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她不想做德妃》 第四十二章 康熙私下笑道:“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别看他们如今这么坚定,可我相信,只要给他们高官厚禄,时间长了,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叛乱的想法。这是人的本性。” 乌玛禄一边绣花,一边道:“这次征召的人多吗?” “推荐的人员有一百七十余人,参加考试的有一百五十三人。我在生活待遇、考试安排、考后授官等各方面给与优待。”康熙笑道,“哪怕只有几个十几个有真才实学,便不算亏。” “就算没有真才实学,爷这也是在千金买骨。”乌玛禄道,“爷怎么也不亏。” “的确。”康熙看着她,而后收回视线,“至于那些不来的,也不重要。” “是的。” 康熙低头继续翻看奏折。 乌玛禄陪保成玩儿,她微微颦眉,她心口一阵一阵的不舒服,呕吐感随之而来。 保成见她不舒服,乖巧道:“额娘坐着,儿子给你端水。” 保成将茶杯给她捧过来。 乌玛禄看着他这样,含笑接过,笑道:“保成真厉害。” 保成一本正经的点头:“等儿子以后学了骑射,定然给额娘打回礼物。” “好。”乌玛禄满目含笑。 康熙抬头看着他们,心中满足。 小孟公公从一旁进来,拉住了梁九功,嘀咕了几句。 梁九功走上前,轻声道:“皇上,皇后那边儿来人,说是皇后身子不好了。” 康熙看向乌玛禄。 乌玛禄起身道:“爷要带着太子去?那奴才先回去了。” 康熙点头:“你先回吧。”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保成往外走。 “梁九功,皇后那边儿请的太医怎么说。” “奴才不知道,王太医已经去了。” …… 乌玛禄走出内室,尹双儿和石晓晓跟着她一起往偏殿走。 乌玛禄翻完书后,想了想,开始誊抄佛经。 《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一字一句,规规矩矩,虽称不上颜筋柳骨,倒也一板一眼。 因着朝堂的事,加之皇后钮祜禄氏身体不好的缘故,康熙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召乌玛禄,而是一有空余时间便会前往坤宁宫。 尹双儿打听消息回来,对乌玛禄道:“奴才去打听了,说是皇后已经病了好些日子,这段时日都是佟主子在管理着后宫,皇后是身体实在不好了,才叫人来找皇上。” “听说现在靠药吊着一口气。” 坤宁宫内,钮祜禄氏正躺在床上,急促的呼吸着,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她的脸苍白到极致,颊肉凹陷,一层皮贴着骨头,整个人浑不像样。 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旁人说什么,她都像是听不见似的。 身边的宫女为她一勺一勺的喂药。 康熙看在眼中,再一次问道:“她如今还能活多久?” 太医院院首再一次重复之前的回答,他低头道:“回皇上的话,皇后体内生机断绝,脉搏近无,恐怕早已从身体内部衰败。几个月来,臣等也只能靠着各种名贵药材吊一口气。臣等学艺不精,无法根治。臣等有罪。”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让他们退了下去。 他知道她药石罔顾,这样问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康熙握住她的手,问她:“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钮祜禄氏从混沌中生出了一点儿清醒,她道:“奴才命薄,不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平生所求,也唯有钮祜禄一族。” 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奴才父亲的家庙,就拜托……皇上了。” “倘若日后族中子弟,犯下错事,也求皇上……看在奴才面上,饶他们一命。” “朕应你。” 这不是一个夫君允诺妻子,而是一国之君的承诺。 钮祜禄氏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只知道他答应了,她露出生命当中最后一个微笑,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苍白的笑着:“多谢了。” 钮祜禄氏闭上了眼,陷入永眠。 她的手握如鸡爪,不曾松开分毫。 她这一生,至死都是钮祜禄家的女儿,从来没为自己想过一分。 她将在历史下留下的名号,也不过是冷冰冰的“钮祜禄氏”几字。 世间将再无人知道,她是玉妍。 那也曾执扇扑流萤,也曾打马郊外,也曾诗书趁年华的玉妍。 她终究成了钮祜禄氏。 是年,公元1678年,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巳时,皇后钮祜禄氏崩于坤宁宫。 消息传遍全宫。 太皇太后驾至乾清门,欲入宫哭临,康熙故辞再三,太皇太后始回宫。 诸王、贝子、公等,内大臣、大学士、学士、侍卫具入乾清门丹樨内,满汉文武各官,俱集乾清门外举哀。 公主、郡主等,诸王、贝勒妃及八旗二品以上命妇,俱入坤宁宫举哀。 是日,内班侍卫头领飞耀塞,传谕大学士索额图,勒德洪,纳兰明珠曰:“出征王、贝勒及各官为国征讨贼寇,平定地方,效力行间。今令伊等妻服丧服、朕心不忍。其穿孝服、摘耳环、散发、俱著免。” 众臣接旨领命谢恩,各有想法,暂且不说。 二月二十七日,因皇后崩逝,停朝五日,这五日间,不理政事。 是日,陈设大行皇后卤簿于乾清门外。 巳时,殓大行皇后于坤宁宫中正殿,举哀俱如前仪。 二月二十八日,早,陈设大行皇后卤簿于乾清门外。 辰时,康熙亲送大行皇后梓宫安于武英殿。 皇妃、嫔及公主、郡主等,诸王、贝勒妃,二品以上命妇,俱随梓宫入殿门内。 诸王、贝子、公等及文武各官,俱于殿门外跪迎。 康熙亲临举哀。 诸王、贝子、公等举臣,俱东向举哀。 诸王、贝子、公等大臣请驾回宫,康熙乃还宫。 未时,诸王、贝子、公等举臣,复举哀。 康熙下谕:是日后,诸王、贝子、公等举臣,每早晚集殿门外举哀。 二月二十九日卯时,康熙到大行皇后梓宫前举哀。 不多时,皇太后临大行皇后梓宫前举哀。 康熙见她来,行礼避让。 皇太后举哀毕,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神情里的痛苦,轻轻叹气。 wap. /134/134158/31474571.html 第四十一章 收拾完了,小孟公公喊了一声:“礼毕。” 其他小太监们一一垂首出去。 乌玛禄在里间换上了衣服,这才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康熙都没有来,她索性拿着《西游记》继续看。 她半夜醒来的时候,看着保成在自己身旁熟睡,康熙正坐在一旁翻《西游记》。 乌玛禄问他:“爷还不休息么。” 康熙放下手中书,起身走到她面前,拿着两只拇指大小的酒杯凑到她面前,执子之手,交错而喝。 乌玛禄疑惑的看着他。 康熙摸了摸她的眼尾:“你这一生,我无法给你一场婚礼,我与你交杯,便当我们定下盟约,从此你是我的妻。” “若有来世。”他说,“必八抬大轿娶你为妻。” 可我不想与你有来世。 乌玛禄想。 乌玛禄口中道:“好。” 康熙看着她的眼,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爱意,清澈见底。 他想,她可真是个小骗子。 可他爱她,这就够了。 他吻她:“你不会变的,对不对……你应当爱我,如同你不会变一般的坚定的爱我。”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她在明白的瞬间,心里充满了一种悲悯,并非女子心疼心上人的悲悯,而是神佛菩萨看着世人皆苦落下的那滴泪。 “奴才是不会变的。”她温顺的任凭他施为,她的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如同母亲爱抚自己那夜惊啼哭的幼儿。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内心被触动了一下。 他想,他爱她的,他应当爱她的,他不爱她还能爱谁? 她在成全他的幻梦。 康熙好一会儿,才松开她,从她枕头下摸出了一枚古朴的铜钟状的铃铛,串着明黄的碎珠子。 康熙看着她,说:“我放你枕头下的。” “新年第一份赏赐,我只想给你。” 乌玛禄接过,晃了晃,在深夜里发出空荡的响声,她下床放在自己的奁盒里。 随后,在她的伺候下脱去外衣,康熙只着中衣,上床歇息。 康熙突然道:“上次,我说我忘了,其实我没忘。” “嗯?” “最后一次许愿的时候,皇庄上来了一个僧人,当他听到我的愿望,他给了我这个铃铛。” “他说,我等的那个人一定会来到我身边。”康熙闭着眼,平稳的说着一切,“等她来到我身边,我将这个铃铛给她之后,她就再也不会离开我。” 乌玛禄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忘了礼仪规矩,但康熙并不在意。 她亡羊补牢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奴才不会离开爷的。” 康熙隔着保成,将她抱在怀里:“睡吧。” 两人睡去。 临睡前,乌玛禄模模糊糊的想,再英明神武的人也会有所求。 若非所求太难,怎幸神佛。 即便是春节,皇帝也没比平时清闲到哪儿去。 大年初一一大早,康熙便要起来,到大年初一,一年中最重要的朝会,自然要多加注意。 等乌玛禄睡下后,康熙抱走了第二日要一早去给太皇太后拜年的保成,两个人都睡回了康熙的内室,免得他们第二日一大早吵醒乌玛禄。 他轻手轻脚的离开,不让梁九功喧哗。 等乌玛禄醒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尹双儿熬完药,进来看了几回。 石晓晓道:“她可真能睡。” 尹双儿实在不想理她:“你闭嘴吧,你再不收收你那性子,我就告诉梁总管去。” 听到床上有声音,尹双儿上前一边伺候着穿衣,一边道:“主子,先洗漱用饭可好。” 石晓晓做着口型:“上赶着做奴才的狗。” 她说完后,把东西都备好了,让乌玛禄刚好用。 两人伺候着她用完饭,又盯着她喝完药,两人这才利索的把用过的餐具端了出去。 等午后,乌玛禄歇下了。 尹双儿才找石晓晓说这事儿:“主子身体不好,这一日日的,喝的药都比吃的饭还多。” 她叹道:“咱们进宫后,管事姑姑说的话,你忘了?能遇到像主子这样心善的人,是咱们修来的福气。要遇上挑剔些的主子,咱们可就难过了。” 她近乎苦口婆心了:“你呀,管管你的嘴吧,不要不满,也不要想着做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 石晓晓眼中满是倔强:“宫中那么多包衣出身的主子,包括咱们伺候的这位主子,不也是包衣吗?凭什么她们使得,我就不使得。” 她眼中是熊熊的野心:“咱们这会儿离皇上那么近,怎么就不能搏一搏?倘若得了宠,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家里人想想。” 石晓晓像是要蛊惑她一样:“那个宜主子不就是么,昨年进了宫,没多久就是嫔了。我听说过,她也不过是个奉茶宫女。比起来。咱们见到皇上的次数更要多些,你呀,比起劝我,还是有点儿心气吧。” 尹双儿低头绣着花:“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你也不想想,能有咱们主子待遇的又有几个呢?” “一个没有位分的宫女,的确没几个。”石晓晓有些不屑,“叫她一声主子,她就真成了个主子不成。” 尹双儿觉得她无可救药,空有野心,也有小聪明,却不辨时事。 她不想管她,可想起温柔的乌雅主子,却还是打算努力劝她:“可没有位份的宫女又有几个人会有宫女伺候呢?又如何得到梁总管的看重?” 她说:“就像你说的,咱们比宜主子见到皇上的机会更多,可皇上至今都没有点咱两。你也该从那样的梦里醒一醒了。” “你什么都不懂。”石晓晓听不进去,她厉声道,“你就做一辈子的奴才吧,反正我是要做主子的。” 两人不欢而散。 尹双儿起身继续看着药,乌玛禄睡到下午才醒,靠在床上,让尹双儿拿来了《西游记》继续翻看。 日子如常。 开年后,正月里,康熙宣布开一次荐举和考试相结合的制科——“博学鸿儒科”。 凡属重点人物,无论年纪多大,疾病多重,态度如何执拗,一概抓住不放。 wap. /134/134158/31474570.html 第四十章 乌玛禄笑道:“行了,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何必做出这样子,你就收下吧。” 小孟公公笑嘻嘻的收下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乌玛禄道:“行了行了,你忙你的,我就不留你了。” 小孟公公点头行礼,带着其他小太监一同离开。 乌玛禄将菜品一样留了些,余了两人份的分给尹双儿和石晓晓。 乌玛禄看了看天气,道:“你们下去吧,今儿不用伺候我了。” 两人笑着行礼:“谢谢主子。” 今夜是除夕,按规矩,等皇上他们用完宴后,就会在城墙上观烟花。 姹紫嫣红,绚丽夺目。 尹双儿又问了一句:“主子不去么。” “我就不去了。” 石晓晓拉了拉她,尹双儿咽下话,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乌玛禄自个儿用完膳,翻看《西游记》。 尹双儿敲门后,走了进来:“奴才给主子点烛。” “有心了。” 乌玛禄等她点完烛,向她招手。 尹双儿走近,乌玛禄拔下自己的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又把手边的钥匙递给她,道:“你从我箱子里取四十两,你和晓晓一人二十两,这是你们的压祟钱。” 尹双儿笑道:“主子给了奴才簪子,奴才就取二十两给晓晓得了。” 乌玛禄笑着:“你有心了。” 她道:“你们还是孩子,收下吧,好叫下一年平平安安的。” 她摸了摸尹双儿的鬓发,烛火下,神情平和,面目慈悲。 尹双儿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忙眨着眼,把眼泪都逼了回去。 尹双儿低着头,带着哭音:“是。” 她打开乌玛禄的箱子,取出了四十两,捧给乌玛禄过了明眼,才收起来。 乌玛禄挥手道:“好了,这喜庆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可不像话,你下去玩儿吧。” 尹双儿嗯了一声,点头出去了。 石晓晓在檐下等着,寒风里冻得要死,见她出来,忍不住埋怨道:“她都叫咱们不用来了,你偏要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上赶着做奴才。” 尹双儿微微摇头,心中与她有了嫌隙,手中却依旧将二十两银子推了过去:“这是主子给咱们的。” 石晓晓接过一看,哧道:“也就二十两,她搭赏那些太监,也就这个价。” 尹双儿听得心中实在不欢喜,提醒道:“背后议论主子,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石晓晓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道,“我与你同年进宫,又一同当差,你竟要出卖我。” 尹双儿闻言就差翻个白眼:“你呀,迟早倒霉在这张嘴上。” 她快步向前。 石晓晓低声嘀咕着跟了上去。 后宫里,推杯换盏,觞筹交错。 康熙早早的从廷臣宴离开,这才让大臣们稍加轻松,也是这个档间,他才让梁九功给乌玛禄送去了那些菜。 梁九功甚少离开康熙身边,自然是让小孟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去送的。 康熙离开后,至的是家宴,家宴里,都是自己人,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与各位妃嫔,以及三子三女。 康熙到的时候,保成按规矩行完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边的嬷嬷照顾着。 康熙见他几次三番看自己,把他召过来。 保成小声和他咬耳朵:“皇父,额娘怎么不在。” 她要是今天在这儿,那你以后就不能经常见着她了。 康熙心道。 他口中道:“等结束了,我带你去找她。” 保成这才乖乖坐下用膳。 太皇太后看在眼中,没有说什么。 太后看着桌上的珍馐,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皇后倒是想问,但她想了想,终究没说什么。 后宫分最大的三人都没说什么,其他的嫔妃自然也不打算自找没趣。 等用完膳后,康熙出行,群妃跟随,百官殿后,共登城墙。 此时,鞭炮齐鸣,烟花绽放。 紫禁城外,张灯结彩,车如流水马如龙,宝马雕车香铺路。 康熙居高临下,一时之间,心中豪气万丈。 他要定江山,开万世之太平,治理出个盛世。 千百年后,人们提起贤君圣君之时必有他。 哪个男儿没想过要与秦皇汉武齐名。 成就那千古一帝。 他纵然知道这天下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亡之国,但也无损于他这一瞬间生出的豪情。 乌玛禄听见了鞭炮声,从炭盆里早早捡起的放凉的木炭被她拿在手里,她在烛火下,一字一句的书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她什么都不能写。 不管是后世会发生的事情,还是有关后世的图画,乃自于阿拉伯数字。 她也无法写下。 仅仅因为,那不是乌雅玛禄该知道的东西。 所以,乌玛禄自然不能写。 她不能留下任何破绽。 她不知道这些破绽会不会在后来变成捅向自己的刀。 她心中始终怀着微弱的希望,她一直在等待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枚镯子。所以,在这之前,她绝不会轻易死去,也自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可她,太想那个年代了。 那个她还是她自己的年代。 她只能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乌玛禄。 她写着,泪湿宣纸。 她很快擦干了眼泪,将宣纸收了起来,将炭笔丢进了炭盆,在水盆里净手,然后将水倒在檐下的水沟。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檐下,裹着狐裘,看着天空绽放的烟火。 绚丽易碎。 她痴痴的望着,就像在望一场幻梦。 等烟花彻底破碎,她盯着檐下挂着的五色八角圆灯发了会儿呆,进屋关门。 夜里,她睡下了,小孟公公先来敲门,她披着狐裘打开。 小孟公公垂首不看她,免得冲撞了她:“姑姑准备准备,皇上快要到了。” 乌玛禄陷入了沉默,让开位置:“我这里没什么可准备的。” 小孟公公道:“那请姑姑先避一避。” 乌玛禄退进去,上床,又放下了床帏。 小孟公公招呼着其他太监进来,点燃了烛火,置上新烧的炭盆,又在桌子上摆了,一碟干果蜜饯的合盘,一碟小菜合盘,一汤一粥,一猪蹄,一碟奶香馍馍,一碟河鲜,两碟时鲜蔬菜,共计九个菜。 wap. /134/134158/31474569.html 第三十九章 所以他要给她一个足够高的身份,让人不能小觑她,伤害她。但也不会让她过于惹眼。 他足够聪明,也足够冷静。 他这一生遇见过不少难题,诛鳌拜,削三藩,可不是脑子一热就能做到的。 他垂下眼,慢慢的思考一切,让人去撰写册文。 他将封乌雅玛禄为德嫔的册押后,将郭络罗贵人封嫔的册替了上来。 至于她。 再等等吧。 他收回思绪,看着眼前人,如花美眷,应插瓶中,不识风刀霜剑,尽情绽放,莫染霜尘。 他吻上她的唇:“再等一等。” 欲欲两相好,橘子洲头,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执手偕老笑平生。 汗湿衣襟。 康熙把玩着她的发,告诉她:“我小时染上天花,只有额娘在照顾我。我一个人在庄子里待了很久,看着别人的孩子都有阿玛额娘疼,那时候小,不懂事,便向着漫天神佛许下了许多的愿望。” 他不再说下去。 乌玛禄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当配合他,所以她轻轻问道:“爷许了什么愿。” 他许愿,他阿玛额娘能如庄子上小孩儿的阿玛额娘一样,给他一个家的温暖。 他是羡慕那些阿玛额娘在身边的孩子的。 同桌而食,春暖秋寒,穿衣吃饭。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后来,他回了宫,成了皇帝,懂事了,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不再期盼那一天。 所谓帝王,不就是孤家寡人么。 他知道的。 他吻了吻她的唇,他喃喃:“我忘了。” 他看着她清透的瞳孔,忍不住捏捏她的颊。 掌拨清碧,魂断雁丘,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 第二日。 梁九功带人送来了十几本书,上到黄老之说,下至才子佳人的话本,中间还夹杂着地理志,甚至还有《超性学要》。 她收下了。 梁九功看着她,微微叹息。 他跟着皇上这么些年了,怎么会看不出来,皇上对这位主子是不同的。别看现如今她连个位份都没有,但一旦封位份,绝对不低。 他行礼道:“姑娘安好,我先走一步,爷让姑娘用过晚膳后去宫里等爷。” 乌玛禄点头:“好,麻烦公公走这一遭了。” 乌玛禄下午去的时候,保成已经等着了,两个人一起练字。 康熙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妻有子,万事足焉。 日子是一如往常的。 大晋宫中位份这事,一点儿都没传到乾清宫宫中来,宫人们也被梁九功再三耳提面令,叫他们不可多嘴多舌,叫乌玛禄知晓。 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康熙立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儿钮钴禄氏为皇后。 康熙生母之幼弟佟国维之女佟氏被册封为贵妃,为有清一代正式册封的第一位贵妃。 同时册纳喇氏为惠嫔,郭络罗氏为宜嫔,马佳氏为荣嫔,赫舍里氏为僖嫔,章佳氏封为敬嫔,董氏为端嫔,李氏为安嫔。 此次大封,共一皇后一贵妃七嫔。 此乃盛典。 好一阵热闹。 尹双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石晓晓倒是出去巴巴的看着,好一会儿才回来。 乌玛禄并不说什么。 九月,康熙往阅仁孝皇后山陵。是日启行,驻跸三河县南,顺带带走了太子保成。 乌玛禄松了一口气,在宫里翻看着书,很是闲适。 尹双儿前来禀报,说是马佳荣荣要见她。 康熙不在宫中,御茶房自然也闲了下来,想来如此,马佳荣荣才得空来见她。 乌玛禄摇了摇头。 尹双儿退了出去。 乌玛禄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她也不是恨马佳荣荣,她知道马佳荣荣做的没错。 只是有的时候,关系就是这样,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终究破镜难圆。 不多时,尹双儿手持一根簪子回来:“马佳姑姑说,这是戴佳姑姑留给主子的,她特意送来。” 她垂目看了一眼,让尹双儿将簪子送了回去:“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马佳荣荣捏着簪子回了去,陈佳怡问她:“她怎么说。” “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陈佳怡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她:“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姑姑她……” 马佳荣荣厉声道:“行了,闭嘴。” 陈佳怡被她吓出了眼泪。 马佳荣荣觉得疲惫:“陈佳怡,你该长大了。” “她不是戴佳姑姑,我也不是。”她回屋将耳环丢给了陈佳怡,“咱们两清了。” 陈佳怡流着泪,仇恨的看着她:“凭什么!姑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你们一个个的都在说两清了,你们都没良心。” 她拿着东西,泪流满面的回屋哭去了。 马佳荣荣头疼不已,她看着屋里的人,道:“今天的事,谁要是说出去了,别怪我不留情面。” 小宫女面面相觑,应了下来。 眨眼银装素裹,紫禁城下了一场大雪,覆盖了大地与房屋。 乌玛禄虽没有位份,享用的东西却不比嫔位少。 她身体不好,免得她出门进门的受了风寒,康熙招她的次数减少,倒是康熙带着保成来看她的次数增多,有时候会像世俗夫妻一样,抱着孩子,同榻而眠。 这是乌玛禄难得清静的日子。 她没有位份,也不能去参加除夕宴。 梁九功让小孟公公送了饭菜来,倒比之前多了两道,都是乌玛禄爱吃的。 分别是罐煨山鸡丝燕窝,清蒸时鲜,炒时蔬,挂炉烤鸭,猴头蘑扒鱼翅。 小孟公公让人送上另一食盒,端上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里间摆着蜜饯四品,干果四品。 奶白杏仁、柿霜软糖、酥炸腰果、糖炒花生。 蜜饯鸭梨、蜜饯小枣、蜜饯荔枝、蜜饯哈密杏。 而另一个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里,则摆着,凤凰展翅、熊猫蟹肉虾、籽冬笋、五丝洋粉、五香鳜鱼、酸辣黄瓜、陈皮牛肉。 小孟公公道:“皇上说,姑姑身体不好。要少食一些,若是姑姑喜欢。之后再赏也就是了。” 尹双儿往小孟公公手里塞了二十两。 小孟公公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wap. /134/134158/31474568.html 第三十八章 等听到脚步声,她猛然惊醒,已经来不及将书原覆原位,她略微迟疑后,没有松开书。 “你在看书?”康熙走进来看见她手上的书,随口一问。 她垂目道:“奴才做绣活做累了,起来走走,见爷这儿有书,也就随手翻了翻。” 康熙点头,走过去,看着她手上的《楞严经》,挑挑眉:“我倒不知道你喜欢看这个。” 乌玛禄抬头,看着梁九功退出去,向来梁九功是候在屋外的。 乌玛禄摇头:“奴才不过识得几个字,称不上才女。” “这样啊。” 康熙把她手上的书拿走,看着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书,没有再说什么。 乌玛禄稍微犹豫一下,才开口道:“爷今儿个回来有些暗了。” “嗯,去皇祖母那儿了一趟。” 康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叹道:“故而迟了。” 他不再说下去。 乌玛禄点了点头:“爷尽孝道,自是好的。” 她的话没错,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太皇太后派苏麻喇姑来请他,他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得去。 果然,说的还是那些事。 他心里厌倦,却依旧得听。 他皇父早亡,生母早逝,是皇祖母派人一手带大他,他不能不孝。 他心里清楚,可依旧难受。 他这个皇帝不像皇帝,他依旧被束缚着。 这位历经四朝的太皇太后,一生为男人所困,缠缚在这华美的泥沼中。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她所见过的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们。 她叹气不止:“你啊,长大了,心也野了,就像你皇父一样。所以,皇祖母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的。” 康熙听得明白自己皇祖母的意思,他闭口不言。 他不懂感情。 尽管他生来聪明,近乎过目不忘。别人看来再难的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可聪明如他,心里是真不知道自己对乌玛禄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但他明白,他对乌雅玛禄绝不愿意放手。 他贵为皇帝,天下共主,以后他还会有更多的女人,鲜妍多姿,柔顺美丽,为他诞育皇嗣。 然而那些人都不是乌雅玛禄 这世上唯有一个乌雅玛禄,也唯有乌雅玛禄能够抚平他从幼时至今的缺憾。 其中的是非曲直,他已经不再愿意去计较。 他向来是一个现实而果断的人,与其去追根溯源,还不如握紧手中自己能握住的东西。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明年的花再好,已经不是今年的花了。 他沉默着且固执着。 他虽没有明说,却发自内心的拒绝着太皇太后还没说出口的话。 那老祖母,历经四朝,辅佐了两代君王,又怎会不知道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儿的想法。 她并不强制让他放下,而是循循善诱。 她说:“你还记得你皇父吧……他为了个女人,不顾这后宫安宁,可那女子也不过是早亡之命。” “孙儿记得。” 他不能不记得。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皇父没有为一个女人那般样子,他额娘是不是就能好过一些。 太皇太后叹息着:“你没接触过那女子,年纪又小,可能早已不记得。你不知道,那是个好女子。” “长得温婉动人,跟汉人女子没什么两样。又听话懂事,进退得度。我是不讨厌她的。” 容颜逝去的女子带着怜悯:“可你皇父不明白,正是他对她的爱,葬送了她的一生。” “你皇父觉得他是天子,他又如何护不住一个女人?可这天下要杀人的方法多了去了。”她叹息着,“诛心又何尝不是一种法子。” 康熙下意识的虚握紧了手。 太皇太后平静的诉说着:“一大堆女人围绕着一个男人,你要一碗水端平,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也就那么点儿东西,你要全给了一个人,其他人又怎么甘心。” 她说:“你和你皇父一样,都喜欢汉人的玩意儿,我听说汉人里有“捧杀”一词,你应当是明白的。” 她顿了顿:“你越是对她好,越是把她置于火上,用火烤,也就成了下一个董鄂妃。” “是……孙儿明白。” “今日是钮祜禄家的,明日就会是张家的李家的。”太皇太后怜悯的看着他,“她们总会嫉妒的,总会忍不住做些什么都,谁能真正安晓天命呢?” “钮祜禄家的,为了你八月封位份的事,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太皇太后慢慢道,“我也是认同的,乌雅氏出身低微,无子而封嫔,到底不成体统。” “你多想想。”她疲惫的看着他,“不论是孝烈武皇后、敏惠恭和元妃、孝贤皇后,哪个得以善终。” “帝王之专宠,无非一场劫难。” 她不应当说这么多的,可她不能不说这么多,她怕自己自己看好的这个孙子,又会走向他父辈们的老路,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 太皇太后挥挥手,赶他走:“你是个聪明孩子,皇祖母就不多说啦,免得招你烦。” “不会的,没有皇祖母就没有孙儿现在。”康熙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下去吧。” “是。” 康熙离开内殿后,对着苏麻喇姑老话重提,无外乎是要苏麻喇姑照顾好皇祖母。 苏麻喇姑一一答应。 最后,苏麻喇姑看着他,低声道:“主子是为了皇上好,皇上不要因此就和主子离了心。” 苏麻喇姑叹道:“宫里又不是没有包衣出身的妃子。皇上要是喜欢,封个位份,一点儿一点儿往上升就是了,哪有这样子的。” 康熙点点头:“额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离开了慈宁宫,他在御花园里坐了一下午。 他在想,他到底该怎么做。 皇祖母说的是对的,他要真对她好,他就不该对她那么好。 他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子。 他不该对她那么好,免得她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也不会对她不好,免得那些人见风使陀的践踏她。 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定然要护她周全与平安。 wap. /134/134158/31474567.html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康熙并不上朝,也没什么需要招群臣商议,等利瑞思上完课,他就招乌玛禄来。 乌玛禄来后,两人也无话可说。 乌玛禄并不是个热络的性子。 康熙虽可以说些什么,但那都是些前朝政事,不便与她讲,想了想,道:“我教你写字,如何。” 乌玛禄看着他,最终点了点头。 康熙教了她自己的名字:玄烨。 随后,给了她一张纸,让她自己学着写,自己拿着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看。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练字时,康熙看着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总感觉怪怪的,但不太好问,也就作罢。只能顶着康熙奇怪的目光练字。 康熙走过来,教她捏笔与运笔,写下的字,倒比她之前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好多了。 等他们三人用完晚膳,康熙看书,乌玛禄继续练字,保成也在旁边学着写字。 快就寝时,康熙拒了翻牌子。 他洗漱后看见乌玛禄练了一天的成果,含笑道:“倒也似模似样的。” 他抬头看她:“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乌玛禄说得颇为恳切。 她说谎了,她想要那个她找了很久依旧没有找到的镯子。 她也在这几年中想过,也许要等很久之后,她可能才会找到那枚镯子吧。 紫禁城的奢华美丽只让她觉得冰冷无情,她厌倦这样的生活,春花秋月这些风景在她眼中并无变化。 哪一日,不是度日如年? 细算来,她不过在这紫禁城里度过两年,却好似度完这一生。 她急切的想离开这个年代。 她不打算离开紫禁城。 她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那些女主,拥有金手指,随便在哪个年代都可以大杀四方。 她若是去了别的地方,恐怕处境更加艰难,倒不如留在这紫禁城。 脱离皇宫,而不脱离这时代,也不过治标不治本。 这样的她,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她的确有心想把镯子的模样说出来,让康熙帮她找到这个镯子。 可当她快要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又怕康熙让人直接给她打造出那样的镯子来。 她不知道这种打造出来的镯子,会不会跟让她穿越过来的镯子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那便是在白费功夫。 风险太高,所以算了。 除此之外,她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时代。 她是如此的坚定。 她又重复了一遍:“爷,奴才没什么想要的。” 康熙见她这幅模样,若有所思道:“你既然没有什么想要的,那朕封你嫔吧。” 乌玛禄跪得干净利落:“爷,这于礼不合,不能这般。奴才命微福薄,受不得的。” 康熙让她起来。 乌玛禄乖巧听话,站起来,立在一旁了。 康熙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封嫔,那便一直做个宫人也不错。封了位份,就只能按宫里的流程走,哪像如今,你就在我身边。” “我也是有私心的。”他步步紧逼,“不如封你为御侍,好叫你以后都在乾清宫等我回来。” 乌玛禄手指微微蜷着:“奴才领命。” “看着我。” 乌玛禄依言和他对视。 他招她走进:“你宁愿为女官,也不愿意为我妃嫔。” 他下结论:“你有心上人。” 乌玛禄沉默的和他对视。 “说话。” 乌玛禄认错:“奴才不曾有过心上人。” “那为何!” 他在等待什么呢?等她说,她是因为吃醋嫉妒,所以不愿意守着那样的名分和别的女子共尊他为夫么? 可她不是。 她不想在历史上留下任何名声。 一旦成为他的妃嫔,即便只是史书寥寥几字,那似乎也成了命簿上的定数,就好像她合该来这清朝一趟,她合该从乌玛禄成为乌雅玛禄。 可她只是乌玛禄,她从不想成为乌雅玛禄。 表面上,她努力的顺应这个时代,也不过是想在桎梏里,最大程度的保留下乌玛禄的内心,而不是被打碎揉成了乌雅玛禄。 她无法回答他。 他看着她无垢无尘的眼睛,生出了疑问。 “那为何?” 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他把她拉在自己怀里。 乌玛禄动也不动的任凭他抱着。 这一瞬,他们无比的近,又无比的远。 君离我天涯,我离君海角。 乌玛禄看着他衣裳上的图案,神思恍惚。 好半晌,康熙才放开她。 “睡吧。” 相拥而眠,同床异梦。 那天的对话很快就过去了,康熙没有再提起过。 既没有封位份,也没有封女官,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如常的招她共寝共食。 虽然翻牌子的次数比之前勤了,却并不算疏忽乌玛禄。 不大忙的时候,乌玛禄甚至可以先在内室等着他,而不是之前等康熙忙完了才会被招来。 乌玛禄想不通康熙到底想做什么。 想不通,她就索性不想了。 时间长了,她索性在内室里留下针线筐,等康熙的时候就绣一绣,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梁九功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并不说什么。 加上康熙的默许。 对于她留下针线筐的行为,其余宫人并没有提出什么。 她的刺绣是不好的,康熙看过几次,面目扭曲。 她:“爷若想笑,那便笑吧。” 康熙道:“我不笑,我第一次写字也不好看,等你练好了,送个荷包给我。” 她不解其意:“奴才不过是绣着做耍子,爷有那么多绣娘,哪个不比奴才做得好,为什么偏要奴才做的。” 康熙陷入了沉默。 “你尽管做。” 她也就记下了,打算绣个拿得出手的再送给康熙。 这日,康熙迟迟没有回来。 她坐在乾清宫内室做着绣活,时不时的看看日头,等康熙回来。 康熙的寝宫里放着几本书,是他平时闲来无事会翻一翻的。 她平日里都安静老实的待着。 她并不想惹恼皇权至高者。 可今日,康熙还没有回来,她做了会儿绣活,实在无聊,没忍住,翻开书看了几页。 一看就入了迷。 虽这书通篇文言文,对她来说,倒比做绣活有意思。 wap. /134/134158/31474566.html 第一章 公元1675年,康熙十四年正月间,北风呼啸,银装素裹。 天尚且冷着,呼一口气就叫人冻成冰了。 紫禁城内,除却零星的几个人正在值守,不当值的大多窝在屋里烤着炭火取暖。 都在猫冬哩。 乌玛琭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猛地睁开眼,头痛与眩晕叫她难受。 她缓了好一会儿,调整好呼吸,看着屋顶的木梁,眼珠子转了转,这才要支撑着起来。 旁人走过来,给她递了杯水,口中没好气道:“你倒是好运,今儿不用去看那些。那女子腿都渗出血了。” 乌玛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木着脸,低头喝干了那杯温水,嗓子干得冒烟,连说话都难。 她慢慢的扫视着屋内,一切古色古香,古朴里透着精巧。 以乌玛禄并不多的经验来看,她知道这杯子勉强算得上是藏品,价值不菲。 她已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不肯流露出半点儿异样。 她支撑起身体,要起来自己倒水,可她全身无力,光这一动作就叫她喘气不已。 那嘴硬心软的姑娘见状将她手中水杯拿过,去倒水,水煨在炭火上,不至于凉了,这会儿倒出来的水还冒着热气。 她口中还忍不住念叨:“身体不好就不要多动了。” 她将那茶杯塞在乌玛禄手里,道:“你且暖着手罢,可别再冻着了。” 乌玛禄听话的接着,那暖气儿顺着茶杯从手心传了过来。 那女子将枕头给她垫在她腰后,这才满意的坐一旁打络子。 乌玛禄安静的看着这一切,问道:“这是怎的了。” 刚走进来两人听见她问话,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一个坐下,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一个坐在一旁和她说话。 摸她额头的少女,叹道:“好在你退烧了。” 又接着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吓人,半夜说起胡话把人吵醒了,这才知道你发了高烧。” 她往倒水的人努了努嘴,道:“她去找了管事姑姑,找太医给你看了病,好在这会儿子退了烧。等病好了,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倒水的轻啐了一声,将茶杯塞在了乌玛禄手中:“别听双姐儿胡言乱语。” 双姐儿笑道:“好你个妞妞,我为你说话,你倒不领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谁也不让谁,声音倒是挺低的。 一旁和她说话的姑娘笑道:“你别管她两了,她两平时便是这样。” 那姑娘笑着:“咱们昨日才进宫,见你不理我们,还以为你心气儿高,不好相处,也不知道你不舒服。” 那姑娘道:“就像双姐儿说的,要不是妞妞,还不知道你要烧成什么模样。” 妞妞闻言哼道:“也用不着谢我,好在咱们是上三旗的包衣,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才求得姑姑通融,求来了太医治病。” 她恨铁不成钢道:“咱们又不是那些没名没分的普通宫女,用不着硬撑着,硬撑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是好。” 坐她旁边说话的姑娘一一为她介绍:“我是戴佳月月,这会儿子活像要吃人的是万琉哈妞妞,另一个是魏双姐,这里就咱四个,只望咱们好好相处,和和气气的就好。” 这会儿该乌玛禄介绍自己了,但乌玛禄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只能沉默着。 那戴佳月月似乎看出来了,笑道:“好了,我们也瞧出了你是个闷性子。你也用不着不知该怎么是好。” 她细细说来:“昨日妞妞帮你去求姑姑时,她从姑姑那里知道你是乌雅家的女子,叫玛禄。”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艳羡:“咱们的名字也就叫着玩儿,不像你,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儿。” 戴佳月月收拾好心情,道:“你病着,管事姑姑叫我们转告你,她省了你这几日的考核,等你病好些了,一切照旧。只你我刚入宫,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多注意些的好。” 乌玛禄乖乖点头:“好。” 她突然问道:“我能出去看看么。” 万琉哈妞妞嗤笑道:“听起来你像是这宫里的主子似的,但凡你今儿病好了,去看一看那挨罚的宫女,也问不出这种话来。” 万琉哈妞妞已经提起了两回,可这是什么事? 乌玛禄不知晓,她看向了戴佳月月。 戴佳月月叹道:“刚刚管事姑姑让我们去看了场罚,那受刑的宫女腿被打出了血,听说之后要被撵去辛者库做事。” 她道:“这宫里呀,还是老实本分些好。” 乌玛禄张张嘴,想要问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戴佳月月叹道:“咱们几个刚入宫,这宫里的事儿也不好说,也就这样吧,咱们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她似乎还要再说几句。 乌玛禄下意识想要转动自己左手上的镯子,却转了个空。 这下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看着她们,打断了戴佳月月的话:“我有个镯子,一直戴手上的,你们看见过没有。”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她心里着急,却还是维持着冷静,形容了一下,只道:“那是祖上留给我的,是七彩宝石镶嵌成的。大抵是我不小心落在了哪儿,你们若是看见了,就告诉我一声。” 她道:“那对我很重要。” 其余三人应下了。 万琉哈妞妞见她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让她继续休息。 她听话的躺在被窝里,发了一身汗后,倒清醒了几分。 她心里一会儿惦记着镯子,一会儿想着戴佳月月告诉她的名字。 乌雅玛禄。 只比她的名“乌玛禄”多了个雅字。 只她名字是来送镯子的喇嘛给镯子时一起取的。 奶奶说,那喇嘛见着她,双手合十,让父母一定要给她取名为玛禄。 父母问缘由的时候。 那喇嘛只道:“一切皆命,非人力而能改。” 过后,那喇嘛再三警告,他送来的镯子不能离她的身,她的名字也不能改。 父母自然是不信这神神叨叨的话的。 可她打小身体弱,常常大病一场。直到按喇嘛说的去做了,才平安长大。 wap. /134/134158/31474510.html 第二章 那镯子她一直戴在手上,后来有朋友告诉她,那手镯的形制很像是清朝宫里的东西。 她去问过奶奶,奶奶说不清楚,才给她说起了那个喇嘛,倒比爸妈说的多一些了。 奶奶说,那喇嘛后来还说,物归原主,尘归尘,土归土。 奶奶还说,那喇嘛说了一些话,可惜她记不得了。 她也没想那么多,就当是老人的心意。 直到一觉醒来,她身处这皇宫内院。 想到这里,乌玛禄心中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也许她的穿越跟那个镯子和这个巧合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她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腕。 她以为是身穿,可她细细打量过自己的身体,并不是。 这细嫩的手柔若无骨,没有她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 她想,或许那镯子是穿越契机。 因为那镯子消失了,她越发肯定这样的想法。 于是,她报了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 也许只要她找到了那个镯子,就可以借助那个镯子再回到她原本的年代。 她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可笑荒唐,可这是她唯一能指望的东西了。 这是绝望之人,在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而已。 她是如此的渴望回到自己的年代。 她是无根浮萍,无系之花。 在这陌生的朝代与地方,举目无亲,却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只能再小心不过的隐藏这件事,不叫他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她得小心。 她想。 困意和疲惫一股一股的袭来。 她是如此的困倦。 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打门外进来个宫女,手里提着些许糕点,同其他三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将手上糕点递了过去。 那三个姑娘纷纷找了些由头,也就出去了,说是窜门子。 这么冷的天,她们愿意出去,也是难得的。 乌玛禄知道,这是她们找法子给她们留下说话的地方。 她虽不说,心里也是有几分感念。 那宫女着一身素色旗装,梳着把子头,整个人轻快伶俐,带着几分精气神。 虽才十八九岁的模样,和戴佳月月她们那副生嫩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像这宫里的老人。 乌玛禄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她也在打量着乌玛禄。 乌玛禄心里想着这些,却也不先开口,只等宫女说话。 那宫女拉着她的手,给她塞了个荷包,有百两银子。 宫女道:“我名清欢,是主儿取的。是你的远方的堂亲,也姓乌雅。这是受你祖父所托送来的。” 乌雅清欢坐在她旁边说些体己话,无非是劝她认命,要好好保重身子,末了塞了点儿东西给她。 乌雅清欢道:“这是你祖父的意思,进了宫,就不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吃穿用度,皆是要处处小心。他老人家终归是心疼你的。” 乌雅清欢又道:“这是你阿玛叫带给你的话:‘女儿啊,若是能得盛宠。乌雅氏一族荣宠皆在你身上。若是不能,待到二十五岁,出得宫,再说以后。’” 她叹着:“我虽在宫里,原也听过你的事,早两年你就该入宫了,可惜那时年纪小,不合上意,落了选,也是正常。” 乌玛禄眨了眨眼,配合着叹了口气。 乌雅清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阿玛和额娘总归是为我们好的,想开些吧。我等女子,不如儿郎们能建功立业。能在这些地方为家中略尽绵力,又有什么呢。” 乌玛禄抬头看着她,问她:“姐姐也是被自己的额娘阿玛送进来的么。” 乌雅清欢忍不住笑话她:“你倒是可爱。” 乌雅清欢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口中道:“这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被自己的阿玛额娘送进来的呢。” 哪个送自家女儿入宫的爹娘,不是想让自家女儿为家族去争得圣上恩宠。 可是,她们想方设法,抢得头破血流,才能给家族争得一点点荣耀利益。 更多的,不过是来这宫里,平白受一遭罪罢了。 乌雅清欢看了看外面的天,算了算时间:“主儿好意,允我来瞧瞧你,可不敢久待,这就要走了。” 乌雅清欢临行前,言辞恳切,道:“这宫里人多眼杂的,以后我可不会多来,终究要避嫌的。可你要有什么,可以来寻我。” 她叹道:“我虽在庶妃那拉氏那里做事儿,却也帮不上什么。若有事,只能勉力一试,可不敢许你一定能成。” 乌玛禄温和的笑着,搭着她的手,因高热而滚烫的手教乌雅清欢一惊。 乌玛禄只道:“你的好意我心领啦,我心里是谢你的,只是我嘴笨,说不出动听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妨事的。”乌雅清欢道,“你也不要担心有什么,宫里规矩大,也严得很。但只要本本分分做事,也不会有什么。主子们都是不错的人,没外边儿说得那样可怖。何况尽心就是咱们奴才的本分,只要不想有的没的,日子也还成。” 乌雅清欢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道:“主子们性子都好,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只要不犯事儿,主子们也不会说什么。你阿玛说你是个伶俐人儿,你心里自然是知晓的,我就不多说啦。” 乌玛禄应了几声,问她:“我刚来宫里,这里的事儿不清楚,又因为病着,考核也去不了,姐姐能不能多说几句。” 叫几声姐姐,就能换得这些消息,乌玛禄也不觉这有什么。 乌雅清欢看着时间确实有些晚了,也不多说,大抵只讲了几句关于各位主子的。 她道:“主子们也就几位,平时咱们不可能都见着。等你考核完了,分到各宫去,讨好一下管事姑姑,管事姑姑自然会给你说这些的,倒比我这东拼西凑来的消息说得全乎。” 她又道:“若是管事姑姑不告诉你,待分了去处,老实本分的待着,少说话,多看着,也就看明白了。” “至于那位主子么。”乌雅清欢指了指天,道,“那位主子八岁登基,除鳌拜,削三藩,心思不在这上面。” wap. /134/134158/31474511.html 第三章 除鳌拜,削三藩。 纵然不是历史系的学生,听到这六个字,也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现在是在那位八岁登基的康熙年代。 毕竟,康雍乾盛世是近代历史上最后一个盛世了。 乌玛禄眨眨眼,小心翼翼的,学着她的模样指了指天,道:“莫不是康熙爷?” 乌雅清欢提及这位爷时,原本是有些谨慎的,可看见乌玛禄这幅模样的时候,免不了笑了起来,她心里暗笑自己在宫中多年,竟连刚进宫的表妹都提防。 乌雅清欢笑道:“正是那位万岁爷,他的壮举都传到这后宫中来了哩。” 乌雅清欢抿唇笑道,可爱动人,道:“听说前朝这会儿紧张得很,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万岁爷记挂朝堂,对后宫的事儿不大上心。他向来是按规矩的,也不好这些,一般只有公公们随侍,你也不必问。” 乌雅清欢补了一句:“咱们这些宫人想要遇上万岁爷,倒难不难的。” 她又劝乌玛禄:“我知道你家里的盘算,无非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这宫里的规矩比天还大,你可不能乱来,免得到时候牵连家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呼了呼手,道:“我听说昨儿个有个起了斜心思的,被她主子罚了,连腿都打出血了。” 乌玛禄忙道:“姐姐,我定然是不会乱来的。” 乌雅清欢呵笑道:“你要真乱来,我也护不住你,就望你心里有数。” 乌玛禄忙点头,她眨眨眼,又做出那副无辜的样子,她说:“咱们这位爷在位这些年,就没个子嗣么。” 乌雅清欢忙唾了她一口:“可不敢说这些话。” 乌雅清欢叹气不已:“你家里原也是在宫里做事的,连这些都不曾告诉你么,也不知是怎么教的。” 乌玛禄低下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不喜入宫的,阿玛额娘教这些时,我没听明白。” 乌雅清欢叹息着,戳她脑门子:“我就知道祖父让我来,没有好事儿,原来是叫我给你说这些。” 乌雅清欢怒其不争道:“我只说一次,以后可不再说了。你可不要对别人再说这些。遇上心好的,也就说了。可若是恨你的,对姑姑们一说,你指不定要挨罚呢。” 乌玛禄忙点头应了。 乌雅清欢一一给她介绍道:“大阿哥是小福晋叶赫那拉氏所生。太子乃仁孝皇后所生。庶妃马佳氏有一个阿哥,因年纪小,尚未序齿,此外还有个格格。” 乌雅清欢继续道:“还有个格格是庶妃张氏所生。有个格格是常在所生。” 乌雅清欢道:“宫里现在,拢共三位阿哥、三位格格,都由主子们照顾着着。万岁爷如今虽在位十四年,到底登基早,春秋鼎盛,定然百子千孙,福泽绵延。” 她叹道:“算了算了,还是那句话,你未必见得全,还是等你分了去处再说这些罢。” 乌玛禄乖乖点头应了。 乌雅清欢瞧她这幅乖巧的模样,心里信了几分,打算抽空告诉祖父,她这堂妹很是听话懂事,不必多担心。 乌雅清欢再次看了一眼天色,忙道:“我真要走了,主子虽大度,我可不敢回去太晚。” “你忙你的去吧。”乌玛禄笑着,并不留她。 她拉着人说话已经挺久了,再留人就不合适了。 乌雅清欢快步离开。 乌玛禄含笑看她离去,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疲惫,连带着颊上的笑都带着苦涩。 她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如今是康熙十四年,公元1675年。 距离她生活的年代过去了四百余年。 她何其幸,又何其不幸。 她幸运在,这个朝代是她所知道的朝代。 她不幸在,她只能隔着漫长的时间长河看着自己生活的年代,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可望不可即。 也许,她再也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也说不定。 又或许,她能指望那个镯子……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年代,有着她所不能适应的森严的逼仄的规矩。 这一点,她从与乌雅清欢说话的字里行间已经感受到了。 她发自内心的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她是开在自由年代的花,被迫移植条框之内。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乌雅清欢走后不久,其他三个借口出门的小姑娘进了来。 万琉哈妞妞进来就道:“我出去问了,都没见着你的镯子。” 乌玛禄回神,垂首遮盖住了自己的心思,微微叹气:“那就不知道落在哪处了。” 万琉哈妞妞呵手,口中道:“你那镯子是祖辈传下来的,若是要紧,我帮你去问问其他几个秀女。” 乌玛禄叫住她,问她:“这回一共进了几个秀女?” 万琉哈妞妞顺嘴答道:“今年选的是内务府秀女,共进了八个。” “内务府秀女……”乌玛禄确实不清楚这是什么,她听说过选秀女,却没听说过这个词儿。 其他三人以为是她有什么不甘愿的想法。 万琉哈妞妞想说话,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求助似的看着戴佳月月。 戴佳月月道:“八旗秀女每三年一选,由户部主持。咱们这些包衣三旗秀女,每年挑选一次,由内务府主持。” 戴佳月月复又安慰她:“咱们和普通宫女不一样,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虽说进来是要伺候主子们的,但主子们也不会太过责罚,基本上做的活儿也轻省。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戴佳月月垂目道:“再者,咱们皆是包衣出身,能进宫伺候主子们是求不来的好福气呢。玛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戴佳月月平日里看着通透温柔,说起话来也是面面俱到。 乌玛禄却可以看出她内心的不甘愿,但她终究没有对戴佳月月说什么。 有些东西不必说得太清,大家心照不宣即可。 乌玛禄看着几人的打扮,又想着穿越过来后,这几天的见闻,她心里有了点儿底。 她学着她们的言谈,问道:“是了,月月说得对,伺候主子是咱们的福气。” wap. /134/134158/31474512.html 第四章 大家都笑了起来,神色有几分不自在。 她们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小姐,可在家做主子,怎么不比给人当侍女强。 可这一入宫门的,什么也都成了笑谈。 乌玛禄心思倒不在这上面。 她的心是浮躁的,对此不以为意。 这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大梦一场空,她只是需要找到梦醒的方式而已。 所以,即便给人当仆从也没什么。 她从前上班,得应付甲方、老板和主管的要求。 现在也差不多,还不是得应付身边的人。 问题不大。 她叹了一口气,悠悠道:“说是这般说,倒不知道这后面要怎么样。” 戴佳月月道:“左不过是学规矩,再分到某宫去。” 戴佳月月安慰道:“还是那句话,咱们本本分分的,挨日子就是。要是被主子看重,也能轻省不少,怎么不是个奔头。” 乌雅清欢也说过这话。 乌玛禄大抵对目前的生活心里有了底儿。 戴佳月月将提着的点心放了上来,道:“我去隔壁听她们闲聊,她们说,奉茶所里有一个姑姑想要讨一个去。但这消息不知真假。” 万琉哈妞妞咦了一声:“可别说这些,叫姑姑们听到了,那可不得了。” 万琉哈妞妞转了话头:“倒不知道咱们这一批会分到哪儿去。” 魏双姐露出一个笑来,像风中小花,柔弱不堪:“我希望能离我爹娘近些。” 她低声道:“虽入了宫就不能嫁人,可横竖是和爹娘在一起的,那也就很好很好了。” 几个人经常聊天,自然知道魏双姐是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家里只一个兄弟,感情甚笃。 家里人也是舍不得她来的,可到底还是和乌雅家一样。 或者说每一个进宫的包衣秀女都是这样,但凡不想入宫,又或是家中位高权重的,早就给内务府塞了银钱,少有选进的。 她们家中也不过是怀了赌一赌的心态:万一呢?万一自家女儿就是那般好运,被皇帝看中,从而飞上枝头变凤凰呢。那要两三代才能积累下来的权势富贵,仅靠一个女儿便可得到。 付出的,也不过是一个女儿的姻缘罢了。 无论怎么看,都是不亏的。 男子尚且可以考取功名,做官从商,来为家里做些什么。可女子不就只有嫁人这条路吗? 自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想的那么透彻。 你若真问这些女孩,她们也自然是愿意为家里出一份力。 家里养着她们许久,只是希望她们做些事,入宫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万琉哈妞妞听见魏双姐这么说,一向活泼明爽的她也不大能笑得出来。 她叹道:“你倒是好运,可我却不能的。” 她兴致不大高的走一边儿坐着去了,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平日里常打的络子也不打了。 魏双姐茫然不知的:“是我说错话了么。” 戴佳月月也兴致不高:“没有的事儿,你别想多了。” 乌玛禄走过来拉住她:“好了,你不要想那些了,她们自然有她们的想法,你总不能让她们时时都看着你。” 眼见着魏双姐要被自己这一句话说哭了,乌玛禄忙道:“好妹妹,莫要哭了,你们最近学的什么,教教我吧。” 她拉着魏双姐坐下:“因这病,我耽误许多,总得跟上你们不是。” 魏双姐乖乖点头,给她说起了这一两天学的东西。 原来她们这些刚进宫的,每日要学一个时辰的字,还要学打络子,绣活儿。除此之外,还学了些许礼仪。 魏双姐道:“按老祖宗规矩,宫女是一概不让认字儿的。可姑姑说,我们这些上三旗的包衣秀女的,有朝一日也可能会被万岁爷宠幸,所以认几个字儿,也是可以的。” 乌玛禄点头,眉目低垂,清秀美丽的脸上带着淡定从容。 魏双姐看得直走神,她总觉得玛禄跟她们不像,就像……就像……她形容不出来,可她知道玛禄是好人,这就够了。 乌玛禄含笑看着她:“你应当是记住了,教教我可好。” 魏双姐乖乖点头的教她。 乌玛禄因病躺了三天,虽没完全好,却也好了大半。 姑姑见她养病的时候,也不忘跟着同屋的人一起学习,心里很是满意,也没有对她说什么重话,只让她继续跟着学规矩去。 待第一天学习结束后,姑姑将她留最后,打量了她几眼,点头道:“你要是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她行礼:“谢谢姑姑。” 姑姑让她离去。 这一天天的学习并不简单,除却魏双姐告诉她的,她们平时要学各种规矩礼仪,行走坐卧,无一不学,芜杂繁尘,面面俱到。 话该怎么说,路该怎么说,言行举止该符合什么度,一切都是有规矩的,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每个人都像同一个模子里面做出来似的。 乌玛禄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被束缚在一个名为规矩的壳子里,她不能够做出与这些规矩不符的事情。 有时候,有人做的不合标准,姑姑再三教导之后都没有用,便总能看到几个挨打的,或是手心,或是腿上。并不严酷,一般是三板子。 虽然看不见腿上,但挨打的人手上很快便会起红痕,可见下手之狠,可谁也不敢去求饶。只能乖乖低头。 姑姑道:“我倒也不指望你们之后能有什么出息,只希望你们之后万不要犯错牵连了我。” “是。”八人异口同声的应下。 这样的场景总是常见的。 姑姑并不经常罚人,即便罚人,也并不是经常都要打,更多时候只是罚人跪在角落,又或是一直站着。 八人都或多或少的挨过罚,乌玛禄自然也挨过罚。 她毕竟不是小孩子,学规矩礼仪时,很是上手,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标准。 只她向来喜欢中庸,既不打眼出挑,也不至于遭受折腾处罚。倒也太平安稳。 识字认字也还算容易——繁体的汉文和满文,蒙文,学起来的确有几分费劲儿。 wap. /134/134158/31474513.html 第五章 她尽力学,也只学了个不中不道,勉强合格。 打络子也还行,虽笨手笨脚了些,倒也能看。 唯独绣活儿,她总是绣不好的,她这一双手,拿过笔,执过书,画过画,写下过锦绣文字,却独独于这上面有所欠缺。 姑姑每次拿到她的绣活儿,总有些叹息。 乌玛禄只做不知道,她私下里也问过其他几个包衣秀女,是否见过她的镯子,可她们都说没有见过。 乌玛禄也只好按住心中的急躁,耐心的等待。 如果她昔日朋友所说没错的话,那镯子就是个清朝宫廷藏品,只要她待在皇宫,终究能够找到那个镯子。 可就算不是,皇宫,已经是封建王朝天下最了不得的地方了。 待日后,她侍奉好了那些妃子,也许可以让她们帮自己留意一二。 这段时日,她大概也打探到了自身目前的情况,这具身体的祖父额参乃是膳房总领,阿玛魏武是包衣护军参领。 听起来很是了不得,可是在这京城,一片瓦下去都会砸到几个权贵人家,她的家世实属不算什么。 而以她这样的家世,能嫁个四品官已是了不起了。 若是出了宫,以她的家世,怕今生今世再也寻不着镯子了,回不到自己在的年代。 都道是天下宝物尽归龙宫,这人间宝物自然也是尽归紫禁城。 她还是得安心等着,尽可能的留在紫禁城中才是。 她向来是一个清醒的人,做事之前会反复考虑,以期计划完美,因此即便身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宫内院,她也依旧不慌不忙。 她想要的,总能得到的。 她垂下眼,抛去心中杂念,继续打着络子。 管事姑姑看着她们的手法,很是满意,微微点头。 管事姑姑脾气自然算不得有多差,她只是有些严厉,她常挂在嘴中的话便是,你们在我这里多受一番苦,到了主子身边,便少受一份罪。 至了酉时,姑姑又查了她们的礼仪规矩,这才让她们下去。 乌玛禄留在最后,垂着眼站在门外,等着姑姑收拾完东西,将姑姑送回了住所,这才回去。 从她第一天销了病假,跟着其他几人一起学规矩,她就已经这样做了。 每一次,管事姑姑都默默的看着她离开,打量着她的背影。 乌玛禄向来规规矩矩的,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 两人私下其实没有过任何交谈。 这一日,乌玛禄循旧礼将她送回去,向管事姑姑行礼告辞后,管事姑姑第一次叫住了她。 “进来坐吧。” 乌玛禄规矩的坐在凳子上。 管事姑姑道:“你想要什么。” 乌玛禄摇头。 管事姑姑道:“我曾听人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乌玛禄摇头:“那倒不是,姑姑第一次教我们的时候就说了,宫女是不许私自行走的,每去一处,至少两人同行。我见姑姑这些时日都是自己独来独往,所以才陪姑姑走一段路。” 她只解释,有头有尾,却不多说什么。 管事姑姑微微扬下巴:“你去吧。” “是。”乌玛禄依旧规规矩矩的行礼,退了出去。 管事姑姑看着她不慌不忙的背影,微微叹息,这一批内务府进了个好苗子,只可惜前朝战事,万岁爷没有太多的心思在后宫中。 其实这些年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先帝宠爱董鄂妃到极致,万岁爷云露均沾,并无偏爱。 这会儿子赶上了打仗,万岁爷更是不来后宫了。 即便她想帮一把乌雅玛禄,也使不上劲。 她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喝了一口水,低头绣花。 在这宫中啊,少管闲事才是正理。 乌玛禄走出一截,在拐角处就看见了戴佳月月。 她对管事姑姑说的话都是真的,她那时确实是这样想的,于是也就这样做了。 她自然也是和同屋的小姐妹说过,好在她们相处的不错,都愿意轮着番儿的陪她一起回去。 她这才每日送管事姑姑回来。 今日轮着的正是戴佳月月。 比起万琉哈妞妞和魏双姐,戴佳月月明显更成熟一些,她有着自己的想法,好在她向来心善,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 这些乌玛禄都是知道的,她并不在乎,她只是笑着,一如从前的对戴佳月月打招呼:“月月,走吧。” 两人一路慢行,姿态舒缓,举止端庄大方,挑不出错来,这得多亏管事姑姑这些日子的教导。 走了一段路,戴佳月月轻声道:“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我最初以为你只是想要讨好她。” 她又道:“可若是讨好她,见着她这些时日的冷淡,你也该放弃了。” 别人不知道这些,和她一个房间的人还不知道吗?这些时日,管事姑姑对她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戴佳月月说这样的话,半是心中疑问,半是为她不值得。 乌玛禄笑着,反问她:“人一做事,就一定会给自己找个借口,诸如这样,诸如那样。可为什么,不能是人真的想这样做呢?” 她笑了起来,抿唇的笑着,依旧举止得体,她眼睛很亮,她问戴佳月月:“就像吃饭一样,为什么一定要说我是为了补充能……” 她停了嘴,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下去,便转了话题:“我是说,为什么我就不能是见到姑姑独行,所以真的想要陪姑姑呢?” 她这句话让戴佳月月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道:“她这般严厉,谁都知道她是为咱们好,可还是下意识的不敢亲近。” 戴佳月月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说道:“别的先不说,你想要做好事,这是好的。你不忍见姑姑自己独行,违了宫规。但你又怎么能将姐妹们置于险境呢?” 乌玛禄收敛了笑意。 两人一路上沉默不语。 戴佳月月几次想说话,她觉得是自己把话说重了,伤着了乌雅玛禄的心。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能默不作声。 wap. /134/134158/31474514.html 第六章 回了房中,乌玛禄同众人道:“明日咱们一同回房吧。” 魏双姐点点头:“好。” 万琉哈妞妞问她:“你不管姑姑了?” 戴佳月月将她拉到房间外,盯着屋里那两人,不让她们过来,低声问她:“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怎么还记上了。” 乌玛禄叹道:“我哪是记恨你呢,谢谢你都还来不及呢。” 乌玛禄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压根没有想到这些。我该谢谢你。” 她望着天空,平静道:“我想了一路,你说的对。我做这些,却不该把姐妹们置于险地当中。我明日去给姑姑说清楚。” 戴佳月月笑了起来,一个又清又浅的笑。 她的笑容总是这样的,又清又浅,她整个人也如同空谷里面的幽兰,又像挂在天空中的月亮一样,冷冷清清,光是看着,都透出一股幽冷来。 她笑着:“我去问过,姑姑原本身边有一个随侍的宫女,听说是以后要跟着她一起做教导礼仪规矩的姑姑的。只是这段时间,那宫女生了病,还没有回来。” 戴佳月月又道:“我去问过宫里面的老人,他们说,一般宫女的确是至少两人才能行走于宫中,不兴独来独往。可年纪大了的,守不守这规矩也就不重要了。” 乌玛禄好奇道:“你没问她们,为什么不许年轻宫女独自行走。” 戴佳月月笑道:“我没问,但她们说了,早些时候,有些宫女为了攀龙附凤,所以会费尽心机的爬床,闹得宫里乌烟瘴气的。两个年轻宫女一起,就能省下不少事。” 戴佳月月继续道:“姑姑年纪大了,又是四品的女官,一般是不会处罚到她们身上的。” 乌玛禄扶了扶鬓,叹道:“是我想当然了。” 戴佳月月反过来安慰她:“你也不过是好意。我也不是说你做的这些不对,我只是想告诉你,下次你帮别人的时候,把这些事情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帮,这才是正理嘞。” 她们这会儿说话,就没注意到另两人,万琉哈妞妞和魏双姐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看着。 戴佳月月忍着笑,同乌玛禄进去了。 万琉哈妞妞心直口快道:“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现在看来是我的想多了,想来也是,好姐妹之间,就算有什么矛盾,说开了也就过去了。” 魏双姐在一旁乖乖点头。 戴佳月月虽然通透,却向来不擅长这种场面,倒是乌玛禄把话头接过。 乌玛禄道:“再过个把个月,姑姑们就要给我们安排去处了,好姑娘,我倒是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送给你们什么礼物。你们呢?” 万琉哈妞妞气哼哼的坐在椅子上:“又来了又来了,你又拿这样的话来压我们,每次你不爱说什么事儿的时候,你总爱这样做。” 她看似生气,可谁都看得出来,她也不过是故意做出这样的样子,闹着玩罢了。就连事事认真的魏双姐,一开始也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日子长了之后,不就连魏双姐也看得出来了吗? 魏双姐笑了笑,戳了戳她的酒窝。 魏双姐小声道:“你要是说这话的时候,不笑成这样,兴许我们几个还会相信呢。” 屋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第二日,酉时,待众人离去后,乌玛禄送管事姑姑回到屋中后,乌玛禄行了礼,正要说话。 管事姑姑已经开口:“明日起,你不用再来送我了,腊梅已经销假回来。” 乌玛禄要说的话被姑姑这样堵了回来,她也不恼,只是乖巧应着。 她在行礼之后离去。 今日等她的是魏双姐,魏双姐一直低着头,也不抬头,等到乌玛禄走过去之后,她才恍然发现,两人一块儿往屋里边儿走。 魏双姐向来是话不多的,她俩一块走的时候,并不像与其他人一起走时那么多话。 魏双姐却很是高兴,她曾红着脸谢乌玛禄:“玛禄,我很喜欢和你一块走,和她们一块回去的时候,我总是不自在。妞妞要和我说话,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老是惹她生气。和月月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感觉那里怪怪的,还是和你走比较好。谢谢你不嫌弃我。” 她是真心实意的答谢,眸子里带着湿润的水意,仿佛会发光一样。 那是魏双姐头一次大胆且坦诚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乌玛禄只是笑着:“那就好。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自在轻松一点儿,就很好。” 魏双姐点点头,笑了起来,甜甜的。 行至半路,一直低头的魏双姐拉住了她:“玛禄,你看那里。” 乌玛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里有点金光。 两人走过去一看,却是一枚金钗。 魏双姐向来是没有主见的,她盯着金钗,问乌玛禄:“玛禄,咱们该怎么办。” 乌玛禄左右看看,皆是没有人,她倒是有心把钗子留在这儿不管了,可她想了想,捡了起来,带着魏双姐再次回到了管事姑姑的住所。 管事姑姑打开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两。 魏双姐往后躲了躲,藏在乌玛禄身后。 管事姑姑目光下移,落在了乌玛禄双手捧着的金钗上,她露出一个刻薄的冷厉的笑向来。 “我倒时没有见过,贿赂竟带着他人一起来的。” 乌玛禄恭恭敬敬道:“回姑姑的话,这钗子是我和她回去途中捡到的,想来钗子的主人一定找着急了,可我两也不过是刚入宫的宫女,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只好来找姑姑。” 管事姑姑神情松缓了些,让开路,让两人进来,给她们一人倒了杯水,两人行礼谢过后才抱在手里。 管事姑姑道:“我会找人去问的,看能不能找到遗失它的人。” 管事姑姑打开柜子,拿出一包糕点,道:“行了,好孩子们,回吧,这里有我。” 两人再三推让未果后,才抱着糕点回去。 路上,魏双姐问她:“玛禄,咱俩用一支金钗换了一包糕点,是不是亏了?” wap. /134/134158/31474515.html 第七章 乌玛禄摇头:“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我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叫做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魏双姐摇头,于是乌玛禄给她讲起了这个故事。 魏双姐听完后,想了一会儿,问她:“玛禄,你是想说好事不一定是好事,坏事也不一定是坏事,对不对。” 乌玛禄点头。 魏双姐继续往下说道:“所以咱们捡了金钗,将金钗自己藏着,不一定是好事。咱们用金钗换了糕点,也不一定是坏事。” “对。”乌玛禄笑了起来,“咱们双姐可真聪明。” 魏双姐摇摇头:“没有玛禄你聪明。”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我有的时候很羡慕你们,羡慕妞妞能够那么开朗大方,羡慕月月看事情总是看得很透,不像我那么笨。羡慕玛禄你知道很多东西,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她有些悲伤道:“在家里,我也是不聪明的那个。”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能聪明一点的话,就可以帮到家里了。” 乌玛禄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臂,安慰道:“双姐,想开些,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你总羡慕别人,可我这羡慕你做得一手好绣活,不像我,手笨得厉害。” 这话或多或少的安慰到了魏双姐。 两人慢悠悠的回去。 晚上,屋子里的姑娘们坐在一起聊天,聊家里,聊对未来的畅想,也招呼着隔壁房间同一批进来的包衣秀女一起说话。 她们只是低声说话,免得招来管事姑姑的责罚。 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好几天,这日正在打络子,管事姑姑正在旁边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和另一个姑姑说话,来了两个宫女,手里端着托盘,用红布盖着,敲了敲门。 管事姑姑出去和她们交涉,然后吧乌玛禄叫了出去。 乌玛禄把手上的络子打个结,这才出去。 管事姑姑道:“马佳贵人知道是你拾到的金钗,赏你的。” 乌玛禄本来不想要,但看见管事姑姑冲她摇头,她行礼接过,道:“谢主儿恩典。” 两个宫女笑着行礼离开。 管事姑姑等那两人走了,打量着她,带着几分笑意。道:“我还以为你要铁了心的拒绝。” 乌玛禄道:“我本来是要拒绝的,可看着姑姑冲我摇头,就接了下来。” 乌玛禄把银钱给了管事姑姑:“这钱我就借花献佛给姑姑了,若是没有姑姑,也不会有我今日。” 管事姑姑拒绝了:“你这孩子……自己收着吧。” 乌玛禄将钱收了回来。 她把钱收好,等下午,大家都散了之后,她将一个荷包给了管事姑姑。 管事姑姑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有一半的银子,她退了回去。 乌玛禄却异常坚定,恳切道:“这个是答谢姑姑的,没有姑姑的话,马佳贵人也不可能知道钗子是我捡到的。” 她笑着:“谢谢姑姑道好意。” 管事姑姑长久的凝视着她,最后还是退给了她。 管事姑姑向来冷硬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好孩子,你有这个心意就是好的。” 管事姑姑回去了,乌玛禄远远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她笑着摇了摇头,让万琉哈妞妞跟她一块儿去了趟膳房,将五十两银子给了自己的祖父额参。 额参是个身宽体胖的人,脸上带着皱纹,看见乌玛禄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乌玛禄也笑着:“我今儿得了五十两银子,平日里出不得宫,所以想让玛法给家里带去。” 额参拒绝了:“这个宫里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你阿玛和我还在,哪里需要你的钱呢?你自己好好收着吧。” 他们谈话时,万琉哈妞妞在远处等着。 乌玛禄看了一眼万琉哈妞妞道:“贵人赏我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哩,这笔钱虽然不多,但是万一她们一时想不开呢?还不如拿回家去。玛法要是心疼我,平日里给我送一些糕点来,那已经够了。” 额参欣慰的看着她:“你能想开就再好不过了。” 他劝她:“你也别怪你阿玛额娘,咱们也没有法子。” 她乖乖巧巧的笑着:“我知道。” 额参收下了她的银子,然后从膳房里提了一包糕点给她。 额参想要摸摸她的头,最后只是轻拍了一下她的肩,道:“你手里有了钱,自己要收好。” “好。” 额参看了看天,发现时间不早,便催着她回去了。 乌玛禄也不拒绝,笑着行礼后就离开。 万琉哈妞妞问她:“你怎么今天想着来见你玛法了,难道是因为刚得的银子吗?” 乌玛禄将手里的糕点塞在了万琉哈妞妞手上,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聪明了,不用特意表现给我看啦。” 乌玛禄道:“咱们一会儿回去分了。” “好。” 乌玛禄脚步轻松的走向自己现在居住的住所。 她今天去见这具身体的祖父,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银子。 更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个多月了。论情论理,她都应该去见见这个身体的家人。 她好歹得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这具身体的家人挺不错的,除却卖女求荣,但也是真真切切的对着原主好的。 原主不能幸免,这天下千千万万个女子,亦不能幸免。 而这,正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她垂下眼,冷静而客观地评价着。 她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局外人一样,默默的看着一切。 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如此的没有实感。 她们回到屋子,说说笑笑,打闹过了一天。 乌玛禄她猜的没有错,她们同一间屋子的小姑娘自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对她有什么意见,而另外一间屋子的,也只有一两个人有时候会对她明嘲暗讽,倒也没有做出什么恶事来。 往往这个时候,乌玛禄权当做没有听见,有时候万琉哈妞妞听见,会为她鸣不平,好几次都要冲上去骂那两个女孩子,还是乌玛禄将万琉哈妞妞拉住。 次数多了,那两个姑娘也就不再说什么。 大家倒也平安无事的过完了这段时期。 wap. /134/134158/3147451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