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梦》 第一章 万圣节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0月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什么都看不见。我骑上飞天扫帚，穿越厚厚的云雾，飞向高空。但无论我飞得有多高，四周的浓雾仍毫无减退的跡象。然后我听到一道声音…… 「弗洛拉.加西亚！」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弗洛拉.加西亚！」 飞天扫帚轻轻摇晃着，好像失去了法力似的，随即往下坠，掉落万丈深渊。 「啊啊啊！」我疯狂地尖叫。 从梦中惊醒过来，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亚罗老师因愤怒而涨成紫色的脸孔。他是我的数学老师，这次我死定了。 「弗洛拉，我很抱歉我的课堂令你感到沉闷，但我相信你的父母缴交学费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上课期间睡觉！」他厉声吼道。 「对不起，亚罗老师！」我连忙站起来道歉。班里的同学都在掩嘴偷笑。 「放学后去我的办公室。我得好好跟你的父母谈一谈。」 下课的鐘声响起，同学们鱼贯地走出教室。雪莉.希尔走过来，调皮地坐在我的桌子上。 「你真有种！全校都知道亚罗老师最爱见家长，你竟敢在他的课堂上睡觉！」 「唉，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三角函数、代数和微积分都是我的天敌，我实在没有办法！雪莉，拜託你救救我，下星期要测验了！」我向她抱怨道。 雪莉轻快地笑着。「你知道的，我的数学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南学长常常替你补习。」我儘量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 「是啊，但他的成绩不太好，数学科也只是刚好合格而已。所以我觉得南学长不是真心替我补习，只是想藉故亲近我。」 虽然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但我完全不想接受。明明我和南学长相识在先，但自从我把雪莉介绍给他认识后，他就整天围着她转。为什么南学长看上的人是雪莉而不是我？原因非常简单，她长得比我漂亮。 雪莉见我沉默下来，以为我在担心自己的成绩，便马上安慰我。 「弗洛拉，别这样灰心，你的堂姐嘉莉不是个资优生吗？你可以找她补习！」 「她又不是住在这个城镇。不过就算她在，我也不会找她帮忙。」我没精打采地说。「暑假时她来我家作客，半句话都不跟我说，好像瞧不起我似的。老实说，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有血缘关係的陌生人。」 嘉莉丝达.加西亚（暱称嘉莉）今年十五岁，比我大一年，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能用鸿沟来比喻。 从小到大，嘉莉无论学习什么东西也很快上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她在比赛赢回来的奖盃不计其数，伯父母甚至特地订製一个玻璃柜来放置。加西亚家族有她如此耀眼的存在，普通平凡的我又算得上什么？ 不过，我最近留意到一件事情。以前的嘉莉是个活泼俏皮的女孩，但自从她两年前到外地寄宿学校读书后，整个人就彻头彻尾地改变了。她变得沉默寡言，连微笑也带着一抹苦涩。也许是外地生活促成她这样的转变，一个人在外地读书，亲友都不在身边，这种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放学后，我在亚罗老师的办公室里做功课。 亚罗老师正在翻看一本过期杂志，手指不停敲打桌面，眼睛每隔几秒便看一下手錶。他在两个小时之前打了个电话给我的爸妈，一直在等候他们到来。 但我清楚知道，爸妈现在一定在公司里忙得不可开交，不是赶报告就是开会。相比起他们几十万的生意，自己唯一的女儿在学校等待又有什么关係？他们的时间就是黄金，我的时间就是粪土。 亚罗老师开始失去耐性，站起来踱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像随时爆发的火山一样。 「弗洛拉，你为什么放下笔？专心做你的功课！」他吼道。 「我做好了。」我怯怯地说。 他不相信我的说话，拿起我的功课簿仔细检查，想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来反驳我。过了一会儿后，他放下我的功课簿，再次看看手錶，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我试探性地问︰「我的爸妈可能不会来，我们还要等吗？」 「真是的！难道女儿的前途不比工作重要吗？他们怎么可以不来见我？他们辛苦挣来的学费，被女儿这样浪费掉，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关心吗？」他生气地吼道。 「他们当然关心，只是这并不是他们首要关心的事情。」我低声说道。 到了六点半，亚罗老师终于让我走，他还不甘心地说要发电邮给我的爸妈。我自然没有告诉他，那封电邮可能永远也得不到回覆。 踏出学校大门，我看到南学长搭着雪莉的肩膀，从对面街的咖啡店走出来。 ＊＊＊ 「弗洛拉，你明天会去万圣节派对吗？」话筒传出雪莉的声音。 我泡在浴缸里，把开了扬声器的电话放在盥洗台上。 「根本没有人邀请我去。」我闷闷不乐地说。 表面上我身边有很多朋友，但我总觉得跟每个人都有点距离。每次他们举办派对或联谊活动，我都没有收到邀请。也许他们觉得我是怪胎，到了这个年纪还相信魔法的存在。我很爱看魔幻小说，梦想是骑着扫帚在天上飞行，像个女巫一样四处游歷。不知怎地，魔法对我来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我现在邀请你啊！我哥哥租了一间古老大宅来办派对，那里很有气氛的，而且他还邀请了其他学校的俊哥美女。弗洛拉，你也来凑凑热闹吧，说不定可以交到一个男朋友啊！」雪莉兴奋地跟我说。 「南学长也会去吗？」我酸溜溜地问。 「他一收到我的邀请，马上就答应了。弗洛拉，那你来不来？」 「那好吧。」 「时间是明天下午四点，地点是碧街三十九号，从你家出发的话，坐两个车站就到了……」 雪莉的声音在浴室里回盪，但我的心思却飘到南学长的身上。虽然明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我仍然不想错过任何跟他接触的机会。或许有天他会注意到雪莉旁边的我。 翌日，我身披黑色斗蓬，头戴黑色尖帽，完美地装扮成一个女巫来参加派对。 可是抵达碧街三十九号的大宅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参加派对的人既不是巫师，也不是吸血鬼，而是一群身穿性感舞衣的现代男女。这里完全没有万圣节的诡异气氛，只有光芒四射的迪斯科球、节奏强劲的摇滚音乐、以及烟酒混合的气味。 南学长迎面而来，跟我打了声招呼。他打量我一身的女巫装扮后，突然大笑起来。 「你刚刚参加完小学生的万圣节聚会，来不及换衣服吗？」 我的脸烫得像被火烧一样。 「不过也没关係，反正你很适合女巫的造型。」他的语气带有嘲弄的意味。 究竟他是讚美我的品味、还是讽刺我的长相？虽然我的数学不好，但我也知道有九成机率是后者。 「我以为要穿成这样子来派对……」我真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你有没有看见雪莉？」南学长四处张望，视线停留在一个俏丽女生的背上。 那个女生身穿深蓝色露背裙，白净嫩滑的玉背一览无遗，吸引住现场很多男生的眼球。露背女生转过身来，天啊，她就是我的好朋友──雪莉.希尔！ 「我们待会再谈吧，卡拉！」南学长不由自主地走向雪莉的方向。 卡拉？ 我整个人愣在原地。他甚至连我的名字也记错！ 雪莉一出现，马上被很多男生包围着。相反地，所有经过我身边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我，好像我是这场派对中最突兀、最碍眼、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我心灰意冷地走向大门，忽然有人在我的脚边呕吐，噁心的臭味涌上来。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垃圾袋。」那个人比了比我一身黑色的打扮，然后跟他的朋友一起哈哈大笑。他们笑得像魔鬼一样，彷彿这是全世界最好笑的事。 「你大祸临头了！小心女巫把你变成乌鸦！」某个浓妆艷抹的女生嘲讽地说。 「吖、吖、吖！救救我！」有人假扮乌鸦的叫声，引起哄堂大笑。 我在他们的耻笑声中逃离大宅，随手把黑色尖帽扔进街上的垃圾桶，以洩心头之恨。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万圣节。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发誓一定不会来这个混帐的派对！ 在前往地下铁站的途中，一个枯瘦佝僂的老人阻挡了我的去路。他的头发脏乱花白，满脸皱纹和伤疤，眼神异常阴森。但无论他的外表有多吓人，也比不上我刚才遭遇的心灵打击。 「这位可爱的小姐，今天是万圣节，我想送一份礼物给老朋友。」他的声音粗哑低沉。 「那跟我有什么关係？」我困惑地问。 「我挑选了好久才找到满意的礼物，他收到后一定会很高兴。」老人瞇起双眼看着我，好像把我当作他的礼物似的。 我没有理会这个老人，绕过他径直走向地下铁站。 「小姐，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魔法吗？」 这句话使我停下脚步。「我相信，就算所有人把我当作怪胎，我还是相信！」 「很好，一趟奇妙旅程即将展开。祝你好运。」老人的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眼中还闪过一丝危险的兴奋。我感到有点忐忑不安。 「什……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老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剩下我一个人站在街角。 ＊＊＊ 坐在地下铁那冷冰冰的座椅上，我一直在回想老人的说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跟我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 不过，除了这位古怪老人，困扰着我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应该早就知道，男生只喜欢漂亮的女生，而这些机会永远不属于我，除非我懂得魔法，把自己变成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对，如果我懂得魔法就好了。我幻想自己把派对中那些取笑我的人变成乌鸦，心中一阵痛快。 我又想到雪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她把我的南学长抢走了。南学长在派对上看见她时，脸上那闪闪发亮的表情，是我永远得不到的荣誉……雪莉真是我的好朋友吗？或是她故意不告诉我该穿什么衣服来参加派对，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魔法吗？」 如果真的有魔法，就让我忘掉这一切吧。 父母只关心公司的生意，亚罗老师的数学课我完全听不懂，暗恋的学长喜欢上我的好朋友，资优生堂姐收到远方学府的入学邀请……我的人生一事无成，简直糟透了。如果我懂得魔法，也许这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 轰、轰、轰…… 在车上打盹的我，被怪异的声音吵醒。 我一定是在做梦，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坐在传统的蒸汽火车上？ 从车窗望出去，落日馀暉散落到树梢上，天空是一片绚丽的橘红色。远方若隐若现的山丘上，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城堡。 这个神秘梦境的确不错，可是我必须醒过来，因为快到站了，我要下车回家。 醒醒吧，弗洛拉……醒醒吧…… 我再次睁开眼睛，但眼前的景物还是一样。荒凉的树林，火红的云彩，古老的城堡。 一阵寒意袭上心头。这不是梦。 就算我不小心睡过站，也不至于来到这片荒芜的原野吧？ 我环顾四周，车厢里一个乘客都没有。我跑去其他车厢查看，仍然找不到任何人。恐惧感佔据了我的全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种情况下，我第一件想到的事是……我被绑架了！ 虽然我父母不是百万富翁，但他们拥有一间公司，付得起黄金地段的昂贵租金。他们很有钱，所以我被绑匪盯上了？不过细心观察眼前的状况，我就晓得这个想法有多白痴。要是我真的被绑架，此时此刻的我应该会被绑住手脚、矇着双眼，被关在一间无人的黑暗房间里。 火车开始减速，慢慢地停泊在山丘下的露天月台。石墙上有几支火炬，照亮四周。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直觉应该下车。 站在月台上，一阵冷风吹袭过来，使我打了个哆嗦。身上的衣服和斗蓬太单薄了，根本不足以抵御入夜的寒气。我正考虑要不要回到车上取暖时，车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然后往原来的路轨开动。 既然没有退路，我唯有向前走。刚才在火车上看到山丘的城堡灯火通明，有光的地方就代表有希望，至少那里有人可以收留我，或者帮我打电话报警。等我回到城里，我一定要为今晚的事写成书，连书名也决定好了，就是《弗洛拉的奇幻冒险记》。 黑暗的山路并不好走，我不时被树根绊倒，或是斗蓬被枝椏勾住。费了很大的劲儿，我才走到山丘的顶部，城堡的大门映入眼帘。回头一看，山下的树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背后忽然传来吱嘎吱嘎的开门声，我吓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真是逊毙了！我呆呆地看着城堡前的大铁门慢慢打开，一个我在狼狈时候最不想遇见的人出现了。 我们在星光下互相对望。她望着我的震惊，绝不亚于我望着她的惊讶。 「弗洛拉？」 「嘉莉？」 看来我们双方也预料不到在这种场合会看到对方。大铁门上方镶嵌着一个黄铜牌子，藉着火炬的光芒，我看到牌子写着︰「圣伯特洛学校」。什么？这座城堡竟然是一所学校？ 嘉莉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拍拍我身上的泥沙。 她那头柔软的褐色长鬈发，和那对湖水绿双眸，跟我暑假时看到的她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现在身穿灰色衬衫，佩戴黑红相间的领带，下半身是黑色高腰百褶裙，双脚穿着黑皮靴，像是一套制服。 「你坐火车来的？」她冷静地问。 「是的，但我本来不在火车上，我坐的是地下铁，身边也有很多乘客，但小睡之后，乘客都不见了，车窗外是树林，地下铁变成了蒸汽火车，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的意思是，你如常去坐地下铁，但睡醒后就发现自己身在火车上？」她将我冗长的故事化成一句简洁的说话。 「简单来说，就、就是这样。」我囁嚅地说。 嘉莉神色凝重，丝毫没有为我这场不可思议的旅程感到惊奇。 「你不可能是……如果你是，你早就收到通知……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出现……」 我对于她的喃喃自语感到不耐烦。 「没错，我是不请自来，但这又不是我自愿的。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怎样才可以回到城里？」我不满地问她。 嘉莉迎上我的视线，眼里透露出一丝恐惧。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为什么我在这里！但我现在只想回家！」 「恐怕不可能。你无法回去。这里是……一个不同的地方。」 对于嘉莉含糊不清的解释，我產生了莫名的怒气，把来到这儿的困惑一下子拋诸脑后。 「如果你知道内情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看到上面的牌子，这是圣伯特洛学校！」 「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学校。」她的脸色阴沉下来。 「当然了，这绝对不可能是一间普通学校，」我的语气非常刻薄。「这是专门让你这些资优生入读的天才学校，所以你懒得跟我这个笨蛋解释任何事情！」 嘉莉好像被我的说话吓倒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 看到她一脸受伤的表情，我心里感到有点难过，开始后悔自己说出这种刻薄的说话。 「嘉莉，我不是有心的……」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她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是一个女巫。」 第二章 魔法世界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0月 我花了几秒鐘的时间，才记起今天是万圣节。我拉紧身上的斗蓬，跟嘉莉说︰「真巧合，我今天也是女巫。」 「这里是魔法世界。」嘉莉神情严肃地说。「我不是开玩笑。」 「你是说……魔法世界？」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嘉莉凝重地点点头。 兴奋和害怕的感觉在心中交织，我分不出哪种感觉比较强烈。我很害怕大铁门背后突然有一群少男少女衝出来，大声耻笑我竟相信魔法世界的存在，说不定这是万圣节派对的一部分，是那些笑得像魔鬼的人故意弄出来的恶作剧。 「我不相信你！」我最后下了这个结论。 「我也不相信你能够来到魔法世界。现在我们必须寻求协助。」嘉莉没有打算说服我，只是把我拉进大铁门，然后把门关上。 我们走在一条圆石小径通向城堡的正门，两旁都是黑漆漆的草坪。 城堡里灯火通明，温暖舒适，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这是一座古旧的城堡，充满中世纪的气息。 我们走上大楼梯，进入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又是楼梯，爬上去后转向左边的长廊，尽头有一扇美轮美奐的大门，上面写着︰「米高.莫里斯／校长室」 嘉莉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道沉稳的声音。 「进来。」 一走进去，我马上被校长室的气派给慑住。这里少说也有五百呎，天花板吊着水晶灯，书柜里全是堆积如山的文件，旁边的玻璃柜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盃，闪亮的奖盃在灯光下更显得璀璨夺目。 坐在桌后的校长年约五十多岁，两鬓斑白，身穿宽阔的深紫色长袍。 「嘉莉丝达，这位贵宾是……？」校长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她是我堂妹，从我的世界过来的。」嘉莉在「我的」加重了语气。 「事情是怎样发生的？」校长平静地询问。 我没有作声，任由嘉莉代我回答。校长沉思片刻后，便写了一封信，然后掏出一根树枝（魔杖？）把信件烧毁了，奇怪的是桌面上并没有留下灰烬，如同没事发生过一样。 校长瞥见我身上的斗蓬，微笑道︰「无论对人类或巫师来说，万圣节都是一个美妙的节日。」 「所以……这里真的是魔法世界？」我还是半信半疑。 「没错。」校长举起魔杖，在室内上空放了一场小型烟花，五彩繽纷的碎纸从天而降，落在我和嘉莉的身上。「在你的世界有一门行业为魔术表演，但那只是刻意製造出来的错觉或掩眼法，真正的魔法是巫师和女巫与生俱来的能力，由他们出生开始，就在他们的血液中流动。」 「可是……」 突然间，有人粗暴地推开校长室的大门，带着杀气腾腾的可怕气势衝了进来。那是一个五十多岁、又高又瘦、看起来很严苛的女人。她手上拿着校长刚才烧毁现在却完好无缺的信纸，神情有些狼狈。 「莫里斯校长！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你说有……人类……来了我们学校？」她说「人类」时故意压低声音，彷彿这个名称会沾污她的心灵。 「事情正如我在信中所说的，伊莉莎白。」 那个女人转头看向我，她的阴森眼神非常吓人，好像想把我活活解剖似的。「我们必须验证一下！」 「验证？」我感到惴惴不安，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恐怖的画面──我被绑在手术台上，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割开我的胸膛，疯狂地大笑着︰「校长，我验证完了，她的血液里没有魔法……」 「不用害怕，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测试。」校长把我拉回现实。「嘉莉丝达，请把你的魔杖借给她。」 我呆呆地接过嘉莉的魔杖，不知道要做什么。 「随意挥动一下。」校长指示我。 我握着魔杖轻轻一挥，如预期那样没事发生。 「接着把魔杖指向书柜。」校长再下指示。「用力挥动。」 我照着办，可是书柜不动如山。 「毫无半点魔法天赋！她到底是怎样通过我们世界的边缘结界？」那个女人吼道。「虽然结界的魔力会在万圣节的黄昏时分减弱，但一个毫无法力的人类是不可能打破结界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校长冷静地点点头。 「莫里斯校长，我们必须立即通知法理部！」 「不行！」嘉莉紧张地大叫。 虽然我不晓得法理部是什么组织，但从嘉莉的反应来看，肯定不是好东西。 「闭嘴，加西亚！」那个女人厉声道。「你只是一个学生，无权干预我们的决定！」 「冷静下来，伊莉莎白。」校长安抚道。「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 「我不在意什么疑点，现在可不是推理逻辑的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事情的解决方法不是非常明显吗？我们只需要通知法理部，告诉他们有一个迷路的人类晃了进来！这件事关係到圣伯特洛的校誉，若被人知道我们没有即时把这人类女孩送走，其他人会怎样看待我们……」 「嘉莉丝达，你有什么看法？」校长没有理会那个女人，转向嘉莉问话。 「不论她以什么方式出现在魔法世界，她来到的地方偏偏是圣伯特洛，也即是我所在的学校，而且我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单凭这个疑点，我肯定这不是单纯的意外。」 「没错，很明显地，这可能是某人精心策划的罪案。」校长皱着眉头，表情显得有些沉重。 「非常好！」那个女人点点头。「既然是罪案，交给法理部处理就行了。」 「伊莉莎白，你认为把这女孩送去法理部后，她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校长看向那个女人。 「我才不管她的下场，反正我不关心。」那个女人的语气非常冰冷，让人冷到骨子里。 「法理部会要了她的命！」嘉莉愤怒地瞪着她。「他们不会费力把她送回去，他们只会用最简单、最方便的手段！只要对外宣称人类对魔法世界的保密安全构成威胁，他们就有合法的理由把她判死刑！这个关乎一个人生死的问题，你竟说一句『我不关心』？」 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死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加西亚！」那个女人气得全身发抖。「你要搞清楚，你现在说话的对象是学校的副校长，我有权把你即时开除！」 「够了。」校长出面阻止。「我们不需要无辜的牺牲者……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先暂时把她留在学校吧，我会想办法送她回到原本的世界。」 「留在……学校？」那个女人一副心脏病发的模样。「莫里斯校长，你确定？」 「这是我最后的决定。来吧，我们必须马上通知其他职员，让她以学生的身份入学。」 「简直是荒唐！」那个女人吼道。 「嘉莉丝达，她将会入读你的学系，跟你一起住宿，你跟随副校长去办理手续吧。」校长吩咐道。 临行前，那个女人冷冷地对校长说︰「莫里斯校长，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你将要负上最大的责任。」她转身时瞟了我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想我已经死了。 即使我心中有十万个问题，但一直没有机会发问。我们离开校长室后，嘉莉给了我一张地图和学生证，她叫我自己找路去宿舍等她，而学生证是用来进入宿舍的通行证。 我还来不及提问，她就尾随副校长而去，很快便失去了踪影。真是的，她怎么可能拋下我一个人？难道她不知道我是个路痴吗？……对啊，她真的不知道。 一路在陌生的城堡里走着，我不停回想刚才的对话内容。法理部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难道是魔法世界的政府？但嘉莉强烈反对把我送去那里，还说我会死。想到这里，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 ……「他们不会费力把她送回去，他们只会用最简单、最方便的手段！」 ……「只要对外宣称人类对魔法世界的保密安全构成威胁，他们就有合法的理由把她判死刑！」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车上打盹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法理部不至于会杀人吧？谋杀是十分邪恶的罪行，政府一定不能这样做……不过，电影中的政府都会暗中追杀政治犯，再偽装成意外向公眾交代…… 一股冷冷的寒意流遍全身。 不用怕，弗洛拉！嘉莉和校长都在保护你！我在心中跟自己说。 魔法世界……这里是魔法世界！我亲眼看见校长使用魔法，不是魔术师的把戏，而是真正的法术！真的太神奇了，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来到这个神秘国度！如同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某天闯入了另一个世界，展开一段奇幻绚烂的冒险旅程。唯一的差别是，女主角通常拥有神奇的能力，而我刚才在校长室就证实了自己是多么的平庸无能。 我看看嘉莉的学生证，上面用墨绿色的字体印着︰「嘉莉丝达.加西亚／符咒系／三年级」 嘉莉是一个女巫，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我们暑假时还住在一起，为什么她从来不告诉我们？她是女巫，难道加西亚家族中有魔法的血统？可是为什么我没有遗传到？ 看看手中的学校地图，我的位置是…… 咦？这是哪里？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在城堡中迷路了！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4年10月 我正在楼上散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我实在受不了舞会那压迫的氛围。 每年的万圣节舞会，我都无法享受其中，主因是我华丽俊俏的躯壳，总是引来大批女生的贪婪注视和狂热目光。但我不能缺席舞会，阿加莎肯定会宰了我。她为人最爱出风头，绝不会放过任何向人展示我成为她的收藏品的机会。 当她挽着我的手臂参加舞会时，全场的焦点自然而然地落在我俩身上。 阿加莎天生是个美艷迷人的女巫，那条白色长纱裙让她看起来更优雅、更耀眼。相比之下，舞池上的女生皆显得黯然失色。而且她身旁的我，是一个非常俊美的舞伴，足以让在场所有女生露出既羡慕又妒忌的白痴表情──这就是阿加莎的目的。 跟阿加莎跳完舞后，我独自坐在一角喝果酒，看着她跟某个五年级的傢伙翩翩起舞。 克里坐在附近跟我作伴。他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也只有他，明白我心里有多怨恨这一切。 「怎么样？跟她跳舞的那傢伙，你有什么看法？」克里故作轻松地问。 「很好，没问题。」 「问题可大了，那傢伙是个脑袋长草的大块头，真不明白他凭什么当上紫雷飞行队的队长。」 「那你自己呢？凭什么？」我打趣道。 「我可是凭实力，不像他。」 「要是你在阿加莎面前也有这份自信就好了。」 如我所料，克里的脸色沉下来。「无论我得到多少个冠军盃，她也不会认同我。」 「你们得好好沟通一下。」 「这句话留给你自己，泰伦。你和你父亲。」 「不可能。」 我和克里乾了一杯，一饮而尽。 附近有几名女生围成一团，她们兴奋地耳语，不时对我和克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两个高大俊朗的男生坐在舞池旁喝酒，的确很容易成为花痴的目标。我跟克里打个眼色，默契一致地站起来，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见阿加莎还在跳舞，我趁机逃到楼上去，远离这个该死的舞会。 只是我没想到，楼上不止我一个人。 「请问……」一道柔弱的声音扬起。「学生宿舍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打量片刻，最后迎上她那双翡翠绿的眼眸。 「我从来没有在学校见过你。」 她紧张地拉了拉斗蓬，眼珠四处转动。「这是因为……因为我……」 「新来的？」 「……没错，当然了。」她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弗洛拉.加西亚。」她嚅囁地说。「请问你知道学生宿舍在哪里吗？」 「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吗？谢谢你！」她露出高兴的表情。 世上怎会有这么天真的人，居然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当我带她走向长长的通道时，她甚至不曾怀疑我会把她拐骗到别处去。不过，算她运气好吧，我现在没有作弄他人的心情。 只是，运气这回事谁也说不准。 弗洛拉走楼梯时不小心踩空，尖叫着向前扑倒。我一个侧身避开，看着她滚下楼梯，跌个狗吃屎。 「走吧，我可没有多馀的时间慢慢等你。」我跟她说。 「为什么你要避开？」她红着脸，狼狈地站起来。 「本能反应。」 「那你为什么不扶我起来？」她抱怨道。 「我只答应带你去宿舍，不包括照顾你。」 我往前走，听到弗洛拉从后追上的脚步声，嘴角泛起一抹浅笑。 通过老式拱门，走进宿舍的入口厅。 这里有四座大楼梯，各自通往不同顏色的大门，从左至右看过去，分别是代表符咒系的暗红色，变形系的橘黄色，药剂系的草绿色，以及飞行系的天蓝色。入口厅的墙上掛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镜子，此时镜面反映着闪烁的烛光和我们两个的身影。 弗洛拉走向符咒系的学生宿舍，想推开那扇暗红色大门，但她又推又拉，门依然佇立不动。接着她打算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门给撞开，我看到她那可笑的举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有趣，你知道吗？」我走向她。「遇上开不了的门，大多数女巫会选择掏出魔杖，施个简单的咒语，很少笨蛋会想到去撞门。不过宿舍的门，就算有魔杖也派不上用场，因为门身有反魔咒。顺带一提，你手上拿着什么？」 她一脸如梦初醒，举起手上的学生证。 我抓住她的手，拉到镶嵌在门上的猫眼石前。猫眼石发出幽幽的绿光，大门的锁解开了。 「我得走了。」我转身离开。 「等一下，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弗洛拉的脸涨成红色。 「泰伦.洛朗。」 走出宿舍的入口厅时，我心中有一个奇怪想法，这女孩一点都不像女巫。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0月 宿舍的休息室是一个圆形房间，天花板飘浮着几个类似气球的淡黄色球体，光源从球体内部散发出来，就像人类世界的电灯泡。 房间尽头有一个熄灭的壁炉，我打算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等待嘉莉，但我一走近壁炉，里头突然爆发出火焰，嗶啪作响。 我被吓呆了几秒。 壁炉好像安装了感应器似的，有人靠近便自动运作。 在等待嘉莉期间，我仔细研究手上的学校地图。这是我见过最复杂的地图，走廊纵横交错，楼梯四通八达，跟迷宫根本没两样。 从地图上来看，我身处的符咒系宿舍标记着「红塔」，旁边的宿舍分别是「黄塔」、「绿塔」和「蓝塔」。我猜这跟大门的顏色有关係。 约莫过了十五分鐘，嘉莉终于回来，她身后有一个离地飘浮的木箱，上面还有装着食物的托盘。 「我们上去卧室吧。」她说道。 我跟在嘉莉身后，走上休息室右侧的回旋梯，上面有个牌子写着「女生房间」。 「嘉莉，我想知道……」 「什么都别说。」她冷淡的回应令我感到沮丧。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到底嘉莉的卧室在哪层？我有不祥的感觉……六楼、七楼！她的卧室在红塔的顶层！而且没有升降机！也许你会说七楼不算太高，那么你给我走一次！ 我气喘呼呼地走进嘉莉的卧室，天花板的油灯自动亮起来，室内有股淡淡的清香。书桌上有一个大釜，旁边还有放满五顏六色液体的试管架。 嘉莉轻轻挥动魔杖，托盘飞到书桌上，木箱里的东西一一飞出来，分别是校服、课本、文具之类的学校用品。我饿极了，所以急不可耐地吃下食物，甚至不介意在几个月没见的堂姐面前狼吞虎嚥。 「弗洛拉，你刚才想说什么？」嘉莉忽然问道。 「什么？」 「刚才在回旋梯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可是你叫我什么都别说。」我一脸委屈。 「那是因为楼梯间并不适合谈话！虽然学校今晚有万圣节舞会，但不是所有学生都会参加，有些人可能留在宿舍里。我只是怕你会说出一些洩露身份的话，碰巧被有心人听见。」 「原来是这样。」 「学校里有一些学生专门贩卖情报，我们叫这些人做『破树洞』，他们喜欢躲在角落和厕所偷听别人的对话，然后将有用的情报以高价卖出。校方没有办法禁止他们的行为，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愿意付钱买情报的人非常多。只要有需求，就自然会有人供应。至于你的事，可能不算是价值高的情报，但被人知道也不是一件好事。」 「嘉莉，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魔法世界？」 「莫里斯校长会调查这件事。当他发现火车的异样时，马上派我去调查，之后我就找到了你。」 「那法理部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的全名是『法律订立、执行及审判管理部』，这是魔法世界中地位最高的政府部门，由白魔法联盟直接控制。根据魔法世界的法律，不懂魔法的人是不允许进入的，但法律中并没有提及人类误闯的后果。」 「法理部不会杀人吧？」我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我不确定。」嘉莉忧心忡忡地说。「所以最安全的做法是由莫里斯校长偷偷把你送出去，不要惊动法理部。」 「可是副校长不喜欢我，她反对我留在学校。她会不会向法理部告密？」 「既然校长答应了帮助你，他一定会说服副校长，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听到嘉莉的说话，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的视线转向那些学校用品。「我要在这里上学吗？」 「这是校长的意思。他认为把你藏起来只会更惹人怀疑，把你混入学生中才是明智的做法。」 「明智？我完全不懂魔法，难道不怕被其他学生发现吗？」虽然我不抗拒体验一下魔法学校的生活，但我也很清楚当中涉及的风险。 「这里每个人的魔法力量也不同，有些人较强，有些人较弱。换句话说，你只要假装成一个法力低的女巫，自然不会有人察觉到你的真实身份。」嘉莉把课程表递给我看。「你按照时间上课就可以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二年级符咒系的学生。」 「万一有人问起关于我的事，我该怎样回答？」 「我已经跟副校长商量好，说是你的身体很差，之前一直生病，所以错过了九月的开学礼，直到最近身体状况才稍为好转。」 「好的，我明白了。」 嘉莉挥动魔杖，用魔法变大了她的床和棉被。睡觉的时间到了，我换上嘉莉的睡衣，然后爬到床上。这种感觉真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跟堂姐一起睡觉。虽然是亲戚，但我们一点都不熟络，更何况……我知道了她是个女巫。 整个晚上我辗转反侧，不停想着人类世界的事。几个小时前，我明明还在碧街三十九号大宅参加派对，被人取笑我的女巫装扮，可是几个小时后，我竟然身处一间魔法学校的宿舍里！这简直就像一场梦。 再说，我身在魔法世界，换言之我在人类世界失踪了。爸妈会发现吗？他们会报警吗？学校的同学会怎样看待我的失踪？雪莉会担心我吗？南学长会担心我吗？甚至是亚罗老师，他会担心我吗？ 或者整件事只是一场梦，明天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在家里，雪莉打电话来告诉我，数学课有突击测验，南学长已经是她的男朋友…… 第三章 天才学生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第二天早上，我换上圣伯特洛学校的校服，跟随嘉莉离开宿舍。 经过学校餐厅时，我看到里面有很多木长桌，坐满了身穿校服的年轻巫师和女巫。餐厅上空有十多个悬浮的茶壶，只要有人举起杯子，茶壶就会飞过去倒下热茶。我往里面望去，想找出昨晚为我带路的那个男生，但嘉莉催促着我走。 「我们不吃早餐吗？」我问道。 「当然要吃，不过不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魔杖，在餐厅吃东西要使用传送咒，而且校规指明，每根魔杖只能点取一份套餐。」 我们走进一条隐蔽的楼梯，来到一间烟雾瀰漫的房间。这里排列着很多炉具，每个炉具上都放着冒烟的大锅，传出阵阵的食物香味。角落处有一个大水糟，骯脏的餐具和碗碟正在水糟内自动清洗。地上放着几个大木箱，装满各式各样的蔬果和肉类。 「这里是学校的厨房，平时禁止学生进入。」 「噢！」一声尖叫从背后传来。一个又胖又矮的婶婶跑过来，她穿着格子围裙，头戴黑色尖帽。她衝到其中一个大锅前，手忙脚乱地准备食物。她又匆匆走到木桌，用魔杖清洁桌面。 「早安，碧夫人。」嘉莉跟她打招呼。 「早安，女孩们，过来这儿坐吧，早餐快准备好了。」碧夫人把我们推到木桌前，然后跑去拿早餐过来。 不一会儿，我和嘉莉面前就放满了琳瑯满目的食物，蕃茄鸡肉三文治、炒蛋、培根、南瓜煎饼、蕃茄豆、杂菜沙律。我从未吃过如此丰富的早餐！ 碧夫人最后为我们准备了热牛奶，便笑着看我们吃早餐。 「你就是校长口中的人类女孩吧？」碧夫人问道。 「嗯……」我含糊地应道，嘴里塞满食物。 「那边的世界怎样了？荷里活有什么新电影？」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碧夫人。「为什么……」 「我本来也是个人类，十三岁那年收到魔法学校的入学邀请。虽然我决定在魔法世界定居，可是偶尔还是很想念人类世界的一切，特别是音乐和电影！」碧夫人的眼睛流露出小女孩般炽热的光芒。 叮叮！墙上的铃鐺忽然响起。要不是我晓得这是魔法，我一定会以为自己见鬼。 「噢！我得干活了！希望你们有美好的一天！」 碧夫人又回到煮食区的大锅前，准备更多的食物。 「她比副校长友善多了。」我对嘉莉说。 「碧夫人来自人类世界，所以特别钟爱人类出身的巫师和女巫，相反地，副校长最讨厌人类血统，她只爱那些来自古老魔法家族的学生。」 「那她一定恨死我了。」我自嘲道。 离开厨房时，我忽然希望一整天都能留在这里，这样的话，我便不用面对几百个巫师和女巫！ 根据嘉莉给我的课程表，第一节是学系指导课，地点是符咒室。这节课是共同学系的人一起上课，所以我和嘉莉不用分开。 我尝试把前往符咒室的路线记在脑里，但最后也放弃了，我从来都不是记忆高手。 走进符咒室，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住。本以为符咒室是一间平常的教室，但看来我错了。这里掛满漂亮精緻的装饰品，四处都是软绵绵的沙发椅，长桌上放着棋盘、卡牌、水晶球、糖果盒等等，黑板上写满非学术的笑话和留言，书柜里的书籍被人胡乱放置，墙壁上满是学生的涂鸦。这里简直是学生的另一个休息室。 「嗨！嘉莉！」一名黑发女学生朝嘉莉招手。 「早安，彭妮！」从嘉莉热情的反应来看，那个女生大概是她的朋友。 我们三人坐在沙发椅上，彭妮一脸好奇地盯着我看。「她是谁？」 「我的堂妹。刚刚入学的。」嘉莉简短地答道，似乎不想跟任何人提起我的事。对于她提及我时的冷淡态度，我心里有点难过，就好像她根本不想要一个像我如此糟糕的堂妹。 「嘉莉，你昨晚有没有去舞会？」彭妮转移了话题。 「没有。校长给了我一些重要工作。」 「真遗憾！你知道吗？我昨晚找到金鸟飞行队的克里.法卡斯！我们还一起跳舞！」从彭妮兴奋的语气来看，那个男生大概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要是你这么喜欢他，乾脆加入克里迷俱乐部就好了！」嘉莉调侃道。 「别拿那些肤浅女生跟我相提并论！你知道的，我只是欣赏他的飞行技术，并不是因为他长得高大俊朗，更不是因为他是法卡斯家族的继承人！」 现在我可以肯定，克里.法卡斯绝对是个非常有名气的风云人物。 学生三三两两地坐在沙发椅上，没留意到有一个披着斗蓬的男人走了进来，直至他开口说话。 「各位早安，我从黑猫书店订购了一些有趣的书本，大家随便借阅吧！我得走了，再见！」 「他不是来教书的吗？」我疑惑地问嘉莉。 「学系指导课的原意是让学生进行交流和联谊，而不是正规的课堂。」 接着那个男人走向我，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弗洛拉.加西亚，跟我出来一下。」 我害怕地看向嘉莉，她却示意我跟随他出去。 我们来到走廊的偏僻角落。 「你好，我是布克老师，符咒系的主任。校长吩咐我告诉你一些重要事情。」儘管附近没有人，他还是压低声音说话。「学校里有一些非常聪明的学生，你要避免跟他们接触，行事保持低调，最好不要被人注意到。在我们符咒系当中，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天才学生，他对你来说十分危险，你千万要小心提防他。」 「好的。」我点点头。「但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他的长相挺俊俏，浅啡色头发和蓝眼睛的，名字是泰伦.洛朗。」 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彷彿有人在我心中投下一枚炸弹，引发了惊天动地的爆炸。泰伦.洛朗？恐怕我昨晚已经见过他。脑里突然冒出他的说话…… ……「遇上开不了的门，大多数女巫会选择掏出魔杖，施个简单的咒语，很少笨蛋会想到去撞门。」 那个人就是符咒系的天才学生？ 「还有，」布克老师把一根魔杖交给我。「这是你的魔杖，当然不是真货，只是仿製品。我已经下了个预设咒，协助你在餐厅使用传送咒点餐，但只局限于这个用途，其他符咒都不奏效，明白吗？」 「我明白。」 布克老师把我送回符咒室后，便离开了。 我把假魔杖的事悄悄告诉嘉莉，她说中午会教我使用传送咒的方法。 下节课是变形课，我要跟二年级生一起上课。嘉莉约我中午在餐厅碰面，便跟随彭妮离去。我的心情又紧张又兴奋，终于要上正式的课堂了，而且嘉莉不能陪伴在身边。 在走廊寻找教室时，我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学生迎面而来，心跳突然加速。 随性慵懒的浅啡色头发，如大海般深邃的蓝眼睛，以及那张俊美清秀的脸孔，简直让人捨不得移开视线。 「弗洛拉。」泰伦.洛朗竟然记住了我的名字！ 「早安！」我忍不住跟他打招呼。 ……「在我们符咒系当中，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天才学生，他对你来说十分危险，你千万要小心提防他。」 我突然想起布克老师刚才的说话，随即收起脸上的笑容。我不应该跟他有所接触。 「我要上课了，再见！」我匆匆走开。 天啊，城堡里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我昨晚遇见的人偏偏就是他？我不停回想我们相遇的画面，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露出破绽。 一个不小心，我撞上某个女学生，害她手里的笔记本掉落在地上。 「对不起！」我连忙替她拾起来。「真的对不起！」 笔记本右上角写着她的名字：安娜.潘奇。 那个女生接过笔记本，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头推了推眼镜。她的皮肤跟雪莉一样白滑，看起来端庄整洁。我猜她是变形系的学生，因为她的领带是黑黄相间的。 安娜走进其中一间教室，那里正是我要去的地方。原来她是我的同学。 我走进去，看到班里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只有安娜旁边有空座位。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坐下，但这个举动使全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有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进教室，砰的一声关上门，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孔，我忍不住在心里说脏话，她是副校长！ 「各位，也许有些人已经注意到，班上有一位插班生──弗洛拉.加西亚，符咒系的二年级生。她的体质很弱，还会经常生病，但莫里斯校长非常仁慈地取录她。所以我在此奉劝各位，千万不要骚扰这位加西亚小姐，让她可以好好休养。」副校长说话的时候，全班屏息静气，可见她的气场十分强劲。 有人举手。 「什么事？」副校长厉声道。 「她是嘉莉丝达.加西亚的亲戚吗？那个成绩非常优秀的高材生？」 「我不否认她们是亲戚关係，至于嘉莉丝达.加西亚的个人成就，我不作任何评论。」副校长明显想终止这个话题，因为她接着说︰「现在开始上课！」 我翻开厚厚的变形学课本，里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连一张图片都没有，看得我头昏眼花。 半个小时后，班里的人都掏出魔杖，准备练习变形咒。 「现在全部人出来排队，我的桌上有一个花瓶，我要你们轮流练习，看谁能够把花瓶变成茶壶。」 学生战战兢兢地离开座位，在副校长的讲桌前排成一条直线。我排在队伍的后方，要踮起脚尖才能够看清楚前面的状况。 头几个学生都太紧张，没能成功施咒。终于有一名男学生成功了，副校长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一挥魔杖，把茶壶变回了花瓶。轮到安娜施咒，她初时表现紧张，但最后也成功。 眼看队伍不停缩短，我心里又慌又乱，副校长该不会真的要我练习吧？她明知道我不可能成功！ 「下一个！」 我慢慢地走上前，举起布克老师给我的假魔杖。副校长露出一个冷笑，好像在等着好戏上演。 「来吧，让我们看看，传说中的高材生堂妹，到底在变形学上有多少天份？」 全班同学兴味盎然地盯着我看。我的脸颊在发烫。 「我做不到。」我从齿缝间迸出这句话。 「大声再说一次。」副校长扬起眉毛。 「我做不到！」 「连咒语也不唸就放弃？」副校长的笑容冷得可怕。「有谁可以把课本借给弗洛拉.加西亚？」 安娜从座位跑出来，把课本交给我，耳语道︰「祝你好运。」 我在群眾压力下，一边唸咒语一边挥魔杖。讲桌上的花瓶文风不动。 「谢谢你，我想我们已经见识到，嗯，高材生堂妹的实力。你可以返回座位了。」 副校长根本有心要我出丑！面对学生的窃窃私语，我唯有低着头返回座位，避开他们的炽热目光。我把课本还给安娜，还说了一句︰「谢谢你的书。」 下课时，我几乎是第一个离开教室的人。我曾以为数学课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课堂，没想到原来还有更糟糕的！跟副校长相比，亚罗老师简直是个和蔼可亲、循循善诱、值得尊敬的好老师！ 我跟嘉莉在餐厅碰面，顺便告诉她变形课的事。 「她竟然要我当眾使用魔法！她明知我……」 「嘘！」嘉莉向我使眼色。「小心破树洞。」她用唇语警告我。 「总之我不喜欢她！」我气愤地说。 「别管她吧。我要教你使用传送咒，首先集中注意力，心里想着午餐，然后把魔杖挥向餐桌。」 我照着嘉莉的说话做，魔杖挥动三秒后，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凭空出现了，就像魔法一样！不，这根本就是魔法！ 「真神奇！」我惊讶地望着自己的魔杖。 「要是你习惯了，便不会觉得魔法有多神奇。」嘉莉平淡地说。 「嘉莉，我听说你的成绩非常优秀……你在人类世界是资优生，没想到在魔法世界也一样是高材生。」我心里暗想，上天实在太不公平了，所有良好基因都遗传到嘉莉身上，而我什么都没有。 「你说错了，我从来都不是资优生。从小到大，大家都觉得我很聪明，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会魔法。每次只要我集中精神，就可以控制其他事物。我甚至利用这种能力，赢了很多比赛。我根本只是一个骗子。」 嘉莉的说话让我感到错愕，我从没想过事实是这样的。 「但你的魔法成绩很好，人们都是这样说。」 「那是依靠我自己的努力，跟天份没有关係。弗洛拉，其实我没有比你优秀。」嘉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真想挖个洞，把自己那颗又卑微又懦弱的心给埋了……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4年11月 午后，我走出城堡，在草地上散步。 三年级下学期要修读一门选修课，圣伯特洛学校提供的课程包括读心术、隐身术、占卜学、天文学、魔法用品研究、古老符号研究，以及初级黑魔法。 克里和阿加莎都是四年级生，他们分别修读占卜学和天文学，但我对这两门课都没有兴趣。 读心术？到目前为止，我不需要读心术也知道人们在想什么。他们心里永远只有自己的利益。 隐身术？我绝对不会像个懦夫般躲起来，所以隐身术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魔法用品研究？古老符号研究？我对于这种东西可没有多大的耐性。你要我乖乖做研究，倒不如叫我去死。 那剩下来的选项是……初级黑魔法。 我看看手上的请柬，那是帕普派人送过来给我的。 帕普是学校的黑魔法老师。这傢伙来歷不明，脸色苍白，永远戴着一双黑手套，走路没有半点声音，就像幽灵一样。我很清楚他邀见我的目的，他想说服我修读黑魔法课程。我知道他迟早也会找上我，因为我父亲是一个黑巫师。 我转身返回城堡，来到约定的大堂。帕普站在不远处，正在欣赏墙上的掛画。 「你迟到了，泰伦。」 「我本来不打算来见你。」 「是吗？那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帕普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 「刚好我有心情听你说废话。」 「非常好，心情的确很重要。」帕普转过身来。「跟着来。」 他走路的速度异常快，如滑行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我要用小跑步跟在他后面。我们走上楼梯，转进一条秘道，越过人跡罕至的长廊。帕普忽然停了下来，我收不住脚步撞上他的后背，差点跌坐在地上。 「走廊尽头是我的教室，很遗憾地，不是每个人也有机会进去。」 我紧盯着走廊尽头的房间，从来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连破树洞也不知道，除了那些少数修读过黑魔法的学生。那个房间不时会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所以很多学生都不敢靠近这里。 「对于那些对黑魔法不感兴趣的人来说，真是天大的遗憾。」我反讽道。 帕普冷冷一笑。「可怜，并不是指能力低的人，而是能力高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 我盯着他看，但他刻意避开我的视线，还喃喃自语︰「真可怜，真可怜。」 「闭嘴！」我忍不住说。 「修读黑魔法，你便可以找到自我，我能够帮助你。」 「谢了，但我不需要！」 「可怜的傢伙。」帕普瞇起双眼，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你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吗？根本没有人能帮助我！一个也没有！」 「狂妄、自大、傲慢……你身上的确具有学习黑魔法的特质。」他冷笑道。「泰伦，你应该一早意识到，你天生是个法力高强的巫师。五年前，你在没有正式学过黑魔法的情况下，成功用黑魔法打破你父亲设下的结界咒。在那个时候，你不是察觉到了吗？」 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贯穿我全身。 「帕普，你怎会知道这件事？」我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当然是从你父亲的口中得知。我们是朋友。」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当年你母亲的葬礼，我也有出席。可能你不记得，我们在那个时候已经见过面了。泰伦，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帕普走向走廊尽头的教室，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 我以前真的见过他？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午后的第一节是歷史课。 我走进教室，坐在嘉莉丝达和彭妮后方的座位，满脑子都是帕普的说话。他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竟然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事。然而最恐怖的是，他真的猜中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嘉莉，你打算选修什么课程？」前座的彭妮正在询问嘉莉丝达。 「天文学或古老符号研究，我还没有决定好。」嘉莉丝达回答她。 「选天文学好了。」彭妮说道。 「选古老符号研究好了。」我说道。 她们两个同时转过头来，诧异地盯着我看。 「为什么？」彭妮问道。 「天文学要观星，对吧？晚上要捱夜，不能好好睡觉！」 「对啊！我完全忘掉了观星这回事！」 「那是因为你笨到没有想过选修课程的要求。想也知道，读心术需要高度的专注力，才能看穿别人的心思；隐身术需要扎实的符咒学和变形学基础，才能好好隐藏自己；占卜学需要感性的直觉，才能从水晶球之类的鬼玩意看出玄机；天文学需要细心和耐心，才能参透行星轨道的秘密；魔法用品研究需要强烈的求知心，才能拆解各式各样的隐藏魔法；古老符号研究需要寻根究底的探索精神，才能找出不同符号的含意。初级黑魔法需要战斗的意志力，才能使出攻击性的咒语。这些事情，想也知道！」 彭妮气得涨红了脸，反问道︰「容许我问一句，如此聪明睿智的你会选修什么课程？」 「你想知道？」 「是的！」她粗声粗气地答道。 「我偏不告诉你。」 「你这个讨厌的臭小子！」彭妮气冲冲地调回前方。 「嘉莉丝达，我是说真的，古老符号研究更适合你，因为你是一个理性、实事求是的人，什么水星金星对你来说太虚无縹緲了。」 嘉莉丝达那双明亮的湖水绿眼眸看着我。「谢谢你的意见。那么你要不要也听听我的意见？」 我扬起眉毛对她说︰「来吧，我很好奇你的看法。」 「我认为你应该选修初级黑魔法。」 「就因为我是黑巫师的儿子？」我沉着声音问道。 「因为其他选修课都不适合你的个性。」她平静地说。 我脑里出现帕普那冰冷的嗓音……「狂妄、自大、傲慢……你身上的确具有学习黑魔法的特质。」 「加西亚，你根本就不懂！」我激动得站了起来，不理会其他人惊讶的注视，在眾目睽睽下直接走出教室。 第四章 秘密揭穿？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上了一整天的课，我拖着疲倦的身躯返回宿舍。 虽然我听不懂课堂的内容，但我不可以睡觉，还要假装专心抄写笔记，真的累透了，因此我在餐厅吃完丰富的晚餐后，没有等嘉莉便自己一个回来宿舍。很幸运地，这次我没有迷路。 猫眼石扫瞄学生证后发出绿光，我打开门进去。 时间尚早，休息室里只有一个瘦小的男学生。他看见我时似乎吓了一跳，不小心掉下手中的水晶球。那个如排球般大的透明球体，散发着奇异的七色彩光，一路滚到我脚下。 我上前替他拾起水晶球，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一溜烟似的跑上左侧的回旋梯。 「喂！你的……」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好把水晶球放在桌上。 回到嘉莉的卧室，我大字型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假魔杖。如果我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学生就好了，那么我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学习魔法。 我又想到在圣伯特洛学校遇见的人，仁慈的莫里斯校长，讨厌的副校长，和蔼可亲的碧夫人，友善的布克老师，爽朗率直的彭妮，英俊瀟洒的泰伦（听说还是天才学生），文静内向的安娜，以及刚才的古怪小男生。 除了副校长外，我印象最深刻的人就是泰伦。当然不是因为他英俊……好吧，我承认外表有些少关係……但他竟然记住我的名字，不像南学长这样叫我「卡拉」。坦白说，他甚至比南学长还要英俊一百倍！如果他在人类世界，肯定会被星探发掘成为模特儿或明星！ 嘉莉回来卧室后，到盥洗室洗澡。 约十五分鐘后，嘉莉穿着睡衣走出来，褐色长鬈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她用魔杖往自己的头发一挥，原本湿漉漉的长发随即变得乾爽。 「弗洛拉，换你洗澡了。」 我从衣柜里找到另一套睡衣，然后走进盥洗室。角落有一个装满清水的大木桶，我知道这个木桶被施了魔法，因为里面的水自动形成漩涡，不断地打转，就像洗衣机一样。我把脱下的衣服拋进去，衬衫和裙子随即跟着水流打转。 沐浴后，身体又清爽又温暖。 嘉莉坐在书桌前做功课。 「今天布克老师跟我说过，符咒系有一个天才学生。」我试探性地说，希望从嘉莉口中打探更多关于泰伦的事。别误会，我只是想摸清楚敌人的底细。 「你是说泰伦.洛朗吧？」 「就是他！」 「你有没有在学校见过他？」嘉莉依旧在做功课，没有抬头。 「算是吧。」我含糊地答道。 「那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没什么特别。」 嘉莉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我看，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千万不要接近他。」 「我当然知道！布克老师说他很聪明，我一定不会让他发现我的秘密。」我用理直气壮的语气来掩饰心虚。我不能否认自己对泰伦.洛朗的好奇心。 「或许布克老师不想令你害怕，但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泰伦是法理部长的儿子。」 「什么？」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心中的震撼程度如同核爆一样。 「泰伦和部长的关係很恶劣。眾所周知，洛朗部长和莫里斯校长是死对头，泰伦故意跑来这里读书，是为了刺激他爸爸。而且，不得不提的是，他爸爸是史上第一位当上法理部长的黑巫师。」 「黑巫师？懂得黑魔法的人？」作为爱看魔幻小说的我，当然对魔法略有认识。 「没错。黑魔法在以前的世界是禁忌，可是时代改变了，政局也变得动盪不安。在这种不安稳的时刻，无辜牺牲者的数目比起任何时候还要多。要明哲保身，只有低调行事，儘量避免捲入不必要的纷争。」嘉莉凝重地说。「所以你明白吗？泰伦是你惹不起的人。」 ＊＊＊ 早餐时间，我、嘉莉和彭妮坐在餐厅里。 我的心情差极了。当我知道泰伦的背景后，我彻底地明白这个人对我来说有多危险。他不但聪明，还是法理部长的儿子。嘉莉昨晚的说话不无道理，我不应该惹上他。 「安静！我有事宣佈！」一位身材苗条的红发女老师站在餐厅中央，以洪亮的声音喊道。「学校本年度第一场飞行赛订于下星期二举行，经抽籤后，入围队伍是金鸟飞行队和紫雷飞行队。详情已经张贴在大堂的告示板上。」 红发女老师离开后，餐厅里的学生兴奋地交头接耳。 「真遗憾！银林飞行队没有被抽中！」彭妮叹了一口气。 「共有多少支飞行队？」我好奇地问。 「只得三支，金鸟、紫雷和银林。」嘉莉解释道。「彭妮是银林飞行队的成员，她爱死飞行了。」 「可惜这次比赛没有我的份儿，不过有克里.法卡斯的金鸟飞行队，相信比赛一定很精彩，真想看看紫雷如何输得一败涂地！」彭妮咬牙切齿地说。 「紫雷不好吗？」我问道。 「哼，紫雷简直是混帐杂种！只招募出身富裕家族的学生，有钱就可以加入，谁管你有没有实力！紫雷的队长一定是以为，有钱人连放个屁都是香的！」 看到彭妮激动的样子，我和嘉莉不约而同地笑了。 早餐时间结束后，我跟嘉莉和彭妮分开，各自去上课。根据我的时间表，第一节是副校长的变形课，真是糟糕，最不想见到的人老是经常出现。 在前往教室途中，我看见安娜.潘奇，于是上前跟她打招呼。 「早安！」 「早安。」她手里捧着几本书和笔记，眼底有大大的黑眼圈。 「你昨晚没有睡觉吗？」我忍不住问道。 「我整晚都在做功课和预习，根本没时间睡觉。」 「你这么勤奋，成绩一定很好了！」 安娜脸上露出黯然的表情。「我是个不合格的女巫。」 「怎么可能？我昨天看过你施咒，你的法力一点都不差！」 我刚好摸到自己的口袋，却发觉里头空空如也，不安的感觉一涌而上。天啊，我的假魔杖不见了！我焦急地翻找背包，但里头只有文具和书本，完全没有魔杖的踪影。 「什么事？」安娜好奇地问。 「我的魔杖不见了！」我立即想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根魔杖是假货，万一被人发现到…… 「可能是不小心留在餐厅，你赶快回去找找看。」 「好的！」 我马上回头，往餐厅的方向狂奔。 不知怎地，眼前的路忽然变得比平时更长。我三步併作二步在走廊中奔跑，沿途撞到不少往相反方向走动的人。 来到餐厅门口时，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里面有一个小男生，我认出那是昨晚掉下水晶球的符咒系学生。 「想找东西？」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语气非常篤定。 「对，我的魔杖不见了，请问你有没有见过？」 他举起一根魔杖，吓得我的心脏差点停顿，那正是我的假魔杖。 「那是我的，谢谢你。」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上前。 但他没有交还的意思。「在你吃早餐的时候，我故意把魔杖偷走。」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偷东西是违法的！」我激动地说。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用假货。」 我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整个人愣住。天啊！墨菲果然是正确的，有可能出错的事就必定会出错。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对方看起来只是个一年级生，我怎么可以被他吓唬？ 「把魔杖还给我。」我儘量用最冷酷的语气说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小男生真不简单，说话时还面不改容。 「我再说一次，把魔杖还给我，不然你会后悔。」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恐吓别人，希望他没有发现我的双脚在发抖。 可是他居然在微笑。「高材生嘉莉丝达.加西亚的堂妹使用假货，这桩丑闻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你是破树洞？」我哑声道。 早知道他的身份，我昨晚就应该一手扔碎他的水晶球！ 「破树洞是一个不礼貌的称呼，我的名字是利奥.韦顿。在万圣节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突然来到圣伯特洛学校，又使用假魔杖，你到底是什么人？」 嘉莉，救救我！我在心里默唸着。 利奥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根魔杖──真魔杖，指向我站立的位置。「或者诚实咒可以解答我的疑问。」 我这辈子完蛋了，他很快便会知道我的秘密。诚实咒大概是让人说出真话的咒语。 「你是谁？」他问道。 脑里彷彿有一股力量迫使我说出真相。 「弗洛拉.加西亚。」 「你来学校有什么目的？」 「没有！我只是迷路闯进魔法世界。」 「闯进来？你原本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人类。」 利奥收起魔杖，却收不起眼中流露出的惊讶。「看来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身后传来书本落地的声音，我吃惊地回头，看见安娜站在门口。 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利奥最快反应过来，他走过来把假魔杖交还给我，然后逕自走出餐厅，剩下我和安娜两个人。 「……我有点担心，所以尾随你来餐厅。对不起，我不是有心偷听的。」 「你什么都听到了？」 她轻轻地点头。「但我会保守秘密。」 「谢谢你。」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对。 我和安娜沉默地离开餐厅，走向变形课的教室。 当我们来到教室时，副校长不但没有对我们的迟到而感到生气，还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没想到这才是恶梦的开始。 ＊＊＊ 吃完晚餐后，我和安娜提着水桶来到宿舍的入口厅。 早上的变形课迟到，副校长罚我们清洁这里所有的掛墙镜。天啊！这里少说也有一百多面镜子！这是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镜子？」我抱怨道。 「这是用来保障学生的安全。从镜子可以看到有没有人偷偷跟在背后，或照出一些妖怪的真面目。」安娜开始动手进行清洁。 我突然想出一个好主意。 「安娜，既然副校长不在，不如你用魔法来清洁！我见过碧夫人这样做，时间花不到三秒！」 「副校长说过不准用魔法。」她反驳道。 「真是的，在魔法学校不能用魔法，那学习魔法有什么用？」 安娜把抹布交到我手上，说道︰「赶快干活吧，我们今晚还要做功课。」 我爬上梯子，从高处的掛墙镜开始清洁，用力抹掉上面那些日积月累的尘垢。 说起来真气愤，副校长明知我对课堂内容一窍不通，还要求我做同样的功课，为变形咒语的发展过程写一篇文章。幸好明天的飞行课我不用上，可以用来做这份该死的功课。 从镜中的倒影，我瞟到一个人影走进入口厅。他是那个小男生──利奥.韦顿。 我立即从梯子爬下来，最后一步不小心踩空，要扶着梯子才站得稳。 「利奥！」 他冷冷地看向我。「什么事？」 「关于今天早上的事，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我个人认为，没有人会对你的身份感兴趣。既然是没有价值的情报，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即是你会保守秘密？」 「只要没有人想知道，我当然不会说出去。」 「换言之，你不会向别人透露我的身份？」我再三确认。 「你要是聋的，我也帮不上忙。」利奥不耐烦地说。 放下心头的重担后，我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可以飞到天上。 「顺带一提，今天早上我没有真的施法，所有事情都是你自愿告诉我的。」 「什么？」我的心情一下子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你给我设圈套？」 「诚实咒是高级咒语，我怎么可能懂得？你中计也只能怪自己太愚蠢。」 「你这个小混蛋！」 一怒之下，我把手上的脏抹布扔向利奥，但他身手敏捷地避开。脏抹布完美地降落在刚出现的副校长的脚跟旁边。 我、利奥和安娜三个人同时望向面有慍色的副校长。 「我以为你们会得到教训，没想到竟然在嬉戏！我对你们非常失望！」她的声音可怕极了。 「对不起，休斯副校长！」安娜马上道歉。 「不关她的事，她一直在努力干活，扔抹布的人是我！」我站出来认错。 副校长那凌厉的双眼对上我。「我当然知道是你！弗洛拉.加西亚，你只会不停为别人带来麻烦，毫无用处，就连简单的清洁工作也做不好，跟地上的垃圾没两样。」 「副校长，我认为你的说法有点过火。」万万没想到为我出头的人竟是利奥。 「利奥.韦顿，你只是一年级生，没有资格批评你的师长。」副校长转移了责骂的目标。 「如果因为我年纪小，而没有资格说话，那我会乖乖闭嘴。但如果因为我不是有钱的学生，而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话，那我绝不会服气。」 副校长气得脸色发紫，连嘴唇也在颤抖。 在这一刻，我不禁佩服利奥的勇气。换作是我，肯定说不出这种一针见血的说话。 「对师长表现不尊敬，光是这条罪，足够我惩罚你跟她们一起做清洁工作。」副校长凭空变出另一块抹布，拋到利奥的手里。「加西亚，把地上的抹布捡起来。」 我忿忿不平地弯腰拾起她脚跟旁边的抹布。 「安娜、利奥，交出你们的魔杖，完成清洁后才来找我。」 本以为利奥会反抗，可是他跟安娜一样，顺从副校长的指令交出魔杖。副校长趾高气昂地离去，我在心里默默诅咒她千百遍。 「为什么你刚才不反抗？」我问利奥。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但副校长骂我的时候，你出面为我说话！」 利奥拿着抹布和清洁剂爬上梯子，勤快地干活。安娜只是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原本的工作。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我唯有纳闷地在水桶里清洗抹布。 「开罪副校长真的不是开玩笑。」隔了半晌，利奥忽然这样说。「虽然那个老女人十分讨厌，但她始终有权有势，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让我的日子变得难过。」 「所以她要求你交出魔杖时，你也不反抗？」我问道。 「反抗根本没有意义。要是我刚才能够忍着不作声，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宿舍的床上。」 「你是不应该反驳副校长的。」安娜开口说。「因为……」 「只因为我不是泰伦.洛朗！他是全校唯一不把副校长放在眼里的人，他当然可以这样做，他是法理部长的儿子。」 晚上八点，学生陆续返回宿舍。很多学生经过入口厅时，都对我们投下好奇的目光，看看到底是哪个倒楣鬼被惩罚。 两个小时后，入口厅的清洁工作终于完成了，我累得筋疲力尽。 「我现在明白清洁工人到底有多辛苦。」我疲倦地坐在地上。 「用魔法的话，只用一秒鐘的时间。」利奥也坐下来，把抹布拋到水桶里。 「这是副校长的惩罚，偷用魔法只会罚得更重！」安娜在清洗抹布。「我可不想被她针对。」 「除非你跟她保持距离。」利奥指向我。 「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不满地反驳，他说得我好像有传染病似的。 「难道你不明白副校长要你们清洁入口厅的用意吗？」 「是因为我们早上迟到……」 利奥扬扬手，打断我的说话。「入口厅是最多学生进出的地方，罚你在这里清洁，就等于让全校都知道你被罚──嘉莉丝达的堂妹被罚。这才是副校长的真正目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说你不知道，嘉莉丝达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她的卧室是一间单人房吧？」 「那又如何？」我一头雾水。 「你以为人人也有这种待遇吗？只有成绩卓越的学生才能享用单人房，而且有独立的盥洗室。其他学生只能睡四人房，跟别人一起使用公共浴室。」 「每座塔的顶层都是单人房，象徵着他们高高在上的优越地位。」安娜补充道。「据我所知，嘉莉丝达在一年级的时候，以满分通过中期测试，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住在单人房。」 「原来嘉莉这么厉害！」我敬佩道。 「但副校长不喜欢人类出身的她，所以让你当眾出丑，不给嘉莉丝达面子。」利奥说道。 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攻于心计！ 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年纪比我小的利奥竟然能看穿这一切。这个小男生真的不简单。 第五章 空中之旅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现在是二年级的飞行课，我留在宿舍做功课。什么功课？当然是那份该死的变形课学术文章。 虽然飞行课是我在魔法学校最期待的课堂，但我始终不是真正的女巫，即使坐上飞天扫帚，也不可能飞到天上去。如果有人可以载我飞行就好了…… 一想到飞行，我就感到莫名的兴奋，无法安份地做功课。 我离开嘉莉的卧室，走下回旋梯。其他学生都在上课，休息室空无一人。 这里总是瀰漫着糖果的香甜味，还有柴木燃烧的气味，让人感到很温暖舒适，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轻快地哼起歌来，跳着以前学过的土风舞。这种感觉真好。 跳累了，就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休息。 忽然远处传来几下拍掌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吃惊地坐直身子，四处寻找掌声的来源。休息室的角落有一张背向我的沙发椅，那里好像有人坐着。那个人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慢慢从椅上站起来，转过身来看向我。 那双美丽的蓝眼睛……他是泰伦.洛朗！ 天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我想起嘉莉和布克老师的警告，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向右侧的回旋梯。但很不幸地，泰伦的动作比我更快，一个箭步挡住了我的去路。 「为什么你在宿舍？不用上课吗？」我故作轻松地问。 「那你呢？」他竟然反问我。 「我的身体不好，请假了。」我依照嘉莉教我的方法来说。 「但你刚才跳舞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什么都看到？」原来有人看到我的白痴举动，真的羞死了…… 我的脸颊在泰伦的注视下越来越热。 「为什么嘉莉丝达叫你不要接近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脱口而出。 泰伦露出一个可笑的表情。「你刚刚的反应告诉了我。」 真是的，为什么我遇上的巫师都这么难搞？利奥是这样，泰伦又是这样。到底是他们太聪明还是我太笨？ 「跟我来。」泰伦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强行把我拉到左侧的回旋梯。那边是男生房间。 「你想怎样？快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不要迫我使用消音咒。」他的语气很冷。 泰伦是符咒系的天才学生，魔法一定很厉害，但我现在真的不想见识。我唯有安静下来，任由他把我带走。我的手被他抓得很痛，但我不敢作声。 来到顶层的一间房间，我看到门上名牌有他的名字。 安娜和利奥说过，只有成绩卓越的人才可以住顶层的单人房。不过，既然泰伦是天才学生，他享有这种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泰伦把我拉进房里，不由分说地关上门。 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比这更脏的卧室！皱巴巴的衣服和斗蓬，随意地搁在地上。桌上堆满书籍，可是上面满是灰尘，好像很久没有人碰过似的。衣柜的门半开半掩，里头的东西凌乱不堪，还有破旧的行李箱被硬生生地挤进去。床单和被子显然没有整理过。地上有一堆东歪西倒的小瓶子，有些不小心被打翻，瓶子里的液体流了出来，在地板留下乾涸的痕跡。 「泰伦，我听说你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学生！」我惊讶地说。 「头脑聪明跟个人整洁有关係吗？」他满不在乎地说，接着从衣柜里拿出一根扫帚。 「你将扫帚和衣服放在一起？」我失声惊呼。 泰伦没有理会我，拿起魔杖指向扫帚唸了几句咒语，然后动作敏捷地爬上窗台，纵身一跃，骑上悬浮半空的飞天扫帚。他回头望向我，说道︰「上来吧。」 天啊，我是在做梦吗？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情境，现在只要我向前踏一步，梦想就会实现了！不过，这个人是法理部长的儿子，我能相信他吗？ 体内的肾上腺素急速上升，我不知道这是兴奋还是焦虑。 「弗洛拉？」泰伦有些不耐烦。 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向窗台。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我不想因错过这个机会而后悔。这可能我人生中唯一的机会，要是错过了，恐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在泰伦的帮助下，我慢慢爬出去，坐上扫帚的后方。 原来坐扫帚的感觉不太好，还有一种快要掉下去的错觉。我胆怯地往下看，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泰伦，我可以抱你的腰吗？」我怯怯地问。 「随便你。」 我才刚抱紧他的腰，扫帚便咻的一声高速往上飞，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我把脸埋在他的背上，紧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梦境跟现实始终有差别，在梦中我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不怕从扫帚摔下去，也不怕受狂风吹袭。 过了一会儿，扫帚的飞行速度好像减慢了。 我把眼睛瞇成一条缝，四周都是空旷的奇妙蓝色空间。圣伯特洛学校的城堡虽然矗立在山丘上，但从高空望下去，城堡小得像模型一样，淹没在一大片树林中。 「我们就这样飞出来，不怕被人发现吗？」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刚刚为扫帚下了干扰咒，谁抬头看见我们，都只会以为这是一隻大秃鹰。」 当我正在贪婪地欣赏高空的风景时，泰伦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你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心脏猛然一跳。「每个人也有秘密。」 「你是从人类世界来的。」 这句话吓得我松开了那双抱着他的手。难道他早就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带我飞上天是为了杀我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高空的风势很猛，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害我失去平衡往后翻倒。我伸手想抓住扫帚尾，但什么都抓不到，整个人随即急速下坠──这次我真的死定了。 除了地心吸力带来的绝望和恐惧外，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突然间，有人抓住我的手，使我的身体停止往下坠。我紧紧地拉住泰伦的手，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但他好像没有把我拉上扫帚的意思。 「作为救你的代价，你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你先把我拉上去吧！」我哀求他。 「你先说。」泰伦坚决地说。 我彷彿看见死神正在向我招手。 「要是我说了，我的下场就跟你现在放手让我去死没有区别。」我的双脚在半空中颤抖着。 下一秒，泰伦用力一拉，把我整个人拉上扫帚，让我坐在他的前方。他双手绕过我的腰握着扫帚柄，感觉就好像被他环抱着一样。 我的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脑里残留着刚刚的恐怖经歷，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的不是女巫。」泰伦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就像在我耳边说话一样。「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来到我们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低声道。 「莫里斯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泰伦又问。 我紧闭着嘴巴。他休想从我口中打听到校长的任何事。 「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法理部长的儿子。」 泰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又如何？」 「嘉莉说过，要是法理部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一定会杀了我！」 「这的确很有可能。」泰伦的语气异常平静，让我感到一阵心寒。 「你这个人是冷血的吗？」我忍不住质问道。 「你说得没错，我的心是冷的，血液也是冷的。」泰伦的语气依然很平静。「十一年前，我在家里听到父母吵架，我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知道那天以后，母亲莫名其妙地死了。巧合的是，在她死后一个月，父亲成功当上法理部长。从来没有黑巫师可以做到这么高的职位，白魔法联盟一直在打压黑巫师，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调查母亲当年的死因，最后发现她是死于黑魔法的，但这件事被人刻意隐瞒，而且法理部没有为这桩谋杀案展开调查。我不得不怀疑，当年杀害她的兇手就是我父亲。」 听到泰伦这番话，我的心彷彿被一隻无形的手紧紧揪着，连呼吸也感到困难。 「泰伦，对不起。」我难过地说。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到底有多憎恨他。」 「所以你故意来他死对头的学校读书？」 「看来嘉莉丝达告诉了你不少事情。莫里斯这老头很会偽装自己，是个典型的偽君子，要不是为了气我父亲，我发誓绝对不会来圣伯特洛学校读书。」 「校长才不是偽君子，他是个非常仁慈的巫师！他把我留在学校，就是因为他不希望看到我无辜送死！」我还记得几天前在校长室的情形。莫里斯校长是我在魔法世界第一个遇见的巫师，当时他脸上亲切的微笑，的确让我感到很安心。 「我刚刚就说了，这老头很会偽装。任何人一开始认识他，都会误以为他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好人，只有少数人才能看穿他的真面目。」泰伦不屑地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厉害，倒是有一项本领，就是能分辨出假仁假义的人。有些人故意亲近你，事实上是想讨便宜；有些人骗取你的信任，事实上是想利用你，一碰到利害关係，就会出卖你；有些人喜欢奉承你，但他们大部份都是势利、见风使舵、随波逐流的人，永远站在对自己有利的一边。这种无耻的偽君子，我可见得多了。」 「直觉告诉我，校长不是这样的人！」 「直觉？」泰伦嗤笑了一下。「那直觉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怔了怔，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万圣节那天我在城堡迷路，是你带我去宿舍。刚才我被风吹下扫帚，是你救回我的性命。」 泰伦在我背后轻笑着。「你这样轻易地相信一个人，真的很危险。」 扫帚开始往下飞去，阵阵清风拂过我的脸，这种感觉很舒服、很畅快。山丘上的城堡由小模型变回庞大的建筑物，但我不想这趟空中之旅这么快便结束。 「泰伦，我想再飞一会儿。」我脱口而出。 扫帚改变航道，悠然地飞往树林的上空。 我慢慢张开双手，感受飞行带来的快感。这种清新自由的感觉，让我忘掉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事。我就像小鸟一样，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如果这是梦，可否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可是当扫帚停泊在嘉莉卧室的窗台时，我就知道美梦要结束了。 泰伦掏出魔杖，用魔法打开了锁住的窗，让我进去。 我依依不捨地离开飞天扫帚，站在窗前望着泰伦飞行远去的身影。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我抬头仰望天空，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微笑。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自从那天的歷史课后，泰伦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来上课。那天他发脾气离开教室，就是因为我建议他修读黑魔法？ 从一年级开始，我已经知道他是个法力高强的巫师，在符咒方面特别有天份。布克老师曾经举办一场格斗会，当时泰伦用一招就打倒高年级的对手，实力非常惊人，更被称为「天才学生」。不过，他的脾气很古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法理部的总部。那时候我初来魔法世界，要办理女巫身份的手续。当时我站在部长的办公室门外等候，不小心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你要去圣伯特洛学校读书？」 「是的。」 「给我一个理由。」 「你讨厌那间学校的校长，这就是我的理由。」 突然间，一名男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狠狠地撞了我的肩膀一下。 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好像是责怪我挡路。本来我真的很生气，但对上他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后，我忽然什么都忘记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神秘美丽、清澈深邃的双眸。那名男生正是泰伦.洛朗。 有人推了推我的手肘，把我从记忆中拉回现实。 「嘉莉？你在想什么？」彭妮问道。 「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说。 第六章 飞行赛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明天是学校飞行赛的大日子，金鸟和紫雷飞行队都把握时间进行练习。 听说飞行队有一个专用的训练场，虽然我没有去过，但看到那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身影，我大概也知道训练场的位置。 午后，我和安娜在草地上观看飞行队练习。 「安娜，你有没有看见那个金发男生？」我指向远处半空中的某个身影。 「你是说克里.法卡斯？他是金鸟飞行队的队长，赢过很多场比赛，是圣伯特洛学校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飞行者！」 「除此之外，他还是法卡斯家族的继承人。」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和安娜回头一看，原来是利奥.韦顿。 「可能你不知道，法卡斯是古老的魔法家族，白魔法联盟有很多重要成员都是来自这个家族。现任的财理部长正是克里的父亲。」 「利奥，到底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我笑着问道。 「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我都会有办法知道。」 儘管利奥只有十三岁，但他的心智却很成熟。 「你也有兴趣看飞行队练习吗？」安娜问他。 「当然有兴趣，不过我想近距离看。」利奥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什么意思？」我和安娜异口同声地问。 「我会去飞行训练场，你们想去吗？」 利奥走向学校的大铁门，似乎真的打算离开城堡。我和安娜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 我们通过大铁门后，沿着小径走下坡。走了约五分鐘，前方有一扇古铜色的栅栏门，上面缠着几条锁链，还有个木牌写着︰「未经允许，不得进入。」 透过栅栏门望进去，里头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有别于城堡外的草地，这片草坪经过细心的修剪和清理，没有杂草或石头。整个飞行训练场被木板墙包围着，除了栅栏门外，就没有可以往内窥探的缝隙。 「这里有锁链啊！难道飞行队的人是骑扫帚飞进去吗？」我好奇地问。 「他们当然是走秘密通道。」利奥说。「全校的飞天扫帚都放在飞行训练场里面，他们不可能事先骑扫帚飞进去。」 「你是说全校的飞天扫帚？」我想起泰伦的扫帚就放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 「除非有人违例私藏。」利奥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利奥沿着木板墙走，在其中一块木板前停下来，用魔杖轻轻敲了三下，木板就硬生生地往两旁推开，形成一个狭窄的入口。我们赶快走进去，入口马上消失，木板回復原状。 我们身处一个帐棚的后方，四周被厚厚的帆布遮掩，连阳光也射不进来。 这里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整个帐棚至少放置了几百根扫帚，每根扫帚柄上都刻着编号。帐棚的角落还有飞行队专用的柜子。 「所以你们的扫帚都在这里？」我问利奥和安娜。 「别开玩笑，这些都是学校的扫帚，我们还没有通过飞行考试。」利奥的眼睛在帐棚里来回扫视，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飞行考试？」 「学生在毕业前要接受官方的飞行考试，合格的人才可以合法地拥有自己的飞天扫帚。」安娜跟我解释。 「即是跟考驾照差不多。」我喃喃自语。 「你们过来吧！」利奥不知何时跑到一根灯柱的旁边，示意我和安娜过去。 那是一根旧式灯柱，看起来像是日久失修的模样。 「我们不能这样做！」安娜吃惊地说。 「我已经调教到一个合适的高度，不会出事的！」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随手摸了一下灯柱，谁知利奥和安娜都十分紧张，马上伸手抓紧灯柱。 我正想开口发问时，灯炮突然发亮。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白雾渐渐升起，包围着我们的身躯。 整个人好像被拋进洗衣机似的，高速地疯狂打转。我双腿一软，眼前一片漆黑…… ＊＊＊ 「怎么办？弗洛拉还没有醒过来……」 「别担心，没事的，她第一次使用灯柱有些不习惯而已……」 「不如我们送她去医疗室……」 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对话。 头很重……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里的风很大，我感觉到冷颼颼的风吹过我的脸颊、脖子、手臂…… 「很冷……」我用力撑起身体。 「弗洛拉！」安娜过来把我扶起，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观眾席？悬浮半空的观眾席！这是一个巨型的长方盒，中间有两排长长的椅子，前后各有十个座位。悬空的观眾席在草坪上投下一个长方形的影子。 「我们使用了魔法灯柱，观眾席是灯柱召唤出来的。」见我一脸疑惑，利奥给我解释道︰「魔法灯柱是一种转移装置，用途是将使用者带到另一个特定的地方。你第一次使用，可能有些不习惯。」 在这个高度，我可以看见城堡的全貌，依山而建，尖塔成群。青绿的草地和苍绿的树林互相衬托，加上蓝天白云，构成一个赏心悦目的画面。 「真的很美丽啊！」我陶醉地说。 树林远处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城镇，我问安娜︰「那是什么地方？」 「比安科城，这是全世界最大最繁荣的城镇。学校每逢假日也有火车开往比安科城，让我们出去玩乐。」 魔法世界的城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出去见识一下！不过以我目前的状况，只有留在学校才是最安全的。至于魔法城市的景象，我只好靠幻想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该死的！」利奥忽然低声咒骂道。 「什么事？」我问道。 「我们被发现了。」他指向草坪。那里有一个红发女老师站着，双眼紧盯着半空的观眾席。 我认得出，她是学校的飞行系主任。 「惨了！是雅尼老师！」安娜用绝望的语气喊道。 ＊＊＊ 利奥.韦顿(leowhitton) 2004年11月 「我欣赏你们有勇气闯入飞行训练场，但对于你们这种无视校规的举动，我感到非常失望。」雅尼老师语气平淡，双眼却狠狠地盯着我们。 「对不起，雅尼老师。」我和另外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地说。 「我个人认为，你们只是年少轻狂，不过校规的订立固然有本身的意义。」雅尼老师叉着腰，目光锐利地扫视我们三个。「我要求你们每人写二千字悔过书，明天交给我。」 「明天？」安娜.潘奇惊讶道，似乎是觉得时间太少。 「二千字？」弗洛拉.加西亚惊讶道，似乎是觉得字数太多。 「没问题。」我冷静地说。「雅尼老师，请问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你们走吧。」 我们转身走出教员室，沿着楼梯返回地下大堂。 坦白说，二千字的悔过书并没有为我带来太大的衝击。犯下校规，我就有心理准备要付出代价。但我必须承认，雅尼老师的出现不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利奥，你不是说不会出事的吗？」安娜抱怨道。 「请不要把责任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你以为我很想被罚吗？」 我看见嘉莉丝达.加西亚迎面走过来，她用眼神示意弗洛拉离开一下，明显是有话要跟她说。 我和安娜识趣地走开。我回头看了加西亚堂姐妹一眼，不禁在想，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转进走廊后，我没有理会安娜，逕自回到宿舍去。 门上的猫眼石发出幽幽的绿光，我打开门进去休息室。壁炉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当我走向左侧的回旋梯时，那个人站起来说︰「等一下。」 我认出那是三年级的泰伦.洛朗。 「我们好像不认识的。」我不客气地说。 「为什么要偷偷闯入飞行训练场？」他问，假装没听见我的说话。 「你的消息真灵通！」我紧紧地盯着他的蓝眼睛，想看穿他在玩什么把戏。 泰伦向前走了几步，跟我面对面站着。 「为什么你要带那两个女生一起去？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整个休息室瀰漫着一股紧张僵硬的气氛，只有炉火嗶啪作响的声音划破沉默的空气。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既然你自以为很聪明，那就儘管自己猜猜看！」我挑衅地说。 「带她们去是为了掩人耳目吧。」泰伦从容地说。「一个人犯校规，未免显得太唐突。三个人一起犯校规，别人会认为你们只是爱玩的淘气小鬼，这样比较不会引起怀疑和注意。在你这种看似不智的行动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完美的计划。只可惜，发现你们犯校规的人是雅尼，而不是你计划中的霍西。」 霍西老师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巫，她是学校的歷史老师，同时也是图书馆的馆长。 「胡说八道！为什么我要让霍西老师发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最终的目的地是旧书室。」泰伦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的微笑。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他怎会知道？ 「请问你是怎样推断出来的？」我假装平静地问，语气中儘量带点讽刺，彷彿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事情很明显吧？」泰伦冷冷地笑了一下。「午后这段时间，几乎所有老师都在教员室休息，除了霍西外，她通常会去图书馆当值。而且非常巧合地，图书馆的窗户可以看到飞行训练场的上空。」 我默不作声，心里却翻起巨浪，不停地拍打、撞击…… 「擅闯飞行训练场，本来不是一件容易被发现的事。但擅自使用灯柱召唤出观眾席，这样实在太显眼了，一般学生都不会这样做，所以我猜你是故意犯校规，还故意让老师发现。只要霍西逮到你们，她就会罚你们去旧书室充当服务生。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荒谬！如果我想去旧书室，为什么我不乾脆在图书馆犯校规？还有，偷偷溜进旧书室不是更直接、更方便吗？」我试图推翻他的论证。 「故意在图书馆犯规，那么背后的动机就太明显了，不是吗？」泰伦冷笑道。「你之所以挑选飞行训练场作为犯规地点，让所有人以为你们只是想近距离观看飞行队练习，目的就是掩饰你真正的动机。飞行训练场、旧书室，这两个地方看似毫无关联，对不对？至于你提及的另一个方法，我很肯定你不知道旧书室的正确位置，所以才会想出这么迂回曲折的计划。不过，很遗憾地，你整个计划最失败的是，你没想到雅尼会突然跑去飞行训练场。明天就是飞行赛，难道你以为雅尼不会过去看看吗？」 我整个人都僵硬了，无法动弹。 单凭表面上的蛛丝马跡，就能够洞悉我的全盘计划，连我的动机、细节、考虑，甚至漏洞，全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算是我倒楣。 「现在换你回答我，为什么你想去旧书室？」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决绝地说。 「但你需要协助，不是吗？」他直视我的眼睛。「我可以告诉你旧书室的正确位置。」 我扬起眉毛。「那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接受你的协助？」 泰伦笑了一下，但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利奥.韦顿，你知道吗？能够在圣伯特洛遇上像你这种机智的小巫师，真的令人惊喜。我知道你不是狡猾虚偽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查证一些东西。」我简短地说。「但在我找到真凭实据之前，恕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情。」 「好吧。在你找到想要的证据后，才告诉我吧。反正我不是太在意。」泰伦走上前，压低声音地说︰「明天我带你去旧书室。」 「容许我问一句，为什么你要帮我？」我怀疑地问。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小鬼。」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弗洛拉，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低调行事吗？为什么你要公然犯校规？」 我真的很生气，明明我已经跟她解释过魔法世界到底有多危险，但为什么她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嘉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会被老师发现……」 「重点不是有没有被老师发现，而是你根本不应该这样做！莫里斯校长冒着风险把你留在学校，你不但不懂得感恩，还视校规如无物，这就是你对莫里斯校长的回报？」我生气地骂道。 弗洛拉低着头，不敢看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 「照理来说，你不可能知道飞行训练场的秘道，更不可能懂得啟动魔法灯柱。这件事到底是谁的主意？」 「这是……是……」弗洛拉支支吾吾，似乎是想维护某个人。 「弗洛拉，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不需要跟这个世界的人做朋友。如果他们会为你带来麻烦，你最好要远离他们。」 「不！安娜和利奥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就算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也没有嫌弃我！」 我早就猜到校内有人会发现弗洛拉的身份，只是没想到首先发现的人竟然是一年级的利奥.韦顿。我并不认识他，但至少我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小巫师。看来这次闯入飞行训练场的主谋就是他。 「那好吧，但你不可以再把自己捲入麻烦中。」我认真地说。 「我答应你！」 看到弗洛拉脸上天真的表情，我都不知道应该担忧还是欣慰。担忧，是因为害怕她不懂保护自己；欣慰，是因为身在魔法世界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种单纯、没有机心的表情。 这是一个冰冷黑暗的世界，每个人都在互相猜疑，信任根本不存在。记得两年前我第一次来到圣伯特洛学校，莫里斯校长跟我说过，别随便相信这里的人，今天的朋友可能是明天的敌人。在魔法世界，永远只有自己最可靠。 ＊＊＊ 飞行赛即将开始，热烈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飞行训练场。 我和彭妮一起坐在悬空的观眾席上，弗洛拉和安娜坐在我们后方。 由魔法灯柱召唤出来的观眾席，在半空中围成一圈。现场的人兴奋地交谈着，猜测谁会成为冠军。虽然已经踏入深秋，但热烈的比赛气氛令现场热血沸腾。 「安静！」莫里斯校长用魔法把声音放大了几倍。「我以校长的身份，宣佈本年度的第一场飞行赛──现在正式开始！」 现场随即响起一阵狂热的掌声，甚至有人吹口哨助兴。 雅尼老师站起来，大声宣读比赛规则。 「比赛一开始，半空会出现很多旗子，参赛者的任务是寻找一面印有校徽图案的红旗。注意！印有校徽的红旗，只有一面！成功找到旗子的参赛者，只要敲响高空的大铜铃，赛事便完成。不过，在搜索红旗前，参赛者必须先飞到西边大树，拿一条彩带系在手臂上。有彩带的参赛者，享有十分鐘的优先搜索权。注意！西边大树上只有五条彩带！金鸟飞行队，有六位成员参赛；紫雷飞行队，同样有六位成员参赛，是次比赛合共十二名参赛者。比赛一旦开始，就不能退出或中途换人。」 十二位雄心壮志的参赛者准备就绪，骑着扫帚飞上半空。 「好！现在──开始！」 雅尼老师话音刚落，所有参赛者马上旋风式衝向树林中的西边大树。转眼间，空中凭空出现了多不胜数的红旗，但细心地看的话，便会发现每面旗子也印有不同的图案，有的跟校徽甚为相似。 「这也太疯狂了吧？」彭妮激动地喊道。「这里至少有一千面旗子啊！」 「拥有良好视力是飞行者的基本条件，难道不是吗？」 彭妮没有理会我，专注地观看西边大树那边的情况。 在十二位参赛者当中，有一个身影飞得特别快。他率先飞到西边大树，瀟洒地一手夺得彩带，再反身一转，绕过大树直飞回来。 其他参赛者因此焦急起来，个个争先恐后。有人飞得过急，迎面撞上大树，结果连人带扫帚跌落到草丛中；有人拿到彩带后，不慎被强风吹走，飞到老远抓回彩带，样子十分狼狈。 「我们现在看到，先拔头筹的参赛者是四年级的克里.法卡斯！」主持人说道。 克里.法卡斯一支箭地飞回来，在我眼前呼啸而过，带来一阵清风。 四周充斥着不同的呼喊声、打气声，种种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眼前飘扬着很多红旗子，弄得我眼花繚乱。怎么了？我的眼睛竟然在追踪克里的身影…… 其馀四位取得彩带的参赛者陆续飞回来，神气活现地把彩带系到手臂上。他们背后还有七位垂头丧气的参赛者。 「五位彩带勇士齐集，你们享有十分鐘的优先搜索权。没有彩带的人，请在场外停留。如有犯规，会被取消比赛资格。」雅尼老师大声宣佈。 上空出现了巨型的倒数计时器。 9︰59 五位参赛者开始进行搜索，在一片红海中飞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些参赛者变得心烦意乱，口中喃喃唸着「他妈的」、「该死的」。相比之下，克里是最冷静的飞行者，没有丝毫慌张或烦躁。 「嘉莉！」彭妮呼叫我的名字。 「什么？」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克里看？」她狡黠地问，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没……没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 「别说谎了，嘉莉。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你对他有好感。」 我的心猛然一跳。这是喜欢的感觉吗？只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就代表我喜欢上他吗？ 0：00 十分鐘过去了，其馀七位参赛者加入搜索行动。 「嘉莉啊，你的眼光真不错！克里是个非常优秀的男生！你看看他，骑在扫帚上多么英姿凛凛！我爱死他了！」 随着其他参赛者的加入，现场升起一股紧张气氛。克里.法卡斯保持一贯的冷静和沉稳，在一大片红海中神色自若地飞行。看着这样的他，我心底涌现出一股愉快的感觉。 「嘉莉，看上眼就要赶快行动啊！像克里这种完美男生，可遇不可求！」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 突然传来「哗」一声。 所有观眾马上抬头，看见克里.法卡斯手中抓住红旗，被五、六个人同时包围着。他尝试突围而出，但他们死缠着他，不断伸手想抢走红旗。我认得出那些都是紫雷飞行队的成员。金鸟飞行队立即赶过去支援克里，合力把敌方赶走。 两队人马势均力敌，十二个人撞成一团。现场一片混乱。 「这才是比赛最精彩的部份！」 「克里很厉害啊！这么快就找到那面红旗子！」 「不知哪队会胜出呢？金鸟实力雄厚，但紫雷也不弱啊！」 现场观眾热烈地讨论个不停。 克里依然未能杀出重围，被敌方咬着不放。随着双方战况加剧，不少观眾也开始紧张起来。剩馀的红旗仍在空中飘扬。现场吶喊声不绝，场面哄动。 「加油！克里.法卡斯！」彭妮激动得站起来大叫，带动了其他观眾的情绪。他们纷纷傚法彭妮，一起站起来为克里打气。 「法卡斯！法卡斯！法卡斯！」 不知道克里是否听到观眾的鼓励，他突然从混战中逃脱出来，向地面俯衝下去，敌方当然不会放过他，拼命地紧追在他身后。 冷不防地，他突然拉起扫帚上升，再反身一转，巧妙地避开所有「魔爪」，直飞上高空的大铜铃。 当所有人都以为赛事尘埃落定时，谁知紫雷飞行队的队长高速追上来，令观眾再次紧张起来。 两人的距离愈来愈接近。 紫雷飞行队的队长伸手企图抢夺红旗，和克里纠缠在一起。 现场观眾看得眼花繚乱，只看到他们一起撞向大铜铃，传出清脆的「叮」一声。 全场忽然静下来，不知鹿死谁手。 此时雅尼老师站起来，兴奋地说︰「根据比赛规则，拿着红旗敲响大铜铃的参赛者，就是这场比赛的冠军。所以我现在宣佈，这场飞行赛的胜出者是……金鸟飞行队！」 现场随即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拍掌声和欢呼声。 「精彩！」莫里斯校长拿出魔杖，凭空变出了七彩碎纸，散落在半空中。 克里手中握着红旗，被队友包围着祝贺。 那个落败的人飞过去和克里握手恭贺，但我看见他一转头便露出鄙夷的神情，带着厌恶的目光离去。 ＊＊＊ 飞行赛结束后，浓厚的比赛气氛依然笼罩着圣伯特洛学校。今天所有人的话题几乎都离不开「克里.法卡斯」这个名字。 克里迷俱乐部的人不停东奔西跑，四处招募新会员，她们甚至在走廊上唱起了俱乐部独创的歌曲。 「克里是我们的飞行王子，金鸟飞行队的队长，圣伯特洛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飞行者……」 阵阵欢乐的歌声传入我耳中。以前的我一定会觉得很刺耳，但现在竟然有股衝动想跟着她们一起哼唱。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加入克里迷俱乐部，只需要五个铜币的会费，就有机会和克里王子单独约会一天喔！」 我快步远离她们，以免自己头昏脑胀地从钱包里掏出五个铜币……这些魔法世界的钱币，是我为莫里斯校长工作赚到的零用钱。他知道我从人类世界来，身无分文，于是答应每月支付我一百个铜币，代价就是协助他处理日常的校务。 虽然财理部给了我一笔货款，但扣除圣伯特洛的学费后，钱币已经所剩无几，连课本都是从黑猫书店的二手书专区买回来的。因此，校长支付给我的薪水是极其珍贵，绝对不能浪费在俱乐部这种无意义的蠢事上。 我一边分析自己的财政状况，一边快步往前走。 一个不小心，我失神地撞进某人的怀里。 「对不起！」我马上道歉。 「没关係。」他的声音很温柔，没有半点责怪的意味。 我抬起头看着他。身材高大，一头金发，脸上是神采飞扬的笑容。对上他的眼睛时，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 「法卡斯？」我错愕地盯着他看，一时间丧失了说话能力。 直至看到他脸上尷尬的表情，我才惊觉自己有多失礼。 「我想说……恭喜你胜出了比赛！」 「谢谢你。」他微笑道。 「那我先走了，再见。」我低着头走开，免得让他发现我满脸通红的狼狈相。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今天又不是我第一次看他比赛，而他又不是第一次夺得冠军，到底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特别的感觉？ 克里.法卡斯在空中飞行的模样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发觉自己傻傻地笑了一下。 第七章 法理部长 安娜.潘奇(annaprinky) 2004年11月 我是圣伯特洛学校变形系的二年级生，法力很差，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他们都在背后嘲笑我是笨蛋。 可是那天的变形课，弗洛拉.加西亚主动坐在我旁边，这让我感到很意外，因为从来没有人会亲近我。能够结识到高材生嘉莉丝达的堂妹，我以为自己很幸运，但原来她不是女巫。 「今天我会教你们一种很有趣的小魔法。」布克老师手里握着魔杖。「物品遥控法。」 「哇！」班里的人兴奋地呼叫。 「物品遥控法，顾名思义，向任何物品施咒，然后透过眼神用意志去控制它。」 布克老师用魔杖指向桌上的书本，熟练地施展物品遥控法。那本书随即跳跃到半空，从中间打开，如同小鸟一样拍翅膀，在我们头上来回飞翔。 我邻座的弗洛拉大惊小怪地拍手。 「不要这样。」我在她耳边低声说。「这种魔法很常见。」 她听后便收歛了。 「现在有谁可以告诉我，物品遥控法有什么限制？」布克老师问道。 全班只有我一个举手。布克老师对我点了一下头。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物品遥控法不能应用于生物、建筑物或其他固定物品上，而且有效时间只能维持三分鐘。」 「十分标准的答案！」布克老师朝我微笑。「谢谢你，安娜。」 我隐约感觉到其他同学不以为然的目光。 「大家请拿出你们的魔杖！一起练习物品遥控法吧！」 瞬眼间，教室上空悬浮着形形色色的东西，包括羊皮纸、笔记本、书籤…… 同学满腔自信地用眼神遥控着，他们所控制的物品一时上升，一时下降，一时发狂地打转。有些人甚至进行空中大战，互相攻击对方的物品。他们玩得乐此不疲，我心里却感到一阵酸涩。 早在一个月前，我已经私底下默默练习物品遥控法，直到现在才能掌握这个咒语，但其他人头一次使用便能够运用自如。背地里，我比所有人付出的努力还要多，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比不上他们。我真的很羡慕那些法力高强的巫师和女巫，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使他们轻易取得好成绩。 下课后，我和弗洛拉一起走出教室。 「物品遥控法很好玩啊！安娜，你说对不对？」 「嗯。很好玩。」我苦笑道。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符咒课，这是我成绩最差的科目。我最喜欢的是霍西老师的歷史课，虽然我本身对歷史没有兴趣，但至少，这个科目让我感觉到付出和收穫成正比。 吃完午餐后，我们到城堡外的草地散步。 泰伦.洛朗迎面走来，他竟然跟弗洛拉打招呼。 「你认识他？」等泰伦走开后，我焦急地拉着弗洛拉问。 「算是吧。」 「那他知道你的……你的……真正身份吗？」我隐晦地问。 弗洛拉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点头。 「泰伦是……」 「法理部长的儿子。我知道。」 我再没有说些什么，心里却多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即使泰伦知道弗洛拉不是女巫，还主动跟她打招呼，就像对待朋友般亲切……那么，如此卑微的我也有可能成为他的朋友吗？ 我回头一看，发现泰伦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4年11月 「找到了吗？」我越过草地时，碰见一年级的利奥.韦顿。他示意我来到一个无人的暗角。 「比我想像中困难，旧书室的文件太多，根本无从入手。」 「所以你来寻求我的协助？」我不以为然地问。 他那瘦削的脸孔随即露出一副顽强的表情，眼里充满挑衅的火花，彷彿我说了什么下流的话来侮辱他。 「洛朗，请你不要误会。我之前接受了你的帮助，而你要求的回报是告诉你我在干什么，所以我只是来交代一下进度，并非如你所说的寻求协助。无论事情有多困难，我也会自己一个解决。」 说完，他转身跑掉了。 我不禁暗想，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黑发小男生，竟然如此机智大胆、独立强悍，真是令人惊喜。 通过秘道走进飞行训练场的帐棚，一踏出草坪，刚好看到克里骑着扫帚飞下来。 「上星期才赢了比赛，现在又开始地狱式训练？」 「你忘记我的目标了吗？」克里满脸倦容。 「世界飞行大赛的总冠军，对不对？但老实说，你的野心实在太大了。」 「我当然知道。」他无奈地叹道。「以我目前的水平，恐怕连第一关也过不到！我的飞行技术还差太远，但现在只剩下两年时间。一到十八岁，我就会报名参赛。」 「为什么不多等几年，等你的飞行技术完全成熟？」 「我想要的是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冠军！泰伦，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拼命的！」 「冷静下来，克里。」我朝他微笑。「你比我好，至少你有明确的人生目标，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我呢？每天都像个笨蛋似的虚度光阴，完全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奋斗的事。」 克里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还在烦恼选修课的事？」 「我还在考虑。」 克里扛着扫帚走向帐棚，我跟在他身后。 「那就选修天文学吧，晚上可以和阿加莎一起观星！」 「真是浪漫！」我讽刺地说。 克里把扫帚放进飞行队专用的柜子里，顺手整理一下那些被胡乱放置的飞天扫帚。他背对着我说︰「你不是说过有人建议你选修黑魔法吗？」 「嗯，帕普那傢伙！」我怨恨地答道。 「不是他，是你班上的那个女生！」 「嘉莉丝达？」 「我觉得她说得没错。」克里还是背对着我，用一种我猜不透的语气说︰「可能黑魔法真的适合你。坦白说，你能否认自己对黑魔法的兴趣吗？你犹豫不决，只因为你认为黑魔法是邪恶的力量！」 「难道不是吗？黑魔法只会带来灾祸和伤害！」我吼道。 「这只是你的偏见！泰伦，做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老实。你可以欺骗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欺骗自己。正如当年的爱德华……」 「克里.法卡斯！」我愤怒地大吼，气得浑身发抖。 克里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倒了，缓缓地转过身来，注视着我。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他。」 我紧握拳头，真想衝上前好好揍他一顿！这个好傢伙，明明答应我永远不会提起那件事，现在却随随便便地说出他的名字！这个可恶的傢伙是不想活了吗？ 「怎样也好，你不用理会谁的意见，包括我在内，你只需要对自己诚实就行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我通过秘道离开飞行训练场，胸膛溢满了悲伤和痛苦，快要让我窒息。 ＊＊＊ 走进变形课的教室，坐在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班上的同学都握着魔杖，练习上星期学习的变形术，把一片树叶变成蝴蝶。可笑的是，有的人变出了一条毛虫，有的人只是为树叶加上了翅膀，有的人将树叶变成蝴蝶的形状。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成功。 嘉莉丝达.加西亚瞥见我坐在角落，居然主动坐过来。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书本，似乎在想如何跟我打开话匣子。 休斯那老女人走进教室，讲了几句无聊的话，便叫我们自行练习。 嘉莉丝达挥动着魔杖，眼角却在打量我。她漂亮地把树叶变成一隻栩栩如生的黄蝴蝶。但那老女人假装没看见，来回巡视其他学生的表现。 前方一名圆脸男生成功变出了蝴蝶，可是蝴蝶身上仍保留着树叶的绿色和纹理。那老女人看见后，竟然露出笑容，开心地称讚他。 「太出色了！你是班上第一个成功的学生！你做得太好了！」 我瞟了嘉莉丝达一眼，她正在用其他树叶继续练习，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相比起得到副校长的讚赏，她似乎更在意如何跟我开口。每次发现我在看她时，她都会紧张地回避我的目光。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我问道。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上次的歷史课，我胡乱给你选修课的意见，如果冒犯了你，请你原谅。」 我皱着眉头。「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我昨天碰见克里，他告诉我你为了这件事感到很苦恼。」 「你和他很熟络吗？」我扬起眉毛，盯着她看。 「不是，我们只是刚好碰到。」嘉莉丝达的脸倏地红了。 「刚好碰到就随便告诉你我的事，看来克里那傢伙真的很不可靠……」 「不是这样的！他完全是因为关心你，才来找我说几句话！」 「他找你！」我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那傢伙利用我来泡妞，这招真高明！ 「重点不是这个！我现在说的是你的选修课！」嘉莉丝达焦急地说。 「不关你的事。」我淡淡地说。「你的意见并不能左右我，请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所以，就算选修课的事困扰着我，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感到内疚，也不用假装关心我。」 「泰伦……」 「加西亚！洛朗！」那老女人厉声喊道，吓了我们一跳。「全班都在努力练习！你们在干什么？实在太令人失望了！你们简直是藐视秩序和纪律……」 她还没说完，我就站了起来，打断她的说话。 「请容许我发表言论，如果这节课是为了做这些可笑的练习，那么我只能说，这完全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举起魔杖，那老女人严阵以待地瞪着我。 「洛朗，不要捣乱！」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警告我，彷彿我会攻击她似的。 我把一片树叶升上半空，让所有人都看得见。我轻轻一挥魔杖，树叶被分割成六份，变成了六隻不同顏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那老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走上前，大刺刺地从她身边走出教室。 ＊＊＊ 药剂室位于城堡的三楼，里面的玻璃窗被黑色布帘遮蔽，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而进，阴暗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药剂室。室内摆放着整齐的棕色实木长桌，桌上放着坚硬的大釜，瀰漫着一股强烈的草药味。 「泰伦？」阿加莎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泰伦！」一个四年级的女生尖声喊道，彷彿看到什么大人物一样。 「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是找个地方休息。」说完，我俯身鑽进其中一张长桌下，舒服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轻柔的脚步声朝我走来，阿加莎的脸出现在桌下。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不情愿地从地板起来，瞪着她美艷的脸庞。「干什么？」 她打开一本残旧不堪的古书，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滑动。 「这里！黑之树的树叶和根部，是很多魔法药剂的必要材料，却因为过度採摘而面临绝种的危机。黑之树并不容易种植，对生长环境有极为苛刻的要求。」她停下来，看我有没有在听。「我想你做的事，就是从书里找出全部有关黑之树的药剂配方。我正在做研究，希望能研製出跟黑之树具有相同药效的代替品。」 阿加莎把古书递给我，好像我一定很乐意帮助她似的。 「很好！法卡斯家族的后裔都是年轻有为的人！你和克里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装作没有听见，跟我间聊起来。「假日有回家一趟吗？你整个暑期都住在我家，你父亲会担心你。」 「他是全世界最不可能担心我的人。」 「我真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挡箭牌，挡在你和你父亲的中间。」她轻拨那诱人的金色长发。「如果我不是财理部长的女儿，你还会爱我吗？」 我故意凑到她面前，鼻尖快要碰上她。「那如果我不是法理部长的儿子，你还会爱我吗？」 那个四年级女生以为我要吻阿加莎，手上的汤勺「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冒着白烟的大釜应声爆炸，碎片朝四面八方射出去，我赶紧拉下阿加莎，躲到桌下。 附近的圆锥瓶和试管都破裂了，玻璃碎片散满一地。 「黛西！我不是警告过你要持续搅拌大釜里的药水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说话放在心上？」阿加莎简直是气疯了，她平时很少这样失控地大吼大叫。 「真的很对不起，阿加莎！」那个女生的脸燻黑了，头发也烧焦了，样子十分滑稽。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捂着脸，一边哭，一边狼狈地逃出了药剂室。 阿加莎收拾残局，我坐在一旁替她抄写有关黑之树的药剂配方，还不时抬头瞟她一眼。看到她紧皱眉头专心做事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三片黑之树的树叶……催眠药水…… ……五克切碎的黑之树根……反重力魔药…… ……两茶匙的黑之树汁……美梦药剂…… 这里的环境阴阴沉沉，而且瀰漫着刺鼻的草药味。四周静悄悄的，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彷彿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阿加莎两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开药剂室的大门，打破了这里的静謐，让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 「休斯副校长。」阿加莎恭敬地喊道。 那老女人身穿深蓝色洋装，嘴唇涂得红彤彤的，粉底厚厚的抹匀整张老面容。 「你好，法卡斯小姐。我是来找泰伦.洛朗。」 我放下手中的笔，用不耐烦的口吻说︰「如果是为了我擅自离开教室的事……」 「不是。」她双眼凌厉地瞪着我。「你父亲来了找你，他在西边月台。」 ＊＊＊ 圣伯特洛学校有两个月台。东边月台是前往尼罗城，但我从未见过它开放；西边月台是前往比安科城，每逢假日就有火车开出，让学生到城里游玩。 走下山坡，我来到西边月台。 一个披着黑斗蓬的身影在等候我。 太阳沉下地平线，我的心彷彿跟着沉了下去似的。 约莫过了一分鐘，那个男人声音粗哑地说︰「你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我紧盯着他看。「找我有什么事？」 「父亲探访儿子也需要理由吗？」 「我真不晓得原来我们还是父子。」我的语气充满不屑与讥讽。 他装作没有听见，若无其事地说︰「已经十一月了，为什么你升上三年级后不曾回家？」 「一个不成家的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我紧盯着他的蓝眼睛，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可是他一言不发地站着，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的空气教人难以忍受。 深秋的凉风不停地吹袭月台，耳边尽是无情的风声。 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听你的口吻，还是跟以前一样狂妄。」他终于开口说话。「下学期的选修课，决定好了吗？」 「与你无关。」 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鬱闷。这个时候，停放在不远处的飞天车走出一个人来。 「洛朗部长，白魔法联盟的年度报告会议快要开始了。」那个看起来野心勃勃的年轻巫师说道。 那个男人眼中的鬱闷消失了，眼神马上变得锐利起来。 「泰伦，或许愉快轻松的校园生活让你忘掉了一个事实。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依靠我的身份和地位，因此在面对自己唯一的靠山时，你最好别太自以为是。这种人令我感到很烦厌，明白吗？」他的语气比之前冷酷得多了，跟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生存。」 他冷笑着。「我很期待有天你低着头来求我。」 「放心，永远不会。」我狠狠地说。 那个男人示意年轻巫师返回飞天车。年轻巫师走过去打开车门，等待他的上司。 「明天我会来学校例行检查，到时再见。」说完，那个男人踏着大步走向飞天车，坐进车里。 飞天车由年轻巫师驾驶，灵巧地飞到天上，朝比安科城的方向远去。 石墙上的火炬自动燃烧起来，火焰在风中摇曳个不停。 ＊＊＊ 晚餐过后，我去了克里的宿舍。 「有事发生了？」他问道。 「没有。」 「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是阿加莎告诉你的？他来找我的事。」我无力地躺在他的床上。 「我看到啦！当时我在飞行训练场的空中，刚好看到洛朗部长和你在西边月台！」 「变态的！你日夜都在骑扫帚飞天吗？那你乾脆住在飞行训练场好了。」 克里专心地盯着书桌上的水晶球，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在写情信？」 「是占卜学的功课！」 我翻过身体，好奇地打量那个纯洁透明的水晶球。 「如果人心如水晶球般通透，世界就简单得多。你说对不对？」我有感而发地叹息，但克里显然没有听见，因为他接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问你为什么选修占卜学。」我胡扯。 「因为这门课容易读、功课少，这样我才有足够时间去练习飞行技术。」他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你父亲真的没有说些什么吗？」 「不要再说他了，反正明天又会见到他。」 「嘿，泰伦，你可以向阿加莎借一本《星之谜》的书吗？」 「为什么？你突然对天文学有兴趣？」 「不是我看的，是嘉莉丝达。她好像打算选修天文学。」 我用鄙视的眼神看向克里。「想追求她的话，你应该亲自去找阿加莎借书，这样才显得出你的诚意！」 「我就是没办法跟阿加莎好好说话！你知道的。」克里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憔悴地说。 「我才不知道。」 我睡在他的床上，忘了要回去自己的宿舍。 第八章 例行检查 1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清晨六点多，莫里斯校长向我发出一封紧急信件，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写着︰「见字即到校长室，紧急。」 我赶快换上校服，离开卧室前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弗洛拉，心头突然涌现不安的感觉。 走出学生宿舍，穿过连接城堡与宿舍的长廊，踏上城堡的楼梯。 空气中的湿气很重。 早晨时分，大地还在沉睡，一切都静悄悄的，四周只有我急促的脚步声。 我走进校长室，看到莫里斯校长和休斯副校长，他们的神情都非常严肃。 「嘉莉丝达，我刚刚收到法理部的信函，戴维.洛朗今天将会亲自过来进行例行检查。」 「法理部长？」我瞪大眼睛，体内的血液几乎一下子凝固了。 「完蛋了！洛朗部长一定是发现了人类的事！圣伯特洛多年来的校誉都毁了！」休斯副校长紧张地握着双手。 「不要自乱阵脚！」莫里斯校长镇定地说。「只要找不到证据，他就无法治我们的罪。我们当务之急是把弗洛拉藏起来，让她躲在安全的地方。」 「奇怪，真是奇怪……他昨天来找儿子，今天就来例行检查。」休斯副校长喃喃道。 「戴维.洛朗昨天来过？」莫里斯校长似乎毫不知情。「为什么你没有通知我？」 「他以家长的身份来探望儿子，我以为只是小事一桩……」 泰伦和法理部长昨天见过面？ 「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嘉莉丝达，我需要你的协助。先把你堂妹藏起来，千万不要留在学生宿舍，因为那里只有一个出入口，很容易被围堵。你把她藏好，然后回来校长室，明白吗？」 我点点头，快步走出校长室，跑向学生宿舍。 为什么这次的例行检查来得这么突然？为什么法理部长要亲自出马？他们真的有可能发现到弗洛拉的事吗？可是她一直留在圣伯特洛学校，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顶层的卧室。 「弗洛拉！快起床！快跟我走！」我拼命地摇动她的身躯。她总算醒了过来。 我立即跟她解释例行检查的事。听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别太担心！有莫里斯校长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我安抚道。「来吧！我们要离开这里！」 弗洛拉赶快换上校服，然后跟着我离开卧室。走下回旋梯时，我提醒她要放轻脚步，以免惊醒其他人。 快要七点了，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 「嘉莉，我们要去哪里？法理部长为什么要来圣伯特洛学校？」弗洛拉还在追问。 「我已经说了，我也不知道！」 我们来到宿舍的入口厅，但我根本不知道要把弗洛拉藏在哪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底我要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飞行系宿舍的天蓝色大门打开了。我连忙拉着弗洛拉跑出入口厅，身体紧贴着墙壁，耳朵专心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没有人从入口厅走出来。 我探头一看，只见泰伦的身影消失于符咒系宿舍的暗红色大门后。 他昨晚在飞行系宿舍睡觉？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昨晚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係？他只不过是法理部长的儿子！没错，法理部长的儿子……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弗洛拉，休斯副校长说过，洛朗部长昨天找过泰伦，然后他今天就亲自来学校！你不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吗？」 「不可能！泰伦一定不会出卖我！」 「你在说什么？你千万别告诉我，泰伦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兇恶，因为我看到弗洛拉低下头，浑身颤抖着。 我知道现在不是责骂她的时候，但我实在忍不住。 「布克老师一开始不是警告过你吗？他叮嘱你要避开泰伦！为什么你不听从？你认为自己能够来到魔法世界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是不是这样？」我吼道。 「不是这样的，嘉莉！我也不想这样……」 「图书馆！」我在怒火中突然想到了图书馆这个地方，例行检查通常都是巡视教室，看看学生上课的情况，一般不会去图书馆。 「跟我来！」我拉着弗洛拉走。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可能是我刚才兇恶的态度把弗洛拉吓倒了，现在她看起来有些心神恍惚、神情呆滞。 图书馆的门紧闭着，看来霍西老师还没有开门。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我一个人跑向教员室求助，脑袋混乱得无法思考。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安娜气喘吁吁地朝我跑过来。她停下来，摇着手中的钥匙。 「是……是图书馆的门匙！」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今天轮到我当值，霍西老师派我过来开门！」 安娜熟练地把门打开。 「你是图书馆的服务生？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告诉我？」 可能是刚才跑步的关係，她的脸蛋红红的。「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没有女巫会因为当上服务生而感到自豪。」 我们走进图书馆，安娜跟我说︰「柜台背后有一扇暗门，万一法理部的人要来这里，我们可以从那扇门逃走。」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也无法相信法理部长要来学校。 嘉莉质问我，是不是觉得来到魔法世界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点都不好玩。每天都在担心又有谁会揭穿我的身份，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要露出马脚，每天醒来都害怕法理部的人站在房门外等着抓我。而今天，法理部的人终于要来了…… 知晓我真正身份的人包括学校职员、嘉莉、安娜、利奥，还有泰伦。其中的嘉莉和安娜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至于学校职员，他们没有出卖我的理由，除非他们希望自己的学校惹上麻烦。至于利奥和泰伦……不可能是利奥，他答应过不会主动说出去。那剩下的人就是…… ……「洛朗部长昨天找过泰伦，然后他今天亲自来学校！你不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吗？」 真的是他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时间来到八点正，大部分学生都开始上课。 法理部的人披着黑斗蓬、戴着黑手套、穿着黑皮靴，踏着大步走进校长室。 他们一行五人，而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一看便知道是法理部长本人，因为他的蓝眼睛跟泰伦一模一样。 「她在这里干什么？」其中一个年轻巫师问道。他正用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打量我。 「她的名字是嘉莉丝达.加西亚。」莫里斯校长和气地说。「她是你们的嚮导员。」 「加西亚小姐，你好。」有别于其他人，洛朗部长主动跟我打招呼。 「洛朗部长，您好。」我对上他的蓝眼睛，心头涌现一股熟悉的感觉。 「莫里斯，你真体贴，特地为我安排一个嚮导员，是怕我认不到城堡的路吗？」洛朗部长用间聊的口吻跟莫里斯校长说，但语气中却带有明显的讽刺。 「这么多年来，圣伯特洛的确改变了很多。」莫里斯校长谨慎地答道。 洛朗部长吩咐下属去检查学校的教学进度，其馀四人便跟随休斯副校长离开了校长室。 「他快要回来了，莫里斯。」洛朗部长忽然说道。 「我心里有数。」 「如果他回来，我猜他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洛朗部长平淡地说。「需要帮忙的话，儘管通知我一声。」接着他对我说︰「加西亚小姐，我们出发吧。」 我看向莫里斯校长，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无比凝重。我没有头绪他们在说谁，但我很肯定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 一踏出校长室门口，我们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我认得他是学校的黑魔法老师。 「帕普！」洛朗部长愉快地喊道，好像碰见一个老朋友似的。「你在这里教黑魔法吧？」 「是的，我亲爱的洛朗部长。」帕普老师的声音却很冷淡。 「你最近好吗？」 「糟透了。」帕普老师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听起来真是糟透了。「我来了圣伯特洛三年，一直没有收到令我满意的学生。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圣伯特洛终究是留不住我这个可怜的傢伙。告辞了，我亲爱的洛朗部长。」 他轻轻的在我们面前走过，好像不是用脚走路，而是滑过地面一样。 「真是个古怪的老师，不是吗？」洛朗部长摇了摇头。「加西亚小姐，我想先去图书馆一趟。」 我的心脏猛然狂跳。「洛朗部长，您不是要巡视正在上课的教室吗？」 「图书馆。这是我现在想去的地方。加西亚小姐，请带路。」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我和安娜紧贴着墙，探头查看走廊的动静。 天啊！是嘉莉和一个身披黑斗蓬的男人！ 安娜神色慌张地用唇语告诉我︰「法理部长。」 我们互使眼色，静悄悄地走进柜台。我们通过那扇暗门，走进一条昏暗的秘道。安娜用魔杖照亮前路，带领我走向出口。 「为什么嘉莉会带法理部长来图书馆？是她叫我躲在那里的！」 「她一定是被迫的。嘉莉丝达不可能将你交给法理部。」安娜说道。 「没错，我相信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走出又窄又暗的秘道，我们来到明亮宽敞的走廊。 我们正计划寻找一个新的藏身处，但这时转角处出现了一个身披黑斗蓬的人影。他好像注意到我们，正朝着我们走过来。 「弗洛拉，他的斗蓬上有法理部的标志。」安娜低声说。「你先走，我来拖延时间。」 我的双脚发麻，动作缓慢地往后退。 「快点走！」安娜焦急地说。 那个法理部的巫师大步衝向我们，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我后退到走廊的转角处。一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我立即拔腿狂奔。 耳边隐约听见那个巫师的吆喝声，但我什么都不管，拼命地跑向楼梯。连续下了几层，我的力气差不多用尽，累得气喘呼呼。 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可以逃去哪里？ 没有了嘉莉，没有了安娜，我还可以怎样？现在只有自己一个。 我从未试过如此苦闷、孤单、徬徨，好想直接从楼梯跳下去，一了百了，省掉法理部追捕我的麻烦，真是多么的方便！ 不过，我还想见见我的父母、我的同学、我的邻居、雪莉、南学长，甚至是亚罗老师……我怎能就这样死去？ 我无助地坐在楼梯上，好像打算在这里坐一辈子似的。 过了几分鐘，楼上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我警惕地站起来，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现在明明是上课时间，到底谁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刚才那个法理部的巫师？ 我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听着咫尺的脚步声和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出现在楼梯转角的人是泰伦.洛朗。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这就是圣伯特洛的图书馆？窗外风景不错啊，比以前的图书馆好多了。以前图书馆在地牢，没有一扇窗，空气不好。加西亚小姐，请不用理会我，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我经常跟自己聊天，因为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洛朗部长眺望窗外的树林，喃喃地说着。 「对了，你认识我的儿子吗？」他忽然问道。 「我和泰伦是同班同学。」 「他在学校的表现如何？」 「他的成绩非常好，所有科目的术试都是满分，只是笔试有点马虎。」 洛朗部长脸上露出一丝宽容的笑意，但很快便消失了，换上认真冷峻的表情。「请容许我询问，你决定好三年级的选修课了吗？」 「还没有，洛朗部长。」 「选修课挺恼人的，不是吗？我真希望泰伦会修读黑魔法。」 「我也认为黑魔法比较适合他。」我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 「真的吗？」洛朗部长扬起眉毛，好奇地打量我。「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没什么，我只是单纯地认为他在符咒方面有很高的天赋。」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洛朗部长低头沉思，好像在思考恰当的措辞。「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对黑魔法极之反感，他们认为这是邪恶的力量。」 「恕我冒昧，我不认为黑魔法邪恶，真正邪恶的是利用黑魔法做坏事的人。」 听到我这番言论，洛朗部长露出讶异的目光，并用讚赏的口吻说︰「也许这是因为你从人类世界来。很多土生土长的魔法公民，从小就被灌输『黑魔法是邪恶』的不良观念，所以无法拥有像你如此清晰的头脑！」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看到他，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 他爸爸是法理部长，他们昨天见过面……布克老师和嘉莉都警告过我，千万不可以接触这个人，为什么我不好好听从他们的说话？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值得信任？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赶快逃走，但泰伦的动作比我更快，马上就挡在我前方。 「你要去哪里？」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什么？」泰伦假装不知情。 「为什么你要把我供出来？如果你想我死的话，当时在扫帚上你就应该放手！」我眼里溢满泪水。我很害怕泰伦身后会忽然冒出那个披着黑斗蓬的巫师，衝着要来抓我。 我哭着走下楼梯，泰伦并没有阻拦。 一口气跑到地下大堂，我靠着石墙喘气，脸上满是泪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我真的不知道。恐惧、焦虑、紧张、不安……种种复杂的情绪如一群没有方向的羊群在心里横衝直撞。我感到很难过，简直是不想活了。 在这个时候，暗角闪出一个人影。 我的心猛然揪紧。 幸好他不是法理部的人，而是那个黑发小男生──利奥.韦顿。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利奥赶紧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这里。 「利奥！」 「嘘！」他示意我安静。 我们转进一条黑暗通道，这里有一条通往下层的隐蔽楼梯。 走下楼梯，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这里很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外面的声音彷彿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完全听不见。我们正走向城堡的地下世界。 这条楼梯很长，我们走了很久才到达平地。 利奥用魔杖照明，让我们看清楚四周的环境。前方有一扇古老大门。 「进去吧。」利奥推开大门，传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 利奥挥一下魔杖，里面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不至于漆黑一片。 一行行的书架整齐地排列着，上面铺着厚厚的白色尘埃。这里的空气有一股发霉的气味……是一种被人遗忘的味道。 「圣伯特洛的前图书馆，又名旧书室。」 浓浓的霉味，却带给我异常的安全感。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里的位置太隐蔽，以前常常被学生投诉，所以莫里斯才把图书馆搬到楼上去。现在旧书室用来存放陈年资料、过时文件，还有错版或旧版的书籍。或许在其他人眼中，旧书室是个脏乱不堪的地方，但我却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库。」利奥说话时，眼睛好像在发亮。 「为什么？」 「因为这里记载了圣伯特洛的歷史和秘密。」利奥轻轻一笑。 利奥走向一张木桌，用魔法清除掉上面的灰尘。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不知明的绿色水果，然后扔到我的手里。 「这是芭叶果，魔法世界的特產。」 我走到他身边，咬了一口手中的芭叶果，吃起来有点像人类世界的苹果，但又不是那种味道。我实在是饿极了，什么食物落到我口中都会变成惊世美食。我狼吞虎嚥地吃着。利奥看着我，取笑我的食相。 「别笑了！你还有多一个吗？」 「就只有一个。」他耸耸肩。「早上副校长向我们宣佈例行检查的事，而你又不在餐厅吃早餐，我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别太担心，等法理部的人离开后，你就可以去餐厅大吃一顿。」 「他们会离开吗？我的意思是，在抓到我之前，他们真的会离开圣伯特洛吗？」 「你这个傻瓜在胡说什么？他们只是来例行检查！」利奥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法理部长他……」 「要是他们知道圣伯特洛窝藏人类，一早就搜查学校了，又怎会以例行检查的名义来浪费时间？拜託你动动自己的脑袋吧！别整天以为自己是有名的通缉犯好不好？」他没好气地说。 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一片光明。利奥说得对，法理部的人不一定是衝着我来。法理部长亲自来圣伯特洛学校，说不定只是一个不幸的巧合！ 我高兴地抱了利奥一下，还想吻他的脸颊，但他马上推开我。 「你害我错过了霍西老师的歷史课。」他抱怨道，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书本。「不妨告诉你，我对歷史这回事十分着迷。」 「你是因为我而逃课吗？」我看着利奥，不禁热泪盈眶。 他却用书本挡住我的视线。「上次害你犯校规受罚，这次帮了你，算是扯平吧！」 第八章 例行检查 2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一整天，我都在带领洛朗部长四处走动。 每当我们走进一间教室，里面都会变得鸦雀无声，只有老师神经紧张地继续讲课。 我们还参观了符咒室、变形室、药剂室、飞行训练场…… 洛朗部长似乎比我更熟悉圣伯特洛的一切。每去到一个地方，他总会用怀念的口吻说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譬如说，他说以前的图书馆在地牢，他甚至知道以前曾经有四支飞行队。 「现在只有金鸟、银林和紫雷？可惜黑月飞行队解散了，真是令人怀念！」 到了午餐时间，洛朗部长拒绝到校长室用膳，反而在餐厅跟学生混在一起。 他走到泰伦所在的餐桌，在对面坐了下来。同桌的学生吓得四散逃走，只有克里一个留下来。洛朗部长要我坐下，我只好照做。就这样，整张餐桌只坐着四个人──洛朗部长、泰伦、克里和我。 洛朗部长没有跟泰伦说话，一个劲儿的跟克里聊天。 「你父亲最近好吗？财理部工作繁重，我听闻他每天都要开会。」 「谢谢关心，他的精神挺不错的。我会代您向他问好。」 泰伦沉默地用餐，看都没看他爸爸一眼。用完餐后，他只是轻轻地拍了克里的肩膀一下，就扬长而去了。 我对上克里的眼睛，他朝我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洛朗部长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克里间聊，谈论他的学业、比赛等等诸如此类的客套话题。 「有空上我家坐坐吧，小伙子！我的家太冷清了。」洛朗部长用这句话结束对话，站起来跟克里互相握手。之后他在餐厅里走动，四处跟学生搭訕，询问他们对学校的想法。 我打算在餐厅门口等他，才走了几步，忽然有人从后扯着我的衣袖。 我本以为是克里，满怀希望地回头，看到的人却是一年级的利奥.韦顿。 他悄悄告诉我弗洛拉的行踪，又询问我如何领取两份午餐，因为使用传送咒只能取得一份。我告诉他去厨房找碧夫人，并跟他握手，感谢他替我照顾弗洛拉。 利奥一溜烟似的跑出餐厅，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洛朗部长似乎没有不满意的地方，随便巡视一下就直接回到校长室。他的下属也在校长室里，手中捧着一大叠文件。 「洛朗部长，我们检查好了，圣伯特洛的教学进度符合既定的标准，课程内容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沃尔对这里的学生有些少意见。」眾人将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同事。 那个叫沃尔的人，就是眼睛充满野心的年轻巫师。 他走上前，彷彿这里是他的舞台。「洛朗部长，就在今天早上，我发现了有两名女学生在校园中间晃。我一走过去，其中一个女的就逃跑了，于是我审问那个剩下的女学生，她说她们只是出来上厕所，而她的朋友因为肚子痛所以急着跑开。我当然不相信，我带她去教室，结果她的同学说整个早上根本没见过她。」沃尔越说越亢奋，好像很高兴挑剔别人的错失。「逃课和撒谎，这就是圣伯特洛的教育成果吗？」 「对于这种事的发生，我深感抱歉。」莫里斯校长沉着声音说。「但我必须指出，这只是个别例子。」 「在法理部进行例行检查的日子，也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更何况平日没有我们的监督，天知道还有多少荒唐事发生呢？」沃尔衝着莫里斯校长吆喝，完全没有把洛朗部长放在眼里。 洛朗部长清了清喉咙，沃尔立即闭上他的臭嘴。 「沃尔，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上司。」洛朗部长讽刺地说。「有学生逃课和撒谎，我相信这种事在任何一间学校都会发生，甚至是你的母校，蔷薇魔法学校也不例外。因此，很明显地，这并不是圣伯特洛学校的错。」 「洛朗部长，我不认为……」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沃尔。」洛朗部长用冷峻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沃尔瞪着双眼，看似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却不敢作声。 「还有别的发现吗？」 「是的，洛朗部长。」一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巫师说。「我翻查过圣伯特洛的学生纪录，发现有一个女孩在两个星期前入学，就在万圣节那天。她的名字是弗洛拉.加西亚。」 我的心跳几乎在这一刻停止了。不安的感觉如涟漪般扩散，直至散佈我全身的每一条血管。 「弗洛拉.加西亚……」洛朗部长喃喃道。「莫里斯，能否请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她的情况有点复杂。」 「我很乐意聆听。」 站在一旁的休斯副校长，露出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嘴唇无声地唸着「完蛋了」之类的话。我甚至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莫里斯？」洛朗部长喊道，因为莫里斯校长整个人僵硬地愣在原地。 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保不住弗洛拉吗？ 莫里斯校长沉重地开口说︰「好吧，要是你想听的话……」 我屏住呼吸，盯着他看。 在这个极其紧张的时刻，校长室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转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4年11月 我站在那个该死的校长室门口，里面所有人都注视着我。 在一片骇人的寂静中，我迈开双脚走向那个男人，他的手下全都退到一旁，恭敬地让出一条路给我。 「泰伦，我很好奇，是什么理由把你带来这里？」那个男人问道。 「如果例行检查已经结束了，请马上离开学校。」我的呼吸很不自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似的。 某个法理部的巫师上前说︰「我们正在查问学生的入学纪录。」 「谁入学、谁退学，跟你们有什么关係？」我几乎是吼着，藉以提升自己的气势。「你们管的只是课程内容和教学进度，至于学校取录什么学生，是学校本身的事，你们无权干涉！根据法定的教育条例，法理部没有强制入学或退学的执行权，所以你们没有藉口审问校长任何有关收生的事情。我说的对不对？洛朗部长。」 周围的空气彷彿结成冰块，冻僵了每个人的喉咙。 「完全正确。」那个男人冷笑道。「的确是很精彩的推论！不过你似乎遗忘了一个重点，我们不能审问校长，不代表我们不能去关心学生。就算我们无法从校长口中得知答案，也可以亲自去拜访那名女学生，关心一下她的校园生活。如果你有熟读法例的话，那你应该明白没有一条规例可以阻止我们的行动。」 这招真卑鄙！说不定法例中的漏洞都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 「怎样？无话可说了吧？」 我狠狠地瞪着他，有一股衝动想掏出魔杖对付他。但我心里很清楚，以我目前的能力，根本连他半根汗毛也动不了，甚至在我来得及施法前，他就可以将我打败。我不会这样自取其辱，尤其是在莫里斯那傢伙和休斯那老女人的面前。 「你为了这种芝麻小事而赖在圣伯特洛，就是想我整天不得安寧吗？因为我不肯回家，所以你过来圣伯特洛折磨我？」 「泰伦，我的好孩子，你怎么会这样说？」那个男人假仁假义地说，蓝眼睛闪着疯狂的光芒。「作为父亲，我当然担心你，又怎会忍心折磨你呢？要是当初你听从我的安排，去尼罗城的学校读书，今天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我的确很好奇，圣伯特洛到底将我的孩子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我早就说过圣伯特洛的教育出现问题了！」有个不知好歹的年轻巫师插嘴说道。光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是个讨人厌的傢伙。 「沃尔，我没有问你的意见。」那个男人阴沉地说。他好像有点生气。 「先把事情说清楚好了。」我说。「你要怎样才愿意离开圣伯特洛？」 那个男人盯着我，脑袋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其实这次的例行检查也差不多结束，只是我心里有点不高兴，因为你当着我面前说出那种可怕的话，说我来圣伯特洛是为了折磨你什么的。如果你愿意向我道歉，我会考虑离开。」 向他道歉？ 我紧握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但我不能胡乱说话。要是他取消这个条件的话，之后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鬼主意！ 「怎样？」他问道。 「对不起。」我从齿缝间迸出这一句。 「我没听清楚。」 「对不起。」我稍微提高了声音。 那个男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嘴角扭曲成一个冷笑。他迈开双脚走向校长室门口，他的手下纷纷紧追在后。 随着他们的离开，校长室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但我只感觉到，心脏好像被硬生生地掏了出来一样……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法理部的人离开城堡后，我和利奥一起回到学生宿舍。 外面下着细碎的雨点，天气因此变得清凉。 安娜站在宿舍的入口厅，一看到我们就跑过来，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们走了！例行检查结束了！」她高兴地喊道。 「我们知道。安娜，拜託你不要这样张扬好不好？别人会以为我们干了什么不见得光的事。」利奥谨慎地打量四周，生怕法理部留下间谍来监视我们一样。「我们进去红塔再谈吧。」 安娜跟随我们走进红塔的休息室。 壁炉的火焰自动燃烧起来，嗶啪作响，空气中充满温暖的气息，跟外面冰冷的寒气大庭相逕。 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 直到现在，回到温馨舒适的休息室，我的心才真正踏实下来。我曾有一刻想过，或许这辈子都要躲在那个又黑又冷的旧书室。现在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凝望着壁炉里闪烁的火焰，我真的觉得自己安全了，不用再四处躲藏。就算法理部的人突然折返，我也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地方。 「安娜，早上的事，真的很感谢你！幸好有你为我挡住法理部的人，要不然我也逃不掉！」我说道。 「别这样说，我们是朋友啊。」安娜微微一笑。 我拉着安娜和利奥的手，真诚地说︰「谢谢你们，能够认识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利奥揶揄道。安娜则开心地笑着。 之前利奥从厨房里拿来很多食物，我们都吃得饱饱的，所以我现在肚子不饿，只想好好睡一觉。我打了个哈欠，刚好看到嘉莉打开暗红色大门，走了进来。 我想起早上跟她发生的衝突，于是尷尬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晚安，嘉莉丝达。」利奥为我们打破僵局。 嘉莉走过来，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我感觉到她正盯着我看。 「弗洛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你不是说过泰伦知道你的身份吗？」 「嗯。」我点点头。 「他帮了你。」 「什么？」我惊讶地抬起头来。 「法理部查到你的入学纪录，他们认为有可疑，但泰伦突然衝进来，想打发他们走，然后洛朗部长开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他为自己的无礼行为而道歉。」嘉莉把校长室的情况告诉我们。 「结果呢？」我问道。 「他道歉了。」 「噢！」安娜惊呼出声，双手掩着嘴巴。 「这完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利奥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看来泰伦没有把你当作敌人，还想保护你。」嘉莉跟我说。 接下来，我已经没有心情听他们的对话。 依稀记得，安娜跟我们道别，之后便离开了红塔。利奥说他累了，要上楼休息。嘉莉叫我一起回卧室，但我说想等泰伦回来。她明白我的意思，所以留下我一个人在休息室。 晚餐时间过后，符咒系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舍。我独自坐在一角，守望着那扇暗红色大门，看看下一个开门的人是不是泰伦。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些在休息室聚会的学生也走上回旋梯，各自返回卧室睡觉。但我还没有看见泰伦的踪影。 ……「为什么你要把我供出来？如果你想我死的话，当时在扫帚上你就应该放手！」 为什么我当时会说出这种话？泰伦为了帮我脱险，竟然向他最恨的人低声下气……他明明没有透露我的身份，我却误会了他；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选择站出来帮我。为什么我当时没有相信他？ 已经是午夜了，暗红色大门依然没有动静，于是我出去透透气。 外面的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换来清凉的晚风。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火炬的微弱火光。整座城堡彷彿沉睡了一样。 我在入口厅附近徘徊，冷得我直打哆嗦。 「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我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那人正是我等候多时的泰伦。 「泰伦……」 他举起一隻手，阻止我说下去。「嘉莉丝达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你，对不对？你回去睡觉吧，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我凝望着泰伦的脸，他双目无神、表情空洞，一副憔悴的模样。 看到这样的他，我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感。我一定要说些什么，感谢也好，懺悔也好。 「泰伦，真的很对不起！我今天竟然说了那些过份的话……」 「你看看！」他望向柱廊外面。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些白色的东西从天而降。是雪花。 城堡外的草地好像了铺上一层白毯。 「下雪了……」我喃喃自语。 「很美，不是吗？这些雪很白净，很纯洁。」 我简直是看呆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的初雪！过去这么多年的初雪夜，我几乎都错过了。有一年我为了等待初雪，决定彻夜不眠，却等不到一片雪花，结果隔天晚上初雪就来了。 望着细雪轻轻地从天而降，我的胸膛溢满喜悦。 这场雪，揭开了冬天的序幕。 「弗洛拉，不要道歉也不要道谢，你以后只要信任我就行了。」 「嗯！」我愉快地说。「我们来打勾勾吧！」 虽然泰伦的神情有些讶异，但他最后也伸出小指，和我打勾勾。 「傻孩子！」他浅笑道。 请相信我吧，这个美丽的初雪夜，我一定会永远记住。 第九章 嘉莉的心事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从图书馆的玻璃窗望出去，外面的天空满佈阴霾。 安娜和利奥正在专心温习。 「弗洛拉，你出题考我吧，我想测试一下自己的记忆力。」安娜把一本名为《法例大全》的书递给我。 「法例？有必要记下全部吗？」我好奇地问。 「这是毕业试的考核范围！」 利奥忽然笑了出来。「毕业试？你现在才二年级，这可是五年级的考试！别开玩笑！」 安娜的脸慢慢涨成红色，可能是因为她的皮肤白皙，所以脸红时很容易被察觉。 「我只是提早准备！」 「用三年的时间？」利奥揶揄道。 我识趣地加入他们的对话中。「我来考考你们吧，法例第一条是什么？」 一阵短暂的沉默出现了。 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翻开手中的《法例大全》，看到第一条写着︰所有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皆为魔法世界的合法公民，不懂魔法的人（俗称人类）严禁进入。 「换另一题好了，法例第九条是什么？」我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 我的身份在魔法世界，似乎是一个禁忌。 原来由我踏入这片神秘土地开始，就已经违反了这里的法律。 「我知道！」安娜举手，像是上课回答问题一样。「第九条是世界安全规定，所有犯罪的女巫或巫师，经由法理部的审判后，会被驱逐出魔法世界，最高刑罚为期三十年。」 「只是驱逐而已？我还以为要把他们关进监狱。」我有些诧异地说。 「活在没有魔法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就是监狱！」利奥说。「其实我们有很多罪犯都潜伏在人类世界，饱受不能使用魔法的煎熬，只是人类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只是怪里怪气的神经汉。」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太过份了！既然他们是罪犯，不把他们关起来也罢了，还把他们送去人类世界！难道你们不把人类的安危放在眼里吗？他们可是罪犯啊！」 「冷静一点，法理部的人自然会好好监视他们。」利奥低头看书，完全不认为这是个严肃的话题。 「下一题！弗洛拉！」安娜催促道。 我翻了几页，继续发问︰「第三十五条是什么？」 「这个……让我想一下……」 就这样，我一直在出题考安娜，但其实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答对，因为我根本没有心情仔细看那本又厚又多字的《法例大全》。 半个小时后，图书馆的服务生要轮班当值，安娜开始工作，于是我和利奥一起回到宿舍。 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我搓揉自己冷如冰霜的双手。 自从那夜初雪后，连日来的温度降得很低，虽然没有再下雪，但有时会下一阵小雨。 利奥给了我一杯热茶。 「谢谢。」我双手捧着马克杯，感受热茶的温暖。 「安娜实在太疯狂了！用三年时间来准备毕业试，完全疯了。」 「别这样说她！她只是比其他人更勤奋！」 利奥耸耸肩。「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安娜的魔法不太好。」 「但她上课时很积极回答问题，她什么科目都懂！」 「问题在于，一个真正法力高强的人，上课是不会主动回答老师那愚蠢的提问。只有那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人，才会故意炫耀自己脑袋到底藏了多少魔法知识。」 「我不晓得你是用什么逻辑来思考，但我相信安娜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反驳道。 「我没有说她是。」利奥坐了下来，围着炉火取暖。「也许她的魔法不太好──我没有恶意或什么的──我只是想说，一个天资差的女巫，无论本身有多勤奋好学，也注定无法成功。你不觉得她在勉强自己吗？她不愿意接受事实，不愿意安份守已，拼命地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 「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问题？」老实说，我不喜欢他这样批评安娜。 「你不明白。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安于自己的位置，这是不可行的。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以后的命运。以泰伦.洛朗为例，他是个天才，几乎不需要付出努力，轻易就成为了全校最顶尖的学生之一。面对这种不公平的事，我们只有接受，因为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事实。」 我喝着热茶，默默思索着利奥的说话。 也许他说对了一部分。有些人的确拥有天生的优势，就像牛顿和爱因斯坦一样，无论你本身有多努力认真也好，但如果你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头脑，你就永远无法成为伟大的科学家。 有的人注定是科学家，有的人注定是政治家，有的人注定是艺术家。 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位置。 「利奥，明明你只有十三岁，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高深莫测？」 「一点都不深。我说的只是废话。」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 现在是二年级的空堂，我和安娜在图书馆做功课。 我胡乱地抄写书上的内容，分数并不重要，但求有功课交，因为我根本不是真正的魔法学生。如果我将来在人类世界的履歷表上写圣伯特洛魔法学校的名字，老闆一定会说︰「抱歉，我们不雇用魔术师。」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事？」安娜抬头问道。 「没什么。」 之后她又低头做功课。她的桌面上除了课本，还有很多参考书籍。 我脑海中闪过利奥的一句话︰你不觉得她在勉强自己吗？ 安娜真的花很多时间温习，自认识她以来，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图书馆。当然啦，她可能只是来当值。但不用当值的时候，她也很爱待在图书馆──看书、温习、做功课…… 咦，我好像连她的兴趣喜好也不知道。 「安娜，不要觉得唐突或什么的，你平日喜欢做什么？我是说，不用做功课的时候。」 「嗄？」她显然没想过我会这样问。「我？我喜欢看书。」 「什么类型？我比较爱看魔幻小说！」我兴奋地说。 安娜皱着眉头。「我不看小说，这对学术没有帮助，我平日都在看参考书。」 我心里有点失望。如果要我每天看参考书，这种生活我一定受不了。 「你看！这是加西亚和潘奇！」有两名同班的男同学走过来，一副调皮的模样，好像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加西亚，你不用去医疗室吗？」 「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弱得不能飞天，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重病，快要死了。」其中一个男同学嘲讽道。 我忍住怒气，心平气和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没有什么快死的重病，只是暂时不宜做剧烈运动。」 「一个病得不能飞天，一个笨得不懂符咒，你们真的很适合做朋友，算是物以类聚啦！」另一个男同学刺激着我的神经。 他们怎样说我也无所谓，但侮辱安娜就不行！她可是我在魔法世界最好的朋友！ 我站起来吼道︰「闭嘴！你们两个的嘴巴都很臭，真的很适合做朋友！」 「加西亚你这婊……」突然间，他停止说话，跟他的同伴互使眼色，便慌慌张张地逃掉了。 我困惑地看向安娜，她却惊讶地注视着我的后方。 回头一看，我看到了泰伦，他朝我微微一笑。 ＊＊＊ 安娜.潘奇(annaprinky) 2004年11月 真的不敢相信！ 泰伦.洛朗竟然出现在我面前……不，是弗洛拉的面前。 「嗨！」弗洛拉轻快地跟他打招呼。 「现在空堂吗？」 「是啊。那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我有事来找你。她是你的朋友？」他在说我。 「嗯，她叫安娜，是我的同班同学。」 弗洛拉为我们作介绍。跟他四目交投时，我的脸颊突然烫得像被火烧一样。 他已经有女朋友，他已经有女朋友……我不停在心里说着。 「弗洛拉，帮我一个忙。」泰伦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交到弗洛拉的手中。「告诉你堂姐，这是克里借给她的。」 我好奇地瞟了一眼，书封上印着烫金的《星之谜》。 我认得这本书。这是四年级天文学的参考书，全图书馆只有一本，长期被人借走。但泰伦给弗洛拉的《星之谜》看起来很新、很乾净，完全不像是图书馆那些被人翻得破旧的书籍。 泰伦离开图书馆后，我感到一阵失落，完全没有心思做功课。 「弗洛拉，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和泰伦……是什么关係？」我的心酸溜溜的。 「我们是朋友！」她理所当然地说。 真的只是朋友？但我没有勇气质问她。 像我这种卑微的人，彷彿永远都高攀不起泰伦。他很英俊，但我不漂亮；他是天才，但我是笨蛋。想跟他约会的女生有很多，而我只是其中一个等待被看上的人。 我这么努力读书、学习魔法，都是为了有天能配得上他…… 然而，什么魔法都不懂的弗洛拉，却能够轻易地成为他的朋友。 他会主动找她、保护她……为什么我不是弗洛拉？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晚餐过后，学生各自返回宿舍。安娜说她累了，所以老早就回到变形系的黄塔。至于利奥，我整天都没见过他。他大概又溜去旧书室查找什么资料。 回到顶层的卧室，我把《星之谜》交给嘉莉，并转述泰伦的口讯，说这是克里借给她的。 收到书后，嘉莉脸上泛起甜美的笑容。 「这是天文学的书吗？」我问道。 「嗯。这本书详细记录了很多有关天文学的研究，我一直都很想借来看。」 「你想修读天文学？」 「也不一定。圣诞假期前是决定选修课的最后限期，我还想考虑清楚。」 「在我看来，嘉莉你无论读什么，都一定会很出色！」 「你把我看得太厉害了。」嘉莉无奈一笑。 「不止是我，安娜和利奥都说你很厉害，他们说你在一年级的中期测试取得满分！」 听到这句话，嘉莉好像陷入了回忆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莉？」 「我在一年级的时候，药剂课的成绩是最差的，因为我对奇花异草的接触不多，分辨不到它们的气味和特性。幸好药剂课的中期测试是以二人一组的方式进行，而我的搭档是个实力强劲的人，多亏了他的帮助，我才能取得满分。」 「没想到你也有弱项！」我有些意外地说。「对了，当初你是怎样发现自己是个女巫？」 「两年前的暑假，法理部的人亲自来到我家，告诉我关于魔法世界的一切。我当时的反应，就跟你万圣节那天刚来到魔法世界的反应一模一样，拒绝相信这荒唐的事实。但无论我和家人怎样反对，法理部的人一定要把我带走。他们说，要把我送到魔法学校，让我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就是这样，我来到圣伯特洛学校。」 「那你爸妈可以过来魔法世界探望你吗？」 「不能。根据法例第一条……」 「我知道。不懂魔法的人，俗称人类，严禁进入。」我心里感到很纳闷。「明明大家也是人，为什么不能互相来往彼此的世界呢？」 「从歷史来看，这个规定也是可以理解的。人类在中世纪曾经大规模猎杀女巫和巫师，所以隐居在人类世界的巫师族群才会创造出魔法世界，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魔法，不用再受到人类的无理迫害。基于对人类的怨恨，他们订立了法例第一条，禁止人类进入他们的世界。」嘉莉解释道。 「难道歷史的过错要由后代来承担？因为这个条例，我可能会被处死，嘉莉你和父母被迫分隔两地，这样公平吗？」 嘉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的确是很不公平，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唉，如果两个世界可以互通就好了，那么至少你的父母可以很自豪地告诉所有亲友，你是魔法学校的高材生！」 突然一阵强风吹来，吹得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摇欲坠。 嘉莉站起来关窗，背对着我。 「不会的，他们不会感到自豪。他们感到羞耻。」 「什么？」 「他们讨厌魔法，更讨厌自己生了一个女巫出来。他们恨不得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他们的人生当中。」 关上窗后，卧室格外寧静。 我不懂得如何回应嘉莉的说话。 第十章 樱草花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早上的餐厅总是非常热闹，有人们的谈话声，还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我跟安娜和利奥坐在一起吃早餐。利奥失神地用汤匙不停搅拌热茶，他目光呆滞，黑发像杂草般没有整理过，好像在思考问题，想得很入神。 「利奥！」我轻轻叫唤他。 但他完全没有反应。 「弗洛拉，他该不是疯了吧？」安娜担忧地问。 昨天那两个讨厌的男同学又过来凑热闹，他们嬉皮笑脸地打量利奥。 「我知道！他一定是被人下了诅咒！」 「没错，没错。看他这副德性，没错了……」 「你们别胡说八道！」我怒瞪着他们。 「没错！」利奥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同桌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利奥匆忙地喝下热茶，下一秒就衝出了餐厅。 「他该不是真的疯了吧？」安娜疑惑地看向我，我无奈地耸耸肩。 ＊＊＊ 上了一整天的课，我有点累。 安娜要去图书馆当值，利奥又整天不见人影，只剩下我一个无所事事。 我不是想抱怨什么，但当你认识一个人后，你就会开始烦恼朋友间相处的事。我很喜欢安娜，她是一个又乖巧又善良的女孩，但如果每天都要陪她在图书馆温习的话，我真的有点受不了──我的意思是，光看着她温习，我又无事可做。 我也很喜欢利奥，他这个人很有趣，但他太神秘了。他什么事都不会告诉你，特别是关于他自己的事。利奥从来不会告诉你他到底在干什么、忙什么、烦恼什么。作为平日玩乐的伙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作为交心的知己，除非你能得到他完全的信任，他才会跟你谈心。 「喂，你啊！」一道高亢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药剂系女学生站在我身后，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我。 「你是弗洛拉.加西亚吗？」 「是啊。」 「有人想见你。」说完，她随即抓着我的手臂，强行拉着我走。她的指甲又长又尖，弄痛了我。 整件事都很莫名其妙。我问她是谁想见我，但她不屑回答我一句。 我以为她要带我去教员室或校长室，谁知我们在药剂室的大门前停下来。她打开大门，一手把毫无防备的我推了进去。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把她带来了，阿加莎。」 我立即转头搜寻阿加莎的踪影。其实也不用费多大的劲儿──药剂室里只有一个女生，她有一头闪亮的金色长发。 她缓缓地转过身，朝我们走过来。 「你就是弗洛拉.加西亚？」 阿加莎长得十分漂亮，有别于一般的好看，她的美貌会让人联想到童话故事中的公主，整个人散发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可是在她那美丽的脸孔下，却隐藏了一份不可言喻的冰冷。 「你就是弗洛拉.加西亚？」她又问了一遍。 我的额角渗出冷汗，喉咙发不出声音。 「黛西，你肯定是她？」阿加莎见我没有反应，转头问那个强行把我带来的女生。 「非常肯定！像她这种长着一张平庸脸孔却妄想接近泰伦的花痴，我又怎么会认错？」她的语气非常尖酸刻薄。我讨厌她。 阿加莎再次面向我。 紧张的空气环绕着我动弹不得的身躯。 「你喜欢泰伦吗？」 「我、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那个叫黛西的女生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能确定自己永远不会爱上他吗？」阿加莎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泰伦是法理部长的儿子，妄想亲近他的女生有很多，她们都奢望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好处。像泰伦这种身世显赫的俊朗男生，你能确定自己不会爱上他吗？或者，你能确定自己不会因为想要什么好处而接近他吗？」 「不会！我和他只是朋友，而且我没想过要从他身上讨便宜！」我拼命地解释。 「说谎者！」黛西衝着我尖声喊道。「阿加莎，我从破树洞那儿得到一个情报，泰伦向你借的那本天文书，转头就交给了她。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曖昧关係！」 「你误会了……」 「不必解释！我不会相信你！」黛西死瞪着我，彷彿我抢走了她的男朋友似的。 整个药剂室黑黑沉沉的，玻璃窗被厚厚的窗帘布遮蔽，浓烈的草药味不停涌入我的鼻孔。 「看来，我只好给你一点教训。」阿加莎冷冷地说。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胃部开始抽搐，想要把午餐全部吐出来。脑袋一片混沌。我甚至忘了要高声呼叫求救，眼睁睁地看着阿加莎拿起魔杖，直直地瞄准我。 这种感觉就像被人用手枪指着，不知道下一秒是射中心脏还是额头。恐惧的感觉麻痺了我的神经。感觉上，我的手脚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完全不能动。 阿加莎挥动魔杖，口中唸着我听不懂的咒语。 刺眼的光芒从魔杖发出，正朝着我衝来。 完蛋了。 药剂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另一道光芒映入眼帘。两团光芒撞成一团，消失于空气中。我没有被任何咒语击中，但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看见泰伦走了进来，凑在阿加莎耳边说了几句话。 接着，他拉起我僵硬的手，把我带出药剂室。一路上，我低着头，强忍着害怕的眼泪。 ＊＊＊ 我被泰伦带到红塔。我们走上回旋梯，来到顶层的尽头，这里有一扇破烂不堪的木门。 泰伦轻轻一推，大步走出塔顶，站在红塔与黄塔之间的小平台。我像一尊石像似的愣在原处，直到他向我招手，要我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木门，慢慢来到他身边。 虽然我没有畏高症，但站在塔顶这种高度，光是往下望也能把人吓个半死！ 「为什么要来这里？」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是我的秘密地方。有时候我不想见任何人，就会自己一个上来，静静地坐着思考问题。晚上失眠时，我也会上来吹风。」 塔顶的风很大，我的头发也被吹乱了。但面对一阵阵狂风的吹袭，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头上的蓝天，地面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泰伦，谢谢你救了我。」 他摆了摆手。「要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被她找麻烦。」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药剂室？」 「是克里告诉我的，他看见你被那个叫黛西的婆娘推进药剂室，就知道情况不妙。」 「金鸟飞行队的队长──克里.法卡斯？」我兴奋地尖叫。自从上次的飞行赛后，我简直成为了他的粉丝。「他认得我？他真的认得我？」 「嘿，弗洛拉，你把事情的重点都搞错了。」泰伦轻蔑地说。 我尷尬一笑。 我们并肩坐在小平台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初冬寒风。这种感觉很舒服，彷彿什么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嘿，告诉我，你在人类世界的生活。」 「我的生活再也平凡不过了。每天起床上学，面对亚罗老师可怕的数学课，放学后不是参加社团活动就是看人打球，反正回到家里也是自己一个。我的爸妈很忙，没时间陪我。晚上的时候，我会跟雪莉通电话，或是在浴缸里泡澡，泡到起皱为止，听起来真像个傻瓜。每逢假日，我会去百货公司逛逛，或是去博物馆看展览，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见泰伦没有回应，我问︰「怎样？是不是把你闷坏了？」 「你生活得很幸福。」 「这种生活又无聊又枯燥，我一点都不喜欢呢。」 「至少你拥有完整的家庭，还有能够交心的朋友。这样就够了，对我来说，家人和朋友。」 从他的蓝眼睛中，我看到一抹淡淡的忧鬱，彷彿他一直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弗洛拉，你知道吗？这里的人都在互相利用，没有人愿意付出真心。」泰伦说。「一直以来，我只有克里一个朋友。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关心我的人。虽然阿加莎名义上是我的女朋友，但她所关心的，从来都只是我的身份。」 「我也会关心你啊，但原来你根本没有把我当作朋友！」我鼓起脸颊，装作生气的样子。 泰伦的俊脸转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老实说，我把你当作妹妹。」 「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可爱？」 「不，因为你是那种需要被保护的人。」 这次我真的生气了。我不悦地撅着嘴巴，冷瞪着他。 我讨厌被保护的感觉。这样的话，就证明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弱者。但无奈的是，泰伦事实上真的救过我，而且还救了三次…… 隔了半晌，泰伦忽然开口。 「也许嘉莉丝达跟你说过，我是为了刺激父亲才故意来这里读书。」 「是啊。」 「我父亲原本打算送我去尼罗城的黑魔法学校，那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以前他曾强迫我学习黑魔法，最后闹得很僵。在很多巫师的眼中，黑魔法学徒都是坏到骨子里的混蛋，四处犯罪和闹事。但我抗拒黑魔法并非这个原因。与其说我抗拒，倒不如说我害怕。真的。我害怕黑魔法。」 我静静地聆听着，一时没有回应。 「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 「以前的我逃避了，出于本能地逃避黑魔法。可是这几年来，我开始变得麻木，忽然觉得呆在这世上没有多大的意义。所以我很想试一试。那傢伙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那傢伙是谁？」 「就是那傢伙啊。他，就是他。」泰伦脸上浮现出一个怀念的微笑，但怀念中却带有无尽的哀伤。 他的表情总是很复杂，需要慢慢地解读，不能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表面上他是一个冷酷傲慢的人，但从他的眼里，我看得出他藏着很多心事。除了他妈妈那件事，到底他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弗洛拉。」他忽然喊道。 「什么？」 「你可知道，为什么圣伯特洛的校徽是樱草花？」 「什么？原来这是樱草花啊！」 圣伯特洛的校徽是一株紫色的花朵，但在泰伦提出樱草花这个名称之前，我完全想不出这是什么品种。 「一到了春天，城堡四周就会长满紫色的樱草花，包围着圣伯特洛。」泰伦解释校徽的来源。「弗洛拉，我们来个约定吧，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来这里赏花。从这个角度看花海，是最美的。相信我吧。」 「好吧，等到春天，我们一起上来赏花！」 「要不要打勾勾？」泰伦失笑道。 「要！」 我和他各自伸出小指，勾在一起，在无垠的天空下，留下我们春天的约定。 (3)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4年11月 今天是星期日，阿加莎特意约我在比安科城的红茶餐馆见面。 我们面对面坐着。 侍应生端来了两杯招牌红茶放在餐桌上，看起来像极了血的顏色，有好几次我都怀疑他们在茶里掺了什么动物的血液，所以才会有这种可怕的血红色。 墙上的火炬发出暗红的火苗，餐馆角落有一座尘封的钢琴，上面有一个白色骷颅头──它正在用没有眼球的眼窝看着餐馆里的客人。 「阿加莎，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误会？我倒想听一下你的解释。」她在生气，我可以听得出。 「那本书不是我借的，也不是给弗洛拉.加西亚的。如果你想要回那本书，我可以叫克里为你讨回来，因为真正想向你借书的人是他。」 阿加莎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和那个女孩一点关係也没有，你没必要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是吗？」她冷淡地笑了一下。「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知道的。」 「我知道。」 她的手越过餐桌伸过来，握着我的手。「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走掉的。」 我是她的猎物，她只想把我留在身边慢慢欣赏。儘管我们的关係多么亲密，她从来都不了解我。可能她只想着如何控制我，至于我内在的本质是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 我反过来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那美丽而冰冷的脸庞。 「阿加莎，我没想过要离开你。」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莫里斯校长，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你先回去吧。」 我转身走向校长室门口，才走了两步，莫里斯校长忽然叫停我。 「嘉莉丝达，关于你堂妹的事……」他用沉重的口吻说。「事情恐怕比我想像中还要困难。原来法理部已经关闭了所有通往人类世界的出入口，可能是万圣节那天他们侦测到结界有不寻常的波动，加上之前突如其来的例行检查……我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什么线索，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堂妹正处于非常危险的位置。」 「校长，你会尽力帮助我们的，对吗？」 「我想我会的。我不愿意看到任何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听到莫里斯校长的承诺，我的心踏实了下来。他是我在魔法世界最信任的人。 离开校长室后，我独自在走廊徘徊，想着弗洛拉的事。刚才莫里斯校长说，所有通往人类世界的出入口都被关闭了。难道连一丝希望也没有吗？弗洛拉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学校里…… 「嘉莉丝达！」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是克里。 「嗨，克里！」 「那本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谢谢你。」我对上他的眼睛。「我当时只是随口说想看看《星之谜》，没想到你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克里脸上浮现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瞬间掳住了我的心。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说着，他牵起我的手。「下个月有第二场飞行赛，你会来支持我吗？」 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那温柔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忧鬱，好像心底埋藏了很多心事。儘管如此，他的眼神仍然如同磁石一样吸引住我。 克里握着我的手，正等待我的答覆。 「会。」我的视线已经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你一定要胜出啊。」 下一秒，我们的脸孔越靠越近…… 我只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第十一章 魔法的大地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吃早餐的时候，第二场飞行赛的消息公佈了，这次是个人赛制，参赛者可以自由报名。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彭妮一听到这个消息，连早餐也不吃，立刻衝去找雅尼老师报名。 第一节是学系指导课。在前往符咒室的路上，彭妮不停在我和嘉莉的耳边发表她伟大的练习计划。她说每天至少要花两小时练习，还要找雅尼老师签发进入飞行训练场的特许证，最重要的是如何挑选一根适合自己的飞天扫帚。 走进符咒室后，为免被彭妮疲劳轰炸，我跑过去找利奥聊天。他独自坐在符咒室的角落处，静静地看书。 「嗨！在看书吗？」 「你要是盲的，我也帮不上忙。」 我轻快地笑了出来。「今天的利奥还是以前的利奥！」 利奥继续看书，没有理会我。 「话说回来，雅尼老师宣佈了第二场飞行场在十二月举行，这次是个人赛制，你有兴趣参加吗？」 「没有。」利奥直截了当地说，没有半分的犹豫，也没有多馀的解释。 「为什么？飞行赛是这么有趣、好玩的比赛！」 「我不擅长飞行。」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 「嘿，弗洛拉！」利奥终于从书上抬起头来，正眼看着我。「你来了以后，我都无法好好看书！」 我对他扮了一个鬼脸。「看书怪人！」 他瞟了我一眼，然后把书本竖起，挡住了我的视线，再次浸淫在书中世界。 不过，这本书的名字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书名是《魔法的大地》。 「利奥，这本书好像很有趣！你看完可以借给我看吗？」 「拿去吧。」他随即把书本塞到我手中。「别在我耳边说个不停。」 看来对于我的打扰，他真的感到很不耐烦，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书本静静地阅读。过了一会儿，我看了看利奥，发现他趴在桌上打盹。 ＊＊＊ 《魔法的大地》 十六世纪是人类猎巫运动的高峰期，无以数计的巫师和女巫遭受无理的迫害。当时的魔法族群中，有一对法力高强的双胞胎兄弟︰比安科（bianco）和尼罗（nero）。他们决定合力开创一个新世界，带领侥倖存活的同伴离开人类的土地。而这对兄弟，就是魔法世界伟大的开创者。 据说，比安科的左手拿着一壶水，右手拿着一瓶泥土。他用那壶水变出了海洋、河流和湖泊，又用那瓶泥土变出了陆地、山谷和岛屿。而他的弟弟尼罗，用一株树苗变出了树林和荒野，又用强大的魔力设立了边缘结界，将魔法世界与人类世界完全分隔开。两兄弟的追随者，分别从人类世界带来了一些种子、一箱蔬果、一袋鸡蛋，还有几头猪、牛和羊。 建立农场和牧场后，确保了稳定的食物供应，所有巫师和女巫都过着安定的生活。可是好景不常，弟弟尼罗暗地里创造了一门又强大又危险的巫术，俗称黑魔法，打算向人类復仇，但遭到哥哥比安科的强烈反对，于是两兄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魔法战争，最终比安科获胜。但这场战争使双方关係变得对立，追随比安科的人成立白魔法联盟，而追随尼罗的人成立黑魔法联盟。这两帮人势成水火，本来恬静的魔法世界，亦因此变得动盪不安。 初期的世界主要由白魔法联盟管治，但比安科逝世后，尼罗的势力日渐坐大，更将黑魔法流传到世界各地。在黑魔法联盟接管政权期间，经常有人利用黑魔法犯罪，惹起白巫师*的不满。白魔法联盟劝说比安科的后人发动战争，其后夺回政权，恢復了原先的管治，自此对黑魔法联盟多番打压。时至今日，黑魔法联盟被列为非法组织，长期被监视和追捕，不少黑巫师*曾被诬告是黑魔法联盟的成员。 *白巫师︰泛指不懂或不曾使用黑魔法的巫师，不一定是白魔法联盟的成员。在他们眼中，黑魔法是邪恶、骯脏的力量，而像他们这些不屑接触黑魔法的人，才是具有高尚情操的巫师。 *黑巫师︰泛指学习和使用黑魔法的巫师，不一定是黑魔法联盟的成员。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既强大又危险，最鄙视那些自以为正义善良、假仁假义的巫师。他们当中就有一句名言︰「来吧！光明正大的邪恶，总好过不择手段的正义。」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1月 小休时，我跟随克里走进飞行训练场的秘密通道。 我们牵着彼此的手。儘管天气很冷，但我的心却很温暖。 金鸟飞行队的人来到帐棚集合，准备为下场飞行赛进行练习。克里是他们的队长，他正忙着向队员分析比赛策略。他们戴上手套，扛着飞天扫帚，好像一点都不畏惧外面的寒冷。 「这次是个人赛制，你们可以不用听从我的指挥，但如果有人想跟我练习，我倒是很乐意！」 「我们当然要跟你练习啦！你是圣伯特洛最出色的飞行者！紫雷飞行队的韦恩，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队员的讚赏，克里并没有露出骄傲的神情。 「不用拍马屁了，能够在比赛上获胜的人，都是真材实料的飞行者。即使今天你比别人优胜，也许明天别人就打败你了。要记住，千万不能轻敌！」 「知道！」队员齐声喊道。 他们跟随克里走出帐棚，来到草坪中央准备起飞。 「嘉莉丝达。」克里跑过来我身边，把自己的保暖斗蓬披到我身上。见我想反对，他赶紧说︰「我不怕冷，你披着就好了。」 「可是……」 「我要练习啦！」他摸了我的头一下，然后赶快跑向草坪中央。 金鸟飞行队的全体成员飞到天上去。 抬头望着克里的身影，我想起上次的飞行赛，当时我的眼睛被他深深吸引住，而现在也是一样。克里的身影越飞越远，但我依然凝望着天空。 跟万人迷克里谈恋爱，或多或少也会感到有些压力，特别是日后要面对克里迷俱乐部的狂热女生。她们会认为，我独佔了她们的白马王子。 「想不到莫里斯最宠爱的学生也逃课了。」 回头一看，泰伦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没错，现在的确是时候要上课。 「只是偶尔一次吧。不像某人，经常逃课。」 「如果你说的某人是我，那我承认啊。」泰伦耸了耸肩。「圣伯特洛的课堂都太无聊了。」 有好一阵子，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起仰望正在练习的金鸟飞行队。 克里在半空中跟其他队员互相追逐。 「能够有值得奋不顾身去做的事，这种感觉真好。」泰伦有感而发地说。 「没错，为了重要的东西而努力，这比什么都重要。」我说道。 「重要的东西……」泰伦喃喃自语。「如果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在了，那剩下来的是什么？」 虽然泰伦的语气很平淡，但我听得出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不会的。真正重要的东西，会永远存在于心里。那些曾经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会转化成我们的回忆，跟随我们一起活下去。只要我们没有忘记，那些人、那些事，一直都在。」 我转头望向泰伦，而他刚好也望了过来，对上我的眼睛。 那双俊美的蓝眼睛，让我心中出现一剎那的迷茫。明明克里才是我喜欢的人，但为什么我看着泰伦的眼睛时，心里会有这种悸动的错觉？ 「嘉莉丝达，你说得没错。他们就算不在了，也会一直都在。」泰伦那冷峻的脸上，竟然绽开一个温暖的微笑。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1月 我和安娜走进教室，一坐下来，那两个嘴臭的男同学就一屁股坐在我们前方的座位。他们嬉皮笑脸地转过来，跟我们说︰「嘿，你们好像跟小天才混得挺熟！」 「谁？」我和安娜互相对望，异口同声地问。 「近日传得热哄哄的小天才！利奥.韦顿！那个一年级生！」 「什么？」我一头雾水。 「一年级生都是这样说的！听说今年的中期测试有一个学生考获全满分！他们都说是利奥.韦顿！天啊！」 「还有啊，他的身份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家族是什么来头！」 他们两个不停地轰炸我和安娜的耳朵。 话说回来，自认识利奥以来，他好像从没有透露过任何有关自己的事。 「加西亚、潘奇，你们跟他关係要好，不如午餐时向他打听一下吧！」 上完变形课后，那两个男同学亦步亦趋地黏着我们。我们四人一起走进餐厅，里面如常地热闹，夹杂着餐具碰撞和倒茶的声音。我们在其中一张木长桌找到利奥的身影，他已经在享用午餐。 「你们的男朋友？」利奥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便笑着问道。 「才不是！」我和安娜激动地否认。 「你好，韦顿！」其中一个男同学说。「我们是变形系的二年级生，我是约翰，他是西蒙！」他向利奥介绍二人。老实说，我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他们的名字。 「请问有什么事？」 「来一个小小的午餐聚会吧！」他们坐在利奥对面，用魔杖变出午餐来。 我和安娜坐在利奥旁边，对于目前的状况感到有些无奈。 「韦顿！你知道一年级的中期测试出现了一个全满分的学生吗？」约翰用明知故问的语气问道。 「有吗？我不知道。」 「你在开玩笑吗？那个人就是你！」那个叫西蒙的男生说道。 「完全没这回事。」 「但传闻都是这样说的啊！」 利奥耸耸肩。「那你们应该去找散播流言的人才对。」 约翰和西蒙互相对望，他们的疑惑程度绝不会比我和安娜的低。对于那些关于利奥的传闻，以及利奥本人的否认，都让我们感到非常困惑。 接下来我们几乎没什么话题，五个人静悄悄地用餐，跟周围吵杂的环境形成强大的反差。 吃完午餐后，约翰和西蒙甚至连再见也没说，就扬长而去了。 「原来传闻是假的。」安娜喃喃道，不知怎的，我听出她语气中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其实他们没有说错。」 利奥的说话，让我和安娜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我问他。 「的确有人在中期测试考获全满分。而那个人，就是我。」 安娜捂着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骗人的吧？」 「你们信不信也好，反正圣诞假期过后，我就会搬去顶层的单人房。」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骗他们？」我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势利的人。」利奥轻笑了一下。 对于利奥这个人，你永远都摸不清他的底细。我总觉得，他比我成熟多了，儘管他比我还要小一年。 ＊＊＊ 我、安娜和利奥回到宿舍的休息室。虽然安娜是变形系的学生，但她认识了我和利奥之后，就很喜欢跑来红塔跟我们聚在一起。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个糖果盒，利奥随手抓了几颗糖，扔给我和安娜。 我想也没想就把糖果放进口中。这是软性糖果，味道甜甜的……甜？现在好像有点酸……酸？简直是苦涩！咦，好像又变回了甜味……天啊！我到底在吃什么？ 「这是什么玩意？」我问道。 「变幻糖。」看利奥那副从容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糖果在折磨自己的味蕾。 「唉……」安娜重重地叹了口气。「利奥你很快便可以搬去顶层的单人房，真令人羡慕呢。」 「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利奥满不在乎地说。 安娜讶异地看着他。「入住单人房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你竟然说这件事没什么了不起！」 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 「安娜，你的脑袋到底装了什么？难道你来圣伯特洛的目的，就只是为了一间单人房？那我可以告诉你，马上回家去！为什么还要读书？」 安娜的脸倏地涨红，连眼睛也红红的。 「利奥！你说话太过份啦！」我为安娜出头，眼神在斥责他漠视安娜的感受。 利奥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也没有道歉，逕自跑上男生房间的回旋梯。 第十二章 追梦者 克里.法卡斯(chrisfrankas) 2004年12月 本年度第二场飞行赛即将开始，长方形的观眾席在空中整齐地排成一字型。 各方面准备就绪，雅尼老师向所有人讲解比赛规则。这场赛事的重点是飞行速度，参赛者首先要在树林中穿梭，绕过西边大树飞回来。谁成功夺得蓝塔尖顶上的银球，再敲响上空的大铜铃就是胜利者。 随着哨声的响起，所有参赛者一支箭似的飞向树林。 我留意到银林飞行队的彭妮.古兰也有参加。 一眾参赛者掠过树林上空，我以领先的姿态绕过西边大树。 冷不防地，某个该死的杂种使劲地猛撞过来，害我顿时失去了平衡。我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滚，稳住手中的扫帚后，眼前掠过韦恩高速逃离的身影。韦恩是紫雷飞行队的队长，一直跟我势不两立，上次还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看来他是故意向我报復。 「卑鄙小人！」彭妮从后追上来，咬牙切齿地吼道。 「没关係。」我对她露出微笑，然后集中火力向前衝去。 我有信心能追上韦恩。我双手紧紧握着扫帚柄，拼命地加速，顾不上刮在我脸上的寒风，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可恶的身影。当我们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时，我在后面朝他吼道︰「看谁先抓到银球！」 他还来不及回应，我就已经超越了他，一下子飞往蓝塔。 半空的观眾席传来吶喊打气的叫声。 银球就在蓝塔的尖顶上，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 我动作俐落地一手抓起银球。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韦恩和其他参赛者都高速衝向我，我立即绕过蓝塔，飞往城堡的方向。他们都对我手中的银球虎视眈眈，把我重重包围。 我紧握扫帚，把心一横，衝出去！ 其他参赛者马上旋风式似的朝我扑过来，不断伸手企图抢走银球，我灵敏地避开所有「魔爪」，在脑海中计划着逃脱路线。有了！来一招东奔西走给他们好好享受一下吧！ 我扬起自信的笑容，带着银球飞向东边，他们理所当然地死追着我。但我突然改变方向，往西边低飞，隔一会儿又往南边高飞。他们追得头晕目眩，被我摇摆不定的飞行路线弄得筋疲力尽。论速度，他们恐怕不是我的对手。但敌眾我寡，我怕直接飞上大铜铃会被他们合力围攻，所以要先削弱他们的体力，令他们的作战能力下降。当然了，过程中我也会耗损不少精力。 大部分的参赛者似乎都放弃了追逐，趁着他们松懈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 我高速飞上去，飞向大铜铃。 谁知韦恩一直在大铜铃前守候着，看见我时，脸上露出一个狞笑。 他飞快地猛衝过来，杀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本该要躲避他的，但经过刚才的东奔西走，我开始有点力不从心，被韦恩狠狠一撞，整个人后仰翻倒。 但我不会就这样认输，银球还在我手中。 我立即飞离大铜铃，避开韦恩的无情攻击。他紧紧追在我身后，有些参赛者回復了体力，也加入追捕我的行列。再这样下去，恐怕形势对我不利，我一定要想办法突围而出。 我唯有衝向地面，试图摆脱他们这群「苍蝇」。 临近地面时，我突然反身一转，重新飞到天上去，跟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是韦恩仍死心不息，竟然用自杀式的旋转飞行招式撞向我。我先后被他的扫帚柄和扫帚尾打中，最后更被他重重地撞了几下。身体被撞后一阵痲痺，扫帚脱离了我的控制，整个人随即往下坠。 韦恩趁机抢走我手中的银球，嘲讽道︰「克里.法卡斯的传奇时代要结束了。」 现场出现了很多纷乱的声音，但我好像忽然失聪了，什么也听不到。 闭上眼睛，幻想之后有人把我抬到医疗室，告诉我哪里骨折了；韦恩捧着奖盃在我面前炫耀，脸上那可恶的笑容…… ……「你会来支持我吗？」 ……「会，你一定要胜出啊。」 不可以输的！ 一阵冷风吹来，吹起了我心中那团熊熊烈火。 嘉莉丝达看到正在下坠的我，心里一定会很担心。我绝对不可以让她失望。 睁开双眼，我快要落到地面…… 口中唸了个召唤咒，扫帚迅速回到我的手上。一抓到扫帚，我就反身一转，朝着韦恩那可恶的身影飞过去。其他参赛者对韦恩的阻挠，为我争取了些少时间。身体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心里却不停想着︰要再快一点。 韦恩快要接近大铜铃时，听到有人为我打气的呼叫声，才惊觉我从后追了上来，随即露出厌恶的目光。他使劲地向上衝，试图摆脱其他参赛者。 乌云不知何时佔据了天空，黑压压的环境增加了赛事的紧张感。天空突然下起雨来。雨水打在我的脸上。 韦恩成功拋离其他人，直飞上高空。 我用尽全身仅馀的力气追上前，连那些筋疲力尽的参赛者都为我打气。 雨越下越大。 眼看韦恩快要敲响大铜铃，我猛然撞向他，混乱间夺回银球，身体却无力地撞上大铜铃。然后，除了听到清脆的「叮」一声，我什么也不知道，伴随着雨水重重地往下坠…… ＊＊＊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飘着小雪。 这里是……医疗室？床头传来淡淡的花香味。 我用力撑起身体，浑身肌肉十分酸痛，体内每个细胞都像在打仗一样。我的头很痛，大概是跌下来时撞向草坪所致的。 「你醒了。」泰伦推门而进。 「我昏迷了多久？」 「半天。」 「这场比赛最后怎样了？」这才是我关心的事。 「有点遗憾。」泰伦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难道最后还是输了？我握紧拳头打向枕头，心中忿忿不平。 「为什么你一定要成为每场比赛的冠军？」泰伦问道。 「我已经不再是冠军了。」 「谁说你不是？」泰伦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雅尼宣佈最后拿着银球的人就是冠军，不管你是『敲』响或『撞』响大铜铃。」 我抓起枕头扔向泰伦，他一手接住。 「你这个混小子！」我扬起笑容。 「有人很担心你，快去找她吧。」 我转头望向床头的柜台，上面放着一束紫色的薰衣草。 ＊＊＊ 回復体力后，我迫不及待地走出医疗室。一出去，就见到嘉莉丝达迎面而来。 「克里……」 她温柔的呼唤声，使我顿时忘掉身上的伤痛。看到她担忧的神情，我反而有些心痛。 我忍不住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问︰「怎么了？」 「在你掉下来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以后都见不到你。」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她摇摇头。 「是你，我在想你。」我拨了拨她的褐色长鬈发。「我答应过你会胜出的。」 她上前拥抱我，而且抱得很紧。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外面下着白雪，天气骤冷，但嘉莉丝达的体温却令我感到很温暖。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2月 不知道克里.法卡斯的情况怎样？ 「希望他没事吧。」我双手合十地祈祷。 「放心吧！」利奥说。「从这个高度掉下来，极其量也是残废，不会死掉的。」 我怒目瞪着口不择言的利奥。 「你别诅咒他，他是我的偶像！」 「真可惜你没有钱加入克里迷俱乐部。」利奥又泼我冷水。 从图书馆的窗户望出去，外面漫天风雪。 安娜在当值，我和利奥在这里打发时间。克里发生意外之后，莫里斯校长宣佈停课一天。不同年级的女学生一窝蜂地涌到医疗室门口，想进去探望克里，但通通被休斯副校长赶走。 今天的图书馆十分寧静。 我望向正在工作的安娜，又望向正在看书的利奥。他们两个好像有些心结。自从上次他们为单人房的事吵架后，再没有主动跟对方说话。 在这个时候，角落的书架闪过一头亮丽的金色长发──难道是阿加莎？ 对于她之前攻击我的事，我心里仍然有阴影。 过了几分鐘，她捧着书本离开，看来没有留意到我。 话说回来，克里出事后，她是第一个衝出去为他检查伤势的人。听说阿加莎是医疗室的高级服务生，对药剂有深入的认识和研究。她是个杰出的女巫，我得承认。 ＊＊＊ 连续几天来，嘉莉脸上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容，连一向迟钝的我也察觉到异样。 这阵子她和克里总是形影不离，他们两个……虽然她没有正式公开，但瞎子也看得出！恋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最近嘉莉的笑容多了，比起我最初遇见的她开朗了很多。 我见天色不错，一个人上来泰伦的秘密地方。 站在红塔与黄塔之间的小平台，远眺一片树海。起初我觉得这里很高、很可怕，但现在却觉得这里有股神奇的魔力，让人感觉很平静。 「你擅闯我的地方了。」一道男声在背后响起。 「泰伦！」 泰伦慢条斯理地走到小平台，站在我旁边。 忽然一阵强风迎面吹来，害我差点站不稳。强风过后，我看到有一隻小鸟掉落在塔顶的隙缝中，奄奄一息，看来是刚才那阵风造成的意外。 「泰伦，你看！」我指向小鸟所在的位置。 「那又怎样？」他不以为然地问。 「牠看起来很虚弱，你不能救救牠吗？」 「我又不是救世主。」 对于泰伦的冷淡反应，我忍不住生气起来。「你不救，我来救！」 我站在平台边缘，伸手想救起那隻小鸟。但无论我怎样伸手，连小鸟的一根羽毛也碰不到。 「再这样下去，你自己也会掉下去。」泰伦在我背后说道。 我半个身子跨了出去，尝试接近快要被风吹走的小鸟。突然间，那隻小鸟飘浮起来，飞向我的后方。回头一看，只见小鸟安全地降落在小平台上，而泰伦手里握着魔杖。 「牠好像受伤了。」我蹲下来查看小鸟的伤势。 泰伦也蹲下来，用手轻抚小鸟的身体，接着神奇的事就发生了。小鸟身上的伤口瞬间痊癒，还站起来拍拍翅膀。牠环绕塔顶飞了一圈后，便飞到高空跟随同伴而去。 「真的很神奇！」我惊叹道。「泰伦，你刚才用了什么魔法？」 「神奇的不是魔法，而是你。」 「什么？」我困惑地看着泰伦。 「你明明没有能力，却还要去救牠……」 我忍不住打断泰伦的说话。「我知道自己是不自量力！我不懂魔法，什么都做不到，但我不想眼睁睁看着牠死去！天空才是属于牠的地方，孤伶伶地死在塔顶上实在太可怜了。」 「所以我说，神奇的是你。有很多人明明有能力，却选择视而不见。有些人没有能力，却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真正救活那隻小鸟的，不是我的魔法，而是你的心意。」 我愣了愣，没想到泰伦有这样的看法。 「看来你不但是个巫师，还是哲学家啊！」 泰伦轻笑了一下。 我望向天空，用感慨的语气说︰「泰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骑扫帚飞天是我的梦想。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很羡慕小鸟有翅膀，爱飞到哪里也可以。雪莉跟我说过，我喜欢飞行的话，可以去坐飞机或玩滑翔，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很想骑着扫帚，随心所欲地飞上天空。只可惜在人类世界，我的梦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但做梦也没想到，我竟然会来到魔法世界，更实现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你知道吗？替我实现梦想的人，就是你！」 「你这么喜欢飞行，为什么不叫嘉莉丝达带你飞到天上？」 「别开玩笑了，嘉莉根本不想我出现在魔法世界，她又怎会带我一起飞行？」我有些失落地说。「那你呢？你有什么梦想？」 「没有。」泰伦收起笑容，双眼凝望着远方的天空。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梦想？」 「梦想很重要吗？」 「那个……我不知道。不过，人要有梦想，生活才会有动力。难道你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倒是有的，不过无法实现。」 「是什么？」 「让死去的家人復活。」泰伦淡淡地说。 我无言以对。 有些事情的确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譬如说，我们控制不了生死。到目前为止，我很幸运地没有经歷过亲友离世的悲痛，所以面对泰伦时，我不懂得要如何安慰他。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要说一些正面的说话时，泰伦却比我更快开口。 「提起梦想，我想到克里。」 「为什么？」 「这傢伙热爱飞行，目标是参加世界飞行大赛，为法卡斯家族争光。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克里是最接近梦想的人。」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2月 入冬以来，今天的天气是最好的。我和克里在城堡外的草地散步。 「嘉莉丝达，你有没有听说过世界飞行大赛？」 「嗯，那是全世界最大型的飞行赛，每场赛事的难度也非常高。听彭妮说，曾有巫师在比赛期间意外死亡，听起来有点恐怖。」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赛事都很安全。」 「克里，你想参加？」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据我所知，参赛者必须年满十八岁。你还有两年才符合资格呢。」 「嗯，就是这样子。」 我隐约感到一阵不安。 没事的。大概。 我轻轻把头靠在克里的肩膀上。 天空中有几隻小鸟飞过，慢慢地消失于天边。 第十三章 校长之谜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2月 决定选修课的期限到了，我亲自去教员室递交申请表格。布克老师接过我的表格，看到我的选项后，随即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 「古老符号研究？我还以为你会选修天文学。」 「我看过你推荐的《星之谜》，书中提及古人对天文现象的研究，其中的文献出现了不少神秘图案。我这才发觉，原来我对古老符号更有兴趣。」 「不错，这毕竟是你自己的选择。」 布克老师把我的表格放进抽屉里，我看到里面已经有几张申请表格，其中一张写着「泰伦.洛朗」的名字。我想看清楚他的选项，但布克老师很快便关上抽屉。 「嘉莉丝达，你可以走了。」 我纳闷地走出教员室，却意外地看到克里和雅尼老师在门口附近交谈。 「我期待你的好消息。」雅尼老师用这句话结束对话，跟我擦肩而过，走进教员室。 「克里！」我上前找他。 「嘉莉丝达？你怎会在这里？」 「我来交选修课的表格。雅尼老师跟你说什么？」我问道。 「只是飞行队的琐事，没什么特别。」克里刻意回避我的眼睛，好像有事隐瞒。 「克里，我希望你能对我坦白，因为我不想胡思乱想。」我直接跟他说。 「真的没事。现在我要上课，我们待会再谈吧。」克里找藉口避开我，这使我更加肯定他有事瞒着我。 克里转身走向楼梯，有一张纸不小心从他手上的书本中掉了出来。 「等一下！你的东西掉了。」我上前帮他拾起来，不经意地看到纸上的内容。 克里神色慌张地抢走那张纸，生怕被我看到，但已经太迟了。 「珀伽索斯飞行学校的入学表格。」 「嘉莉丝达，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你打算转校吗？」我沉重地问。 「成为世界飞行大赛最年轻的总冠军，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目前只有珀伽索斯飞行学校可以帮助我。相比起圣伯特洛，那里有更出色的导师，更完善的训练场。我想在十八岁前，把自己操练到最佳状态。」克里按着我的肩膀。「我知道这样做会令你很难过，真的很对不起。」 「所以你已经决定好要转校，对吗？」我问道。 「是的，对不起。」 「我不反对你去追求梦想，但在申请转校前，你有想过跟我商量吗？抑或是你打算在最后一刻才告诉我？」我心痛地质问道。 克里低头不语，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原来沉默比语言更伤人。 我把那张入学表格塞进他手里。 「原来我在你心里，其实没那么重要。」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很冷。我推开克里，头也不回地走开。 心里不停地想他追上来，可是他没有。 ＊＊＊ 克里.法卡斯(chrisfrankas) 2004年12月 我无力地躺在飞行训练场的草坪上。嘉莉丝达那失望的表情已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在圣伯特洛学校，我要兼顾飞行以外的课程，无法专心训练。 世界飞行大赛的总冠军，是所有飞行比赛中最崇高的荣誉。我渴望胜出，这是为了我的母亲。为了赢得总冠军，我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和体力，但是……这样做，是不是伤害了嘉莉丝达？ 「为什么今天这么悠间？不去练习？」泰伦从帐棚走出来。 「心情不好。」我答道。 泰伦在我旁边坐下来。 「泰伦，你老实答我，梦想和爱情，哪一样比较重要？」 「我既没有梦想，又没有爱情。你期望我给你什么样的答案？」他自嘲道。「跟女朋友吵架了？」 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泰伦。他是我在学校里唯一可以诉苦的对象。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2月 晚上，我站在卧室的窗前吹风。 「嘉莉，你不关上窗子，当心着凉。」弗洛拉说道。 「没事的，我只是睡不着。」 「有心事？」 我惆悵地望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景。「我有些事想不通。」 「那明天再想吧。现在不睡觉，明天便没有精神了。」 晚风的确有点凉，我关上窗，躺到床上去。本来我想找弗洛拉聊天，但发觉她已经入睡。 ＊＊＊ 我整晚都睡不着，隔天很早便起床。我静悄悄地离开卧室，走下回旋梯。 「嘉莉丝达。」 一来到休息室，竟然有人叫住我。 「泰伦？」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也这么早起床。 「我有话想跟你说。」 「是关于克里的吗？」我的脸色沉下来。 「关于法卡斯家族的事，我知道的比你多。也许你听了我这番话，就会改变原来的看法。」 「你和克里是好朋友，你当然会维护他！」我闷闷地说。 泰伦慢慢地凑近我，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身体贴着墙壁，再没有退路。 「你知道阿加莎和克里是什么关係吗？」他低声问道。 「他们都是法卡斯家族的后裔。」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亲姐弟？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我吃惊地问。 「在圣伯特洛学校，你绝对不会听到半点关于他们两个的间言间语。阿加莎的母亲是正室，而克里的母亲是情妇。阿加莎母亲发现了情妇和私生子的事，气得拋夫弃女，甚至离开法卡斯家族，之后克里母亲名正言顺地入门，而克里也成为了法卡斯家族的合法继承人。」 「原来克里的家庭背景这么复杂。」我喃喃地说。 「可是克里两母子的生活并不快乐，家族里有些人非常不满，指责克里的血统不纯正。阿加莎对克里两母子的怨恨最深，她认为他们破坏了她的家庭，所以不愿意认同他们的身份。阿加莎是个强势的女巫，她初来到学校时，曾经公开表明如果有人提及她和克里的关係，她就会把不知明的药剂落到那些人的饮品中。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更何况你从人类世界来，自然不会知道。克里渴望得到世界飞行大赛的总冠军，就是为了让他和母亲能够挺起胸膛去面对世俗的目光。」 「原来他承受着这么巨大的压力，却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过……」 「对于他的家事，我不作任何评论，但克里绝对是无辜的。即使面对不公平的指责和对待，他也没有半点怨言，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泰伦望进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嘉莉丝达，即使真心相爱，也不一定要天天像连体婴待在一起。连接两个人的是彼此相通的心，并非躯壳。克里没有一早告诉你转校的事，的确是他的错失，但作为他的女朋友，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他吗？」 「克里现在在哪里？」我焦急地问。 「飞行训练场。」 我拔腿就跑，衝出学生宿舍。通过城堡的大铁门，我沿着山坡跑向飞行训练场。清晨的山路很滑，有几次我差点摔倒，但我现在真的很想快点见到克里。 来到飞行训练场，我看到克里躺在草坪上。 「嘉莉丝达？」克里惊讶地看向我。「你怎么……」 他从草坪上站起来，我迫不及待地衝过去拥抱他。 「你放心去追求梦想吧，珀伽索斯飞行学校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 「泰伦告诉了我，关于法卡斯家族的事。」 「他真是多管间事！」 「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你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包袱。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克里紧紧地抱着我。「我只想你快乐，不想你分担我的痛苦。」 「你应该让我分担的！你独自一个承受，我反而更难过。」 克里放开我，深情地望着我的眼睛。「谢谢你，嘉莉丝达。」 我主动吻上他的唇，他也热情地回吻我。虽然清晨的气温很低，但克里的吻使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炽热。能够跟他相遇、相爱，是我在魔法世界发生过最美妙的事。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2月 我起床的时候，嘉莉已经不在卧室。她昨晚好像有心事，但我当时实在太睏了，未能好好关心她。 来到休息室，走向暗红色大门时，利奥忽然拍拍我的肩膀。 「什么事？」 利奥没有说话，只是把纸条塞进我手里，便走出了大门。 我打开纸条来看，上面写着︰下午四点来旧书室，跟嘉莉丝达一起来。 这么神秘地约见我和嘉莉，到底利奥有什么打算？ 这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来到四点。我跟嘉莉说了，她没有反对，于是我们一起前往位于城堡地下的旧书室。 「嘉莉，昨晚你在想什么？」在走下楼梯时，我主动问起这件事。 「没什么，我之前跟克里有点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提起克里的名字时，嘉莉的笑容特别甜蜜。 克里又英俊又能干，嘉莉又美丽又聪明，他们两个真的很合衬。 我们走进旧书室，里面只有几支蜡烛，光线幽暗。 「利奥？」我喊道。 「你们终于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但这不是利奥的声音。 橘色的烛光照在泰伦的脸上。 「泰伦？为什么你在这里？」我困惑地问。 「喂，小鬼，出来吧！」泰伦话音刚落，利奥便从暗处走出来。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弗洛拉，你先别心急，我会慢慢解释清楚。」利奥示意我们过去长桌那边。 等我们坐好后，利奥才开口说︰「我刚刚来到圣伯特洛时，就觉得这间学校很奇怪。」 「譬如呢？」嘉莉好奇地问。 「嘉莉丝达，可以请你说一下圣伯特洛的歷史背景吗？」利奥反问道。 「圣伯特洛学校在1986年由米高.莫里斯创立，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八年歷史。」 「没有了？」 嘉莉思考片刻。「没有了。」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利奥点点头。「我去过图书馆查阅，却发现完全没有圣伯特洛的相关资料。一家这么大的魔法学校，怎么可能没有歷史记载？后来我想尽办法潜入旧书室，就是为了寻找任何蛛丝马跡。我深信，曾经发生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跡。」 「那你找到什么？」我追问道。 利奥从裤袋里掏出一张陈旧泛黄的纸张。这是1986年发出的校内通告，内容是关于金鸟飞行队和黑月飞行队的比赛详情。 「黑月飞行队？不是说只有三支飞行队吗？」 「我记得上次例行检查的时候，洛朗部长曾提及过黑月飞行队。」嘉莉若有所思地说。 「那个男人跟莫里斯是死敌，他会留意学校的动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泰伦冷淡地说。「我在家里甚至找到圣伯特洛早期的地图。」 「重点不是这个！」利奥拉回我们的注意力。「你们看，通告下款的校长签署，竟然有三个签名！」 「真的耶！但是字跡已经模糊不清。」我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看着。 「让我看看。」泰伦从我手中取走通告。 「后来我在这里找到另一张通告，这是1991年发出的，但上面只有一个签名。」利奥拿出另一张泛黄的纸张。 「这证明了什么？」嘉莉问道。 「至少证明了圣伯特洛在1986年曾经有三位校长，直到1991年，莫里斯才成为唯一的校长。至于另外两位校长的身份，好像被人刻意隐瞒一样，完全找不到任何资料。这五年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说不定当中涉及了莫里斯的黑暗秘密！」 「利奥，我觉得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也许这只是普通的人事变动。」嘉莉反驳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事变动，为什么校方对另外两位校长的事隻字不提？」利奥一针见血地问。 旧书室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有点不明白……」我不确定地说。 「什么？」利奥问我。 「为什么你要跟我们说这些事？」 「这是我的意思。」泰伦看向我和嘉莉。「弗洛拉，你在万圣节那天来到我们的世界，这件事可能不是意外。背后肯定有人在策划一切，故意把你送来圣伯特洛学校。那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针对嘉莉丝达，二是针对莫里斯。我们来做个简单的分析，那个人能够打破边缘结界，想必是个法力高强的人。嘉莉丝达来到这边才短短两年，而且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有可能惹上如此厉害的敌人吗？由此可见，针对嘉莉丝达的可能性并不高。」 「你怀疑弗洛拉的事跟莫里斯校长有关？」嘉莉的语气好像有些激动。 「每件事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泰伦平静地答道。 「没错！只要我们查出当年的事，说不定就会找到真相。」利奥兴奋地说。 「但我们要怎样查？」我好奇地问。 「现任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在1991年后入职的，他们未必知道当年的事。不过，圣伯特洛的第一届毕业生，正好在1986年入学，那他们一定非常清楚当中的来龙去脉！只要找到他们，就有机会解开谜团！」 「当年的毕业生早就各散东西，我们怎么可能找到他们？」嘉莉问道。 「这倒未必！之前我跟弗洛拉和安娜被罚清洁宿舍入口厅时，发现了很多面镜子的左下角都印着同一个名字︰保罗.格森。我查过毕业生名单，这个人刚好是1986年入学的。他现在是一个造镜者，定期会把镜子送到比安科城寄卖。如果想找他的话，或许可以去比安科城打听一下消息。」 我心里不禁佩服利奥的观察力，当时我跟他一起受罚，却什么也没有留意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保罗.格森？」泰伦忽然问道。 「接下来的圣诞假期。反正我没有其他事做。」 「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我、利奥和嘉莉三个人同时惊讶地看向泰伦。 「为什么你们这样看着我？」泰伦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刚才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利奥不可置信地问。 「你不像是那些爱管间事的人，为什么你对莫里斯校长的过去如此感兴趣？」嘉莉问他。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泰伦把那张陈旧泛黄的通告放在桌上。「这个。」 「什么意思？」我疑惑地问。 泰伦指着其中一位校长的签名，缓缓地开口说︰「这是我父亲的签名。」 「法理部长？」我们三人异口同声。 第十四章 圣诞假期 1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2月 十二月中，城堡换上美轮美奐的圣诞佈置，带给我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没想到这么快便来到圣诞节，我真的很想念人类世界的一切。虽然我很喜欢魔法，但我始终不属于这里。身处奇妙的魔法世界，我总是有一种很梦幻的感觉，好像这是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梦。 「弗洛拉，你认为这件事跟莫里斯校长有关係吗？」 我和嘉莉在宿舍顶层的卧室。 「我不确定，但我觉得泰伦的说话不无道理。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到魔法世界，一定有什么原因。」 嘉莉沉默下来，陷入了沉思。 「话说回来，法理部长竟然是圣伯特洛的前校长！这真的吓了我一跳！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我仍然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如果洛朗部长和莫里斯校长以前是一起创校的好搭档，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反目成仇、变成多年来的死敌？另外一位前校长又是谁？为什么两位前校长要离开圣伯特洛？为什么莫里斯校长要隐瞒他们的身份？」嘉莉提出了一连串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利奥要找保罗.格森。」 经过一轮沉默后，嘉莉开口说︰「弗洛拉，你也想去吗？」 「什么？」我吃惊地问。「我可以离开圣伯特洛学校吗？莫里斯校长会批准吗？」 「圣诞节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如果我跟莫里斯校长说，我想带你去比安科城庆祝圣诞节，他应该会批准的。在圣诞期间，法理部会加派人手看管尼罗城，连洛朗部长也会亲自去巡逻，所以这个时候的比安科城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嘉莉沉稳地说。 「比安科、尼罗……我看过《魔法的大地》，他们是魔法世界的开创者！」 「没错。比安科城是魔法世界的主要城市，人口密度最高，在白魔法联盟的管治下，成为全世界治安最好的地方。尼罗城是目前唯一不受白魔法联盟控制的城市，那里是很多黑巫师的聚居地，也是黑魔法联盟的最后根据地。由于法理部隶属于白魔法联盟，所以在尼罗城没有执法权，意味着即使有罪犯窝藏在城里，法理部也不能进行拘捕。正因如此，尼罗城成为了罪恶蕴藏的地方。白魔法联盟害怕城里的黑巫师会在圣诞期间闹事，所以要求法理部加强监视和戒备。相对地，比安科城的监管程度会比平时较为松懈。」 「既然法理部在尼罗城没有执法权，为什么泰伦的爸爸还要亲自过去？」我问道。 「洛朗部长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尼罗城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是黑巫师。」 「对了，我差点忘了。」 「也许这就是白魔法联盟挑选一个黑巫师来当法理部长的原因，他们想收回尼罗城的管治权。」 「嘉莉，你真的想跟利奥和泰伦一起去吗？你不用为了我而这样做，这是你和克里的第一个圣诞节啊！」我提醒她。 「我当然知道，但我想证明给泰伦看，莫里斯校长是个真诚可靠的人，绝对不是他眼中的偽君子。」 不管嘉莉的动机是什么，我还是很高兴有机会离开圣伯特洛学校，出去见识一下魔法世界。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做过侦探，这次寻找真相之旅让我非常期待。电影中的查案情节都是既刺激又好玩的，不是吗？我真的很想圣诞假期快点到来！ ＊＊＊ 如嘉莉所料，对于我们在圣诞假期去比安科城的事，莫里斯校长没有提出反对。 我们通知了利奥，他很欢迎我们加入，但他千叮万嘱我们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我明白他的忧虑，所以当安娜问起我圣诞假期有什么打算时，我没有说真话，只是说跟嘉莉一起去比安科城。 圣诞假期的第一天，我和嘉莉在卧室里收拾行装。 我们换上便服，披上黑斗蓬，提着行李箱走下回旋梯。这时的休息室挤满了人群，他们提着行李箱互相道别，看来是准备去旅行或回家度过圣诞节。 我和嘉莉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才走出城堡，沿着山坡来到月台。 这里同样人山人海，经过一番努力后，我们终于成功上到火车。我坐在靠窗座位，望着外面的风景。一片片雪花从天而降，好像是提早跟我们庆祝圣诞节。载满乘客后，火车徐徐地开出，我心里感到无比兴奋。 在摇晃的车厢中，我不知不觉地睡着。 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抵达比安科城。我和嘉莉下车，走向月台的出口。这个车站的装潢十分华丽，以明亮的金色为主调，墙壁上有精緻的雕饰，充满古典气派。 一踏出车站，我不禁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中世纪的城镇。 这里的房屋最多只有五层楼高，整齐地矗立在街道两旁。宽敞明亮的街道是由碎石铺成的，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广场。街上的人都披着斗蓬，静静地快步走着，完全没有交集。冷冰冰的气氛笼罩着整条街道，是因为下雪的关係吗？ 我和嘉莉转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有一间掛着南瓜灯笼的店舖。 「这就是利奥提及的『宝藏谷』？」我拉紧身上的斗蓬，感觉有点冷。 嘉莉轻轻敲门，上空忽然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找谁？」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南瓜灯笼在说话！ 「我们是利奥.韦顿的朋友。」嘉莉平静地回答，好像南瓜灯笼懂得说话是司空见惯的事。 「先回答我一条问题，芭叶果在什么时候是最好吃的？」 「夏天是芭叶果的收成期，那时候的芭叶果是最香甜多汁的，当然也是最好吃的时候。」 「嘻嘻，错！」南瓜灯笼嚣张地说。 嘉莉皱着眉头，似乎想不到其他答案。 我记得在例行检查那天，利奥曾经在旧书室给了我一个芭叶果。当时那种清甜的味道，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之后我也有吃过芭叶果，但已经找不回那种味道。 我忽然灵机一动，兴奋地说︰「是在肚子饿的时候！」 「答中了！」南瓜灯笼哼唱着，大门随即慢慢打开。「请进吧。」 我和嘉莉对望一眼，便走了进去。里面的通道非常狭窄，四周放满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家具、书本、雕像、玩偶、珠宝和乐器等等。这里的杂物堆积如山，连天花板也掛满东西。阴暗的光线和淡淡的檀香，更为这里加添了诡秘的气氛。 「弗洛拉！嘉莉丝达！」利奥站在前方的柜台前，向我们招手。 我看到泰伦也在这里，柜台里还有一个陌生的鬍子男。我和嘉莉走到柜台前，跟他们会合。 「很漂亮的女孩！」鬍子男贪婪地注视着嘉莉。 我的思绪好像回到万圣节那天，当时南学长在派对上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雪莉。 「巴德，请你别这样色瞇瞇地盯着我的朋友，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正经事。」利奥不悦地说。 「利奥，你身边有这种绝色美女，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呢？」巴德轻佻地摸着下巴。 「你认识保罗.格森吗？」利奥直接进入正题。 「当然认识！他的名气很大，懂得製造各式各样的魔镜，很多人特意找他造镜子。怎样？难道你们也想造镜子？你们最好想清楚，他的开价可不便宜。」 「我们可以在哪里找到他？」利奥追问道。 「你们真的要想清楚，这价格绝对是你们付不起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他？」 巴德咧嘴一笑。「想要情报？那我会得到什么好处？」 「你想要多少钱？」泰伦不耐烦地问。 「不，我不要钱，我要她。」巴德看向嘉莉，眼神有点不怀好意。 现场的气氛僵硬起来，我们四个人和巴德互相对峙。 「把她留下，我便告诉你们如何找到那个造镜者。」巴德对嘉莉虎视眈眈，但嘉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巴德，这个条件不行。」利奥强硬地说。 「那请你们离开我的地方吧。」巴德也强硬地说。「不过，城里除了我，恐怕没有人知道保罗.格森的下落。如果你们之后再回来找我的话，到时候我开出的条件就不只是她。」 本来我以为巴德是利奥的朋友，但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不像是朋友。 泰伦从斗蓬里拿出一袋钱币，放到柜台上。「告诉我们实话，这些钱就是你的。」 「你是聋子吗？我说我要她！」 泰伦轻笑了一下，然后一手搂着嘉莉的肩膀。「抱歉，她是我的。」 这一刻，我觉得泰伦简直帅呆了！他霸气的说话和举动，连旁边的我也有小鹿乱撞的感觉。我忍不住幻想，如果此刻被他搂着肩膀的人是我，我到底会不会对他动心呢？ 不过，嘉莉不像我，她这么成熟和理智，而且已经有了克里，绝对不可能会对泰伦產生心动的感觉。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收下这些钱，要不然你连一丁点好处也没有。」泰伦冷冷地对巴德说。 巴德瞇起双眼，似乎在犹豫应否接受这个交换条件。 隔了半晌，巴德伸手拿起钱袋，失望地说︰「既然这位可爱的女士是属于小洛朗先生的，我也无谓强求，这些钱我唯有收下吧。你们想找的人，就住在月心湖的小山丘上。」 我们离开巴德的「宝藏谷」，回到那条狭窄寧静的巷子。 「小鬼，你怎会认识到这种人？」泰伦鄙夷地问利奥。 「正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才能在城里打滚这么多年。他以前是无影组织的成员，知道的情报多得你不敢相信。」 「无影组织是什么？」嘉莉问，没想到连她也不知道。 可是利奥和泰伦对望一眼，似是在眼神中达成某种共识。 「嘉莉丝达，你还是不要问比较好。」泰伦隐晦地说。 「知道的人就会知道，不知道的人就不会知道。」利奥玄妙地说。 到底这是什么组织？为什么要这样神秘？他们话只说一半，害我的好奇心都跑出来了。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什么时候去月心湖？」嘉莉没有追问下去，乾脆转移话题。 「我们现在出发，预计入夜前能到达附近的村庄，到时候我们找一间旅馆过夜，明天再上山找保罗.格森。」利奥提议道。 「很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泰伦说道。 我们一行四人从窄巷出发，走在比安科城的大街小巷。沿途我压抑住自己兴奋的心情，默默地欣赏四周奇特的建筑物。黑猫书店的大门是一本巨型硬皮书，想进去的人都要穿过硬皮书，感觉就像走进书中世界一样。红茶餐馆的屋顶被设计成茶壶的盖子，不时还会冒出一缕缕白烟。骰子酒吧的外型就像一个巨大木桶，门外两旁放满盆栽，只不过现在上面都铺上一层白雪。 过了一会儿，我们来到一间飞天扫帚店。 「要租四把扫帚吗？」我们一走进去，店主立即热情地招待。 「三把就够了。」嘉莉答道。 店主狐疑地扫视我们四个，然后把桌上的本子递给我们。「每租借一天，要付十个铜币。你们在这里留下个人资料。」 嘉莉、泰伦和利奥分别写下自己的姓名。店主收回本子后，便把扫帚交给我们。 「弗洛拉，你坐在我后面吧。」泰伦跟我说。 「好！」我当然非常乐意。 我们走出飞天扫帚店，来到一个较空旷的地方，便坐上扫帚出发去月心湖的村庄。 「你们知道月心湖在哪里吗？」我好奇地问。 「它知道。」泰伦一边说，一边用魔杖指向飞天扫帚。「前往月心湖。」 「出租扫帚内置了世界地图，只要说出目的地，扫帚就会自行搜寻最佳的飞行路线。」嘉莉在空中跟我解释道。 对路痴来说，这种飞天扫帚真是天大的恩物！如果我是一个女巫就好了，我真想永远留在魔法世界，每天骑着扫帚四处旅行，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雪还在下，空中的温度很低，冷得我全身发抖。 「很冷吗？」泰伦回头问我。 「嗯。」 接着泰伦唸了个咒语，我立即感觉到全身温暖起来。 扫帚平稳地飞越城镇上空，飞向远方的山谷。坐在泰伦身后，我彷彿什么也不用担心，心里感到非常踏实。这不是因为他是天才学生，而是我打从心底相信他。 身在空中，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至雪停下来，扫帚慢慢下降，我才知道原来已经入夜了。 我们在村庄里找到一间残旧不堪的「月心旅馆」，外墙杂草丛生，散发着荒芜的气息。 「这里能住人吗？」我担忧地问。 利奥上前打开门，我们三个尾随他进去。没想到屋内的环境挺不错的，所有家具都乾净整齐，只是光线有点昏暗。我们走向柜台，那里有一个老婆婆在看守。 「我们想租两间房。」利奥说道。 老婆婆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逐一指向我们四个人，好像在问是不是我们四个要租房间。 「没错，就是我们四个。」利奥又说。 老婆婆指向墙上的价目表，每间房要两个银币。 「没问题。」利奥从斗蓬里拿出四个银币。「我们要两间房。」 虽然我不晓得魔法世界的兑换率是多少，但我知道银币一定价值不菲。 老婆婆拿起烛台，从柜台里走出来，示意我们跟她走上楼梯。可是老婆婆走得很慢，几乎每走一步停一下，结果我们花了几分鐘才来到二楼。 来到其中一间房前，老婆婆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钥匙。我看她的动作有点狼狈，于是主动上前说︰「我帮你拿着烛台吧。」 老婆婆用钥匙开门，但她的双手颤抖得太厉害，根本开不了门。 要不是我手里已经拿着烛台，我也想帮助她。我看向其他三人，他们似乎对老婆婆的窘态无动于衷。就在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冷漠时，泰伦终于站出来。 他从老婆婆手里接过钥匙，动作俐落地打开门，但老婆婆突然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着︰「克莉丝朵……」 泰伦的眼神有点愕然。 我、嘉莉和利奥面面相覷，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 「她已经不在了。」泰伦跟老婆婆说。 「她还在。」老婆婆沙哑地说。「在你的血液里。」 ＊＊＊ 我们在月心旅馆的厨房里。旅馆不包括送餐服务，但我们可以使用厨房自行下厨。 嘉莉和利奥在寻找合适的食材，我帮忙寻找碗碟和餐具，只有泰伦一个安静地坐在餐桌前。 「话说回来，利奥，为什么你这么有钱？」我尝试打破这诡异寧静的气氛。 「你忘记了我在学校的『职业』吗？」 「破树洞？原来贩卖情报可以赚到这么多钱！」我惊讶地说。 「你看看巴德，他只说一句话，就换来一袋钱币了。」利奥回头跟我说。 「但这始终不是正当的赚钱方法。」嘉莉不悦地说。 「嘉莉丝达，我知道你为人做事有原则，但在我们的世界，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如果有人因为你卖出去的情报而受到伤害，这样也不重要吗？」 「就算我不卖情报，一样会有其他人把情报卖出去，一样会有人因此受伤，这根本没什么区别。」 「但你可以选择不这样做！」 「当然了，这是我自己的个人选择。」 嘉莉和利奥在针锋相对，我完全没有加入对话的空间。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说一些天气、食物之类的话题呢？ 「你们有没有想过，真正在背后掌握大局的人，也许正是情报贩卖者。」沉默多时的泰伦终于开口。「他们知道的比我们多，而且可以决定把情报卖给谁、不卖给谁，在什么时候卖，在什么情况下卖。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线索，可能是引发战争的导火线。因此，情报贩卖者对整个世界的时局，有着无法估计的影响力。我个人认为，应否贩卖情报，不是值得争论的事，反而值得深思的是，如何成为一个聪明的情报贩卖者。」 利奥用胜利的眼神望向嘉莉。 真的没想到，我随口一个问题竟然引发了他们的深度讨论！贩卖情报，我只想到赚钱，但他们却想到更深层的意义。心底善良的嘉莉，会关心是否间接伤害到别人；我行我素的利奥，会坚持自己所做的事；洞察力强的泰伦，会联想到对时局的影响。 我不知道贩卖情报到底对不对，只知道我现在真的很饿！ 接着我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嚕声，害我多么尷尬。其他三人都在笑我。 嘉莉和利奥合作用魔法製作晚餐。他们轻轻一挥魔杖，食材便在半空中自动切开、搅拌和融合，就像在表现魔术一样。不，这本来就是魔法，我又再一次纠正自己。 欣赏完精彩的演出后，餐桌上已经放满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 我迫不及待地开动。奔波了一整天，终于能够静静地坐下来吃晚餐，这种感觉实在太幸福了！ 「弗洛拉，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在用餐期间，嘉莉忽然对我说。「要是你下次看到陌生人需要帮助，哪怕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千万不要像今天这样贸然出手。」 「为什么？」 「可能对方只是想诱骗你上当。」 「她是一个老婆婆！」 「不代表她不会伤害你。」 「就是因为这样，你们当时都不出手帮助她吗？」我质问他们。 他们三个也没有回应我，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生活在魔法世界的人，通常都是戒备心很重、喜欢独来独往、不习惯相信别人。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理想中的魔法世界，不是这样冷漠无情的。 隔了半晌，利奥开口打破沉默。 「泰伦，克莉丝朵是谁？」 虽然利奥的语气很平淡，但我听得出他其实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的破树洞吗？」泰伦调侃道。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总会有办法查出来。」利奥倔强地说。 泰伦轻笑了一下。「你不需要浪费时间去调查，她只不过是个在十一年前死去的人。」 十一年前？ 「克莉丝朵是你妈妈？」我脱口而出。 「嗯。」泰伦平静地回答，眼里却闪过一丝悲伤。 ＊＊＊ 翌日清晨，我不情愿地起床，走去二楼的盥洗室梳洗。 嘉莉和泰伦很早起床，他们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我真的不明白，难道聪明的人都是这么早起床的吗？难怪我永远都做不到聪明人！ 梳洗后，我和利奥一起来到厨房吃早餐。 我看到利奥的黑眼圈很深，好像整晚没有睡觉一样。 我们在沉默中填饱肚子，然后动身前往月心湖。老婆婆依旧坐在柜台里，露出诡异的笑容，盯着我们。 屋外虽然没有下雪，但气温很低，彷彿快要结冰一样。我们沿着村庄的小径，走进森林。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个结冰的湖面。难道这就是月心湖？ 小山丘就在湖泊对面，但这个湖很大，绕过去的话会花很多时间，我们又没有把飞天扫帚带出来。 「走湖面过去吧。」话音刚落，利奥已经走了上去。 「走吧。」嘉莉拉着我的手，带我走上去。 我小心翼翼地走着，有好几次差点滑倒。冰冷的寒气从脚底传上来，让我的身体更冷。 很快地，利奥和泰伦已经走到湖泊对面。我正想加快脚步时，湖面忽然震动了起来。低头一看，原来是湖里的生物在撞击结冰的湖面。 「别紧张，我们走快一点。」嘉莉安慰我。 可是攻击湖面的生物越来越多，力度也越来越大，脚下的冰层彷彿随时都会裂开一样。 距离陆地只有十步，但我的双脚已经软弱无力。 「弗洛拉，别停下来！」利奥大叫。 下一秒，湖面冰层出现了令人不安的裂痕，还传出吱吱声。 我实在太害怕了，无论嘉莉如何拉扯我，我也走不动。 「不行！我走不动！」我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湖面冰层彻底裂开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量吸向前方。我和嘉莉双双跌进泰伦的怀里，看来是他用魔法救了我们。 「对不起，嘉莉！」我低头道歉。 本以为嘉莉会为刚才的事而生气，谁知她温柔地说︰「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你不用道歉。」 「我真是没用！」我自责道。 「现在知道也不算太迟。」利奥趁机调侃我，换来我的仇视。 嘉莉转头看向泰伦，说了一声谢谢。可能是我的错觉，她看着泰伦的眼神好像有些尷尬。 我们沿着山坡走，很快便找到一间木屋。大门虚掩着，没有上锁。其他三人互相对望，然后默契一致地掏出魔杖，小心翼翼地推门而进。 「保罗.格森？」利奥试探性地问。 「什么人？」背后传来一道雄亮的声音，把我们吓了一跳。 「你是保罗.格森？」利奥问道。 「抱歉，圣诞期间我不接生意，你们春天再来吧。」 「格森先生，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你造镜子。」嘉莉客气地说。「我们是圣伯特洛的学生，这次专门拜访，是想知道当年三位校长的事。」 「你们居然知道有三位校长？」格森先生用讶异的目光扫视我们，视线最后落在泰伦身上。「我的天啊！你是洛朗部长的儿子？」 「没错，而且我知道我父亲曾是圣伯特洛的校长之一。」 「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莫里斯会成为唯一的校长？」利奥追问道。 「我不能说。」格森先生拒绝回答。 「为什么？」嘉莉问道。 「总之我不能说，你们回去吧。」格森先生站在门前，示意要我们离开。 「格森先生，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不得不查清楚！」嘉莉激动地走到他面前。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 「你错了。」泰伦上前说。「事情还没有结束，有人要回来找莫里斯报復，你知道是谁吗？」 「要是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问你父亲呢？」格森先生反问道。 「你要怎样才愿意告诉我们？」泰伦直接问道。 「不可能。你们请回吧。」格森先生的态度很强硬。 真是的，为什么魔法世界的人都这么嘴硬？ 「看来我们今天不会得到任何线索，我们走吧。」说完，泰伦率先走出了木屋。 回到月心旅馆，我们在男生房间商量对策。 「他什么都不肯说，难道我们要放弃吗？」我失望地问。 「我们花了这么多时间来到这里，一定不可以空手而回。要不要试试催眠药水？」泰伦提议道。 「你知道配方？」利奥的眼睛彷彿在发亮。 「不过有点难度，其中一样材料是黑之树的树叶。」 「黑之树是濒临绝种的品种，所有相关材料在市面上已经很少见。」嘉莉解释道。 「巴德的宝藏谷应该有存货，我可以去比安科城找他。」利奥兴奋地说。 「很好，那你顺便在城里的草药店买其他材料吧。」泰伦找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下我看不懂的配方。 「最后一样材料是……露水？」这是我唯一看得懂的东西。 「对，就是露水，而且要新鲜的。」 「我来收集露水吧，反正我很早起床。」嘉莉主动说道。 分配好工作后，利奥马上跑出房间，骑着飞天扫帚回去比安科城。老实说，利奥这个人真的很独立，明明只得十三岁，却毫不害怕一个人单独行动。我连一个人去戏院看电影也不敢。 第十四章 圣诞假期 2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2月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弗洛拉平稳规律的呼吸声。 我从床上坐起来，悄悄离开温暖的床铺，以免吵醒睡得香甜的弗洛拉。 到盥洗室梳洗后，我披着斗蓬走出月心旅馆，手里拿着小瓶子来收集露水。自从两年前来到魔法世界生活，我已经养成了早起床的习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不能依赖任何人，只能靠自己。 无论任何时候，我都觉得很孤独。可是弗洛拉和克里闯进我的人生后，我才发觉原来还有人需要我、爱我。虽然弗洛拉不属于魔法世界，但她的出现让我再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虽然克里将要离开圣伯特洛学校，但他的存在让我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美好。 本来一切都渐入佳境，但这趟旅程却让我迷茫了。 我一直最信任的莫里斯校长，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甚至连以前的学生也不愿意提起？ 在宝藏谷，泰伦为了帮我解困，主动搂着我的肩膀、说我是他的；在月心湖，我快要掉下湖里，泰伦及时用魔法救了我。为什么我会对他出现了不该有的感觉？ 「嘉莉丝达。」泰伦的嗓音传入我耳中。 天啊，我竟然出现了幻听，一定是我太累了。我加快脚步走进森林，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好让脑袋清醒过来。 「你就是这么讨厌我？」直到泰伦走到我面前，我才惊觉这是他本人。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泰伦扬起眉毛盯着我。 「没什么……对了，为什么你这么早起床？」我趁机转移话题。 「半夜醒了，睡不着。」 「是因为你妈妈的事？」 「儘管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每当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时，那些回忆又会浮现出来。」泰伦的蓝眼睛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我没有经歷过亲人的离世，但我知道那种感觉一定很难受。」 泰伦往森林深处走去，最后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这里很寧静，半点声音也没有。 我静静地坐在泰伦旁边，抬头仰望灰蓝色的天空，相信很快便会天亮。 「嘉莉丝达，你有没有后悔来到我们的世界？」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握着魔杖施法的情形。虽然女巫这个身份迫使我离开了父母和朋友，但魔法是我与生俱来的力量，我不讨厌魔法。」 我感觉到肩膀重重的，原来是泰伦靠着我睡了。 不知怎的，我心里对泰伦產生了怜悯，就让他好好睡吧，至少在梦中，他不会被那些痛苦的回忆折磨。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4年12月 集齐所有材料后，我看着嘉莉和泰伦用大釜製作催眠药水。 利奥连夜赶路回来，实在累透了，所以在隔壁房间睡觉。 製作药水期间，嘉莉和泰伦都没有开口说话，表现却出奇地合拍，完全没有出现手忙脚乱的状况。大釜冒着浓浓白烟，好像快要大功告成。 「你们上药剂课曾经做过搭档吗？」我忍不住问道。 「只有一次。」泰伦回答我。「一年级的中期测试。」 「才合作过一次就这么有默契？你们真的很厉害！」我惊叹道。 「弗洛拉，别乱说话。」嘉莉谨慎地说。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嘉莉和泰伦到底是什么关係，他们是同班同学，彼此间有着不可言喻的默契。是因为他们都是高材生吗？之前我明明觉得嘉莉和克里很合衬，但现在她和泰伦在一起，我又觉得他们两个才是绝配的一对。也许我真的想得太多了。 午后，我们四个人再次来到月心湖。这次我们带上飞天扫帚，可以直接飞到山丘上的木屋前。 从窗户望进去，格森先生正在里面午睡。这是一个下药的好时机。 泰伦对大门施咒，却发现门身有反魔咒。 利奥绕到木屋旁边，对窗户使用开锁咒，没想到成功打开了。格森先生可能是觉得，不会有人挤得进这么小的窗户。偏偏利奥身形瘦小，刚好能够爬进去。 我们看到利奥把催眠药水倒进炉上的茶壶里，然后从窗户爬出来，再向窗子施咒恢復原状。 我们若无其事地敲门，等待屋主起来开门。 「又是你们几个？」格森先生一见到我们就露出厌恶的表情。 「对不起，我们没有恶意的。」嘉莉和气地说。「我们想向你请教一下关于魔镜的问题，宿舍入口厅的镜子都是你製造的吧？」 「有什么问题？」 「我们能进去谈吗？」 格森先生的态度软化下来，邀请我们进去，还为我们倒下热茶。没错，就是用那个刚才被利奥下药的茶壶。 我们四个假装喝茶，并没有真的喝下。然而，不知情的格森先生已经堕入我们的陷阱中。 擅闯民居、暗中下药……如果我在人类世界，这样做至少犯了两条罪！不过，在魔法世界这样做究竟有没有犯法？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格森先生陷入昏睡状态。 「你是谁？」嘉莉开始引导他说话。 「保罗.格森。」 「你在哪间学校毕业？」 「圣伯特洛学校。」 「当年除了莫里斯校长和洛朗部长之外，第三位校长是谁？」 「马丁.休斯。」 休斯？不就是副校长的姓氏吗？ 「这个人跟伊莉莎白.休斯有什么关係？」嘉莉追问道。 「他们是兄妹。」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八年前，全世界只有九间魔法学校，由于学费很贵，很多贫穷的巫师和女巫根本负担不起。当时有三位巫师认为每个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所以合办一所学费便宜的平民学校，而我就是他们的第一届学生。在三位校长之中，我最喜欢洛朗校长，虽然他是个黑巫师，但为人风趣幽默、没有架子，深受学生爱戴。当年学校成立了四支飞行队，分别是代表莫里斯校长的金鸟、休斯校长的银林、洛朗校长的黑月，以及休斯校长妹妹的紫雷。那段时光真的令人怀念，只可惜后来洛朗校长离开了学校。」 「为什么他要离开？」泰伦脱口而出。 「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洛朗校长提出加入黑魔法课程，结果遭到另外两位校长的强烈反对。他们为了这件事闹得很僵，最后洛朗校长主动请辞。之后，休斯校长解散了黑月飞行队，引起学生的激愤。那些拥戴洛朗校长的学生，纷纷表示想学习黑魔法，要求学校加入相关课程。 事情越闹越大，莫里斯校长为了平息学生的怨气，说服休斯校长一起推行黑魔法的试行课程。就在试行课程开始后半年，有一个学生在练习黑魔法期间意外死亡。当时的法理部长亲自来调查，发现所有相关文件都是由休斯校长签署的，但休斯校长矢口否认，还指责是莫里斯校长陷害他。为了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莫里斯校长决定罢免休斯校长，把他赶出学校。 休斯校长十分愤怒，企图放火烧死莫里斯校长以作报復，但他的妹妹背叛了他，及时通知法理部来拘捕他。最后，休斯校长因放火罪被驱逐到人类世界十五年，莫里斯校长便成为了唯一的校长，而休斯校长的妹妹因举报有功而当上副校长。那件事四年后，洛朗校长当上了法理部长，希望重新调查当年的事，但莫里斯校长反而指责整件事都是因他而起。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洛朗部长被迫放弃调查，自此跟莫里斯校长变成死敌。」 沉重的空气包围着我们四个人。 我们慢慢走出木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外的天气很冷，但也不及我们的心冷。 保罗.格森的说话，完全推翻了我对莫里斯校长和法理部长的印象。我一直以为，莫里斯校长是个善良仁慈的巫师，而法理部长是个残酷危险的黑巫师，但他们的过去却不是这回事。现在我的心情很混乱，无法思考太多。 回到月心旅馆，我们看到老婆婆正在为圣诞树掛上装饰。 原来今天是圣诞节。 泰伦凑在嘉莉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她快步走出旅馆。 「嘉莉去哪里？」我问道。 「去度过一个美好的圣诞节。」泰伦神秘地笑了笑。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4年12月 我跑到村庄入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克里！」我跑上前拥抱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圣诞节，我怎么可以不在你身边？」克里温柔地说。 「你不用陪伴家人吗？」 「我们提早庆祝了，更何况他们今晚要出席白魔法联盟的圣诞舞会。」 我们牵着手，一起在村庄里散步。虽然这里没有璀璨美景，也没有美味佳餚，但能够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我知道克里在假期过后，便会离开圣伯特洛学校，所以我很珍惜这短暂的一聚。 「嘉莉丝达，你打算送什么圣诞礼物给我？」 「对不起，我没有准备……」我紧张地说。 「别这么紧张，我想要的礼物，你已经带来了。」克里微微一笑，接着吻了下来。 暖烘烘的感觉溢满我的胸膛。 天空开始下雪，雪花落在我们身上。 我伸手接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想起了小时候的回忆。 「克里，你有没有堆过雪人？」 「没有。」 「那打雪仗呢？」 「也没有。」 「我小时候很喜欢跟朋友一起玩雪，那时候真的很快乐，什么烦恼也没有。」我用怀念的口吻说道。 「泰伦也说过，跟爱德华打雪仗，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回忆。」 「爱德华？」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克里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他的，你千万别在泰伦面前提起他！」 「爱德华是谁？」我问道。 「嘉莉丝达，你可不可以当作没听过？」 「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告诉我任何事情？转校的事、家族的事，你都不主动跟我说。如果是别人叫我不要问，那我真的会乖乖不问。但为什么连你也不能跟我说真话？」我心里有些生气。 「对不起，的确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克里把我拥入怀里。「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爱德华到底是谁？」 「他是泰伦的弟弟，在五年前病死了。」 原来泰伦面对的不只是母亲的死亡，还有弟弟的死亡！难怪他的眼神总是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如果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在了，那剩下来的是什么？」 ……「嘉莉丝达，你说得没错。他们就算不在了，也会一直都在。」 我想起了，他当时所说的「他们」，就是指他的妈妈和弟弟吧？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察觉到？ 泰伦的脸孔浮现在我脑海里。那双神秘美丽的蓝眼睛，深深地吸引着我…… ＊＊＊ 利奥.韦顿(leowhitton) 2004年12月 今天是圣诞节。 对我而言，圣诞节只是个又伤心又孤独的节日，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庆祝。 月心旅馆的老巫婆为住客准备了圣诞大餐，弗洛拉和泰伦都在厨房里享用食物。我拿了几个麵包上来房间，打算独自度过这个晚上。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自有记忆以来，我住在山边的孤儿院。住在那里的孩子，凡想得到食物或新衣服，就必须讨好大人们。只要说些虚偽、动听的话，哄得大人开心，就会有奖励。我并没有这样做，所以经常挨饿，只能穿别人不要的破旧衣服。孤儿院的孩子看我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总是故意欺负我。 后来有一天，我偷走大人的魔杖，打算在他们再欺负我的时候，拿出来吓唬他们。可是当我在他们面前挥动魔杖时，竟然真的攻击了其中一个孩子，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做到的。闯祸之后，我立即逃离孤儿院，那天刚好是圣诞节。我来到山脚的小镇，看到人们在屋里欢乐地庆祝，只有我一个孤苦伶仃地站在寒冷的街角。 在小镇流浪了几天后，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昏倒在无人的巷子里。可是当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温暖的小木屋。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收留了我，还给了我一个新名字──利奥.韦顿。他说这是他死去孙子的名字。之后他一直把我当成孙子般照顾，而作为等价交换，我称呼他为「爷爷」。 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拋弃我，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真相。 第十五章 危机？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圣诞假期结束后，我们回到圣伯特洛学校。 下学期的课程要开始了，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仍在魔法世界。虽然我很想念原本的世界，但同时又很想继续留在这里。这种心情很矛盾，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好像明知道要快点醒来，却又捨不得离开美好的梦乡。 第一节课是休斯副校长的变形课，我和安娜坐在一起。 那个严肃可怕的女人令我想起保罗.格森的说话。她出卖自己的亲哥哥，换来了副校长的职位。到底她当时是真心想阻止哥哥犯罪，还是处心积虑想当上副校长？像她这种人，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 下课后，我和安娜一起走出教室。也许是我的错觉，安娜好像比平时更沉静。 「安娜，这个假期你去了哪里？」我主动打开话匣子。 「我回家跟家人一起过。」 「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家人一起过圣诞节了，爸妈都忙着工作。」我失落地说。 「你不是跟嘉莉丝达去了比安科城吗？你觉得好玩吗？」安娜忽然问道。 「当然好玩！那里有很多有趣的商店，我真想在那里多玩几天！」 「只可惜比安科城的圣诞夜没有下雪。要是有下雪的话，那晚一定更有气氛。」 「没错，真是可惜。」我有些尷尬地说，因为那晚我并不在比安科城，根本不晓得有没有下雪，但我又不能透露月心湖的事。 接下来是布克老师的符咒课，我们一起去上课，安娜沿路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她不高兴，心里感到非常纳闷。我们只不过是一个假期没有见面，为什么感觉上生疏了这么多？ 我不断尝试打开话匣子，但每次对话都很快结束。 直到午餐时间，安娜用餐后便去图书馆当值，留下我一个人在餐厅。不知怎地，我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安娜散发出的沉静气场真的让我有点受不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子？这个假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失神地喝着热茶，没留意到彭妮走了过来。 「弗洛拉！」彭妮跟我打招呼。 「彭妮，很久没见。」 「我早上见过嘉莉，她的气息好像不太好。」 「怎么会？她不是跟平时一样吗？」我困惑地问。 彭妮朝我翻了个白眼。「你连自己堂姐心情不好都不知道吗？」 「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我仍然一脸困惑。 「唉！答案不是非常明显吗？克里转校了！」 「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 彭妮打断我的说话。「人人都知道自己会死，难道一早知道，面对死亡时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吗？」 「所以说，嘉莉还在为克里转校的事而不开心？」 「你终于察觉了吗？」彭妮没好气地说。「说到底，你才是嘉莉的亲人，为什么你不能多点关心她？」 「我不是不想关心她，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关心她。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她这么聪明能干，我这么窝囊没用，我的说话对她根本毫无作用。」 「弗洛拉！你怎会这样想？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对嘉莉来说有多重要吗？我可看得很清楚，自从你来了圣伯特洛后，嘉莉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忧鬱！」 「你是说真的吗？」我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彭妮认真地点点头。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嘉莉心中有这么重要的地位。从小就是资质生的嘉莉，总是轻而易举地成为亲戚聚会的主角，她参加了什么比赛、赢了多少奖牌，永远都是大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像我这样平凡不起眼的孩子，每次都是坐在餐桌角落，默默听着他们如何称讚嘉莉。久而久之，我对嘉莉產生了怨恨和妒忌，因为我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努力，也不可能成为另一个她。可能是出于报復心理，我一直故意避开她，甚至不愿意跟她说话，所以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私下来往，只是偶尔在亲戚聚会上碰面。直至我来到了魔法世界，才有机会跟嘉莉好好相处。 晚上，我在宿舍顶层的卧室里休息，嘉莉在书桌前做功课。 虽然彭妮说过嘉莉心情不好，但老实说，我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嘉莉，对不起。」我打破原本的寧静气氛。 「为什么无缘无故向我道歉？」嘉莉讶异地抬头看着我，她并不知道我内心对她有多懊悔。 「彭妮说你不开心，我却没有注意到。」 「你不用理会彭妮的说话，她就是这样爱管间事，不过这正是她的优点。」嘉莉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我跟克里约定了，每星期都会写信给对方，他还答应我，暑假时带我去旅行。」 「真甜蜜啊！」我脑里幻想着跟南学长一起去旅行的情境，但我知道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可是，今年暑假你不打算回去人类世界吗？」 嘉莉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已经没有必要了。我毕业后就会回去一趟，跟爸妈正式道别，然后永远留在这里，以女巫的身份生活下去。」 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会再回去人类世界生活？」 「一个人只能属于一个世界，我不能拥有双重身份。如果我选择了人类世界，就必须放弃女巫身份，让法理部没收我的魔杖、封印我的法力，终身不能再使用魔法。」 「既然法理部可以这样做，为什么当初你和爸妈反抗时，他们不直接封印你的法力，反而强行把你带来魔法世界？」我疑惑地问。 「这是不可行的。要是我没有接受过正式的魔法教育，就被他们封印法力，那就是他们的错失，因为他们剥夺了我学习魔法的权利。但要是我在毕业后才作出选择，我的决定就会具有法律约束力，日后不能反悔或作废。」嘉莉解释道。 「那你爸妈知道你的意向吗？他们真的同意你这样做？」 「我想，这样做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嘉莉失神地望向窗外。「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来到魔法学校读书，失去的只是几年的时间，但没想到原来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就算我毕业后恢復人类的身份，回到原本的世界，也不能变回以前那样。发生过的事，始终不可能毫无痕跡地消失。」 「但人类世界才是你的家！你在那里出生、长大！难道你真的捨得不再回去吗？」我激动地质问她。 「去年暑假我回家时，发现家里没有人，只留下一张字条。爸妈说他们要去旅行，不知道何时才回来。但我心里清楚明白，他们只是不想见到我。之后我去了你家，因为我长时间一个人生活，实在感到太寂寞了，很想见见自己的亲人。可是当我来到你家时，却刻意跟你们保持距离，那是因为我很害怕……很害怕有一天，连你们也会讨厌我的存在。」 「不会的！嘉莉，我绝对不会讨厌你！我很喜欢你！」我忍不住上前抱着嘉莉。 「弗洛拉，我也很喜欢你。」嘉莉温柔地说。 我心中有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出来，又温暖又心酸，害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嘉莉的内心世界，原来她一直承受着这些痛苦，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 隔天醒来时，我还在回想嘉莉昨晚的说话。 要是她真的放弃人类身份，那么我回到人类世界以后，就再也不能见到她了……分隔两个世界，不能见面也不能通讯，这真的不是开玩笑。不过无论怎样也好，我都会尊重她的决定。如果陷入这种局面的人是我，或许我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走下回旋梯，来到休息室，我刚好看到泰伦走向暗红色大门。 「早安，泰伦！」我上前跟他打招呼。 但他的反应很奇怪，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逕自走开了。 突如其来的冷淡对待，让我感到很茫然。为什么圣诞假期结束后，熟悉的人都变了样？安娜是这样，泰伦也是这样。 在餐厅吃早餐时，我、安娜和利奥坐在一起。 「弗洛拉，为什么你没精打采的？」利奥问道。 我抬头望了安娜一眼，然后轻轻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昨晚睡不好。」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假期结束而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啊，如果这个假期可以再长一些就好了。」 话音刚落，安娜手中的叉子不小心掉到地上。 「不好意思。」她尷尬地说。 「对了，利奥，你昨天搬到了顶层的房间，感觉如何？」我问道。 「顶层没有那些爱吵闹的笨蛋，感觉挺不错的。」 「那你有没有见到泰伦？」 「有啊。」 「他是不是变得有些冷淡？」我试探性地问。 「没有，还是跟以前一样。」利奥不以为然地说。 也许是我多心了，泰伦大概跟嘉莉一样，为了克里转校的事而心情不好。毕竟除了金鸟飞行队外，他们就是克里在学校里最亲近的人。 吃完早餐后，我和利奥一起走出餐厅，沿路都在聊天。 「等一下！」我忽然停下来。 「什么事？」 「安娜不见了！」我四处张望，走廊上并没有安娜的身影。 「可能她在厕所吧。」利奥猜测道。 安娜真的去了厕所吗？为什么她都不跟我说一声？ 跟利奥道别后，我独自来到二年级生的教室，却发现原来安娜已经在里面。我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等我，只是静静地坐在她旁边。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过这个状况，不知道要怎样处理才对。 一想到安娜和泰伦最近的冷淡态度，我整天都心不在焉，无法好好上课。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黄昏，我在走廊上碰见碧夫人。 「碧夫人，你好！」我高兴地打招呼。她也是从人类世界来的，所以总是带给我莫名的亲切感。 「女孩，你好！近来生活还好吗？」 「还可以。对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好奇地问。 「学校有一位老师要求我把餐点直接送到教室去，我才不得不出来。」 「你不能用魔法送餐吗？像餐厅那样使用召唤咒？」 碧夫人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人看到我们后，便把我拉到一旁，故意压低声音说︰「那间教室设有结界，无法使用召唤咒。」 「原来学校的教室都有结界，我真的不知道呢。」 「才不是！就只有那间教室而已！那是帕普的教室，他是学校的黑魔法老师。帕普的脾性很古怪，不喜欢有人走近他的地方，每次我送餐时，都只能在门口等待。可是莫里斯校长很器重他，因为近年来除了他，都没有人来应徵黑魔法老师的职位。」 「他的教室在哪里？」我心血来潮地问。 「六楼东边走廊的尽头。」 我没有去过那间有结界的教室，也没有见过帕普老师，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起这些事。 「女孩，你千万不要走近那个地方，黑魔法是十分危险的！」碧夫人语重心长地叮嘱我。 「放心吧，碧夫人，我答应过嘉莉，不会把自己捲入麻烦中。」我说道。 跟碧夫人寒暄几句后，我便回去宿舍。 现在是晚餐时间，但我完全没胃口吃东西。 我刚刚想掏出学生证让猫眼石扫瞄，但暗红色大门忽然打开了。泰伦从里面走了出来，跟我面对面站着。 「泰伦，你去餐厅吗？」我故作轻松地问。 可是他跟早上一样，没有理会我，逕自离开入口厅。 「等一下，泰伦！」我焦急地拉着他的手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泰伦还是不肯跟我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就当作我求你吧，跟我说一句话也好！」我近乎哀求地说。 「放手。」他冷冷地说。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你整个人都变了？」 「朋友？」他冷冷一笑。「在我的印象中，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为什么你会这样说？我们一起看过初雪，还约定一起看樱草花，难道你都忘了吗？」 「那又如何？」泰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泰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原因，拜託你告诉我吧！」 「你最错的是，根本不应该接近我。嘉莉丝达一开始不是警告过你吗？为什么你不好好听从她的说话？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没有把你供出来，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 泰伦说完便离开了宿舍，剩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我的心在抽搐着。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话？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对不起，弗洛拉。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已经没有办法保护你。跟你划清界线，这是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来到六楼东边走廊的尽头，教室的门慢慢地打开了。我走进去，里面一片黑暗，只有一支发出微弱光芒的蜡烛。我隐约看到帕普的身影站在窗前。 「泰伦，晚餐已经送了过来，你可以安心享用。」 「为什么你要等到晚上才开始上课？」我走到餐桌前坐下。 「因为我喜欢。」 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在我用餐的时候，帕普跟我说起黑魔法的歷史，但我一点都不想听。 「……所以说，黑魔法是尼罗一生的心血，只可惜后人的法力不够强大，无法把黑魔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导致很多珍贵的法术在不知不觉间失传了，时至今日只剩下五种最常见的咒语。第一种是驱赶咒，利用气流的特性发出攻击，带有轻微的魔法伤害。第二种是恶电咒，被击中的人会身体痲痺，手脚无法活动自如。第三种是暴风咒，威力如同龙捲风，施法时会影响附近的磁场，因此很适合用来对付恶灵和打破结界。第四种是蛮浪咒，攻击带有强烈的魔法伤害，痛楚会散佈到全身每一个部位，令人生不如死。 第五种是黑焰咒，一开始地面会出现黑色的火焰，把受害者重重包围，火焰会越来越猛烈，直至把绝望等死的受害者吞噬，火焰才会熄灭。这种黑火带有强烈的诅咒，一旦碰到，皮肤就会马上腐烂。到目前为止，只有极少数的巫师有能力解除黑焰咒，大部分受害者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到。」 「真是非常邪恶的咒语。」 「黑焰咒的原理，影射了人类当年如何烧死无数个巫师和女巫。如果你说黑焰咒邪恶，那么自私无知的人类就更加邪恶。」帕普冰冷地说。 「我不想讨论歷史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授课？」 帕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可能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比较像你父亲，爱德华比较像你母亲。我当然不是指你们的外貌，而是你们的性格。」 我冷冷地瞪着帕普。「关于洛朗家族的事，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反正比你更多。」 「你在什么时候认识我父亲？」 「反正比你更早。」 「既然如此，你知道是谁杀了我母亲吗？」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低沉地问。 「当然了。」 「兇手是谁？」我的心脏疯狂地跳着。 「反正不是你父亲。」帕普双眼盯着我，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一样。 「你要怎样才愿意告诉我真相？」 「等到你有能力打倒我。」帕普阴森地笑着。 对话结束后，帕普开始教我驱赶咒。那是黑魔法中最简单的咒语，我练习了几次已经成功学会，只不过每次施咒后，手臂都会传来一阵剧痛。 「黑魔法的力量非常强大，会侵蚀施咒者的体力和精神，所以当你的身体出现疼痛时，代表你未能完全掌握到这股力量。」帕普把果汁递给我。「喝下去吧，这个可以帮助你减轻痛楚。」 我不甘心地把果汁喝下。 「你不用感到羞耻，当年的我也嚐过黑魔法的侵蚀。痛楚会使你变得更坚韧，感觉越痛，成效越大。」 结果整个晚上，我不停练习驱赶咒，直到筋疲力尽，累得连魔杖也握不住。帕普要我回宿舍休息，便把我赶出了他的教室。我颓然地坐在走廊上，思绪回到三天前…… ＊＊＊ 三天前，是圣诞假期的最后一天。 我前往比安科城的车站，准备回到圣伯特洛学校，突然被一个叫沃尔的年轻巫师挡住去路，他说法理部长要见我。于是我被他带到法理部的总部，来到我父亲的办公室。 一走进去，我就看到一个亮丽的金发女生。 「法卡斯小姐，你先出去吧。」那个男人跟她说。 阿加莎走过我身边时，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抱怨我没有陪她参加白魔法联盟的圣诞舞会。等到她把门关上后，那个男人站起来，慢慢走到我面前。 「阿加莎跟你说了什么？」我满不在乎地问。 「她说你在圣诞期间失去了踪影。」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劳烦你出面。」我冷冷地说。 那个男人轻笑了一下。「你真的以为我这个法理部长有这么空间吗？这次我叫你来，是为了提醒你一句，远离那个叫弗洛拉.加西亚的人类女孩。你越是重视她，她的处境就越是危险。」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你知道？」 「万圣节的黄昏，边缘结界出现了不寻常的波动，我们马上就发现有一个人类混了进来。上次的例行检查，目的就是确定那个人类的身份。」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採取行动？」我质问道。 「人类女孩只是一个诱饵，我们的真正目标是，那个在背后策划行动的人。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并没有对世界安全构成任何威胁，但一个利用魔法犯罪的巫师或女巫，却会危害到我们的人身安全。」 「抓到幕后主谋之后，法理部打算如何处理那个人类女孩？」 「那是我们的决定，跟你没有关係。」那个男人低沉地说。 我紧握着拳头，但我清楚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想她因为你们十五年前的恩怨而赔上性命，她是无辜的。」 「你知道十五年前的事？」那个男人扬起眉毛。 「你离开圣伯特洛的原因，莫里斯如何陷害休斯前校长，你和莫里斯为什么结怨，我全都知道。」 「泰伦，你一向不是爱管间事的人，为什么你对这段往事如此感兴趣？是为了帮助那个人类女孩吗？」 「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真相本身。」我盯着他的蓝眼睛。「对我来说，无论事情过去了多少年也好，真相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不重要。找出真相并非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而是出于对歷史的一种尊重。任何谎言和隐暪，都是对无辜牺牲者莫大的侮辱。」 那个男人若有所思地走向窗边。「曾经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说话，那个人就是你母亲。我很庆幸自己当天离开了圣伯特洛，因为就在那天，我遇见了克莉丝朵，她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如果你真心爱她的话，为什么你要任由她死得不明不白？」我气愤地质问道。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真相。」 第十六章 双胞胎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我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失神地望着壁炉里的火焰。利奥和嘉莉分别坐在我两旁看书。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你最错的是，根本不应该接近我。」 直觉告诉我，这些都不是泰伦的真心话。但为什么他要这样说？ 「弗洛拉，你为什么在发呆？」嘉莉放下书本问我。 「泰伦最近变得很奇怪。」 「三年级的选修课开始了，他要上帕普老师的黑魔法课，可能只是有点累。」 「不是的，一定是有事发生了。」我坚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利奥问道。 「直觉。」 利奥和嘉莉互相对望，好像对我的答案感到非常无奈。 「不行！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我想站起来，但利奥按着我的肩膀。 「泰伦已经很累了，你不要去打扰他吧。」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我们圣诞假期都在一起，为什么他回来后就改变了？」 「可能是刚过去的圣诞节让他想起了妈妈和弟弟，所以最近才变得这么冷漠，他甚至连日常的课堂都没有上。」嘉莉说道。 「泰伦有弟弟？」我错愕地瞪大眼睛。 「可惜在几年前病死了。」 我的心隐隐作痛。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原来我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爱德华不是病死的。」利奥忽然说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嘉莉异口同声地问。 「在月心旅馆留宿的第一晚，泰伦告诉了我爱德华的事。大概是那个老巫婆突然说起他母亲的名字，令他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而我刚好在他身边。」 「泰伦那晚跟你说了什么？」我拉着利奥问。我真的很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今晚十二点，你们过来我的卧室再说吧。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利奥警惕地环顾四周。 ＊＊＊ 听完爱德华的故事后，我真的无法想像，泰伦这些年来是怎样度过的…… 那年，泰伦和爱德华只有十岁，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洛朗部长特意为儿子找来了一位黑魔法老师，希望他们及早学习黑魔法。可是双胞胎的反应非常极端，泰伦强烈反对这个安排，而爱德华却很渴望赶快开始上课。为了这件事，双胞胎吵架了。 「爱德华，为什么你想学习黑魔法？」泰伦不屑地问。 「我们的父亲是黑巫师，我想学习黑魔法有什么问题？」 泰伦生气地打了爱德华一拳。「难道你也想成为一个黑巫师吗？」 爱德华没有回话，只是用手背轻轻擦拭嘴角渗出的鲜血。 「你明明知道，我们的母亲是死于黑魔法的！为什么你还要学习这种可怕的法术？」泰伦吼道。 「可恨的是那个杀人兇手，而不是黑魔法！」 「我不管！我不准你学！」 「你才不能管我！」爱德华倔强地反驳道。 双胞胎陷入了冷战，他们都不愿意跟对方说话。在这段期间，爱德华独自一个上课，每天努力地练习黑魔法，可是由于他年纪尚小，很快便受不了黑魔法的侵蚀，导致自己伤痕纍纍。看到弟弟受伤的泰伦，心里很难受。终于有一个晚上，泰伦主动去找爱德华，坐在他的床边。 「你的右手僵硬了，而且抖得很厉害。」泰伦担忧地说。 「皮尔老师说过，只要我能够控制黑魔法，身上的伤就会好了。」 「只要你停止上课，就不会再受伤。」 「泰伦，你知道的，我决定要做的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爱德华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为什么你要学习黑魔法？我不相信你甘愿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黑巫师。」 「因为我想变得更强。」 「要多强？」 「直到我有能力保护你。」 「傻瓜！」泰伦轻轻一笑。「我才不用你的保护。」 「如果我早一点学会黑魔法就好了，我真的很想保护母亲。」 「爱德华，她已经不在了。」 「我当然知道，但将来也会出现一些重要的人吧？母亲说过，我们是她的宝贝。那么我结婚后，我的孩子也是我的宝贝。为了将来那些重要的人，我得及早准备一下。在遇见他们之前，把自己变成强大的巫师，这样我才能够保护好他们。」 过了一会儿，爱德华呼呼入睡。泰伦轻抚弟弟的头发，心里想着，原来这傢伙已经想得这么长远。 几天后，皮尔老师带爱德华去森林练习暴风咒，泰伦偷偷尾随他们，躲在树后观看他们上课。这个咒语对于一个十岁小孩来说，难度可谓非常高，因此爱德华一直没有成功。后来经过皮尔老师的耐心指导后，爱德华终于发挥到暴风咒的一部分力量。 「虽然这个程度还不足以打破结界咒，但以一个十岁小孩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皮尔老师讚赏道。 「真的吗？我还想继续练习！」 「下星期吧。我这几天有事要出远门，不能跟你上课。」 接下来的几天，皮尔老师果然没有来上课，但爱德华不想停止练习，于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跑去森林。泰伦发现爱德华不在屋里，估计他去了森林，正想出去找他时，洛朗部长刚好回来了。 「泰伦，你想去哪里？」洛朗部长问道。 「没有！我哪里都不想去！」泰伦回到客厅，完全不把父亲放在眼里。自从他知道父亲没有为死于黑魔法的母亲讨回公道后，他便对父亲和黑魔法產生了深深的怨恨。 「爱德华在哪里？」洛朗部长走进客厅。 「他在卧室睡觉。」泰伦故意说谎。 洛朗部长转身走向爱德华的卧室，可是泰伦又说︰「别吵醒他！他练习时受伤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那好吧，我先跟你说好了，我打算在你和爱德华十三岁的时候，把你们送去黑魔法学校。」 「什么？我不会去！我绝对不会学习黑魔法！」泰伦生气地说。 「泰伦，也许你认为黑魔法很邪恶，但我想你知道，善恶不在于力量，在于人心。」 「别跟我说废话！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去黑魔法学校！」 洛朗部长叹了口气，然后举起魔杖，对客厅设下结界咒。 泰伦见势色不对，马上衝上前，扯着洛朗部长的斗蓬。「你想怎样？你要把我困在屋里吗？」 「我认为你需要时间考虑清楚。」 「放我出去！你这个混蛋！」 洛朗部长把魔杖架在泰伦的脖子上，用微慍的语气说︰「要是你母亲听到你如此无礼的说话，她一定会很失望。」 「要是她知道你没有为她找出真兇，她会更失望。」泰伦冷冷地说。 「你母亲的死，背后牵涉到很多事情，现在不是让你知道的最佳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等到你和爱德华从黑魔法学校毕业。到时候，我会把一切的真相告诉你们。」 对话结束后，洛朗部长便离开了屋子，当时他以为两个儿子都在屋里，却不知道爱德华偷偷跑去森林。 被困在屋里的泰伦，不停尝试施咒攻击父亲的结界，但结界丝毫无损。泰伦无助地拋下魔杖，把怨气转移到家具上。桌椅全部被推倒，装饰品全部被打碎，整个客厅变得面目全非。 发洩一轮后，泰伦疲倦地坐在地上，但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绞痛，他从来没有试过这种痛。泰伦痛苦地喘气，用手按着胸口，痛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被尖锐的东西刺穿了胸膛一样。他感应到爱德华的气息，这是来自爱德华的呼唤。那傢伙受了重伤…… 现在必须赶快去森林找爱德华，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泰伦立即抓起魔杖，用尽全身力量攻击结界，但一点作用也没有。 有什么咒语可以对付结界咒？记得上次偷看爱德华上课时，皮尔老师说过暴风咒能够打破结界。 「我可以的。」泰伦喃喃自语，手里紧握着魔杖，脑里想着皮尔老师如何指导爱德华。他集中精神唸出咒语，一股灰白色光束从魔杖发出来，狠狠地击中了结界。 打破结界后，泰伦马上跑向大门，衝到外面去。 在前往森林途中，洛朗部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手把泰伦拉向他的飞天车。 「放手！我要去找……」 「他被送到魔疗院，有人在森林发现了他。」洛朗部长把泰伦推进飞天车，随即驶往魔疗院的方向。 泰伦的胸口绞痛着，他只想儘快见到爱德华。 「我一收到魔疗院的消息，马上赶回屋里，发现你不在。是你自己打破我的结界咒吗？」洛朗部长问道。 「魔疗院那边怎么说？」 「树枝刺穿了他的胸膛，幸好有人及时发现他，用魔法暂时凝固他的血液，避免失血致死。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情况并不乐观。」 来到魔疗院后，洛朗部长带着泰伦上去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爱德华，身体十分虚弱。儘管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因为他不想让家人看到他痛苦的样子。鲜血沿着他的手滴落到地上，形成一滩血水。 「爱德华！」 泰伦扑上前，紧紧地抓住爱德华的手。 「泰伦，我终于等到你……」爱德华的声音很虚弱。 「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我要去见母亲了……」爱德华吃力地说。 「不行！我不准你死！」泰伦激动地说。 鲜红色的血液不停从爱德华的胸口涌出来，看来凝固魔法开始失效。泰伦用手捂着爱德华的伤口，试图阻止血液流出来。很快地，泰伦的双手也染满鲜血。 「快去找人过来！」泰伦转头对洛朗部长吼道。「你不是法理部长吗？你的权力不是很大吗？快点救救他！我求你！」 「……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你们救不了我……」爱德华的视线从泰伦移向洛朗部长，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再没有力气说话。 「爱德华，你不准死！你听到了没有？」 「……傻……瓜……」爱德华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爱德华的表情永远凝结了。 泰伦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鲜血仍然从爱德华的胸口渗出来，染红了泰伦的视线。每一滴血都彷彿千斤重，重重地溅在泰伦的心头上。 ……「为什么你要学习黑魔法？我不相信你甘愿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黑巫师。」 ……「因为我想变得更强。」 ……「要多强？」 ……「直到我有能力保护你。」 别开玩笑…… 「爱德华，不要玩了！你快起来！这样不好玩！」泰伦失控似的摇着爱德华的身躯。 「他已经死了。」洛朗部长脸色沉重地按着泰伦的肩膀。 「我不相信！你说谎！快点叫他起来！」 被悲痛冲昏了头脑的泰伦，发狂地大吼大叫。爱德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一丝气息。洛朗部长几经辛苦，才成功制服发狂的泰伦，强行把他带回家。 后来洛朗部长把爱德华安葬在冬青墓园，让他跟他母亲永远沉睡在同一片土地下。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我还清楚记得，在爱德华死去那天，我整晚都没有睡觉。因为我害怕入睡后会梦见他，第二天醒来发觉只是一场梦，我得再一次接受他死去的事实。曾经有无数个冰冷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爱德华的脸，那张跟我长得一样一模的脸孔。自出生以来，我们从没有分开过，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而我生命的一部分也跟随他埋葬在冬青墓园里。 「很好，你表现得不错。」帕普站在教室的角落。 我疲倦地瘫坐在地上，手里紧握着魔杖。 「你的伤怎样？」帕普拉开窗帘，让月亮的光芒射进来。我下意识地举起手遮住眼睛。 「没事。」 「你需要休息了。」 「不必，我可以继续练习。」我忍着痛站起来，脚步有点不稳。 「无论是多出色的巫师，也需要休息，连你也不例外。明天我会教你暴风咒，今晚好好睡吧。」 「暴风咒？」我好像回到了爱德华死去的那天。 「五年前你只是侥倖，不代表你完全掌握到暴风咒。」帕普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一样。 「但我还没有学会恶电咒。」 「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别开玩笑。」 「非常好，我很期待明天的课堂。」 离开帕普的教室后，我回到宿舍，身上带着伤，连走路也觉得有些吃力。 我混进药剂系的绿塔，来到阿加莎的卧室。她一见到我，马上露出一个嫵媚迷人的笑容。 「泰伦？」她把我拉进去。 阿加莎的卧室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大概是她燃点了香薰蜡烛。她的床单和棉被都是紫色的，柜子里放满了林林总总的乾花和药瓶，书桌上有一个金色大釜。 「你有没有治疗药水？」 「等我一下。」阿加莎打开柜子，找到一瓶蓝色的药水。 我从后抱着她，闻着她头发散发出来的香味。 「真的很香。」我呢喃着。 「那你喜欢吗？」她轻柔地问。 「喜欢，我很喜欢。」我把她转过来，热情地吻着她。阿加莎的双唇很柔软，吻起来很舒服。 我们吻了很久，阿加莎好像想有进一步行动，但我现在不想。 「最近你有没有克里的消息？」我问道。 如我所料，一提起克里，她整个人都洩了气。 「你明知道我和他没有联络。」 阿加莎把药水递给我，我立即一口喝光。这种药水很难喝，害我忍不住咳嗽起来。阿加莎把我扶到床上，轻轻地为我拍背。 「克里写信给我，说是训练时受伤了，浑身都是瘀伤。」 阿加莎没有说话，装作不感兴趣。 「你的治疗药水很有效，我的伤好像不痛了。」 「别说谎，药水没这么快起作用。」 我轻轻一笑，从床上站起来，但阿加莎拉住了我。 「泰伦，不要走。」 「现在很晚了，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好吧。」 这个晚上，我抱着阿加莎入睡，她知道我常常失眠，特意燃点有助睡眠的香薰蜡烛。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睡得这么香甜了，连阿加莎起床也浑然不知。 我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一个。 阿加莎留了字条，说桌上的两瓶药水是给我的。 我下床走向书桌，其中一瓶是蓝色的治疗药水。我打开另一瓶药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是左手香的气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左手香汁有去瘀的功效。这很明显不是给我的。 在吃早餐前，我把左手香药水打包寄去珀伽索斯飞行学校。 第十七章 恶灵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我独自站在六楼东边走廊，抬头欣赏月色。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当时没有跟那个男人赌气，坚持出去找爱德华，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场致命意外？一个十岁小孩单独在森林练习暴风咒，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但为什么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真正害死爱德华的人，其实是我才对。我没有资格当他的哥哥。 上课的时间到了，我走向走廊尽头的教室，帕普已经在里面等我。 「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有没有梦到爱德华？」帕普的语调很冰冷。 「跟你有什么关係？」我冷冷地回应他。 「我以为暴风咒会让你想到他。」帕普挥一挥魔杖，教室的桌椅自动堆叠起来。「爱德华当年因为暴风咒失控而死，所以这个咒语的难度对你来说是最高的。技术可以依靠日积月累的练习，心魔才是真正的障碍物。泰伦，你必须克服这个心理难关。」 我紧紧握着拳头。他一提起爱德华，我的胸口就揪着痛。 接着帕普向我示范暴风咒的威力，刚刚堆叠起来的桌椅被咒语击中，立即朝四面八方飞出去，凌乱地散落在地上。部分桌椅甚至扭曲变形。如果被暴风咒击中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真的无法想像会发生什么事。 「这只是暴风咒百分之一的力量，换你来试试看。」帕普一挥魔杖，把东倒西歪的桌椅恢復原状。 我走上前，紧握着魔杖，指向眼前堆叠如山的桌椅。 咒语在脑里回旋着，但我就是没有办法唸出来。 「泰伦，我在等着。」帕普淡淡地说。 我集中精神，尝试唸出咒语，可是每次想开口时，爱德华的脸就会浮现在脑里。苍白的脸庞，红色的双手，血腥的味道，这是我对他最后的回忆。 冷不防地，帕普夺去我手中的魔杖。 「看来是我太急进了，你还没有准备好。」 「我可以的！让我再试一次！」我不甘心地说。 帕普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魔杖还给我。 这次我终于成功唸出咒语，但力量非常弱，桌椅原封不动屹立原处。跟刚刚帕普的示范相比，这简直逊毙了。 「表现得很好。」 「你是在讽刺我吗？」我不满地问。 「至少你能把咒语唸出来，这是很大的进步。」 「我想继续练习。」 「随便你。」帕普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埋头看书。 这晚我练习了很久，始终无法发挥暴风咒的威力，表现甚至比当年的爱德华还要差。每次施咒后，手臂都会传来一阵剧痛，慢慢地连肩膀也开始疼痛。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从窗帘透进来的晨光推测，现在大概是清晨时分。 帕普依然在看书，脸上没有丝毫倦容。 「我不明白。」我放下魔杖，疲倦地坐在地上。 「不明白什么？」帕普从容地问。 「我第一次使用暴风咒时，力量明明足以打破结界咒，但现在无论我怎样练习，也无法发挥应有的水平。」 「我已经说过了，当年你只是侥倖。」 「到底我要怎样做才能够学会暴风咒？」 帕普合上书本，直直地看向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你会怎样做？」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帕普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去上黑魔法课，因为帕普向莫里斯请假了，这几天都不在学校。自从下学期开始后，我一直没有上过日常的课堂，所以当我出现在布克的符咒课时，大部分人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我。 我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泰伦，你今天竟然来上课，我是不是眼花了？」彭妮调侃道。 「当然是你眼花了。」 「帕普老师的教室到底是什么模样？那是整个城堡最神秘的地方！」她饶有兴趣地问。 「要是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去修读黑魔法。」 「你这个臭小子！」彭妮生气地说。 我没有理会她，但老实说，我并不讨厌她。 下课后，我慢慢走出教室，在走廊上看到嘉莉丝达的身影。 「嘉莉丝达。」我上前叫住她。 「什么事？」她用那双湖水绿的眼睛看着我。 「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我们走到较为偏僻的位置，远离人群。为免对话被人偷听，我故意跟嘉莉丝达靠得很近，几乎贴在她的耳边说话。 「原来我父亲一早知道了弗洛拉的身份，他暂时没有行动，只是想引出幕后黑手。」 「那么，洛朗部长之后会怎样处置她？」嘉莉丝达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他不愿意告诉我。」 「我要去找莫里斯校长。」 嘉莉丝达转身走开，但我一手把她拉住。「别傻了，他根本不会帮你。」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尽力帮助我们！」 「就算他知道了，他又能做些什么？」我反问道。 嘉莉丝达沉默下来。 「更何况，莫里斯是个怎样的人，我相信你也很清楚吧。当年他把所有罪名推到休斯前校长身上，他简直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懦夫！」 「这是十五年前的事，现在的他已经改变了。」 「你该不会还在相信他吧？」我不屑地问。 她没有回答，但我已经猜到她心中的答案。 「没想到你比弗洛拉更天真。」 「在魔法世界，除了莫里斯校长，我还能相信谁？」嘉莉丝达瞪着我，眼神中带着无助和失望。 我无法回应嘉莉丝达的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至少她说中了一点，在我们的世界，根本没有人值得信任。 ＊＊＊ 利奥.韦顿(leowhitton) 2005年1月 假日的休息室特别寧静，大部分学生都坐火车去城里游玩，剩下来的人不是温习就是睡觉。 外面天气很冷，我和弗洛拉留在休息室，坐在壁炉旁边取暖。 「利奥，你说我会不会死在魔法世界？」弗洛拉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样说？」 「原来泰伦的爸爸……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她沮丧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是泰伦告诉嘉莉的。」 「那么你要写下遗书吗？我可以帮你交给嘉莉丝达。」 「利奥！」弗洛拉生气起来。「你可以认真一点吗？这个话题是非常严肃的！」 「好吧，那你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 我拍拍弗洛拉的肩膀，说道︰「事情还未去到最坏的地步，你别太灰心。」 弗洛拉把脸埋在双膝间，整个人没精打采。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休息室的门，是三年级的彭妮。这个女生是嘉莉丝达的朋友，而且是银林飞行队的成员。由于很少女巫喜欢飞行运动，所以我对她特别有印象。 彭妮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来到我们面前。 「弗洛拉，嘉莉有事找你，她正在符咒室等你。」 「什么事？」弗洛拉抬头问她。 「你亲自去问她吧。」 弗洛拉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离开了休息室。可是我心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嘉莉丝达不直接回宿舍，反而叫人来找弗洛拉过去？这完全不像嘉莉丝达平日的作风。 「你是彭妮，对吧？」我对那个女生说。「嘉莉丝达为什么不直接回宿舍？」 她没有回答，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你是聋子吗？」我故意刺激她，但她依然没有反应。 这件事真的很不寻常，难道是个陷阱？ 我马上站起来，想出去找弗洛拉，但彭妮竟然拿出魔杖对付我。她板着脸，朝我施了个绑绳咒，试图阻止我的行动，幸好我及时避开。可是她的攻势没有停止，咒语一个接着一个而来，把我迫得无处可逃。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转身跑上回旋梯，来到顶层，拼命地拍打泰伦的房门。 「小鬼，我现在很累，没空应酬你。」泰伦正想把门关上，但被我一手挡住。 「弗洛拉出事了！」 「什么？」他讶异地问。 「有人用魔法控制了彭妮，让她把弗洛拉骗到符咒室去，这绝对是个陷阱！你快点去救她吧！」我焦急地跟他解释。 泰伦立即跑出来，沿着回旋梯往下走。 「你要小心彭妮，她正在休息室埋伏！」我跟在身后提醒他。 一来到地下的休息室，彭妮果然马上发出攻击，我们被迫退回楼梯间。泰伦紧握着魔杖，看准时机朝彭妮施了个昏睡咒，她随即如木偶般倒在地上。 「小鬼，你留下来照顾她！」说完，泰伦飞快地衝出了宿舍。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我来到符咒室，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嘉莉？你在吗？」我的心不安地跳动。 为什么嘉莉叫我来，但她自己又不出现？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突然一阵寒气从脚底涌上来，我往下望，发现地板正在慢慢结霜。恐惧的感觉痲痺了我的脑袋，到底为什么室内的地板会结霜？为什么我会感觉到身后阴风阵阵？ 虽然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半透明的长发白裙女子飘浮在空中，她正对我露出狰狞的笑容。 只是幻觉而已……我闭上眼睛催眠自己。但当我睁开眼睛时，长发女鬼仍然还在！而且她的脸孔正贴着我的脸孔！ 「啊啊啊！」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女鬼诡异地笑着，朝我伸出一隻枯瘦的手。突然间，我整个人被一股寒气包围着，体内好像有些「东西」在拉扯，让我很难受、很辛苦，痛得几乎想死。喉咙发不出声音，四肢僵硬起来，感觉上我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自己。 我的眼皮垂下来，很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顿觉…… 在我快要失去意识时，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弗洛拉，不要睡！」 「是谁？」我迷迷糊糊地问。 「你一旦睡着，灵魂就会被吸走！你一定要保持清醒！」 「泰伦，是你吗？我一定是在做梦了……」 「你没有做梦！这是真的！想想你的家人和朋友，你很想回去见他们，对不对？」泰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几乎听不见。 「家人？爸妈在意他们的工作多于我，那天我被亚罗老师罚留堂，他们也没有来学校。朋友？雪莉明知道我喜欢南学长，还一直跟他保持曖昧关係，她真的有把我当作朋友吗？我在人类世界是个失败者，没有漂亮的长相，没有特别的才能，一点用处都没有。休斯副校长说得没错，我就跟地上的垃圾没两样……」 「弗洛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烦恼，我有，克里有，阿加莎有，嘉莉丝达也有！但我们都没有选择放弃！因为我们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帮助我们。真正让你痛苦的人，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雪莉或南学长，更不是休斯那个老女人，而是你自己！」 泰伦这番话好像说到我的心坎里，让我的心感到很温暖。 「泰伦，谢谢你，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我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符咒室，看到一隻恶灵正在吸走弗洛拉的灵魂。恶灵是一种黑暗邪恶的生物，透过吸取活人灵魂来延续寿命，只有法力高强的巫师才有能力消灭它。以我目前的实力，最多只可以把它赶走。 看到弗洛拉快要不行了，我衝过去施了一个驱赶咒。 虽然恶灵被我的咒语击中，但事实上，这个咒语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惹怒了它。我挡在弗洛拉面前，把魔杖直直地指向它。 恶灵看了我一眼，随即露出狰狞的表情，张开嘴巴吐出寒气，还伴随着尸体腐烂的霉味。 弗洛拉的精神越来越虚弱，于是我回头跟她说话，让她保持清醒。 一个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想法特别负面消极。这种负能量正正是恶灵最喜欢的精神食粮，所以弗洛拉越沮丧，恶灵的力量就越强。为了阻止恶灵变强，我唯有说一些正面说话，鼓励弗洛拉振作起来。 恶灵知道我在坏它好事，便开始主动攻击我，企图吸走我的灵魂。 我不停施展驱赶咒，但看来作用不大。 「泰伦，谢谢你，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背后传来弗洛拉的声音。 恶灵大吼一声，高速朝我衝过来。它现在非常生气，因为我消除了弗洛拉的负面情绪。恶灵穿过我的身体，我立即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体内的血液彷彿被冻结，无法流动。如果我再不反击的话，不但是弗洛拉，就连我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到底我可以怎么做？ ……「第三种是暴风咒，威力如同龙捲风，施法时会影响附近的磁场，因此很适合用来对付恶灵和打破结界。」 是暴风咒？ 恶灵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我不假思索地唸出了暴风咒的咒语。 一股强大的白色力量从魔杖发出来，直直地衝向半空的恶灵。由于暴风咒的力量很强大，我的身体也承受着同等份量的黑魔法侵蚀。随着体力迅速下降，我握着魔杖的那隻手也开始颤抖。 暴风咒的力量慢慢减弱，恶灵向我步步逼近。 再这样下去，我的体力会消耗殆尽，到时候只有等死。 黑魔法的侵蚀越来越厉害，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为什么你要学习黑魔法？我不相信你甘愿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黑巫师。」 ……「因为我想变得更强。」 ……「要多强？」 ……「直到我有能力保护你。」 爱德华，求求你，让我再多坚持一会儿。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眼前死去，特别是弗洛拉。她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孩，如果你认识她，你也一定会尽力保护她…… 一段久违的回忆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那天母亲握着我和爱德华的手，把我们的手交叠在一起。 「泰伦、爱德华，你们好好听着，能够找到一个可以互信的人，比起学习任何一种法术还要来得困难。所以如果你们找到了，请记住不要轻易放弃，因为这是上天送给你最珍贵的礼物。」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很清晰，彷彿她就在我身边一样。 ……「真正重要的东西，会永远存在于心里。那些曾经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会转化成我们的回忆，跟随我们一起活下去。只要我们没有忘记，那些人、那些事，一直都在。」 没错，母亲和爱德华一直都在，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双手紧紧握着魔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来对抗恶灵。 暴风咒所產生的白色旋风穿透了恶灵，在它的透明灵体鑽出一个洞来。恶灵发出高频率的尖叫声，留下一个愤怒的眼神便化成一团烟逃走了。 随着它的离开，笼罩着符咒室的寒气也随即消失。 一阵剧痛迅速传遍全身。我辛苦地喘着气，每吸入一口气，胸口都会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不知怎的，痛楚越明显，我的心便越踏实。当年的爱德华也嚐过这种痛吧？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他的感受了。 我回头望向弗洛拉，看到她软软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弗洛拉！」门口传来嘉莉丝达的声音。 她跑过来我们身边，把失去意识的弗洛拉扶起来。 「是利奥通知我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没事了，你把弗洛拉送回宿舍吧。」我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泰伦，你受伤了？」嘉莉丝达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我没事。」我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慢慢走向符咒室的大门。 「泰伦。」嘉莉丝达叫住我。「谢谢你。」 我来到六楼东边走廊，走向尽头的那间教室。 彭妮被人用魔法控制，恶灵忽然出现在圣伯特洛学校，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个在背后安排一切的主谋，除了他，我想不出其他人。 可是，当我走到门口时，却意外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帕普，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这是我父亲的声音。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我真的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暴风咒一直是泰伦的心魔，为了帮助他，我特地请假出去找来一隻恶灵，再设局引导他出手。虽然这不是最好的训练方法，但正如你所见，效果非常理想。现在泰伦终于可以克服心理障碍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你利用人类女孩做饵诱，你可知道这样做对她来说有多危险？稍有差池，她随时会死于非命！更何况，你竟然让一个未成年巫师来对付恶灵，你可曾想过，万一泰伦失败了，他也会有生命危险！这件事牵涉到两条人命，你却漠不关心？」 「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对泰伦有足够的信心。人类女孩是他的朋友，他一定会用尽全力去救她，正如他当年为了爱德华而打破你的结界咒一样。戴维，你知道的，魔法力量跟血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係，泰伦是你和克莉丝朵的儿子，他绝对有这个能力，我这样做只是想帮他一把。而且，我没有害他的理由，你知道的。」 短暂的沉默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 「我郑重警告你，不要有下次。」那个男人说，语气非常强硬。 他这是在担心我吗？ 「戴维，你专程来到学校，不只是为了跟我聚旧吧？」帕普转移了话题。 「我是来找莫里斯的。他回来了──马丁.休斯。」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安娜.潘奇(annaprinky) 2005年1月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向泰伦告白。 自从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他，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他。每次在走廊上的擦身而过，都会令我的心狂跳不止。那次在图书馆短暂的眼神接触，是我出生至今最美好的回忆，我真的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秒。 傍晚时分，我故意在宿舍的入口厅徘徊。我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去上黑魔法课。 那扇暗红色大门慢慢地打开，走出来的人正是泰伦。 当我的双脚不自主地走向他时，我多么渴望他能听到我急促的心跳声，好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我们面对面站着，四目交投，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你是安娜吧？」他竟然主动问我。 「对啊，没想到你会记得我。」我内心的勇气又增加了一点。「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说……」 「是不是弗洛拉有事？」他紧张地问。 我彷彿听到心碎的声音一样。原来在泰伦的眼中，只有弗洛拉，根本没有我。 「……她没事。」我黯然地说。 「那就好了。」 泰伦走过我身边，逕自离开了入口厅。我没有追上前，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暗恋他一年多了，每天都想见到他，脑里不断幻想他主动跟我说话的画面，甚至奢望有一天他会喜欢上我。儘管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跟美丽出色的阿加莎相提并论，但我心里一直无法放弃泰伦。每次见到他，我就会陷入苦恋的漩涡中。哭过、痛过、失落过…… 败给阿加莎，我无话可说；但败给弗洛拉，我很不甘心。她只是一个什么魔法都不懂的人类，来了圣伯特洛不过两个多月，究竟为什么她能够轻易地走进泰伦的心？ 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我走进教室，帕普正在里面看书。 这傢伙似乎很喜欢看书，教室角落有一个残旧的书柜，放满了不同种类的书籍，甚至有几本《人类研究学》。据说这本书的作者曾经犯罪，被法理部驱逐到人类世界，刑期届满后把经歷写成书，一度成为黑猫书店最畅销的书籍。我看过这本书，内容没什么特别，不外乎是描述作者如何被人类歧视和嫌弃，好比他第一次乘地下铁买车票时，因为搞不懂售票机的操作而弄了很久，而排在他后面的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废物。」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上课。」帕普抬头看向我。 「痊癒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掌握黑魔法了。」 「别这么自负。」帕普冷冷一笑。「那天你父亲来过，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我知道。」 「你知道？」 「那天我在门外听到你们的对话。」 「偷听并不是美德。」帕普平静地说，不带一丝感情。 「帕普，我有点好奇，很多人都尊称我父亲为洛朗部长，但那天我却听到你直呼他的名字。这有两个合理的解释，要么你们的关係非常要好，要么你们的身份地位是平等的。」我细心观察帕普的表情变化，哪怕是一个皱眉、一个眨眼也不放过。 「你到底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你父亲呢？」他巧妙地反问道。 「当然是你。」 「戴维有个坏习惯，对于自己的事，总是喜欢说反话。看来你遗传了他的陋习。」 「我要的是答案。」我瞪着他。 「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你一早知道的，我直呼他的名字有多奇怪？」 「你们两个是怎样认识的？」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他越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越想知道。 「我们如何相识，这很重要吗？」 「我总觉得你不是一个普通的黑巫师。」既然他不愿意透露，我乾脆直接说出心里话。 「你怎会这样想？」帕普盯着我看。 「能够轻易收服一隻恶灵，并把它带回来学校，普通巫师根本做不到。」 「要不然我怎样当你的老师？」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帕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再次问道。 「你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他高深莫测地说。 我知道我不可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任何事，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曾经向破树洞打听帕普的来歷，但毫不意外地，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也曾经偷偷溜进教员室，查看帕普的职员资料，但上面除了他的名字，什么资料也没有。我不相信有人能够没有过去，只是他隐藏得太好。 为什么他要隐藏自己？为什么他法力强大却甘愿只当一个老师？为什么他跟我父亲如此熟络？一切都是未解之谜。我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他是黑魔法联盟的成员。 ＊＊＊ 安娜.潘奇(annaprinky) 2005年1月 翌日早上，我坐在餐厅里，却没有胃口吃早餐。 弗洛拉坐在我对面，她两旁的人分别是利奥和嘉莉。看到他们三人相谈甚欢，我心里不是味儿。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们是朋友，但原来我的存在是多馀的。 一整天，我的心情糟透了。上药剂课时，我不小心把过量的硫磺粉加入大釜，结果引发一场小型爆炸，被老师当眾痛骂一顿。以前的我一定会很难过，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无论我有多努力学习魔法，泰伦眼里根本没有我。 很快又到了傍晚时分，我没有去餐厅，反而在城堡的走廊上徘徊。 我从来没有试过如此沮丧。我真是一个失败的女巫，什么都做不好，连一个普通人类也比不上。 「安娜。」 回头一看，弗洛拉正朝我走过来。 「你为什么不吃晚餐？」她假装担忧地问。 「我不饿。」 「最近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弗洛拉沉默地看着我，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你这样看我？」我忍不住问道。 「安娜，最近你整个人都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讽刺地问。 「当然了，我们是朋友，我很想关心你！」她假惺惺地说，我差点被她骗倒。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你有骗过我吗？」我紧盯着弗洛拉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回避我的目光。 「我……」 「答不出来吧？」我冷冷地笑着。「我再问你一次，圣诞节那天你去了哪里？」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跟嘉莉一起去比安科城！」 没想到弗洛拉说谎时仍面不改容，我还真的低估她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圣诞夜没有下雪吗？」 「对啊。」 「其实那晚的雪下得很大，但你根本不知道，因为你当时不在比安科城。」 谎言被揭穿后，弗洛拉开始慌了起来。 「安娜，你听我解释！」 「圣诞假期的第一天，我在城里看到你、嘉莉、利奥和泰伦一起去借扫帚。起初我也不觉得怎样，但之后我问你去了哪里，你只说跟嘉莉去比安科城。可是事实上，你们四个一起去了其他地方。弗洛拉，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朋友的话，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谎？」 「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我阻止她说下去。「算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圣诞节那天你是不是跟泰伦一起度过？」 「安娜……」 「是不是？回答我！」我激动地说。 「没错，那天我们是在一起，但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样……」 「你给我闭嘴！」 空气好像瞬间凝结了。 弗洛拉似乎被我吓倒，一句话都不敢说。 「弗洛拉.加西亚，你真的很幸运吧？什么魔法都不懂，却赢得所有人的疼爱！高材生嘉莉丝达是你的堂姐，小天才利奥是你的朋友，连天才学生泰伦也是你的朋友！围在你身边的全是厉害的人，微不足道的我又算得上什么？一直以来，我是多么的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出色的女巫，好让泰伦有天能留意到我的存在……但你的出现却令我的努力白费了！」 「安娜，你怎会这样想我？」弗洛拉的脸色很苍白。 「我受够了！我很讨厌你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你在，就永远没有人会留意卑微的我！他们只会围在你身边打转！我真的不明白……我究竟有什么比不上你？」 我拋下弗洛拉，一个人跑去厕所洗脸。 刚才一口气把积压多时的心声说出来，真的很痛快，但为什么眼泪却不受控地流下？弗洛拉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明明很珍惜这段友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恨她？ 关上水龙头后，我垂头丧气地走出厕所。 走廊的角落忽然冒出一团黑烟，慢慢地化成人影，散发着一股阴暗的气息。 我还来不及尖叫，就已经被魔法击昏了……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安娜说得没错，是我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要不是她说出来，我也察觉不到她的心结。她刚才说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留意到她……这种比下去的感觉，我应该很清楚才对。在人类世界的我，又何尝不是被漂亮的雪莉给比下去？雪莉是我的好朋友，但只要有她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在她身上，而我总是被人忽略……我明明很清楚这种说不出的难受，却用同样的方式去伤害安娜。这的确是我的错…… 我魂不守舍地走进餐厅，随便找个座位坐下。 这天的晚餐很丰富，有烤鸡和煎鱼柳，但我没心情享用。 过了一会儿，休斯副校长快步走进来，大声向我们宣佈︰「请所有学生马上返回宿舍，不得在城堡里游盪。违反者将会受到处分。」 现场的学生窃窃私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种杂乱的声音让我感到有点不安。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我不停从人群中寻找安娜的身影。到底她在哪里？刚才她不在餐厅，说不定还不知道现在的状况。不行！我必须去找她！ 我偷偷从人群中溜出来，跑向厕所的方向。 不过，厕所外面站着两个人，吓得我马上躲起来，免得被他们发现。 「嘉莉丝达，圣伯特洛学校正面临最大的危机。」这是莫里斯校长的声音。 「校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嘉莉问道。我竖起耳朵偷听。 「副校长的哥哥──马丁.休斯，曾经是学校的另一位校长，他在十五年前因纵火罪而被驱逐到人类世界，但现在他的刑期届满了。刚才他来过学校，还捉走了一个学生。」 「是谁？」嘉莉紧张地问。 「二年级的安娜.潘奇。」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5年1月 莫里斯校长把所有老师召集到校长室，气氛严肃凝重。 「莫里斯校长，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加西亚也在这里？」休斯副校长紧盯着我看。 「有些事情，我想让她知道。」莫里斯校长沉重地说。「伊莉莎白，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做？」 「当然是通知法理部了，这不是非常明显吗？」 「休斯副校长，我不认同你的提议。」布克老师神情认真地说。「依我的推断，马丁.休斯很可能跟人类女孩的事有关係，如果我们通知了法理部，可能会使人类女孩的事曝光，到时候她将会被处死。」 「所以你认为一个人类比我们的学生重要？布克，你是这样想的吗？」休斯副校长质问道。 「弗洛拉.加西亚也是我们的学生。」布克老师反驳道。 「我一开始就反对将她留在学校！如果我们当初把她交了出去，现在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讨论这些无谓的事！」 「休斯副校长。」霍西老师打断他们的对话。「马丁.休斯是你的哥哥，为什么你不试试找他谈判？若我们可以私下解决，就不必惊动法理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休斯副校长身上，使她瞪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真是个不错的提议！」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角落竟然站着一个陌生老人。他满脸皱纹，眼神非常阴森。 「马丁？」休斯副校长惊愕地看向老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学校还有这么多保安漏洞。如果我在这里，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马丁.休斯用阴森的语气说道。 「马丁，你到底想怎样？」莫里斯校长问道。 「我想怎样？」马丁.休斯看着莫里斯校长，那双满佈血丝的眼球好像快要滚出来似的。「米高.莫里斯，你应该很清楚我想怎样。圣伯特洛学校本来是我的！你用卑劣的手段抢走我的学校，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现场陷入了紧张的气氛，谁也不敢用力呼吸。 「莫里斯，我送给你的万圣节礼物，现在安然无恙吧？」马丁.休斯讥笑着。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万圣节礼物就是指弗洛拉。 「这件事果然是你做的好事。」莫里斯校长瞇起双眼打量他。 冷不防地，马丁.休斯扯着我的手臂。「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留意学校的动向。我知道这女孩是你最宠爱的学生，所以特地用黑魔法把她的人类堂妹送进来，看看你会怎么办。如我所料，你假仁假义地收留她，这样正好中了我的圈套，现在便是你自食其果的时候了。」 「马丁！」莫里斯校长大吼一声。 「如果你想救回那个被捉走的学生，在天亮之前，你叫人类女孩单独来西方格斗场找我！你不准通知法理部，否则我立即公开人类女孩的身份，让全世界都知道学校窝藏人类。莫里斯，用人类的性命换回自己的学生，这场交易很划算吧？既不会惊动到法理部，又不会影响到学校的校誉，这对你来说是双赢的局面！」 看到莫里斯校长脸上进退两难的表情，马丁.休斯露出阴森的笑容。 「时间不多了，你好好考虑清楚吧。」话音刚落，马丁.休斯便瞬间化成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了。 「加西亚，把你的堂妹带过来！」休斯副校长命令道。 「伊莉莎白，我们不可以让她去送死。更何况，即使我们真的这样做，你哥哥也未必会遵守诺言，就这样轻易放过安娜.潘奇。」莫里斯校长理性地说。 「校长的说话有道理。」布克老师点头认同。 「帕普！你不是我们的黑魔法老师吗？你去西方格斗场把那个学生救回来吧！」休斯副校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提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帕普老师身上。 「莫里斯校长，在我应徵的时候，你没有提过我的职责包括拯救学生，所以我是有权利拒绝这个任务吧？」帕普老师神态自若地说。 「帕普！现在学校有难，你就不能帮帮忙吗？」休斯副校长急躁地问。 「我来学校工作只是为了薪水，并不是为了当大英雄。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那我先回去。」帕普老师微微鞠躬以示告别，然后逕自走向校长室门口。 「真是个懦夫！」休斯副校长气愤地说。 「校长，我去把弗洛拉带过来吧。」我主动说道。 「嘉莉丝达？」莫里斯校长困惑地看着我。 「这件事始终关乎到她的生死，我只是想让她了解目前的状况。」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的话，安娜就不会独自走开，更不会被人捉走…… 当时在校长室，我得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马上激动地说︰「我要去西方格斗场救她！」 可是嘉莉阻止了我。「我们这么努力地保护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回去人类世界，为什么你却不自爱地去送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要再任性了！」 嘉莉把我送回宿舍后，我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又窝囊又没用的人。每次我有事的时候，都是依靠别人的帮助来脱险。当初来到魔法世界，是莫里斯校长收留我；上次的例行检查，是嘉莉、安娜、利奥和泰伦一起帮助我逃离法理部的魔爪；在药剂室面对阿加莎的攻击，是克里通知泰伦来救我；在符咒室遇到鬼魂，是泰伦及时出现救了我。每一次，我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自从安娜知道我是人类后，不但没有疏远我，反而帮助我掩饰身份。 说起来，我好像从未为她做过一件事。 不行。这次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从嘉莉的书架上找来一本世界地图的书藉，找到了西方格斗场的地理位置，就在圣伯特洛学校的正西面，从地图上的距离来看，大约要走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我已经决定好了，就让我在死前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吧！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能活着回去见你们，但请你们原谅我吧，如果安娜因为我而遭遇不测，即使我能够平安回到你们身边，我也会愧疚一生。 对不起，嘉莉，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堂姐。 第十九章 清新咒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我偷偷离开城堡，走下山丘，进入渺无人烟的树林。 黑暗中的山路很可怕，连树枝看起来也像是恶魔之爪一样。我快步走着，恐惧的心情不断加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仍是一片无尽的树海。我很累、很想放弃，但我不可以！这是我唯一能够为安娜做到的事，我绝对不可以中途放弃。无论这段路有多恐怖、有多孤寂，我都要走下去。 慢慢地，我的身体开始麻痺了，几乎感受不到寒冷和疲累。 树林异常寧静，没有半点声音，彷彿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似的。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树枝随风摆动，把我吓个半死。要不是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终于走出了茂密的树林，眼前有一座看似荒废的格斗场。难道这就是西方格斗场？我战战竞竞地走过去，双脚微微颤抖。藉着月亮的光芒，里面不至于漆黑一片。 「欢迎来到你的死亡之旅。」 暗角传来一道粗哑低沉的声音。这道嗓音…… ……「小姐，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魔法吗？」 我在万圣节遇上的古怪老人，果然就是马丁.休斯！ 「是你！」我激动地说着。 「没错，是我。」老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是莫里斯派你过来的吗？」 「他没有叫我来，我是自愿来救安娜的！」 老人忽然大笑起来。「小妹妹，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很害怕，但我也要来救安娜，因为她是我在魔法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老人发出可怕的讥笑声。「我来告诉你，朋友这种东西是靠不住的。一旦到了利害关头，人永远只会为自己设想，什么朋友、什么交情，我呸！」老人朝地上吐口水。 「你错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我没有错，我可看得很清楚。那个女学生以为你抢走了她的小男朋友，所以咒骂你、讨厌你！这就是人性！」老人的说话狠狠地刺痛我的心。 明明我很想反驳他，但为什么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五年前，莫里斯陷害我，伊莉莎白出卖我！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曾有一刻想过我是他们的朋友、亲哥哥！没有！他们眼里只有自己！」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5年1月 万万没想到，弗洛拉竟然偷走了！她一定是单独去西方格斗场找马丁.休斯！ 该死的！为什么她总是这么任性衝动？马丁.休斯的目标根本不是她，就算她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我必须马上通知莫里斯校长，让他去把她救回来。 我在城堡里走动，却意外地看到法理部的人。他们披着黑斗蓬，正朝着校长室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我正想上前查问时，忽然有人拉住我，把我拉到走廊的角落。 「泰伦？」我诧异地看着他。 「莫里斯已经通知了法理部，这件事就让他们来处理吧。」 「不行，弗洛拉偷走了！她现在很危险，我要去找莫里斯校长！」我焦急地说。 「没用的，他不会帮助你。」泰伦冷冷地说。「嘉莉丝达，你试想想，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放行的话，弗洛拉可以这么轻易地离开城堡吗？莫里斯根本是想利用她来拖延时间！」 我生气地推了他一下。「快没时间了，你不要再阻碍我！」 我转身跑向校长室，刚好看到莫里斯校长在门前迎接法理部的人内进。我赶快跑过去找他。 「校长！」 「嘉莉丝达，我已经通知了法理部，让他们来接手。至于你堂妹的事，我曾答应过你将她平安送回人类世界，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恐怕我也爱莫能助。」 「不会的……」我不可置信地呢喃着。 「本来事情还有转机，但她偏偏做出不智的行为，自寻死路。」 「校长，难道你早就知道弗洛拉擅自离开学校的事？」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莫里斯校长没有回答我。 「你一早知道，却没有阻止她？」我有些失控地质问道。 「嘉莉丝达，校方必须以大局为重，你应该明白我的决定。」 莫里斯校长走进校长室，随即关上大门。 我无助地站在门外，眼泪一涌而出。为什么会这样？我最信任的人，竟然在最重要的时刻背叛了我。泰伦明明提醒过我很多遍，但我仍然固执地相信莫里斯校长，如今我终于醒觉了。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 「嘉莉丝达。」不远处传来泰伦的声音。 刚才发生的事，他全都看到了吧？为什么在我最难过、最无助、最徬徨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克里，而是他？ 我忍不住跑过去抱着他，眼泪不停地流。「泰伦，我很害怕，弗洛拉会不会死？」 泰伦轻抚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说︰「放心，有我在，她一定会没事的。」 我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紊乱的心情慢慢平復下来。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老人用衣袖轻轻抹拭自己的魔杖，好像在准备随时战斗一样。 我看到安娜一动不动地躺在幽暗的角落。 「她怎么了？」 「还活着。」 「你不是说只要我来，就会放过她吗？」我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老人仰天大笑。「人类都是这么愚蠢的吗？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什么向莫里斯校长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只是在玩弄他！没想到竟然引来一隻迷途的小羔羊。」老人盯着我看，眼神非常阴森。 「你曾经是校长，为什么你要这样伤害自己的学生？」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尽量拖延时间。 「你闭嘴！」老人激动地用魔杖指向我。「像你这种低贱的人类，没资格批评我的做法！」 「要是你有本事的话，就直接去找你的仇人算帐，为什么要牵涉到无辜的学生？你这个胆小的懦夫！」我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来说这番话。这次我死定了。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老人冷冷地说。 一道耀眼的蓝光迅速射来，强大的力量把我的身体弹到远处。剧烈的痛楚扩散到全身，我软软地倒在地上，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我偷偷跟随法理部的人来到西方格斗场。这个地方荒废多年，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停手！」 来到现场，刚好看到马丁.休斯正用魔杖指向倒地的弗洛拉，情况非常危急。 马丁.休斯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是戴维吗？你走近一点，我的眼睛不好，看不清楚你的脸。」 我父亲谨慎地往前走。「马丁，你收手吧。」 「没想到阔别多年，你居然跟莫里斯站在同一阵线。」马丁.休斯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才没有。」 「那你应该拘捕的人是莫里斯才对。老朋友，你来错地方了。」 「马丁，你利用黑魔法把一个人类女孩送进来，又在学校拐走一名女学生，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莫里斯永远无法翻身！戴维，你愿意帮助我吗？只要我们两个人合作，定必可以干一番大事，就像我们以前一起合办圣伯特洛那样！」马丁.休斯的眼睛闪着疯狂的光芒。 「像你一样利用黑魔法犯罪吗？我可不会干这种事。」我父亲语气冰冷地说。 马丁.休斯疯狂地大笑起来。「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法理部长，深得白魔法联盟的器重，大权在握，你又怎会想起我这位老朋友？」 「聚旧的时间结束了，我现在要拘捕你。」我父亲从斗蓬里掏出魔杖。 「戴维，我在人类世界鑽研黑魔法十五年了，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去到什么程度！」 马丁.休斯脸色一变，随即挥动魔杖，施展一个蛮浪咒。我父亲也挥动魔杖，向他施展一个驱赶咒。两个黑魔法咒语迅速衝向对方，力量不相伯仲。 法理部的人纷纷握着魔杖，慢慢走上前。 「你们别插手！由我一个来对付他！」我父亲向他的手下吼道。 法理部的人停下动作，站在一旁观看这场激烈的对战。 周围的空气因这两股强烈的黑魔法而產生了气流，现场刮起阵阵大风。 蛮浪咒和驱赶咒仍未分胜负。一方是海蓝色的激光，另一方是深绿色的激光。双方对峙着，势均力敌。不过，驱赶咒是黑魔法中最低级的咒语，却足以跟高级的蛮浪咒抗衡，证明施咒者的法力很深厚。 过了一会儿，蛮浪咒的力量开始减弱，驱赶咒趁机吞併了蛮浪咒，直直衝向马丁.休斯。他闪避不及，被驱赶咒击中，身体被弹飞到远处。 「马丁，你似乎忘记了，我是在黑魔法学校毕业的。」 「可恶！」马丁.休斯从地上爬起来，施展一个恶电咒，但被我父亲迅速挡下。 对方没有放弃，咒语一个接一个攻击过来。我父亲面不改容地挥动魔杖，把所有咒语挡下来。等到马丁.休斯的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我父亲再次施展驱赶咒，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马丁.休斯立即施展结界咒作为护盾，但在我父亲的连续攻击下，他被逼得节节败退。 「戴维！停下来！我投降了！」 我父亲停止进攻，没想到马丁.休斯竟然露出奸狡的表情，冷不防地施出一个暴风咒。 灰白色的旋风朝我父亲衝去。他及时施展结界咒，旋风被弹到格斗场外的树林。被击中的树木马上截断，一一倒下，造成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突如其来的暴风咒，使我父亲失去了优势，反而被马丁.休斯佔了上风。 马丁.休斯再次展开密集式的攻击，迫使我父亲处于退守状态。 「从黑魔法学校毕业又如何？我是抱着復仇的心来学习黑魔法！就跟当年的尼罗一样！」 马丁.休斯话音刚落，唸出一个我不懂的咒语。 黑色火焰凭空出现，如蛇一样在地上流窜。黑火迅速蔓延，重重包围着我父亲，让他无处可逃。 难道这就是…… ……「第五种是黑焰咒，一开始地面会出现黑色的火焰，把受害者重重包围，火焰会越来越猛烈，直至把绝望等死的受害者吞噬，火焰才会熄灭。这种黑火带有强烈的诅咒，一旦碰到，皮肤就会马上腐烂。到目前为止，只有极少数的巫师有能力解除黑焰咒，大部分受害者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到。」 「原来是黑焰咒。马丁，没想到你连这个也学会了。」我父亲依然一脸从容，没有丝毫慌张。 「戴维，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这是尼罗最引以为傲的黑魔法，到目前为止，没多少个巫师能够破解！」 「洛朗部长！」法理部的人显得非常慌乱紧张。 「你们不要过来，黑火会使你们的皮肤腐烂。」我父亲指示他们退下。 「戴维，时间不多了。」马丁.休斯冷冷地讥笑着。 眼看黑火逐渐逼近我父亲，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这个男人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黑火越来越猛烈，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但地面忽然冒出白烟，很快便把黑火扑灭。 一切回归平静，就像没事发生过一样。 「这是什么魔法？」马丁.休斯一脸错愕。 「马丁，这是比安科最引以为傲的魔法，又名清新咒，主要作用是消除黑魔法的诅咒。」 「这个咒语不是已经失传多年了吗？」 我父亲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好像是在怀念某人。之后他挥手示意，法理部的人立即衝上前，抢走马丁.休斯的魔杖，把他强行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马丁.休斯疯狂地吼叫。 「看来这次我们必须把你驱逐到荒芜的地方，我知道人类世界有很多无人的荒岛。」 「戴维，我求求你！别这样做！我会死的！我们是老朋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马丁.休斯瞪大眼睛，露出满佈血丝的眼球。 「刚才你对我使用黑焰咒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生死吗？」我父亲冷冷地说。 「戴维，请你原谅我吧！我刚才只是想吓唬你，从没想过要杀死你！」 「把他押回法理部总部。」 「是的，洛朗部长！」 几个人押着马丁.休斯走出西方格斗场。我躲在暗角，没有被他们发现到。 「沃尔，把那个女学生送去魔疗院，然后通知莫里斯。」 「这人类女孩怎么办？」沃尔对昏迷的弗洛拉露出虎视眈眈的眼神。 「我会处理。」 「洛朗部长，我可以留下来帮助你……」 「你是聋子吗？还不赶快去魔疗院？」我父亲厉声道。 沃尔不甘心地把那名女生抱起来，然后离开了格斗场。 现场只剩下我父亲一个人。 「出来吧，泰伦。」 我缓缓地走出暗角。 「你偷偷跟着我们过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我父亲面向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气。 「幸好我有跟过来，要不然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对战。你明明是一个黑巫师，为什么会懂得清新咒？」 「谁说过黑巫师不可以学习比安科的咒语？」 「清新咒是一种非常高级的咒语，而且已经失传多年……」 「泰伦，我还在执行职务，没空跟你间聊。」我父亲走到弗洛拉身边，正准备举起魔杖。 「你想怎样？」我紧张地问。 「我们的世界严禁人类进入，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你要杀她？」我紧握着拳头。 「就算我把她处死，全世界都不会说我有错。她始终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他高举魔杖，再次准备动手。 「你有想过她的家人吗？」我脱口而出。 他的手在空中僵住。 「她的家人在另一个世界，正等着她回去。如果你杀了她，她的父母永远也见不到她！」 「泰伦，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听得出他正在动摇。 「挥一下魔杖，这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的父母将会痛苦一生！难道当年爱德华死去的时候，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父亲看向我，蓝眼睛闪过一丝悲痛。 「作为一个父亲，我也不想这样做；但作为法理部长，我不得不这样做。」 「法例中并没有指明必须杀死误闯的人类！对吧？你是法理部长，只要你愿意放过她，没有人会质疑你的决定！」我激动地说。 「泰伦，若你真心想救她，就必须付出相等的代价。这是游戏规则，你明白吗？」他意味深长地说。 代价？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也许我想到了。 「如果你放过她，将她平安送回原本的世界，我答应你，我会马上转校去黑魔法学校。」我沉着声音说道。 他正在考虑我的提议，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 「你开出的条件不错，我接受。」 听到这句话，我一直紧绷的心情稍微缓和下来。 第二十章 回到最初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我睁开眼睛，看见两个朦胧的身影，原来是休斯副校长和布克老师。 「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布克老师高兴地说。 「多亏了法卡斯小姐最新研製的治疗药水，你才这么快醒过来。法卡斯小姐真是本校最出色的学生！」休斯副校长向我解释之馀，也不忘称讚一下阿加莎。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坐起来问他们。 「这是圣伯特洛学校的医疗室。由于你身份敏感，不方便送去魔疗院，所以洛朗部长把你送回来了。」布克老师解释道。 「他没有打算杀我吗？」我错愕地问。 布克老师和休斯副校长马上交换了一个眼神。 「法理部决定把你送回人类世界。」布克老师简短地说，似乎不想多作解释。 「既然你醒了，我要通知法理部，让他们儘快安排你的回程。」说完，休斯副校长便转身走向门口。布克老师尾随她离开了医疗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心情十分混乱。 本来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竟然可以平安回去人类世界……明明我应该很开心才对，但心里总有一种依依不捨的感觉。我在这边生活了三个月，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魔杖、斗蓬、大釜、飞天扫帚，彷彿成为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果现在要我回去，每天面对三角函数、代数和微积分，我反而有点不习惯。 魔法世界，是我梦想中的神秘国度，我真的很喜欢这里，不想这么快离开…… 「弗洛拉！」嘉莉走了进来，来到我的床边。 利奥和彭妮跟在她身后。 「嘉莉，对不起！」我抱着嘉莉。「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你平安没事就好了。」 「你才没有吓坏她，只是吓死她而已。」利奥调侃道，一如他平日的作风。 「没想到原来你是个人类，不过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太像女巫。」彭妮笑着对我说。 「安娜在哪里？」我问道。 谁知他们三个面面相覷，沉默不语。 「她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是她已经……」我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没事，今天早上已经回来圣伯特洛了，现在她就站在门外。」嘉莉说道。 「为什么她不进来？」 「我去叫她吧。」利奥走向门口。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看到安娜的身影。她低着头，缓缓地走到我的床边。 我们对上眼睛，她随即哭了起来。 「对不起，弗洛拉！那天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真的很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去救我，甚至为了我送死……」安娜泣不成声。 「安娜，这不是你的错，的确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冷落了你。」 「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小心眼！」 「好了，你们别再道歉了。你们两个都有错，这样行了吧？」利奥打断我们的对话。 「你闭嘴！」我和安娜异口同声地说。 这一刻，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医疗室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 ＊＊＊ 利奥.韦顿(leowhitton) 2005年1月 弗洛拉要走，泰伦要转校……一想到以后学校没有了他们两个，我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我捨不得他们离开吗？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会捨不得他们？ 虽然弗洛拉不懂魔法，但她拥有比魔法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真心。她一直用真心对待别人，不会因为你有钱或成绩好而巴结你，亦不会因为你成绩差或落难而疏远你。在她身边，你会感到很安心，不用害怕她会利用你，也不用担心她在后面突然捅你一刀。这不是因为你觉得她没有能力做到，而是你打从心底相信她不会这样做。 从医疗室回到学生宿舍，我去找泰伦，他正在卧室里收拾行装。 「你真的要去黑魔法学校吗？」 「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他反问道。 「泰伦，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不允许校方告诉弗洛拉，你为了她而转校的事？」 「没有这个必要。」他挥了一下魔杖，衣柜里的衣物通通飞进行李箱，自动完成打包。 「要不是你，弗洛拉早就没命了！你救了她，却不想让她知道，到底为什么？」我问道。 「小鬼，你打算把这个情报卖给谁？」他漫不经心地问。 「我自己。」 泰伦轻轻一笑。「不错啊。」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想她觉得自己亏欠了我。我去黑魔法学校，这纯粹是我的个人决定，跟她没有关係。」 「你是真心想转校吗？我不相信。」 「爱德华以前说过，如果他早点学会黑魔法，也许就可以保护母亲。当时我觉得他很天真，但现在我居然有了跟他一样的想法。如果黑魔法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为什么我要拒绝它？只要我确定自己的目的是用这种力量来保护人，而不是用来伤害人，这样就足够了。」 「看来你已经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嗯，没错。」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泰伦挥了几下魔杖，整间卧室瞬间被清空，只剩下一个轻便的行李箱，以及一堆书藉和一根扫帚。 「小鬼，这些书和扫帚都送给你，我不会带过去。」 「那我全数收下吧。」我高兴地翻看他留下来的书。 我很喜欢看书，因为书本中蕴藏着无数珍贵的知识，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品。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全世界的书本都看一遍。 「人类研究学？你连这本书也有？当年黑猫书店一上架，立即就卖光了。」 「要是你喜欢的话，帕普的教室还有很多本，你可以儘管拿走。」 「传说中的那间结界教室？」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帕普已经撤走了结界。他早上向莫里斯请辞，打算跟我一起去尼罗城。」 「看来他很捨不得你……这个学生。」 「他这个人挺有趣的，要是你认识他的话。」 虽然我不认识帕普老师，但我知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巫师。他平时很喜欢隐藏自己，作风极之低调，身上却带着一股与眾不同的独特气质。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跟我们有点不一样。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这么快？你不去见弗洛拉最后一面吗？我是说，在她回去人类世界之前。」 泰伦沉默片刻。「见或不见，已经没有区别了。」然后他脸上出现一个我看不懂的笑容。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这样说，但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泰伦，我有预感，你将会是一个很伟大的巫师。」这是我的真心话。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翌日，我站在西边月台，跟那些欢送我的人告别。 碧夫人热情地拥抱我。「你能够平安回家，真是上天保佑啊！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读书，交个老实的男朋友，趁着年轻四处闯闯，不要等老了才后悔！不过啊，你不要再闯进来魔法世界，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碧夫人，看你紧张的样子，不说还以为你是弗洛拉的妈妈！」彭妮笑着说。 「小彭妮，你别取笑我了，人老了就爱嘮叨！」 「彭妮，谢谢你来送我。」我放开碧夫人，来到彭妮面前。 「你是嘉莉的堂妹，我早就把你当作妹妹一样！」彭妮张开双手拥抱我。 放开彭妮后，我来到安娜和利奥面前。 「弗洛拉，再见了。」安娜红着眼睛说道。 我上前拥抱她，心里万分不捨。 「安娜，你别哭吧，弗洛拉终于可以回去原本的世界，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利奥拍拍安娜的肩膀。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哭。」安娜声音沙哑地说。「弗洛拉，我希望你有美好的前程。我会在这里继续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像你堂姐般优秀的女巫。」 「安娜，加油啊，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我想过去拥抱利奥，但他拒绝了我。 「不必了，我不习惯跟别人拥抱。」 「那我们握个手，这样可以吧？」 我向利奥伸出一隻手。这次他没有拒绝，握住了我的手。 「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他说道。 「你很讨厌我吗？」我假装生气地问。 利奥轻轻地笑了一下。「像你这种笨蛋，还是回去人类世界比较安全。」 最后我来到嘉莉面前，这次轮到我红着眼睛。 「嘉莉，谢谢你这三个月来的照顾。」 「弗洛拉，这里的一切，你就当作发了一场梦吧。回到人类世界后，你要继续原来的生活，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里的事。」 「我明白的，我会对魔法世界的事保密。不过，嘉莉，今年暑假你会回来看我吗？」我心里充满期待。 「一定会。」嘉莉回答道。 我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来打勾勾吧！你不许食言！」 虽然嘉莉的表情有些无奈，但她也伸出小指跟我打勾勾，约定暑假再次见面。 离别的时间快到了，我环视在场的人，跟他们说︰「谢谢你们来送我，我很高兴能够在魔法世界认识到你们！」 为免让他们看到我眼泪快要流出来的样子，我赶紧转身上车。这是一个伤感的时刻，因为我知道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彼此在不同的世界，过着不同的生活，从此没有任何交集。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但他们留给我的回忆却是一辈子的。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来过这个神秘国度。 车门关上后，火车徐徐地开动。 我在窗边向他们挥手，作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我回去后一定会过得好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车窗外的风景开始往后退，月台上的人影也越来越远。 如果这里的事都是一场梦的话……那么，这个梦也太长、太深刻了吧？ 我想起了昨天在医疗室，其他人离开后，我小睡了一会儿。当我醒来时，却看到阿加莎的身影。我表现得很害怕，阿加莎却对我说︰「要是我明知道你是个人类，还主动来攻击你，那我还算是什么女巫？」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来送药水的，这瓶药可以帮助你恢復体力。」 我呆呆地接过阿加莎手上的蓝色药水瓶。 见我一脸担忧的样子，她又说︰「放心吧，要是我要下毒的话，你早就没命了。」 我喝下那瓶药水，感觉身体好像好了些。 阿加莎正想离去时，我连忙叫住她。 「等一下，你有没有见过泰伦？」 「难道他没有来看你吗？」她诧异地问。 我失望地摇摇头。 「他救了你，却又不来看你，到底他算是什么意思？」阿加莎喃喃自语。 「不是法理部长把我救回来的吗？泰伦在什么时候救了我？」我紧张地追问道。 「你不知道？洛朗部长正打算处决你的时候，泰伦以转校去黑魔法学校的条件换回了你的性命。」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我要去见他！」 我急着想下床，但阿加莎阻止了我。 「别白费力气了，我比你更了解泰伦这个人。如果他不来见你，那你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反正所有事情都已成定局，知道或不知道，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关係？」 火车轰轰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从车窗望出去，圣伯特洛学校的城堡越来越小，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再见了，圣伯特洛学校。 再见了，魔法世界。 再见了，泰伦，虽然没有机会亲口跟你说，但我仍然很想你知道，跟你相遇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你多次出手救了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巫师，无论你在哪里，都会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也许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但我心里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 火车进入了通往人类世界的隧道，车窗外的景物骤然消失，变成一片无尽的黑暗。 我流下一滴眼泪，脑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孔。 整个车厢被强光包围着。 光芒褪去后，火车已经变成一架现代的电动列车，停泊在无人的月台上。 我离开车厢，走出地下铁站，看到外面的高楼大厦，以及在街上熙来攘往的人们。一切如常。 终于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是一种久违的味道。没错，这就是我的世界。 尾声 「你早就打算要放过那个人类女孩，对吗？戴维。」 幽暗的巷子里，站着两个披着黑斗蓬的身影。 「不，这是泰伦的选择。」另一个人答道。「也只有他，能作出这个选择。」 「也许你说得对。」那道冰冷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等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便会明白这一切的意义。」 全文完 作者的后记 《魔法梦》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原本这只是脑里天马行空的幻想，直到某年夏天，我决定用文字记录下来。我从小就很喜欢看奇幻小说，特别是《theworstwitch》和《哈利波特》，而《魔法梦》的背景设定正正是一间魔法学校。 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去写这个故事，因为这是属于自己的魔法故事。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因此喜欢上写小说。这种感觉很奇妙，可以把自己脑里的幻想世界透过文字呈现出来，让一场虚无縹緲的白日梦变成一本实实在在的小说。 最初构思《魔法梦》时，我原本打算写三部曲，同样以魔法世界为背景，分别去写友情、爱情和亲情的主题。《魔法梦》就是第一部关于友情、成长和梦想的魔法故事，当中也留下不少伏线给下一个故事，例如是男主角母亲的死亡真相、黑魔法老师的隐藏身份等等。在故事的最后，男主角救了女主角，让她平安回到自己的世界，看似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结局，但其实这里有一个特殊的寓意，跟男主角的真实身份有关，详情留待第二集解说。 至于写作方法，我採用了交替式第一人称，目的是想深入角色的内心世界，以及透过不同人的视角来建构一个完整的世界观。这种写法既拥有第一人称的亲切感，又拥有第三人称的全知角度。不过，其实这种写法有点困难，因为要同时扮演多个角色，转换视角时要根据角色性格而调整语气和用词。可惜的是，第一人称始终有局限性，未能交代一些主角视角之外的事情。 彩蛋 ?为什么身为男女主角的泰伦和弗洛拉只能是朋友，而不会爱上对方？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个性不合。弗洛拉是一个天真傻气的女孩，满脑子都是奇特的幻想。虽然她最初被泰伦英俊的外表所吸引，而且他救过她很多次，但他对她来说是一个聪明绝顶、难以解读、高高在上的人。这种神秘感和距离感，反而使单纯没机心的弗洛拉却步，因为她知道他们不在同一个水平，如果双方在这段关係里的地位不平等，到头来也只会爱得很吃力。另一方面，泰伦是天才学生，他的存在就像光芒万丈的星星一样，只有同样发出璀璨光芒的人才会得到他的注意。弗洛拉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无助的迷路者，他想要运用自身光芒来指引她方向，纯粹是强者想保护弱者的心态。因此，基于这样的角色设定，这两个人不可能爱上对方，身为作者的我也无谓勉强安排一条爱情线给他们，反正这个故事本身就是以友情为主。 ?既然莫里斯校长和休斯校长讨厌黑魔法，为什么当初会跟洛朗部长合办学校？ 这里反映出两位校长的偽善。当初三人合办学校是源于一份共同的理念，希望扶助弱势社群。莫里斯校长和休斯校长一开始没有抗拒身为黑巫师的洛朗部长，只因为他当时还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当时的魔法世界以白巫师为大多数，黑巫师是少数，长期被打压，所以也算是弱势社群的一份子。两位校长跟一位黑巫师合办学校，打着包容弱势社群的旗号，营造出正义善良的假象。当洛朗部长提出加入黑魔法课程时，两位校长终于露出本性，他们心里根本就看不起黑魔法。在洛朗部长离开学校后，休斯校长甚至解散了他的飞行队。之后两位校长互相陷害对方，可见人性的丑恶，假正义的白巫师并不比黑巫师高尚。在现实世界里，有些人跟两位校长一样，自以为是个道德高尚的好人，可是事情一旦危害到自身利益，这些偽善者就会原形毕露。故事中曾出现过这句话︰「来吧！光明正大的邪恶，总好过不择手段的正义。」其实就是讽刺偽善的人。 ?为什么莫里斯校长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将弗洛拉送回人类世界，还答应让她留在学校? 因为他无法当着自己学生（嘉莉）的面前，坦白地承认自己的无能。身为校长的他，是学校里权力和地位最高的人，深受学生的景仰。面对学生的请求，他怎可能说出「无能为力」这句话？收留弗洛拉，是他在无计可施之下，唯一的办法，因为一来他的法力不足以打破边缘结界，不可能把她偷运出去，二来他跟现任法理部长不和，在公在私也不可能找法理部帮忙。休斯前校长就是看中这个弱点，才会设计把弗洛拉送到他的学校，以便日后用这件事来威胁他。 ?魔法世界在白魔法联盟的掌管下，为什么会准许一个黑巫师担任位高权重的法理部长? 嘉莉丝达曾猜测道，这个做法是为了收回尼罗城的管治权。尼罗城是黑巫师的聚居地，也是黑魔法联盟最后的根据地，目前不受白魔法联盟的控制，因此法理部在城里没有执法权，也不能随意进去拘捕或调查，导致很多罪犯躲藏在当地。身为黑巫师的法理部长，虽然无法在尼罗城履行职责，但他可以自由进出这个城市，方便白魔法联盟得知里面的情况和形势，对当地的黑巫师起到某程度上的阻吓作用。只不过，由黑巫师出任白魔法联盟辖下权力最大的法理部长，背后的真相当然没这么简单，详情会在《魔法梦ii》交代。 【绝密档案】个性塑造 我一直都觉得人物就是故事的灵魂。每个角色都应该有自身的个性和背景，而不是作者笔下的傀儡。 ?弗洛拉：天真 父母日夜忙碌工作，没时间陪伴她，令她感到无比寂寞，因此萌生对成人世界的厌恶。不想长大的念头，令她保持一股童心未泯的纯真，脑里总有很多天马行空的幻想。她渴望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于空中飞翔，又羡幕女巫可以骑着扫帚四处游歷。不过，弗洛拉的天真，并不代表她无知。她清楚知道现实社会的虚偽，但没有对此感到绝望，还相信每个人的内在本质都是善良的。 ?嘉莉丝达：成熟 自从成为女巫后，她遭到父母的嫌弃。亲情的变质，使她坚强起来。独自一个来到魔法世界，所有事情从头开始，新的学校，新的朋友，新的老师，新的生活……在举目无亲的世界，嘉莉丝达无依无靠，孤单徬徨。可是人始终要往前走，崭新的生活环境迫使她坚强独立起来，事事也要为自己打算，不能像个小孩般闹彆扭。由于见惯了人情冷暖，所以思想上比较成熟。 ?泰伦：冷漠 母亲和弟弟先后逝世，为他留下痛苦的回忆。加上与父亲的关係恶劣，缺乏家庭温暖，导致他性格孤僻，给人一种高傲的错觉。出身富裕的泰伦，看到人的自私和虚偽，看到人们攀附权贵、欺压弱小，因此认为人与人之间都是在互相利用，不会存在真心和忠诚。见尽人心的丑恶，所以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唯有以冷漠来偽装自己，不愿与人深交。 ?利奥：求知慾强 身为孤儿的利奥，非常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正正因为这种好奇心，驱使他喜欢拆解谜团，喜欢寻找真相，喜欢解读歷史。但无奈的是，无论他解开了多少个谜团，也无法得知自己的身世。 ?安娜：自卑 生于弱肉强食的魔法世界，魔法就是王道，对于资质平庸的安娜来说，她无疑是天生的输家。无论她如何努力，永远也落后于别人。这种不公平与无奈，使她陷入了无尽的自卑，因而產生不平衡的心理，自觉配不上他人。 【绝密档案】关係剖析 全球有七十多亿人口，人来人往中，为什么有些人能建立深厚的感情、有些人却只能擦身而过？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很奇妙。有些朋友，初次见面已经一见如故；有些朋友，明明每天碰面，却永远只是泛泛之交。不同的感情，有深，有浅，或加深，或冲淡，可昇华，可变质。如何处理人际关係，确是一门艺术。 【友情】 ?弗洛拉、雪莉 她们是好朋友，常常一起聊天、玩乐，感情非常要好。但弗洛拉有一个小小心结，她不想和雪莉一起出席社交场合，因为朋友的焦点都会放在雪莉身上，令她感到不是味儿。 ?弗洛拉、安娜 两个同龄女生，很容易成为朋友。弗洛拉认为安娜个性温驯，所以对她有好感。孤独的安娜遇上弗洛拉，被她平易近人的个性吸引。但过了一段日子后，安娜產生了心病，开始对弗洛拉感到不满，于是说出一些难听的话，破坏了彼此的友谊。 ?弗洛拉、利奥 利奥性格古怪，不爱与人交际，但他却和弗洛拉做成朋友。也许他厌倦了魔法世界的虚偽无情，所以喜欢弗洛拉的率真。两人以轻松愉快的方式相处，造就一段至纯至真的友情。 ?泰伦、弗洛拉 两人的友情非常特别，维系彼此的是一份信任和一颗真诚的心。他们有着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的过去、不一样的思想，但他们能用真心去了解对方。弗洛拉的天真无邪，令泰伦想起死去的弟弟，因而萌生想保护她的念头。 ?泰伦、克里 他们的身份背景差不多，彼此也有过支离破碎的悲惨童年。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两人非常投契。儘管他们的喜好、兴趣和性格完全不同，但无损他们的友谊。 ?泰伦、利奥 他们同样拥有聪明的头脑，有着表里不一的个性。他们首次对话已经针锋相对，意识到对方异于常人的特质，因而互相吸引，渐渐熟络起来。 ?莫里斯校长、休斯校长、洛朗部长 三人曾经是好朋友，因为拥有共同的信念。可是当信念开始出现分歧时，三人的友情也开始变质，慢慢地四分五裂，最后完全破碎。 ?嘉莉丝达、彭妮 她们的关係称不上知己好友，只是比较熟络的朋友。彭妮了解嘉莉的心事，还劝说弗洛拉多点关心自己的堂姐。她们的友情不算深刻，但真摰。 【亲情】 ?弗洛拉、嘉莉丝达(堂姐妹) 嘉莉成为女巫后，遭到父母的嫌弃，因此对亲情失去信心，不敢与其他亲友接触。弗洛拉以为嘉莉是个冷漠的堂姐，害怕与她相处，但后来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了解到她的快乐与哀愁。她们慢慢建立出深厚的感情。 ?泰伦、洛朗部长(父子) 原本是四人家庭，最后只剩下两父子。儿子认为父亲恋栈权位，无情无义，害死母亲和弟弟，因而痛恨父亲。父子的间隙日益加深，关係恶劣。不过，原来父亲私底下很关心儿子，只是不在人前表露出来。 ?阿加莎、克里(姐弟) 同父异母的姐弟，关係疏离。弟弟渴望得到姐姐的认同，因而决心参加世界飞行大赛。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姐姐冰冷面具下的温柔和关心。由于缺乏沟通，姐弟二人无法和睦共处。 ?休斯校长、副校长(兄妹) 他们的兄妹之情并不深厚。妹妹不重视亲情，曾经出卖哥哥以换取个人利益。兄妹重逢时，不曾嘘寒问暖，形同陌路。 【爱情】 ?泰伦、阿加莎 本部小说没有交代两人的相识经过，但从他们的对话得知，他们的爱情建立于互相利用的关係上。阿加莎借助泰伦的家庭背景，扩大自己在校园的势力。泰伦也利用阿加莎的身份，企图摆脱父亲的控制。他们走在一起，是因为需要对方，而不是真心相爱。说穿了，这不过是一场美丽的交易。 ?嘉莉丝达、克里 嘉莉和克里的爱情萌生于一场飞行赛。克里比赛时的英姿，吸引了嘉莉的心。在转角处嘉莉失神地撞进克里怀里，啟动了爱情的开关。两人正式谈恋爱，度过一段甜蜜美好的时光。之后嘉莉发现克里要转校，两人第一次吵架。克里面临「梦想」和「爱情」的抉择，进退两难。得悉克里的苦衷后，嘉莉鼓励他追求梦想。 ?泰伦、嘉莉丝达 泰伦和嘉莉之间，有一种很曖昧的关係。他们都是班级的顶尖学生，思想上比较接近，喜欢跟对方说话。虽然泰伦对嘉莉甚有好感，但没有想过要跟她发展任何关係，发现克里喜欢上她后，更帮忙撮合他们。嘉莉第一次见到泰伦时，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后来与克里堕入爱河，她却慢慢意识到自己对泰伦有悸动的感觉。 【师生】 ?嘉莉丝达、莫里斯校长 一直以来，嘉莉非常信任莫里斯校长，当发现弗洛拉误闯魔法世界时，她即时想到他，并认为他会帮助她们。可惜到了危及个人利害的时候，莫里斯校长终于露出本性，让嘉莉彻底失望，两人的信任关係也完全破裂。 ?泰伦、帕普 一开始，泰伦对帕普的印象很差，认为他说话冰冷、来歷不明、背地里干着不法的勾当。圣诞假期之后，泰伦成为他的学生。经过多次相处和对话，泰伦开始对他改观。两人的关係变得亦师亦友。泰伦转校时，帕普也一同转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