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等你》 01 日常 晴朗无云的天空,春季的风轻轻吹拂带来了属于这季节的新生气息。 都市生活的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忙碌平凡的走在路上,或赶着上班或赶着见朋友,唯独魏年封慢悠悠的走在街上,与一旁快步而行的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不过刚好是他轮休,不想整日无所事事的待在家,便选择出门走走晒晒太阳。 早上九点他按往常的惯例走进了那间早餐店,眼熟的店员露出笑容说:「欢迎光临,今天也一样吗?」 魏年封点了点头,他常常来的便是这里,待的久的店员都认得他,知道他只点辣味卡拉鸡腿堡加一杯大冰奶。 他拿出钱包,停顿几秒才拿钱递给对方,接过发票与桌牌号后,他才走进去挑选习惯的窗边位子。 不是假日的早餐店没有很多人,他就静静的待在座位上,不像平常人会立刻拿出手机百无聊赖的滑着,他只是望着窗位,发着呆。 外头是一条大马路,车水马龙的吵杂声并没有穿透玻璃传进来,只有模糊不清的声响,并不影响魏年封。 「这是你的餐点,那么都到齐囉。」店员送上餐,说完这句话顺带收走了号码牌,这是比较面生的店员,他没见过。 魏年封吃不得辣,但他偏要吃,所以这餐都吃得特别久,久到早餐店里几乎没了客人,他才将奶茶喝完。 在走出去时,面生的店员掛着灿烂的笑容说:「谢谢光临。」 魏年封点了点头,当作一个回应。 现在他不确定自己能去哪里,没有朋友相约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抬起头,阳光刺眼得让他瞇起眼,最后不适的垂下头眨了眨,他不喜欢在这种天气出门,因为会流得满身是汗。 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家,而是走到家里附近的公园,找到在树荫下的长椅后,坐在了上面。 嬉闹声、吵杂的车声人声在此刻像与他切割开来,沉浸在寧静的深处,偶尔一个吐息间便会闻到青草的香气。 魏年封觉得自己就像个退休的老人。 待了约莫两个小时,魏年封才终于站了起来,他伸了一个大懒腰,缓解刚刚坐太久的麻痺。 下午的时间他就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古典乐环绕在周身,鼻息间窜入了浓厚的咖啡香气,没有太多吵杂声聊天声,只有冲泡咖啡时机器运作的声音,以及敲打键盘的「噠噠」声。 魏年封进来时,门上的铃鐺响了响,站在柜檯的服务生立刻走了出来,尚没来得及说什么,魏年封便开口道:「我要一杯热的黑咖啡加一块起司蛋糕,谢谢。」 服务生像习以为常般点了点头,直接回到柜檯里点单。 魏年封没有马上就找位置坐下来,这里不是一间单纯的咖啡店,而是书店里头卖着咖啡,他走到一层书架前,仔细寻找,最终抽出了本书。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张嘉佳》是魏年封近日特别爱看的书,即使这是第三遍看这本,他依然喜爱。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单纯觉得这个书名很符合他的心境,即使里头是很多短篇结合,不完全跟他的故事相同,也让他喜欢,想一遍又一遍的阅读。 在里面很安静,不会有人聊天,却也有音乐和一点不吵闹的声音让魏年封感觉到寧静平和,他就坐在习惯的窗边位置,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这一本书。 咖啡早就见底,蛋糕在不知不觉间吃完,时间一晃眼就到该吃饭的时间,也是书店准备做收拾的时间。 他将书放回原处,到柜檯结完帐,来到外头时发现今天傍晚的天空很美。带着淡淡的粉色渲染了本该是橘黄的天边,白云适时的点缀在这如同画布的天空。 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天空。 他摇了摇头,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却比哭还难看。 魏年封轻轻的叹口气,走进超商拿了几瓶啤酒,便漫步走回家。 门一推开,一名男人就坐在沙发上,当看见魏年封时不禁浅笑着说:「你回来了。」 灯留了一盏,显得里面不至于太暗,魏年封走到里头将啤酒放在沙发上后,整个人便直接倒在沙发上,轻轻喘出气。 「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啊。」 男人轻轻的笑了声说:「是啊,有去晒太阳,真棒。」 如同哄小孩的语气般。 魏年封头靠在沙发上,盯着上头的灯看,缓缓开口说:「我休假没待在家耍废,有出门走走晒太阳,也有吃饭,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为什么你还没回来?」 男人沉默的看着他,还没开口又听魏年封说:「去到哪里都有你的影子,想狠下心乾脆的离开这个城市我又做不到,你当初走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让我去别的地方找你?」 「对不起。」男人低低的说着,可是魏年封听不见。 「我好累,我到底死撑着干嘛?我就是做不到遗忘你,如果那么简单忘记就好了。」 魏年封的眼眶逐渐泛红,但他并没有流下眼泪,只是直起身子,打开一罐啤酒便直接猛灌进肚。 「拜託你不要这样喝酒!是很想快点死吗?」男人伸出手,却打不落魏年封手中的酒瓶,只能又气又心疼的看着对方。 「说好的不能哭,听说哭了你会走不安心,我又怎么捨得让你不安心。」魏年封轻轻的笑着,声音变得沙哑,其实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人自言自语,就当作真的在和对方讲话。 「我明天要上班了,我跟你说说上班发生的事吧,你知道我??」 故作轻快的语调,好似在和谁说话一般的神态,都让男人难受的心脏也泛起疼痛感。 他早就是鬼了,心脏不应该有感觉的。 男人伸出手,想环抱住对方,手却穿透了过去,完全触不到。 他看着自己这双泛白的手,脸上带着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用自责又悲哀的语气说:「我看着你难过的样子,明明伸了手也无法拥抱你,我,真的死了。」 02 离别 谢皓凌是个鬼,在三年前因为车祸死亡。 当他站在毁损严重的车外向里头望时,他就知道自己死了,毕竟脑袋都破了个洞,胸口也多处被玻璃刺伤的痕跡,满身的血都显示出他不可能活着的讯息。 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怀里抱的人。 交往一年的恋人,和他相同性别的魏年封。 他透过破碎的挡风玻璃向里看去,魏年封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不严重,但谢皓凌还是很担忧对方会有什么内伤之类的,正焦急在原地徘徊时,救护车的声响终于由远而近的到了。 现场是一片混乱,突如其来的车祸造成交通阻塞,警察指挥交通的声音、汽车鸣笛的声音、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明明他身在其中,却觉得好像被无形的隔开,他只能紧紧跟在魏年封身边,深怕一不注意就找不到对方。 警消人员花了些时间将谢皓凌的身体移开带出来,便赶忙救出魏年封,将两人一同带上救护车送进医院。 谢皓凌的灵魂没有像小时候常听的说法滞留在事发地,他能够随意移动,所以他坐上了载着魏年封的那台救护车。 救护车开得飞快,救护人员说着一些话,谢皓凌却听不清,他只是觉得魏年封的脸色很难看,近乎苍白的脸色让他害怕,他不希望魏年封死亡。 即使,魏年封可以下来陪自己,他也不愿意。 这段路并不久,却让谢皓凌觉得时间过得漫长,没有人看得见他,所以他能越过救护人员,在魏年封旁边蹲坐下来,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让他要撑过去。 不晓得魏年封是不是听见了,或者他本身的求生意志偏强,所以待在手术室里几个小时后,他便脱离了危险期,进一般病房休养,只是他一直没睁开眼。 谢皓凌也没离开过,就在旁边注视着他,脑海里却出现了人生的跑马灯。 家人的面容、从小到大珍藏的回忆,乃至遇见魏年封的那一天,跑马灯的速度变慢了下来,对方的神情、告白被答应时的笑容、在大街上不畏惧目光的牵着手、去海边约会时的接吻,一幕幕闪过脑海里。 谢皓凌以为自己哭了,但没有,即使他内心沉入了悲伤的漩涡里,依然什么也哭不出来,他想,大概因为自己已经死了,鬼是流不出眼泪的。 护士没有停歇的进来观察魏年封的状况,确保病人的身体状况是稳定状态,幸好的是在隔天中午魏年封便转醒过来,虽然面上一片茫然,意识却清楚的很。 太久没喝水让魏年封觉得口乾舌燥,护士用棉花棒沾水点在了他的唇上,保持湿润不那么乾燥,然后她听见魏年封沙哑着嗓音问:「和我同行的人??在哪里?」 护士的动作停顿一瞬,放轻声音说:「他??在到院前就没有生命跡象了。」 魏年封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慢慢转回头,盯着上头一片白的天花板。 护士才刚进来不久,事实上这种事情并不适合她说,但病人的家人也还未到院,她不愿意给人希望又让人破灭,明白的说出口后,也无法习惯病人的反应,这会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安慰的话都太浅薄,不如不说。 病房在脚步声远去后回归到寧静,魏年封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就是直盯着天花板,若不是谢皓凌一直在旁观察着他,还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或许心已经死了。 谢皓凌不停在他耳边说话,但魏年封根本听不见,这样的状态直到门被打开了。 来的是魏年封的妈妈刘秋萍,当初魏年封出柜后就和家里人断绝关係,刘秋萍是私下偷偷联络魏年封,所以只有她接收到儿子车祸的消息,她也不敢和丈夫说,一个人收拾好必备的住院用品便立刻赶了过来。 「妈。」魏年封终于有反应了,当他看见刘秋萍的身影后,绷不住情绪的流下了泪水。 刘秋萍一句话也没多问,只是将用品放好,站到魏年封身边微微弯下腰,动作轻柔的抱住他说:「哭出来吧,会好过点。」 原本寂静的病房顿时传出崩溃的痛苦,时而压抑时而放声,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哭声才渐渐趋缓。 刘秋萍大致的经过都知道了,当初魏年封和谢皓凌交往时她便见过对方一面,那时候她拜託对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他做到了却也离开了。 「过几天他的家人会过来,妈妈会陪你的。」 刘秋萍主动去联络了对方父母,这个过程并不好过,毕竟在失去儿子的状况下没有人可以冷静,刘秋萍内心又难受又心酸,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和儿子断绝联络。 「好。」 魏年封在情绪发洩完后就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对待刘秋萍的神色会不同一点,不然都是淡淡的,好似放弃了什么。 「我先去帮你准备吃的。」 刘秋萍说完见儿子点了头便离开病房。 可当她一踏出去时,眼眶立即泛起红,她深深吸一口气,泪水就从眼角滑落,她极力压抑哭声,频频擦拭落不完的泪水。 她没有想到儿子会遭遇这种事,更没有想到儿子现在的没药彷彿已经死了般,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假装在他面前不哭出来。 刘秋萍没有哭很久,她拿着手帕再次擦去眼泪后便昂首阔步的向前走,她还得为儿子准备好三餐,她必须好好的照顾儿子才行。 病房里很安静,只要没其他人在都很安静,魏年封不会去转台,他只会盯着天花板发呆,连窗帘都不喜欢拉开。 魏年封的情绪失控,谢皓凌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去打扰母子的相拥,因为这个时候魏年封最需要的是家人,更何况他也根本没办法安慰对方。 谢皓凌没有去看自己的躯体也没有去看父母,他也会害怕,怕看见了父母难过、痛苦的神情。毕竟当他看见魏年封这样都快忍受不住了,一次见到那么多人,他又怎么能不留恋? 谢皓凌待在魏年封的身边很久,几乎寸步不离,当他确定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后,他的父母还是来了,来到魏年封的病房里。 谢皓凌的爸爸谢仁华严格,妈妈曾雅惠温柔,此刻两人面上都憔悴不堪,曾雅惠的眼睛还肿得红通通。 魏年封因为伤势的关係只躺在了床上,是刘秋萍招呼着他们两人,当都坐下来后,曾雅惠率先开口说:「魏妈妈非常抱歉,我那天因为情绪的关係对你口气不好。」 刘秋萍连忙摆了摆手,眼眶在那瞬间又泛红,但她死死憋住了想哭的情绪,温柔的笑着说:「没关係,都是做妈妈的人,我明白的。」 「谢谢。」曾雅惠吸了吸鼻子,她回以一个笑容。 他们没有说出责怪的话或是情绪失控的打骂,只是来告知、讨论关于谢皓凌的葬礼相关,毕竟死去的身躯不能久放。 魏年封没有参与话题,失去光彩的瞳孔落在了空无一物的角落,久久不语。 当话题到一个段落,曾雅惠与谢仁华起身打算要离去时,魏年封才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容说:「叔叔阿姨再见。」 他们沉默一会,曾雅惠才啟唇轻轻道:「年封,我想皓凌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 魏年封的笑容僵了僵,却没有收起笑容,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谢谢叔叔阿姨。」 曾雅惠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谢仁华却抓住了她的手,对着魏年封点了点头,和刘秋萍道别后便拉着曾雅惠离开。 魏年封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又开始静静的看着某处,或者什么也没看。 刘秋萍看着儿子这样,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谢皓凌看着这一切,明明他就是其中的人,却无法去说什么或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深爱的人受折磨,这让他觉得很痛苦又无力。 「求求你别这样了??」 哀求的声音消散在病房里,没有人听见这句话。 谢皓凌的葬礼没有办得很盛大,就是简单的仪式,让亲朋好友们一同来哀悼,魏年封也在其中。 他可以出院没几天就坐着轮椅来到葬礼现场,认识他的人和他打招呼都不予理会,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最前头。 谢皓凌也跟着来了,不过他是站在自己遗照附近,毕竟魏年封两侧的位置都有人,他一点也不想重叠在别人身上。 他对自己的葬礼感到新奇,不过他也没特别好奇什么,反倒一直关注在魏年封身上。 魏年封自始至终神色都没变,直到当让大家去瞻仰谢皓凌的遗容时,他脸色才变得难看。 他没有去看,只是静静的坐在原位上,目光紧盯着那口棺材。 「是我太丑所以不想看吗?」谢皓凌开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玩笑,随后又叹息道:「年封,还是不要看得好,即使应该被修復过了,我还是不希望你看见我死后的样子。」 魏年封听不见他说的话,但真的没有前去观看,只是低着头参加完了这葬礼便回到自家里。 而谢皓凌也没留下,反而跟他一起回到家,看着他将能做的事做完后,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你他妈的居然真的走了。」 声音里含着泣音,让谢皓凌错愕的看向魏年封,对方却笑着又说:「为什么要保护我?不会保护好你自己就好了吗?要嘛一起死要嘛一起活,留我一个人做什么?」 魏年封越说越大声,一滴滴泪水也随着他的情绪滑落,最终他还是崩溃的在只剩一人的家里大哭着。 谢皓凌待在魏年封身边,伸出手想擦拭去那些晶莹的泪珠,却没想到穿透了过去,他愣愣的盯着过于苍白的手,良久后,发出了一声苦笑。 谢皓凌没有离开过魏年封,魏年封没忘记他几年,他就待在魏年封身边几年。 有人说,时间可以带走很多东西也能治癒很多伤痕,但谢皓凌却觉得时间反而将一些回忆深刻的刻在心里、刻在未来里,让人怎么也忘不掉。 就像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和魏年封的家还一如当初生活一般,没有任何改变。 03 多一副碗筷 谢皓凌没有每天都紧黏着魏年封,刚开始会,直到魏年封偶然间被刘秋萍带去了庙宇。 做鬼看到的和做人看到的并不同,就像他活着的时候只看得见佛像与裊裊升起的烟,但死后他却看见庙宇带着黄光,不刺眼,但不能靠近。 谢皓凌被挡在了门外,不只是因为黄光还因为门神,在他还没靠近前就先被警告,他一点也不想死后还要体会的痛苦,就停留在外等魏年封。 魏年封和刘秋萍从主炉顺着指示绕了一圈拜完,等到要将刚刚摆放的金纸拿去烧时,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 「等等。」 魏年封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对方。 对方将一头长发绑做包头,身上的衣服明显的写着这间庙宇的名字。 「请问师父怎么了吗?」刘秋萍看见她手上拿着三炷香,依稀记得对方是刚刚帮人收惊的师父。 师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盯着魏年封道:「有些事过了就不要沉溺在其中,你走不出来,有人也会跟着走不出来。」 魏年封轻轻的皱了眉头不回话,刘秋萍像是听懂意思,对师父道谢。 师父露出浅浅的笑容说:「我说出来的话是不好听,不过希望你知道,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别人好。」 语毕,师父便没再多理会他们,转身拐进了庙里。 「我们走吧。」魏年封淡淡的说了这句话后,将金纸慢慢放入火炉里,看着在里头被旺盛的火燃烧成灰烬的金纸漠然。 「不要想太多。」刘秋萍只说了这句话。 魏年封仅点了点头,随后踏出了门口。 谢皓凌一看见他就上前说着话,明知对方听不见也像习惯般,然后他听见有人说:「你黏他那么紧只会害了他。」 他停下步伐,向身后看去,只看见庄严肃穆的庙透着黄光。 从那天开始谢皓凌就没有天天每时每刻跟着魏年封,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等他回家。 虽然有些无聊,毕竟他也没能力可以去动什么,只能像个看不见的透明人待在沙发上发呆。 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件事。 之前常常吃外食,不愿意自己煮的魏年封开始会带食材回家,谢皓凌记得以前常常在他耳边说外食不健康,对方却常常不以为意,没想到现在开始学习煮饭,虽然一开始的状况不太好,但到了后面就稳定许多,就是菜色都那几样没有改变过。 还有一样没变的是,菜色全都是谢皓凌爱吃的。 从魏年封学会做饭开始,他总是会多添一碗白饭,当添完了又会像意识到什么全部倒回饭锅里,全当明天带去公司吃的午饭。 几乎每天都会重复一次这种行为,谢皓凌等到后面了才想起,之前总是他煮饭,魏年封帮忙添饭,所以或许是一种习惯,也或许还没适应好。 魏年封总会在晚餐时多准备一份,最后又自己一人默默的装入便当里当作隔天的午餐。 谢皓凌都站在他背后静静的注视他。 这种心情真要说大概就是每天都感觉得到的无力,但他不想离开魏年封,他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当魏年封开始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后,他便会离开。 去他本就该去的地方。 04 出柜 对魏年封来说,三年的时间很漫长,但也给够他时间可以装作得毫不在意。 当谢皓凌去世,真的办了葬礼,尸体也火化后,魏年封才真正确定自己再也找不到谢皓凌,要找也只能去灵骨塔里看。 他不会想再去,他找不到谢皓凌在哪里,因为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骨灰罈,无数张数不清的相片,魏年封不觉得谢皓凌会待在那里,毕竟谢皓凌喜欢安静。 魏年封的生活既改变了又像没变,没变的地方是居住的东西都未消失过,改变了的地方是那些东西的主人不会再回来。 谢皓凌的父母没有来拿走谢皓凌的东西,魏年封本来打算要整理好后给他们,可是在葬礼结束的那天,曾雅惠拉住了他。 「皓凌的东西就交给你处理,如果哪天你遗忘他,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时再给我们也不迟。」曾雅惠的眼还带着微微的红肿,她温柔的笑了笑。 魏年封沉默片刻,迟疑的开口:「可是你们是他的父母??」 「我想皓凌也是这样希望的。」曾雅惠强硬的打断,她轻轻叹口气说:「皓凌小的时候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但等他大了我就不能保证对他所想的事都清楚。」 「可是我知道他很爱你。」曾雅惠的目光对上了魏年封,她没有抑扬顿挫,只是平淡的说出。 「他爸爸是很严格的人,但皓凌喜欢你,所以他可以什么也不顾,就像你对他一样。」曾雅惠弯了弯眼眸,续道:「他喜欢你的样子就跟他爸爸当初不顾家人反对,硬要跟我结婚的模样如出一彻。」 魏年封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他想到当初自己被断绝关係时,谢皓凌的表情是多么的可爱,即使他知道对方不喜欢被形容可爱。 「你怎么直接就出柜了?」谢皓凌惊愕的看着魏年封,随后又抓住对方的肩膀,紧张兮兮的问:「你有没有被打?你不是说伯父都很兇吗?」 魏年封随他检查,甚至还有心情笑着说:「没有,我跑得很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还笑!」谢皓凌不赞同的皱起眉头,他语气沉重的说:「我不会责怪你做这件事是不对的,但是你还是得给你爸妈一点时间准备,现在断绝关係了,他们一定很难过,就跟你一样。」 魏年封慢慢收起笑容,沉默片刻才道:「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的观念有多传统。」 「你知道,他差点拿着菜刀砍我呢,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加上我妈的阻挡,我真的会受伤。」 谢皓凌看着魏年封明明在笑却充满悲伤的面孔,心里泛起疼痛感,他将魏年封环抱住,轻轻的说:「没关係,你还有我,我在。」 「嗯??我现在算是只剩你一个人了,可不要拋下我啊。」 魏年封半开玩笑的说着,却让谢皓凌心里更加难受,他揉了揉对方的头说:「等等我们去买日常用品,以后你就跟我住一起吧。」 「其实我来找你也是因为我没地方去了哈哈。」魏年封更往他的怀里鑽,有些撒娇的意味。 魏年封平时不会这样撒娇,他虽然喜欢男生,却也因为从小的教育关係导致他也有好强的一面,加上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并不喜欢展现脆弱给另一伴知晓。 「无论你怎么了,儘管来找我,我都在,我可是你的爱人。」 谢皓凌刻意调高音调,让魏年封没忍住的笑了出来说:「你不要这么肉麻兮兮的。」 「我这是表明你是我的爱人耶!」 「好好好。」 原本魏年封就想着和谢皓凌住一起也是挺好的,他也不会特别要求谢皓凌该做什么才公平,毕竟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 只是他没想到隔天下班回家,直面迎接而来的是鼻青脸肿的谢皓凌。 魏年封站在家门口有一度怀疑自己走错门了,但听着对方的嗓音跟那熟悉的表情又确定的确是谢皓凌没错。 「你??怎么了?」魏年封看着谢皓凌右脸一个瘀青,左眼一个熊猫眼,嘴角破洞,额头划伤,怎么看都是刚打过一架。 「被我爸打了。」谢皓凌说话时有些大舌头,因为他在被打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魏年封皱紧眉头,不太高兴的说:「你爸怎么可以把你打成这样?」 「因为我出柜了。」 「??什么?」魏年封愣愣的重问一次。 「我就??出柜了。」谢皓凌乾笑几声,这时魏年封才发现他的步伐有些不稳,连忙上前扶住他,口气极沉的说:「为什么突然出柜?为什么不跑?」 谢皓凌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等被扶着坐下来,对方忙着找药膏时,才缓缓开口:「我觉得,没道理都只有你一个人承受。」 魏年封拿药的手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为他上药,只是力道大了点,像是在表达不满。 「欸欸!会痛!」谢皓凌反射性的向后移,嘴角的伤被棉棒大力按压实在有点难忍。 「知道痛就不应该这样做。」魏年封不悦的将棉棒丢入垃圾桶里,重新换一个新的继续上药。 「这是我的选择,没有谁强迫你,你也不要因为我做了这个选择而感到愧疚,这种事早说晚说结果都一样的。」魏年封放轻了动作,淡淡的说着。 「那这也是我的选择。」谢皓凌瞇起眼笑着说:「我比你还要早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如果不是我对你穷追不捨,你可能??不会喜欢上我??喜欢上男人??啊!」 「说白了你还是愧疚自责。」魏年封大力的上完药后将棉棒丢进垃圾桶里,脸色不悦的收拾好药品,刚起身想走时却又被谢皓凌拉住。 「不是。」谢皓凌摇了摇头,认真严肃的看着魏年封道:「我一直都不敢出柜,就是害怕我的家人与我断绝关係,然后只剩我一人的孤独感,可是你却不怕,甚至愿意为了我这么做,是因为你让我想要诚实的跟我家人说这件事。」 谢皓凌见魏年封的表情有所松动后还半开玩笑说:「虽然我知道会被打,也没想到我爸这么恨,不过你应该不会嫌弃我的脸吧?」 魏年封低下头,脸离谢皓凌越来越近,正当他以为魏年封是要吻他时,魏年封却用力的弹了下他受伤的唇角。 「欸!痛!」 就在谢皓凌一脸委屈无辜的想摸受伤的地方时,魏年封却抓住了他的手,轻柔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后说:「那么现在我们只有彼此了。」 谢皓凌还有些呆愣,因为魏年封是很少说情话的人,他们大概是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个冷一个热,所以当他反应过来想加深这个吻时,魏年封却直起身子,转过身说:「我去准备你喜欢的零食??等等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然后??」 魏年封没有将话说完,但红红的耳尖却曝露出什么,谢皓凌的脸也在那瞬间涨红。 他们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各自默默地去做事情。当看完一部电影来到深夜,房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与破碎听不清的说话声。 而现在房里只剩寧静。魏年封三年来只要晚上没事待在家里,就会坐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或者一本书,再不然就是静静的坐着什么也不做。 谢皓凌其实一直都坐在他身边陪着他,只是他看不见。 而魏年封能看见的就是,他天天都会为谢皓凌准备在桌上的零食。 05 薰衣草 每一年的清明节,刘秋萍都想带魏年封去灵骨塔看看谢皓凌,但每一次都被拒绝,今年也不例外。 魏年封不去的原因都是一样的,他不觉得谢皓凌会在那里面,只是装着他的身体却不代表他在那里。 刘秋萍其实并不相信魏年封的话,她觉得儿子只是还没完全接受谢皓凌的离开,时间还没治癒好他。 刘秋萍说到这忽然话锋一转,隔着话筒语重心长的说:「你爸希望你可以赶快放下他,好好找一个过生活,找的是男是女都好,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当初刘秋萍为了照顾魏年封,三天两头就跑医院,这件事久了不可能不被魏圣嘉发现。而魏圣嘉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虽然很气魏年封出柜,却不代表他不在乎对方,所以当他得知儿子出车祸,并且儿子的另一伴为了保护自家儿子而死掉这件事后,他就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怎么那么老古板,儿子出车祸了还只能偷偷找父母,或者根本没有想过要找。 之前让他觉得将自家儿子带偏的那个男人,却为了保护而死去,他连见一面都没有,更遑论跟对方道谢。 魏圣嘉在那天得知所有事情,包含魏年封和他们断绝关係后的状况、以及车祸醒来时双眼无神、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夜,隔天早早的就起床和刘秋萍去到了医院。 刘秋萍永远记得那时候魏圣嘉紧张的神情,不停问着她:「他会见我吗?我之前还拿刀要砍他。」 「会的。」刘秋萍安抚着他,虽然她心里也没底,不过魏年封现在最需要的是他们父母的陪伴。 推开病房门,魏年封就躺在病床上微微侧着头,他双眼直盯着窗外,刘秋萍从来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或者他什么也不看,但就是这副模样让刘秋萍既心疼又害怕。 魏圣嘉忽然拍了拍她的手,给予一个安心的微笑后,魏圣嘉便来到魏年封旁坐下,他开头就说:「对不起。」 魏年封头转了过来,他神情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是淡淡的看着魏圣嘉说:「爸爸,没关係的,只是我没办法带他见你了。」 语毕,魏年封露出了车祸后的第一个笑容,刘秋萍默默的在后边拭泪,她觉得魏年封还不如不笑,那个笑容太让人心碎。 魏圣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待在他身边。 不用再过多的解释,他们也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年封,你有听见妈妈说的话吗?」 刘秋萍的声音将魏年封的记忆拉了回来,他回避了刘秋萍的话道:「我要先去忙了,妈你们记得保重身体。」 魏年封立即将电话切断,他没办法给予父母肯定的答案,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一个结束。 那是他们出柜后没多久的事,魏年封和谢皓凌在晚上看电视时,刚好转到了常常重复播放的港片《我左眼见到鬼》,魏年封特别喜欢这部。 讲述的是一个女人和才认识七天的男人闪婚,结果男人意外死亡,女人继承了大笔财產却浑浑噩噩的过生活,原本她以为自己见了所有鬼,唯独见不到老公是因为他不想来找她,殊不知她老公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魏年封其实不爱哭,但莫名他看见这部剧后总是会热泪盈眶,他努力憋着声音,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想哭,他道:「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我一定会来找你。」 「喂喂,别说这种话。」谢皓凌揉了揉他的头,颇无奈的笑着道:「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要记得我会在你身边,并且我希望你能好好过生活。」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会好好过生活?」魏年封拍开他的手,总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谢皓凌乾脆直接环抱住他,脸抵在了他头上说:「你看这部电影就想哭了,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会没办法好好过生活的,说不定还会每天以泪洗面呢。」 谢皓凌在魏年封生气前低低的补了句:「而且这样子我会很难过,毕竟你可能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你。」 魏年封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开口说:「如果是我也会,不过这种事本来就需要时间去度过的吧,虽然不知道以后老了我们谁会先走,但被留下来的那个人只能难过三年,三年后就得找下一春或是好好生活?」 「什么啊,老了还找第二春?会有人要吗?」谢皓凌低低的笑着,他捏着对方的手说:「三年,时间的确够,我想我们死了大概都会被放在灵骨塔里,但你不觉得很吵吗?有那么多人都摆在里面。」 魏年封同意的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我们决定要遗忘对方的话,那就去海边对着海大喊——『我要忘记你啦!我要找第二春了!』,你觉得怎么样?」 「蛤?为什么一定要去海边喊?感觉好丢脸。」魏年封皱了皱眉头,在脑海光是想像都觉得奇怪。 「因为我们要告知对方啊,让对方好安心去投胎,灵骨塔又太吵,我们又说会来找彼此,那就乾脆去海边这样喊,而且海可以把你的话传递到很远的地方,如果我们都没有来找对方也一定收得到讯息,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谢皓凌越说越激动,双眼都跟着亮起来。 「才不浪漫,有够奇怪。」 「不管,这就是我们的约定啦!」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并不大,很轻的一下一下拍着,深色的水滚动着浪花淹过了魏年封的脚,再退去时,沙子便会带着魏年封朝着海滑动。 魏年封手上拿着几朵淡紫色的薰衣草,这是他临时去花店买的花,也是谢皓凌最喜欢的花,甚至在当初跟他表白时送的也是薰衣草。 他那时候还笑谢皓凌怎么送一个男人花,却没想到谢皓凌特别认真的说:「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特别适合拿来表白。」 魏年封当时只觉得对方肉麻兮兮的,不过看在薰衣草不但漂亮,香气又好闻,便不跟他计较了。 而现在,换他拿薰衣草来送谢皓凌。 魏年封的手慢慢松开,薰衣草一一掉落在地上,被海缓缓的带走。 魏年封对着大海大声的喊着:「谢皓凌!我要重新过生活了!我要去找第二春了!你不要再想我了!也不要再待在我身边了!」 他喊了很久很久,即使被人侧目他也不在意。 谢皓凌就站在他身边,看着那被带远的薰衣草轻声说:「说谎。」 薰衣草的花语不只有是等待爱情来临,更深刻的意思是,即使是没有希望的爱,也会继续痴痴的等待。 06 投胎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乌云密佈,看起来似乎快下雨,街上行人的步伐变快了,深怕等等会下起豪大雨,躲也来不及。 谢皓凌并没有随着他们,因为他是鬼,不用跑也行,反正雨淋不到他。 自魏年封做了与他告别的举动后没几天,谢皓凌就收到了要去投胎的通知,不是由谁特别来跟他说,而是感觉自己的时间要到了。 这很神奇,他不禁开始思索那天是不是自己想错了?魏年封是不是真的完全放弃自己了? 毕竟魏年封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很晚归,不然就是乾脆的没有回家,谢皓凌为此还焦心得四处找他,最后发现他只是回去本来的家里,和他的父母一起生活。 谢皓凌想到这,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不是没有去看过他们,但当看见他们拿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相片时又不敢再看下去。 不过或许是即将要去投胎的关係,谢皓凌反倒此刻特别想见见他们,他顺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那熟悉的家。 曾雅惠和谢仁华坐在沙发上相拥着看电视,他们脸上一片寧静祥和,电视一旁的柜子里放满了谢皓凌的相片,从小到大的都在。 谢皓凌是独子,所以在他出柜时,本来就对他严苛的谢仁华才会气得将他揍一顿,若不是因为曾雅惠好说歹说,或许他还不会那么快接受。 曾雅惠一直都很疼爱自己的孩子,却也不是完全的宠溺,起初她也是无法接受谢皓凌的出柜,但到了后头她还是接受儿子的性向,只因为这是她的孩子。 失去唯一的孩子,曾雅惠和谢仁华不是不痛,但是选择保护对方的是他们的儿子,如果他们否定了、责怪了,是不是对儿子的死去也是一种伤害? 更何况魏年封的状况看起来比他们还糟,至少在他们儿子过世的一年间里过得像行尸走肉,让人既看不下去又心疼他。 谢皓凌一直清楚知道父母在他死后依然好好的对待了他的爱人,去世的第一年他常常看见父母会带一些慰问品来,和魏年封间聊也好、出门吃个饭也好,总是对待的一如当初带魏年封见他们一样。 第二年他父母越来越少来见魏年封,大部分都是透过刘秋萍来得知魏年封的近况,会这样做只是怕长久下来魏年封会忘不了他。 人已逝,魏年封还年轻,总不能让他一直沉溺在其中。 「爸、妈,谢谢你们。」 谢皓凌坐在了沙发的扶手处,低声对着他们道谢。 没有人看得见他,自然应当不会有所回应,可是曾雅惠却忽然朝他所在之处看,让他不免心情紧张了下。 「怎么了?」谢仁华感受到太太的举动,垂眸问。 曾雅惠沉默片刻,视线却没离开过那里,她迟疑的开口说:「没有,我只是觉得皓凌好像还在那一样。」 谢仁华看了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微微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以前皓凌总是被我们赶到那里坐着的样子。」 曾雅惠不由也笑了起来,她轻轻叹息,谢皓凌即使被赶去那里坐,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反而总会说:「爸妈就是要坐一起。」 「他会好好的吧?」曾雅惠哽着声音问,她提到谢皓凌时情绪总压抑不下来,时间同样没治癒好他们。 「会的。」谢仁华将她抱得更紧,给她增添更多的安全感。 谢皓凌沉默不语的注视着他们,时间无法那么快治癒好所有人,但他们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忘记他却也没有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 天空变得灰暗,谢皓凌才缓慢走回家,在他走之前,谢仁华和曾雅惠就看完了一部电影,准备起身用晚餐来吃,他等到仔细的凑近到他们身边时,才发现他们眉宇间的皱纹深了,头发也变白许多,他知道这些都是他所造成的。 他怀着沉重的心一步步踏上回家的路,此时已经下着大雨,路上能见到的行人并不多,他也不怕被雨淋。雨滴落在他身上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被雨水浸湿衣服,整个人宛如有了一层保护膜,被完全隔绝开,却也再一次让他体认到不该再继续流连人间。 回到家时是一片漆黑,魏年封还没回家,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魏年封不再留一盏灯,所以每天谢皓凌都是在漆黑的家等待着他回来。 他拉沓着步伐,最后重重的将自己摔落进宽广的沙发。 头靠在沙发上许久,他都没有动静,一直维持这个动作,直到听进门开的声音。 魏年封全身湿漉漉的走进来,面上却无一丝不耐,谢皓凌朝时鐘瞥了一眼,他晚上九点才到家。 魏年封整个人垂着肩膀,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他很疲惫、沮丧,谢皓凌没有跟进去,只是看着他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谢皓凌静坐到晚上十一点,他才站起身走进卧室里,魏年封早就洗漱完躺倒在床上。 他坐到魏年封的身旁,想了很久很久,像是在准备着措辞,深怕说错一句话后就来不及再说。 「没有人的客厅很冷清,在黑暗中等你回家时我总觉得难受,但也突然想到,或许你就是这样的心情,我每天都在害怕你走不出来,可是当你走出来了我又捨不得,我是不是很糟糕?」? 他不禁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却皱在一起,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将表情调整好重新开口:「我保护你这件事从来都不是错的,毕竟就算我没保护你我可能也会死,所以不要再自责自己了,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 「好好照顾身体,按时吃饭,你已经很瘦了不要再瘦下去,好好和伯父伯母相处,他们从来不是真的想断绝关係,内心里依然爱你,工作不要那么努力,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谢皓凌唸得很多,到后面几乎是想到了什么就唸,等到后面他的声音减弱,冰凉惨白的手放在了魏年封额头上,依然摸不到,但他仍做出安抚的动作轻声说:「然后忘了我吧,好好找到一个像我一样那么爱护你的人哦。」 话落,谢皓凌周身逐渐变得透明,他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动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魏年封动了动,有些迟钝的睁开眼,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 但他刚刚好像听到了谢皓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