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物语》 序 章 【 入梦 】 那是一个接近黄昏的午后,我终于找到了你。——《彼岸物语》·木同合鸟子着 朦胧的黑色天际线下,是无边无际的树林,它们被火光照亮,试图照亮整片被黑所笼罩的世界。 而在这赤色与灰云共同交织的场景之下,关乎着一场重大的命运轨跡正在被推演着...... 画面的主角是一位看似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与一位躺在少女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孩童。 我俯视着虚幻的一切,却又感觉如此真实。 「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这好像是少女发出的声音。 从未听过如此动人心弦的话语,从未有过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也从未进入过这般光怪陆离的梦境...... 而包含于那个场景的所有记忆,却又在梦醒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似从未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 崭新的一天,熟悉的阳光如约而至,透过毫不反抗的玻璃窗落在我的身上。 微微地将眼眸睁开,只见晴朗的天空除了云朵与亮光,还飘荡着一些常人无法相信的东西...... 闹鐘也仿佛被着延迟的光所唤醒,随之躁动了起来...... 看来今天也要隻身前往无聊的学校。 在洗漱过后,我来到厨房,望着一旁空无一人的客厅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道...... 爸爸又没回家么...... 如果妈妈和小乃还在的话,家里会不会稍微热闹些呢。 吃完自己做的简易早餐后,就差不多该出门上学了。 每天的日常都是那么平淡乏味,只有课后的一些推理小説能满足的了我的兴致...... 其中特别是高三川老师的作品,他是当代社会几乎家喻户晓的现象级推理小説大师。 其作品不止技艺高超内容精彩,还诞生了不少的经典名句供人们赞颂。 有时放学后,在步行前往地铁站的途中,我会去一家学校附近名为「和平」的书店兜一圈,挑选一些感兴趣的书籍閲读。 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是高三川老师的作品...... 《剧院惊魂》...... 我看着书架上的那本小説,想起了什么事情...... 最后,我将它从书架上取下,拿到柜檯结账。 「夏雪,又来买书啊。让我猜猜,这次还是高三川老师的作品。」 「老闆......这种事不用猜了。」 「哈哈抱歉抱歉,一本《剧院惊魂》,总价是......」 由于经常光顾的关係,加上对于店内的顾客类别,高中生算是稀有族群,因此我在老闆心中好像有着不浅的印象。 当然,我们之间的关係也很好。 「嗯?夏雪......」 在听到「夏雪」这个名字时,在店内角落的另一位手捧小説,看地正起劲的顾客忽然将头转向了森原夏雪的方位...... 她不想就这样站在原地,她想迈出脚步追上去...... 但最后,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夏雪的离去。 没有人看见她的表情,没有人看见她的动作...... 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她...... 第一章 【 邂逅 】 偶然之事,实则必然。——《剧院惊魂》·高三川着 八岁那年,我和妈妈遭遇了一场车祸。 在那场灾难过后,每当我回想起八岁以前的事情,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森林...... 以及一个浑身模糊的雪白身影。 ...... 一九九八平成十年 在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往常作为陪衬的云朵遮住了月光,但还是有些许光亮从缝隙中挣脱,毫无顾忌地朝我迎面而来。 我睁开了还稍带着疲惫的双眼,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破败车站。 浓雾覆盖在周围群山之间,使远处漆黑的树林若隐若现。 我从几乎锈掉一半的铁长椅上站起,利落地背上了身旁的单肩包,走到车站等候室前看向等候室上的字牌...... 「闇鹿车站。」 字牌上的大字看似是白漆涂上去的,歷经了年代的磨损与光线问题导致特别难看得清楚,但应该是这四个字没错。 看来这里是一个人烟极其稀少的地方,周边的建筑与现代的高楼大厦形成强烈的对比。 闇鹿一带最主要的聚落当属闇鹿村,是彼岸乡旁的一个小村子。 曾经好像因为能盛產品相极好的西瓜闻名全国,不过后来因为某些不明的原因迅速衰败..... 爸爸曾经对我説过,在小时的那场车祸发生前,我们一家就住在彼岸乡。 在离开彼岸乡后,爸爸很少提起妈妈,也从未提过关于彼岸乡的一切...... 不过,我最应该感到奇怪的难道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想到了这个问题,我不禁瑟瑟发抖。 一个高中少女在傍晚回家的列车上睡着,深夜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偏远车站......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是在自己吓自己......冷静......冷静...... 我一边洗脑着自己,一边做出深呼吸的动作,同时眼神也忍不住地瞄向附近阴暗的角落。 这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啊! 用最快的速度巡视了一下周围,好在附近应该没有人......这代表我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説到危险,我猛然意识到另一种非人的威胁。 奇怪...... 想到那种可能存在的危机后,我只能加快行动,赶紧离开这灯泡都快坏掉的鬼地方。 照等候室前的地图来看,能确定这地方只有一条路可以出站口。 然而不幸的是,站口被一群讨人厌的黑猫堵住了。 在我稍微靠近了一点后,它们顺势发现了我。 黑猫群从原先懒洋洋的姿势下起身,那些犀利成对的眼神就好似在威胁我一样。 其中体型最大还带有白色条纹的带头黑猫上前了几步,虽然它样子看起来没有敌意,但还是因警戒心退后了几步。 谁知那头黑猫只是朝我喵喵叫了几声就回去躺着了,其馀的黑猫也相继趴下...... 看来暂时它们是不会让路的了。 以我多年对猫的瞭解......应该只要等它们睡饱了就会自动离开吧? 之后我又绕了一遍车站,在确定没有其他出口后,我重新坐上了原先那个铁长椅,拿出了放在包中的课外读物准备借此打发时间。 我看着高三川老师着作的推理小説《剧院惊魂》,突然陷入了沉思...... 《剧院惊魂》曾是爸爸送给我的第一本书,只可惜在小时候因为一次意外丢了。 这是爸爸跟我説的,小时候的事情早就忘记了,连同这本推理小説的内容也是。 他经常给我列一些读物清单,好让我打发间暇时琐碎的光阴。 除此之外,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在我的印象中,爸爸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或许我的性格也有受到他的影响。 爸爸一直都是这样吗?妈妈...... 在即将顺着书签将小説翻开之时,车站等候室的门突然发出类似松动的声音,且门也正在慢慢地敞开...... 在一开始,我还因为突发的声响受到一点惊吓,屏气凝神地望向车站等候室的大门...... 而后,不知为何,我的好奇心迅速攀升。 这股莫名其妙的驱动力促使我收起了原本正要翻开的小説,使我走了进了那个地方。 那时的我丝毫没有怀疑为什么我会想走进那个感觉就不对劲的车站等候室......换作平常的话,就算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最后也都会一如既往地放下。 「反正间着也是间着,还不如多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或者是突然被激发的冒险精神,我可能是已这样的想法麻痹了自己。 车站等候室内的样子跟想像中的差不多,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好几年都没人管一样。 排列不齐的红白座椅,佈满蜘蛛网的墙壁,地板正中央的不明大洞......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灰尘也被重新散发出的月光所映,暴露无遗。 这里看似孤单寂寞的一切因子,都只有从破碎天花板上洒下来的银白光线陪伴。 月光透过碎裂的玻璃天花板照射在整片木製地板上,而在不明大洞的正前方,同时也是光泽的聚集处,有着一片洁白无暇的羽毛。 我很清楚,这不是一般的羽毛。 种种跡象都在明示,在拿起这片羽毛后,应该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大事...... 正当我要准备去拾起羽毛时,我的眼角馀光扫到了一张贴于前台早已泛黄的紧急通告单。 若发现列车上有人携带可疑容器,请保持冷静,并且请立刻通知乘务员。 若发生不明气体洩露,请用水打湿衣服捂住口鼻,逆风转移至安全区域,并及时到医院检查。------1995.4彼岸乡铁路安全委员会 一九九五年,我记得那年的列车毒气事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不过这不是我现在该关心的东西。 之后我走到羽毛前,顺手将其拿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一台广播喇叭从等候室门口旁的前台桌子上滑落...... 滋滋响的电流声顺着地心引力的作用从喇叭内溢出,给予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受。 「这里是......fm85.4......闇鹿铁路之声......」 「天火如悲鸣,骤雨如疾风。神明显真身,生灵倖免涂炭......」 听到这番匪夷所思的广播台词,不免是谁都会感到凉风阵阵。 简直就像是某个邪教在传教的样子...... 说起来最近都在传明年是世界末日,大概是因为这个,类似的传教行为即使是在大都市也越来越频繁。 更何况是在这片落后的乡下呢......这样想想好像也是在情理之内。 然而,广播声并没有停止...... 「森......原......森原......」 广播,在叫我?! 我被吓得不轻,为什么这个广播内会传出自己的名字? 被激发恐惧的我走上前去急忙摆弄着广播,想赶紧关掉这个满是诡异的广播...... 而在不知不觉中,夹杂着无数哀嚎的杂音正在偷偷耗损着我的意识。 明明切断了电源,但是其中的声响却还是没有停歇,还在不断的侵蚀着我的精神。 在我即将失去意识之前,衣服口袋中的那片刚刚捡起的羽毛迅速发出了闪耀夺目的光芒...... 这个光芒迅速掩盖了身旁的任何事物,仿佛我把拉近了一个纯白的世界内。 在被万丈光芒所包裹时,寒冷的空气变为温暖的风拂吹过耳畔,在新力量的驱使下,我用尽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整个车站等候室的样貌都產生了巨大的改变...... 红白座椅整整齐齐地列着队,墙壁也不像刚刚那样成为蜘蛛们的地盘,地板正中央的不明大洞直接化为虚无消失...... 整个等候室就像是被重新整修了一样。 除此之外,位于等候室后方,距离我大约三、四公尺处,一位披着满头洁净白发的少女寂静地坐在倾泻的月光之下。 她的双眸,犹如冬天所盛的梅花般美丽。 这位少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羽毛发光的时候我可没听到有其他人的脚步声。 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人吧? 只见这位聘婷婀娜的少女和我一样直直地看着对方,却一样什么话都没说。 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困惑,向前走了几步后发问...... 「请问......」 还没等我问完,她便用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并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抱歉。」 随后少女不慌不忙的从蓝白和服的衣襟中取出一本笔记本,并把笔记本的第一页向我展示...... 是一片空白。 我对此感到疑惑。 然而还没等我疑惑多久,神奇且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如同魔术般魔幻,原本空白的纸张上上凭空浮现出了一行日文的标准印刷体...... 【我被诅咒,不能说话。】 从这刻开始,我便意识到...... 我好像已经被捲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件中,还无法脱身。 只见笔记本上的字在短短几秒后自动消散,与此同时又浮现出了新的文字...... 【如果你要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之类的问题,我都很难回答。】 【总之,你和我一样都是诅咒之人,也是因此被困在这里的。】 诅咒......是我小説看太多了吗......结合我现在身处闇鹿的这个离谱情境,我竟然真的差点相信了。 但如果是诱拐少女的人贩子集团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大费周章...... 【不过,我知道怎么解开诅咒。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彼岸乡剧院。】 彼岸乡...... 「彼岸乡剧院......那里有解开诅咒的方法吗?」 【嗯,一定有的。笔记本的封面上是这么写的。】 【彼岸乡剧院隐藏着解除诅咒的力量。】 「抱歉,这一切来的有点突然,我还不是很能接受。」 【如果你是怀疑笔记上的内容的话,那大可放心。】 【比如封面上写着我会邂逅一个看上去有点冷漠还有点呆板的黑色波波头女孩......】 【再比如,你的名字是,森原夏雪。】 少女随即做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是不是很准!总之,这本笔记不会骗人,也不是什么魔术手法,也许这只是神明的指示。】 难道是什么恶搞节目请来的魔术团队吗...... 应该不可能,一台摄像机都没看到,总不可能这个节目是用针孔相机拍的吧。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彼岸乡剧院吗?」 【在此之前你要先解除幻写。】 「幻写?」 【你口袋中的白色羽毛能够赋予你一些神奇的力量,其中就包括「幻写」。】 【只要触碰能够正常使用的电器,你就可以读取电器的记忆并进入其中。】 「难道是因为我刚才碰到了那个广播,所以来到了这里?」 【正确!】 「那台广播回到了墙上,也是因为幻写吗?」 【嗯。幻写会让空间回溯道某个时间点。因为时间回溯,广播回到了掛在墙上的状态。】 【想要结束幻写的话,需要再次触碰电器。】 时间跳跃的概念吗......完了,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在时时刻刻令我怀疑——这到底是真是假? 所以要再此触碰回到墻上的广播,是这个意思吧。 「但是这个高度......我应该碰不到......」 我同时用着尷尬的表情看向她。 【可以试试看其他的电器。】 少女用右手指了指等候室前台的那张桌子,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台復古电话机...... 【同一空间的其他电器也可以进行幻写,笔记上是这么写的。】 意思是要我用那台电话机进行时空跳跃吗......这设定也太奇幻了。 「对了,你是怎么得到这本笔记的?」 我朝着少女指的桌子走去,并同时问道。 【这是机密哦,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 令人失望的回答。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桐奈襄,职业是作家。】 作家么......明明年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 不过最近的新兴作家确实都很年轻,甚至有的连国中都没毕业就已经在网络上投稿了。 随后我走到电话机前,发现了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在电话机的旁边张贴着一张紧急通告单...... 从上面的内容来看,这和刚刚捡起羽毛前看到的那个通告单是同一张。 只不过现在的通告单已经没了原先的泛黄,反而还像是刚贴上去的一样。 通告单上的时间是一九九五年...... 难道......「幻写」是真的? 幻写的徵兆应该就是羽毛的光芒,那种身体上的感受与光綫的性质确实不像是被丢了一颗闪光弹那样单纯。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到现在我还不是很敢去相信...... 但越是离奇的事情,在确认其为事实后,所带来的震撼也会更加浩大。 现在的我以桐奈襄的视角来看就像是看着电话机发呆,于是她不解地来到我的身后,戳了我一下。 【森原?你人还好吗?】 直到她的提醒,我才回过神来。 不得不説刚刚实在是太惊讶了,在幻写发出的短短光芒之中应该不可能做到那么细节的事情才对...... 「啊......没事。」 我重新看向电话机,这一次,我果断地触碰上去。 果不其然,口袋中的羽毛又再次发出了闪耀夺目的光芒,使我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我更专注地去察觉身边的动静。 最后经体验给出的结论是——感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然而,现实给出的结论是——什么事情都已发生了。 幻写......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受,是一种没有体会过的人不可能瞭解的感受。 在这不知是否真实的光辉下,我开始渐渐接受这个与科学理论相违背的事实。 或许这也是个好机会,即使没有所谓的诅咒,我也要为了某个理由去一趟彼岸乡。 去往那个被我遗忘的家乡。 第二章 【 闇鹿 】 即使是面对最亲近的人,我们也会有所隐藏。——《教义》·高三川着 明明是是闭着眼睛,却依然能感觉到光线正在慢慢褪去...... 在看了看四周后,我很确信自己回到了九八年,因为室内又回归了最初的样貌。 直到这一步,真的很难不相信桐奈襄所说的就是事实。 况且......我理论上确实是要比其他人更容易接受这种带有魔幻色彩的异事...... 不是因为天真的想法,而是因为不被世上大部分人所接受的事实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奇怪,话説桐奈襄的人影怎么不见了?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从窗户旁边的坐垫传来...... 「喂喂!我在这!我是桐奈襄!」 我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个长相类似饭糰的生物站在刚刚桐奈襄所处的原地开口说话。 「因为那个诅咒,我的身体可以在人和鸽子的形态之间转换,只有变成这个样子我才能开口说话。」 现在的桐奈襄在大洞的另一侧,不过这个洞仔细看看应该可以跳过去。 「话説,你现在这个样子......是鸽子?」 应该不会有人能第一眼就识别出这个生物是鸽子吧...... 这样子难道不是更像饭糰吗! 「这不是重点!要走了的话别忘了带上我!」 桐奈襄随即摆出了无奈的表情。 我看了看「饭糰」,原先的笔记本已不知所踪,难道只有在她变成人形的时候才会出现吗...... 「你不是有翅膀么?」 「笨蛋,我还没适应鸽子的身体啊。」 怎么感觉都像是飞不动的样子。 「好吧,我的口袋应该能放下饭糰大小的东西。」 慈爱的真论天堂之父,将会降下考验。唯有死亡与信仰,才能远离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准褚辛男 是一张可以与紧急通告单残破程度相媲美的黄色纸条,被丢弃在车站最后排坐垫前的地上。 真论天堂......好像是导致九五年列车毒气事件的邪教组织,曾经在新闻里看到过。 而这个名字叫准褚辛男的人又是谁? 度过了跨越「三年」的邂逅后,两人结伴从车站等候室走了出来...... 天空还是照样昏天黑地,伴随着无所不在的浓雾与仍旧稀薄的灯光。 看似再正常不过的黑夜,却已经被周遭低沉气氛所感染,使多重的邪气的弥漫于似静非静的空中。 「终于出来了。」 我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沙砾地上感叹道。 「在出发前,我有几句话要说。」 「饭糰」跳到了地面上,严肃地对着我诉説道。 「我很想告诉你真相,但现在我不能透露更多东西。」 「施加在我身上的是一种言灵诅咒,这种诅咒让我无法说出我知道的秘密。」 「只要我產生出说出秘密的念头......」 「会怎么样?」 我试着问道,但没有抱持丝毫期待。 「我的喉咙就会被神明腐蚀掉!」 预料之内的回答,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想说吧...... 「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秘密。」 「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我不是坏人,我真心想和森原离开这里。」 「我知道这样说没什么说服力啦。」 它摆动了下还不适应的身体,看着森原的眼睛诚恳地说着。 现在的我确实已经愿意去相信了——桐奈襄不是坏人。 不过......也不能肯定...... 「其实我也隐瞒了一些事情。」 「我从小就能看到『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就是妖怪,幽灵之类的。」 「原本我以为大家都能看到那种东西,但后来我才明白只有我看得到。」 「不过它们都很友善,从来没伤害过我。」 「怪不得,我说森原酱怎么异常冷静,一般的女孩子意外来到这里早就吓哭了吧。」 因为我最不冷静的时候是在遇见你之前啊。 话説......它反而对我能看见妖怪的事情也显得很冷静啊......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不能倾诉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反而会被伤害。」 「所以既然你有难言之隐,那我也不会追问。」 「嗯嗯!森原能理解我,我真的超感动!」 「那么就开始向彼岸乡剧院前进吧!」 「嗯,走吧。」 其实......我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接受这一切,并踏上这段未知的旅途,并不是出于对桐奈襄的信任...... 而是因为这次旅途的终点站——彼岸乡。 这之后我便把「饭糰」重新放回口袋,重新看向车站出站口的那处...... 那群猫果真走了,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跡,就好似从来没在这儿出现过一样。 在阴森的树林小道里,伴随着幽暗的灯光,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诡异。 比起这令人不安的环境,更诡异的反而是意料之外的平淡。 平常在上学路上都能瞄到几个妖怪的说,怎么换作这里就一个都看不见,不都説妖怪喜欢阴气重的地方吗? 我不自觉地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于是乎在漫长的林中小道结束后,与之连接的是一个从外边看进去就显得异常阴森的村子。 看上去简直和一个活人都没有的死村一模一样啊喂! 「这是......」 「这里就是闇鹿村了。」 桐奈襄从口袋里鑽出来半个身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闇鹿村......闇鹿地区最主要的人口聚落,只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一带已经彻底在时代的舞台上落幕了。 「既然已经到了闇鹿村的话,就代表我们离彼岸乡也不远了。」 就在桐奈襄语气刚落之时,我们便听到了村子内传出的家畜鸣叫声...... 「咕咕咕......」 很明显是公鷄的声音,而且就在距离村子大门的不远处。 鼓起勇气进入村庄后,公鷄的声音越来越近,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前进,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它。 「咕咕咕......」 「祖......银......被......咕......」 「等下......这只鸡好像在说人话?」 「这是白色羽毛的另一种能力——让持有者听懂动物的语言。」 事到如今,对于已经相信了幻写的我,这点超乎人类常识的小事对我而言应该也掀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话说这片神奇羽毛是你身上掉的吗?」 「当然不是!」 「祖......银......」 虽然它说的是人话,但我还是听不懂。 「祖银?」 「这是闇鹿村的方言,主人的意思。」 「你还懂这里的方言......」 等下......原来动物也会说方言吗?! 「额......略懂一些。」 「祖......祖......银被瓜......四了。」 「它在说,主人被掛起来,死了。」 它早就料到我会问什么意思,便乾脆直接给出翻译。 「被掛起来,自杀吗?」 「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别的意思。」 「你问问?」 「哎,我看上去很会说鸡语吗!」 「可是鸽子和公鷄不是同类吗?」 「我跟你才是同类啊笨蛋!」 进村后唯一的线索断开,我只好继续在村子内寻找出村的方向...... 像这种死寂的村子加上不详的浓雾和黑夜,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真的可以有这么大的胆子乱走么,我不禁这么想。 做梦都没想到过,这种类似动画电影的神隐情节居然真的存在......还发生在了我的头上。 村内大大小小的房子都紧锁着房门,透过门上的裂缝能勉强看到里面的傢俱,但无一例外都落满灰尘和蜘蛛网。 从外表上来看,这里已经和废墟没什么两样了。 「这也太荒凉了些吧。」 「闇鹿村在一年前就基本没人了,就连村长渡边正雄的宅邸也是人去楼空。」 「都搬走了?」 「一些人搬到彼岸乡,还有一些去了更远的地方,剩下的大概都过世了吧。」 「曾经的闇鹿村因能產出品相极佳的西瓜而闻名全国,不过那般繁荣也在后来的泡沫经济中倒塌。」 泡沫经济吗......刚好是我八岁左右的那个时代...... 「并且由于受到邪教组织的恐怖袭击影响,使得闇鹿村彻底变成了如今的死村。」 桐奈襄口若悬河地解説道,且带着一种失落的语气。 桐奈襄对闇鹿村那么瞭解吗? 原本只想暗藏在心中的疑惑,却不自觉的说出口了。 「你对闇鹿村很瞭解的样子。」 「啊......我......下本书的主题就是彼岸乡和附近村落的怪谈,当然要提前做功课!」 很明显的慌张...... 「是这样么......」 走着走着,没过多久我们便来到了看似是村落中央的地方,这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巨大的公告栏。 公告栏完全由木头做成,上面贴着的公告虽不多但每一张都可以看出年代方面的时过境迁的变化。 二九九列车毒气事件: 据调查,今日发生在彼岸乡车站二九九列车上的毒气袭击事件,为真论天堂成员所为。 同时,警方确认闇鹿车站管理员准褚辛男(六十二岁)为真论天堂成员,并有可能参与策划了毒气袭击事件。 警方赶到准褚辛男家中时,准褚辛男已自縊。 鉴于近期毒气袭击事件频发,闇鹿村安全委员会特别提醒村民及时领取毒气防范手册。 如遇到可疑人员请联系我们。——1995.10.12 九五年十月......我记得当年列车毒气事件后其他地方也发生了毒气袭击事件,彼岸乡也是其中之一吗? 其馀的公告比如废校通知,闇鹿村振兴计画等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项...... 而更加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画着猫的绿色路牌,矗立在公告栏的右方不远处。 第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奇怪的,但实则没有那么简单...... 路牌看上去很新,和荒凉死寂的村子格格不入。 明显这个应该不是村子内的產物,而是外来人做的。 不过一个已经彻底衰败的村子还会有谁特地来这里建一个毫无功用的路牌呢? 这是疑问,同时也可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就在我看着那个猫路牌发呆时,口袋中的那个纯白的脑袋鑽了出来并説道。 「怎么了?」 「啊,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在走出村中心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短而宽的木桥。 木桥下的水流缓缓流动,看起来纤尘不染,应该是从远处的山群流过来的吧。 木桥迎着稀少的风流发出咯吱的响声,就像是在委婉地逼劝桥上的小动物们速速离开。 虽然野生动物都喜欢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但就衝着闇鹿一带附近的诡譎气息,实在是无法想象它们会有多喜欢这里。 在这略带凉意的微风结束后,似乎有着什么动静接替了断掉的风流,就在身后的大树旁...... 好像是一位披头散发,被凌乱的头发遮住面孔及五官的妇女...... 她步态蹣跚地走了出来,动作非常僵硬,全身皮肤呈不正常的青紫色,怀中还抱着一个一动不动,瞪大双眼却无眼黑的婴儿...... 对此,不寒而慄的惊悚感瞬间爬上了我的脊梁。 妇女站在小道的中间,缓缓抬起头望向木桥前已经忍不住颤抖的我,吞吞吐吐地说着...... 「这位......小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没敢说话,桐奈襄也没发出动静。 我们就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饿了......好几天,全身......没力气......你能帮......帮我......抱一下......孩子吗?」 我的大脑在此时宛如一片空白,就像是被施展了妖术一样...... 然而,一声话语击碎了我的迷茫。 「森原!虽然不好解释,但千万不要过去!快离开这里!」 她大声地喊道。 「帮帮我......帮帮我......帮我......抱一下......孩子吧。」 妇女说完后,桥两侧的石灯所散发出的绿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在这难以言喻的恐怖之下,眼前的妇女开始拖着那扭曲的骨骼与四肢,慢慢地向我走来。 「别犹豫了!快跑!」 在桐奈襄接二连三的提醒下,我在最后终于甩掉了心中所有多馀的胡思乱想,没有顾虑地回头跑了起来。 在肾上腺素的飆升下,我好似跑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秒速。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身后的危机...... 存在于此的妖怪终于现身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妖怪,就像是影视作品里的「恶灵」一样,是纯粹负面的存在。 看来这趟旅途是不会轻松的了,往后还不知有什么样的危险等待着我...... 森原夏雪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穿过了村中的木桥,而就在这座鬼怪出没的木桥旁,直立着一个牌子,不过森原并没有看见上面所写的内容...... 上面写着:「欢迎来到,闇鹿村(神明的领地)。」 第三章 【 神明 】 力量就像是金字塔,无论再高挑的尖端也是源于最下层的基石。——《教义》·高三川着 心脏的跳动声伴随着我穿过木桥,桥的对岸依然是在闇鹿村的范围内。 而且就民宅的数目来看,这里似乎才是村落的最热閙的地带。 我还是持续地奔跑着,直到实在没力气了才停下,待我停下后只见我们已经身处在一间闇鹿村边缘的小卖部前...... 草地吱吱作响,喘息声被衬托得尤为响亮,口腔中的血腥味也还未散尽...... 在皎洁的月光下,浓厚的大雾非但没被驱散,反而促使其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例如雾中所隐藏着的,无法想象的邪魅鬼怪。 我在小卖部后伸出脑袋,注视着木桥的另一端...... 「妖怪好像没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或许是以前闇鹿村流传很久的一个传说。」 「相传在闇鹿村走夜路时可能会遇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庞被凌乱的头发所遮盖,看起来就很诡异,同时她还会求路人帮忙照看一下手中的婴儿。」 「一旦接过婴儿,女人就会消失。而且那个婴儿会越来越重,甩都甩不掉,到最后婴儿就会把你彻底压扁!」 这听起来就像是吓唬小孩不要夜游的鬼故事...... 不过既然真的遇到了描述如此类似的事,代表这个传説并不是杜撰出来的。 可疑的是,一般看不见妖怪的人们,为何会像我一样感知到那位女妖的存在...... 「总之,虽然你之前遇到的妖怪或许对人类没有敌意。但是,世界上还是存在着许多不友好的妖怪。」 「简单来説,所谓不友好的妖怪都可以被称之为『怨灵』。」 「跟字面意思一样,这部分的妖怪大部分都是生前人类的灵魂夹带着大量的怨恨所幻化形成,对能感知到自己的人具有强烈的威胁性。」 「大多数怨灵甚至可能会威胁到你的生命!」 「所以说......」 「啊!」 桐奈襄突然痛苦地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 「大概是......你刚才跑步时,晃得太厉害......」 「你要不去包里吧,那里宽敞点。」 「没......没事,这里挺好的。」 「那我儘量走慢点,你慢慢休息。」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话説这里应该不会再有怨灵了吧,如果还有的话,那只能对不起桐奈襄了。 再三确认那位妇女怨灵没有追上来后,我开始重新巡视周围,观摩另一侧的闇鹿村。 这里的地表面积光看上去比桥的另一处要大很多,不过大部分的地都是废弃的民宅,已经没有什么实质价值了。 此外还有一间类似是学校的小房子和一间各位吸引眼球的小卖部。 小卖部隔壁有一片小小的西瓜地,西瓜地上还有一个长相十分诡异的稻草人...... 我率先来到那间学校前,说是学校,实际上从建筑的外貌来看只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火柴盒而已...... 四周的窗户结满了蜘蛛网,但从中的些许缝隙还能看到一排排的课桌椅,也是从这里推论这间房子是学校的。 闇鹿小学。由于年久失修,校舍存在坍塌风险,请勿擅自进入。 在学校大门旁,有着一则简短的公告。 我试着转动门把......不出意料,是锁着的状态。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我的视线转到了身后的一张课桌椅上...... 这张课桌椅不同于房子内的,它被单独拿了出来放在外面的草地上,就像是被排挤了一样。 课桌上佈满了锋利的划痕和辱駡之言,与一旁盆栽中开满的艷丽彼岸花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这样看来,这个已经被废弃的村落还没被人们完全忘记......除去上次的猫咪路牌后,现在所见到的彼岸花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去死,妖怪! 每天来上学吸我们寿命的怪物! 不要靠近我们! 你其实都已经几百岁了吧老妖怪,还装成小孩想和我们玩,门都没有! 我走上前观察那些辱駡的字跡......很明显,这张课桌的主人是被排挤了没错,而且可能还不只是一个小团体那么简单...... 五个、六个、七个......十个以上的不同字跡...... 「这些话也太过分了......」 我不禁感叹道。 「这种现象在乡下的学校很普遍,总会有一两个学生被其他学生排挤。」 「唉......大概是被当成异类了吧。」 桐奈襄对此感到惋惜,语气显得非常哀伤...... 「那个......森原人那么好,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吧!」 曾经,也有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 那时的我没有选择面对...... 想着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必要再为了过去感到疼痛。 怎知到后来,越是逃避,那处的伤痕就越发严重。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次,我选择了面对。 「因为我能看见妖怪,小学时班里的同学都把我当成怪胎......」 「儘管他们可能压根就不相信我的异能,但还是对我选择了『暴力』。」 我原本还以为它得知这事后会很惊讶,没想到换来的结果则是沉默。 桐奈襄没有说话,也看不到它现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同学对我都很友善。」 「那就好......」 因为......我也不再和同学们提到这件事了......就算説了,也会被当作低劣的玩笑看待吧。 接着是小卖部,屋顶上与草地周围那些迈入死亡的枯草让整个附近的领域看起来比小学那边还惨淡。 门如同其他房子一样紧锁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门旁的柜檯上还放着一台似乎还可以正常使用的电话机。 这应该可以用来幻写,不过还是等到需要使用的时候再用吧。 话説,能有什么实际情况会需要用到时间回溯? 比起小卖部,小卖部旁的西瓜地更能抓住路人的眼球。 其重点不是西瓜的丰饶,也不是那隻造型骇人的稻草人...... 只是单纯的不对劲,如果只是粗略地瞄几眼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诡譎。 西瓜地里绝大部分的西瓜看上去就跟几分鐘前才刚刚种下去一样,唯一成熟的那颗西瓜的色泽却格外显眼,可以説是耀眼过头了。 是我多想了吗? 是时候出村了,这里其实就已经算是村子的末端了,两处出口即使是在雾中也能看清...... 不过其中一个较近的出口因木桥断裂而不通。 我走到断裂的木桥旁,剩下的断木摇摇欲坠,还不忘发出吓人的摩擦声。 木桥的对面是一个类似神社的建筑,从中散发出的凉风甚至位于此处的我都可以吹到。 丰水神社。木桥旁的告示牌上这样写着,明显是对面那座神社的名字。 以肉眼观察来看,那边的衰败程度丝毫不亚于闇鹿村。 应该说整个闇鹿一带都早已遁入了时代漩涡的失败之中...... 可能也是因这种悲惨的「灾难」,才让闇鹿成为阴魂之所,存于黑夜之下。 之后,我向另外一个出口走去,虽然路途远了不少,但好在至少道路是通的。 在经过了数个昏黑又阴森的石子小道后,我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木桥前,且这座木桥旁也有之前在闇鹿村看到的崭新猫路牌。 不止是猫路牌,在这座桥上,还有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眼前...... 「是动物的遗骸......吗?」 我不敢相信地发出疑问,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无论是视觉,还是心灵上的衝击力都无与伦比。 桐奈襄顺着我的疑问从口袋中露出了双眸...... 只见桥的中央处被数块大约四公尺左右的巨型头骨遗骸所阻挡,遗骸卡在桥中断裂处,与桥下之水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哇!什么动物这么大隻?」 此番景象就连谜团重重的桐奈襄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那看来我的震惊也不会被贴上「见识狭小」的标签了。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听起来不像是人类音色的声音从右侧的树林中传出...... 而声源的主人也很快出现走出了树林,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是一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梅花鹿。 「喂!你们离鹿迎神大人远一点!」 它激动地走到我的面前,在极近的距离下面露兇色做出警告。 「鹿迎神......你是说这个遗骸的主人吗?」 「不要直呼鹿迎神大人的名字!」 可能是从刚刚开始,我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些违背常理的事情了。 换言之,与动物一言一语的交谈对我来説好像也不是那么违和的怪事了。 「一直在说的不就只有你吗!」 「桐奈襄帮助我回击道。」 「这个长得像兔子尾巴的东西是什么?」 「我是鸽子!」 「明明就是兔子尾巴!」 「鸽子!」 「兔子尾巴!」 「鸽子!」 「兔子尾巴!」 这番景象如果是以路人视角代入的话,就像是见到两条狗在相互吠叫一样,除了梅花鹿与鸽子的物种差别外,应该不会觉得有多特别。 而对于我来説,简直就是新一轮的奇观轰炸。 照着这个情况下去,绝对会没完没了..... 于是我略带无奈地打断二位,免得事情愈演愈烈。 「抱歉,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我们只是不小心在这个地方迷路了。」 「是么,那你们快回去吧。」 「在此之前能不能问一下,请问彼岸乡怎么走?」 梅花鹿原本正要离去的脚步被这句提问止住了脚。 「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我们要去......」 「这和你没关係。」 桐奈襄不等我托出事实,便抢先用带有敌意的语气説道。 「森原,不要告诉这头本鹿,连鸽子和兔子尾巴都分不清!」 还以为鸽子与兔子尾巴大战的第二回合即将上演,结果梅花鹿没有如我想像中那样应战...... 「这座桥是通往彼岸乡唯一的道路,你们是不可能过去的。」 「还有,没事不要靠近鹿迎神大人。」 梅花鹿在留下这句忠告后便扭头走掉了...... 但它不是像一般的鹿隻一样返回到赖以生存的树林之中,而是走到桥旁的最大的一棵神木底下。 桐奈襄见到梅花鹿不屑理睬的反应,便一脸不爽地回到了口袋中。 儘管心中很不好意思追着别人死缠烂打,但我也别无选择...... 「抱歉,我们因为某些原因必须要去一趟彼岸乡,真的没其他路了吗?」 我走到了它的身边追问。 梅花鹿没有立刻回应我,而是在听到发问后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我才不会说!都是你们人类让鹿迎神大人变成这样!」 源于对人类的憎恨么......怪不得一开始对我们的态度那么差...... 「抱歉,其实我今天是因为意外才来到闇鹿一带,并不知道曾经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么......等会,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原来它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个很难解释,简单来説就是我有着特殊的力量。」 「难道你不是普通人类?」 「当然,别看森原表面上呆呆傻傻的,实际她又聪明又温柔,还有着其他人类一辈子不会拥有的神奇力量!」 「我看桥附近的树木几乎都枯死了,这也是和鹿迎神大人有关吗?」 「嗯。我面前的这颗神树名叫凤前,只有用彼岸雨的雨水浇灌才会开花復苏。」 「鹿迎神大人掌管着这片土地的阴阳雨雪,四季轮回,也只有他那样的神明才能获得这么珍贵的雨水。」 「但是,自从鹿迎神大人沉睡后,已经很久没人管理这片土地了。」 梅花鹿渐渐低下脑袋,继续说着...... 「鹿迎神的力量来自人们的信仰。如果失去人民的信仰,神明会很快因失去神力而陷入沉睡。」 「几百年来,鹿迎神大人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那些村民非但不感谢鹿迎神大人的恩惠,反而去信奉新来的神!」 梅花鹿越説越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也正是人类抛弃了自己原先信仰的神明,才会使它这么厌恶人类吧。 此外闇鹿村的那个新神......莫非和真理天堂有关? 「你还记得上次下彼岸雨是什么时候吗?」 「鹿迎神大人和这片土地的狐狸家族玉藻关係很好。凤前也是玉藻家族的狐狸出嫁时赠送的。」 「为了表示感谢,玉藻家族的狐狸出嫁时,鹿迎神大人会在逢魔之时降下珍贵的彼岸雨。」 「彼岸雨其实就是太阳雨的变种,外观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味道会更咸一点,最重要的是產量非常稀少!」 「如果没记错的话,几年前在闇鹿村有过一次狐狸出嫁。不过我不记得是哪年的事情了。」 「不对,知道这个又能怎么样?」 霎时间,清晰的思路连成一条透彻的直綫,联想出了一个即将成为答案的做法。 或许真的可以...... 「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如果我能拿到彼岸雨让这颗树重新开花,你愿意告诉我们其他前往彼岸乡的路吗?」 「彼岸雨是非常珍稀的雨水,你怎么可能得到?」 「虽然很难解释,但只要我知晓了狐狸出嫁的大致时间,我就有机会能拿到彼岸雨。」 「我真的不记得了......但你可以去村内的校舍那里看看,上次狐狸出嫁就发生在校舍那块区域附近。」 「谢谢。」 「你真的能拿到吗?」 在我正要回头临走时,梅花鹿待在原地对我说。 「只要你肯告诉我们通往彼岸乡的其他路。我就一定拿得到。」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自己也怕辜负了它的期待。 它好像还想叫住我,但却欲言又止...... 同样的路途,同样的天色,同样压抑的气压,我再次回到了闇鹿村。 「森原,你应该听过那个传说吧。」 「看到狐狸出嫁的人类,会遭遇不幸。」 「听过。」 「你下决心要这么做?」 「即使不这样做,我们又能做什么?」 「况且,我的人生本就是不幸的......」 「莫名其妙的诅咒,因异能导致的与眾不同,儿时遭遇的那场车祸......」 「仔细算下来的话,我都快忘了我只是一位高中生而已。」 桐奈襄没有回应。 为了目的,我们没有多馀的选择。 对我而言,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 寒冷的,阴森的,幽暗的,令人不安的气旋正逐渐膨胀...... 是上天给予我的试炼,还是命运放置的阻碍? 我不清楚。 我清楚的是,如果连这点障碍都无法跨越的话,那还有什么资格去寻求寄存于那被遗忘故乡的真相。 第四章 【 盛宴 】 我们常被他人误解,误解来源于无知,无知来源于崇拜。——《影下人自传》·高三川着 透过幻写的能力,就可以回到过去的闇鹿村,从而在狐狸出嫁时拿到彼岸雨。 这是我的想法,从理论上看应该是可行的。 接下来就看实践了...... 我快步走到小卖部的电话机前,在深吸一口气后,准备进行幻写。 忽然,一声既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从西瓜地那边传来,打断了我的动作。 「你在干嘛......」 声音是从小卖部旁的西瓜地传来的,可是那里一个人或妖怪都没有。 难道是幻听吗? 当我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我将视野拉回到了那个诡异的稻草人身上。 它侧着身子,没有看向我这边,整个身子上穿满了脏乱的纸板,再加上各种风味不同的恶趣味涂鸦...... 不安的感觉逐渐涌了上来...... 桐奈襄好像没有听见刚刚的声音,便向还处在原地的我问道。 「怎么了?」 「刚才那个稻草人好像在对我说话。」 「呀,被发现了呢,这位眼熟的小姑娘,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大大的困惑。」 稻草人突然转过身子,靠着「脸」上的笑容涂鸦与我展开了对话。 也许是心中早已铺设了心理准备,我并没有被这位稻草人妖怪的举动吓到。 「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困惑......」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或者说,一个答案?」 这是......看样子能从稻草人妖怪这里套到什么意料之外的线索,于是我便试探性地发问...... 「听说这里曾经有过一次狐狸出嫁,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那你问对人了。我在这站了好几年,这附近的大事小事我都清楚。」 「但在这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麻烦亲你给我一颗西瓜,必须是成熟的西瓜哦。」 「什么烂要求嘛,稻草人的职责不是守护瓜地么。」 桐奈襄小声地发出吐槽。 説道成熟的西瓜,在这西瓜田地上也只有一颗是看起来成熟的吧...... 我转身走到那颗顏色格外鲜艳的西瓜前,并在西瓜前蹲了下来仔细观察。 奇怪......为什么同一块地只有着一颗是熟的? 况且与别的西瓜差太多了吧。 虽然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依稀觉得这事肯定内存蹊蹺。 「森原,那个稻草人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万一西瓜下面藏了什么抱脸虫之类的致命陷阱怎么办?」 「那个稻草人确实有点奇怪,不过......」 「我们没有多馀的选择,不是吗?」 「既然它知道对我们有利的情报,那怎么还能平白无故地放过它。」 「好吧......但愿不要出事。」 随后我用尽力气将西瓜从土里摘起...... 将西瓜摘起后,看样子西瓜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不代表有关西瓜的蹊蹺消失了,只不过是问题的重心并非是西瓜本身罢了。 只见西瓜下的泥土里毫不保留地露出了惨白瘮人的头骨,从轮廓外观上来看应该是人类或其他灵长类动物的骨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闻身后传来阵阵得意又瘮人的笑声。 「吓的快尿裤子了吧!是不是很『惊喜』!是人的头骨唉哈哈哈哈哈——」 「看上去好像埋了很多年。」 我淡定自若地观察着人骨并自言自语道。 「啊,怪不得西瓜会长这么大,一定是吸收了人的养分!」 「人又不能当肥料......」 桐奈襄异想天开地説着自己的解释,被我无情地反驳了回去。 「嗯?额......喂!喂!喂!」 稻草人好像察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虽然「脸」上的仍然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 「这...这是人的头骨吧!这是人骨啊!你怎么这么冷静!」 「啊啊啊啊啊!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恶作剧!你这丫头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正常人看到不应该会吓到尿裤子吗!」 「我从小就能看到各式各样的妖怪,比这还可怕的东西都见过......」 「啊啊啊不好玩,你这人太无趣了!」 自己精心设计的恶作剧被完美化解......虽然我自己没有亲身体会过这种感受,但应该是挺失落的吧。 「话说既然你一直在这,那应该知道这块头骨的来歷吧。」 「我没心情讲!」 稻草人恼羞成怒地回应道。 既然这样的话...... 在原地沉思数秒后,我开口道...... 「如果你想要吓人,我可以帮你。」 「咦,你怎么帮?」 「我可以试着帮你找一些路人」 「我会和他们说......这里有个稻草人很孤独,它喜欢别人在它身上画满五彩斑斕的涂鸦。」 「所以请路过的大家都在它身上增添上充满关爱的图案。」 「在他们专心致志图画的时候,你就乘机动起身子吓唬他们!」 「怎么样,不错吧?」 「哦哦哦!没想到你这家伙的脑袋那么灵光,我怎么以前就没想到要这样做呢!」 在説完这句话后没多久,稻草人便沉默了连原本正在飘动的风流都很配合的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等下......不对!那群小屁孩只会刚刚好在我睡着的时候乱涂我的身子,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切,是一伙的又怎样!我看我们乾脆就趁现在把它的身体涂好涂满,让所有经过这里的生物都看到!」 「喂!这个像鸭蛋一样的小东西怎么那么缺德!」 「森原!脸也不要放过!」 我应着桐奈襄愤怒的话语看向稻草人的面庞,而稻草人也同时看向了我。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抓住这个机会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稻草人...... 「等......等等!不要,请不要这样,求你们了!你们想知道什么儘管问,我都会说的!」 「嗯,这就对了。」 这招果然有用,无论是人是妖,恐惧的心理永远是最好被拿来利用的弱点。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运用高三川老师的理论进行实践......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从它现在的身体上就能隐约看见一些被清洗过的涂鸦痕跡,从这便能猜出它应该很讨厌别人在它身上乱涂乱画...... 在之后交代情报的途中,桐奈襄差点又与稻草人展开新一轮的「身份认同」(鸽子amp;鸭蛋)大战,不过好在我成功赶在大战开始前得到了关于人骨和狐狸出嫁的相关情报。 稻草人忘记了白骨主人的姓名,但它还记得他生前的职业是车站管理员。 而在村内的公告栏处写着准褚辛男正是闇鹿车站的车站管理员,这里应该可以连接上。 而且,准褚辛男同时也是那个邪教组织——真论天堂的信徒之一。 关于准褚辛男的信息还未结束,从稻草人的话语中还可以得知另一个匪夷所思的线索...... 准褚辛男可能并不是自縊而亡。 自縊的説法是明面上的官方消息,被刊登在村子内的公告栏上...... 但是据稻草人所说,准褚辛男并不是自縊,而是确确实实的他杀。 「这片西瓜地和旁边的那个小卖部原本都是准褚家的,在大约三年前,几个村民闯入了这里,似乎和准褚辛男发生了争执。」 「而结果大概就是,准褚辛男并不是死于自杀,而是被那些村民活活吊死的。」 在稻草人説到这里的同时,我似乎回想起了在刚进村时......那隻公鷄想试图告诉我们的话...... 「祖......祖......银被瓜......四了。」 主人被挂起来......死了? 在这我能明确感受到,这些在破碎后散落一地的线索正在被慢慢地重新还原,这个所谓的「他杀」或许就是事实。 不过......真相又为什么会被官方隐没,难道这背后还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另外,关于狐狸出嫁的事情,稻草人实则也忘记了是在哪年,但它却刚好记得那年附近的校舍正好废校。 因为狐狸很讨厌人类,特别是人类小孩,所以那天狐狸出嫁的场面相当壮观,就像是同步在庆祝校舍的废除一样。 在这之后,我不带任何感情地离开了稻草人情不自禁的演讲会场,重新回到了电话机旁。 废校那年么,好像公告栏上有写到......可恶,那时根本没仔细看。 我正打算着穿过村中的木桥,去到公告栏处再看一眼,然而这个脑中所想连说都没説就被桐奈襄拦下...... 「森原不会想回去公告栏那边吧,你忘记那位抱着婴儿的怨灵了吗?怨灵可不是等一会儿就会自然消失的东西......」 「至少我可以肯定,如果现在走回头路的话,肯定会被她逮到的!」 「那怎么办......只有那边写着废校的年份。」 「嗯......反正幻写也没有时间限制,从一九九五年开始往后一个一个试总会成功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一九九五年以前的事情?」 「秘密!」 「好吧......那就信你一回吧。」 我又回到了小卖部的电话机前,望着电话机上的数字轮盘...... 应该就是靠拨打数字号码来对应年份的,那就从一九九五年开始试吧。 按着桐奈襄所説的,在要使用幻写的时候依靠意识就能触发羽毛的力量,来带动幻写的能力。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的回旋,那熟悉的纯白光芒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 是同等的温热;是同等的闪耀;是同等的心灵震撼。 这种奇幻的身心体验,是从未体验过的人不可能有所感触的。 在光芒消散之馀,寒冷的夜风,死寂的黑夜,象徵着不详的浓雾都被温暖而又陌生的太阳光热所取代。 随着阳光一起下来的,还有看似与日常生活中无异的太阳雨。 「成功了。」 比起可能平日就会发生的太阳雨,当然是另外一件事情让我更加确信成功...... 逢魔之时,眾妖齐聚一堂。 天上到处都漂浮着没有丝线,造型款式千变万化的鬼火灯笼。 有些火焰甚至脱离了灯笼的束缚,独自飘荡于空中...... 在被夕阳染红的赤色天空下,仿佛闇鹿村才是真正的妖怪之都。 不同于人为创造的妖怪绘卷,真正妖怪很少拥有人类的大致外形,大都是其他动物的形体或是类似鬼魂一样的状态。 但若是人类生前的负面执念所形成的怨灵就另当别论了。 此盛景乃真正之百鬼夜行。 就像是学校举办的夏日祭一样,妖怪们各自玩乐也会参与互动,现场的气氛感觉比人类之间还要友好。 话説,它们不会在意我这个人类吗......还是説有别的什么理由...... 另外,自从我来到这里后,就能一直闻到有一股像是腐烂的臭味,不过这臭味还不算特别夸张就是了。 难道是某些妖怪的特质么,我只能这样毫无方向地猜测道。 我随后看向电话机并摆弄了几下,电话机竟然已经不能使用了。 这样看来,就得找新的电器进行幻写才能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了。 不过在此之前......彼岸雨才是重中之重。 「什么?你说什么?!」 在小卖部后大约十公尺左右,一隻橙色狐狸对一隻青色狐狸说道。 「大小姐不见了?!」 「呵......呜呜......我一转眼她就没影了。」 「这么一大活人你都没看好吗!」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大小姐可是新娘子,没有她婚礼怎么办!你们来代替吗!」 「报告......组长,我还没到结婚年龄!」 「啊啊啊!你叫上其他人,一定要在婚礼正式开始前找到她!」 与此同时,站在青色狐狸旁的黄色狐狸说道。 「可是雨下得这么大,都闻不到大小姐的味道了。」 「那就搜遍每个角落!」 「我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和桐奈襄躲在小卖部的另外一面,不小心听到了有关「大小姐不见了」的消息。 「如果看到狐狸出嫁的人会遭遇不幸,那看到狐狸逃婚的人会......」 「幸运缠身?」 「一定会被灭口啊!」 「难道不是应该反过来吗......」 「出嫁这么喜庆的事情都会不幸了,那么逃婚不是更......」 还没等我们把这个话题争论完,只闻三个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缓缓地出现在了我们的耳旁。 「是刚刚那三隻狐狸的脚步声,赶快躲进小卖部里!」 如果躲在里面被发现的话不是反而没有退路吗? 虽然我很想就这样説出去,但现实的紧急已经容不了我再思虑这些了。 我下意识地转动前门的把手,随后成功地躲了进去...... 竟然没锁吗,真是奇怪。 小卖部里的光线非常暗,只有一台散发着微弱光辉的传统电灯泡悬挂在天花板上。 在从内侧锁上门后,我背靠在门上坐了下来。 在小卖部内,好像那股腐烂般的臭味显的更重了...... 「好险,万一被他们发现,说不定会把森原抓去当新娘子呢。」 「不可能吧。」 「话説,外面真的会有彼岸雨吗?」 「嗯?」 桐奈襄的语气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讲...... 「那隻梅花鹿说过,彼岸雨是鹿迎神送给玉藻家族的贺礼,非常珍贵。」 「但从刚刚那些狐狸表现的反应来看,这场雨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也就是説,此时外面在下着的雨并不是鹿迎神的礼物,而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 「嗯......这么一説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我们还是等他们先找到那位调皮的新娘再说,婚礼照常举行的话,我们应该能如愿以偿见识到真正的彼岸雨。」 桐奈襄提出点子。 「那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狐狸逃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嗯!这个要写进小説里。」 小説......话说我也有一阵子没仔细翻閲过高三川老师的书了...... 高三川老师是爸爸最喜欢的推理小説作家,我也受到爸爸的影响变成了那位神秘作家的粉丝。 无论是名气,实力,还是商业价值,高三川老师都可以説是整个小説界的佼佼者......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天才,却从不接受代言等等的商业行为,就连长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曝光过...... 不知是低调还是为了什么不明的原因......不过也正是这种神秘的人格魅力,成功地在另一方面造就了高三川老师。 在坐着休息了片刻后,我重新站了起来...... 虽然灯光昏暗,但还能勉强看清店铺内的构造。 整个屋内的空间并不大,右侧的货架整齐并排着,上面无一例外都摆放着落满灰尘的包装。 而在左侧的最深处,有一张长方形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着许多杂物,在远处的我看不清每一样东西是什么。 当我正打算走到办公桌前看个究竟时...... 房间角落里传来她人的呼吸声。 呼吸声的音量很小,但这不足以抵抗寂静的环境。 此时的我不敢动弹,因为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不知道会是什么妖魔鬼怪正在等待着我...... 等下......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腐烂味,好像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我将双眼紧紧地锁定在那个角落,同时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往后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神经不是紧綳的状态。 这股腐烂的气息与似同警语的心跳声都在不停地警诫着我自己,试图使自己冷静。 无奈这还是太难了,且在那角落的生物好似也发觉了我们的存在。 空气仿佛在这几个瞬间凝结,却又被它所打破...... 「怎么了,那么久都没动静?」 ...... 原来它根本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啊! 在桐奈襄无意间的一句话语后,躲在角落的未知生物也有了出人预料的动作。 她像是重心不稳般摔倒在了地上...... 在光度不足的环境下,她低下的脑袋不足以望见她的面容,只能看见一滴一滴鲜红色的液体正在缓缓地从她的脸颊滑落于地板上。 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妖怪...... 似乎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第五章 【 心声 】 人生中最正确的抉择,就是聼从自己的心声。——《心之所向》·高三川着 「啊啊啊!这里怎么有丧尸啊!」 「咳咳咳......喂,人家可是女孩,这个长得像镜饼的小东西太没礼貌了。」 在这幽暗的环境之下看清楚她的面目后,我也松了口气。 虽然她确实是妖怪,但至少看起来应该没有敌意。 在灯火昏暗的房间下,鲜红色的西瓜汁被当成血液并不奇怪。 「我是鸽子!你才没礼貌!」 看来愤怒可以让人忘记恐惧一事是真的...... 不过桐奈襄不是人类吗?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自己是鸽子的身份认同...... 难不成和作家一直搁稿的属性有关係? 「请问你是?」 「很明显啊,我是刚好经过这里的路人。」 她毫不做作地露出璀璨的笑容回应道。 是一位拥有人形的女性狐妖,穿着是都市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的职场服装。 从紫到粉的渐变发色以及金黄的双瞳,还有她脚底下看起来异常豪华奢侈的白无垢...... 似乎都在跟我反復确定着她一定不是普通妖怪。 「那你头上的耳朵和脚下踩着的白无垢是怎么回事?」 白无垢好像就是新娘出嫁时穿的服饰吧。什么!这个女妖居然是新娘!桐奈襄在心中吐槽道。 「糟糕,忘记藏起来了......呵呵。」 「你就是逃婚的新娘吧。」 怪不得要躲着我们,应该是担心我们是来抓她回去的吧...... 至于那个臭味恐怕也是她搞的鬼。 在我提到最敏感的话题之后,她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随即露出严肃的神色。 「你们,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说完,只见她的双手露出了看似锋利无比的爪牙,好像只要皮肤轻轻一碰就会血肉飞绽。 「我不是来抓你的。」 「唉,难道是因为我偷吃了你家的瓜?」 在説话的同时,她顺便捡起地上的白无垢,用白无垢的袖子擦拭了一下脸上残留的西瓜汁。 「也不是......」 「总之我没有恶意。」 「这样啊......」 在放下警惕后,只见她扔下白无垢后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并用着瑰丽又魔幻的眼睛朝我近距离地瞄了瞄...... 举手投足之间都渗透着一种举止豪迈的气派。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你身上还是有人类的味道,你该不会是人类吧?」 是几分看似讶异的样子。 「嗯。」 「另一个味道是......算了,既然能趁现在来到闇鹿村,那你肯定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玉藻惠。」 她的语气逐渐轻松了起来,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紧綳。 「我叫森原夏雪,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玉藻小姐......」 「嗯,你说吧。」 随后,我把自己来到这里的部分缘由讲述给了玉藻小姐,希望玉藻小姐能尽自己一臂之力。 至于鹿迎神的状况,我没有提及......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玉藻小姐全程都在仔细地聆听着。 从这个表现上来看,我就明白了玉藻小姐的为人。 「......所以説,请问玉藻小姐知道该怎么拿到彼岸雨吗?」 「嗯,大概清楚了。别説怎么拿到,我甚至能直接给予你们彼岸雨。」 在玉藻小姐给出确认的答復后,我的口袋立刻引发一阵骚动,看来即使是它也要按耐不住了。 但好事往往不会无缘无故般天降,玉藻小姐也提出了相应的要求。 「但在这之前,我希望森原能带我去闇鹿车站。」 「你的意思是......帮你逃婚?」 「对啊,森原你不知道,我完全不认识那个结婚对象。」 「我们玉藻家族为了稳固在这片土地的地位,让我去嫁给完全不认识的老妖怪。」 「我和那个老傢伙一点感情都没,而且那傢伙都已经有十几个老婆了。」 「我不愿结婚,他们害怕我逃走,竟然还把我囚禁起来!」 「我好不容易趁着出其不意的雨势逃到这里,但是以现在的处境只凭我一个人很难再逃出去......」 「所以说森原,只要帮我渡过这关,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从她的一言一语中,我竟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令人同情的感觉。 就像是被囚禁在俄罗斯套娃中,即使费劲千辛万苦挣脱了一层,下一层也会随之而来...... 被困于其中的羔羊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挣脱这层后还会不会有下一层。 希望就是这样被消磨殆尽,那些嘴上説着要坚持到底的人,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呢? 而我现在要扮演的角色,就是那个在外侧打开俄罗斯套娃的人。 只有这么做,被囚禁者才能得以解脱。 不然,等待着她的只会是下一个全新的套娃......无限轮回。 「我该怎么做?」 「他们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同族之间的气味是很轻易就能发觉的。」 「我之所以能待在这间小卖部那么久,是因为使用妖力伪造了人类尸体腐烂后引发的尸臭,这样的话那群讨厌人类的家伙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连靠近都不会靠近就直接走掉了。」 「不过遗憾的是......我现在所剩的妖力已经快用完了,已经几乎不能再释放这么强烈的臭味了......」 怪不得现在闻不到了......就连鼻腔内的馀味都消失了一乾二净。 「接下来我会变得和小镜饼差不多大,森原再把我装进包里。」 「我会用最后的妖力施加阻塞气体的不可视屏障,这样的话狐妖们在一定距离外就闻不到我身上的气味了。」 「只是一定距离外吗!」 桐奈襄比我还不满地从口袋发出声音。 「放心啦,只要躲避近距离的狐妖就行了,就算到最后万一被抓到,我就认命了。」 「而且我一定会替森原求情的,再怎么说我也是玉藻家族的大小姐,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即使有着不小的风险,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除了彼岸雨的目标以外,还有所谓的人之常情。 「啊,森原你真的太好说话了!你怎么能轻易相信这个偷瓜的狐狸!」 「饭糰」不满地说。 「玉藻小姐和我们一样想逃离这里,更何况光靠我们自己也很难找到回去的办法。」 「森原真的太棒了!小傢伙,你要多向你主人学习啊~」 与先前不一样,这次桐奈襄没有在口袋中引发躁动,也没有愤怒反击,而是选择了平淡地沉默。 嘛......谁知道它在想什么呢。 「那么玉藻小姐,最后能不能再等我一下,我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 「当然可以。那我就先休息会儿,你们好了再叫我咯。」 在玉藻小姐说完后,她闭上绝美的双眼,直接原地背靠墙壁睡了起来。 望着她的睡颜,就连我都感到了一丝疲惫...... 不过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趁着这段时间,我看向身旁的办公桌并再次走到桌旁。 桌上放着的大多数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説都没有什么意义,唯一有点价值的是一本早已发霉的笔记本...... 霉菌延绵在纸张上,仿佛细菌一样侵蚀着上面的字体,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勉强认出本子里内容的是商品的销售记录。 不过销售记录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记录的日期——一九九五年十月十四号。 在我的印象中,准褚辛男被发现死亡的时间是十二号,这难道是他妻子的记事本吗? 「在吗?」 我小声地问向桐奈襄,生怕打扰到一旁休息的狐妖大小姐。 而桐奈襄的音量也很配合。 「怎么了?」 「我很在意之前稻草人说的,准褚辛男真的是被村民吊死的吗?」 「在一些教团,这种私刑时有发生。」 「在准褚辛男遇害时,稻草人不是说它有听到村民对准褚辛男说:『混蛋,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之类的话。」 「或许他原本是闇鹿村某个教团的信徒,因为加入了真论天堂并参与了毒气事件才被其他信徒吊死?」 「嗯......有这个可能。」 闇鹿村的宗教......会是那个鹿迎神吗? 明明没説出来,却被它猜透了心思。 「别纠结这个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在彼岸乡打听到关于闇鹿村的事。」 「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之后我便回头叫醒玉藻小姐,准备施行逃婚计划。 在玉藻小姐清醒后,正要准备使用妖术将自己缩小时,危机又来了。 「你们到那守着!」 只闻从门外不远处传来大声地命令...... 在悄无声息的小屋内,仿佛屋内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 这防不胜防的怒吼与逐渐放大声响的雨滴,打破了这道脆弱的安寧。 在短短数秒后,我和玉藻小姐反应了过来,随后一致将耳朵贴在了房门上...... 「玉藻前大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是啊,大人知道大小姐逃婚后大发雷霆。如果找不到大小姐,我们就死定了!」 「据説现场还有人类的气味,你说会不会是人类把玉藻小姐拐跑的......」 「有可能......听说玉藻前大人已经下令,如果发现是人类的话就当场处死,即使是大小姐求情也不行。」 「真的吗,会不会太狠了?」 「你不知道吗?都是那些人类的书,让大小姐蜕化堕落!所以玉藻前大人最痛恨人类了!」 「原来如此......话说那间小卖部好像还没被搜查过。」 随着两个脚步声的逐渐逼近,屋内的心跳声也跟着加快...... 糟了,在没有尸臭的掩盖下,在这里被抓到的后果不堪设想。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报告组长,这间小卖部还没搜过。」 「笨蛋,里面一股人类尸体的腐臭味,大小姐怎么可能在里面,快去其他地方找!」 在狐狸组长的叱喝下,我们成功逃过了一劫...... 不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尸臭居然还能闻得到吗? 原来如此......我之所以现在闻不到并不是臭味没有了,而是因为嗅觉疲劳吧。 「抱歉,事情好像被我搞砸了......」 「没关係,令我好奇的是,他们刚刚说的书是什么?」 「我们家族向来不喜欢人类,包括人类的东西。但是我从小与眾不同,偏偏就喜欢人类的东西,特别是人类写的书。」 「也因此我总是被父亲责备,被其他狐狸嘲笑,在他们眼中我就是狐狸中的异类。」 「但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想去人类世界,想更瞭解人类。」 「这场为了家族利益而把我作为祭品的婚礼,促使我更加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去往人类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么......应该是指繁荣的大都市吧,像是闇鹿一带般的废弃乡下早已变成妖怪们的地盘了。 「抱歉,这本来是我的私事......因为我的任性,把森原也牵扯进来了。」 「还是我早点自首这场闹剧吧。」 她的样子很失落,甚至为了不愿牵扯无辜的我而主动放弃自己的追求。 「玉藻小姐,人类的世界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美好。」 「嗯,是我太天真了。」 「但是,如果不亲自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你会后悔终生。」 「我有一位很喜欢的作家写过一首诗......」 「吾穿荆棘丛,伤痕纍纍。乃黄泉之标,头顶盘旋。但依旧前行,翻重蜿岭。」 「因心之所向,美不胜收。」 在我念到途中之时,玉藻小姐接下了最后的两句。 「这是高三川老师的诗吧。」 「嗯。所以说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要遵循自己的心声,不要再回头。」 「但森原,你现在经歷的事情可不是虚构的故事,外面的那些傢伙是真的会伤害到你。」 「或许有种特殊的方法可以避开危险,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愿意去试试看。」 「玉藻小姐,你手腕上的手錶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玉藻小姐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单手拿着手錶,走到灯源处正下方...... 这块手錶是电子錶,应该也可以用作幻写。 狐妖用着人类的手錶嘛,看来玉藻小姐真的很向往人类的世界。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一分......嗯,可以了。」 「为了保证成功,我需要把这块表戴在手上。」 玉藻小姐不知道幻写,于是便摆出了充满疑惑的样子。 「简单来说我可以读取电器某个时间点的记忆。」 「并且电器的位置也会随着时间回溯改变。」 「现在我戴着这块表,如果遇到危险,我可以读取这块手錶五点二十一分的记忆。」 「手錶就会回到五点二十一分的位置,也就是这间小卖部。」 「哇哦!这样一来戴着手錶的人也会随着手錶回到这个房间,而我和臭狐狸因为在森原的身上也会跟着一起,真不愧是森原!」 桐奈襄瞬间理解了我的意思。 「不过,有一点是我担心的......」 「人跟随电器进行的强制位移会有什么危险吗?」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依照幻写的基础理论来看的话应该是不会啦。」 「虽然没太听太明白,但既然森原决定帮我,我也会尽力协助你!」 「好,那就出发吧。」 打开小卖部的大门,眼前依旧是一番笙歌鼎沸的景象。 只不过,能明显察觉徘徊在妖群中的狐妖变多了不少...... 大雨滂沱,生灵盛景。 在此玩乐于靡靡的眾妖,谁能想到...... 在表象上正要举行盛大婚礼的幸福美满之时,背后却隐藏着向往自由的决断。 第七章 【 抵岸 】 任何事情,即使再怎么微不足道,都是时代与社会的癥结。——《教义》·高三川着 鹿迎神的身躯已经与这片土地合二为一。 在春暖花开神力飘逸的此刻,我没有忘记那封发霉的信件。 我站在原地,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封信件...... 信件内容:我知事情终将洩露,我的丈夫也因暴行而死,这些结果皆为报应。但村中邪术盛行,所作所为,比真论天堂更加恶劣。我将证据留于店中一匣,愿看到此信者将真相公诸于世。 这信应该是准褚妻子写的。信上说的邪术盛行......难道和那个新神有关? 「怎么了?」 桐奈襄还真是敏锐,不过这些应该不用对它隐瞒。 「刚刚在车站发现了一封信,信中说关于村子盛行邪术的证据就藏在小卖部里。」 「这个不重要吧,而且彼岸乡已经近在眼前。」 「高三川老师说过一句话:任何事情,即使再怎么微不足道,都是时代与社会的癥结。」 「我觉得瞭解这个村子的真相,或许对解开发生再彼岸乡剧院的事情有帮助。」 「是没错......」 「而且......」 在刚说出两个字后又戛然而止。 「抱歉,其实也有我个人的原因。想了想后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在我八岁前,我们一家就住在彼岸乡。八岁那年,我和妈妈遭遇一场车祸,我如奇跡般侥倖活了下来。」 「之后,我也丢失了八岁以前的记忆。现在每当我回想起八岁以前的事情,脑海里浮现的只有被烈焰无情吞噬的森林。」 「妈妈的样子,也似乎被藏在了森林中。」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回来寻找答案,只是没想到就是现在。」 「既然到了这里,我就想解开疑问。我相信,这些疑问的答案就埋藏在彼岸乡与闇鹿村的岁月长流中。」 在我道出自己的秘密后,桐奈襄没有回应,应该是默认了吧。 于是我回到了闇鹿村,首度踏进了一九九八年的小卖部内。 闇鹿村还是一点没变,仍然是黑暗的领地。 在这里,鹿迎神的最后的神威也荡然无存。 那处的光似乎被不可视的屏障给挡住,使一切的温暖蚕食殆尽。 小卖部内对比往年更加破败不堪,灯光变得更加昏暗,要清楚地看见物品也十分艰难。 货架上摆放着落满灰尘的零食与商品,桌子上有台坏掉的收音机,不断有水从机身缝隙中渗出。 还有拆开的零食,表面也都沾满了水,袋子里有几条腐烂的鱼...... 只见在办公桌后的墙壁上,有一张极其违和的海报,它迅速地在那块区域抓住了我的眼球。 在把海报撕了下来后,果不其然,海报后有一个旧柜子。 闇鹿村的过去,那个不能言说的神明,邪术...... 几乎一切的真相已经在我面前,就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我甚至还希望里面还有更多的东西,妈妈的死,爸爸当初那么做的原因。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真相。 桐奈襄听到了打开柜门的声音,又听到了我翻阅信件的声音...... 但它没听见,我的叹息。 「有什么发现吗?」 「里面确实有很多信,但......」 「都已经发霉腐烂,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桐奈襄知道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次希望的破灭。 「别灰心,也许我们能在彼岸乡找到线索。」 「嗯。」 近在咫尺的真相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闇鹿村的秘密随着信上的字跡,再次藏匿在了漆黑之中。 这里应该没什么线索了,是时候离开了。 「森......森原,这里果然很不妙啊......」 「这里到处都是鱼腥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滴水声......」 「而且,我记得准褚辛男的妻子是跳河自尽的,就是旁边的那条河......」 可以听出它的声音正在微微颤抖。 话説附近的环境即使是这般阴森,我都已经完全习惯了。 説到鱼,只见出口的门旁,有一条腐烂的鱼躺在地板上的瓶子碎片中...... 「那个鱼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刀,儘管刀刃很钝但也够用了。 桐奈襄用小短手将口袋拨开,从中往前看去,只见我走到那条鱼前方,开始对着鱼「挥舞」着刀片。 「啊啊啊,鱼的肠子都出来了!」 「嘘!不要乱动。」 「你怎么那么熟练啊!」 「在家平常都是我做饭,处理这种鱼我很拿手。」 「森原可真贤惠啊......」 「但这样还是很恶心!」 「知道了,别乱动,血弄到你身上我可不负责。」 在这之后,我在鱼肚中发现了另一张纸条,算是个小惊喜。 纸条上写着一行印刷体的小字...... 丰水,能使稻荷瓜果以不可思议之速度生长...... 后面的字已经被污浊的液体给覆盖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丰水......从没听过的名词。 「丰水是什么?」 「额......我也不知道。」 连「博学多闻」的「饭糰」也不知道...... 在这段短暂的插曲结束过后,就是与闇鹿村道别的时刻了。 但就在我走出闇鹿村的前一刹那...... 停留于此的亡魂还不忘给予我最后的惊悚。 身后有无数凄惨之声在呐喊...... 「森原!都是你的错!」 这不是幻听...... 不止一两人,可能有十人以上......在对着我宣泄来自冥间的怒火。 看来,闇鹿村的谜团,还远远不止如此...... 而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往着身前的道路前进。 穿过凤前旁的木桥,我走上了由鹿迎神残骸所铺成的鲜花之路。 抬头看向天空,好几片硕大的灰色云彩正向我袭来。 看来越远离凤前树那里,代表生命的阳光也会随之减弱。 就像是极点的永夜一样,此刻的我对于这一带的印象永远是黑夜弥漫,只有神明的作为能暂时打破这一规律。 走在路上,只见在一旁的木栅栏上立着一张告示牌...... 为修建水库,闇鹿村将于明年年底拆迁,请居民们不要靠近。——1997.8.1彼岸乡安全委员会 又过了几分鐘,我来到了一处岔路。 岔路中间立着一盏不高不低的路灯,朝路灯左边看去,是几张写着禁止通行的障碍物。 而右边,正是彼岸乡的大门。 眼前的彼岸乡,给了我一种感觉...... 明明没有任何印象,却依旧熟知这座城镇的感觉。 这种感觉,全都来源于那八岁前支离破碎的记忆。 像是一块上千碎片的拼图,被狠狠地从上万公尺处砸下。 跟随黑色蝴蝶走进大门后,路旁的樱花树随着风飘洒着樱花,几乎所有的店面也都是没在营业的状态...... 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此时是明是暗,有无太阳。 在朦胧的云中,也似乎望不着太阳的身影。 我开始怀念起了刚刚的温暖。 与此同时,我陷入了思考...... 刚刚的温暖,究竟是真正的阳光,还是神明的力量。 我决定先在城镇内逛一逛,熟悉一下这个被我彻底遗忘的故乡。 在大门正前方走到底,是一座隧道,不过隧道却被有着坍塌风险却被障碍物挡了起来。 大门进来后往左转,是一条商业街。商业街的左边是一株株绿色的植物,右边则是一家家店铺...... 有着扭蛋机的便利商店,电影院,门外地上到处都是空酒瓶的日式的酒馆,以及书店,理发店等等...... 商业街的后面,是住宅区与娱乐区。娱乐区有公园,篮球场等,在篮球场旁则是一栋栋的民宅。 这里曾是我的故乡,但发生在八岁时的那场车祸夺走了有关这里的全部记忆。 与之一同被夺走的,还有从未能回忆起样貌的母亲。 搬离彼岸乡至今已经过去了九年,想不到能再次回到这里竟然是因为诅咒。 不同于闇鹿村的荒凉,彼岸乡零星的灯光多少能为不安的内心带来一份慰藉。 只是这光还不足以掩盖小镇上那快溢出的寂寥。 如同泡沫经济那虚伪的表象一样,商铺灯火的映照下是毫无人跡的街道。 仅剩下路边张贴着的警示公告与教会宣传海报还在努力诉説着彼岸乡曾经的故事。 可仅凭告示中的隻言片语根本无法完全瞭解彼岸乡乃至闇鹿村的过去。 好在有之前玉藻小姐交给我们的公寓钥匙,听説她把有关彼岸乡有关的情报全都放在了那里...... 想到这,我便走向了距离篮球场最近的那间白色公寓。 当我走在路上时,我的目光被篮球场旁的一处绿色路牌所吸引。 那个路牌看起来很新,上面还画着猫的图案...... 这和在闇鹿村以及在凤前树旁的猫咪路牌一模一样! 那个路牌究竟是...... 到了公寓门前,我没有急着开门,反而是看向了在墙壁上的信箱。 信箱里的信件快满了出来,在大概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后,我感到甚是欣慰。 「看来玉藻小姐在东京的生活很不错。」 「真的吗?那太好了。」 「她还一直持续不停地邀请我们去东京玩。」 「哎,管吃住吗?能报销路费更好啦!」 「你不是作家吗......稿费应该不少吧?」 「额......森原酱,请不要聊这么沉重的话题。」 随后我将钥匙插进公寓的门中...... 什么?插不进去? 是另一扇门吗? 结果还是插不进去。 怎么会这样?这里确实是距离篮球场最近的白色公寓啊,难道是玉藻小姐记错了? 应该不会连自己的住所位置都记错吧,况且玉藻小姐也不像是那样糊里糊涂的「人」。 突然,我发觉信箱上有一个钥匙孔,且刚刚好和玉藻小姐给的钥匙大小吻合。 这不会是信箱钥匙吧......但是这个信箱根本也没锁住啊喂! 话説信箱算什么住所......难不成是以为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变成「饭糰」住进去么...... 我试着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就在转动后的顷刻间,周围的一切產生了绝妙的变换。 只是一瞬,在信箱前的我已经身处在一间充满温暖且洋溢着花香的房间内。 不像幻写一样给予强大的身心感触,而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实实在在地改变了周遭的环境一样魔幻,是一种难以想像的体验。 可以称得上是无缝衔接。 我傻站在原地,过了几秒后感叹道...... 「这就是玉藻惠小姐的房间,竟然藏在信箱里。」 「听说一些妖怪喜欢住在人类空间,但是也害怕撞见人类。」 「所以他们常在人类空间中不起眼的地方设置结界,比如桌子与墙面的间隙,画中,壁炉中,甚至柜子里。」 「这些空间在一般人眼里看上去狭小,平平无奇,但其实别有洞天。」 「原来如此。」 那照这样看来公寓前的信箱就是玉藻小姐所设下的结界了。 话説你一个连载小説的作家为什么会懂那么多妖怪世界的东西?果然你会受到诅咒不是没有理由的...... 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这句话挺有道理的。 这个房间是楼中楼的形式。 房间最左边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上放着一张木床,床垫上盖着一条黄绿色的棉被。 靠着床的墙壁上方还有一张窗户,上面挂放迎着夜风动盪的便条,一旁床头柜上的夜灯也加上了玉藻小姐个性的设计...... 一楼的地板上铺着榻榻米,在房间右边的位置放着一张大被炉。 被炉左侧放着电视机与植物盆栽,时鐘与月历也在电视机旁。 房间最后面摆着一排书架与衣柜,上方还放着喜气习俗象徵的达摩与招财猫...... 「哇!这里还有被炉,我终于可以继续写稿了。」 在发现被炉后,桐奈襄久违地从口袋中蹦躂出来,并变回了原本的样子,随后立刻将下半身鑽进被炉里坐下。 「你可以随时变回人形吗?」 随后桐奈襄再次从蓝白和服的衣襟中取出笔记本展示道。 【嗯,我身子比较弱,行动不太方便,变成鸽子的话会轻松很多。】 我没有回应,这使桐奈襄再度使用了她过于敏锐的观察力,洞察到了我的疑问。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无意间使用幻写回到九五年之后,难道你三年前就在车站了?」 【森原,你在此时看到的我也是那时看到的我,我和你始终都在同一个时空。】 【我们身上有着相同的诅咒和命运,而幻写让我们的命运丝线交缠在一起。】 「这么说,幻写跟诅咒有关?」 【或许是吧,总之到了彼岸乡剧院解开诅咒,一切疑问就都有答案了。】 【没空间聊了,我要趁现在把稿子写出来!】 「那你先忙吧,我也要去翻閲一些玉藻小姐留下来的资料。」 ...... 在不知是否能称得上安寧的晚上。 我看着这间过于温馨的房间,又看了看眼前这位谜团重重的白色少女。 真的有点不敢置信,我之前经歷的事情...... 真的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第八章 【 禁地 】 近在眼前的终点总会因为种种原因变得遥不可及。——《戏剧化人生》·高三川着 一:幻写能够读取并还原电器之记忆,使用者可穿梭于记忆中。 二:幻写所用的电器必须可以正常使用。 三:同一空间的其他电器也可以进行幻写。 四:幻写的发动与效果均由使用者的意识支配。 五:幻写的电器会因时间回溯发生位移。 六:幻写者对过去的改变会影响到原本的时空。 七:幻写者可以将其他人一起带入幻写空间。 八:幻写人数,时间跨度都会影响幻写的结果。 九:发动幻写时若遭到干扰会造成巨大的精神波动,巨大的精神波动也可能会发动幻写。 十:幻写无法改变某些事实。 这十项叙述是幻写的规则,规则被写在桐奈襄的笔记本上。 我的注意力聚焦在了第十项规则,因为这项规则与其他的不同。 第十项规则没有明确的指出所谓的某些事实是什么......这点值得耐人寻味。 在这之后我把笔记本还给了桐奈襄,走到她身后的书架旁,一眼望过去尽是五彩斑斕的书本。 书架上有很多学习类与教育类的书籍,而且都是人类的產物。 在一本本厚重的书籍中,夹着一些违和感十足的报纸,我将它们取下后,只见上面的大标题都是一样的六个大字...... 「彼岸日报专栏」 或许这就是玉藻小姐留下来的资料。 彼岸乡毒气事件的追踪后续......有关毒气事件的事情果然有被写在里面...... 四月二十日,东京地铁发生毒气袭击事件,造成数十人死亡。经调查,警方确认事件为宗教团体真论天堂所策划。 十月九日,彼岸乡二九九列车发生毒气袭击事件。据倖存者描述,两名真论天堂先后在行驶的列车上啟动特製毒气装置。造成五名乘客和一名乘务员遇害,两名真论天堂成员也相继死亡。 十月十一日,彼岸乡剧院遭遇毒气袭击。时值雨日,一名真论天堂成员在剧院天台释放毒气,毒气参杂雨水落在行人身上。导致四人当场死亡,数十人负伤。 警方透露,三起毒气事件均为真论天堂分部的狂热信徒策划并实施。 目前警方已经逮捕大部分成员,还有部分成员下落不明。 为了防止新的毒气袭击,警方已加大巡逻力度,也请居民及时领取毒气防范手册,发现可疑分子请立刻远离并报警。 根据社会专家指出,真论天堂在彼岸乡活动日益频繁,与彼岸乡的衰落有着密切关联。 经济危机后,彼岸乡政府始终未能给出完善有效的振兴计画,失业率居高不下,各类犯罪活动也层出不穷。 近日,已有不少受害者家属和民眾自主举行抗议活动。 本报将持续跟踪报导。——1995.12 写的还挺详细的。 结合街边随处可见的教会宣传海报......不难推断彼岸乡与闇鹿一带的衰败跟真论天堂的盛行脱不了关係。 在看完日报专栏后,我回到了房间内唯一的房门前...... 伸出手缓缓地打开了门。 跟想像中的一样,只要在结界内打开象徵离开房间的门,就会回到公寓的邮箱前。 今日彼岸乡失踪事件频发,请居民和游客不要靠近偏僻的小巷。——1997.3彼岸乡安全委员会 公寓旁的公告栏上的一处角落贴着一篇过时新闻,好像没有人会去注意,而森原夏雪与桐奈襄也是如此。 我们要解开诅咒的目的地是在彼岸乡剧院,那既然已经来到了彼岸乡,那就代表剧院应该就在附近。 眼看着真相在即,桐奈襄却以赶稿为由让我一人先去寻找道路...... 虽然很无语,但确实没法反驳这个近乎无敌的藉口。 于是我只能将她留在公寓独自出发。 遗憾的是,虽然很快我便找到了通往剧院的道路,但路早就被封死了。 在原地困惑之际,殊不知另一件重大事件的开端已经迎面而来...... 在篮球场旁的那个猫路牌底下,盘踞着一隻体型较大的黑猫,它发现了我,随即朝着我炫耀起了自己的大嗓门。 我不自觉地动起了步伐,往前看了看,才透过其身体前端的白色条纹察觉这隻猫就是一开始在闇鹿车站遇到的那只「带头」黑猫。 没想到我会再碰上它...... 「呀,又见面了喵~」 「额......你好。」 话説我现在已经可以听懂它説的话了。 「嗯?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是的,这个原因很难解释。」 这么想起来一开始在闇鹿车站时,它好像想对我说些什么,但那时候的我当然什么都听不懂。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当时就是想请你喝几杯,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我好久没遇见的说。」 「抱歉,我当时听不懂,而且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 「现在的小姑娘太无趣啦喵!」 很失望的样子。 在可爱的外表下隐藏的居然是个醉汉大叔的灵魂......果然有时候不要知道太多关于事情反而比较好。 「嗯......又不一定要喝酒,可以喝别的喵。」 「话说你知道彼岸乡剧院怎么去吗?」 听到剧院二字,黑猫的表情在一刹那间严肃了些许。 「额......你要去那里干嘛喵?」 「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去那里。」 我的言语十分坚定。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 彼岸乡剧院,使我充满了决心。 在我的执着下,黑猫那在地上懒洋洋的身体再一次抬了起来。 「不管什么原因,那里都很危险的喵!」 「剧院前有一条名为哭雨巷的必经之路,一到雨季就会下含有剧毒的雨水,现在去肯定会被腐蚀的喵!」 「前面的道路之所以被封锁就是因为这个喵。」 「三年前剧院附近发生过毒气袭击事件。」 「我记得是一个雨天,一个什么什么教的疯子跑到剧院楼顶引爆毒气,毒气参杂雨水落在行人身上喵!」 「有好多人在那次事件中丧命,那场景超可怕的喵!」 「虽说后来毒气被清理乾净,但那些无辜惨死的灵魂却变成了怨灵。」 「随后怨灵就一直徘徊在剧院附近,发出被毒气杀死时的哀嚎。」 「强烈的怨念夹杂着哭声发出凄惨的悲鸣,变成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哭雨,即使打伞也没用的喵!」 听完黑猫接连的叙述后,仿佛在最后通往终点的道路上砸下一块不可破坏的巨石,试图想借此动摇我的决心。 但我的决心依旧没变。 「没有其他去剧院的方法了吗?」 「......对了!我记得猫之森灵咖啡馆的老闆应该知道防止被哭雨腐蚀的方法哦喵。」 「猫之森灵咖啡馆?」 「咖啡馆老闆是个很厉害的人,她一定有方法的喵。」 「那你知道咖啡馆在哪吗?」 「啊,在进彼岸乡后左边是一条商业街不是吗,商业街走到尽头后再往右转会进到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走到尽头后会有一道黑色的铁门,打开铁门后走到尽头就是了喵!」 「非常感谢,黑猫先生。」 在我正要转身离开时,黑猫从我的背后追了上来...... 「姑娘,你真要去吗?」 「是的......」 「算了,看你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就不打扰你了。」 在它说完后,便自己朝路牌的方向走回去了。 老闆娘,那姑娘就麻烦你了喵...... 望着它的背影......我停留在原地。 突然想起了还在「信箱」内赶稿的桐奈襄,想着要不要叫上桐奈襄一起前往咖啡馆,找寻前往剧院的方法...... 下一刻,我已经站在了那巷子的尽头——黑色的铁门前。 我的双眼看向几乎锈掉一半的铁门,随着渐渐寒冷的气流,我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不会成真的幻想与延申的恐惧,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不知为何,此刻紧张的心理正慢慢上升...... 或许是这扇门背后的未知,带给了我无形的压力。 我也不知道这趟意外的行程能否解决当下的问题,只是..... 我别无选择。 为了能去往剧院;为了能解除诅咒;为了能得知真相,我只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下一秒,我推开了铁门...... 只见在门后所藏着的,是无尽的白光,不给任何的反应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将我吞没。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一道温暖的旭光照射在我的身上,照射在了我的周围,照射在了四周的一切。 我站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这里有丰富多彩的鲜花,也有种类繁多的小动物...... 比起凤前树那边,这里更加自然,也更像真实的「人间乐土」。 正前方是一台长满鲜花与藤曼的列车车厢,那应该就是咖啡馆的真面目了。 四周的木栅栏外是一望无际的树林,这处的林子不像是闇鹿附近的那般压抑,可能是阳光的关係,显得林中生机勃勃。 在栅栏内,还有着许多瞩目的小猫在草地上玩耍,还有着许多的盆栽,且在列车入口处旁也有一处绿色猫咪路牌。 没错,跟以往所见到的猫路牌长得一模一样,我想在这里就可以得到关于猫路牌的答案了。 只见我的正前方,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成熟女性坐在列车外的长凳上,她用着那淡紫色的双瞳看着我这位不速之客,显得淡定自若。 而且,从她的眼神里好似看出了不知为何的关怀神情...... 「呀,好久没来客人了,欢迎光临猫之森灵咖啡馆。」 「请问你是这里的老闆吗?」 「我是服务员,老闆在列车里面哦。」 她穿着一身白色搭配墨绿色的女僕装,有着一头黑色的卷短发,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不过......为什么服务员会在外面? 「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吗?」 「最近我们的生意太冷清了,所以现在随便溜出来都无所谓嘍。」 「可以的话,希望客人能支持下本店的生意。」 「嗯......好的。」 「话说,这里是有设什么特殊的结界吗?」 「这位客人,没看出来您懂得真多,我们确实设了结界没错。」 「毕竟现在经济不景气,弄一个结界可以省下很多开销。」 难道猫路牌和结界有关吗...... 这之后,我踩上了通往列车车厢入口的阶梯。 就在我要进入列车时,就像是那处具有某种强力的引力般,将我的视线馀光拉到了车厢最前端附近...... 那里用喷漆涂着三个数字,而且照痕跡的样子看起来已经经过了好多个年头。 「二九九」 这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什么那台列车会在出现在这里? 我再一次陷入了紧张与不安。 在这看似光鲜亮丽的咖啡馆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九章 【 暗潮 】 有些人认为充满爱意的保护永不会错,从而忽略了被保护者的感受。——《哀心》·高三川着 进入车厢后,室内的装潢比大部分街边的咖啡馆还要高档。 车厢左后方是柜檯,柜檯上放着电脑,各种製作咖啡的工具,还有一个龙猫样式的招财猫。 柜檯前有着许多的高脚凳,柜檯后放着冰箱洗手台柜子各种傢俱......而车厢右方则是给客人享用咖啡的地方。 「欢迎光临猫之森灵,请问需要点什么?」 只见站在柜檯内的一位黄发猫耳少女稳重地问道。 淡黄色的长直发,淡蓝色的眼睛,没有任何多馀的面部表情,给人一种矜持稳重的气场。 「冒昧问一下,你是这里的老闆吗?」 「是门口那位对您这么说的吧。」 「嗯。」 「抱歉,她就是我们家老闆。那个笨蛋太间了,所以总会弄一些无聊的恶作剧。」 「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就能听见咖啡馆外的老闆发出受到惊吓的惨叫声..... 「啊啊啊!」 还没等我建起问号,老闆就满脸担忧地从入口处跑了进来,停在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 猫耳少女问道。 「我稍微一个不注意,那两隻小家伙就不见了!」 小家伙?是指刚刚在外面玩耍的其中两隻小猫吗? 「等它们饿了应该会自己回来。」 不同于老闆的慌张,猫耳少女在听到消息后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不在它们身边的话,它们一定会害怕的。」 「恕我直言,您不在的时候它们还挺开心。」 「唉?」 「它们前两天才抱怨您在猫粮里加奇怪的东西......」 「那是我在实验新口味的蛋糕!」 「那也不要把失败的实验品喂给它们。」 「不会有毒啦,而且丢掉太可惜了。」 「算了,您担心的话就去找吧,店里有我看着。」 「嗯......会不会碰到奇怪的陌生人?我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 此时的我就夹在她们中间,相信不管是谁在这种状况下都一定会显得无比尷尬......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找猫。」 我试着插入她们的话题中,或许可以以此为契机,作为问出解决苦雨方法的筹码。 「啊!真的吗?」 「我家曾经养的猫也跑出去好几次,都是被我找回来的。」 「那太谢谢您了!对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叫森原夏雪。」 「我是索川灰栗,这位看上去超严肃认真的是希泽爱真。」 「抱歉森原小姐,我家笨蛋老闆让您费心了。」 「唉,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索川小姐,您这个月已经两次把咖啡洒在客人身上,三次弄坏烤箱,摔破五个盘子......」 「现在还把猫看丢了。」 「唉,我干过这些事吗?」 看起来索川小姐完全不会心虚啊。 话説她真的有黑猫所说的那么厉害吗?我不禁產生了这个想法。 「话说索川小姐知道哭雨巷的事情吗?」 「......难道森原小姐想去哭雨巷?」 「嗯,据说哭雨巷下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雨水。」 「而我听说猫之森灵的老闆知道避开哭雨的方法。」 「原来如此......」 索川小姐用右手撑住下巴,做出思考的样态...... 「那等您把猫咪找回来,我就告诉您避开哭雨的方法。」 老闆笑着给出答復。 「嗯,那我现在就去。」 「森原小姐稍等一下,在这之前请跟我先去一个地方。」 在咖啡馆出口前,我回头意外地看向索川小姐...... 随后我跟着她的背影到达了目的地,其实也就是咖啡馆门前一旁的猫路牌处而已。 「森原小姐,您一路上应该有注意到这种路牌吧。」 「嗯,我在闇鹿村见到过。」 「实际上这个路牌是幻想列车的中转站。」 「幻想列车?」 「相传明治时期,火车被引入日本,为了开闢铁路。人们大肆破坏森林草地,许多动物生灵涂炭。」 「从此以后住在铁路附近的人经常能听到神秘的列车声。」 「甚至在夜间正常行驶的列车,也会迎面遭遇神秘的列车。」 「其实这都是死去的动物怨灵在作祟。」 「不过久而久之,这些怨灵的灵压被冲淡,并以列车的姿态永久存留于这片土地上。」 「就这样,数量眾多的列车组成了特殊的运输网路,直至现今仍然行驶在无人的轨道上。」 「而猫路牌就是这个运输网路的中转站,简单来说,这个路牌可以把您传送到其他有路牌的地方。」 老闆一句接着一句,头头是道地解释着。 聼上去像是忽悠小孩子远离铁轨的都市传説......但如今置身于此也不得不信了。 「原来是这样。」 「那些小猫走不出我设置的结界,它们应该是通过这个路牌跑到其他地方的。」 「也就是说,透过路牌就可以迅速地找到它们。」 怪不得要在我出发前赶紧介绍这个路牌,不然可就太浪费时间了。 「没错,不过我不确定它们会传送到哪里,所以需要麻烦森原小姐一个个去找找。」 「对了,只要把一隻手贴在路牌的铁棒上,并在手贴上后的数秒内想像别的猫路牌所在的位置就可以传送了。」 「嗯。谢谢您,索川小姐。」 「哈哈,是我该谢谢您。关于猫咪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索川小姐在说完后叹了口气...... 虽然动作很小,但还是被我看见了。 之后我透过路牌先回了一次还处于夜色的彼岸乡,并回到了玉藻小姐的公寓内,可见此时桐奈襄已经趴在桌子上进入梦乡了...... 即使下半身在被炉里面,但上半身这样还是会着凉的吧。 于是我上二楼把床上的棉被拿了下来盖在桐奈襄身上,随后便离开了房间,深怕在房间内每多一个动作都会打扰到她。 在回到公寓后就能望见一旁的篮球场上刚好有一隻猫咪,但它的肤色是棕色的,并不是咖啡馆不见的那两隻。 「森原小姐,让您费心了。如果不是要照看店里的生意,我会亲自去找。」 「我听索川小姐说店里的生意很冷清......」 「......」 希泽小姐的脸上浮现出无语的样子...... 「抱歉,这其实是索川小姐惯用的揽客手段。」 「简单来説就是声称店里生意不好,博取别人的同情,很多客人都是像您一样被骗过来的。」 「虽説很少有人类来这,但附近的妖怪是我们的常客,生意还不至于她説的那么凄惨。」 「哎......那个笨蛋事情一件办不好,奇奇怪怪的点子倒是一大堆。」 「对了,我想顺便瞭解一下关于走丢的那两个小家伙的资讯,或许对找到它们会有帮助。」 「逃走的小猫共有两隻,一隻白猫和一隻橘猫。」 「白猫叫芐芐,喜欢看恐怖片。而且是松岛叶叶子的狂热粉丝,喜欢收集和松岛叶叶子有关的任何东西,比如海报、写真集之类的。」 「橘猫叫侠侠,喜欢看神魔妖怪,武士之类的电影。大概是那种电影看多了,所以它总是幻想着自己也有特殊的神秘力量......」 「前段时间侠侠还説在闇鹿村发现了什么奇怪的骨头,説不定是跑那去了。」 这些回忆是在我最后临走前希泽小姐嘱咐的。 海报、写真集、电影...... 这些要素无一例外全包含在了一个地方...... 于是我将第一个目标设定在彼岸乡内唯一的电影院上,就在不远处的商业街那里。 抵达商业街后,发现地上有着一条漫长的脚印直达电影院的门前,且脚印附近还残留着一丝咖啡馆的气味...... 这几乎已经确定了我的想法没有错。 不过现在电影院的门是完全锁住的状态,所以猫应该不可能进得去才对。 那它们会去哪呢? 我随后看向电影院门口旁的电影海报...... 悬急夜铃......这好像是松岛叶叶子主演的恐怖电影。 「啊!是叶叶子的海报,我最喜欢叶叶子了!」 我故作情绪高涨的样子大声喊道。 依我的想法,如果芐芐就在附近的话,应该不会没有一点动静。 在声音发出去的下一秒后,只见一隻白猫从海报里鑽了出来...... 「哦,怎么是你?没想到你也喜欢叶叶子。」 「你是怎么跑到海报里的?」 「我是猫灵,这种事对我来説轻而易举喵。」 「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侠侠,不然它一定会缠着我教它是怎么办到的喵!」 「......索川小姐很担心你,快回去吧。」 「回去好无聊的喵,天天要看其他妖怪像笨蛋一样喵喵喵地逗我们,但是我们根本听不懂它们在喵喵喵什么啦!」 「不过......如果你帮我把这张叶叶子的海报撕下来,我就回去喵。」 「我收集了叶叶子的所有海报,除了这张手绘限定版的海报喵!」 「可是我的爪子太锋利了,一定会把这张海报划破的喵。」 「好吧,可是你要乖乖回去。」 「没问题喵!」 没想到那么简单就搞定一隻了。 那么接下来就剩下侠侠了...... 根据希泽小姐説的奇怪的骨头,还在闇鹿村那...... 不会是鹿迎神的残骸吧,而且那附近好像还刚好有一个猫路牌来着。 在联想到这条思路后,我迅速展开了行动。 我回到了这片鹿迎神所散播的光辉下,这种温暖与身后的闇鹿村简直形成了两个极端的对比。 之前在小卖部旁遇到的稻草人,和一开始在闇鹿村遇到的公鸡也都随着光明来到了这里。 果然就算是黑夜之下的妖怪与动物,也会想去寻求这份温暖的慰藉。 不出意外的,橘猫侠侠正蹲坐在桥前,而它也看见了我...... 「你看!那个奇怪的骨头不见了!」 「额......索川小姐很担心你,早点回去吧。」 「她们都不相信我有神奇的力量,我才不回去瞄!」 「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有神奇的力量。」 「哈?真的吗?」 「这附近的动物与妖怪们都知道,不信的话可以问问。」 只见橘猫抱着怀疑的表情走向了稻草人...... 「那个丫头啊,当然认识。」 「她很厉害吗?」 「那你问对人了,我对这片土地发生的事情瞭若指掌。」 「三年前,我记得是一个雨天,我亲眼目睹上百个狐妖追杀着那丫头。」 「每一个狐妖都兇神恶煞,一巴掌就可以把你拍扁进土里的那种!」 橘猫的神情好似发生了一些变化,随后走向了梅花鹿...... 「你是说森原大人?当然认识!」 「她真的有神奇的力量吗?」 「这还用说吗,森原大人能做到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你看这满地盛开的花,就是森原大人和鹿迎神大人联手营建的功劳!」 又过了一阵子,侠侠快步向我走来...... 「现在你相信了吧。」 「森原师傅,我要为之前的无礼道歉喵!」 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师......师傅......」 「嗯,师傅,请传授我力量吧!」 「嗯......想要我教你也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回咖啡......」 「好滴师傅!」 话都没説完,它就已经匆匆忙忙地跑向了路牌处...... 还真是效率...... 这样任务就算完成了吧,两隻猫加在一起都没超过十分鐘,比想象中简单多了。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希泽小姐的提醒。 在一番闹腾后,我回到了猫之森灵咖啡馆的大门前...... 只见索川小姐还是坐在一开始的那张长凳上,望着隐秘的树林深处发呆。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感觉跟她刚刚呆萌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 「森原小姐!芐芐和侠侠都回来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随着猫路牌被使用过后的动荡,索川小姐望向了我,随后微笑着快步上前并握住我的双手感激道。 「我也很喜欢猫,我能理解丢了猫的感受。」 「对了森原小姐,走这么多路应该累了吧。请务必享用本店的特色咖啡和蛋糕。」 「这顿就算是我请的,您可别客气哦。」 「嗯。」 见索川小姐有这么热心的好意,那么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跟着索川小姐进入咖啡馆后,我坐在柜檯前的凳子上,而索川小姐也进到柜檯内准备亲手製作咖啡。 但奇怪的是,在我进入咖啡馆后,便能注意到希泽小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一种凝重紧张的样子......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希泽小姐就是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都十分庄严的感觉。 「像大部分咖啡馆一样,本店有为尊贵客人准备的上等咖啡。」 「森原小姐帮了这么大的忙,如果不能好好招待,对本店来说是莫大的罪过。」 「麻烦了。」 「虽然打听客人的事情不太好,不过我还是想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去哭雨巷?」 这时,站在一旁的希泽小姐向我问道。 于是我便把部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筛选掉了一些不愿透露的事情。 「森原小姐,恕我直言,彼岸乡剧院不太安全,还是儘量不要......」 「希泽,不能打扰客人的意愿。」 「抱歉......」 嗯?为什么这句抱歉是看着我说? 过了大约一两分鐘后,索川小姐运用熟练的技法将杯子中的咖啡填满,画出图案,最后将咖啡杯放在专用的盘子上。 「咖啡好了,请享用吧。」 「我来端给森原小姐吧。」 同时,希泽小姐积极地走到了索川小姐的身前説道。 「麻烦你了。」 然而,结果咖啡的希泽小姐的眼神中却泛起了一丝苦涩。 让我对眼前这本为酬劳的咖啡增添了些许不应存在的疑虑。 「森原小姐,咖啡还有点烫,请小心品尝。」 而这疑虑,也在看到杯底的纸条后被推向了顶点。 我缓缓举起杯子,发现杯底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小纸条...... 上面写着...... 不要喝咖啡。 第十章 【 起程 】 每当时隔几年,某些事情必会再度重演。——《教义》·高三川着 这是什么意思......毫无疑问,这张纸条是希泽小姐刻意让我看见的。 我拿着咖啡杯,两眼望着看似不能再平凡的咖啡...... 手却微微颤抖着。 「森原小姐,怎么了吗?」 一旁的索川小姐见我有所迟疑便开始催促。 「没......没事......」 「那就别犹豫了,快试试吧。这个咖啡啊......」 「很好喝哦~」 在微笑中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这瞬间睁开。 我快速地把咖啡放回了盘子上,并往后退了几步,此时我的眼神已经不再敢和身前的索川小姐对视。 「森原?小姐,只要喝下这杯咖啡,所以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放心,里面没有毒。」 不妙,她是认真的。 在我认清现况后,我下意识的快步退向咖啡馆的大门。 然而还没等我移动几步,索川小姐就用出类似瞬间移动之类的能力,用身体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森原小姐,您是要去哪里?」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我也一步一步的后退。 面对步步紧逼的索川小姐,我已经无处可逃。 身后的墻壁断绝了后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杯咖啡缓缓靠近...... 而与此同时,身上的那片白色羽毛再次不受控的发出了闪耀。 「嗯?这个力量是?!」 索川小姐面对不可抗的幻写,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只是这次的幻写,去向的是不同以往的危险领域。 伴随着光的消逝与列车的鸣笛声,在我眼前的,不是看似温馨和蔼的咖啡馆,而是宛如人间炼狱的毒气列车。 面前、身后、旁侧,模糊的视线里皆是人们已经丢失性命的体态。 浓烈的毒雾在空气中四处弥漫,几乎随时都足够让我窒息。 浓烈刺鼻的气味充斥在鼻腔内,视线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快离开车厢!」 忽然,在几近消散的意识中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将身体转向车厢的大门,只见门上有着07的字样。 七号车厢的意思么...... 不行......不能再想多馀的东西了...... 我拖着蹣跚的步伐,终于走了出去。 关上车厢门,将身体瘫靠在门上,看向前方...... 不是希泽小姐,也不是索川小姐,而是桐奈襄,人形的桐奈襄就这样站在我面前。 「桐奈......咳......咳......你怎么在这?」 「我说过,幻写让我们的命运丝线交缠在一起。」 【森原,你在此时看到的我也是那时看到的我,我和你始终都在同一个时空。】 【我们身上有着相同的诅咒和命运,而幻写让我们的命运丝线交缠在一起。】 顺着桐奈襄的话语,我回想起了在公寓时那笔记本上所写的。 「你现在能说话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用真正的姿态开口説话,怪不得刚刚觉得这个声音十分陌生...... 「嗯。大概是因为列车已经离开了彼岸乡一带,诅咒对我的影响削弱了吧。」 桐奈襄还是如往常一样摆着捉摸不定的笑容。 我随后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虽然身处毒气内的时间估计才短短几秒...... 但身体所遭受的负荷感可真不是盖的。 「不过削弱只是暂时的,我现在依旧无法透露我知道的一些事。」 「虽然好不容易离开彼岸乡,但还是要回去解开诅咒。」 桐奈襄的声音温柔又陌生,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虽陌生,却不是第一次听一样。 莫非跟我那丢失的记忆有关係么...... 「对了,森原酱为什么会发动幻写?」 「可能是受到干扰產生精神波动......无意间使幻写失控了吧。」 「哇呜,我睡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 「说来话长......」 我将有关咖啡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桐奈襄聼...... 「啊,森原酱又随便相信别人了!」 「抱歉,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算啦,还是快点发动幻写回到彼岸乡吧。」 然而下一刻桐奈襄便把生气的嘴脸塞了回去。 我照着桐奈襄的想法从口袋里拿出了那片已经失去光泽的白色羽毛,果真事情往往不会那么顺利的展开...... 羽毛没有再次如幻想的那般闪起光芒,真实的情况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额,羽毛不发光了......」 「这种情况笔记上也没有提到。」 「话説除了幻写时遭到干扰,将太多人带入幻写空间的话也有可能导致幻写產生波动。」 「唔,现在只能等待羽毛恢復力量。在这之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吧。」 「嗯......抱歉。」 短短的几个字隐含的却是深不见底的自责,透过那不可遮掩的表情,使她早就明白了这点。 「没关係啦,至少森原酱还安然无恙。」 「那我还是像之前一样变成鸽子的形态,麻烦森原酱带着我了。」 「嘿嘿,森原酱的口袋就像被炉一样,一旦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嗯。」 话説这里应该就是好几个连续车厢才会有一个的走道车厢。 我直走到走道中间,左边是列车的出入口,也就是大门。 但此时门把手似乎因为遭受巨大的外力而变形,上面还沾着凝固的血...... 虽然一开始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在冷静下来后的思考中不难推断,那充满毒气的车厢与咖啡馆前头的二九九涂鸦无不在向我们説明...... 这里就是当年的二九九列车! 走道正前方就是下一节车厢了,而在其左边是一间公共洗手间...... 我走进公共洗手间内,整个厕所都充斥着骇人惊悚的红色灯光,就好像是某个邪教的开幕盛典般...... 不知何时,在同样的公共洗手间内,共有两个人。 一位是身着正式西装的黑发中年男子,而另一位则是看似普普通通的女子高中生。 女子身着黑白色校服,头披黑直发,黑瞳,是很典型的亚洲人样貌。 「这应该是准褚先生说的那间厕所。」 男子靠在门旁的墙上用着自带威严的口吻对女子说道。 「我守着门口,你来找东西。」 「嗯......」 反观女子就如同做亏心事怕被发现一样提心吊胆。 过了一阵子后,女子从坐式马桶的水箱内,发现了一袋沾满红色液体的神秘包裹。 随后女子走到一旁的洗手台前,做出清洗包裹的动作。 包裹内是两瓶意义不明的铁罐,从外面看根本不知道内部装的是什么。 在清洗完毕后,女子将包裹递给男子。 只见男子乾脆利落地取出其中一瓶铁罐...... 「剩下的那瓶是你的,你知道怎么做吗?」 女子沉默不语,但她并不是不知道,而是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紫色未来。 「我再重复一次,你进车厢后,在合适的时机打开这个装置。」 「就这么简单。」 「会感到......痛苦吗?」 「只有忍受短暂的痛苦,真论之父才会赐予永恆的幸福!」 「这一点毋庸置疑,以后不准再问这种蠢问题!」 在确认了某个任务的步骤后,他们二人走出了厕所。 然而就在走出厠所后没过多久,男子便意识到了什么...... 「糟了,准褚先生的钥匙不见了。」 「会不会落在厕所了?」 「我先回去找找,这个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准褚先生的身份可能会暴露。」 说完后,男子焦虑地返回了原先的那间厕所...... 我走到洗手台和马桶中间看了看周围。洗手台的水龙头已经生銹,马桶上也都是灰尘,感觉已经很久都没人打扫过了。 瞄了几眼窗外,也是如平日一般的风景,没什么异常。 而正当我心想要回头的时候,又一件怪事发生了。 在我头顶的正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条麻绳。 麻绳的尽头穿过了天花板,就好似魔法一般神奇。 但种超乎人类常理的事情对于我而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见识到日常生活中不可触及的妖怪世界后。 此外,在麻绳的最前端有着一个绑出的圆圈,就好像是即将自縊之人为自己所准备的刑具一样。 在列车的无限的晃动下,绳子上还掉下来了一样东西...... 我弯下腰从地板上将那样看不清的铜色玩意儿捡了起来。 是一串钥匙,上面好像还写着准褚辛男的名字。 这令我的脑海再次掀起波浪,三年前的二九九列车毒气事件,好像就是准褚辛男干的好事。 这么说,难道我来到了现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会当面看到犯人才对。 想到这令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抱着这种不安感走出了厕所,在忐忑不安的驱使下,我的每一步都仿佛更加的沉重。 转眼看向左边,是下一节车厢的入口。 我走到车厢门前看了看钥匙口,竟惊奇的发现,钥匙口的形状居然和钥匙上的锯齿一模一样。 如果是来源不明的钥匙可以打开车厢门我还能勉强通融一下,但为什么准褚辛男的钥匙可以开车厢门? 完全想不明白。 不过在羽毛恢復力量以前我们哪儿也去不了,还不如前往其他的车厢,或许能找到其他离开这里的方法。 打开车厢门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是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光怪陆离...... 这节车厢.....在下雨? 在一刹那间我竟不相信起了自己的瞳孔,阴潮的细雨从天花板上掉落于地上,衝刷着地上的小草与正前方的西瓜田。 「车厢在下雨?」 「这应该是传闻中的幻想列车。」 「幻想列车是意识幻化而成的,不同意识会让车厢呈现不同的景象。」 「大概是因为幻写產生波动,导致幻想列车和二九九列车空间重叠了。」 果然是这样,前一节所处的车厢就是如假包换的二九九列车。 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穿越到了过去的时间点而已! 在这节车厢内,除了异常的小型天气系统以外,还有另一个重点...... 在一排排并列的座位上,居然还有乘客,虽然不是人类就对了。 「呀,是可爱的人类女孩喵!」 是一隻灰色的眯眯眼大猫,头顶还顶着一片用来挡雨的大叶子。 与别的猫不同,它好像是用人类的方式行走与生活,因为它穿着人类的衣服裤子。 「你好呀,我叫邱迪,请问你叫什么?」 「我叫森原夏雪。」 「哦!森原夏雪小姐像离原千代子一样可爱呢!」 好像曾经在报纸上看过这个名字,不过没很大印象了。 「离原千代子......明星吗?」 「离原千代子小姐是五十年代大红大紫的歌星,森原酱居然不知道!」 九十年代的高中生会知道这个么...... 「对了,我家的瓜超——好吃,森原小姐有没有兴趣做代言人呀喵?」 「凭藉森原小姐的气质,一定能让我家的西瓜大卖!哈哈哈。」 「我还想到一个宣传语:世纪末的偶像——森原酱的甜蜜暴击!」 「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而且这种台词太让人难为情了。」 「就是,根本没有体现森原酱的特色!这个不行!」 「呜......森原小姐再考虑一下么......」 「真的对不起。」 「那好吧,如果森原小姐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喵!」 「嗯。」 在简单説出再见后,我继续向前迈进。 前往下一节车厢不需要钥匙,但也跟邱迪所在的车厢一样,这一节也是显得非常离谱...... 离谱的原因不再是湿润的细雨,而是浩大暖阳下的籐蔓群绕。 在整个车厢中,地板,墙壁,天花板,都蔓延着数不清的藤蔓。 而伴随藤蔓一同被我记住的,还有剧烈到夸张的燥热。 这对比前面的气温也太热了吧,应该有四十多度了...... 就连吹拂的风,也仿佛随时能将暴露于外的植物烧出火花。 在这节车厢的座位上,依然有个奇特的乘客,意外的是这节车厢的乘客也是猫的外形。 幻想列车中的乘客都是猫妖么。 这节车厢的乘客是一隻体型超级肥大的灰猫,站起来估计至少有个两公尺左右。 它趴在多个座位上熟睡着,嘴里还不时的嘀咕着...... 「好热......太阳......」 值得令人注意的是,灰猫的身旁座位上,还有一盒不大不小的工具箱。 这个工具箱是维修工的基本配备,学校有特别开设过这方面的体验课程。 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大灰猫是维修工吗...... 在短暂的停留后,我忍不住衝到下一节车厢面前,意外的是这次居然也不需要钥匙,难道幻想列车中的门都不需要钥匙吗...... 下一节车厢除了地板是茂密的草地外一切都跟正常。 车厢座位上,有两名乘客。 其中一位是跟邱迪差不多的人形橘猫,穿着黄色的现代上衣,闭着双眼哼唱着年代感十足的传统民谣...... 「睡吧,睡吧,苦难的日子快到头啦。」 「地里长满沉甸甸的瓜。」 「宾士的车,嘟嘟地响。」 「娃娃们,乐的像朵花。」 在唱到一半时,它好像是听见了我前来的脚步声,于是睁开眼对我説...... 「哦?小姑娘,你也对这歌感兴趣吗?」 「嗯。」 「这是我小时候闇鹿村流行的儿歌,以前闇鹿村的农业收成惨不忍睹,居民们穷的连饭都吃不起。」 「后来多亏了神明的保佑,闇鹿村的水果与农作物年年丰收,于是闇鹿村就这样繁荣起来了。」 神明...... 「你还记得是哪个神明吗?」 「这个......不好意思,忘记了。」 「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这首歌以前我的主人天天唱。一眨眼,我的主人已经过世十几年了......」 从它的语气中,能感受到难免溢出的哀伤,它应该很重视自己的主人吧。 最后,它重新开始忘我地唱起了主人交予的民谣。 而在这歌声下,我看向了另一位坐于座位上的那位乘客...... 希泽爱真。 第十一章 【 罪孽 】 心是一个很容易被打破的东西,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最透彻的绝望。——《荼毒》·高三川着 希泽小姐坐在距离橘猫不远处的座位上,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不难推测希泽小姐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幻写的原因。 不过为什么不是索川小姐被幻写拖进来,反而是距离较远的希泽小姐? 另外,芐芐和侠侠也在希泽小姐身旁呼呼大睡着...... 我轻声走到她的旁边坐了下来,正想着该如何描述这一切难以解释的经过之时,希泽小姐睁开了眼睛...... 「森原小姐,刚才发生了什么?」 纵使眼神还停留在刚睡醒的迷离之中,严肃的口吻就已经如往常一样,看来她完全没被幻想列车的异动惊乱阵脚。 在希泽小姐醒来后,我把有关幻写的部分事实告诉了希泽小姐...... 「原来如此。」 此刻,她的表情上好像有种莫名的悲伤。 「不过放心,等羽毛恢復力量后就能回去了。」 「等一下森原酱!我们还不能确定她和那个老闆是不是一伙的!」 桐奈襄突然从口袋里爬出来,站在我的双腿上,并用着敌视的眼神盯着希泽小姐...... 「这是......大福?」 「我是鸽子!」 索川小姐对我而言算是个特别的存在,不知为何...... 就算刚刚对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不认为她是坏人,可能她也是出于什么苦衷吧。 「希泽小姐,那杯咖啡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太清楚那杯咖啡里放了什么,但是似乎所有喝过那种咖啡的人都会失忆。」 「索川小姐会在客人失忆后将他们送到其他地方。」 「索川小姐从不说他们去了哪,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强调这是在帮他们。」 呼......幸好没喝下去,八年之后又九年,四分之一的人生都白活了。 「出于信任,我从没干涉过索川小姐这么做。」 「而同样因为信任,我才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希泽小姐说完后像是对不起索川小姐般闭上了双眼。 「那为什么你会在咖啡馆?」 「是索川小姐给了我安身的地方,而且我真心挺喜欢这份工作。」 「但你这么做,她会不会......」 还没等我说完,希泽小姐便抢断了我的发言。 「她不是坏人,这是我唯一能确认的事。」 「不过这次她又有理由扣掉我这个月的奖金了。」 「索川小姐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在做生意上非常精明,甚至还有些吝嗇......」 这次换我闭上了稍显疲惫的双眼,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等回去后,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索川小姐......如果她依旧执着于那杯咖啡的话,我该怎么办? 「对了森原小姐,您刚才说可以通过幻写回到原来的时空吧。」 「嗯,是的。」 「据我所知,二九九列车在毒气事件后被拆解。唯一没被拆解的车厢被索川小姐买下改装成咖啡馆。」 「我猜测改装成咖啡馆的就是那节有毒气的车厢。」 果然如此,原先在咖啡馆前看到的二九九字样不是巧合。 猫之森灵咖啡馆的真面目,其实就是一九九五年发生毒气事件的那间七号车厢。 透过幻写的时间线变动,让我来到了这里...... 不过为什么索川小姐偏偏要买二九九列车的车厢改装?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思维该有的行为,但确实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可能不是正常思维。 「照您刚刚说的,幻写后回到的应该是多年前的同一地点......」 在希泽小姐说到一半时,桐奈襄趴在我的腿上懒散地接道...... 「这么说其他车厢在九八年时已经不復存在了,如果贸然发动幻写可能会有危险。」 「没错,这正是我担心的。」 希泽小姐看了看给出解释的桐奈襄説道。 想像着刚刚那头晕目眩,几乎随时都可能倒在地上一蹶不振的情景,我便在无意间流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但那节车厢现在应该还有残留的毒气,不能马上回去。」 希泽小姐陷入了沉思,数秒后,露出了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表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车门附近应该有通气装置的总控制开关。」 「那个开关控制所有车厢的通气设备。」 是想把毒气排出去嘛......话説为什么希泽小姐会知道这个? 儘管留有疑问,但我们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控制开关的位置,其实就是我和桐奈襄刚刚重逢的那个地方...... 在厕所门的左边,还真的如希泽小姐所説,有一个不显眼的通气装置。 上面写了一些参数...... 「这是被锁定的意思,似乎是谁把设备锁定了,这个情况需要员工卡才能解决。」 希泽小姐口若悬河地解释道,就像是专业的乘务员在为乘客讲解一样。 幸运的是,之前在厕所发现的钥匙串上,除了钥匙以外,上面还掛着一个类似磁卡的东西...... 「嗯,这个确实是员工卡。」 希泽小姐看了眼磁卡后确认道。 虽然希泽小姐给出的答覆让我很安心,但为什么希泽小姐会知道这些事情......而且未免也太熟悉了。 就好像希泽小姐其实并不是咖啡馆女僕,而是一位鞠躬尽瘁的列车乘务员。 「希泽小姐好像对列车上的设备都很瞭解。」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只觉得这里很熟悉,关于列车的资讯就不自觉地从脑海中冒出。」 「但如果刻意去想的话就会感觉脑袋里一片混乱......」 看来希泽小姐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用手摸着通气装置的开关,同时脑中的线索与联想在刹那间完成了连线。 我可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不一定是对的...... 「或许......索川小姐知道一些原由。」 「希泽小姐,在回去前不用太在意这件事。」 她点了点头...... 「对了,把毒气排出去的话会不会影响到铁路附近的住户?」 「目前列车在荒林地区,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经过有人的地方。」 怪不得希泽小姐刚才一直盯着窗户外看,原来是在注意当前的位置。 在拉下开关后没过多久,列车便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通气装置的屏幕上有个参数在不断闪烁...... 「这个是......排气口堵塞。」 随后我们跟随在希泽小姐的身后,来到了一旁的排气口处...... 「排气口的一般入口在车厢外,现在列车在行驶中无法出去,要清理排气口的话只能从这里进去。」 希泽小姐一边指着墻上的通风管道口一边説着。 「可是这个入口好像有点窄......」 这个大小就算是婴儿也很勉强,可希泽小姐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困扰。 而那份从容也很快地给出了解答,是那隻快被我遗忘的存在。 「森原师傅,这个入口我应该能进去!疏通管道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可以的!」 突然,「拥有神奇力量」的侠侠从我身后出现,胸有成竹地説道。 看来希泽小姐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侠侠,里面可能还有残留的毒气,而且很黑,你不是最怕黑了吗?」 希泽小姐试探性地问道。 「我知道我是一隻又胆小又普通的小猫......」 「我只会学电影里的人説话,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但我是这里唯一的雄性!这种危险的任务怎么能让女孩子来做!」 听到它的这番觉悟,我不免对那先前的承诺感到后悔。 「侠侠,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其实我所拥有的力量是无意间得到的,无法传授给你。」 「不过,你的勇气和决心,比任何力量都要强大。」 「嗯!」 侠侠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没有展现出丝毫的沮丧,反而是意外地就这么接受了。 「侠侠,如果感到了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回来。」 「没问题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侠侠进去通风管道口后已经经过了将近五分鐘左右,而就目前状况来看,无论是通风管内还是通风管外都没有產生任何变化。 对此我们也不禁开始为侠侠捏一把汗,祈祷着它的平安。 此后的每一刻都仿佛变得长久,我们彼此全都望着那端入口,想象着下一秒侠侠顺利完成任务安全脱身的场面...... 在不知道是多少次想象的画面后,我们看见了那真实的画面,同时也是真实的侠侠。 「森原师傅,我完成任务了!只是被蜘蛛网缠住了而已!为了彻底弄乾净还费了不少时间呢喵。」 「嗯,侠侠,你做的很好!」 而就在我话音落下时,侠侠忽然闭上了眼睛倒地不起...... 「侠侠!侠侠!是晕过去了吗......难道是因为吸入了毒气......」 我用双手抱着侠侠满是灰尘的身体,着急地自言自语道。 「这不是中毒的症状,大概是过度紧张后突然放松导致的昏厥,休息一下就好了。」 只见希泽小姐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侠侠的脑袋后松了口气,并説道。 「没事真是太好了。」 「要被这个笨蛋吓死了喵。」 同时,在我身边的芐芐也在时赶到。 「希泽小姐,为了以防万一,通气设备啟动后,我先进去确认是否能幻写,侠侠就麻烦你照顾了。」 「嗯,那我先带它们回到原来的那间车厢。」 在目送希泽小姐走后,抱着几丝的犹豫与滔滔不绝的紧张感,我最终还是再次打开了七号车厢的大门。 但就在一瞬间,过往时空的景象因幻写的波动產生了重迭,使我看见了过去残忍的一幕...... 几分鐘前,七号车厢内还没有致命的毒气,人们一个个安然无恙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常自然。 但谁知不久后,此处将迎来一场谁都不会想到的腥风血雨。 车厢内坐着一名黑直发的女高中生,头发五顏六色,造型别具一格的少女,看似老实工作的中年上班族,还有其馀两三个看似温馨幸福的小家庭。 不久后,一位身着西装,满面愁容的黑发中年男子推开车厢门走了进来,并直直地走向了那位坐在座位角落的黑发少女...... 「准褚先生的钥匙找到了吗?」 「找遍了厕所都没发现。」 「算了,我们找不到别人也不一定能找到!」 「那......计画照旧吗?」 女子依旧保持着对计划的畏惧。 「我想了个新计画。分两次行动,你先释放毒气,到时毒气肯定会通过排气设备扩散到沿线的城镇。」 「而我等列车到达彼岸乡车站后再行动。」 女子将脸偏向另外一侧,双手抓紧裙子,男子看样子就能猜到她的心中还在顾虑着什么。 「你后悔了?」 「不是......只是有点害怕。」 「西删辛子,你见过真论之父吗?」 「我刚加入一个月,从没见过他。」 「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次见面是真的是令我永生难忘啊。」 「和他聊天,你能体验到一种特殊的温暖。」 「那种感觉就像攀登雪山时遭遇冷酷无情的暴风雪,在即将雪花消散之际,一束充满希望与救赎的阳光照在身上一样!」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能见到他的尊容,沐浴在短暂且永恆的温暖下。」 「和这相比,死亡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仪式,或者说,更高尚的重生!」 「可是......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人......」 「无辜?喂,你是认真的吗!」 女子的话说到一半后,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断闭上了嘴巴...... 「你真的以为让你父母失业,让你落榜的只是社会?不!就是这些你所谓的无辜平民!」 「她们贪婪,投机,冷漠,虚荣,却又没有自知之明,没有任何事物比他们的罪孽更加深重!」 「你看!那个正在给上司打电话的男人,他那臣服权威的样子令人作呕!」 「他拿着精心包装的礼物,正盘算着如何讨好上司。而他的同事,家人,朋友,也正在用同样的方式蚕食规则。」 「而你的父母,就是被这些人渣排挤出局!这种人值得同情吗!」 「还有那个!和你一样的学生,恬不知耻地穿着奇装异服,听着鬼哭狼嚎般的音乐,还有这无比丑陋的发色......」 「这种人却是同学中的焦点!而你,起早摸黑刻苦读书,却得不到一丁点的关注和回报!」 「你的梦想,你的未来,就是被她们无情地摔在地上,被嘲笑,被践踏!」 「而慈悲的真论天堂之父,愿意宽恕所有人的罪孽,允许我们步入幸福与永获一切之门,这是何等的荣幸!」 「除了我们这些拥有衷心的人,其馀所有的罪恶之人都应被打入无间地狱,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这些「真理」透过男子之口如癌细胞般迅速在少女的脑中扩散,使原本充满恐惧的她变得毫无表情。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此刻的她,眼神中已无最初的高光,身体不再颤抖; 此刻的她,使得全身放松,呈现出游刃有馀的姿态; 此刻的她,不再是一名茫然的高中生,而是一位为了实现以真论之名构建的理想乡,为此不择手段的猛兽。 「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前往幸福之门是我毕生的理想,我不会停下脚步。」 男子在看完手腕上的手錶,留下最后的想法后,便起身快步离开了车厢。 在男子离开不久后,只见这位名为西删辛子的女子手插口袋走到了车厢正中央...... 她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人能看清她的容貌。 一位好心的乘客好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于是便发起询问...... 「嗯?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可惜如今的她恐怕已经听不到这句带着关心的问候了。 西删辛子转过身来,抬起头用宛如已经死去般地眼神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将手指放在口袋里的毒气装置的按钮上,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完成永生幸福的前置条件。 这岂不是太讚了...... 而就在西删辛子要按下按钮前的最后一刻,她用出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説出...... 「对不起。」 在噪音的隐没下,人们的哀嚎声化为了虚无。 痛苦的乘客摆动着四肢,配合上美且致命的粉紫色,像是演出着关于死亡前奏的舞曲。 死亡犹如脱困的野兽般席捲了整间车厢,在舞曲的最后,只留下数具无辜的遗骸...... 与一个「至死」都不知被利用的可怜灵魂。 不被人听闻的道歉,却是最后一丝返回曙光的希望。 但在已收回不去的毒气中,已然把这最后一丝的希望毁灭殆尽。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她,连多一秒的悔恨都是奢侈。 以往......那一寸纯黑的刘海遮住了眼前。 如今......却遮住了看透事实的心灵。 第十二章 【 脆弱 】 人是脆弱的,但有些人会意识到这一点,从而使自己变得坚强。——《教义》·高三川着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在打开七号车厢的门后,只见车厢内已经没有了那华丽而致命的粉紫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虽通往幸福之门的道路已经不復存在,然而我还是拯救不了那些已在门内的无辜乘客们。 乘客们的遗骸散落在车厢内,无处不在...... 有的在座位上,有的倒在地上,有的则到最后都相依在一起...... 不变的是,他们都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我的正前方,有一位背靠座位坐在地上的黑直发少女...... 看样子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铁罐,手腕处有数条已经结痂的伤痕。 难道她就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么。 看她脸上痛苦的样子,实在令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想法。 究竟是经歷了什么,才可以让她做出这种选择。 随后我将目光转向其馀的遗体...... 一位身穿职场服装的男性紧紧抱着已经变形的礼物盒,礼物盒上贴着一封被血浸透的信件...... 小康,最近爸爸忙工作上的事,不能来看你的演出。 这是你最喜欢的礼物,希望你能原谅你这个不尽责的父亲。 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东西则是一张七彩的宣传单,宣传单的主人如同宣传单一样有着七彩的头发,应该是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女生吧。 宣传单上写着...... 我们燃烧青春与梦想,欢迎加入我们诸丰高中摇滚音乐社。 请相信,目标就在前方,无论多远,我们都会和你在一起。 整张宣传单给人的感觉虽算不上精緻,但却能实在地带给人满腔热情。 这些无辜的生命...... 纵使激起怜悯之心,我也什么都做不到。 世上常说恶有恶报,但在这些极恶之下冤死的百姓们又该怎么办? 高三川老师曾在书中説过:「悲剧是世界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世界因悲剧而完整。」 但我果然还是不能达到看淡一切的境界...... 我会为了悲剧感到伤心,我会为了犯人的猖狂感到愤怒。 説到这......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人们还会接受悲剧的发生吗...... 一声很大的叹气声从口袋传来,看来它也不忍心见到这种场面,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开口説话。 不过,这一声叹气也让我回想起了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赶忙从哀伤漩涡中挣脱,将羽毛从口袋中取出。 对比先前的毫无光泽,此时的羽毛虽然没有完全恢復,但也算是有了一些起色。 看来还不行么,那还是先回去吧。 就在我產生这个想法的同时,似乎能从车厢门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希泽小姐吗?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脚步声也越来越大,而声音的频率也随着距离锐减。 在时间给出的答案下,我能确定一件事,那个人不会是希泽小姐。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仿佛能听见,与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还会有谁在列车上? 难不成是......毒气事件的帮凶! 想到这,我不自觉地原地向后退了数步,将双眼锁定在门的方向,全身上下都陷入了一种心惊胆颤的状态。 最后,象徵死亡的巨大丧鐘敲响,七号车厢的大门被一位黑发的中年男子打开。 他步态蹣跚地走到门前,头低沉着,喘着粗獷的大气,手上拿着锐利的小刀,脸颊边好像还有鲜红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那足以在短时间内令人窒息的毒气再次从他的身后飘进了车厢。 在毒气的掩盖下,我已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了吧...... 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与那位手握毒罐的少女完全不一样——这就是真正的真论天堂。 面对恐惧与咫尺之内的危机,我不想就这么软弱下去,即使浑身都在颤抖着,我也不愿认输。 怎么能就这样输给这种只会陶醉在自我世界里的人。 为了自己信仰的「天堂」,而杀害无辜的他人。 「去死......去死!」 男子用着近乎癲狂的神态大喊着,并衝了过来。 我怎么会让他得逞。 我在不明原因下来到闇鹿车站,走过闇鹿村,抵达彼岸乡,邂逅了许多超乎常理的人事物...... 突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难关,为的就是那或许一生都无法解开的愿望。 即使那个谜题在最后得知与否都无所谓...... 因为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既然这样,就不能回头。 我从未因杀人狂所沾染的血跡感到害怕,我真正害怕的,是他们内心脆弱的防线。 所以只能借助偏轨的信仰,来欺瞒自己,不愿面对现实。 我还是站在原地,直视着那名男子...... 只不过,我的眼神已从茫然变的坚定。 没有任何的胆怯。 而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点转变。 男子没有丝毫顾虑地举起刀子就向我衝了过来...... 「去死!你们这些败类!」 这一刻,动作上的缺口宛如变为一条白色的丝线,指引着我的动作,从而顺利躲开迎面而来的利刃。 在正确的时机将身子往左侧摆动,躲过攻击后用手掌全力推向男子的后背...... 伴随着响亮的一声,男子的身体因平衡的流失而重重地向前砸去,摔在了地上。 当然,光靠失去平衡的这一下是无法真正拖住男子的,在这之后的空档期内我只准备先离开这间车厢...... 然而男子的手中还紧握小刀,即使是剧烈的疼痛也不能阻止他的愤怒,他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爬起,准备教训身后的那位少女。 在短暂的震惊之馀,随后赶上的是无边无际的恼羞成怒。 就在男人快要完全起身之时,一隻白皙却又充满伤痕的手抓住了男人的右腿,顺利妨碍了男子的行动。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隻手的主人并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路人,而正是同为真论天堂的成员——西删辛子。 「放开我!」 「为......为什么骗我......幸福之门......全是假的。」 「我好......痛苦......」 「快放手!混蛋女人!」 对于男子来説,西删辛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被抛弃都不会有人在意的废品。 「趁现在,森原酱快跑!」 于是乎就这样,在那名少女的帮助与桐奈襄的催促下,我于心不忍地逃离了七号车厢...... 还没等我来得及感叹眼前的一切,就已被那羽毛的刺眼的圣洁再次笼罩。 不过,这次的光不再温暖,反而是一种能形成鲜明对比的幽寒。 冰冷的触感化作忧鬱的思绪衝进我的脑内,肆意扩散。 我仿佛置身于世界一角之中,四周的景色都已然失去意义。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小就没有体会过拥有妈妈的家庭生活,家里只有两人,父亲忙于工作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回家...... 唯一能陪伴我的,只有一隻名为「小乃」的波斯猫。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小乃也离开了我的身边...... 可能对我而言,真正幸福的时刻,早已被那趟无情的大火给抹杀掉了。 我想拥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我想看见......妈妈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出乎意料的太阳光照突破了无色的心理世界,以物理的角度出发释放在了我的身上。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我正平躺在七号车厢的地板上...... 我猛地起身看了看代表着「危机四伏」的七号车厢,幸好刚才的危险在此刻已全然消失,看来时间线再次变动了。 在这个不知何时的当下,就好似得到属于神明的慰藉一般,代表着上天的红橙色落日馀暉顺着一旁几年未变的玻璃窗户,不留痕跡地撒了进来。 车厢内的乘客们虽都不在了,但我相信他们的灵魂在此时此刻也能得到最纯洁无暇的净化。 愿无辜的生灵保重。 唯一的遗憾是,羽毛又一次失去了应有的样子。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非常神幻,却又转瞬即逝。 好像一秒都不能多待一样。 那位女生......应该也是受害者吧...... 「好险,差点就玩完了。」 「......」 「森原酱,怎么了?」 「那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似乎是被骗进真论天堂的。」 「对于真论天堂这种邪教团体来説,这种脆弱迷茫的心灵是品质最好的猎物,同时也是最为致命的武器。」 「或许那名女孩在现实中遭遇了什么变故,内心从而受到伤害变得脆弱,这才让真论天堂有了可趁之机。」 「真是......可怜......」 恐怕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曾亲眼见过......活人在即将来临的死亡前痛苦挣扎的样子。 更何况,还是与我一样的高中生...... 「话説,我们现在算是在哪?」 「应该是同一台列车,只不过因幻写变更了时间点而已。」 「先找希泽小姐商量一下对策吧。」 希望能在这个不明的时间线遇上希泽小姐。 穿过了多节的车厢,其每节车厢的样貌与顺序都跟之前的那台列车一样,这也让我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 在来到了最初跟希泽小姐相遇的那节车厢后,她们果然也坐在这里等候着我们的回归。 难道説幻写所造成的时间线变动不会影响到幻想列车内么。 「森原小姐,现在能回去了吗?」 面对她的期待,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把事情的过程讲述给了希泽小姐...... 儘管希泽小姐已经在尽力隐瞒自己的失落,却还是不难看出。 「对不起,你们帮了这么多忙,结果还是......」 「森原小姐您不用自责,您安然无恙已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我刚刚四处调查了一下,还想到了另一个方案。」 「从窗外景色看,我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彼岸乡,我们现在应处距离彼岸乡数十公里外的诸丰县。」 「既然无法用幻写回去,我们可以用正常的方法回彼岸乡。」 「正常的方法?」 「去驾驶室找列车长,请求他把幻想列车开回彼岸乡车站。」 「幻想列车的列车长大都是咖啡馆的常客,说不定会通融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没错。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下几节车厢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抓紧时间来到了下一节车厢,这节车厢不出所料还是有着离奇的超自然现象。 既然有会下雨的车厢,那当然少不了会下雪的...... 位于这节会下雪的车厢中,地上堆积着深厚且滑溜的积雪,雪地上有着四五个凹凸不平的雪人。 而车厢的座位上也有一隻雪人,体积和别只差不多,但却多了一条紫色围巾和一双猫耳。 走到前往下一节车厢的门前,发现坚固的寒冰覆盖在门锁上,隐约能看到门上写着驾驶室的字样。 下一节就是驾驶室了么,但在这之前要先解决冻在门锁上的冰雪...... 解决寒冰最好的方法就是热能,既然这样的话...... 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之后,我转身走向车厢另一侧的出口。 「森原酱,你这是要去哪?」 「我有种莫名的直觉,除了希泽小姐所在的车厢外,有三节车厢都很奇怪,我在想它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之后,我率先回到了原先那节热到令人畏惧的车厢,我相信这里除了那隻从头到尾在睡大觉的大灰猫以外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直觉告诉我,既然这里是幻想车厢,那么每件事情都应该是有因果的。 也就是说,每节拥有异常天气的车厢都一定有着恢復正常的方法。 没过多久,我便在座位尽头旁边的排气通道上方发现了一张海报...... 「我好像能感觉出这个海报正在散发灵气!」 桐奈襄激动地説道。 海报上的主题写着太阳神塔,明媚热烈的色彩似乎能让人感受到如同太阳一般的灼热。 应该不是似乎,就是这样。 这里可是幻想列车,一切可能的事实都不会经过现实世界的常理所运作,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随后我将海报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生怕撕完后手指就烫伤了。 在我将海报撕下来后的短短几秒内,整个车厢的气温在霎那间急转直下,现在这节车厢的气温已经几乎和希泽小姐在的那节车厢差不多了。 「温度转低了,果真是因为撕下了这张海报么。」 照这样看来,靠这张海报散发的热能,应该不出意外能借此融化冰雪。 「幻想列车是『意识』的集合体,说不定这张海报就是某种强大的『意识』所幻化出来的。」 桐奈襄解释道。 「嗯......睡了一趟好觉。」 与此同时,大灰猫将躺着的身体稍作调整,在一旁的座位上坐起了身...... 随后它眯着眼睛,一手拿着身旁的工具箱跳到了地面上...... 「该去工作了喵,话说哪节车厢漏水了来着?」 大灰猫边向前一节车厢走去边说着。 它说的那节车厢,应该就是邱迪所在的那节车厢吧。 在这之后,我跟在大灰猫后面回到了这节仍然飘着细雨的车厢...... 只见大灰猫仅用两足站在地面,肚皮贴着墙壁,用拿着工具的双手修理着墻中的破损水管。 没过一会儿,我那挡在头发上的手掌便不再感觉到雨水的滴落...... 代替雨水的,是一阵淡淡的青草香,香味借着空气中的湿度,散播在整个车厢内。 而在完成了任务后的大灰猫,也回到了它原本所待的车厢。 「森原小姐,森原小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耳朵传入...... 向那看去,果然是邱迪,他还是坐在原来的那个地方。 「请问邱迪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呀,之前忘记说了,我才发现森原小姐很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女孩。」 「大概是在十五年前吧,我曾在彼岸乡车站见到过一个和您长的很像很像的女孩,不过年纪要比您大一些,看上去应该是二十岁左右。」 「她披着一头黑色长发坐在车站的座椅上,那场景实在是太美了,我忍不住就用画笔把那个场景画了下来。」 十五年前,和我很像,二十岁左右...... 难道是...... 被链条加固的封印,死死地锁住那火中的样貌。 她的脸庞我早已忘却...... 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 她的存在。 第十三章 【 解脱 】 渴望死亡并没有错,只是不被人们认可罢了。——《戏剧化人生》·高三川着 虽然可能只是巧合,但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邱迪先生,那幅画您还留着吗?」 「时间过了那么久,我也不清楚放在哪了......森原小姐是不是对那幅画有些兴趣?」 「是的。」 「既然森原小姐在意的话,我就回去找找!」 「那真是太感谢了......」 意外被这么热情地对待,反而有一点不好意思。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我猛然地意识到......我会不好意思其实根本不是因为邱迪的好意,而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邱迪没有继续开口。 虽然和我说话时语气一直都充满活力,热情开朗......但如今他这个低着头的样子怎么看都能明白他还在为之前的那件事情感到惋惜。 「关于之前拒绝代言的事情......很抱歉。」 「不用在意那件事啦,森原小姐有求于我,我感到非常荣幸喵!」 罪恶感更重了...... 「嘻嘻,当然如果森原小姐愿意代言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喵,说不定能更快找到那幅画喵!」 「怎么样,森原小姐愿意代言吗!」 既然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还会拒绝。 正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桐奈襄发话...... 「我明白了,这是你下的圈套!不过干得漂亮!」 五分鐘后......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将眼睛瞄向邱迪...... 他的动作十分嫺熟,手上的画笔在纸上来来回回,而双瞳也露出了不曾见过的郑重,在纸板与模特之间反復游荡。 「说实话挺意外的,没想到邱迪先生那么擅长画画。」 「您过奖了,其实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环游世界的画家。」 「但是我的父亲让我接手家里的水果店,于是干着干着,十几年就过去了喵。」 「现在我已成家,画画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喵。」 「不过能看着孩子们快快乐乐长大,我已经很满足了喵。」 邱迪边画边说着关于自己的故事,在他的一言一语中似乎透漏着某种满载遗憾的味道。 十分鐘后...... 「话说,森原小姐的梦想是什么?」 「爸爸希望我当一名医生。」 「那森原小姐自己的看法呢?」 我似乎从来没去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我都把考好大学当作首要任务,似乎名牌大学就像是人生的终点站......儘管知道这是错的。 「不知道,没有特别思考过这个问题。」 「要是我年轻那会儿,我肯定会说:『笨蛋,连梦想都没有,那喵生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我现在肯定不会这么说了。对我来说,不管喜不喜欢正在做的事,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处理事情。」 十二分鐘后...... 邱迪完成了他的作品,是宣传海报的手绘版本。 海报的底色采用雪白透青,画中的森原夏雪身穿着淡蓝色的和服,配合着產品与主题的鲜红,衬托出显而易见的对比风味。 就算是我本人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画中的她和我本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更恐怖的是,创作全程也只花了大概十分鐘出头的时间而已...... 森原酱甜蜜推荐——邱迪桑西瓜刨冰---彼岸乡车站热销中——邱氏猫猫水果店 「哇哦,画的很棒!」 桐奈襄罕见地展露出认同的样子。 「这是,刨冰海报?」 「嘻嘻,这是森原小姐给我的灵感喵。」 「森原小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不像樱花那样甜蜜,也不像玫瑰那样浓鬱。」 「这种气质很清新,像夹杂着淡淡盐味的海风,能给饱受夏日灼烧的旅人一丝清凉。」 「説起夏天,理所当然会想到刨冰喵!」 「刨冰加西瓜加森原小姐的代言,简直是无懈可击的组合喵!」 「虽然都是讚美的言语,但还是蛮难为情的......」 「嘻嘻,那这份原稿件就送给森原小姐啦,我现在要准备回去处理宣传推广的事情了。」 「关于那幅画和代言报酬的事可以去彼岸乡车站的邱氏猫猫水果店找我喵。」 「我随时恭候森原小姐的到来。」 在这充满清新气息的车厢互作道别之后,我们重新回归到了主线的道路上。 来到邱迪所处的下一节车厢,也就是原本有着太阳神塔海报的那节车厢,于此看向座位处,只见原先那隻大灰猫在修好水管后又继续回到原本的座位上睡觉...... 还真是一隻嗜睡的猫啊......我不禁在内心吐槽道。 「森原酱,我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你那么在意那幅画?」 「你是说邱迪先生一开始说的那张吗?」 「嗯嗯。」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现在是九五年,十五年前也就是一九八零年,那时我刚出生没几年。」 「我们一家是在我出生那几年左右搬到彼岸乡的,时间上和邱迪遇到那位少女的时间吻合。」 「而且妈妈当时二十多岁,也符合邱迪先生描述的年龄。」 「所以你想验证画上的是不是你妈妈?」 「没错......我听爸爸提到过,八岁那年的车祸,汽车发生了自燃。妈妈和放在车后座的行李在浩大的火狱中化为灰烬......」 「家里最珍贵的记忆,包括妈妈的照片,全都不復存在了。」 这种关乎生死的沉重话题,相信无论是谁都会选择闭上嘴巴,选择沉默。 「这件事还是等到回去之后再说吧,既然拿到了这张太阳海报,那应该就代表可以去驾驶室了。」 在经过希泽小姐所在的车厢时,希泽小姐也有意与我们一同前往,儘管此处还有这许多不可被意料到的危机。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驾驶室的门开啟之后,故事的发展往往不会像我们所理想的那样顺遂。 在我们走进「冰雪车厢」后,还没让希泽小姐她们感受严寒颤抖个几秒,我就将那代表太阳的海报贴在了墙壁上。 话说之前一直都没注意,太阳海报的背面没有任何有粘性的东西,但只要它一碰触到墙壁就会產生出粘性。 果然在这个「鬼地方」科学常理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在海报被重新贴于墻上的几秒后,太阳神塔再一次发挥出它的力量,但这一次好像有些特殊...... 就跟幻写一样,太阳神塔同样地爆发出了无法直视的光将我们彻底笼罩...... 那就像是太阳的光照一样,却可以对比真正的太阳完美地分辨,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睁开眼后,我身处原地,希泽小姐和两隻小猫躺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暂时昏迷了。 不过这种不会昏迷的特殊待遇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毕竟太阳神塔是我亲手放上去的。 但桐奈襄没晕过去这事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难道是因为在我身上? 丝丝细雪在光穹之下逐渐云散,地面上也逐渐透露出了绿色的生机。 而原本存于地面上与座位上的雪人,在此时此刻也与仅剩的残雪相融。 正当我要转身叫醒希泽小姐时,在车厢的座位上,浮现出了一隻巨大的白猫...... 白猫戴着紫色的围巾,有着血红的眼睛,且全身从头到脚呈现出一种越来越透明的感觉,就好似少年漫画里的「灵体」一样。 「好大一隻猫!」 桐奈襄在察觉异样后,从口袋中探出半个脑袋震惊道。 「这位小姐,感谢您把我从这枷锁中解放出来......」 白猫彬彬有礼地开口説道。 我没有回应,不是不知道该説什么,而是一种莫名的战慄感。 这种战慄感来源于眼前庄严的巨大白猫,好似神明一般,散发出一种强大的,令人敬畏的气场。 「一百年前,一位途径这里的旅客创造了我。」 「彼时的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雪人,我害怕融化消失,于是希望这冰冷的冬天即是永恆。」 「这份对死的恐惧以及对生的执念与日俱增,最终化作白雪飘散,一下就是百年。」 「就算我不再畏惧融化,可百年的执念过深,无法消弭,最终落得现在的下场。」 「如果不是小姐的所为,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挣脱曾经自己所创造的枷锁。」 我接受了它的尊敬,就算这只是一次无意间的举手之劳。 但此时此刻我会出现在这里,与它相互对望着,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我还未请教小姐的尊名。」 「......森原夏雪。」 「嗯,我会铭记这个名字的。」 「话说,百年后的世界,变得怎么样了呢。」 「若有缘还会相遇,森原夏雪小姐,再会。」 「再......」 正当我要说出再见的时候...... 它,不见了。 经过了多年的束缚,最终的结果就是化作虚无,得到解脱。 还记得高三川老师有曾提到过有关束缚的事情...... 是一本主题有关植物人的推理小説...... 在现实世界中,死亡是普遍意义上的终点。 人生就是游戏,且只有一条命。 极大多数人都会遵循游戏的规则,且将这一次的游戏流程尽可能的推到最后的时刻。 茫茫人海中,总是会有人像白猫一样,苦受长年的束缚。 他们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延续游戏的流程。 就是因为这样,游戏变得枯燥无味,没有一点乐趣可言,这就是所谓的束缚。 他们就像白猫一样,虽然两者是实体与灵体的差异,但本质都一样——无法沟通,无法传达,只能眼睁睁甚至无意识的等待。 他们就像白猫一样,仅凭自己不可能造就所谓的解脱。 所以,需要别人...... 这个别人可能是时间,可能是最亲近的家人,可能是路过的路人...... 而这次这个「别人」的角色,是由我来担任么。 「森原小姐......森原小姐?」 「唉?」 此时我还站在原地,而叫醒我的人是希泽小姐。 「我这是......」 「森原酱刚刚你睁着眼睛都不理我,所以我就先把希泽小姐叫醒了。」 「额......抱歉。」 在白猫的离去后,整个车厢的雪块都已消散,雪人也都融化,变为了水气化于空中。 驾驶室的门前,门锁上的寒冰早已融化。 在整理好迟迟还未平復的情绪后,这次我将不带任何犹豫地,按下驾驶室门前那还带着寒意的门把。 ...... 曾经,父亲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种旅猫,一生都生活在列车上。 它们以风雨为食,日夜枕着列车声入眠。 它们死后,会化作一块美丽的石子,落在铁轨之间。 据说,透过这块石子,就能看到它们一生经歷的风景。 ...... 黑白方格交错的地面,昏暗的灯光,八张椅子......以及,一张古怪的「床」。 母亲牵着孩子的右手,两人一同望着那张满怀哀伤的「床」...... 「阿真,跟爸爸说晚安......」 「妈妈,爸爸睡着了吗?」 「嗯,爸爸睡着了......」 「爸爸什么时候醒?我想听他讲旅猫的故事。」 「爸爸说,旅猫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与风景,这些故事一辈子都讲不完。」 「......阿真......爸爸......和旅猫一起去旅行了......」 「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等他回来......一定会给阿真讲更多故事。」 「真的吗?我也想和旅猫一起旅行!」 「阿真......」 ...... 母亲的语气越来越弱,像是在隐瞒什么,而这隐瞒在事实的铁则之下却终究只是徒劳。 「和旅猫一起旅行。」......多么美好的想法啊,美好到只要稍稍审视就显得支离破碎。 那时的我天真的笑了,而那时的我还在疑惑,为什么母亲看起来不开心呢? 就是我们一家同处灵堂的那天,她骗了我。 父亲没有回来...... 或许,也从未与旅猫展开过旅行。 而我,决定踏上列车...... 去寻找父亲没讲完的故事。 第十四章 【 英灵 】 英雄的内在不会受到外在的拘束。——《生而奉献》·高三川着 在昏暗的灯光下,黑白交错的瓷砖之上有一张色泽亮丽的木桌,而桌子上放着一份轻薄的简歷...... 爱野真,二十四岁,关东大学社会交通工学科,修士学位。 面试岗位——列车长。 在跌宕起伏的列车上,我看着眼前的简歷,想着那曾经父亲説过的......旅猫的故事。 想着想着......梦幻的故事戛然而止,代替旅猫的是一篇带着悲伤色彩的新闻报导...... 近日,王牌列车长爱野贤之因汽车事故身亡。 据悉,事故的起因是一儿童突然跑到机动车道上,爱野贤之为避让儿童撞上路旁的电线杆,重伤不治而亡。 爱野家族世代从事铁路工作,这一歷史最早可追溯至明治时期,可以说爱野家族见证了日本铁路的兴盛。 然而爱野贤之先生的意外离世,仅留下妻子和刚满六岁的女儿,爱野家族的光荣歷史将画上句号。 这篇新闻,一直存于我的脑海中徘徊不定。 我想摆脱它。 句号不能就此画上,家族的光荣需要延续。 这个梦想伴随着我长大。 是为了家族?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自己...... 但从小到大周围人的冷眼相待,令我不止一次的思考,我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 句号就真的应该这样让它落在毫无温度的纸上吗...... 指针如同往常移动,脚步下的黑白也随着时间被取代。 终于,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面试官们好,我是......」 「嘻嘻,我知道,爱野真小姐吧,你的资料我们都看过了。」 「不仅是大学高材生,而且人也很漂亮!」 坐在车长右边的面试官甲一脸邪笑,那副嘴脸真叫人不喜欢。 这种夸奖并不会让我真心感到开心,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他那个不怀好意的样子始终让我感到不适。 「车长,请几个漂亮姑娘当乘务员,能给咱们这趟列车添色不少啊!」 「抱歉,我想面试的职位是列车长。」 「当列车长很无聊的,爱野小姐这么漂亮,很适合当接待乘客的乘务员~」 「女人总是把时间花在打扮上,要是因为这样导致列车晚点,可是很严重的事故!」 坐在车长左边的面试官乙用着严肃的表情望着面试官甲并说道。 车长夹在两人的正中间,面对两位面试官的争议,他猛然地拍了一下桌子...... 「够了!」 车长随后将双手放上桌面,十指交叉,抬起头望着我的双眸开口道...... 「爱野小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父亲曾经的同事。」 「我说爱野这个姓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爱野先生的千金啊,刚才失礼了。」 「我听说爱野先生是开汽车时为了避让行人撞上电线杆的......可惜啊,留下这么可爱的女儿。」 车长才刚开口,面试官甲便抓紧机会阴阳怪气地作出「道歉」之情。 「曾经的王牌列车长,竟然丧生在电线杆之下,真是讽刺!」 面试官乙也藉机调侃道。 「你们两个住口,爱野先生是吾辈的楷模,不能无礼!」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陷入了被动。 儘管心有不甘,但我坚决地眼神仍未改变。 「抱歉,爱野小姐,能说一下为什么你想当列车长吗?」 「我们家族世代从事铁路方面的工作,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出色的列车长。」 「爱野小姐,我可能没说清楚,我想知道你自己为什么相当列车长?而不是家族意识的驱动。」 「如果是那样笼统的家族原因的话,那很抱歉。」 真奇怪,我的想法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我将头低下了几度,望向双手...... 此时此刻,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 我继续望着,没去思考为何而颤。 反而,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系列的情景在一瞬之间闪过脑海。 清晰的画面被我所见,我照着所看到的,顺应内心説了出来...... 「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我很喜欢。」 「因为那个故事,我想成为列车长,驾驶列车去寻找世界上所有美好的风景。」 我满怀信心地看向了车长,因为旅猫的故事永垂不朽,就像是父亲永远的遗產,带给我了无中生有的勇气。 「是旅猫的故事吧,你父亲有提起过这个很有趣的童话故事。」 「但恕我直言,列车长的工作可不像是童话故事。」 「爱野小姐,你的实习成绩和表现都非常出色。但列车长这份工作最需要的是经验。」 「就像新列车需要经歷磨合期一样,列车长也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 「虽然爱野先生是我的好友,但我也不能因此冒险让一位新人担任列车长的职务。」 果然还是不行么。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的指导。」 看来是被拒绝了。 「等一会儿,我还有话没说完。」 「爱野先生也是从乘务员开始,一步步做到列车长,如果你愿意,可以来二九九列车工作。」 「我相信以你的资质和能力,成为理想中的列车长只是时间问题。」 我僵持住了即将站起的身体,用着意想不到的眼神看着车长。 情绪如波涛汹涌的潮水般袭来,这种柳暗花明般的美好芳香是最能令人感到喜悦的。 「非常感谢您!」 「嘻嘻,爱野小姐,欢迎加入我们!对了,我还可以给你介绍附近不错的餐厅,有空一起吃饭啊。」 「别以为是女人我们就会特别照顾你!叫下一个面试的进来!」 「嗯,我会努力工作,今后请多多关照。」 爱野真,二十四岁,二九九列车乘务员。 在自己的房间中,我拿上了刚发不久的员工证,穿上了乘务员的制服,走到梳理镜前...... 淡黄色的头发被帽子盖住,淡蓝色的眼睛被镜上的雾挡住,看着如此面无表情的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 整理了下帽缘,整理了下身着,整理了下发丝......都没能解决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最后,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我试着对镜中的自己微笑。 这才是乘务员应该有的样子...... ...... 在按下驾驶室的门把后,我们一行人终于进入到了驾驶室内。 在这之前,希泽小姐好像愣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跟一般的驾驶室一样,就算是幻想列车的驾驶室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位乘客,请不要靠近控制台。」 既然是他在驾驶列车,那么他应该就是这台幻想列车的列车长吧。 「抱歉,列车长先生,我有件事......」 在做出正当的解释后,列车长明白了我们的请求。 「回彼岸乡啊......还挺麻烦的。」 听这口气感觉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那个......我们是索川小姐的朋友,索川小姐会很感谢你的。」 果真和先前希泽小姐说的一样,列车长在听到索川小姐的名号后沉默了几秒,随后立刻改变了口气。 「索川小姐?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这辆列车的乘客也不多。」 「嗯,十分感谢!」 「我要变换方向了,你们站稳咯。」 「从这边到彼岸乡站应该要十几分鐘,在到达彼岸乡站前请不要随意跑动。」 那继续待在这儿也没用了,正想着先回到原本的车厢等待回程,真论天堂马上又给处于松懈的我们来了一记当头棒喝。 就在即将要推开走出驾驶室的门时,我们再次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个时代正在腐朽。 男人弯下坚硬的脊樑,对着散发臭味的金钱,强顏欢笑; 女人披上浮夸的外衣,面对金碧辉煌的镜子,搔首弄姿。 这个时代正在堕落。 企业把血肉当螺钉,把骨骸作齿轮,把满腔热血丢进锅炉。 燃烧,升腾,驱动着冒着黑烟的战车,碾碎理想及信仰。 理想乡—— 是这个时代的净土,是幸福的天堂,是自由与人性生长的沃土。 戒除内心之欲望,寻求心灵之平静,理想乡的幸福之门就在脚下。 ————善园杉 一张被揉捏到不成样子的纸条,掉落在门一旁的地板上,在我们刚进来时完全没注意到。 看着上面的文字,不禁让人内心一颤。 但即便如此,我和希泽小姐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躲在口袋的桐奈襄都不知道此事。 这张纸条的意图十分明显,是真论天堂类似教义一样的东西吧。 不过......善园衫,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此外,这张纸条的背面也有与之相关的资料...... 山本先生,我已收到你的来信,听闻山本先生最近离婚,我深表同情。 希望山本先生不要因此沮丧。 贪婪的资本家没有看到山本先生的才华,是他们的罪孽。愚蠢的同事和拜金的妻子会嘲笑你,终将自食恶果。 还记得上次见面,山本先生和我聊了攀登富士山的经歷,言语之间我能感受到山本先生是一个刚毅果敢,积极向善的人。 更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如今我有一个伟大计画,山本先生是协助我实施计画的不二人选。 一直听闻彼岸乡至今未开化,那里的居民如同野蛮人,信仰原始而残酷的邪神以满足私欲。 我希望山本先生前往彼岸乡,用真论的光辉净化那里的污浊。 待任务完成,我将亲自开啟幸福之门,热切欢迎山本先生的到来。 ————善园衫 我想起来了。 「善园衫......真论天堂当代首席......」 在一秒的时间齿轮转动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禁说出声了。 我和希泽小姐同步地回头看去...... 列车明明还在行驶,但列车长却站了起来,低着头面朝我们。 我们僵在原地,可以看出眼前的列车长是如此的不协调。 周遭的气氛正慢慢升压,带给我们意料之外的景象...... 「列车长」摘下了偽装。 列车长的面容,就是之前的那位面露残暴的中年男子——山本填! 「哼哼哼哈哈哈——幸福之门还在等着我,来吧,旅程要结束了!」 説完最后一言后,他用着近乎癲狂与扭曲的姿态朝着我们衝了过来。 与此同时,希泽小姐迅速地抓住了身后的门把,将其推了出去。 看向后方,迎接我们的不是刚刚那个熟悉的车厢。 而是那不能再熟悉的白光。 不过这一次,羽毛的那股圣洁不再是为了我而打开...... 而是希泽爱真小姐。 在馀暉结束之后,她消失了。 希泽爱真小姐与两隻小猫顺着羽毛的光消失在了我的身旁,而身后的那位男子却依然健在。 我没有多馀的时间去思考发生了什么,只能尽量先摆脱此刻的威胁。 不难判断出,留给我的选择只剩下了奔跑...... 要跑去哪?不知道,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刚刚的白光代表着幻写,这样一来就代表着时间线的再度更替。 这样一来,或许能找到逃生的方法...... 「紧急通知,七号车厢疑似有不明气体泄露,我们已啟动应急措施控制住气体的扩散,请各位乘客不要惊慌,请朝着绿色应急灯的方向有序离开列车。」 广播?为什么现在会有广播的声音? 在奔跑的途中,我听见了广播的声音。 不过......我已经没有多馀的精力去思考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在想着一个问题...... 希泽爱真小姐,究竟去了哪里? ...... 第一次见到爱野小姐时,她穿着黑色西装,打扮得乾净俐落。 她端坐在椅子上,手攥着衣摆,看上去有些紧张。 她说...... 「我想做列车长。」 我身边的人都对此不以为然,一个女孩怎能胜任列车长的职位? 面对这些质疑和嘲笑,她没有丝毫动摇。 我在她父亲的眼中看到过同样的眼神。 她带着这坚定不移的眼神踏上二九九列车,成为一名鞠躬尽瘁的乘务员。 这不是她的理想,但她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她没有愧对于家族,没有愧对于父亲,更没有愧对于自己...... 最终,她成为了像她父亲那样的角色...... 不是以列车长的身份......而是以英雄的身份。 第十五章 【 旅猫 】 她就像是一隻迷途的小猫,在几经周折之后......终于找到了通往童话之囯的列车。——《彼岸物语》·木同合鸟子着 「列车很快就要抵达彼岸乡车站,现在站台上的乘客还未疏散完全,必须锁定七号车厢的排气设备,绝对不能让毒气排散出去!」 站在爱野真一旁的现任列车长——今谷一郎,严肃地对爱野真説道。 然而,爱野真好像不能接受他的决定。 「但还没确认车厢里面有没有幸存者。」 「现在的七号车厢就是一个移动的毒气罐,如果不关闭排气管道,沿线的所有居民和车站乘客都会有危险。」 爱野真选择了沉默,她不知这次该如何抉择,无论是哪一边她都不愿放弃。 两人站在七号车厢前的走道车厢,测量着攸关生命的天秤,这不过这次的天秤实在是太沉重了。 「爱野,这件事和你无关,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列车就快到彼岸乡站了,我去发佈警报,最好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爱野,你就在这守着,列车到站后疏散乘客到安全的区域。」 「嗯......」 她在发抖...... 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她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直到目送最后一位乘客从列车上离开。 而这最后一位乘客,是一位看起来有点呆板还有点冷漠的黑色波波头女孩。 「嗯?」 爱野真想着刚刚那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波波头女孩,显现出了满脑子的疑惑。 刚刚那位小姐有出现在乘客名单里吗? 而且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有一种既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原本就跟她认识一样。 但她在经过我旁边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果然还是我多想了么?或许是她跟什么明星长得比较像吧。 她刚刚还是用跑的离开,恐怕是第一次遇到突发事故太紧张了吧。 正当爱野真也要离开列车时,却聼到了新的脚步声...... 嗯?还有人吗? 作为具有责任的乘务员,她当然不能失职。 她站回了大门旁,静静地等待着乘客的前来。 殊不知,就是拜她这犀利的听觉所赐,使她之后做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决定。 随着最后那一仓促的脚步声落地,在爱野真面前出现的是一名面带血跡,手握血刃的男子。 黑色短发,西装革履,神态却尽显疯狂。 「都去死!」 此言一出,爱野真更加确信了这位男子的身份与动机。 同时,他也奔向了爱野真...... 那一刻,我的大脑几乎沦为白纸。没有恐惧,没有感叹,没有抱怨...... 我所有的只有一个想法,除此之外,再也装不下其馀任何的东西。 我将想法加以贯彻,最后也如愿成功。 只不过,在完成了这件事后...... 我还能有时间去重新思考,新的想法吗? 「给我把门打开!」 「快松手,女人!」 血红的四肢透过门外的残影被人们忽略...... 车门在不停地震动...... 骨肉碎烂的声音不绝于耳......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女人总是妨碍我!」 即使早已没了意识......内心深处的信念却还在驱使着肉身...... 接二连三的咆哮,全被那牢牢的大门回绝。 在此之外的人们浑然不知,仅一门之隔如同两个世界。 英雄与她的血液守着那扇不朽的铁门,直至永恆。 「当我们发现爱野小姐时,她那已经染成血红的手臂仍紧紧抱着已经变形的门把手。」 「在危险面前,爱野真小姐和她的父亲一样勇敢,无畏。」 「他们的名字,将如同指引列车前进的北斗七星一样,闪耀着永恆的光芒。」 「愿崇高的灵魂长眠。」 葬礼主持人与身后人山人海的民眾们站在墓碑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共同为这位令人动容的年轻女子献上被其拯救的感恩。 而现在,她也终于能再见到父亲,一起展开旅猫般的旅途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刚踏上这辆列车,我会感觉如此亲切。」 「我都想起来了。」 「是索川小姐让我喝了那杯咖啡。」 在葬礼人海之中,希泽小姐的灵魂也在其中...... 而在最后伴随她的,是逃离了那班血腥列车的我。 「或许,索川小姐只是不愿让你回想起痛苦的过去。」 虽我已大致预料到了这些,但在事实证实的那一刻,我还是于心不忍......不忍去面对。 「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很感谢她。」 「在咖啡馆的日子是我短暂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森原小姐,也谢谢你,这场意外的冒险让我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 我没有应声,低着头,使旁人看不清自己的面孔。 「我出生在列车世家,用尽一生去追逐列车,最后在列车中死去。」 「我注定随着列车漂泊,列车才是我的归宿。」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索川小姐要买下七号车厢的缘由....... 即使成为了咖啡馆的一员,你仍不会忘记,自己应处于列车之中的宿命。 「你的意思是......」 我缓缓抬起了头...... 抬起头后,发现周围的人群早已不见。 在这个以希泽小姐构建的空间内,只留下了我们二人。 「我要继续去旅行,去聼生前没听过的故事,去看旅途中美丽的风景。」 「这是我一生的追求,我想完成它。」 希泽小姐背对着我大步向前...... 「但是......」 她的背影正告诉着我......她没有丝毫遗憾。 「森原小姐,我知道。」 「如果回咖啡馆向索川小姐告别,那里的点点滴滴只会逐渐让我打消旅行的念头。」 「和索川小姐一起喝咖啡,陪芐芐,侠侠看电影,这些对我来説都是美好的回忆。」 「然而,咖啡馆对我来説终究只是驛站,不是终点。」 「森原小姐,我相信列车带来的既是离别,也是重逢。」 我看向希泽小姐...... 只见希泽小姐转过身来微笑着将一颗透明的石子交给了我,并説出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有缘,还会再见。」 最后,她再次踏上了那般捕捉不到的幻想列车,彻底地消失在了漫长的雨雾之中。 ...... 愿善良的灵魂永不凋谢。 羽毛......闪耀着光。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身处于彼岸乡车站。 我站在月台上,面对的则是坐在等候椅上的索川小姐。 「抱歉,希泽小姐她......」 「嗯,我知道。」 索川小姐双手交叉在胸下,眼神中带着一种悲愴的感慨。 看来我们都在为同一件事感到遗憾。 「希泽小姐离开时留下了这颗石子。」 我将希泽小姐临走前交付于我的透明石子放在手中,递给索川小姐查看。 「这是......旅猫石。」 「旅猫石?」 「希泽有跟我讲过旅猫的故事。」 「据説世上有一种旅猫,一生都生活在列车上。」 「它们死后会变成一颗美丽的石子,落在铁轨之间。」 「透过这颗石子,能看到它们一生走过的风景。」 「应该就是这个故事和她的父亲使她决心成为一名伟大的列车长。」 「她对这个愿望的执念太深,以至于死后灵魂都没有消失。」 「当我在七号车厢里发现她时,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就像遭遇暴雨的小猫。」 「我给予她新的名字,新的身份。」 「并给了她一杯咖啡,想让她忘掉过去。」 「是我太自私,以为这么做她就能留下,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快乐地生活下去。」 「不过......」 「让人失忆的魔法会失效,而她的决心却从未改变。」 我接过了剩下的句子。 索川灰栗聼后羞愧地将头低下...... 「是啊,失忆的魔法与新的生活未能改变希泽的决心,她真的是童话故事中的那一隻喜欢自由和旅行的小猫。」 「她还是选择了重新啟程,去完成生前没能实现的愿望。」 「只不过这次,应该找不回来了......」 我们二人同时沉默,凝重的气氛仿佛将周围的空气凝固。 毕竟面对友人的永别,伤感是一定的。 更何况还是索川小姐,她与希泽小姐因那杯咖啡展开的情谊是我永远都比不上的。 我坐到了索川小姐身旁,看着眼前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列车説道...... 「我相信希泽小姐的灵魂没有消失。」 「希泽小姐追逐一生的不光是列车,而是列车承载着的一段段未知的旅程。」 「她重新踏上列车的那一刻,不是灵魂的终结,而是旅程的开始。」 「我相信希泽小姐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欣赏沿途的风光。」 「她在与我离别的时候説过,如果有缘还会再见。」 「她一定会回来。」 「是嘛.....既然如此,我会一直在咖啡厅......等她回来......」 索川小姐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她恐怕再也抑制不了自己暗藏深处的情绪。 眼眸边的泪滴,不争气地流了下去。 不光只有索川小姐,另一个人也是如此。 我们没有将堵住潮水的巨石推开,因为我们彼此相知...... 面对着列车,希泽小姐肯定不会希望我们为她难过吧。 旅猫会在死后化作美丽的石子,以此记录下自己精彩的一生。 但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因为那颗向往美好的心灵自始至终都伴其左右。 希泽小姐,又或者应该叫她爱野小姐,她用短暂的人生詮释了何为勇敢,何为坚强...... 所以即便是死,她的灵魂也永远不会像那些懦弱的伪善者一样...... 甚至不知何为真论,何为天堂。 第二十二章 【 救赎 】 「我嫉妒的,是你有爱人的勇气,和被爱的自由。」——《彼岸物语》·木同合鸟子着 时间的画面倒带回到几分鐘前......(安平辉子前去「放映厅」吸引怨灵注意的同时) 「森原酱,我们为什么要来楼顶?」 「如果没记错,那个会説英文的赤色妖怪曾经説过,亡雨也会腐蚀妖怪。」 「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怨灵所造成的脓包都集中在剧院内测,靠近大门和窗户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我猜测那隻怨灵害怕亡雨。」 「我明白了,你想把那隻怨灵引到楼顶,用亡雨消灭它!」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将怨灵引到这?」 「还记得以前我在闇鹿村帮助玉藻小姐逃婚时,我用手錶进行时间回溯来躲避狐妖的追捕吗?」 「记得......等等,森原酱,难道你是要?」 「嗯。安平小姐的手錶在我这,我先把手錶放在这里记下时间,再带回手上......」 「然后故意让怨灵攻击我,在被攻击时的瞬间发动幻写,就能带着怨灵一起回溯到楼顶。」 「索川小姐赠送的海螺石能保护我们免受亡雨的腐蚀,而那隻怨灵会直接暴露在着倾盆大雨中。」 「哇哦,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时间推回现在,在同样的地点,劈里啪啦的水滴落在脚下,沉重的氛围透过暴雨声存在于周围的每一处。 在这大雨之中,我因海螺石而沾染不到任何一滴带有亡魂残念的雨水...... 这种违和感竟使我在一瞬间对亡雨產生了怀疑。 也是在这一瞬间,我听见了来自炼狱的声音。乍现于半空中的哭雨仿佛带着死者的恨意...... 数不清的人声在痛苦的哀嚎着,在雨幕中,我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被毒气杀死的人正在撕扯着怨灵血红色的身躯。 黑与红所交织形成的身体以惊悚的速度来回膨胀收缩,直到最后,伴随着悲鸣与惨烈的暴雨,它消失在了剧院的上空。 悲剧所產生的混乱以集合体的方式诞生了怨灵,而现在,怨灵被消灭,也就代表着剧院的悲剧终于告一段落。 连同着亡雨一起,彻底的湮灭于这个世界。 在天空的彼岸,乌云逐渐散去,第一缕光率先照耀在彼岸乡的大街上...... 没过多久,淡蓝色的苍穹变回了人们最熟悉的样子,也是最应该被人们认识的样子。 温暖的光洒了下来,这时的我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我已经那么久没有直面这最平凡的阳光了。 在天际线的最末端能望到,一条条不同的颜色线条默默出现,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屹立在了遥远的那端。 暴风雨后的美好,在这一刻完全绽放。 相信知道了怨灵的真相后,安平小姐也会欣慰的吧。 怨灵只是负面情绪的结合,是它强制将灵魂的感情转化成对安平小姐的仇恨,并不是灵魂们原本就仇视安平小姐。 相反,他们一直在与控制自己的怨灵战斗,战斗到最后一刻。 在楼梯间见到的那几隻断掉的触手,恐怕也是你们的功劳吧。 他们的痛苦我无法想象,明明灵魂还存于世间,却变成了那丑陋的姿态。 这个真相明明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却在怨灵消散前见到他们真正的样子时,通通跑进了我的大脑。 是他们试图在告诉我,因为他们不想再让安平小姐受伤了——在那近乎无限的自责中被伤害的,最深的伤痕。 此后,表面的无限被打破,那条伤痕也不必再深下去了...... 「wow!小姑娘,你竟然把怨灵和亡雨都消灭了!」 这个口音辨识度极高的英文...... 转过身后,只见「噪音製造家」和鸦见先生走了过来。 「森原小姐,你不仅消灭了怨灵,还解决了亡雨,我们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感激之情哑!」 「既然怨灵已经消失,我们就不用再搞什么神祭了!不如办一场庆祝音乐会!comeon!」 「喂,刚才是谁像小孩子一样哭喊着说要退出乐坛?」 「......你怎么知道!」 「你喊的那么大声所有人都聼到了哑。」 「......hey,我这么说是为了迷惑敌人!」 「and你们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幸好安平小姐及时出现,不然我早就被怨灵吃了!」 对啊,要赶紧找到安平小姐,得告诉她怨灵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没有他们的力量,可能怨灵也不会就此罢休。他们是重要的功臣,而安平小姐更是。 「话説......我们一路上好像都没遇到安平小姐。」 「什么?她刚刚不是在楼梯间吗?」我的情绪波动在霎那间从放松转为紧綳,问道。 难道...... 我立刻联想到了最不愿发生的那个结果,边胡思乱想着,边一头衝进了那暴雨过后的楼梯间。 无论怎样,我一定要亲口告诉她。你没有辜负自己的粉丝,你的粉丝也没有辜负你。 直到最后你们都互相关心着对方,即使明面上是极其不易被察觉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我才更应该要将这份情感传递出去。我不愿将将这份情感埋没在记忆中,不应该就此埋没...... 在楼梯间内,我没能遇见想见到的那个人,而是遇见了另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梦梦,你看见安平小姐了吗!」 明明没跑几步,却喘着大气。这份激动被梦梦看在眼里,从他的眼神中,我好似已经知道了结果。 「安平小姐她......已经消失了。」 「抱歉,安平小姐从来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我一直瞒着你。」 「秘密......梦梦,安平小姐隐瞒了什么?」 「那隻怨灵,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安平小姐的灵魂......」 「三年前毒气事件后不久,安平小姐因为自责和悔恨,自杀了......」 「她的执念过深,这种执念束缚了她的部分灵魂,并且慢慢吞噬她的意识。」 「最终,那部分灵魂形成了最初的怨灵。」 「在安平小姐最后的意识被吞噬前,我和貘貘将那份最后的意识保留在了安平小姐的手錶中。」 「你们之前所看到的安平小姐,只是貘貘将那份意识转化而成的『梦』。」 「现在怨灵已经消失,这个漫长的『梦』终于醒了。」 「我应该早点察觉到的......」 眼眶再次湿润了起来...... 「森原小姐,您不用自责,安平小姐很感谢您。」 「虽然在剧院的时光很欢乐,但安平小姐始终被悔恨束缚。」 「能协助森原小姐消灭怨灵,对她来説是完美的救赎,也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我该谢谢她。」 明明连一声告别都没有说...... 居然就这样...... 「她的手錶我还没来得及还......」 我紧握着那块属于安平小姐的手錶,想着尽可能透过它将千言万语所匯聚的情绪传递给安平小姐。即使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依然尝试着去做。 「这块手錶就当作是安平小姐留给您的纪念吧。」 「嗯。我会珍惜的。」 此时此刻,伤感的本能再也抑制不住...... 泪痕划过两颊,顺着引力滴落在了这片她曾经站过的木板上...... 甚至连泪滴的痕跡都一模一样,位于不久前的此地,此时面对着梦梦的人还不是森原夏雪...... 「安平小姐,你没有告诉森原小姐真相吗?」 「我清楚森原小姐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如果她知道真相,结果就是一定会取消这次的计划。」 「况且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很满足了。」 「安平小姐,大家都在为放晴庆祝呢,你还有时间跟他们告别。」 「大家一定都会期待你的到场。」 「不用了,梦梦。」 「以前的我把鲜花和掌声视作自己的生命。」 「我努力工作,磨练演技,以为自己很敬业,实际上我只是在害怕。」 「我害怕过气的那一天,害怕被优秀的后辈们踩下去,害怕辜负了粉丝们的期待。」 「那时的我爱的是虚无縹緲的名誉。」 「所以当发现被欺骗后,我迷失了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现在我终于明白......鲜花和掌声,已经不再属于我。」 「在幕后看着大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在灵魂归去的最后,转过了身子。只为了不愿当着他人的面流下那几滴不争气的泪珠。 剧院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寧静...... 但遗憾的是最该与我们一同分享喜悦的那个人,也消失了。 她的存在曾为无数人带来欢笑与信念,而她的离去却又是那般悄然无息。 或许终有一日,那个名字会随着时间被人淡忘......但每个被那光芒与勇气所影响的人,都将成为她曾存在过的证明。 「森原,説实话我很嫉妒你......」 「我嫉妒你,不是因为你有着完好无损的脸蛋,也不是因为你身为人类却受到妖怪们的欢迎......」 「我嫉妒的,是你有爱人的勇气,和被爱的自由。」 纯净的泪滴扫去了一切灰暗,落在脚旁,与未来的那滴眼泪重合在了一起...... 在话音的最后,好像任何人都没能听到安平辉子最后的发言......便已经化作尘埃,飘散而去。 好似手錶上的数字也得知了这一切......并在三点三十九分的这刻永远地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以好纪念那位同样平凡,同样脆弱,同样会因恶魔误入歧途的不幸之灵——安平辉子。 第二十三章 【 再见 】 真正的长久不能光从时间上衡量,而是取决于那些经歷有多少的分量。——《教义》·高三川着 「对了,我在阁楼找到一盘黑色胶捲,不知道是不是您正在找的那盘?」 我走上前去,含泪接过梦梦手中那盘纯黑色的胶捲。隐约能看到胶捲表面佈满黑色的羽毛花纹,与先前所看到的影像完全一致。 「嗯。这应该是我要找的那盘胶捲。」 果然是时间线的关係,一定要在一九九八年的阁楼才会出现这盘黑色胶捲。 「森原小姐,之前提过貘貘能播放胶捲,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们。」 「谢谢你,梦梦。」 梦梦在交代完最后的事项后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我一人,还静静地待在着人去楼空的阁楼内。 在怨灵消失后,这里的一切看似都恢復了活力,就连没有生命的道具都是。灯泡的光线不再像之前那样黯淡与诡譎,而是再正常不过的热量照射在身上。 从阁楼出来后,我来到了旅程的最后一站——妖怪商店与放映室的门前。 空间再次改变,变得与以往都不一样——妖怪商店的门与放映室的门被合为一扇,变为了拥有两个把手的双开门...... 「消失的放映室又出现了?」 「梦梦説过放映室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抹去存在,这极有可能是彼岸神做的。」 「但彼岸神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可能是彼岸神的力量逐渐减弱,对其造成的影响也越来越小,导致与位于同一空间的妖怪商店融合了。」 「不过森原酱不用在意这些,毕竟我们距离解开诅咒只有一步之遥了......」 桐奈襄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疑虑吗?」 「空间融合这件事我之前完全没想到,照着么看来......或许诅咒不一定会如愿解除。」 「什么?这可不是适合拿来开玩笑的话。」 「原本放映室内的放映机能播放胶捲,而妖怪商店的貘貘也能播放胶捲......」 「如果放映室和彼岸神的力量有关,那或许只能通过放映机播放胶捲才能真正解开诅咒。」 「不过先前因为貘貘的缘故,森原酱看到了自己和安平小姐的记忆。」 「説不定貘貘能帮助森原酱找回那丢失的记忆。」 也就是説......在这扇大门后等待着我们的是不能被决定的结果。 这种事实无疑是残酷的,特别是对于桐奈襄而言。 对我而言,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好的......但对于桐奈襄来説,她肯定是更希望解除诅咒吧。 假如让我有权利二选一的话,我真的会为了自己的记忆而放弃解除诅咒的机会吗? 一边是漫长的诅咒,一边是宝贵的记忆...... 或许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像这样繁重且艰难的抉择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根本不会让我有机会做出选择,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处在原地的我沉默了许久,这举动让桐奈襄也明白了我在烦恼什么。 「唔......话先说在前头,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都没意见!」 「就算有机会选择结局,而森原酱打算追寻自己的记忆,我也不会有意见的!」 没想到......你也能説出这么令人感动的话。 「桐奈襄,谢谢你。」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跟剧院的大家説声再见。 从楼梯往下,可以看见残破的灯笼被重新挂回了天花板,祭典会场再次充满了络绎不绝的妖潮......只不过今后的祭典不再是为了神明,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鸦见先生坐在放映厅入口的前台招待着新来的客人,正当我也要走上前去时,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位伙伴...... 糟了......差点把他忘了。 我来到了最先和他相遇的地方,在这里找到了他。而现在的他,正被另一位会弹钢琴的朋友戴在脸上。虽然很欣慰,但这画面还是多少有点猎奇...... 「哼,你这小鬼竟然半路把我落下!」 「抱歉,当时情况太危急......」 「算了,我也不责怪你了!毕竟你最后帮大家消灭了那个麻烦的脏东西。」 「此外我想问,为什么你会在它的身上?」 「当时怨灵的怨气差带你把我吞噬,是这家伙救了我。」 与此同时,「幽灵」的真面目正视了我...... 「谢谢你。」 「怨灵消失后,亡雨中的亡灵得以挣脱束缚,爱花小姐回到了这里,听完这家伙演奏后便消失了。」 「它很感谢你让爱花小姐的灵魂得以解放。」 「不用感谢我,是你的心意传达到了爱花小姐那里,她才会回来。」 「切,你这家伙还挺不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如果以后谁欺负你,我会诅咒他全身流血而死。」 ......还是算了吧。 「喂,话説,你是来说再见的吧?」 「有时间要回来看看。」 「嗯。」 在离别后,即使是在道具室外,也能在不经意间听见......象徵着美好结局的钢琴曲。 在道具室与那二位告别后,我回头来到了放映厅前...... 「聼梦梦说,安平小姐为了收集创作灵感四处旅行去了。」 「走的可真急哑,我们都来不及送她一程。」 「唉......我还是安平小姐的粉丝来着,不光是我,剧院的大伙都知道安平小姐过去的事。」 「这件事我们都一直瞒着她,就是希望她能彻底放下过去。」 「无论如何,安平小姐不在的日子,我一定会努力经营哑!」 「嗯,鸦见先生,我相信你能经营好剧院的。」 接着我来到了祭典会场内,可能是才刚开始的缘故,这里的妖怪还不算多,但对比先前也足够热闹了。 「我们正在准备音乐会的事!」 「这是为了感谢安平小姐and森原小姐,也是为了纪念剧院的重生!」 三味乐队在祭典的中心大肆释放着属于他们的快乐,儘管确实有点不堪入耳,不过在欢闹的气氛下又有什么关係呢。 「等下!就是你,站住!」 好像是在跟我説话,用着十分凶狠的口吻与十分耳熟的腔调......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拐跑玉藻小姐的人类!」 不是吧......竟然在这里都可以遇到...... 「哈哈,你不用害怕啦。刚刚是骗你的,我不会抓你,况且大小姐能获得自由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放心吧,有我罩着,这块地盘的其他狐狸不会拿你怎么样!」 这隻身高和我差不多的蓝色狐妖,让我知道了,原来在狐妖中也有支持玉藻小姐的「人」。看来她本就不是孤身一人,其他的一些狐狸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帮助着她...... 那么是时候该离开了。 该去迎接最后的旅途了。 「呦,英雄,听説您找到了祭词。」 在踏进祭典出口的前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我。 「泉先生,好久不见。」 「是的,不过现在祭词应该派不上用场了吧。」 「其实我已经把祭词翻译出来了,我想比较一下我翻译的祭词和您找到的。」 在对比了文件之后...... 「泉先生,您的翻译和这份翻译稿除了个别句子有些许不同外,基本上差不多!」 「哈哈哈,多亏森原小姐答应找翻译文稿,我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翻译速度大大提高了。」 「不过这份翻译稿用词雋永优美,造诣很高,真是山外有山,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 「等等......这份翻译稿下面的签名,是辉作先生......」 「辉作先生是?」 「辉作先生是当年大有名气的民俗专家,也是我非常敬重的导师。」 「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走向民俗研究的道路。」 「三年前的毒气袭击,正在彼岸乡考察的辉作先生不幸遇难......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他的翻译稿。」 「森原小姐,谢谢您。」 「辉作先生在遇难前潜心研究彼岸乡和闇鹿村的歷史,我会努力达到辉作先生的高度,完成他未竟的研究。」 「嗯,你一定会成功的。」 在谈话间的末尾,我向知识渊博的泉八允先生好奇请教了几个还抱有疑惑的问题...... 「剧院的大家都是彼岸神的信徒吗?」 「其实剧院的妖怪并不完全是彼岸神的信徒,或者説根本没几个信徒。」 「人类对未知的力量会產生敬畏之情,信仰也因此诞生......」 「但对于我们妖怪来説,神明不是未知的力量,我们经常和神明打交道。」 「我们与神明的关係就好比商人与客人,我们贡献给神明贡品,神明帮我们达成想要的愿望,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係。」 「説到祭词,泉先生知道祭词的含义吗?」 还记得第一次在闇鹿车站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邪教的传教经典...... 「关于祭词要从八十年前讲起了......」 「大正时期,闇鹿村因煤矿业发达。」 「那时信仰彼岸神的人很少,闇鹿村村民都信仰一位名叫鹿迎的神明。」 「可惜好景不长,世界大战爆发后男人都上前线打仗,闇鹿村从此开始逐渐衰落。」 「二战结束后村中的男人大半战死,让人惊诧的是,信仰彼岸神的男人竟然全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天火如悲鸣,骤雨如疾风。』正是对战场的描述。」 「『神明显真身,生灵倖免涂炭。』是指彼岸神的庇佑让那些男人幸存。」 「在人力匱乏的年代,家中有个健壮男子意味着整个家族能延续下去。」 「彼岸神的教义理所当然地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在闇鹿村扩张,最终完全取代鹿迎神,成为村内唯一的信仰。」 「至于祭词的后半部分,就和大部分宗教祈祷文一样,讲述村民祈求彼岸神带来风调雨顺,消除灾难穷困。」 「那彼岸神的来歷......」 「彼岸神是一位能操控时空,四季流转,万物生长的强大神明。」 「据説一百多年前,彼岸神转生到闇鹿村一户人家的女婴身上。」 「那位女婴在孩童时期就展现出非凡的力量。」 「但当时闇鹿村村民都信仰鹿迎神,便很多人都把女孩当作不祥之物。」 「二战后彼岸神崛起,那名女孩也被信徒尊称为『神宫』,寓意神明居住的躯体。」 「神宫负责主持祭典,与神明对话,在闇鹿村有很大的话语权。」 「据闇鹿村的资料记载,神宫活了一百零三岁,四年前去世。」 「这之后彼岸神销声匿跡,闇鹿村陷入无法挽回的衰败。」 好沉重的话题...... 「所有人都告别完了,要准备出发了。」 「森原酱,你确定是所有人吗?」 啊,也是啊。 桐奈襄的一句话,点醒了我的在这一路上的回忆,我的朋友可不止这么点。 继剧院后的第二站,是那班充满奇幻故事的列车...... 「唉,希泽不在果然冷清了不少。」 「嘛,不过好像和陌生人交流也没那么困难。」 「嗯,索川小姐一定能打理好咖啡馆。」 在听到我的赞赏后,她像是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这次是真心的笑容,没有丝毫如上次那令我永生难忘的压迫感...... 「森原小姐真是又可爱又温柔,真想拉上你喝上几杯呢。」 好像曾经有谁对我説过类似的话...... 「哈哈,开玩笑的。看起来森原小姐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等您有空了一定要来看望小店。」 「嗯。」 在离开咖啡馆后,我借着那画着猫咪的绿色路牌去了许多地方...... 造访了邱迪的西瓜店,回到了鹿迎神的领地跟梅花鹿,稻草人道别...... 穿越仿佛身处永夜的闇鹿村,一路上的所见让我忍不住回想起了与玉藻小姐相处的时光......此刻的她,应该正在理想中的东京卧室内做着甜美的梦吧。 在最后......我们来到了整个故事的起点。 「森原酱,时间过的真快呢。」 「嗯......转眼就要进入尾声了。」 走进闇鹿车站的等候室,看着曾经与玉藻小姐一起製造的大坑洞,各种大大小小的回忆涌上心头。 当月光再次透过玻璃洒下时,我仿佛看见了最初的邂逅。 「森原酱,我们走吧。」 怎么回事? 有种突如其来的预感......似乎想告诉我某件残酷的事实。 我随着直觉发问...... 「呐......桐奈襄。」 「等一切结束后......」 「我们还会再见吗?」 第二十七章 【 真相 】 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因我所害;谢谢你,你和你的母亲令我释怀。——《彼岸物语》·木同合鸟子着 虽然彼岸神已经沉睡,但大部分力量还留在森原酱的体内。这股力量很可能会在某个时刻让彼岸神重生。为了释放这股力量......我来到了你的面前。 此刻的我们,就像是初次的邂逅那般......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夜晚...... 只见一个披着满头洁净白发的少女,寂静地坐在倾泻的月光之下。 她的双眸,犹如冬天所盛的梅花般美丽。 而这次......冬天就快要结束了,梅花也快要走到生命的最末端了。 那时我无意间使用了幻写,回到了过去。 那时的车站等候室内座椅还是整齐的,没有脏乱的灰尘与蜘蛛网,更没有我和玉藻小姐砸出的大洞......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只不过对她的看法已经与原先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我的肉身已经化为尘土,但就像希泽小姐一样,执念让我的灵魂留在人世。」 「我想把森原酱体内的力量收回来,可在那场车祸后你就留下了以往的记忆离开了彼岸乡。」 「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在札幌的一间名为和平的书店找到了你,之后利用仅存不多的力量将你的意识带到这里......」 「这么说......能看见妖怪、你的笔记本、羽毛、幻写、放映机......」 「嗯,我骗了你。从一开始,森原酱就步入了我设下的『陷阱』。也就是説,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诅咒』,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全是因彼岸神的力量所导致的。」 「神明夺去了我的声音,所以我只能用笔记交流,而剧院的放映机是释放彼岸神力量的关键道具。」 「在森原酱第一次使用幻写啟动放映机时,彼岸神的力量已经被抽取出了一部分。」 「大概是彼岸神的力量抗拒离开宿主,使幻写產生波动,导致森原酱昏迷。」 「也就是説,现在我的体内还留有彼岸神的力量?」 「原本我打算让森原酱再次使用放映机,把剩馀的力量释放出来,但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经过在剧院发生的这些事,还有森原酱对我的信任,我终于明白,你和我不一样。」 「我帮助村民们,是出于欲望和自卑。」 「我害怕被村民排斥,所以不求回报地付出,祈求用自己的博爱换取别人的认同。」 「这种强烈的欲望滋养了彼岸神,使彼岸神的力量分裂出了新的意识。」 「而森原酱信任我,帮助旅途中其他的妖怪,都是听从自己内心做出的决定。」 「所以你注定不会成为彼岸神的提线木偶。」 「现在,这股力量因你纯粹的内心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会随着时间自然而然地慢慢消失。」 「抱歉......森原酱,你那么信任我,而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不过我是滞销书作家这件事没有骗你!」 「写书比当神宫难多了!」 「其实......正如妈妈説的,你不需要道歉。」 「是你给了我本不属于我的力量,让我在本应死去的事实中產生奇跡得以幸存。」 「失去神明的力量后,我会感觉如释重负。」 「而且这段旅程很有趣,我认识了很多妖怪朋友,经歷了一般人完全不敢想象的冒险......」 「嗯,这场冒险很有趣,我一定要写进小説里!」 「不过......」 回想起在最后的旅途开始前,我和还是「饭糰」的桐奈襄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等一切结束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那时的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时的它,没有回答我。 从那时起,我就大概猜到了答案。 它明明可以用一句美丽却又脆弱的谎言搪塞过去...... 可能是太多的谎言已经让它不忍再怎么做了,因此它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而现在,真相大白,我们终于可以直面这个最令人伤感的话题了。 「等彼岸神的力量彻底消失后,我就看不到妖怪了吧......」 「没错,嗯......但是像玉藻小姐那样妖力强大的妖怪是例外,因为它们可以用妖力为自己套上人形的身体。」 「到时候森原酱会成为一位真正平凡的女孩......」 「你今后的人生一定会更加精彩,认识更多的人类朋友,融入进属于自己的圈子......」 「我相信,在未来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等待着森原酱。」 在意识的「梦」中,闇鹿的月光永不停歇,它们再次照射在了桐奈襄的脸上...... 她微笑着,就像妈妈的笑容一样...... 「这段旅程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我不会忘记的。」 「我身上背负了这么多罪孽,还欺骗了棱子和森原酱......」 「即便如此,也能成为你人生中的重要记忆吗......」 「桐奈襄,那个被捧上神坛受万眾敬仰的神宫已经死去了。」 「我认识的,是喜欢杜撰故事,总是拖稿的滞销书作家——桐奈襄。」 「我会永远把你铭记于心。」 我也面对着她,微笑着。 「谢谢你......森原酱。」 「能遇到你,能遇到你的父母,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呜呜——」 「列车已经要来了嘛......走出这扇门,坐上列车就能回家了。」 这次的离别,就真的是旅途的终点了。 难免不会產生不捨的情绪。 我看着她那年轻的样貌,幻想着不存在的未来...... 是那些与桐奈襄一起经歷馀下生活的未来。 如果她出生在这个和平的世代,不是彼岸神转世的话,能否像一般的高中生一样,愉快的生活呢...... 一起上学,一起玩乐,一起旅行......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承受这种孤独...... 但是,即使心中有千万个不甘,我还是做不了什么。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明年这里要修建水库,闇鹿村将会永远沉入水底。」 「闇鹿村是我耗尽一生守护的地方,我想在最后陪伴闇鹿村走到最后一刻。」 「等水库建成,我会四处旅行。」 「森原酱不是住在札幌吗,旅行的第一站就定在那里!」 「嗯,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那么......再见了,森原酱。」 「嗯,再见......桐奈襄。」 像是曾经目送玉藻惠踏上火车那样,这次的送别人却不再是那个拥有神明力量的「普通少女」...... 这次,换她踏上了列车。 在呜呜的鸣笛声响起后,这场似梦非梦的冒险终于结束。 八岁前的记忆依然残缺不全,那些记忆,可能永远找不回来了。 现在想想,世间所有的故事不都是如此...... 一旦经歷过,就难免会忘却一些不愿忘却的点点滴滴。 对此,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不如把握当下,创造出代表新一代的美好回忆。 ...... 在轨道前目送火车离开后,我还依旧不捨地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试图将已经產生的思念传达给她。 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后,我转过身去......看向了那张棱子已经不在了的铁长椅。 这份离别使我流泪,却又令我如释重负。 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是身为「神宫」的使命,而是身为「桐奈襄」的使命。 在这趟惊心动魄的旅程中,我找寻到了何为自我。 也多亏了你们,我才能解开困扰于我一生的心结。 现在,我以「自己」的身份回来了,不再是以「神明」的身份。 流着泪,我重新坐上了那张铁场椅,用手触摸在了以往棱子坐的位置上。 还有温度......而正是这点就快要消失的馀温,使我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我一直哭一直哭,不知哭了几个小时,我便扛不住迟来的疲倦,进入了梦乡。 当我醒来时,坐在我身旁的,是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醒了吗?这一觉你可睡真久呢。你看我就説吧,无论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的~」 我惊讶地看着她,没过多久我便再度哭了起来,像一个闹彆扭的小孩子一样投入到母亲的怀抱中边哭边发起脾气来...... 「骗子......明明説好无论多久都会等我的......明明做不到还説什么装酷的话啊。」 「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桐奈襄乖,桐奈襄乖......」 森原棱子扮演起了母亲的角色,安抚着这位一直哭泣的「小女孩」。 而「小女孩」没有轻易地平静下来,她还是一直哭一直哭,永不停歇...... 直到整个闇鹿村,都为之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