曄却是充耳不闻,他含着肉根吞吐吸吮,右手指尖也在穴口搓揉按压,温热肉壁包覆林琛滚烫的柱身,言曄时而吸吮,时而抵进喉头深处,后庭还被言曄塞满三指深入浅出地抽送,过于强烈的快感,林琛很快就有了想射的感觉。 「不、不要......主人......别这样......」 林琛越是推拒,言曄的动作就越是侵略,敏感龟头一次次撞击喉头,埋在后穴的指节每一下都狠狠抵进林琛的敏感处,前后夹攻的极乐舒爽袭捲而上,林琛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紧绷,他知道自己就快被言曄给弄射了,林琛发疯般捶着言曄的肩膀,焦急喊道:「不可以......主人......求你......别再舔了......」 欢愉的快感堆至顶点,林琛脑内瞬间一片空白,等他回神过来他发现自己竟射在言曄的嘴里,惊恐万分的林琛紧张地捧起言曄的脸,频频喊着要言曄赶紧吐出来,可是林琛却见到言曄当着他的面,直接将一口浓精给嚥了下去,言曄这样的举动更让林琛感到手足无措。 林琛焦急地用手擦拭残留在言曄嘴边的白浊,惊慌喊道:「主人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琛这副手忙脚乱的模样,真把言曄给逗乐了,他笑着抓起林琛的手,往他的掌心轻轻一吻:「道歉什么?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下回主人别再这样了......那里很脏......」 「刚才不都泡过澡了吗?哪里脏?」 「可是你是主人......怎么可以......」 「谁说主人就不行?小瞎子不是也觉得舒服吗?」 言曄这么衝着林琛又笑又哄,林琛又被他哄到两颊通红,正当言曄又要将手伸到林琛的后庭继续替他扩张,林琛却猛地抓住言曄的手,他羞赧地告诉言曄,说自己也想帮言曄舔出来,两人换了个位置,换成林琛跪在言曄面前,他张嘴将言曄那胀大且尺寸傲人的性器给放进嘴里,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林琛不只没办法将言曄的性器给全部含进嘴里,他努力含吸舔吮弄了老半天,言曄压根就没有要射的感觉,这让林琛感到特别气馁,不过爱面子的林琛却是怎样都不肯放弃,说什么都要把言曄给舔射。 言曄就这么看着他的小瞎子舔到一张脸都垮下来,两人顿时陷入一种尷尬的胶着状态,言曄把林琛给用力推开,哄骗道:「小瞎子,就先这样吧,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过来坐到我的腿上,我继续替你扩张。」 言曄虽然婉转表达但林琛面子就是放不下,他只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有够笨拙,林琛不情愿地坐到言曄的腿上,言曄手都还没有靠近,林琛竟然扶着言曄充血的肉茎,一屁股猛力往下坐了下去,想当然,还没扩张完全的小穴瞬间被破开撑大,林琛脸色一白,屁股果然又流血了。 不只林琛脸色难看,言曄也被林琛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好大一跳,他扶着林琛的腰,着急喊道:「小瞎子,你又流血了......你先起来我先替你......」 虽然林琛痛到不断冒冷汗,不过倔强的林琛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他咬着牙,痛楚都还未退去就开始摇起他那骚浪的肉臀。 「不要......我就不起来......主人把它操开就不痛了......」 「......」上一秒林琛突然坐上来,下一秒林琛又坐在他身上摇,嘴里还说着如此污秽的淫言浪语,言曄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负荷不了了。 林琛就这么攀着言曄使劲摇了起来,被操开的肉穴尽情吞吐粗长巨物,疼痛逐渐退去欢愉的舒爽蜂拥而上,林琛爽到脑子简直都要糊了。 「主人......好大......好舒服......啊......」 得趣的林琛,坐在言曄身上摇得可卖力了,他一边摇着屁股,一边哼哼叫着言曄那话儿很大,身为一个男人,哪里有办法忍受这样的诱惑,他大掌一按,抓着林琛的腰侧就是一阵兇狠顶撞。 「爽......好爽......主、主人......再大力点......」 骚到没边的林琛,越叫就越把言曄撩上火,言曄抱着林琛猛力顶撞,坐姿的姿势每一次进入都狠戾操进最深处,每碰撞一次敏感处,林琛舒服到全身都酥了,这种上癮般的欢愉,让林琛欲罢不能地耽溺于其中,大开大合的狠操猛干,过程中林琛被言曄给操射好几回,紧实肉穴的频繁绞吸,言曄最后也在缠人肉穴灌入一股浓稠热流。 言曄没有马上退出,他抱着林琛站起身,想将他抱到泉池里边清洗身体,可是林琛却是攀着言曄怎样都不肯下来。 「主人......我们......」 「恩?」 「我们再一次好不好......」 「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林琛眨了眨漂亮大眼,一脸无辜问道:「主人是不是累了......不行的话......我们就......」 不行!?言曄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居然被说不行? 「小瞎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要这么说话......」 林琛撒娇般轻蹭言曄的脸颊,软声低语:「今天小瞎子做错事,想要讨主人欢心,主人难道不想多要几回吗......」 勾引人心的诱惑邀请,言曄一股慾火烧上心头,射过一回的下身很快又变得无比硬挺,言曄使劲往林琛的屁股蛋狠捏一把,咬牙切齿道:「小瞎子你怎么能骚成这样......真想逼我用这个姿势操你是吗......」 话音甫落,言曄果真就站在泉池里边,开始抓着林琛上下捣弄,双脚悬空的姿势比刚才的坐姿还要更猛烈顶撞敏感处,发骚的林琛更是不知羞耻地发浪喊着要言曄大力点操,意乱情迷的林琛,攀着言曄的颈子吻上了他的唇,言曄的下身还在林琛的体内横衝直撞,两人忘我地在水气繚绕的池子里胡搅蛮缠一阵,他们又再一次地一同攀上巔峰。 言曄抱着满脸通红、粗喘大气的林琛,问道:「累了吗?我们洗完澡就......」 言曄话都还没说完,林琛立刻凑上前啜了一口唇,魅惑一笑:「不累,主人想操几回都行。」 「你这该死的小骚货......今晚你真的别想睡了......」 语落,言曄发狠吻住林琛那张放浪小嘴,他恶狠狠地耸起腰开始新一轮的操干,这一晚,两人就这么在澡间一直待到天亮才离开。 69 真正的驯服 昨晚许褚本想收回侧听虫,怎料居然会被言曄给反将一军,为了保命许褚也不敢拖延时间,隔日一早便匆匆进了神坛,恩基雕像正下方的石桌摆上仪式所需的用品,许褚开始用灵气引出灵能虫,他抓了一把粉末洒在石板上,吸了血的灵能虫伏在石板上,牠正在等待许褚的提问,许褚对着石像跪地膜拜,嘴里呢喃唸起阿卡德古文。 「崇高的先祖恳请祢侧耳倾听阿卡德人的声音,阿卡德人日夜都在盼望更多的治癒之血,还请先祖告知陆地哪里还能寻到黑斑症的治癒之血?」 语毕,许褚抬头看向开始爬行的灵能虫,先祖仅回覆「没有」二字,许褚眉头微微一皱,他重新撒上白粉又接着问了第二道题。 「睿智的先祖,能否请祢告知除了治癒之血,是否还有其它方法能治癒黑斑症?」 这一回,先祖回覆「破除诅咒」四字。 什么诅咒?是谁下的诅咒?先祖的回覆不仅没有解答到许褚的疑惑,反而让他更加一头雾水,为了弄懂先祖所说的诅咒,许褚这次没有照着范珩的指示继续问第三道题,而是直接问起有关于诅咒的事情。 许褚来来回回问了好几回,最后许褚问到了诅咒源头是程尧,诅咒的成因则是瞒天大谎,不过无论许褚再怎么往下问,他都只能得到先祖片段的回覆,想当然这样语焉不详的回答,许褚自然是理不出一个完整的头绪,最后他也放弃询问,改问了范珩给他的最后一道题。 「恳请先祖指点,黑斑症还要多久才会在阿卡德绝跡?」 许褚看着石板上的灵能虫爬爬走走,几分鐘后白粉浮现一段文字…… 唯有放下和接纳,灾难才会走至尽头。 放下什么?又要接纳谁?先祖的回应真把许褚搞得云里雾里,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问下去,原先计画三至五天待在神坛,许褚才进神坛两天就提前结束此次的请示,许褚一出神坛,他也如言曄的要求立刻钱去回报,可奇怪的是,言曄听了先祖的神意,神色却异常冷静,举手投足之间更像是早已知晓那般泰然自若。 「许褚,当年你对程尧王上的了解有多少?」 许褚眉头又是一皱,当年许褚和其他预之子都被范珩关起来学习,一直到他被范珩带到外面来,程尧早已过世而阿卡德正面临严重飢荒,许褚对言曄说自己对程尧这人仅有片段的认知,他只知道程尧和陆地女子私通遭到先祖降罚,不过当时整个阿卡德特别忌讳提起程尧,许褚自然也没有再去深究背后原因。 「十几年前的那场飢荒,你又是怎么看的?」 「那不就是个天灾吗?你有话直说,别再那里跟我绕圈子。」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看到的所有表象全是谎言,而这些谎言都是范珩一手捏造的。」 许褚闻言,登时倒抽好大一口凉气,从小他就跟在范珩身边,很多事情都是范珩灌输给他的,许褚从未起疑范珩说过的每一件事,怎么现在言曄却说这一切全是范珩的谎言?言曄和范珩,他到底该选择相信谁? 「什么谎言?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打从程尧自尽立下血誓那一刻起,范珩就用大量的谎言来掩盖他的过错......」 言曄开始娓娓道来,程尧托梦以及当年不为人知的真相,许褚越听心里就越是慌乱,他从未想过他深信十多年的事实,居然会是由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包装而成,言曄说飢荒不是天灾而是程尧的血誓,飢荒结束是因为范珩也同样立了个血誓压制诅咒,而这次的黑斑症同样也是程尧的诅咒。 「这怎、怎么可能......你是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这些!?」一连串的骇人真相,吓得许褚双目瞪如牛铃,就连说起话都带点颤。 「不信?那你现在再去请示先祖,看我说得有没有错。」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言曄点头,许褚一看真是要崩溃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相信谁,许褚又再次进到神坛,他把言曄所说的真相逐一拿去询问先祖,最后许褚透过先祖的回应一一验证言曄果真所言不假,许褚花了一天的时间釐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他已经知道程尧血誓背后的真相,更知道了林琛是程尧当年遗留在陆地上的孩子,许褚顿时心生一念,在这个遍地谎言的阿卡德里,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许褚又在神坛内待了两天,直至他情绪稍稍平復之后,他才又再次前去言曄的居所,只是许褚一进屋,他马上就感觉到屋里氛围似乎有些诡异,正厅内不只坐着言曄,他的身旁更明目张胆地坐着林琛,而长桌上还摆着几盆纹身用的顏料和一大盆具有腐蚀性的绿色虫液。 「这下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了?」 许褚环视屋内一圈,还斜眼瞥了一旁面无表情的林琛,问道:「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言曄好整以暇地替许褚倒了杯安神药酒,要他放松点别这么紧张,但许褚上次才被言曄给设计一回,现在看他态度这么温和,许褚只觉得言曄真是惺惺作态,他没好气地白了言曄一眼,口气不耐烦:「够了,有话就直说,少在那边跟我装模作样,你母亲的蛊毒至少要再给我两至三天的时间,这几天我要先到贤者那里回报神意否则他会起疑的。」 「不需要,神意的事情,就由我亲自前去告诉他。」 许褚神色一惊,他又问:「言曄,你到底想干什么!?」 言曄站起身,温润俊顏扬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意,他伸手轻拍许褚的肩膀,笑道:「我要干什么?我只是要向范珩讨回我的王权。」 「......」 「许褚你也别太过天真,你真以为黑斑症的事情一过,他就会把权力全部放给你?在阿卡德里多的是你我不知道的事,为了不让他的假面具被戳破,他一定会像对待我一样,紧紧掐着你不放一直到他死为止。」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便一併替你讨回你应得的实权,如果你还心存侥倖想要依靠范珩,那么到最后死得不只是你,你周遭的人也会因你而遭受池鱼之殃,我话就说到这里,这么简单明瞭的事情,我想应该很好做出选择才是,你说对吗?」 言曄很清楚若要真正驯服一个人,光靠单方面的强迫是不行的,所以缚身咒是第一步,分化才是他真正要做的第二步,他要分化范珩和许褚二人的关係,务必要让许褚认清自己的处境,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弯膝臣服于他,但见言曄话一说完,许褚纠结的神色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他就颓丧败下阵来,确实言曄句句属实,许褚早已没有退路,唯有听从言曄的安排,才能继续做他阿卡德的祭司。 「......我知道了,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这几日你就先继续待在神坛里,一直到你找出解除蛊毒的方法,我才会亲自登门拜访贤者,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做......」 言曄一边说一边在他面前宽衣解袍,许褚起初不解言曄此举是何用意,一直到了言曄转身背对许褚,许褚一看言曄的后背,他瞬间瞪大双眼、寒毛直竖,这时许褚才真正顿悟,范珩为何能这么轻易地操控言曄十多年而不担心他反抗,原来他不只利用言母控制言曄,更早就做好若是言曄反抗就亲手毁掉他的打算。 许褚尚在震惊之馀,他驀地感觉到自己的腰侧被人抵了个东西,许褚回头一看,却见到一旁的林琛竟悄声来到他的身旁,林琛冷着一张脸,右手举枪抵在许褚的腰侧,他用着不太流利的阿卡德语说道:「纹身。」 许褚顺着林琛的话看向桌上的东西,他很快就明白言曄要他做什么。 「快开始吧,你也别在我这里待太久,免得让人起疑了。」 70 摆脱束缚 言曄背对坐在许褚面前,可他却迟迟等不到许褚的下一步动作,后来言曄实在等到不耐烦,他转头指向桌上的沙鐘,催促道:「为了不让人知道你来这里,我还刻意将门外的追随者支开,我只给你一小时的时间,如果时间内没有完成,陆地人就会朝你的脑袋开枪。」 「一小时!?还有你疯了是不是?你真的要我把这盆东西淋到你的背上?」 「不然你还有其它办法能去掉这个纹身吗?」 「可是......」 林琛见许褚仍不动作,他恫吓般用枪口戳了一下许褚的脑袋,许褚回头狠瞪林琛一眼,回道:「我知道了,是你自己要求这么做的,你可别在我面前晕死过去。」 许褚也不再多说,他捧起那盆强酸腐蚀的绿色半透明虫液,由上而下往言曄的后背淋了下去,虫液流经之处,原先光洁的后背顿时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噁的烂肉,言曄的后背处传来阵阵酸腐般的恶臭,撕心裂肺的剧痛也让言曄痛到全身不断打颤,俊美的容貌也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狰狞,即便痛到连句话都快说不出,言曄仍用着过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继续撑下去,他呼吸急促、面色惨白,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纹身都、都......去掉了吗......?」 「都去掉了,你快点疗伤吧。」 一旁的林琛见言曄痛到全身不断发抖,他一脸担忧地在后头喊了言曄:「主人你还好吗......」 只见言曄从发颤不止的右掌里化出一隻又一隻的白鸽,这些白鸽拍着翅膀往言曄的后背飞去,白鸽一触碰到言曄血肉模糊的后背,瞬间化成一颗柔和的白色光球,这些光球就这么一颗颗融进言曄的体内。 光球一进入体内,言曄后背的伤口也逐渐癒合,原先发腐的烂肉也开始长出细嫩的皮肤,不出一刻,言曄的后背又是一片白皙光洁,伤口癒合之后疼痛也减退许多,言曄擦去额上的冷汗,缓缓说道:「我没事,小瞎子你别担心,你替我把人看紧就行了......」 「可是......」 「没事,现在已经不痛了。」 听不懂陆地人语言的许褚,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许褚心里没来由就是莫名烦躁,他不耐烦地插话打断:「你们现在是在我面前讨论要怎么开枪毙了我是吗?」 言曄回头对着身后的林琛粲然一笑,随后视线又冷淡地扫了许褚一眼,冷漠回道:「你还剩下五十分,不想死就闭上嘴快点纹。」 「......」 许褚心底虽然对言曄各种谩骂,不过他仍拿起刺针开始替言曄重新刺上阿卡德背纹,阿卡德背纹,每下一针就须注以祭司的灵力,这样完成的背纹才会具备祝福及魔能增强的功用,一场三圣物交接仪式里,祭司替王上纹上背纹最少也要花上一个半小时,不过许褚现在后脑勺上正抵着一把枪,他可是拼了命在替言曄纹上背纹,最后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将阿卡德背纹给纹好。 为了慎重起见,言曄还当场唸起背纹上的咒语,新纹上的阿卡德背纹和魔能完美契合,体内的魔能自然也就不再这么横衝直撞,言曄转头看向满身大汗的许褚,说道:「辛苦了,我母亲的蚰蛊如果找到解法,你就立刻用传音虫告诉我。」 「......恩,那我就先走了。」 言母所中的蚰蛊是由一种名为金蚰蜒所製成的蛊毒,由于金蚰蜒性情狂暴难以驯服,仅有成功驯服并用自身鲜血与之订下契约,才能让金蚰蜒效命于自己,为了增强金蚰蜒的毒性,范珩平时除了定期餵自己的血以外,还会餵食其它毒虫来给金蚰蜒食用,这隻金蚰蜒,范珩可是足足花了二十多年才将之养成。 中了蚰蛊的言母,每月都必须取得两次范珩的鲜血,若是鲜血取得迟了一些,体内的金蚰蜒便会开始发狂作乱,初期会胸腹绞痛、腹部肿胀如瓮,后期疼痛加剧更会不时呕出大量鲜血,起先言母一发作,言曄试着想用治癒术来减缓母亲的痛苦,无奈他的治癒术却只会加重言母的疼痛,后来言曄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他只好卑躬屈膝地跪在范珩面前索取鲜血,以稳定言母体内那隻蛊虫。 为了解除言母的蛊毒,许褚花了两日躲在神坛里查阅各种资料,最后终于让他找出强行逼出金蚰蜒的方法,既已找出解法,许褚也给言曄发了传音虫,当晚言曄治疗行程一结束便立刻前往神坛与许褚会合。 「范珩这几日有向你询问神意的事情吗?」 许褚说,他有先行透过传音虫给范珩传了假造的神意,然后他又誆骗范珩要在神坛里多待几日,以免范珩起疑他的行踪。 「恩,那就好,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方法安排好,现在就等你过去解蛊。」 二人一齐赶至言母住所,屋里现在除了言母以外,还有数名身形彪悍的追随者以及一名衣衫襤褸的囚犯,不知情的言母看着家里一时之间居然出现这么多人,她顿时紧张到有些坐立难安,言曄上前温声安抚惴惴不安的母亲,他要言母放轻松别那么紧张,家里之所以会出现这些人,都是因为他们等会儿要替言母解蛊。 「曄......就这么解蛊的话......真的没问题吗......」言母拉着言曄的手,惶恐问道。 「您别担心,现在阿卡德的祭司是许褚,即便解了蛊也不会有事的。」 言母被范珩打压十多年,这也间接造就她畏缩怕事的性格,言曄连哄带骗苦劝许久,言母总算愿意让许褚替她解蛊,只见言曄一个眼神示意,屋内四名身材壮硕的追随者,立刻上前架住言母的左右胳膊及双腿,言母被这突如的举动给吓了好大一跳,言曄见状又连忙安抚言母,他说解蛊的过程难免会有些疼痛,为了避免言母失控他才会让人箝制住言母的行动。 「好了,开始吧。」言曄说。 养蛊亦是高阶驭虫术的一种,祭司自身的灵力不只能用来与恩基沟通更能拿来操控虫子,故此次的解蛊就是要利用言曄的治癒术以及许褚的灵力将蛊虫引出体外,许褚朝着言曄点了点头,他的右手食指指尖飘出一丝灵气,半透明的灵气从言母的额头鑽了进去,许褚正在用灵力找寻躲在言母体内那隻金蚰蜒,十几分过去许褚赫然抬手比了个胸口处,他在暗示言曄金蚰蜒现在正躲在这个位置。 许褚查阅许多资料,最后他总算理解为何言曄每次只要使用治癒术,不但不会缓解言母的症状反而还会加重,原来是言曄的纯白魔力本就带有解毒的能力,而金蚰蜒乃为毒性极强的毒虫,当牠碰上言曄的纯白魔力却变相成了魔力在驱赶金蚰蜒,为了躲避言曄的治癒术才会导致金蚰蜒在言母的身体里面四处乱窜。 言曄马上将手放至言母的胸前,他的掌心开始浮出光晕,而治癒术才刚施放没多久,言母的胸口处竟隔着皮肤逐渐浮出一隻三公分大小,身形细长且有十五对步足的虫体形状,随着言曄的治癒光晕越发靠近,金蚰蜒就显得越是焦躁,为了闪躲那道纯白光晕,金蚰蜒准备往腹部窜去。 「快点,把牠往上逼千万别让牠跑到腹部去!」许褚大喊一声。 正当金蚰蜒想往下窜,言曄又将手按到言母下胸的位置,金蚰蜒一面逃窜一面释放体内的毒液,毒液浸蚀传来穿筋烂骨的剧痛,言母面色扭曲、双眼上吊,他被四名男人死死压着胳膊、双腿,但身体却是止不住地疯狂扭动。 「痛......好痛......放开......啊啊啊......快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快,快把牠逼出来!」 言曄的治癒术挡在下胸处,无处可走的金蚰蜒只能继续往上爬,许褚的灵气具有引导虫子的作用,一条半透明灵气就这样顺着胸口、颈喉一路往上游走,躲藏在言母皮肤底下的金蚰蜒也顺着灵气一路跟了过去。 随着言母身躯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许褚朝着压制言母的追随者奋力大吼:「就是现在,马上把她的嘴巴给扳开!」 「唔嗯......呃......呃啊......呃......」 追随者将言母的嘴巴给强行扳开,言母的喉头深处开始探出一对触鬚,紧接着是一隻全身呈金黄色的虫隻从言母的嘴里爬出,许褚立即伸手将金蚰蜒给抓住,押送囚犯的追随者也同时将囚犯的嘴给扳开,许褚就这么将金蚰蜒硬生塞入囚犯的嘴里。 蛊虫一离体,言母也因剧痛晕厥过去,言曄替言母疗伤的同时,他也一併将言母脸上那难看的奴字疤痕给去除掉,从现在起,再也没有人能指着王上的母亲嘲笑她是低贱的奴隶,言母终于也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了。 解蛊之事结束,言曄对一干追随者的记忆施了封印术法,许褚本欲先行离去,言曄却上前将他喊下,他询问为何要转嫁蚰蛊而不是直接除之,许褚回应金蚰蜒与范珩早已订下契约,当虫子死亡的那一刻,范珩也会第一时间察觉,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除掉金蚰蜒而是转嫁他人。 「明早我还有一堆事要处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还有我已经替你母亲解蛊了,你也别忘了自己承诺过的事。」 「恩。」 拉拢许褚、置换背纹、破除蛊毒,如今这每一件事都按照言曄的计画在走,既已摆脱绑手绑脚的处境,言曄现在也能腰桿挺直,无所畏惧地正眼直视范珩,用不了太久,言曄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这十多年来所受到的屈辱全数奉还给范珩。 71 反制 眼看距离举行神恩祭典的日子已剩没几天,解完蛊毒的隔日一早,言曄便派人给范珩传话,说是今日东区治疗一结束他会亲自前往拜访,晚上十点,言曄忙完今日的治疗正准备赶去范珩住处,路上恰巧碰上刚做完净化仪式的许褚,两人并肩而行走了一小段路顺道还聊了几句。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言曄问。 「别担心,该怎么做我很清楚。」 二人短暂对视,行经岔路时,言曄继续往范珩住处方向过去,而许褚则先行回去自己的住所,晚上十点半,言曄来到范珩居所,而范珩也在屋里摆了满桌吃食等待言曄道来,范珩支退屋内侍奉的追随者,仅留他和言曄二人在正厅内议事。 「西区现在徵收的进度到哪了?还有诺亚酒酿造的进度有按时程在走吗?」 「西区徵收已提前完成,目前发放饮用的诺亚酒已经酿造完成,剩下还在酿的都是要放到粮仓的诺亚。」 祭典一共二日,期间祭司和王上会将这些供品摆至高台上举行祈福仪式,祭典一结束,现场会将受过祭司和王上祈福的诺亚酒发放给现场百姓服用,西区追随者上缴的虫瓮,若是食用性质的虫类将製成虫乾收进粮仓,而可作为医材的虫类将按比例分配给坊间的虫医,仅有祭司上缴的供品才会献祭给灵能虫食用。 「为了祭典的事,贤者你最近肯定累坏了,等祭典一结束,我再让人送来强身健体的黄金虫乾,让你好好补个身子。」 范珩听闻,一张老脸乐呵呵笑到合不拢嘴,二人有说有笑看似和乐融融,约莫一小时,眼见时间也不早了,言曄又向范珩提了另一件事。 「我这次来,还想一併取下次的血。」 每月蛊虫所需的鲜血,言曄必会私下亲临范珩居所讨取,但近期言曄每日忙于治疗患者加上神恩祭典之事,为了不拖延言母饮血的时间,此次前来拜访其因也是想顺道拿血。 「别担心,既然你都特地来这里一趟了,我自然是不会让你白跑。」 语毕,范珩起身拿了一把石刀和土钵,言曄接过范珩手中的土钵,他双脚一跪、双手捧起土钵,恭敬地垂头等候范珩将血滴进钵里,范珩很清楚,言曄是个特别强大但极其不稳定的存在,他就如程尧一样站在高点却摇摇欲坠,若要压制这样的人,就必须踩着他的痛点,死命地将他打压在地,故每个月范珩总会要求言曄向自己下跪,其用意不只是在羞辱言曄,亦是在暗示言曄若还有求于人就别轻举妄动。 正当范珩左手拿着石刀准备往右腕划下伤口,大门的方向竟飞来一隻传音虫,范珩按压虫腹,传音虫开始发出说话人声。 『贤者,祭司说想与您商讨要事,他正在门外等候面见。』 范珩没有接续放血的动作,反而从腰侧的土瓶抓出一隻传音虫,他按下虫腹低声呢喃:「让祭司进来。」 言曄闻言,他立刻惊慌抬起头,范珩明知言曄正跪地求血,可他却刻意让许褚进屋,要让他看见言曄这副低下的模样,随着大门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言曄知道许褚就快撞见这一幕,言曄挪了脚想赶紧站起身,范珩竟对着言曄咧嘴一笑,他拿起石刀往右腕用力划下一刀,腥红热血开始从伤口处汩汩淌出。 「怎么了?你不是要拿血吗?」 先前每到取血之时,范珩多少还会给言曄留点顏面,这种事都是关起门至少外人不知晓,可这一回范珩却故意让许褚撞见这一幕,言曄脸色一垮,原先站直的双膝又再度跪了下去,他低下头双手捧高土钵,范珩不疾不徐地将鲜血滴进土钵,片刻之间,许褚已经进到正厅之内。 许褚手上提了个土瓶大步走进正厅,却不巧撞见言曄正捧着土钵跪在范珩面前取血,尤其他还对上言曄那既纠结又好似要将他生吃入腹的眼神,许褚倒吸一口气,显然是被这样的场景给吓得不轻,他急忙道:「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两位还在忙,要不我明日再过来?」 范珩一听,嘴角竟扬起一抹令人恶寒的笑意,他笑着瞥了言曄一眼,说道:「别急着走,很快就好了,你先过来帮我个忙。」 范珩无视言曄身为王上的顏面,他将言曄晾在一旁兀自指使许褚替他拿擦血用的布巾,几分鐘过去,土钵里已滴足言曄所需的鲜血,言曄将手中的土钵递给许褚,又从许褚手中接过擦血用的布巾,言曄站起身准备替范珩擦拭鲜血并替他疗伤,而许褚也拿着土钵退到一旁,只是许褚一个转身,他竟背着范珩和言曄二人,往钵里丢了隻米粒般大小的小虫。 从许褚一进门开始,言曄脸色就特别地僵硬难看,范珩此举本意在暗示许褚该如何控制言曄,在他的规划里,只要许褚还未培养出接替王上之位的预之子,言曄这个宛如不定时炸弹的阿卡德王上,便是要死死地将之压制在地。 「怎么会挑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范珩问。 「是想和贤者您讨论有关于神意的事情。」 「恩,上一回你给我的神意我有稍微推敲过,等会儿......」 正当这二人还在言曄面前大肆讨论神意之事,擦完血渍的言曄却低着头开始喃喃唸起一串咒语,转瞬之间,言曄的左掌赫然窜出一条黑色锁鍊,这条锁鍊灵活地缠上范珩的右腕,范珩话说到一半登时感到右手一紧,他转头一看竟发现言曄对他施了缚身咒。 「言曄,你干什么!?」 惊吓过度的范珩一个踉蹌跌坐在地,他不停甩动右臂想将这条缠到自己身上的锁鍊甩开,只是这条锁鍊游移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眼间锁鍊已将范珩全身上下死死缠紧,范珩只能像条噁心的蠕虫一样,不停在地上扭动挣扎不时还伴随几句嘶吼怒骂。 「快放开我!你居然敢这样对我?你难道就不顾你母亲的死活了吗!?」 言曄蹲至频频叫嚣的范珩面前,他朝着许褚比了个手势示意许褚走上前,许褚将土钵放到言曄手里,只见言曄伸手往范珩的下顎用力一掐,使劲将范珩的嘴给强行扳开,他微微扬唇,对着惊恐万分的范珩狡黠一笑,他说:「顾,我怎么会不顾她死活?就是为了她的后半生,我现在才会这么做......」 「你知道自己......嗯唔......唔......」 言曄不顾范珩的挣扎,冷眼将鲜血直接倒入范珩嘴里,热血入喉的那一瞬间,范珩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也一併嚥了进去,他猛力挣脱言曄的箝制,齜牙咧嘴道:「你、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言曄没有马上开口,反倒是一旁的许褚接上话,他说:「喝了一点血还有我养的金蚕。」 「许褚你对我下蛊!?」 「下蛊怎么了吗?当年你不也对我母亲这么做?」 范珩心头一紧,他不明白言曄现在是哪来的底气敢这样和自己说话,甚至还让许褚对他下蛊?莫非这二人在他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 「你这么做是想要我给你母亲解蛊是吗!?我告诉你,你用这种方式逼迫我也没用,我劝你最好是......」 「不用了,我早就知道你到死都不会替我母亲解蛊,我怎么会傻到以为你会替她解蛊,你的蚰蛊我已经让人给解掉了。」 范珩闻言又是一惊,他不假思索地转头看向许褚,而许褚也给范珩回了个灿笑,谁解的蛊,不言而喻,言曄又抬手勾了勾,但见许褚从袖口取出一颗刻着奴字的木印,之后他又将刚才带进门的那罐土瓶打开,瓶盖一打开,土瓶内飘出一股浓烈的酸腐味,许褚从容不迫地把里头的液体倒进土钵内,然后再把土钵及木印交到言曄手上。 范珩一看言曄手上的东西,脸色可是一阵青一阵白,看着这样的范珩,言曄的嘴角竟克制不住地上扬,他露出森白齿面,阴狠笑道:「一个高高在上的贤者,脸上若是被我烙了个奴字,不知道你那价值连城的顏面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话音甫落,言曄立即将木印往钵内的酸腐虫液一沾,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范珩的右颊猛力一按,强酸虫液腐蚀掉范珩右侧的脸颊肉,烂肉混着酸腐虫液传出令人作噁的阵阵恶臭,剧烈的疼痛让范珩全身抖动的更厉害了,他痛到不断在地上翻滚,言曄站起身,毫不留情地往他腹部狠踹一脚,接着又朝他的胸口重踩下去。 言曄居高俯瞰脚下面色狰狞的范珩,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兴奋,他缓缓举起手将钵内那一大碗强酸虫液,朝着范珩的脸上倒了下去,强酸液体流进范珩的双眼、吸进他的鼻腔,虫液几乎腐蚀了范珩整张脸,疼痛不已的范珩不停抽动喊出凄厉哀号。 「啊啊啊啊──言曄你这──啊啊啊啊啊──」 范珩不断在地上翻滚嘶吼,言曄却在一旁止不住地笑,许褚见状不禁毛骨悚然,他再次确定,言曄是真的发疯了没错,不到半小时,范珩已是奄奄一息,可是言曄却不给范珩致命一击,反倒是将他身上的锁鍊给撤走,言曄这番举动,许褚很是不解,他走上前问道:「你究竟是要杀他,还是想一直折磨他?」 「你去替他疗伤,先别让他死了。」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言曄瞟了一眼面目全非的范珩,冷声道:「我是要杀他没错只不过不是现在,我留着他自然有我的用意在。」 72 程尧的父爱 许褚给一脸烂肉的范珩涂上有助于伤口癒合的虫液,随后又给范珩喝了止痛镇定的汤药,不过即便许褚做了紧急处置,范珩仍旧是面容全毁,双眼则因严重灼伤而失明,许褚忙活好半晌,总算是将范珩的伤口给处理妥当,不过在过程中,范珩也因过于疼痛而晕厥过去,眼看范珩一时半刻不会醒来,言曄也不打算再多留,他冷淡喊了一声许褚:「我过几天会再过来看他情况,记住,千万别让他死了。」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用献祭灵魂为由,将他给处死在高台上,所以他必须活到神恩祭典当天。」 「什、什么......?」 言曄说,这次的黑斑症说穿了就是程尧想让林琛逃于陆地的飢荒,所以他才会用这样的方式逼迫阿卡德人仰赖林琛过活,而在先祖回应的神意里面,祂提及唯有放下和接纳,灾难才会走至尽头,这不就是在明示,只有程尧愿意放下、阿卡德接纳林琛,这场黑斑症才会真正结束,于是言曄便要利用这次的神恩祭典,向眾人坦承这次的黑斑症乃为程尧的诅咒,而程尧要求阿卡德必须向他赎罪,他才会平息对阿卡德的愤怒。 「你要把范珩推上高台......让他代表阿卡德向程尧赎罪?」 「恩。」 「那陆地人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我要让他真死,再让他在眾人的面前復活。」 言曄继续解释,要让阿卡德人接受陆地人本就困难重重,再加上当他们知道林琛是程尧的孩子,一定会出现许多反对声浪,更何况唯有林琛一死,血誓才会真正破除,不过他若是顺着阿卡德人的意思,先是处死了林琛再假借先祖神恩復活林琛,让眾人亲眼目睹是先祖接纳并復活林琛,既然是先祖怜悯林琛让他得以延续性命,崇信恩基的阿卡德人,自然是没道理会再出声反对陆地人住在阿卡德。 「所以你现在是要我捏造神意欺骗眾人?你都不怕做这种事会被先祖降罚吗!?」 「降罚?我只是照着先祖的指示做事,请问我是哪一点做错了?」 「你就没有想过谎言会有戳破的一天?到时候你......」 言曄鄙夷嗤笑一声,他说:「许褚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在乎谎言会不会被戳破,我现在用蒙骗的方式来让阿卡德人接受,如果有人不愿意相信又或是发现这是一场骗局,只要有人胆敢出声反对陆地人的事,我不会犹豫,我一定将他们给全杀了。」 「言曄你......」 言曄也不再多费唇舌,他扫了许褚一眼,冷淡道:「你如果还想继续穿你这身祭司袍,就给我闭上嘴安静做事。」 「......」 两人对视片刻,许褚却见言曄缓缓抬手往他脸上靠近,他大惊失色,喊道:「你又要对我做什么!?」 言曄嘴里念念有词,许褚都还来不及闪躲,食指指尖的黑气便先一步窜入许褚的额头,言曄给许褚封存了他下跪取血的记忆,言曄看向被下咒后神色显得有些恍惚的许褚,他又说:「这里就先交给你收拾,有什么状况第一时间发传音虫给我。」 「知道了......」 当晚,言曄回到住处以后,他一如既往地陪着林琛吃饭、洗澡,睡前又教林琛说了好多阿卡德语,一小时过去,林琛窝在言曄怀里渐入梦乡,言曄也缓缓闔眼休憩,言曄一入睡,程尧又再度来到言曄的梦里,他悵然不语,仅是站在远处静静凝望言曄。 「我有话想对你说。」 「......」 「祭典那天,我会杀了范珩让他为自己的错赎罪,还有为了能让程曦光明正大在阿卡德生活,我打算破了你的血誓。」 程尧虽未追问,但言曄仍把神恩祭典当天的盘算尽数告诉了程尧,他说,神恩祭典一过,范珩已死、阿卡德步回正轨,程曦也会因为先祖的接纳成为真正的阿卡德人,言曄说了很多,他甚至还把未来几年的规画都告诉了程尧,程尧没有搭上任何一句话,他静静聆听言曄说着他和程曦的美好未来,只不过程尧听到后面,他竟当着言曄的面前落下两行清泪。 「......谢谢你。」 「别谢我,我的命也是你给的,更何况我还是程曦的dom,现在只要你愿意放下......」 「言曄你别误会了,饶恕阿卡德是一回事,放下又是另一回事,我放下是为了程曦,不是因为我真的愿意放过阿卡德。」 「......」 「十多年过去,阿卡德的人民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自私可恶,所以我再怎样都不会宽恕他们的罪过,但是倘若我的放下能换来程曦的馀生,我愿意为他放下这份执念,只要你能向我保证你会用你的一生来善待他......」 程尧哽咽说,他这犹如烂泥般的人生,不仅一事无成更是错得一蹋糊涂,他当不好阿卡德的王上,亦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对妻儿隐瞒身分多年又这么一声不响地突然消失,他害死了自己的爱人,更差点害死他可怜的程曦,若不是当年他心生一念放走言曄,否则程曦也不会安然活到现在。 「对程曦来说,我从来就不是个好父亲......我很爱他也想向他弥补我的过错......可是我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程尧哭得泣不成声,他说自己真的很想补偿程曦,还有很多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想对他说,他想向程曦解释,爸爸妈妈真的不是要刻意丢他一人,可是每当他一想到自己成了这副模样,他根本就没有勇气用这个样子出现在程曦的梦里,还厚着顏面对他说自己很爱他。 「等这一切都结束,我打算把你的事情告诉程曦......」 「不......你千万别告诉他,即便事情全数结束......」 「为什么?」 「我是个差劲的父亲,你别让程曦知道我和他妈妈的事情......我不想再伤害他一次了......」 言曄从小就未拥有过父爱,所以他不知道一个好父亲该是什么模样,但他却能从程尧的字里行间,感受到程尧的父爱,虽然程曦不明白,但言曄其实很羡慕程曦能有个这么爱他的父亲。 「......我知道了,既然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也会替你隐瞒,你别担心,我保证会用自己的一辈子来保护程曦。」 「谢谢......言曄......真的谢谢你......」 言曄再次睁眼,他对上林琛那对明亮眸子,林琛一见言曄清醒,他担忧地开口问道:「主人,你作恶梦了吗?」 入睡没多久,林琛便频频听见言曄用阿卡德语说着他听不懂梦话,眼看言曄时而蹙眉,时而神色纠结,林琛下意识认为言曄肯定是作恶梦,正当林琛想着要不要将言曄给喊醒,言曄却在这时碰巧醒来。 「不是作恶梦,而是作了个特别的梦。」 「是吗?那是什么梦?」 「我梦到有个很爱自己孩子的老父亲,他说,他放不下孩子,希望我好好照顾他。」 「那个老父亲也是阿卡德人吗?」 言曄点了点头。 「所以他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死于黑斑症,才前来给主人託梦的吗?」 「恩。」 「那主人是怎么回的?」 「我和他保证,黑斑症就快结束了,再过不久阿卡德将会回到过往的平静。」 「恩......感觉那个父亲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就连死了都还在掛念他......」 言曄听闻,他笑着紧了紧怀里的林琛,程尧为了程曦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他还是寧愿让程曦误会自己拋家弃子,也不愿再让程曦二度承受失去双亲的苦痛,就他看来,这样的父爱很傻却令人为之动容。 「是啊,他真的是个很爱孩子的老父亲。」 73 满嘴谎言的贤者 范珩这一昏迷足足躺了二日才清醒,只是他一清醒却像是发疯似的闹出不小的动静,许褚自然是清楚范珩为何会如此,于是他第一时间便给言曄发了传音虫,要他立刻放下手边的治疗工作马上赶来探望范珩。 「我的头好痛......言曄!许褚!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们!」 「你们竟敢......这么对待我......痛......好痛......」 双眼失明的范珩,失控般在屋里横衝直撞,他时而双手抱头蜷缩在地,时而放声嘶吼在屋内乱窜,服侍范珩的追随者,都被他这一连串的诡异的行径给吓得不清,虽不明白为何范珩会一夕之间变成这样,但他们也隐约知道这不是他们该去细究的事情。 碰!一声沉闷声响从寝间传了出来,范珩因见不着而猛力撞上自己寝间内的石柜,他一个重心不稳踉蹌跌落在地,女追随者一看连忙上前搀扶:「贤者您还好吗......祭司和王上很快就过来了......我先扶您回去床上休息......」 范珩听闻追随者提起许褚和言曄,他的情绪又更加激动了,也不知道范珩哪来的力气,他猛力扯着女追随者的头发,大声嘶吼:「言曄、许褚!你们在哪里!?我一定要把你们都给杀了!」 「痛......贤者......求您放手......别扯......好痛......」 驀地,正厅传来一阵骚动,范珩听见有个男人正在使唤他屋里的追随者,如今有权能直接进到范珩居所又有权吩咐追随者的人,当然也只有言曄、许褚二人,范珩没有多想,他将频频求饶的追随者给用力推开,大步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段时间,若是贤者有什么状况,立即通知......」 「言曄!许褚!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言曄还在吩咐追随者,没多久就见到范珩摇摇晃晃从寝间跑了出来,眼看他正要往自己身上扑了过来,言曄眉头一皱微微侧了个身,双目失明的范珩便因扑空而摔倒在地。 「痛......好痛......许褚你快替我解蛊......我的头......」 范珩前一会儿还在奋力嘶吼,现在却又抱头蜷缩不断哀嚎,言曄瞥了眼站在他身旁的许褚,问道:「蛊毒这么快就发作了?」 「恩,这蛊虽然杀不死人却是频繁发作,每回发作都会头痛欲裂,很多中蛊者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到最后都会选择自尽。」 精神恍惚的范珩跪在地上不停用头撞击地面,试图想将痛到快要炸裂的头痛给缓解下来,只是他撞到头破血流,疼痛仍然没有丝毫消减,只是范珩现在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像是在对言曄跪地磕头,范珩嘴里反覆唸着:「快给我血......快......求你......太痛了......」 「要先给血吗?我怕他撑不到祭典当天就先自尽。」 「给。」 许褚滴了一碗血,言曄将血接过手却要许褚先去忙自己的事,许褚也不是个没有眼力的人,离去前他还顺道支走屋内所有的追随者,屋里顿时就只剩下言曄和范珩二人,言曄拿着这碗血蹲到范珩眼前,他冷眼看着不断磕头的范珩,缓缓问道:「范珩,跪着求人的滋味还好受吗?」 头痛欲裂的折磨,早就让范珩变得神智不清,范珩压根就不知道言曄在说些什么,他伸出打颤的双手在言曄面前胡乱挥舞:「血......快给我血......」 「怎么换你求人就不懂礼貌了?」 「快点......血......给我......」 「给我跪好,双手捧高。」 为了拿到血,范珩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他毕恭毕敬地双脚跪地、双手捧高,他用着混浊失焦的双眼,反覆呢喃喊着他要喝血,言曄也不将手中的土钵放到范珩手里,而是将鲜血淋到他的掌心上,温热的鲜血从指缝中流泻而出,只馀下少部分的鲜血在掌心内,言曄就这么看着范珩舔完手上的鲜血,又扶低身段伸舌舔去地面的血渍。 一个高高在上的贤者,如今落得这副模样,眼前的范珩既可悲又可怜,但言曄对他却毫无怜悯之心,许褚的鲜血安定了范珩体内的金蚕蛊,范珩也得以重拾理智,他用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用力攒住言曄的衣角,愤恨喊道:「言曄......你这个垃圾......」 「我是阿卡德的贤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贤者?一个满嘴谎言的贤者,居然还敢厚顏无耻地要求我给你尊重?」 「......什、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还要我一项一项说给你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言曄不屑地嗤笑一声,又道:「听不懂?」 言曄这声反问吓得范珩脸色一白,言曄说,先祖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许褚,程尧自尽、飢荒、黑斑症全是程尧的血誓一手造成,而身为治癒之血的陆地人,正是范珩当年没有找着的盲孩。 「如果我没有比你早一步先出手,你是不是又想将神意扭曲成其他意思,然后再继续对阿卡德撒谎?这些年你说了这么多谎害死这么多人,你到底是哪来的脸面,还敢自称阿卡德的贤者?」 「你......全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包括你欺骗我成为王上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 言曄开始当着范珩的面,细数范珩说过的谎言,范珩越听脸色就越是难看,倘若这些事都已公诸于眾,那么最后等着他的就只有...... 「所以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是想杀了我洩恨吗......」 「你先别着急,杀你的时间还没到,你就暂时先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好好活着吧。」 「言曄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我一手拉拔你坐上这个位置......」 范珩这番话,可把言曄给逗笑了,他只觉得范珩怎么能如此恬不知耻地说出这样的开脱之词?言曄轻蔑地拍了拍范珩的脸颊,讥讽道:「范珩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是吗?你不就是知道,我一点都不稀罕这个位置,所以才会对我母亲下蛊强迫我穿上这身王袍?」 范珩被言曄这么反唇相讥,他竟一个恼羞成怒,猝然往言曄扑了上去,不过言曄却先眼明手快地将他给一把推开,范珩顿时失了重心一屁股跌坐在地,气得他对着言曄破口大骂:「言曄、许褚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垃圾!我把你们拉拔长大,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对于范珩的谩骂,言曄也不想再多加理会,他站起身瞅了眼狼狈的范珩,冷然道:「你就继续喊吧,喊再多也没有人会替你说上半句话的。」 「言曄你......!」 范珩听着言曄离去的脚步声,他愤愤不平的怒火怎样就是压制不下来,范珩开始唸起阿卡德背纹,想让阿卡德背纹破坏言曄的身体,言曄才刚走没几步,便听见后方传来范珩唸诵阿卡德背纹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回头一望:「省点力气吧,我早就拿掉你的背纹了,现在你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身后的唸咒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失控谩骂,这次言曄也不再留步,他丢下情绪崩溃、疯狂叫嚣的范珩,头也不回地踏出大门。 「言曄!我为阿卡德付出这么多,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 「站住!我让你站住!快点把我的蛊给解掉──」 74 最后的尊严 从这日起,言曄便将范珩给软禁起来,祭典之事也改由许褚发落,范珩蛊毒一天发作三回,每回言曄定会拿着许褚的鲜血让范珩向他跪地求血,不过范珩一夕之间突然消失于眾人眼前,坊间也因此绘声绘影传出范珩因黑斑症病倒一说。 随着日子越来越接近祭典,言曄认为也是时候该将他的计画告诉林琛,这晚,二人坐在正厅内一起吃饭,言曄却骤然一脸严肃地喊了林琛。 「小瞎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眼见言曄神色凛然,林琛大致能猜到言曄是要和他提黑斑症的事,他也不绕弯开口就直接问道:「主人是要和我说你做好黑斑症解药的事情吗?」 其实言曄只是要向林琛提及祭典的事情,不过既然林琛都这么问了,他也正好顺着林琛的话接下去,言曄说,调息日那几天,他确实是在研製药物没错,其中就包含了黑斑症的解药。 「那这个解药还需要用到我的血吗?」 「不需要了,我做的解药不需要用血也能对黑斑症起效用。」 「可是我不懂,如果真正的解药不需要用到血,那为什么我的血对这黑斑症也同样有效?」 为了遵守和程尧之间的约定,言曄在既定的事实上又添了些许谎言,言曄说,黑斑症横行之时,他试过各种牲畜和陆地人的鲜血,一直到了他在牛舍与林琛见面的那天,食血虫吸了林琛的鲜血,当时他也没有多想,他让祭司将林琛的血做成汤药,结果病人的病情居然还真的因此缓解了。 起初他以为治癒之血是sub的鲜血,于是他上s区贫窟杀了许多sub,只不过他带回来的鲜血对病情却没有明显的改善,后来他才意识到似乎只有缔结过契约的sub才对病情有效,但有缔结契约的sub本就难寻,言曄虽想另寻其它的sub,无奈现实所逼,言曄根本就没有馀裕的时间能够慢慢寻找,于是祭司便强逼言曄先将林琛带回阿卡德治病,这才会演变成现在这副局面。 「我做的解药是用我的治癒能力,混合部份草药所製成的药粉,虽然我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这黑斑症会只对结下契约的sub血有效,不过既然我都已经找到黑斑症的解药,现在再回头去细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吗?」 林琛本就对阿卡德一知半解,加上他一直被言曄关在这间屋子里,外面的事情全是透过言曄的转述,所以言曄这番说词,林琛自然是没有半点怀疑,不过除了黑斑症一事,有件事林琛却是更为在意,他又问:「但是......如果你们已经不再需要我的血,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这里的人接受我?」 「小瞎子,这也是我要和你提的事情,你听我说,我打算在祭典当天杀了你。」 林琛一听言曄要杀了自己,他吓得双眼瞪大、倒吸一口凉气,所幸言曄又接着继续解释,他说,阿卡德是个特别封闭的国家,这里的人接受不了从未见过的事物,更特别排斥陆地人,他们终其一生只相信开闢这块土地的先祖,唯有先祖接纳林琛,阿卡德人才会打从心底接受林琛。 「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復活的方法,祭典当天我会在先祖的神像上动手脚,假借是先祖起了怜悯之心愿意接纳你,所以才出现神蹟将你给復活。」 「主人你是这个国家的......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在先祖的神意里,祂已经明确告诉许褚祂愿意接纳你,只是有些事,不是由我或许褚说出口就能让所有人信服,倘若想让眾人接受外来者,就只能用极端手段去强迫又或者是用欺骗的方式去蒙骗眾人。」 「......」 「小瞎子,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你可能会感到害怕,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 其实林琛也是个普通人,对于死亡他当然也会恐惧,只是林琛自己也很清楚,他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能安稳地在这里住下来,倘若这是言曄几经思量所做出的决定,为了他俩的未来,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去相信言曄口中的办法。 正当言曄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他要如何用自己的治癒能力去復活林琛,林琛却猛然一把抱住言曄,他枕着言曄的胸膛,抬头笑道:「主人,谢谢你。」 「小瞎子你......」 林琛笑望有些错愕的言曄,他亲上言曄俊朗的侧顏,粲然一笑:「主人你知道吗?比起死亡我更害怕和主人分开,只要主人不骗我,那么死亡还有什么好可怕的?」 「不骗你,我绝不骗你......你相信我......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神恩祭典只剩下两天,所有的事前安排都已准备妥当,现在就等祭典之日到来,这天晚上,言曄又来到范珩的住处给他送血,言曄这才刚走进门,他就见到范珩因蛊毒发作,发疯似的跪在地上猛力磕头。 「血......快给我......求你......快......」 眼盲的范珩,现在只要听到住处内出现脚步声,他都会下意识认为是言曄到来,范珩也不管是谁对着人就是一阵磕头,而每一回言曄都前来送写,他都会刻意将血洒在他的掌心上,再看着范珩卑贱地舔去地上的鲜血,给血之后,言曄也不打算多留,他本欲转身离去,范珩却猛然伸手抓住言曄的衣角,言曄面色一沉,一把将衣袍从范珩的手里给扯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为阿卡德付出这么多......我又是哪一点做错了......」 温热的泪水沾湿了范珩的面庞,他仰头不断呢喃类似的问话,即使沦落到这般田地,范珩仍不知悔改,他依旧将错怪罪于他人,这样的人,言曄又如何能对他起宽恕之心? 「范珩你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么我就问你,我和程尧又做错了什么?」 「你和程尧生了那种怪病,根本就无法好好治理阿卡德,我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阿卡德,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怪病?就因为你们的无知,所以我就要忍受追随者们在背地嘲笑我是怪物?这十多年来,我对阿卡德也是尽心尽力在付出,但是你要我怎么接受,我对你来说只是一颗随手可弃的棋子!」 「言曄你又懂什么了?如果我当时不这么做,阿卡德能有现在的安寧吗!?还有我用自己的灵力平定了飢荒,你不过就是好好做你的王上,你是哪来的资格在我面前喊委屈?」 眼看范珩无半点悔过之意,言曄也不愿再与他徒费脣舌,他冷淡瞅了一眼范珩,冷声道:「反正你再活也没几天了,随你怎么说吧。」 「为什么不立刻杀我......你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 「祭典当天,我会告诉所有人这场黑斑症是程尧的诅咒,只有阿卡德人诚心向他赎罪,这场黑斑症才会结束。」 「......什么?」 「为了向程尧赎罪,你将会代表阿卡德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你、你怎么能......」 「范珩你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再威胁我半分,与其无人知晓地在这里被我杀死,倒不如在眾人面前献出你的生命,至少你的付出还会在阿卡德流芳百世。」 「我这是念及你曾为阿卡德付出不少,所以才会给你留下最后的尊严,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75 神恩祭典 祭典一共二日,从早上九点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当日言曄特意起了个大早,他梳洗过后换上王袍,便直接前往范珩居所给他送血,言曄又照往常一样给范珩喝了血,只是这一回,言曄却让好几名女追随者入内替范珩换上乾净衣物,范珩也不傻他很快就意识到今日是神恩祭典。 「动作快,再拖下去就要耽搁了。」 很快地,范珩换上一袭麻色长袍,长袍后背纹绣着神圣的阿卡德国徽,藉此彰显范珩的贤者身份,正当言曄指挥追随者将范珩给带至现场,范珩却慌张抓住身旁的言曄,哀求道:「等等......在前往祭典之前你能不能先替我治疗......」 「我......不想用这副模样见人......」 眼看就快赶不上祭典,言曄也不想为了这点事情拖延到计画,他按着范珩的要求将他的双眼及容貌给治好,但他却又当着范珩的面往他的心脏施了道缚身咒,言曄指着范珩的心脏,冷然道:「如果你还想着要拿到今天的血,就别在眾人面前说些我不想听的话,记住,你的性命在我手上,你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该怎么结束你这条性命。」 二人一前一后赶至阿卡德广场,广场上早已聚满阿卡德的百姓,正红地毯覆在通往高台的石阶上,广场中心望去是一尊百米高的恩基石雕,神像左右二侧的高台皆摆了张石椅,右侧王上、左侧祭司,象徵这二人为恩基的左右手,不过此次多了贤者出席,故左侧的位置破例又多摆了一张石椅。 高台中央两侧摆满东西二区所呈上的供品,数名追随者坐在高台底下演奏石磬,鏗鏘洪亮的石片敲击声,组合出庄严神圣的曲乐,许褚早已在高台上等候二人到来,言曄持着枯木权杖,身旁两侧全是对他叩首跪拜的阿卡德子民,他踩着一阶阶的红毯走上高台,言曄一到场,紧接着是范珩缓缓步入现场,范珩的出席间接破除因黑斑症病倒之一说,许褚一见到来立刻上前搀扶范珩入座。 范珩一入座,台下的乐队演奏戛然而止,言曄站在高台中央,他举起手上的权杖俯瞰数以万计的叩首百姓,放声喊道:「数千年来,先祖常伴阿卡德左右庇护这片净土不受迫害,今时今日,我最挚爱的阿卡德子民,请拿出最虔诚的心向崇高的先祖诉诸你们对他的敬仰。」 「我现在宣佈,神恩祭典正式开始。」 噹——噹噹—— 响亮短促的石片敲击声落下,神恩祭典正式揭开序幕,随着祭典音乐的演奏,阿卡德百姓虔诚跪拜高台之下,许褚行至高台中央,他面向恩基神像开始喃喃唸起阿卡德古语,许褚口中所唸的古语,其旨为阿卡德人向先祖传达诚挚的感激之情。 神恩祭典第一日为眾人对先祖的感谢仪式,第二日才会真正进入祭司和王上对阿卡德的祈福仪式,为了不让蛊毒发作而当眾出糗,范珩全程静默不语就只为了取得许褚的鲜血,而言曄也依约在祭典中场休息时,给范珩递上一碗混着许褚鲜血的药酒。 下午四点,第一天的神恩祭典渐入尾声,正当眾人准备散场,言曄却猝然上前说有要事要宣佈。 「这一年以来,阿卡德这片土地饱受黑斑症之苦,祭司为此进入神坛数次,最后先祖终于给出黑斑症的起因,而祭司从先祖给的神意里,推敲出这场黑斑症乃出自前任王上程尧的诅咒。」 话音刚落,高台底下的百姓遽然传来一阵譁然的议论声。 「诅咒?程尧又是谁?」 「程尧是那位被先祖废黜的王上吗?他为什么要诅咒阿卡德?」 「诅咒?那要怎么破解……?」 「怎么会……都过这么多年了……难道程尧还未平息愤怒……」 「程尧……肯定是要……将阿卡德给摧毁殆尽……」 一句又一句的讨论之中,多数人都在交头接耳询问言曄口中那位程尧到底是何人,只有部分从飢荒存活下来的年主者,才知晓言曄的言下之意,随着纷乱的讨论越来越多,许褚对着底下高呼一声:「肃静!」 眾人一噤声,言曄不疾不徐接续说道:「先祖也提到,唯有平息程尧的怒火……」 言曄还在说话,高台底下却驀地传来此起彼落的刺耳尖叫声,尖叫声过后混乱随之而来,一名失控的男人使劲抓着身旁的女人,勉强地从嘴里挤出断续的呼救字句:「我……救我……我不能……救我……」 这声求救声之后,人群之中竟四处都开始传来哀嚎求救以及惊呼声,高台底下顿时乱成一团。 「喂,你、你还好吗?到底是怎么了……」 「快救我……我不能呼吸……救我……」 「救命……好痛苦……我快、快要……」 不知为何,这些呼救的阿卡德人,他们各个涨红了脸,双手还不断挠着自己的脖子,看上去就像被人用什么东西给勒住颈脖似的,看在眾人眼里,他们只觉得这些人行径特别诡异,但是范珩及许褚却是十分清楚为何他们会突然失控,只因他们的脖子都缠上一条肉眼不可见的黑线,而这数十条黑线全由言曄藏于白袍底下的左手所操纵,言曄指节微微一晃黑线又收紧几分,被勒脖的阿卡德人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吸不到空气的窒息感,很快就让他们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阿……卡德……若不赎罪……必定灭亡……」 「阿卡德……必将走上毁灭……只有赎罪……」 「赎罪……否则阿卡德……将不復存在……」 在此之前,他们早就被许褚的魅心蛊给迷惑心智,在嚥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说出诅咒阿卡德的话语,但不知情的阿卡德人,先是看见自己的同胞在眼前没来由地失控,最后还在死前说出这么恐怖又诡譎的诅咒,人心惶惶的不安也在人群之中迅速蔓延,为了维持现场治癒,言曄立即下令将这些人的尸体给抬出去。 只不过现场秩序虽然是暂时控制住了,但惶恐的民心却依旧没有平定,对此言曄唇角微微一勾,他知道恐惧正在扩散,这也是他要看见的结果,恐惧,会使得人心变得脆弱,而人心一旦脆弱便极其容易操纵,言曄正是要利用这个脆弱,让所有的阿卡德人信服并畏惧程尧的诅咒。 「如果这真的是诅咒……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程尧……真的是要毁了阿卡德吗……」 「赎罪……程尧到底想要阿卡德怎么赎罪……?」 言曄用恐惧起了个头,接下来便是操纵迷茫的人心,即便还有许多人不知道程尧是谁,但在这样忐忑不安的氛围底下,他们仍逐渐信服言曄口中所说的诅咒,言曄对着许褚一个眼神示意,他又出声维持现场的秩序,嘈杂人声一停,言曄又接续刚才未完的话继续往下说:「我最爱的子民,先祖说了,唯有阿卡德向程尧赎罪,才能平息他含恨的怒火。」 此话一出,高台底下又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虽然确信黑斑症及刚才的骚动都是程尧的诅咒,但他们却不明白言曄口中的赎罪到底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事而赎罪? 「肃静!请各位静下心来听我讲述当年程尧的事情......」 于是言曄开始说起程尧爱上陆地的女子,还和陆地女子生了个孩子,后来程尧和那名女子被带回阿卡德公开处刑,年幼的孩子则是下落不明,当年程尧因无法承受女子死亡而选择自尽立下血誓。 「先祖神意提及,程尧对阿卡德的怨恨全来自那名女子,若是阿卡德不愿意赎罪,这场灾厄将盼不到尽头。」 正当眾人还在私下讨论言曄所说之事,言曄立即眼神瞥向范珩,范珩很快就明白言曄要他做什么,现在的范珩早被言曄给逼入绝境,根本就由不得他做选择,范珩摇晃站起身,他颤巍巍地走至言曄身旁,奋力扯开嗓子对着一干眾人喊道:「各位请静下听我说,已经有太多的阿卡德人死于飢荒和黑斑症,为了日后的安寧,我们必定要平息程尧的怒火......」 「十多年前是我亲口下令处刑程尧以及陆地女子,如果说程尧的怒火全来自于那名女子,那么就由我代表阿卡德人来向他赎罪,我愿用一己之身一命抵一命,只求能换得程尧的宽恕......」 范珩牺牲自我的这份情操,果然替他赚得不少热泪及敬佩,许褚见眾人情绪激昂,他也按照言曄的计画,开始在眾人面前以祭司的名义请示先祖,只不过许褚却不是使用真正的灵能虫请示先祖,他仅是找了隻与灵能虫相似的虫子,再用灵力操控虫子在石板上爬出他要的回答而已,许褚和言曄二人就这么一搭一唱,成功让眾人相信黑斑症乃为程尧的诅咒,而范珩的牺牲也确实能换来阿卡德的安寧。 76 瞒天骗局 翌日原是祭司和王上的祈福仪式,只是为了安抚浮动的民心,言曄也就顺理成章地将明日的祈福仪式改成范珩的献祭,献祭一样订于早上九点,只不过言曄却在出门前往林琛手里塞了个东西,那是一颗由圆蟹高脚蛛磨粉製成的药丸。 「小瞎子,你记好了,一定要在失去意识前把嘴里的药丸给吞下肚。」 林琛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将药丸含进嘴里并闭上双眼倒在言曄怀里假装昏迷,上午九点眾人齐聚广场,这一回高台上不只有言曄、范珩、许褚,更多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琛,林琛的身旁还有一名奄奄一息的黑斑症病人。 范珩站在高台中央,高台底下全是为他流泪的百姓,范珩这一生全都献给了这个国家,悲痛万分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他听着这些哀悼的哭泣声内心真是感慨万千,言曄手捧一碗毒药走至范珩面前,范珩接过言曄手里那碗毒药,二人对视,范珩对上言曄那对冷漠的金瞳,但言曄却在范珩面前刻意流下虚假的眼泪,甚至还上前给了范珩一个拥抱。 「言曄,你做这一切到底想求些什么?」 「你都要死了,知道这些还有意义吗?」 范珩嗤笑一声,自嘲道:「我就是快死了才想知道这些,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你要利用我去算计什么吗?」 「范珩,你的死只是个开头,我接下来真正要做的是,让先祖以接纳为由,在眾人面前復活程尧的孩子。」 范珩暗自一惊,他担任祭司一职数十载,从未亲眼见过先祖在眾人面前展露神蹟,言曄又如何能保证先祖一定会復活程尧的孩子?除非......这又是言曄的另一场骗局。 「......你、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程尧要你这么做的吗!?」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喝下这碗毒药,享受你生命最后的光荣。」 阿卡德过去因飢荒饿死太多人,加上倖存者对程尧的恐惧,程尧这人便成了触碰不得的禁忌,一直到今日,多数年轻一辈的阿卡德人几乎没听过程尧的名讳,言曄明白若要让这些不知情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从认知到深信不疑,除了让他们亲眼目睹以外,还需要藉由举足轻重之人替他的说词做背书,许褚因刚上任还没有足够的影响力,放眼整个阿卡德,唯有担任祭司七十多年的范珩,说出口的话才足以撼动民心。 正因如此言曄才会刻意安排这一连串的骗局,他先是製造恐惧顺势带出程尧瞒着阿卡德人在陆地有了妻儿一事,再藉由范珩的自白及赎罪,间接佐证确有程尧此人且他对阿卡德的确有恨,当眾人认为诅咒破除之时,言曄将会以王律处决陆地人林琛,最后再让先祖以接纳为由曝光林琛的身分并復活林琛,这么一来所有人将会明白林琛是程尧之子,而林琛也能正大光明地从陆地人成为真正的阿卡德人。 言曄将范珩给轻推开来,泪滴沾湿了他那俊美的脸庞,范珩瞥了惺惺作态的言曄一眼,他缓缓捧起手上那碗毒药,就在那一瞬间,范珩居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看到早已死去的程尧站立于人群之中,他正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那眼神彷彿在催促他赶紧喝下毒药,范珩心头顿时兴起一股怒火,他不禁一想,程尧该不会是为了报復,于是找上了言曄还一併告诉他当年的真相,所以二人才会同仇敌愾联手设计这么一场骗局? 一旁的言曄见范珩迟迟不动作,他流着眼泪走上前,伸手覆上范珩捧着毒药的乾枯的老手,哭喊道:「贤者你将长存于阿卡德人心中......」 范珩一看这虚偽的眼泪,心头火又是烧得更旺,他似笑非笑瞪了言曄一眼,沉声问:「程尧想让他的孩子成为阿卡德人是吗?所以你才要假借神意復活他的孩子......」 未等范珩说完,言曄早已失去耐性,他按着捧着毒药的手开始将毒药往他嘴边送,因言曄身形本就高大,此刻他又站在范珩的面前,若由底下望上去其实也只能依稀看见范珩正在喝药,范珩就这么被言曄强灌下毒药,毒药下肚,范珩宛如风中残烛的身子瞬间失了重心向前一倾,言曄也赶紧将他揽在怀里不让他摔倒在地。 「言曄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只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忿忿之语,言曄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泪如雨下地搂着范珩,转身望向高台底下的百姓:「贤者......感谢你为阿卡德的付出......」 此话一出,阿卡德的百姓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悲愴的泪水模糊了言曄的视线,不知怎地,言曄竟也在人群里依稀看见程尧的身影,他见到程尧抬头望向死去的范珩,漠然的神情微微扬起一抹释怀的笑容,可转眼间,程尧却又莫名消失在人群里。 范珩一死,原先因呼吸困难而命在旦夕的病人,居然猝然张嘴大口喘息,片刻之间,病人憔悴的面容也逐渐转为红润,而许褚也见机赶紧上前替病人诊疗,他装模作样地仔细检查一阵,随后又激动喊道:「诅咒、诅咒真的破除了......病人真的痊癒了......」 许褚这一喊,眾人群情激昂,这场灾厄,总算让他们给盼到尽头了,只是这个病人依旧是言曄的伎俩,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黑斑症病人,而是被他用魔力勒紧脖子而吸不到空气的普通人。 言曄将范珩的尸体放至早已备好的石棺内,他转头朝底下的阿卡德人高声一喊:「我的子民,贤者奉献自己的性命替阿卡德迎来这道曙光,请你们千万别忘了这一刻,必须时时刻刻长存于心。」 诅咒既已破除,身背王律的言曄也准备在眾人面前亲手处决林琛,三名追随者走上高台,两名剽悍的男人将瘫软昏睡的林琛架至言曄眼前,言曄抬手一挥,一名手持石茅的追随者,猛力往林琛的心脏刺了进去,心如刀绞的剧痛令林琛身子猛然一震,虽然他笑着对言曄说自己不怕死,但当利刃刺入心脏的那一瞬间,林琛真是痛到眼泪都快落下来,撕裂的心口处涌出大量鲜血,热血染上林琛胸前那块石片坠饰,就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林琛赶紧将含在嘴里的那颗药丸给吞进肚里去。 剧烈的疼痛不只让林琛身子一软,泉涌的鲜血更是无情地带走了林琛的生命,言曄就这么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林琛没了呼吸,林琛才刚断气,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刺眼白光忽地从神像上方照落下来,眾人目光同时都往光源处投射过去,只见那道白光上方,开始飞出成千上百的白鸽,这些白鸽时而围绕恩基神像,时而盘旋于高台正上方。 「这、这是神蹟吗?」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是先祖降临了吗?还是......?」 见识浅薄的阿卡德人,从未见过言曄由术法幻化出的白鸽,此情此景,他们唯一能联想到的便是先祖显灵,盘旋于高台上方的白鸽,逐渐往死去的林琛飞去,一隻又一隻的白鸽化成一颗颗的白色光球,全数融进了林琛体内。 与此同时,许褚大声惊呼:「是、是先祖......这是先祖的神恩......」 许褚话音刚落,言曄不假思索地立即朝着神像跪拜,眾人一见言曄跪拜也纷纷跟随言曄的脚步,朝着神像的方向磕头膜拜,吃下圆蟹高脚蛛的虫粉,三十分内再以纯白灵力做驱使方有復活之奇效,待林琛睁眼復活,许褚便会马上使用灵力操控藏于神像后方的传音虫,让传音虫说话製造先祖显灵传话于阿卡德人的假象。 叩首的言曄稍稍抬头,他看着数十隻的白鸽进入林琛体内,可奇怪的是,林琛心口处的伤口虽已癒合不再淌血,但他的胸膛依旧平稳地无一丝起伏,这不寻常的反应,让从容的言曄开始乱了步调。 言曄惊觉有异,他果断地伸手扳开林琛的嘴,林琛嘴里的药丸确实已被他吞进肚里,他又往林琛的心口一按,右掌隔着林琛胸前那块石片坠饰,开始往他体内注入大量的纯白魔力,可是无论言曄再输送多少魔力给林琛,他仍是丝毫反应都没有,按理说,服下虫粉后再注入魔力很快就会甦醒,那为何林琛到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小瞎子你别吓我......如果你有听到我说话......就快点睁眼看看我......」 77 失控的魔力 白鸽盘旋、林琛復活、传音虫造假神意,眼看计画就只差最后一步,林琛却迟迟不復活,在场的阿卡德人也逐渐察觉到异状,头顶上的白鸽除了盘旋于空似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许褚为此真是急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场戏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演下去。 「言曄你到底在搞什么?快让陆地人睁开眼啊!?」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眼见虫粉有效的三十分就快到了,心急如焚的言曄根本就听不见许褚的低吼,起初言曄还隔着衣料和坠饰在传递魔力,到最后言曄整个人都慌了,他扯开林琛的衣服,直接将掌心贴在林琛的胸膛上。 「小瞎子你别这样......别这么跟我开玩笑......」 林琛胸前那颗硃砂痣正在缓缓退去,当结下契约的任一方死去,两人的誓约便会强行断开,言曄手忙脚乱地不断注入魔力,三十分过去,羈绊断开,林琛是真的死了。 「不、不可能......为什么会没有復活......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到底为什么......这不可能......问题是出在哪里......」 这时许褚也意识到林琛的异样,为了暂缓台下的骚动,许褚又竭力大喊:「睿智的先祖啊,请宽恕我的愚昧,请祢告知神恩是为何意......」 许褚这一喊,底下窃窃私语的百姓立刻安静下来,眾人又再度磕头跪地等待先祖传达神意,许褚见台下短暂恢復平静,这下许褚再也按捺不住,他挪了脚步往言曄身边靠近,猛力拽了言曄一把,低吼道:「你在搞什么鬼!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言曄也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所有的一切,本该按照他的安排顺利进行才对,怎么现在林琛却会无法復活? 「言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知道......」 许褚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言曄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手刃了林琛,而他却没有把林琛给救回,言曄疯魔般继续对着林琛输送魔能和纯白魔力,他无视许褚的呼喊兀自喃喃自语:「小瞎子你别玩了......快睁眼看看主人......」 「到底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小瞎子你醒醒......」 许褚见言曄神色不对,他很快就意识到林琛的復活似乎是失败了,只是眼下这么紧张的时刻,若是一个弄不好,他这新任祭司可是会在眾目睽睽之下成了货真价实的骗子,许褚再也管不上计画,他焦急地摇着言曄,咬牙切齿道:「现在台下可是都在等着先祖的神意,我不管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总之我不照计画走了,陆地人你自己看着办!」 「不、不行......我已经答应程曦了......所以......」 「你清醒点!从头到尾我都照你的话做,现在人没有復活,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 「你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吗?你真的要为了这个陆地人把一切都搞砸才甘心?」 对言曄来说,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全都是为了他的小瞎子,如果林琛死了,那么这一切也就半点意义都没有了,言曄赫然心生一念,难不成他手上那隻高脚蛛,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言曄我在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呃啊......你......啊......」 许褚话说到一半,言曄遽然脸色一垮,他又用魔能拉扯许褚心脏那条锁鍊,沉声问:「是你对不对......你暗地把蜘蛛给调了包......是范珩暗地指使你这么做的......?」 虽然许褚痛到不断冒汗,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回话,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忍着剧痛,颤悠悠回:「你先放开我,蜘蛛我很早就给范珩了......在这之后你就一直监视我,我是要怎么调包......」 「......」 「你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 经许褚这么一说,言曄更是怒不可遏,他又想起了范珩临死前的话,若是真如许褚所说,那就代表范珩早就先一步把蜘蛛给调包,范珩这人,究竟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无法压抑的燎原怒火瞬间吞噬言曄的理智,言曄周身又围绕一股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许褚脸色刷白,他知道言曄又要发疯了,所幸言曄没有继续拉扯他心脏那条锁链,许褚自然是想也不想,赶紧连滚带爬远离几近失控的言曄,躲在远处的许褚,还在试图唤回言曄的理智:「你、你冷静点......一定还有......」 「不能原谅......范珩......范珩你......」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猝然传出,平台登时一阵烟雾瀰漫,许褚都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爆炸的方向竟朝他飞来好几颗不明物体,许褚一个侧身闪过,待他定睛一看,刚才朝他飞射过来的居然是混着肉块的碎石,许褚暗骂一声,言曄这疯子,竟然用魔能把装着范珩的石棺,连人带棺都给炸得粉碎! 「上面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由下往上看去,平台整个都被烟雾给遮挡住,不过百姓都还未反应过来,置于平台左右两侧的诺亚酒竟也接连爆开,上百瓮的土瓮爆裂,尖锐碎片四处横飞,径直往底下的百姓飞射过去,碎片插进眼睛、刺进眉心,鲜血四溅、尖叫四起,没有人知道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一时之间,现场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他们也不再原地跪拜,开始争先恐后站起身想逃离广场。 「啊啊——啊啊啊——」 「逃、快逃......先祖发怒了......」 「别推......别推我......啊啊啊——」 压迫的无形气场不断从言曄周身扩散到整个阿卡德广场,过于强大的魔能,就像是快把空气给抽乾似的,光是与言曄同处一个空间,眾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快要喘不过气,言曄听着这些忙于逃命呼救声,内心却是越来越愤怒,他用尽心机就只为了伴在林琛身旁,怎么到头来却还是换来这样的结果?范珩死了,林琛也死了,这该死的阿卡德,该死的王律...... 言曄无处发洩的怒气全随着魔能蜂涌而出,只见言曄的胸口处鑽出一道手臂粗的污浊黑气,源源不绝的魔能不只形成一个圆弧状的屏障,将言曄和林琛二人给包覆其中,魔能更在言曄的上方匯聚成一大片厚重乌云,那片乌云越扩越大,转眼之间,乌云已经笼罩于整个阿卡德广场的正上方。 「那、那个......到底是什么......?」 「快逃、一定要快逃......」 阴森恐怖的云层里,开始掉落一隻又一隻的尖锐黑刺,那些黑刺宛如暴雨般不断落下,黑刺刺穿阿卡德人的血肉,黑刺刺进高耸的恩基神像,高台底下鲜血横流、死伤无数,眾人相互推挤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此情此景,宛若人间炼狱。 「救......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谁来......呃......」 血腥的杀戮还在进行,言曄却驀地俯身将林琛给搂进怀里,他失神地望着死去的林琛,低声轻喃:「小瞎子你别怕......我绝不会离开你......」 「你不会死的......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言曄怜爱地反覆吻着林琛细嫩的脸颊,他说自己已经排除掉所有的阻碍,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挡在他俩面前,所以这一回他怎样都不会退让,不管林琛的魂魄被带到何处,他死也要将林琛带回自己的身边。 死亡的尖刺还在落下,治癒的白鸽穿梭在雨阵之中,一黑一白、破坏与治癒,形成既强烈又讽刺的对比,许褚身上被言曄的黑刺划出好几道伤口,为了保命他又赶紧爬到言曄身边,躲在言曄的屏障底下寻求庇护,不过许褚一靠近,马上就激起言曄的警戒心,许褚一对上言曄吃人般的视线,吓得他又是冷汗直流,许褚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安抚眼前这个疯子。 许褚硬是对着言曄扯起难看的笑容,諂笑道:「那个你先别担心......我那里还有一隻能復活的虫子,我等等就拿给你,所以你先把魔能收起来......」 情绪崩溃的言曄早已分不清虚幻或现实,他小心翼翼地将林琛给打横抱起,不断对着怀里的林琛说:「小瞎子你听到了吗......有救了......」 「我马上就復活你,所以在这之前......你就先睡一会儿,很快......很快就会......」 言曄虽信了许褚的谎话,但他却没有将魔能给收回,许褚真是暗自叫苦,正当许褚要箭步跟上躲在屏障底下,言曄却猛地停下脚步,开始对着底下哀鸿遍野的阿卡德人喃喃自语。 「逃......必须快逃......啊啊啊......」 「救我......救......谁来......呃啊......」 广场上血流成河、死伤惨重,痛苦的哀鸣从四面八方窜入言曄的耳中,看着这样的景象,言曄却是眉头一皱,神情恍惚:「安静......全都给我安静一点,你们这样......会吵到程曦睡觉的......」 语落,言曄竟唸起背纹上的咒语,波动的魔能匯聚至后背的背纹,围绕在言曄身边的魔能不只变得更加强烈,上方云层也瞬间增厚了一倍,许褚心真是凉了一半,以言曄现在的精神状况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控制体内的魔能,倘若再让他透过阿卡德背纹将魔能强化,言曄真的会把阿卡德这片净土给夷为平地...... 78 真假神意 惊恐万分的许褚,就这么傻楞看着云层里面飞出一隻巨大到足以遮天的乌鸦,乌鸦每拍动一下翅膀,地面都会顺势带起不小的强风,乌鸦放声一吼,眾人的耳膜就快被这声沙哑嘶吼给叫破,忙于逃命的阿卡德人,情绪也因这庞然大物的出现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言曄你先冷静点......先别......」 「嘘......我的程曦在睡觉,说话别太大声......」 「......」许褚真是欲哭无泪,言曄这疯子现在已经疯到根本无法沟通,阿卡德才刚远离黑斑症的残害,谁能料到下一瞬却换成言曄要亲手毁掉这片净土。 「不行......这里太吵了......程曦一向很浅眠的......这么吵的话......」 不绝于耳的逃难求救声,听在言曄耳里犹如火上浇油,他焦急地想让现场的躁动给平静下来,由言曄意识幻化而出的乌鸦,从拍动的翅膀中飞射出一根又一根的羽毛,这些羽毛宛若尖税利刃轻易就能刺穿肉身,天上的黑雨、乌鸦的羽毛,言曄满脑子都是屠尽阿卡德人的想法,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尽快让这场骚动平息下来,言曄需要更多魔能来屠杀阿卡德人,于是他开始唸起咒语,准备将巨大魔法阵内的魔能全数都给抽出来。 原先还在广场上躁动的人群,登时感觉到一阵天摇地动,广场地面上刻画的魔法阵,窜出无数道黑色气旋,这些气旋全是维持阿卡德这些空间的魔能,可言曄却硬把这些魔能抽出来,这些被抽出的魔能全都往乌鸦和云层匯聚过去,不只如此,言曄又开始唸起阿卡德背纹,试图将体内的魔能增生放大,一旁的许褚简直要被言曄给急死了,他衝上前猛力扯了言曄一把,大吼道:「你疯了是不是!快点住手!你把魔法阵里面的魔能抽出来,可是会让阿卡德整个崩塌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严重性!?」 「那又怎么样?我的程曦在睡觉,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吵程曦,你说我不应该惩罚他们吗......?」 「言曄你到底......」 「快点......快点带我去拿你的虫子,我不能让程曦等这么久......」 言曄甩开许褚的箝制,他一边继续唸着阿卡德背纹的咒语,一边带着林琛走下台阶,只是言曄才走没几步,他的耳边却驀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吾可怜的孩子,收起你那无用的怒火吧。』 不知打哪冒出这么一句阿卡德古语,这句话过后,言曄浑身力气就像是被抽光似的,他登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更诡异的是,言曄藏于体内的枯木权杖竟像是有意识那般,它竟强行改变了魔能流动的方向,魔能原先不断往上方的云层匯聚,现在却变成魔能全往林琛胸前那块石片坠饰窜了进去,而不只是言曄体内的魔能,原先魔法阵被抽离的魔能,也像是有人在操纵般将之引导进魔法阵里面。 『冷静下来,仔细看看被你伤害的人们,别再继续执迷不悟。』 男人的浑厚嗓音还在言曄耳边回盪,林琛身上那条坠饰竟出现诡异的变化,强劲的魔能破开了光滑的石片,石片一碎裂,里头居然藏着一个形似胸徽的东西,上头的图样还是由公牛犄角、枯木权杖、阿卡德古语所组成的阿卡德国徽,言曄内心一惊,为何程尧给的护身符里面会藏有这东西......难道程尧当年不是将胸徽藏于茅屋而是藏在这石片之内!? 石片破开,永恆胸徽就像个黑洞似的,它无止尽地吸收四散的魔能,巨大的乌鸦、诡譎的乌云、治癒的白鸽,全被胸徽给吸了进去,胸徽虽将魔能全数回收,但一时半刻却没有其它反应,言曄伸手想去触碰胸徽,就在言曄快要碰上胸徽的前一刻,胸徽猝然衝出一道七彩光束,这道刺眼眩光瞬间充盈阿卡德广场的各个角落。 『人谁无过,这一切吾皆看在眼里,是非公道,吾自有定夺......』 这声音似乎只有言曄和许褚能听见,一旁的许褚被男人的话语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慌张道:「先、先祖!?」 永恆胸徽,须以纯白魔力作为驱使再加以注入大量魔能,方可唤起沉睡于胸徽之内的治癒神力,亦能达到死者甦醒之效果,带着暖意的七彩光芒照映在逝者及伤者身上,伤者鲜血直流的伤口迅速缩小,而逝者也开始恢復呼吸。 『今次吾将带走有罪之人,留下无辜受累者,念及你过去承受太多苦痛,吾愿赦免你的过错,仅此一回再犯绝不宽恕。』 鏗鏘有力的警惕劝戒,听得言曄胆战心惊,就如先祖所述,无故遭受牵连的阿卡德百姓復活了,但饮下毒药的范珩却没有起死回生,而言曄怀里的林琛似乎也开始有了反应,林琛眉头轻轻一蹙、胸膛微微起伏,言曄克制不住地收紧臂膀几分,激动喊:「小瞎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如果醒了的话,就快点睁眼看看我......」 林琛缓缓撑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视线一时还有些模糊,林琛却先感觉到温热的泪水不断滴在自己的脸上,他眨了几回眼,定睛一看,他竟瞧见言曄搂着自己频频掉泪,林琛为此很是不解,他虚弱地伸手抚上言曄的俊顏,轻声问:「主人你怎么了......?」 「太好了......程曦......我的程曦,你终于......」 言曄一边哭一边搂着林琛,还不时问着林琛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琛实在被言曄这举动给搞糊涂了,这不都早就计画好的事情?怎么他一復活,言曄居然会哭成这样? 高台上的言曄和林琛还在上演温馨相见欢戏码,不过广场上的眾人却是一头雾水,怎么这先祖神意这么奇怪,先是发怒惩罚阿卡德,现在却又回头復活及治疗眾人,尤其台上的王上还搂着起死回生的陆地人哭哭啼啼,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上怎么哭了......他和陆地人是在说些什么......」 在场的质疑声越来越多,幸好许褚藏在神像后方的传音虫还完好无缺,虽然假造神意这件事先祖全都看在眼里,但眼下这种情况也容不得许褚再顾虑那么多了,他硬着头皮赶紧利用灵力按压虫腹,高耸神像缓缓传来一道说着阿卡德语的沉稳老声。 『吾愚昧的子民,你们可知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这声问话打断了在场的质疑,许褚更是不假思索地对着神像膜拜,他高声一喊:「先祖求祢宽恕我们的愚昧......」 『你们和陆地人皆是吾的子民,吾如何狠下心看你们在我面前自相残杀?』 「先祖祢这是何意?还请祢解惑......」 『所谓的治癒之血,乃是程尧之子的鲜血,程尧怒火平息、阿卡德迎来希望,此时此刻,吾亦愿意接纳程尧之子走入我开闢的这片净土。』 此话一出,眾人顿时一阵譁然,谁都没料到被带回阿卡德的陆地人,竟然会是程尧和陆地人所生的孩子,许褚见机又赶紧补上话:「先祖祢的意思是......愿意让陆地人长住于此吗......」 『数千年前吾为你们开闢这块庇护之所,你们皆是吾的子民,自然有资格待在此地。』 「明白了,感谢先祖的教诲......我们亦会诚心接纳陆地人走入阿卡德这片土地......」 虽然先前场面一度失控,所幸最后还是被许褚给硬圆回来了,林琛也在这场献祭过后,正式成为了阿卡德人。 79 主人的谎言 林琛既已成了阿卡德的一份子,首要面临的便是阶级分配,由于林琛身分特殊,许褚本想将他分至平民,但言曄却以林琛乃程尧之子为由,硬是将他给列入追随者,许褚虽对这个决定颇有微词,但他也没蠢到拿林琛的事和言曄对着干,既然言曄这么坚持,他也只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由着言曄将此事给定下。 追随者终生以服侍王上或祭司为己任,知道二人关係匪浅的许褚,自然是没那个胆子敢去指使林琛做事,林琛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专门服侍言曄的追随者,成了阿卡德人的林琛,必须同追随者一样做好份内的事情,只不过言曄对林琛的态度,就像是惟恐他人不知道他俩关係似的,不只处处对林琛百般呵护,更是时常将人留在自己的居所里过夜。 一个月后,言曄巡视完各区便早早回到居所,林琛也按照言曄的作息事先给他准备好吃食,就在林琛要离开之前,言曄又不由分说地硬把林琛给留下。 「等会儿祭司不是要过来找主人议事吗?我在场的话......」 林琛话说到一半,大门处赫然飞来一隻传音虫,原来是门外通传祭司已到,言曄先是用传音虫吩咐让人将许褚领进屋,随后又转头对林琛说道:「没事,我们也不是谈很重要的事,你在场也不会妨碍到我们的。」 许褚一进屋,林琛立刻对着许褚恭敬行礼,只是许褚一见林琛就不对盘,更何况每回他和言曄有要事相议,林琛却总是在一旁旁听,虽然他知道林琛现在还是听不太懂阿卡德语,但林琛在场仍让许褚感到不满且浑身不自在,许褚入座,他臭着一张脸,没好气问道:「你知道现在百姓在背后都怎么议论你吗?」 「知道。」 「知道你还不收敛一点?」 言曄蛮不在乎地瞅了许褚一眼,冷回:「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什么我管不着。」 照理说,不管今天林琛是什么身份,他都该遵守阿卡德订下的礼仪和规范,可言曄却总为了林琛公私不分,搞得现在坊间谣言四起,说是王上被陆地人迷了心智才会对他疼爱有加,而身为王上的言曄,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许褚为此心里实在是气得不行,害他当场喝乾两大碗安神药酒,情绪才稍稍平復下来。 「上回让你询问先祖的事情,先祖有同意了吗?」 「同意了,过阵子我就会开始寻找合适的孩子。」 「恩,事成之后,你的缚身咒我也会替你解掉的。」 许褚一边说,眼神还不经意地瞟了一旁的林琛:「你真要为了......做到这种地步才甘心?上次诺亚的事情我也就算了,你这次竟然......」 二人谈话提及的事情,乃为几天前言曄向许褚提起,他要许褚去请示先祖是否允许言曄提早退位之事,若是先祖同意,就让许褚尽快着手培养适合的孩子,许褚真是搞不懂,林琛到底是给言曄灌了什么迷汤,言曄怎么有办法对林琛如此百依百顺,就拿前阵子来说,言曄就为了林琛一句担心陆地上的林浩,他便马上要求许褚进神坛请示先祖,询问能否将阿卡德种植的诺亚赠与陆地人,最后还被林琛误打误撞发现诺亚竟也能在被感染的土地发芽存活,想当然,宽宏的先祖自是一口应允,但最让许褚想不透的还是言曄退位这件事,言曄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却突然说自己不适任且对治理阿卡德力不从心。 「你我心里都明白,我本来就不适合待在这个位子,我退位,不管是对你或是阿卡德都是件好事。」 言曄此话,许褚不置可否,他又问:「你母亲呢?她也知道这件事了?」 「知道,她尊重我的决定。」 「恩,那在新任王上继位之前,你可别再给我闹出其他事情来,先祖对你说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得很。」 「别担心,这段期间,我会好好治理这个国家。」 眼见言曄心意已决,许褚也不愿多劝,他交代完事情,站起身准备离去,作为追随者的林琛,见许褚要离去也连忙起身恭送,他对许褚弯腰行了个礼,说道:「乎尼,咪呀摩。」 许褚:「......!?」 言曄:「......」 其实林琛只是想说,祭司,晚安,但当他直起腰一看,他竟发现许褚双眼瞪大,活生生像是见到鬼似的,而他一转头,身旁的言曄脸色和许褚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主人你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言、言曄......我、我、我真的跟他半点关係都没有......你、你可别误会......」许褚被林琛这句我爱你吓到心脏都快跳停了,他就怕言曄又要神经病发作把他折磨个半死。 林琛没事突然搞了个乌龙,言曄真是有苦难言,他万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自己给坑了一把,他狠狠剜了许褚一眼,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没你的事了,快滚。」 言曄逐客令一下,许褚哪里还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一秒,他二话不说火速逃离现场,只是这二人诡异的互动,林琛也意识到咪呀摩这句话很有可能不是晚安而是另有它意,否则为什么自己只是说个晚安,言曄和许褚的反应会这么大? 「主人,咪呀摩是不能对祭司说的吗?」 「当然不行,这句话只能对我说......」 「为什么?」 为了不让林琛再对着其他人乱讲咪呀摩,言曄这次也不瞒了,他直接了当地对着林琛说了咪呀摩真正的意思。 「所以我刚才对祭司说我爱你......!?」 言曄对林琛点了点头,林琛一看差点都要晕了,言曄居然故意瞒他这么久,还时常哄骗要他说晚安,最丢脸的是,他刚才还顺其自然地对着许褚说了我爱你?这叫他以后是要怎么面对许褚? 「小瞎子你听我说......以后......」 言曄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当他一对上林琛那气到快要喷火的怒视,言曄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不假思索地话锋一转,软声讨好:「小瞎子别气了......晚点主人替你刷背......」 「刷背!?」 「要不小瞎子希望主人怎么做......你说说看......?」 「什么事都可以?」 为了让林琛消气,言曄没有多想就朝着林琛点头,这头一点下去,言曄竟看到林琛立即对他使了个坏笑,林琛笑盈盈地扑到言曄怀里,他撒娇般蹭着言曄的胸膛,笑道:「那今晚上了床,主人都得听我的......还有上了床之后,主人也不许再对我使用信息素。」 「什么?再怎么说......」 「主人现在是不愿意吗?」林琛听闻,脸色又是一沉。 「不、不是,但我是你的主人,总不能......所以只限于今晚......」 「好,那就今晚,但是我怎么说,主人就得怎么做。」 林琛抱着言曄,秀气小脸上的笑容笑得可灿烂了,言曄不禁寒毛竖起,他有预感,林琛今晚绝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他。 80 王上的小主人 H 「小瞎子等等......你真的一定要做成这样吗......?」 「可是主人不是已经答应我,今晚会全听我的吗?」 言曄真是有苦难言,他哪里能料到自己竟会被林琛脱个精光,现在还被林琛五花大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言曄只要一想到,他一个高傲的dom居然会被自己的sub绑成串,心底实在是憋屈极了。 「我是答应没错,可是能不能别绑手,我不习惯......」 言曄本想讨价还价,但他话才刚说出口,却惊见林琛秀眉一挑,吓得言曄赶紧闭上嘴,毕竟自己的男性尊严现在还握在林琛手上,谨言慎行还是有其必要性的。 林琛光着身子,跨坐在言曄的腰桿上,他望着被自己绑成一串的言曄,心里就是一阵舒爽,为了确认言曄是否又瞒着他乱教阿卡德语,今晚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言曄从实招来。 「那除了晚安以外,主人还有没有瞒我什么?」 林琛手握言曄充血胀大的性器,他时而上下套弄烫手柱身,时而按压摩蹭龟头下方的系带,撩拨人心的快意一波波袭上,尤其林琛现在还一丝不掛地坐在自己身上,言曄也是个正常男人,他哪里有办法忍受这种看得到却吃不到的诱惑,言曄没有多想,下意识就回:「只有晚安而已,真没瞒你其它的了。」 林琛挑了挑眉,他刻意拇指一弯往言曄敏感的铃口使劲一抠,言曄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真的、是真的,小瞎子你别这样......快松手......」 言曄的再三保证,总算是换得林琛的相信,不过相信是一回事,消气又是另一回事,言曄仔细观察林琛脸部细小的变化,微微眯起的眼眸,嘴角轻扬一抹弧度,言曄研判,他的倔脾气小瞎子很有可能已经消气,若是再适时哄个几句,林琛应该就会笑着替他松绑了。 「小瞎子,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对你使坏了......」 「真的?」 「真的,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做到,相信我好吗?」 这次的乌龙虽是林琛自己会错意在先,但是矇骗他的言曄同样也对他使了心眼,不过言曄的哄骗的确也让林琛心头火消了不少,他点了点头,俯身就往言曄的薄唇轻啄一下,言曄见状,内心暗喜,他又问:「小瞎子,你这是消气了吗?」 林琛再次点头,他一边替言曄的双手松绑,一边小声说道:「其实主人以后可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林琛拉起言曄的粗糙大掌,将他的掌心贴到自己胸前那颗硃砂痣上,他红着耳根,羞赧道:「如果主人喜欢我在床上主动,我便全力以赴讨好,若是主人喜欢听我说情话,即使再难为情,我也天天说给主人听。」 林琛本来就和一般的sub不一样,他从小就不擅长低声下气讨好他人,更别说失忆之后,他和normal一起生活长达十多年,导致林琛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当个讨喜的sub。 「小瞎子......你......」 「我会努力成为主人喜欢的sub,往后若是主人还喜欢我做什么,只要主人开口说......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做给主人看......」 林琛说得情真意切,可是言曄却不禁失笑,他笑着将林琛给搂进怀里,低声耳语:「程曦,如果你愿意为我改变,我会感到特别开心,倘若你不愿意改变,我也会欣然接受,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永远都不会变。」 「你说过,在你眼里神仙主人特别地好,同样地,在我眼里小瞎子也是无人能及的好,你好到我想找个地方将你给藏起来,这样你这辈子就只会属于我一个人的。」 林琛的一颗心,都快被言曄真挚的情话给烫化了,他吻上了言曄的唇,焦急地想向言曄倾诉他心中那份澎湃爱意,意乱情迷的拥吻,勾引出两人心中最原始的慾望,言曄的掌心在林琛身上一路往下游移,只是言曄的指尖才正要碰上林琛的后庭,却猝然被林琛给一把用力推开。 「小瞎子,你不想要吗?」 「我先替主人松绑吧......主人不是不喜欢这样吗......」 林琛一替言曄松绑,言曄便迫不及待地一个翻身,硬是把林琛给压到自己身下,林琛当下也没有多想,自己主动把腿张开,乖巧地等着言曄将手探进他的后穴,只是言曄这次却一反常态地迟迟不动作。 「主人你是怎么了?」 言曄唇角一勾,他亲了林琛艷红欲滴的脸颊,轻笑道:「别喊主人,喊我名字吧。」 「......为什么?」 「我答应过你,今晚你说什么我全听你的,所以到天亮之前,你都是我的小主人,既然你是主人,当然就有资格喊我的名字。」 林琛听闻,明显愣了好一会儿,他是有对言曄这么要求没错,只是林琛却没有意料到言曄会突然喊他主人,言曄见林琛似乎是被自己给吓傻了,他低头啜了一口微张的红唇,笑说:「我的小主人,我还在等你对我下命令。」 林琛很快就抽回心神,虽然林琛并没有办法像dom一样使用信息素下命令,不过言曄这么喊他为主人,还是让林琛心里感到莫名雀跃,他抿了抿唇,有模有样地给言曄下了第一道命令:「曄,吻我。」 话音甫落,言曄果真吻上林琛的唇,林琛攀着言曄的颈子,细细感受他的气息,强势又蛮横的深吻,里头却包裹着醉人的细腻,眼前这个过分美丽的男人,是林琛最独特且温柔的主人。 「曄......快抱我......我想要你......」 软绵无力的命令,听在言曄耳里更像是求欢,言曄笑望身下人,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被他吻到心神荡漾,急着向他求欢的林琛,怎么能这么诱人又可爱? 言曄将手伸至林琛的后庭开始替他扩张,他挑逗般细吻林琛的每一吋肌肤,精緻的耳廓、细嫩的脸颊、分明的锁骨,林琛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很快地,言曄将羞涩小穴扩到能容下四指,他隐忍许久的慾望也得以进入林琛的体内。 言曄一进来,林琛便骚浪地扭着臀,细声喃喃:「快点......曄......你快点动......」 「好,都听小主人的。」 言曄狠狠耸起腰桿,令人为之疯狂的快感也随之而来,张嘴喘息的同时,不时还伴随几声勾人细吟,愉悦快意击溃林琛所有的理智,他忘乎所以地将腿圈上言曄的腰,不停喊着要言曄再用力点操他,被操开的湿软后穴,传来一阵阵又酥又麻的舒爽,言曄还在林琛的体内猛烈衝撞,他又伸手握住林琛的肉茎开始捋动摩擦,前后夹攻的刺激,使得林琛的身子越来越紧绷,缠人肉壁更是频繁痉挛收缩。 「主人,你喜欢我这样吗?」 「喜欢......曄......我好喜欢......」 「曄......快、快点......我快要......」 言曄加重几分抽插的力道,套弄的速度又快了些许,林琛话才喊完没多久,腥羶的浓精就这么从言曄的手中溅射而出,言曄同样也在林琛体内灌入一道炙热慾望。 刚射过一回的两人,搂着对方静静听着彼此的喘息,只是林琛才刚缓过劲,他又悄悄凑近言曄的耳边,小声说道:「曄......我还要......」 言曄宠溺地亲了林琛红到发烫的脸颊,笑回:「主人想要几次都没问题,一直到天亮也行。」 林琛一听可开心了,他立刻要求言曄躺到床上,有了溼滑肠液及精液的润滑,林琛很快就将言曄傲人的性器再次放到自己体内,言曄发现,他的小瞎子似乎特别喜欢骑乘的姿势,每回林琛坐在上面,总是那么骚气四溢又孟浪。 「曄......啊......好棒......好喜欢你这么操我......好爽......」 清脆响亮的肉体拍击声,混着林琛淫靡荤话回盪在房间的每处角落,被撩到慾火焚身的言曄,当然也照着林琛的话,把他操到浪叫不止,这晚两人在床上纠缠了不知道多少回,漫长的性事,一直到了翌日一早才结束。 言曄抱起筋疲力尽的林琛,准备带他去澡间清洗身体,言曄刚要走下泉池,他却赫然发现林琛竟累到在他怀里闔眼睡下,言曄动作放缓,他仔细又轻柔地替林琛清洗,就怕吵醒酣睡的林琛。 半小时过去,二人已经清洗乾净,不过林琛仍旧睡得香甜,言曄望着林琛的睡顏,眸底全是对他的溺爱,言曄俯身吻上林琛的唇,低声喃喃:「小瞎子,再给我几年的时间,等我把阿卡德的一切都安顿好,我就马上带你去看陆地的世界,我说过,从现在开始,我答应你的事,每一样我都会兑现给你。」 81 世界的尽头 (完) 十年后。 一望无际的沙地,远处赫然扬起一阵沙尘,三辆吉普车高速行驰在渺无人烟的沙地,吉普车一共三辆,每一辆车里除了前座的驾驶及副驾以外,后方堆放物品的车厢也坐了三名全副武装的男人。 「喂,林琛,等这次的委託结束,你们有什么打算?」一名身材魁梧的粗壮大汉问道。 「不知道。」 对于林琛冷漠的态度,男人早已习以为常,他兀自接着往下说:「林琛你听我说,我做这行也十多年了,这些年我也存了点钱,最近我想在t区开个私人的事务所,专门护送t区进出口的货物。」 t区,东方大陆唯一的港口区域,不管是从西方大陆进口货物,或是由东方大陆出口至西方大陆,皆须经由t区的港口进出口,这也连带兴起各区商人会僱佣normal护送值钱物品到t区搭上船隻,抑或是聘雇normal将海外的舶来品送至指定的区域,而林琛此行便是被富商聘来护送价值不斐的丝绸及稀有药草到t区港口。 男人说到这边,林琛已大致能猜到男人接下来想说些什么,他冷淡地恩了一声,明显不想理会男人,只是男人也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说个不停:「你和言曄在委派公会里面也算小有名气,可是每次事成之后,公会都会抽走五成的佣金,你想想,现在你们两人的名气也不小,肯定会有很多雇主跳过公会私下找上门,如果我们三人一起出来开间事务所,我佣金就只抽你们两成,你看怎样?」 委派公会,由林才努和林浩共同创立的大型公会,公会主要网罗各区专做委託维生的normal,公会成员分成两大类,一为专职招揽委託的接案人,二为专门执行委託的执行者,现今陆地已不如十年前那般物资缺乏、纷乱四起,在这样安居乐业、繁荣富庶的大环境底下,寻找委託的案主也开始多了起来,财奴就是看准了时机建立这么一个公会,他将四处游走接案的normal纳入麾下,只要加入公会便能享有定时的工作派发。 短短几年的时间,财奴的公会便遍布东方大陆各区,许多初入社会的normal都会选择加入委派公会来累积名声,直到打响名号之后,再脱离公会私下出来开间事务所,而男人正是因为林琛和言曄在公会里小有名气,才想私下拉拢他们离开公会与他一起合开事务所。 林琛再也受不了男人的叨念,他将视线撇向窗外,一口回绝:「不了,我没兴趣。」 被回绝的男人仍是不屈不挠,他还想继续游说林琛,却见言曄举枪对准男人的眉心,沉声道:「安静点,我们对你的事务所一点兴趣都没有,少来烦我们。」 男人一接收到言曄狠戾的眼神,他总算识相地闭上嘴,林琛和言曄二人,两年前加入了委派公会,这两人虽来歷神秘但能力却是相当出眾,即便再困难的委託,他们也能轻松完成,只是这二人性格孤僻鲜少与人交流,林琛这人勉强还能沟通,但言曄是几乎无法沟通,说没几句话就亮刀亮枪的。 男人一闭嘴,车内顿时安静地又只剩引擎的轰隆声,林琛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除了一片黄沙就是几株结果的诺亚果树,三小时过后,林琛一行人终于进入了t区,他们成功将此次的货物送上船,并与同行的眾人分道扬鑣。 任务结束,林琛决定先在t区走走看看,之后再到公会分所领取报酬,他拉着言曄走进t区的贸易市场,这里不只有各式飘洋过海的奇珍异品,更有许多西方大陆独特的异国料理,两人牵手穿梭在人头攒动的热闹市集,言曄却遽然被某个摊位吸引目光而停下脚步。 林琛回过头,他发现言曄正双眼直盯贩售西方大陆衣物的摊位,林琛见此心底真是暗自叫苦,他扯了扯言曄的掌心,试图想转移言曄的注意力,可是言曄却杵在原地怎样都不肯走。 「主人,你喜欢那套衣服吗?」 「恩。」 「可是主人已经买够多衣服给我了......再买行李会装不下的......」 「那就丢一些衣物吧,小瞎子,那套深紫色的衣服,你穿上一定特别好看。」 言曄看上的是一套西方大陆参与宴会时所穿的燕尾服,其实言曄本身没什么物慾,但他却非常喜欢给林琛买衣服,在他心里,林琛就是个特别娇贵的少爷,既然是少爷,当然就得替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言曄总是将赚来的钱,全数拿来买林琛的衣服。 但是言曄这个喜好,反倒让林琛感到困扰,只因言曄只会判断衣服好不好看,他却不会考虑衣服的实用性,正因如此,言曄老是买一些出席宴会、舞会、大型餐会所穿的套装,可林琛和言曄二人平时不是到处旅行,就是接公会派发的委託赚钱,言曄买来的这些衣服,林琛压根就没机会穿,不只佔行李空间又特别浪费钱。 「主人真的不能再买了,而且这燕尾服平常人是不会没事穿在路上走的......就算真的买了也没有机会穿出门......」 言曄眉头一皱,他不解地看向林琛:「不能穿在路上走有什么关係吗?你可以穿上这套衣服,然后把门关上,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就是因为言曄买太多穿不出门的衣服,结果这些衣服全变成闺房情趣衣,每当林琛穿上言曄买的衣物,当天晚上言曄的情慾必定特别高涨,总要压着林琛要上好几回才肯放他下床。 林琛苦劝许久仍无法劝退言曄,最后林琛实在没办法,只好由着言曄去买他看上的衣服,几分鐘后,林琛竟见到言曄两手空空、神色失落地走了回来,林琛心里虽暗自窃喜,但他仍假意上前安慰:「主人你也别太难过了,等下回赚够钱我们再来t区将这件衣服买下来就好了。」 林琛就这么一边哄着言曄,一边赶紧将言曄从摊位前拉走,两人走走停停,沿途买了许多异国小食,一直到逛完市集已是黄昏时刻,林琛和言曄漫步在染上橙黄馀暉的港边,熙来攘往的行人一个接着一个与他俩擦肩而过,言曄没来由地心生一念,他忽然转头喊了身旁的林琛,问道:「小瞎子,你会想去看看海的另一端长什么模样吗?」 「主人是指西方大陆吗?」 「恩。」 「主人怎么会突然提起西方大陆?」 「听说世界的尽头在海的另一端,我想带你去看看那里长什么样子。」 「可是如果要去西方大陆的话,势必要花上不少旅费,那么从现在开始,为了存接下来的旅费,主人都不能再给我买衣服了。」 言曄暗抽一口气,要去世界尽头就不能买衣服?世界尽头和给林琛买衣服,言曄毫无悬念地就选了买衣服,于是他很快就打消了坐船出海的念头,二人在港边找了张长椅坐下,前方是片辽阔无边的汪洋大海,海面的尽头还依稀可见几艘船影正准备驶进t区港口。 「除了世界的尽头,主人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如果是在这片土地上的话,等领到报酬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会想去世界尽头,也是因为书上形容那里是个美到会让人忘却烦恼的地方,所以我才会想带你去见识一下书上说得是不是真的。」 如今言曄已不再是阿卡德的王上,他将三圣物交接出去,同时也意味着不会再有魔能注入他的体内,除了言曄天生自带的纯白魔力,他身上残存的魔能,事实上是不足以让他施法穿过大海直接抵达世界尽头的,所以言曄若想去看世界尽头,就必须像个凡人一样搭船出海,再用双脚亲自走到那里。 「所以主人真的没有想去的地方?」 言曄思忖片刻,又回:「若真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有那么一个地方......」 「恩?是哪里?」 「我想去有你在的地方。」 言曄这回答倒让林琛一时意会不过来,后来林琛才发现,原来言曄现在是在对他说情话,林琛噗嗤一笑,言曄疑惑问了林琛为何而笑,林琛却怎样都不告诉他。 夕阳的馀暉映在言曄俊美的脸庞上,他那双金瞳看上去更是璀璨耀眼,海风吹来,如瀑的银色长发也随风飘扬,眼前的言曄,美丽得就像是落入凡间的謫仙,十年过去,时间并未在言曄身上留下一点痕跡,他仍是林琛记忆中那般温文尔雅、美丽迷人。 「主人你知道吗?即便出了海,我们也找不到世界尽头。」 「怎么可能?书上分明说过有这地方的。」 只见林琛唇角轻轻一勾,他对着言曄招了手,正当言曄侧耳凑近林琛嘴边,却猛地被林琛亲了一口脸颊,他靠近言曄的耳边,悄声说:「对我来说,世界的尽头就是少了主人的地方,但是主人已经答应过我了,你说不会再丢我一个人过日子,所以这个世界尽头根本就不存在。」 言曄一听,他也同林琛一样不禁笑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林琛这情话现在说得可是朗朗上口,言曄紧了紧林琛的掌心,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浓情蜜意。 「那我们就别去找世界尽头了,就像你说的,反正这地方也不存在。」 「恩,那下次我们去b区看看吧?听说那里有......」 林琛兴奋地说起b区的奇闻軼事,言曄没有应答,他仅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林琛说这些,约莫半小时,滔滔不绝的林琛似乎意识到言曄一直不发一语,似是不太想搭理自己,林琛猜想,该不会是言曄不想去b区,态度才会这么冷淡? 「主人是对b区没兴趣吗?」 言曄摇了摇头,又道:「当然有兴趣,既然你说b区挖到传说中的人鱼遗骸,那接下来我们就去那里看看吧。」 火红的馀暉投射在碧蓝海面上,耳边还不时传来清澈响亮的海声,此情此景,林琛心中又是一阵感动,他感谢言曄始终伴在自己身边,更感激上天让他遇见这么好的dom。 「主人,这里的夕阳和大海真的好漂亮。」 「恩,这里真的很美。」 二人对视,会心一笑,言曄和林琛这一生已经错过太多,所幸先祖怜悯给了他们相守的机会,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这么轻易松开对方的手,他们将牵着彼此踏遍这个世界,看尽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