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gl (纯百)》 僭越 别枝站在门外,垂着眸瞧门上的把手,静静地立定。 隔了好一会子,她左手拇指摩挲一下玻璃水杯,杯口近处的水纹微微晃动两下。 她轻叩门—— “笃!” “笃!” 别枝推门而入。 “姐姐”,她看着已经清醒过来无力躺在床上的女人,柔声唤道。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别枝将温水放到床边柜上,点开小夜灯,温暖澄明的光罩在她手骨上,于是那光便落在了曲惊意眼底。 别枝微弯身,于床边坐下。女孩伸手捞起床上几个抱枕,立在床头摆弄了一番,应觉舒服了,朝女人靠过去。“姐姐”,她敞开怀从女人侧腰朝里拥住,一手托着女人的颈,轻轻用着巧力,将人抱起以让她躺坐到枕间。 曲惊意由着她侍弄。 安置好女人,别枝坐正,杏眼蕴着水润的光,乖乖地对她笑:“姐姐生气吗?” 女人看着她,轻笑一声,那笑也很无力的样子,“别枝,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你会这样做。”女人的尾音臻至叹息。 别枝无应,她偏首,转而托起水杯,递到女人面前,轻声问道:“想喝点水么,姐姐?” 女人仍看着她,缓缓眨两下眼,没说话。 别枝笑笑,将水举回自己唇边,低头,印着杯口,倾斜,喝下一口水。而后抬眼,看着女人,舌尖抵出,舔掉唇角的水渍…… 别枝重又将水递过去,再度软声询问:“姐姐,想喝点水么,嗯?”她轻晃一下水杯,杯里水起涟漪。 女人脊背抵住枕席,不动声色地蹭了一下。喉咙克制地滚动,她点点头。 别枝笑。她倾身挨近女人,水杯将将要送到女人唇边时,她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一秒,托着杯壁的右手而后不经意般转了下腕。 别枝垂眼,浅浅的眸光投向女人贴着杯沿微张的红唇。她记得的—— 那是她刚才饮住的杯口。 别枝小心地将杯里的水一点点喂给女人。 喂够了,别枝停住,放回水杯。看到女人唇角清莹湿润,她心底一软,弯了唇,忍不住伸手,将要触到时,曲惊意偏脸,下颌擦过她的指尖,别枝笑僵住。 她放下右手,沉默片刻,转而又寻女人的左手,握住,刻意忽视女人微弱的抗拒,十指缠扣。 “姐姐在生气……生我的气,对么。”别枝不知从哪里觉来的委屈,指腹揉着女人手背,哀哀地开口,“姐姐,我……”她哽顿,“我舍不得你。” 曲惊意皱眉,转过脸,瞥她一眼。 别枝的泪碎在她手腕里。 女人从她的手心沉滞而不容挽留地抽离,她怔住,睖睁着空落落的掌心。 “别枝,放开我吧。”女人带着倦意开口。 听见这话,别枝还未抬眼,左肋近心脏促地抽疼一下,捱下这凌厉一遭,绵绵的酸痛自胸腔鼓胀,迫她弯了腰。别枝敛眉,抽一口凉气,喉间溢出一声呻吟。 她轻轻阖下眼睫,眨去眼底水意。看向女人,咽了咽喉头,仍是挤出一声哑笑:“姐姐,你还是要离开我……” “为什么呢?” “姐姐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姐姐不喜欢我么。” 她一句一句逼近女人,“姐姐,你一定要走的对吗?”别枝停住,呼吸的清气浅浅地洒在她脖颈,由下而上地望她眼睛,轻声呢喃道。 曲惊意不答,只是注视着她,无奈地包涵地而又柔软地注视着她。 别枝心底被她羽毛般的目光搔了一下,发疼发痒。 她轻笑,你看,就是这样,姐姐总是这样。 ——所以别枝怎么舍得放了她。 她叹息一声,伸手拂了拂女人的头发,偎依进女人怀里,拢住她。 “姐姐,你知道的,我总是不会拒绝你的。” 她在女人软白的侧颊落下一个吻。 ………… 别枝觉得自己的确是疯了。 在燥郁与克制之间既割裂又清醒,她需要一点点地控制着自己。 她禁锢着女人,渴望着,灼烫着,灵魂都在痛吟着。 却只小心翼翼地亲吻女人的唇角。 ——这是她最大的僭越。 在得不到允许之前,她不能再冒犯女人身上任何一寸。 别枝垂眸,刻意避开女人清明无奈又疲倦的眼神,由着自己恶劣地、癫疯般地,又极为清醒、理智地剥掉自己身上一件、一件、又一件。 直到最后只堪堪一件衬衣挂在肩头,春意乍泄,腰肢摇曳,不掩寸缕,而她压在身下的人始终端方清雅而得体。 别枝一寸寸地贴紧曲惊意,她看一眼女人,却只能在她倦怠无意的神色里,感受自己这般的卑劣和不堪。 心里疼得紧。 于是她微笑,垂下眼睑,颤着指尖,轻轻地握住女人的手覆到自己的侧颈,一点一点地,引着女人的手,在自己身上,向下游走。 她伏在女人身上,发烫,细碎的战栗,近乎病态的激荡,和浓重的悲伤。 别枝眼尾发红,潋滟,眸子靡润得要滴水。 捏着女人的指根,进去前,她再度放低,亲昵地温柔地蹭女人的颈窝,到耳畔,她忍不住阖眼,一滴泪凝出。 别枝轻轻地笑:“姐姐,对不起。”声音温而软,她咽下这滴咸涩。 迫她进入,干脆,利落。 一声细哼。 泪一滴一滴滚出,满腔快意满腹委屈,别枝哭泣着,埋进女人怀里,毫无章法地捉着女人的指,自我翻涌。 祸心 曲惊意心底烫了一下,在别枝引她进入的那一霎,她死死闭目,指间的柔腻湿软让她再也无法期骗自己: ——赵别枝真的是个疯子。 犬齿撕啮着唇侧软肉,眼睫紧颤,她由着别枝牵着她手胡乱地动作。吊顶的灯光晕染晃荡,一圈圈打在她眉眼上,映得人半明半晦,仿若她的身体与灵魂都已剥离。 随着怀中别枝带着抽噎的一声“姐姐”,曲惊意磕住。 ——她舌尖尝到了血。 于是举眼,偏首,由上而下地轻觑伏在她身体里的小疯子:额间濡湿的刘海,鼻翼微微噏动着,颔处不绝的泪迹,引得锁骨里都点上水光,白皙的、绵软的、细腻的…… 她不敢再看。 尤其是往日那双研润而无辜的杏眼,明明那么清澄剔透,此时此刻却浸满了挚切的流溢的欲念,泫然间泄出一点、又一点,以致眼梢颊边,胭红渐染。偏偏眼睛还在滚泪,睫毛是湿的,唇角下的小窝一颤一颤。 她额角抽抽地疼,突地在这场荒唐里觉出一点好笑:究竟是在折磨谁呢。 曲惊意僵硬地试探蜷起另一只左手,药劲什么时候能过,她有点头疼地想。 她没辙地瞧着女孩捏着她手生硬却凌厉的动作,大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再不忍心。 “赵别枝!”她开口,自己却失神一瞬,声音太沉了,“你……你松开我。”她缓缓吐完这句。 曲惊意感知到身上的女孩怔了一下,当听到自己喊她名字的时候。 继而作出愈发蛮劲的摆动,这是回应,放肆得曲惊意不禁胆战心惊。 冤家。 她咬牙慢慢绷紧乏惫的身体,暗暗起劲,思量着自己能否一脚踹开身上这人。 一声呜咽。 心里的口袋漏了气,她终于认命般地叹息。 “枝枝,”她试着笑,语气尽可能地软款,“先停一停好不好。” 她靠近,脸颊浅浅贴了贴女孩,“你不疼么?”她轻声道出怜惜。 女孩愣愣凝定,松了劲儿,她的手落了出来,掌心一片狼藉,黏腻、滚烫。 她慢慢扫过女孩身下,抬眸,对上女孩探过来的泪眼。别枝还在不自觉地淌泪,嫣红的唇被蹂躏得姣糜。 “枝枝”,她额角跳得更疼了,想:你何必。可视线温温地盛进别枝,终究说不出口了。 她撑着劲举起酸软乏力的左手,抚上别枝纤柔湿烫的右颊,食指抹去别枝眨出的又一滴热泪,水珠敷碎于她指尖。 “我给你,”她轻轻拂过别枝清棱的眉骨,“我给你。”她叹气,妥协的包容的目光终于托住了别枝。 ………… 曲惊意半靠在柔软的枕席间,抻了抻腿,疼。 她看着半窝在她怀里,似乎有点嗫嚅,不晓得动作的别枝,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子,到底一横心,咬牙道:“你坐……你坐上来。” 干脆破罐破摔了。 别枝如温驯的小兽一样瞻望着她,闻言被突然按下回神键般:痴痴地点头,慢慢地转身,缓缓地屈膝,款款地向她爬来。而后,轻轻地、盈盈地,眼神黏着她,一点一点地,抬起腿,跪坐到她的腹上。 眸底水光荡漾,朝她乖顺地笑。 “姐姐”,她听见别枝细声细气地叫她。 “姐姐”,她看见别枝轻轻抖动肩头,从周身褪下的那团衣物里扯来一条墨绿色丝巾,自然地随意地卷在莹白手背上,余下的滑入羸痩的小臂。 “姐姐”,手腕相触,两手虚虚合拢,矜矜地,朝着她举起。 “姐姐”,别枝眼里盈满灼灼的光,几乎是要凝住她,“可以绑住我的。” 曲惊意眼皮一跳。 她只好无奈地笑:“枝枝,我哪里有那个力气。” 所以别枝一圈一圈缠住自己的手,然后歪头,眼睛潮润,直勾勾地瞄着她、瞄紧她,伸出舌尖,勾舔丝巾裹下的角,牙齿咬住,紧紧地、紧紧地打了个结。 搂上她的脖颈,娇娆地攀附。 曲惊意环住一片温香软玉,袅娜柔腻,她瞥向自己刚刚被别枝牵引的右手,感觉到某种柔滑似乎还残留其中,眸光渐深,体味着颈边别枝浅浅的喘息,敛低了眉。 别枝私处的淫液渐渐浸湿她的衬衫下摆,腻人的甜意弥散在周遭空气里。 她绵绵地柔柔地撩弄着别枝,中指指尖寻着一点抽动、勾挑,碾磨,搅出女孩似压抑又似欢愉的轻吟。“姐姐,姐姐……”,女孩难耐地娇声唤她。 “嗯?”她指间动作徐缓,温雅而讲究,漫不经心地应。 “重,嗯……重一点。”别枝弓起背,绵软胸乳压向她锁骨处,脸更深地藏进她颈里。 曲惊意低低地笑起来,她侧过脸,下颌蹭过女孩湿热的耳垂,呵出热气,惹得别枝瑟缩一下。她瞧着女孩愈发红深的颈侧肌肤,低叹道:“可我只有这点力气啊。”左手捻磨着女孩腰窝,指腹沿着尾骨缓而慢地圈移,来来回回地,点着、撩着…… 小混蛋,给我下药。她眯着眼感受掌下渐渐失控的抖索。 “呜!”别枝终于耐不住地泄出一声哼泣,张嘴咬上她的颈肩。 其实不疼的,别枝略略清明后,便倏尔退开了。女孩转头看向她,眼底一片潮红,然后去瞧她肩上的痕迹,靠近、亲吻,隔着衣衫,如同犯了错般,讨好似地轻轻舔舐。 她轻轻摸了摸埋在她颈间女孩的柔软发顶,而后稍稍欠身,示意别枝放下圈在她颈处的手,忍着手臂乏力,想要给女孩解开。还没碰到,别枝盯着她,咬了一下润着水光的唇,又对着她乖乖地笑,兀地一抻手,挣开了那条缚索。 她看见斑驳森森的红痕印进别枝白皙的手掌与腕骨上。曲惊意眼角极轻微地一颤。 迎向别枝水光潋滟凝望她的双眸,她温柔地笑:“枝枝,想吻我吗?” 她咬上别枝的唇。 使了力的撕磨。 别枝蓦地僵住,而后反应过来,很快很快,女孩玲珑有致的身体挨近她,细白的臂抱紧她,弯了腰肢、殷殷地张唇承接她。直到齿间溢出一声难捱的痛吟。 她心头暗涌的火气突然就如潮似地偃息了。 别枝还在紧紧地缠着她、舔吻她,无师自通地抵出舌尖勾着她。 是迎合,亦是无声的邀请。 她只能在心里深深叹一口气,清醒地看着那道名为理智的弦,一根、一根、一根地,崩断。 ………… 她搂着怀里呜咽的小猫,想笑,这就……又到了么!她的手缓缓触上别枝打着颤的小腿,到脚踝,还有蜷紧的白嫩可爱的脚趾,轻轻地摩挲。 曲惊意有些苦恼,明明是想安慰人的,可别枝却哭得更厉害了。 她抽回别枝身体里自己的指,清亮晶莹的淫水黏湿了手指。“好湿,枝枝。”她揉了揉女孩泥泞的软白的腿根,拇指不小心擦过点点红肿外翻的小阴唇,别枝身下不受控地抖一下,穴口透明的淫液拉成细丝而又无声断开。 曲惊意左腿动了动,埋首藏在她怀里还在平复喘息的别枝受惊般扬起头,露出一双眼娇娇地望着她,“我拿纸巾,帮你清理一下。”曲惊意弯唇,温声解释道,“可以么,枝枝。” 别枝寻到她手,看着指上的痕迹,刚淡下去的热又自肌肤熏起。女孩咬唇,探身,暄软的发顶扫过她的下巴,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姐姐刚刚说好湿……”别枝握着她的手放向自己唇边,“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姐姐的……手指。”女孩歪头朝她笑一下,伸出舌,含住了她的指尖。 一点点地舔掉自己的淫液。 ………… 曲惊意放下用掉的湿纸巾,静静地看着歪躺在自己腿下的别枝。 女孩赤裸的胴体在灯光映照下染上晶莹的蜜色与绯色,被汗水,或许还有泪水打湿的发丝凌乱地黏在颈间。眉轻蹙着,眼尾勾挑出丝丝缕缕的魅意,颊边与颈侧烫出了深深浅浅的红。尤其是眼睛,还含着湿透的、温软的潮意,好似戳一戳就能滴出水来。 别枝还在细细地喘息,右手却悄悄攥住自己的衣角,哪怕已使不上一丝力。 她想捞起别枝,可是她也没有力气。 所以她只能看着这样的别枝,无视身体里渐涌的疼意,缓缓屈身,随她一起,落下去。 不乖 房间归于静谧,只余那盏别枝点开的小夜灯,安安静静地立在床头,隔着灯罩,光线聚拢,一点点地投出微淡的浅橘色。映向床边的那缕光,吻在别枝裸露在被外的左肩上,打出素淡的阴影。 曲惊意右手卷起别枝落在胸前的一绺发,指尖挑着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缠慢绕,女孩贴在她怀里,光裸的身体藏进被子里,散出一团温热而柔软的清甜气。 别枝动了动。 “怎么了?”她柔声询问。 女孩左手滑下去,覆到她左手手背上,温煦的轻柔的气息流向她颈侧,“姐姐,你难受吗?”女孩抬首,一双剪水眸里满盈了她。 她柔散开指尖的发丝,抚过别枝白净的下巴,揉上女孩粉润的耳垂,“不难受。”轻轻掐了一把别枝热起来的耳尖,她这样回道。 别枝耳朵尖颤了颤,跟个小猫似的。 女孩腿蹭向她,贴她更近,“对不起……”别枝眨了眨眼睫,仍然凝望着她,“对不起,姐姐。” 曲惊意拂了一下女孩的脑袋,没答话。 一时沉默蔓延。 “六个小时……”别枝的声音在曛暗的房间里荡起,“再等六个小时,药效就会完全消失了。” 女孩指尖在她脸庞上一点点地勾勒,“虽然我已经绝对确保药的安全性了,但是……以防真的对身体有什么副作用,姐姐离开后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女孩食指滑上她唇珠,轻轻抚弄,“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别枝望着她,眼里像是落了一场雨,“姐姐,你会离开吗?” 曲惊意搭在女孩颈后的右手小指不自禁抖了一下,她垂睫,不着痕迹地蜷起指根,轻轻移开。 别枝的提议是对的。感觉到自己的口腔与喉道有些凉,还有点痒,她想着女孩的话语,轻咽两下喉骨:“睡吧,枝枝。” 别枝松开她,身体转过去,关掉了夜灯,房间彻底归于黑暗。 女孩背对着她,蜷躺在床的另一侧。 ………… 曲惊意再次醒来时,看了一眼床头电子钟:八点十分。床的另一侧一片冰凉。 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体里的神经末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酥麻。曲惊意掀开被子,下床,动着自己的腕骨,一点点地缓解四肢里微末的不适。 她推开房间门,环视一周,没有找到别枝在她家里留下的任何痕迹。 哦,不对,是除了她身上被别枝留下的,和……别枝身体里留在她床上的……痕迹。 她走到客厅沙发处,站定,瞧着沙发旁的小圆桌,顿了几秒,而后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十几个未接来电提示一下子弹出来,她看一眼,指间轻点,将来电记录全部删除。然后回拨,铃声响了几下,便被接通。 “曲惊意!”电话那头女声暴躁开口。 “小瑾。” “你昨晚死哪儿去了,啊!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找不着人,老娘在机场等你等得都快炸了你知不知道!” 曲惊意将手机从耳边稍稍移开,“对不起,昨晚遇到点意外。” “遇你大爷的意外,你个混蛋,这下好了,连累得老娘也跟着你一块儿误了机!” “我报销,我报销瑾大美女的误机费。”曲惊意另一手轻轻揉着额角,好脾气地讨饶:“过两天还请您给个面子,我请客赔罪,可以么。” “呵!这是你应该的好嘛!”电话那头顿几秒,“真没事儿吧你,昨晚我不放心,从机场回去到你家找人,就你那小妹妹在家,她……” 小妹妹,妹妹…… 曲惊意思绪渐渐浮开…… 别枝那一声又一声的“姐姐”,叫得可的确是好听。 “曲惊意?曲惊意?!” 电话那端女声提起,她心腔颤一下,回神。 曲惊意敛眸,“我没事,放心。” 挂断电话,曲惊意放下手机,看着桌子中央的那把钥匙,沉默片刻,而后转身回到房间。 进到浴室,曲惊意站在镜子前,自领口处一粒一粒解开衬衫纽扣,解到衣角下摆时,她动作顿住,指尖划过液体浸透面料时留下的那片水迹,眸光微荡。 曲惊意抬腿,踏出脚下丢落的一团衣物,打开淋浴,暖热水汽一点点熏腾,她裸脚站在水下,身体被浸湿。 女人阖目,仰首,水流温缓地从她额间沿着挺直的鼻梁流下,滑过鼻尖,落到唇珠、下巴,流过喉咙,再沿着颈流下、流下,流过锁骨上窝,流过白皙的双乳胸骨,沿着肌理,流过紧实平坦的下腹,流下,最后一点一点没入腿间私处…… 女人滑一下软润的腿根,水流溅落。 曲惊意弯下白皙而清癯的脊骨,她睁开眼睛,自身体里深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缀在睫毛上的水滴碎落。 她关下淋浴,挤出沐浴露,在掌心揉出一团泡沫,清香混着潮热的水汽化开,满室温甜馥郁。泡沫将要覆到肩上时,曲惊意拧眉,左肩颈处有一处红痕。而后想起什么,眉眼一点点舒展开。 ——想起什么呢? 想起那团小猫儿似的攀在她肩头的呜咽;想起女孩嫩红湿热的舌尖舔吻的触感;想起被强烈快感击溃时失了控的啮咬;想起怀里人黏着她娇嫩嫩地一边念对不起一边落下的吮吻…… 啊,还有,还有……想起颤抖……想起哀求: 姐姐……姐姐……姐姐……呜…… 姐姐…… 曲惊意重重呼一口气,克制地闭目,颈间青筋微渺地跳动。 少顷,平复,她睁开眼睛。 ………… 从浴室清理好出来后,曲惊意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房间。到了橱柜台边,她拿起水壶,倒了满杯温水,一口一口地,喝掉了全部。 拢起头发,她回到沙发处,坐下,打开手机,没有新的消息提示。 点开置顶的简笔画小猫头像,聊天框里的最后一条消息仍是别枝昨天发来的那条早安问候。她还没来得及看到消息回复,别枝便带着一身清晨的潮气,敲开她的家门,送了她一个满怀甜凉的拥抱。 她微弯脊背,一点点陷进沙发里,放松。 半晌儿后,她重新点进聊天框,打开键盘敲字:“枝枝,你在哪里?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家里的钥匙你是不是忘记带走了,我去拿给你好不好?”要点发送时,她停住,斟酌一番,一一删掉框里的文字,只留下一句“枝枝”。 点击发送。 发送失败。 曲惊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聊天框里那道醒目的红色感叹号,额角的青筋跳一下,女人缓缓磨了磨牙,眸色渐深。 枝枝…… 曲惊意闭上眼,在心底叹息:好不乖啊…… 期待 十四点二十八分,别枝醒来。 她翻身,小腿朝内微弯,身体滑下,伸臂,拢过右侧柔软冰凉的一片被,脸贴进去。 身体里的热一点一点被导流,被里渐渐升温。 别枝埋在被下,绵而轻地呼吸,自衣服内、身体里,将女人染于其上薄而淡的清气一一抽丝缕析。 直到再也寻不见任何一丝属于女人的气息。 别枝从被子里捞出自己。 于是起身、下床。别枝赤足,踩在沁着凉气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进浴室。 走到浴缸旁边,她半坐到台面上,打开水阀,水流涌出。别枝右手放到水下,感受着水温,一点点地调试到想要的温度,她收回手,看着热水流出渐渐浸过浴缸底部…… 她站起,慢慢走到镜前,然后举手,一件一件地剥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伸脚褪下最后一片面料,别枝站定,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女孩微顿,而后侧首,她将胸前长发撩到耳后,白皙的妖娆的女体彻底映于镜里。别枝眼睫颤一下,目光伸去,她看向自己的额角、鼻尖、唇心,微抬下巴,她看向颈,看向胸,看向下腹、耻骨、阴户…… 别枝滑开腿,垂眸,一寸一寸地打量镜里的自己,寻找着女人落在这副身体的每一处痕迹。 其实没什么的,别枝看着镜面,指尖轻轻抚上自己左边锁骨下的那粒红痣,想起昨晚自己缠在女人身上,附到女人掌里,她折了腰肢地,随着女人手心的动作迷乱地、急骤地晃臀,她的整个人,整副躯体,全般心绪,通通被拽入女人指间燎向了滔天的欲潮里…… 她半阖着醺而烫的眼皮,朦朦而胧胧地,化在女人怀里,她唇里吟着、喘着,几乎要被一迭迭拍进身体里的汹涌的热潮烧溃。受不住了,她急切地、无措地去寻女人的脸、唇,她胡乱地舔上女人秀润的下巴,吻着、咬着,她失了理智地发了昏地哑着嗓而破碎地开腔哼泣: 亲亲我、亲亲我,呜,姐姐,亲亲我…… 她抽泣着,在惝恍委屈里,听见女人在她耳边荡起的温柔的轻浅的叹息:乖,乖…… 亲哪里? 哪……哪里都可以,全部、全部都可以……呜……都可以、都可以,都可以的姐姐…… 她带着哭腔,对掌控了她全副身体的女人乞求道:亲亲我…… 女人轻柔的吻终于落在她的锁骨红痣下方。 她猛地一战栗,脊骨绷起,而后重重跌进女人怀里。 别枝抚着红痣的指尖微动,朝下,按上了那枚吻痕。 ——这就是女人唯一留在她身体上的痕迹。 女孩转身,踏过自浴缸里溢出的洇染于地面的水迹,来到台边。她拧住水阀,右手伸进水面缓缓拨动两下热水,带起涟漪。她抬腿,迈进浴缸,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浸没在水里。 ………… 自浴室出来,别枝松松地裹着浴袍,仍在滴水的发团团散在颈后。她走到公寓门玄关柜前,拿过早上开门进来时被她随手抛在柜边的药袋,她抽出其中一盒,看一眼药品说明,捏着那袋药,转身回到卧室。 别枝坐到软椅里,左腿前抻,踩在榻下。 她打开药盒,抽出那管软膏,指尖微动,旋开药盖,撕下封口锡纸,清而凉的药膏味道逸出。她低头,自袋里拿出医用指套,拆开,套入右手中指,而后抵住药管口,微用力,挤出一点白色药膏。 撩开浴袍下摆,她弯开腿心,暴露在含着凉意空气里的阴户微颤一下。腿根张开,左手拂过还带着潮意的细软阴毛,指尖挑开阴唇,私穴露出,别枝垂着眸,细细地将指上药膏搽抹在红而微肿的穴口,私处渐渐沾染上药膏味道…… 是爽的。女人指间的动作极有分寸,也极具技巧,纤长而嶙瘦的一双手在她身上温而缓轻而柔地抚着慰着,却又不容抗拒地妥帖地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推向浪顶。 爽过了,一切结束后,自己那时捉着女人的指强弄而留下的不适便显了出来。 少顷,别枝收回腿,缚好浴袍,取下残留着药迹的指套,丢进垃圾桶。她起身,回到浴室,到洗漱台前,她侧着右掌,勾开水龙头,水簌簌流出。双手伸到水下,别枝一根一根地洗着自己的指。 再一次从浴室出来,别枝脱下浴袍,自柜里拿出一条粉白纯棉内裤,抬腿,穿上。摘下挂在衣柜里的那套奶油黄珊瑚绒睡衣,她摸上左边口袋上绣着的浅绿色猫爪,思绪微荡—— 想到了那天在街上漫步,走到一家睡衣店前,透过玻璃,她看到挂在架上的奶油杏睡衣,浅粉的招展的猫爪正好朝对着她,她慢慢走进店里…… 冷意沿着孔隙钻进骨里,身体瑟缩一下,别枝垂眼,展臂套入睡衣,温暖的舒适的衣料揉进光裸的寒凉的肌体。 ——她在玻璃门前看到的那套,在曲惊意的衣橱里。 别枝坐在床边,拿过手机,右手食指指腹按进框侧的短键,两秒后,屏幕亮起,开机。 她看一眼时间:十六点三十四分。 别枝拉下通知栏: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邮件、没有微信的验证提示…… 她歪一点头,左手拇指揉向眉骨,余下四个指节微弯并拢,覆住了眼睛。别枝松力,手机自掌心脱出,她笑了一下,带了点儿唏地、嘲地、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声淡而凉。 ………… 别枝坐在床上,脊骨弯下,两手环住腿,下巴点在膝上,静望着黯淡虚空的一处,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将她笼成一团阴影。 很久……直到床上的阴影突然动一下,房间的阒然被打破。 别枝微微皱眉,略带些迟疑地抬头,她慢慢看向卧室门处…… 她好像听见了……屋外的门铃音。 叮……咚…… 叮……咚…… 叮!!!咚!!! 别枝惊起,跳下床,她甚至等不及穿鞋,三步两脚跨到卧室门边迫切推门而出,跌跌跄跄地,奔向来人…… 打开门,赵若棠将手里的钥匙连带保温盒一起轻轻稳稳放到柜台上,慢条斯理地解下丝巾搭在入墙的挂钩里,弯身换鞋,而后站定,抬眸,看向跑过来的女孩。 看到面色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带着喘息的,遽然顿在门前几步外的别枝,她皱眉,“怎么了,枝枝?”她上前握住女儿的手。 女孩缓过神,轻轻笑:“没事,妈妈。” 声线涩哑。 赵若棠摸上女孩的脸,又贴向她额头,安恬的温雅的气息慢慢环住女孩,“枝枝,你发烧了。”女人搂住她,轻轻地抚慰。 别枝敛眉,一点点投进母亲怀里,睫毛颤一下,细碎的泪滚出。 病人 包厢中央,长形实木餐桌立于地面,桌的左端置有一套茶具,这会儿正慢慢地煨着一壶寒露寿眉,汤中茶叶舒展,缭出清润而甘美的茶香。桌央上方吊一盏小灯,暖色柔和的光线照着桌面樱桃木细密的纹理,与氤氲袅袅的茶雾交映,弥漫…… 曲惊意坐在桌前的木椅软垫上,身体稍向右倾,白色的羊绒针织衫于腰处折出一道浅纹。 女人细白优雅的一段颈自半高领里展出,颈后卷发由一支檀木簪绾起,簪首华润,一朵浅色玉兰轻轻柔柔地绽在女人髻间。几缕细发垂落于鬓边,耳朵莹而粉,女人戴了一对孔雀石耳钉,常青藤单叶的造型,钉珠缀在叶上,巧而精致,呈出细腻而玉润的光泽,诗意、柔美。 袖口微微上卷,女人露出一截腕,右手手臂随意地搭上扶手,握住光滑而微凉的角沿,白皙修长的指骨曲起,轻轻点着沿面。 厢内右侧淡绿色的印花窗帘被拉开,有一虬枝桠伸过窗框的左上角。透过长条窗,曲惊意静静地看着窗外飘展的红色枫叶。 “咚。” “咚。” 曲惊意转身,厢门被推开,她向服务员颔首,门被轻轻阖上,她瞧向踏进厢内的来人。 “抱歉抱歉……晚了一会儿。”宁瑾之走到入门一侧的嵌墙挂柜处,将包放到台上,脱下皮衣外套挂入柜里,而后转身,朝曲惊意这边走来。 “你哪里找到的这么一家私房菜馆,我摸了好久才七拐八绕地摸到这家院子,可真够幽僻的。” 宁瑾之在曲惊意对面弯身坐下,松了下腰,女人倒向椅子靠背,喟叹一声,娇惰惰地开腔:“不过进来后确实别有洞天,我看它那院子墙前还横了一块匾,刻着‘清欢’两个字,老板还挺有品味,‘人间有味是清欢’……不错,挺闲逸,倒是有点大隐于市的意味了。” 曲惊意取过一只白瓷茶杯,听着女人的叹语,腕骨轻展,执起桌台上煨好的那壶茶,慢慢倒进杯中,茶汤清冽而淳滑。 “我说去你家接你,你还不让,挺好,没绕丢。”曲惊意声音也似蕴了淡淡的茶雾,低柔清泠。她将杯盏推向对面,抬眸看向女人。 女人踹她一脚,“嘁”了一声。 曲惊意笑,桌子下的右腿向内收几寸,“换发色了?” 宁瑾之翻了个白眼,这不明摆着的,什么废话。 曲惊意莞尔,目光掠过女人慵懒张扬的玫瑰粉金波浪卷,轻轻笑道:“之前不是还嫌染发很伤发质么,这回倒直接漂染了。”她看向女人,点头赞道:“但很漂亮。” “哼哼……”宁瑾之挑眉,“你管我,老娘高兴就去搞了。”女人卷起一绺漂亮的发朝她显摆两下,“那当然漂亮,我有不漂亮的时候么。” 听见这话,曲惊意低眉,拿过手边茶杯,悠哉游哉地喝了口茶,不答。 “啧……什么坏东西!”宁瑾之笑骂一声,伸伸手也拿起曲惊意推来的那杯茶,轻吹两下,啜一口。“行了,说说吧,怎么了这是?”她放下杯子,懒懒看回曲惊意,“那天你没来机场,出什么事了?” 曲惊意喝茶动作顿住,睫毛颤动一下。淡黄色的茶汤浅浅浮在杯底,她垂眸,喉骨轻动,饮下了最后一口,口腔清甜、微凉。 她放回茶杯,看向女人,默两秒。 “我和别枝睡了。”她轻轻开口。 “嗯。”宁瑾之支着下巴,左手点着杯沿。 …… “嗯?!”她瞳孔一震,指尖力没收住一下勾倒杯沿,茶水溅出!一刹那,很快,她迅速扶正杯子,动作甚至没过脑子。 她有点儿恍惚,肩膀不自觉朝左歪了一下。眼尾轻蹙,她慢慢抬首,目光直直地寻向她对面正座女人。 曲惊意眨两下眼,无言,右手伸向桌边餐巾纸盒,一下、一下、一下地,抽出三张纸巾,递给她。 她颤颤伸手,接过,眼睛还盯着曲惊意,动作僵硬地将纸巾铺在杯中水流倒的那道桌面。纸巾一层层被水渍浸湿洇深,桌面水迹一点点褪去…… “呃……别枝?!你和别枝……”宁瑾之扔掉这团染上水温的湿纸巾,她眯眼,带着点儿不确定意味:“就是,你们,呃,就是我……” “嗯,或许我是不是理……” “就是你想的那样。”曲惊意出声,打断了女人的疑惧。她正视对面诧然的宁瑾之,“我和别枝睡了……” “我们做了。”她声音低而柔,尾音似乎还带了点轻淡的笑意,向女人坦陈道。 …… 宁瑾之呆呆地望向餐桌上方的吊顶暖光…… 半晌儿后,她撩一下眼皮,幽幽地觑向曲惊意。 “你主动的?”女人尾音藏了些谑。 曲惊意横她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没绷住,笑了,“没想到啊,妹妹还挺野……” “我就说呢,啊,我就说十几个电话都找不着你,敢情您是芙蓉帐暖,倚玉偎香,被翻红浪,交颈效……” 听着女人的诨语,曲惊意左手抚额,小指指腹揉向右眼皮,指尖触到一抹烫意…… 实在忍不了了。“够了……”她终于放声笑斥,只是声线裹了一丝颤,她盖住眼,白嫩的细润的耳根染上一点绯色。 “哈哈哈……哈哈……嗯……”宁瑾之拿过桌旁的白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一口,清了清嗓子,她直一下腰,正眼看向对面半捂着脸的曲惊意,“好、好、好……” “所以……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啊,嗯?”女人展眉,笑里含了些打趣。 曲惊意沉默。少时,她放下左手,虚握着搭向桌面,拇指指腹缓缓磨着光滑圆润的食指指甲。 微弯唇,她看向女人,慢慢开腔:“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别枝已经走了。” 宁瑾之咳了一声。 她咬住唇内软肉,睫毛促促眨几下,到底按捺住心间放肆调笑的恶趣。她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睡完就跑,妹妹真渣……” 曲惊意无奈,睨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 “唉……”女人长叹了口气,总算止了笑,她动了下腿,支着肘,托住下巴,“所以,你什么想法?” 曲惊意看着女人右手指尖挑玩发卷的动作。 “我比她大7岁。” “你不才28,不老。” “我们两家从前是邻里。” “那不挺好,邻家青梅,亲上加亲。” “她是我的病人。” 女人停住指间动作,她抬眼,看向曲惊意: “曾经。” “别枝曾经是你的病人。” “你只为别枝做了五个月的心理治疗。” 曲惊意垂眸。 “叩……叩……” 服务员推开厢门,开始上菜。 ………… 饭毕。 宁瑾之伸了伸懒腰,她拿过手机,点开,看了一眼。 “怎么,有事?”曲惊意看她皱眉。 “没……”女人指尖在手机屏上轻戳几下,收回,她向后推开椅子,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女人走出去。 曲惊意坐在厢内,静静地喝了口茶。 不多时,女人回来。看一眼腕表:十五点三十八分。站在门侧,她朝曲惊意招了招手,“等下你什么安排?” 曲惊意轻轻摇头,女人啧一声。 穿好外套,女人来到桌前拿起手机。她走过去两步,右手搭上曲惊意的左肩,施力按了按,力道并不重,却也让人不可忽略。 “总之,不管怎样,别让自己后悔。”宁瑾之拍拍她,慨叹一般的语气,像说给友人,也像说给自己,浅浅淡淡、轻轻柔柔地…… 心上被女人的话语拂过,曲惊意看向她,点一点头,微笑道:“我明白。” 女人走到门边,提起包,“走啦,回见。” 曲惊意目送女人窈窕的背影,蓬松的柔软的金粉色卷发如云如雾般飘逸,她笑:“路上注意安全。” 宁瑾之朝她摆摆手。 曲惊意收回目光,脊骨微弯,缓缓靠向椅背,厢内渐渐归于安静。 她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 ………… 庭院东南一侧,一颗苍劲嶙峋枫树峭立,树冠如云般舒展,虬枝盘曲,一树的枫叶被霜秋滋润透了,如火如荼地,映红了半片庭空。 曲惊意安静站在树下不远处。 女人翩翩挺立,左脚前伸,膝盖微弯,宝蓝色的羊毛大衣半敞,手插进大衣口袋。腰带未系,悬落于身侧,裾摆柔柔滑向女人小腿,衬出女人颀长、绰约身姿。她垂着眸,看院子里那潭清池。 “曲小姐……” 听见声音,曲惊意抬头,老板朝她这里款款走来。 “林老板。”曲惊意微笑,向对方点头致意,“感谢您今日招待。” “曲小姐客气。”老板笑回她一句,随她的方向看去那片池水,水里几条鱼飘游,鱼尾艳丽。“上次你们过来,还没它们呢,现在这样一看,有了鱼,这水也活了。” “是。”曲惊意笑。 “今天曲小姐是和朋友过来的啊,枝枝怎么没一起?”老板稍稍弯腰,自脚下拾起一枚红叶,举到眼前,轻轻旋着叶柄,光沿着叶片齿裂跳跃。 曲惊意视线自绚烂枫叶上收回,“枝枝她有事,就没一起来了。”她轻轻回道。 “啊,这样……”老板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下次你们再过来,我们应该会推出一席新宴。” 曲惊意好奇:“怎样的新宴?” 老板将红叶递给女人,眨眨眼:“下次就知道了。”卖了个关子。 曲惊意笑,伸手接过那枚红叶。 “不过,枝枝应该会喜欢的。”老板补了一句。 心念一动。看向端方温雅的女人,曲惊意微颔首,弯唇应道:“谢谢您,我会告诉枝枝的。” 女人将曲惊意送到门旁,她向女人道别,踏出门外。 一阵风吹过,檐下悬挂一串风铃晃动,清脆叮铃的声音滑入凉风里。 曲惊意顿足,她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女人立在门前,浅笑着问了一句。 曲惊意轻轻笑,“没事。”她再一次颔首,向女人致意,而后转身,离开。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她与二十岁的别枝,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下午十四点三十分,她坐在诊疗室内,准备接待这位第一次预约的来访者。 屋外,天凝冷而沉滞,仍是寒峭的空气里还蕴着团团的湿意潮闷。 她站起,走到沙发椅旁,一只玉瓷细口长颈瓶立在桌面。她微微弯腰,伸手,轻轻摆弄着自瓶口绽出的两根绿枝。 女孩敲开门,左手腕上系了根红绳,绳上串一只小小铃铛,踏过料峭的春寒,女孩朝她扬手,铃铛轻动,“叮铃叮铃……” “曲医生。” 她直起身,看向门外女孩。 “轰隆!!!” 春雷乍动…… 是惊蛰啊。 ………… 曲惊意坐进车里驾驶位,沉默许久。 末了,她还是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拨去电话,悠扬铃声自听筒传入耳里,她安静等待片刻。 电话被接通。 曲惊意眉眼弯起,她轻轻开口,声音似裹了玉的温质,“赵阿姨……” 可以 十八点五十六分,华灯初上。梅客路,一辆出租车匀而稳地行驶。 车内后排,别枝挺腰正坐,小腿稍朝前伸,膝盖微拢,两只手随意交迭搭在了腿间,左手拇指曲进掌里,指腹抵住右手手心,轻旋。 女孩微侧颈,霓虹灯下,城市的光影喧腾一一自她眼里闪过。 许久。 “可以放音乐吗?”前排司机突然出声征询。 左眼角神经抽跳一下。别枝敛目,两秒后,她睁开眼睛,眼尾漾红。女孩视线自右侧车窗收回,她看向后视镜,“请便。” 稍候。音乐前奏响起,是一首轻音乐,音量被调节得很合适。舒扬旋律缓缓流入车里,配合着车载香氛的淡雅花香,缭蕴出一团干净、柔和的情调,车内人安静裹入其中。 别枝一点点弯腰,将自己挪入车座靠背,身体放松,头微仰。女孩闭目,睫毛轻轻垂下。 出租车平稳驶过红灯,绿灯,巷口,车流…… 别枝咳了一声。 声音并不大,只是在清静的暗淡的车厢内过于突兀了。女孩眉心皱一下,眼睛仍是阖着。 不多时,车内温度渐渐升高。 别枝展一下颈,肩侧向枕背。 “枝枝……” 女孩沉进温暖而浓重的雾帐里,周遭一片空盈、渺茫。她抬手,想托住这点萤火似的声响。 “我要走了……” 为……为什么?女孩有些无措,手臂似压了千斤令她挣开不得,不!用力,用力,用力! 她、她得……她得…… “枝枝……”是女人远去的叹惜。 别!!! “女士……女士……” 别枝遽然醒来。 胸口促促起伏,她深呼吸、呼吸、呼吸、呼吸……终于平复。 女孩坐起身,睫毛颤动,“抱歉。” “没事。” 抽出左手,指腹似针扎般的刺痛,幻觉么?别枝垂眸,左手食指指尖抹去下眼睑一滴泪水。 解开安全带,别枝拿出手机,支付车费,她看一眼驾驶位,“谢谢。”打开车门,女孩右脚迈到地面,弯身下车,站定。 驾驶位女人透过车窗朝她微一颔首,出租车驶离。 夜色朦胧,小区道旁的路灯亮起,灯芒洒下,照不化冰凉、湿冷雾气。别枝打了个颤儿,她抬手,戴上卫衣兜帽。 踩着脚下淡淡的影子,别枝沿着路道款步走去。 ………… 曲惊意从浴室出来,头发擦得半干,发梢还滴着些细碎水珠,散在颈后。她看一眼时间:二十点十八分。 女人系好浴袍腰带,离开卧室。 家里地暖正开着,灯光明亮,室内温暖。 曲惊意坐到吧台椅里,右脚上抬,踩住了脚蹬,一段莹白秀润小腿自浴袍下摆呈出。女人腿骨自然地弓曲,肌肉线条优美。 拿过台面上的手机,点开,处理好工作消息,她顿两秒,而后点进置顶。曲惊意安静地瞧着对话框左端的小猫头像,凝视许久…… 她放下手机,指尖挑一下眼尾,右手伸出,取过旁边酒杯。玻璃杯中的酒液淡而薄,女人腕骨微动,红色酒液轻轻漾一下,她饮一口。 “叮……咚……”门铃声响! 曲惊意抬头,看向门处。 “叮……咚!” 女人眼波荡起涟漪。放下酒杯,她起身,一步一步,朝入户门走去。 曲惊意握上平滑而凉的把手,右手下抬,门被打开。她举目,看向来人。 女孩摘下兜帽,然后抬头,睫毛上缀一点寒白水雾,别枝拿着清凌凌的眼看她。 “曲惊意。”别枝这样叫她。 ………… 她将别枝引进室内,来到沙发处,别枝坐下。 曲惊意去到橱台,倒了一杯热水。她握着水杯走到女孩面前,弯腰,放下。 别枝未动。 曲惊意沉默。几秒后,她对别枝笑一下:“我去换一身衣服……”她看着女孩,声音柔润,“枝枝。” 女人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听着女人渐浅的脚步声,别枝抬眼,看向吧台上的玻璃杯。杯底还残留几丝酒液,杯旁立着一支酒,瓶中只余小半暗色液体。别枝眼眸闪一下。 曲惊意很快回来。 她坐到女孩左侧,两人之间隔两个抱枕,“枝枝……”她微侧颈,看着女孩垂下的软白脸颊,轻轻开口:“那天,你……” “我来拿钥匙。”女孩细声打断她。 曲惊意看着别枝,睫毛微颤,她收回视线。 身体倾向沙发左旁的圆桌,拿过六天前别枝丢在这儿的钥匙,金属的清脆“呤呤”声自她手里晃出。她敞开手心,伸出,就这样递给没看着她的别枝。 良久……女孩上身终于朝她这里转过来一点。 左手指骨自袖里展出,别枝慢慢伸出手,视线自脚下的地毯而一点点转左、向上、到女人衣角……她怔一下。别枝眼皮微阖,指尖掠过女人手心,她取回那串钥匙。 曲惊意皱眉。 直直寻向女孩,她握住女孩左手。别枝惊一下,钥匙掉进地毯,闷“叮”一声。 别枝还想用力抽出,她手腕一转,掌心与女孩贴合,指骨紧扣。两人之间的抱枕被挤掉,软哒哒地滚落在别枝脚边。 曲惊意低眉,她看进女孩眼睛,“怎么这么凉,嗯?” 她另一只左手也伸出,想去探女孩右手,被别枝躲开。曲惊意微顿,她收回,左手手心转而覆到握住的那只冰凉手背上,轻轻地抚揉。 “枝枝……” “枝枝……”女人尾音近乎疼切了。 别枝不说话。 曲惊意捏一下别枝的手腕,她放开女孩,起身,离开客厅。 别枝看着自己被女人松开的左手,眼睛眨一下。 不久,曲惊意回到女孩面前。将手中毛毯展开,她弯身,半跪着,仔仔细细严严密密地把别枝裹进毯里。然后她坐下,靠近,敞开怀,紧紧地、紧紧地搂住了女孩。 就这样安静地抱了许久、许久…… 直到怀里人轻动。 别枝自毯缝里伸出一根指,划上女人右边睡衣口袋,别枝的指尖与浅粉色的猫爪相触。曲惊意低头,她看着别枝手指在她衣服上的动作,下颌贴上女孩柔软的头发,蹭了一蹭。 别枝抬眸,看向她,“你告诉妈妈,你订了明天去Y国的机票。” 曲惊意看了看怀里女孩长而卷翘的睫毛,又看一看女孩微抿的干燥的唇角,她轻声道:“是后天。” “为什么?” 曲惊意想了想,她笑一下,是很清浅很温柔的笑,“因为……”她看向女孩:“如果你今天还不来找我,我明天要去找你啊。” 别枝眼睫垂下。 “我该回去了。”女孩自她怀里挣出,曲惊意看着空落落的两只手,她捻了捻手指,收回。 “枝枝,现在很晚了,今晚先留下好不好?”曲惊意温声诱劝:“家里一直有阿姨来定期打扫,你的房间很干净。”她语间顿一下,仍注视着女孩,“你之后,之后来家里也不需要再找家政,我已经和这里的家政公司……” 别枝眼睛望向她,曲惊意话停住。 女孩眼底一片水盈的哀伤。 “我送你,枝枝,我送你……”曲惊意轻轻阖目,她妥协道。 ………… 女人耐心地一圈圈地解下缠络在别枝身上的毯子,女孩身体慢慢展出。 寻向别枝拢在袖里的手指,触到女孩温热指尖,她轻轻捏一下。 别枝对她说谢谢,然后起身。 “枝枝……” 她坐在沙发上,凝望着别枝,别枝一双眼睛朝下,也端视着她。 少顷,别枝移开目光。她迈步,踏入地毯,离开…… 一步、两步……左脚突然被硌住! 别枝一下没站稳,身体整个趔趄要磕向桌台时,一双手臂用力拽住了她。她被拉回,与身后人一齐重重跌进沙发里,一声闷“咚”! 她想了起来——是钥匙。 女人右手护在她脑后,身体砸向靠背。 曲惊意敛眉,她缓一下,看向身下女孩:“没事吧,枝枝?” 别枝摇一摇头。女孩的眼蕴着清澄的柔软的光,如水一般地,如星一般地,静静地轻轻地注视着她。 曲惊意喘一声。 “枝枝……” 她偏头去亲女孩柔细的额发,急切的细密的亲吻紊而乱地落下…… 她胸口跳得要命,“枝枝,枝枝……”她亲女孩眼尾,亲女孩脸颊,“枝枝……”她亲向女孩嘴唇…… 别枝偏头。 曲惊意猛然惊醒!心重重掉下。 女人屏住呼吸,阖眼,轻轻咽一下喉咙,又咽了一下,“对不起……”她慢慢支起手臂,小心地一点点地退开女孩…… ——别枝右手攥住她睡衣的第四颗纽扣。 她定住。女孩转过脸看她,眼睛润而柔,很轻声地:“我有些感冒……” 别枝托住了她。 曲惊意心里似含了一块奶糖,云朵一样、花儿一样地,甜得她心尖都要化了。胸腔鼓鼓胀,肋骨颤得生疼。 她没办法了。 “没关系,没关系……枝枝”她去吻别枝的眉心,吻别枝的睫毛,“我想吻你,我想吻你……”吻别枝的眼睛…… 女人轻喘一下,她退开一点,心腔有力地震颤,看着别枝的眼睛,她用轻柔到极致声音:“我可以吗?” 别枝抬眸,被女人吻过的眼睛盈着雾一般,左手抚上女人柔软的睡衣绒领,她抓住,“姐姐……”别枝叫她——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别枝最后一个音节送入女人唇齿里。 奖励 客厅中央,原木桌台下落了一只墨绿小方形抱枕,右前两步,又有两只橘色圆枕滚落,圆枕的旁边,有枚鹿形银色钥匙扣掉入云灰地毯里。 再向前一点,暖白软包的沙发右角斜挂着一条米咖色毛毯,只是毯面大部分都坠到了沙发脚下的地毯上,只余了一块浅边条纹被女孩压在左肩下。 沙发上,两道女影交缠。 许久…… 女人微微喘息,稍退开了一点女孩,别枝吟一声,急急抬臂倾身追吻,身下暖毯彻底滑下沙发,一团云落入地上。 曲惊意身体半俯,左手环住身下女孩,右臂撑向女孩肩旁,捧着女孩温烫的脸颊,她绵绵密密地吻着别枝。 微张唇,女孩湿热的舌尖滑入她的吻里。别枝抵出舌,女孩的亲吻柔软、香甜,勾着她缠绵。 她压下身,更紧地贴近别枝,吻有些急切了。 女人左手抚上女孩细薄的脊背,手指缓缓向下游移,隔着橘色卫衣,她柔柔抚摸着女孩的腰线。别枝难耐地扭一下,却是将身体更近地送到她怀里。 她仍吻着女孩,舌尖划过女孩口腔齿列,含住女孩甜软的舌,轻轻舔吮,身体里细密的电流激起,绵切情潮自舌齿吞下,蔓延,心底烧成一片。 不够……不够…… 她喘息着,别枝的卫衣被揉乱了,她带了些迫切地、急躁地,手指挑起女孩衣摆。 触上女孩袒裸温热的腰肢,别枝兀地瑟缩一下,牙齿磕上她舌尖,疼意还未起,女孩紧环着她颈的手臂更用力了些,挺腰附到她掌里,湿烫的舌小心地舔舐她。 她被别枝烫得一跳,突然想起什么,手忙忙拉下女孩卫衣,指尖退回,暖热掌心覆到衣外,顺着腰身纹理,细细揉摩。 她吻着别枝,喉头滚动一下,右手上抬滑入女孩额发,拇指摩挲着女孩眉骨,她轻轻吻咬女孩唇瓣,一点点地安慰着退开。 别枝还阖着眼皮,唇里泄出一声嘤咛,女孩支起身子去缠她。她轻喘一下,低头,又碰了碰别枝的唇,“乖……乖……”她柔声哄慰着女孩。 女孩唇瓣被吻得娇润,张唇去吟,一丝涎液流出,染湿唇角。 别枝睁开眸,一双眼漾着红,润润地、湿漉漉地、无措地去寻她。 曲惊意心脏都要被女孩的目光烫化了。她忍不住喘息,俯下身,吻掉女孩唇角那丝惹人的晶莹。别枝急巴巴偏唇,还要吻。 她避开。 不待女孩委屈,她便轻轻抚上女孩的头发,湿热的吻烙向女孩侧颈。“枝枝、枝枝……”温而雅的气息流下,吻克制地朝上游移,到女孩红嫩耳垂,她轻咬一下,别枝战栗。 “乖,”她哑着声线,柔柔地附到女孩耳边,“想要去你房间还是去我房间?” ………… 还是到了女人房间—— 曲惊意紧搂着别枝,女孩攀上她颈,两人踩在温暖的地板上,一路跌撞地,抱着、缠着、吻着…… 曲惊意背靠向卧室门,别枝右手紧贴女人腰侧急急去寻门把,门被打开,她们跌进去。 别枝偎进女人怀中,她胡乱地亲吻女人颈侧,手臂环住女人,用力,一齐倒进雾蓝色的床里。 柔软光滑的被料陷进一片,曲惊意轻喘着撑起身体,她退开女孩。 “唔……”别枝去拽她。 “宝贝,嗯……”曲惊意低吟,“别急……别急。”她亲女孩湿润的眼睛,“乖,我把空调打开。”她温声解释。 别枝脸热了,更热了。卧室的暖光照下,浅色阴影投进被面。女孩微微后仰,靠上光线,露出一段柔细的颈,她眨一眨眼睛,安静松开攥住女人衣角的手指。 这样的别枝—— 曲惊意额角忽地抽跳,她闭眼,喉骨克制滚动,低头,咬上别枝嘴唇,只一下,她迅速起身,雾润的卷发随之凌乱地飘在颈后。 到卧室边柜,她径直拉开第二层抽屉去找空调遥控器,手砸了一下柜壁,柜顶一张艺术框倾倒,她没抬眼。 终于找到,白玉的指背红了一片,她手指捏住,转身离开。 边柜静静开出一角抽屉。 打开空调,准确调控好温度,遥控器丢到床头,她弯膝跪向床边,张开手,女孩一下跳入她怀里——她捞回别枝。 别枝去扯衣服—— 她阖着眼,一边热切地吻着女人脸颊、嘴唇、下巴,一边胡乱地去扯自己衣服。她急得很,身体却是发软的,脑子被一股股涌起的欲潮燎得浑沌。 “呜……”扯、扯不开,扯不开…… “姐姐……姐姐……”别枝颊边飞红,烧到了眼尾,卫衣被扯得卷皱了,呈出一截细白的腰肢,如渴水的鱼,她扭着、喘息着,不知所措地去抱女人,她醺着眼皮,迷乱地、委屈地叫人。 曲惊意左手伸进女孩卷起的卫衣,揽住女孩纤细的脊骨柔柔抚摸,右手去捧女孩的脸颊,“宝贝……宝贝。”她含着别枝的唇瓣,叹息般地亲吻。 别枝的焦躁在女人的抚慰里渐渐平复了。她慢慢睁开眼睛,眸底一片潋滟的水光,睫毛眨了眨,她凝眸,看向女人。而后靠近,伸出舌尖,别枝小心地舔去女人嘴唇被她咬出来的一道血痕。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枝枝,没关系的……”她轻轻贴向女孩额头,碰了一碰。 右手勾勒女孩面颊,缓慢地下移,到女孩腰窝,她握起被女孩揉得皱巴巴的衣角,上推…… 女孩安静地瞧着她,随着她的动作展臂,她两手卷着衣摆一抬,卫衣被摘出,落到床下。 她靠在床头,女孩跪坐在她身上。 她左手搂着别枝,一个一个的吻落在别枝颈上、肩上…… 右手抚上别枝温热腰腹,手指触到女孩牛仔裤中间滑而凉的纽扣,指尖一动,“叮——”她解开那枚纽扣。 金属拉链被一点一点拉开的声音挤入两人缝隙,她轻轻地看着别枝。 别枝抬眸,贴近她,吻上她下巴。 抬臀、抻腿,牛仔裤被踢下。 别枝暖热的柔嫩的身体蹭向她,她双手抱着女孩,低头去亲女孩那把俏而棱锁骨,滑向白细的内衣肩带,牙齿咬住一点,朝上扯了一点点,女人舌尖舔上那抹肩带下的莹润肌肤。 她用着吻,款款解下女孩的内衣…… 被拢住的莹白胸乳露出,曲惊意沉默地看着女孩胸口可爱的娇嫩的起伏,身上人的馨香丝丝柔柔裹满了她。 她垂眸,衔上女孩小巧的粉润的乳珠,别枝喘一声。 女孩仰颈,两只裸细的手臂紧搂着她,胸乳却是更多地送进她嘴里。“嗯,嗯……”别枝扭着腰,急不可耐地往她身体里钻。 曲惊意轻笑一声,口里还含着女孩的乳,随着这声笑,舌尖吮旋着乳果,鼻腔气息洒向白嫩乳肉,激得别枝又是一瑟。 轻轻啄吻一下女孩挺立起来的嫩红乳粒,她退开点儿,看着女孩白皙乳肉上水色淋漓,她喉骨轻动,抬眸,拉下女孩搭在她颈上的手,握着女孩的指覆到自己睡衣领口下的第一颗纽扣。 她深深地看进女孩眼底,又笑一声:“枝枝……你是想让姐姐自己脱掉衣服么,嗯?” 别枝抖着手指,认真地、一颗一颗地解开女人睡衣纽扣。 曲惊意温而润的目光瞧着她,右手轻轻抚着女孩的发,似是鼓励,又似是无言的安慰…… 女孩解下她最后一颗纽扣,衣衫半敞,女人的白皙胸口、紧致腰腹,半露。 别枝抬眼看她,她对女孩笑,展肩,睡衣滑下,清癯而柔媚的女体彻底曝出。 “宝贝。”她拉过女孩,带着别枝的手抚向自己胸骨,沿着肌理,缓慢地,朝下游走,到腹——她引着女孩的指,一点一点挑开睡裤腰口。别枝灼烫的指尖触上她薄薄的髋骨肌肤。 “还有,枝枝……”她轻呵,诱惑着女孩摘下禁果。 ………… 女人全般呈裸,柔润的秀逸的黑色卷发随意地散开,几绺发丝搭在白皙胸口。她倾身,如妖如雾似地攀向女孩,撩了点眼皮—— “枝枝,姐姐美吗?” “……美!”别枝颤着腔儿,女孩潮润的眸子只盈她一个,眼尾绯红。 “谢谢。” 细白手指捏过女孩下巴,她吻上别枝,一下,退回,曲惊意闷笑:“好乖,奖励。” 她握上别枝右手,自细瘦的腕骨吻到手背,咬着女孩的指,舌尖裹住,轻轻地吮舔。 别枝指根发麻,“姐、姐姐……”女孩望向她,耐不住地,颤声唤她。 她张唇,女孩手指滑出,粉嫩指尖点上清亮的水光。她微歪点头,轻笑:“会吗,枝枝?” 别枝指根抖了一下,她愣愣地注视着女人,呆呆地、迟疑地摇了摇头。 曲惊意忍不住笑,她看着别枝,很温柔地:“自慰过吗?” 闻言,女孩眸光荡一下,她垂下眼,点一点头。 女人挺身抱住她,柔软的赤裸的身体紧紧与女孩相贴。她抚弄着女孩巧致的腰窝,舔咬着女孩薄而红耳垂,女人湿热的暧昧的气息烫进别枝心底—— “枝枝,你能对自己做的,不能对自己做的,都可以——在我身上做。” 别枝蓦然一抖。 女人被扑倒!身上女孩咬住她乳尖儿,她栽进枕头里,闷哼一声。 女孩不待停留,径直滑下身体钻进被子里,不打招呼地直接含住了她最敏感的那一点! “嗯——”她猛地咬住唇,额角跳了跳,缓缓吐出一口沉气,总算没狼狈放声。左手滑进被里,她去寻埋在她腿心的女孩,指骨曲起,带了些难耐地、压抑地,按揉着身下女孩柔软头发。 女人眼尾蹙一点儿,生了细汗的颈半仰,看向卧室吊顶暖光,感受着女孩舌尖的柔滑、炽烫,她闭上眼睛,带了点儿笑意地、沉沉地叹息:好狡猾啊,枝枝…… 女孩温软的唇舌裹住她,舌尖细细地舔着敏感的肿胀的阴蒂,又吸又吮,舌面摩擦着敏感点,身体里细密的电流自腿心涌起流向四肢百骸。 有些难捱了。 她手指青筋绷起,轻轻推了一下别枝的脑袋。女孩唇微退离,温热的甜蜜的呼吸喷在女人淋漓阴户,她下腹一抽,穴口翕动,又涌了一股清液,腿膝微拢,别枝兀地按住她腿根,再度埋下,舔上穴处。 “……唔!”她右手紧紧抓住枕头,侧颈,垂首,齿关难以抑制地衔住腕骨薄薄的一层皮肉,磨在齿下,细碎地碾咬。 别枝寻向她左手,指骨缠扣,手心的湿润、滚烫碎糅,似要透过皮肤深深地印进掌骨。 蜜液被女孩用舌头卷吸进嘴里,别枝顺着穴口,往上,绕着旋地去舔、去吸、去咬,舌尖覆上阴蒂,顶弄含吮…… 欲潮层层迭迭地拍进脑子里,曲惊意阖着眼皮,眼角被别枝给予的密密麻麻的快感逼出一点水意。 快感层层堆迭,口里愈发渴燥,眉愈蹙愈深,女人耐不了地启唇,轻吟泄出…… 别枝嘴唇裹满她,牙齿磨咬,舌尖飞快地舔弄着、刮擦着、刺激着!她带了些迷乱地、急切地,随女孩唇舌动作晃着腰、摆着臀……直到女孩突地用力吸一口—— “唔嗯……”她脊骨猛地一颤!眼前一片白光炸开,女人重重跌下,别枝接住她。 山雨 曲惊意右手虚虚地搭着眼,她半张着唇,喉头滚动一下,再滚动一下,胸口剧烈的起伏慢慢平复。 女孩钻了出来,还握着她左手,爬到她身前,呼吸洒向她的颈侧,酥酥麻麻的。 她轻嘘一口气,右手松力,掀开湿烫的眼皮看向怀里女孩——别枝唇瓣一片亮晶晶的淫靡。 她搂住别枝,轻掐一把别枝的下巴,偏头吻掉女孩唇上水迹。 女人翻身,换别枝躺在了床下。 她敛了点眼尾,凝眸,细细地、一寸寸地端量着身下的别枝。 别枝安静地、乖顺地盈着眸。 待她仔细地瞧完,女孩眨了眨眼睛,“姐姐……”别枝娇声唤她,伸出手臂,要她抱。 曲惊意笑一下,接过别枝的左手,她俯身,吻上女孩细瘦的腕,牙齿衔上别枝腕上挂着的一根素色头绳,咬住,取下。 女人双手拈起落在胸前的发丝,并着颈后飘散的卷发,一起拢住,慢条斯理地绾了一个髻。 覆了薄汗的、细润的、优雅的颈完全呈出。她撑在女孩身前,展臂去够床头,纤美的肌骨线条显出。 打开置物柜,她勾出一盒指套。 “枝枝”,她俯身去吻女孩额角,缓缓撕开铝膜包装。 “枝枝”,她取出一个又一个指套,慢慢套入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 “枝枝”,她吻女孩的唇,齿尖含住女孩唇瓣,细细磨咬,温柔拉下女孩攀在她颈侧的手—— 用力,翻过别枝,压上女孩光裸脊背。 “枝枝……”女人轻柔的吻落向别枝清瘦胛骨,“别叫。” 山雨欲来,蝴蝶振翅。 ………… 顶开女孩腿心,隔着濡湿的内裤,曲惊意弯膝缓缓磨着女孩饱满鼓胀的阴户。左手穿过女孩肩窝捏弄柔腻的乳儿,右手若有若无地撩着女孩后背裸露肌肤,一点点滑下,到战栗的尾骨。 她兀自随意地揉着女孩腰窝,几下,手臂猝然横过女孩胯骨,掌指按进女孩湿嫩私处。别枝腿根轻抖。 手指伸进内裤,她拂上别枝阴阜,梳搓两下女孩潮软阴毛,指甲顺着女孩湿润的私缝儿轻轻滑过,挑开阴唇,曲惊意准确无误地覆上女孩娇嫩而敏感阴核,指尖搓住,揉弄。 “唔……”别枝埋首,死死咬住枕头。 女人垂着眸,温煦、和缓的吻一个一个地落在别枝肩侧、脊骨。 左手掌心覆上女孩滑腻乳肉,手指捏着女孩俏嫩嫩的奶尖儿来回拨弄,右手指尖抚弄着身下女孩颤巍巍挺起的湿滑肿胀阴核,打着圈儿地,轻捻、揉摩。 女孩埋进枕头里,颈骨深弯,极轻地,泄出一声嘤咛,私处液体流出黏湿她整个手掌。 湿透的内裤松松垮垮地滑缀在女孩耻骨,她抽出手指,没给脱掉。摸到女孩挺翘后臀,指尖挑起女孩右边裤口,手指细细搓揉,一点点卷拢,拨向左侧臀瓣。女孩大片嫩白臀肉露出,淋漓水穴翕动。 曲惊意覆上女孩,吻着女孩潮烫的侧颈,手指轻捏女孩臀肉,沿着臀缝滑下,指尖触上女孩穴口,只轻轻一碰,就被陷进半个指节,湿软柔腻。 额角重重跳了一跳,女人呼吸渐沉,她垂下眼,指尖不容挽留地抽离。 “呜……”女孩细白手指撕住枕头,哼泣一声。 而后腰肢拱起,挺臀,发了急地、火燎地、热切地、劲烈地,蹭她、撞她——渴求着她! 女人伏身,齿尖轻轻咬住别枝颈侧的一层皮肉,手指抵出,送入。 “……呜嗯!”女孩深深垂首,白皙脊骨弓出极漂亮的弧度。 ………… 别枝眼睛埋入雾蓝色的枕头里,潮皙胸口被女人压在雾蓝色的床单里,赤裸后身被女人裹进雾蓝色的被子里。身下女人手指的顶弄、揉搓、碾磨,将过了电的快感一迭迭地拍进她脑子里,身体灼烫。 女孩眼底一片洇红,视线涣散了。恍恍惚惚中,朦朦胧胧里,她忘记了女人的叮嘱。女孩张开唇,湿淋淋枕面自嘴里脱出,齿关松下,却泄不出呻吟。 她如一条濒死的鱼,溺进了海里。 女人抵住女孩全身上下所有的敏感点,动作越来越快,愈来愈重…… 鱼尾抵不过浪潮击打,她、她要化掉了。 胸口紊乱剧烈地跳动,身体痉挛,近乎失重,女孩张嘴,促促地,她、她得、她得喘、喘、喘、她—— “……嗯啊!”女人蓦地覆身翻过她。 她落下。 掌控着她的女人,解救了她。 …… “为什么哭?”曲惊意拨开女孩颈边黏湿的发丝,手指轻轻拂过女孩流泪的眼睛,问道。 “因、因为你,呜……”别枝的泪一颗一颗滚出,她哭泣着,“因为你、因为喜欢你,姐姐……” 曲惊意安静看着这样的别枝,右手伸出,她轻轻盖上女孩眼睛。 女孩的泪烫进她手心,她俯身,一点一点吻去别枝脸颊流碎的泪水。 …… 她揽起女孩,将床边抱枕立向床头,拉过被子裹住女孩裸露后身。将别枝双腿打开搭在自己臀后,女人倾身,腿心弯开,覆上女孩私处。她紧紧地抱着别枝,胸乳相贴,阴户相触。 缓缓将别枝抵向床头,女人摆腰、律动…… “嘶呃……”女孩仰颈,喘一声。 缓过。别枝垂下通红的湿润的眸,看向她;抬起手臂,紧紧地攀住她;低下腰肢,殷殷地呈向她…… 随她的动作,一起动作。 细腻、炽烫、湿滑、柔软…… 绵密的、极致的、铺天盖地的快感涌起蔓延。 “呜——”别枝难耐地埋进女人颈里,呜咽被女人撞得支离破碎。 逼人的快慰在身体里乱窜,脑子都要被烧化了,真的、真的要化了……呜、受不住、受不住了!女孩发着烫,迷迷糊糊地,昏着脑袋,起身,想稍稍退离开—— 被女人扣回,又是一撞。 “呃啊——” “姐姐!”女孩哭泣着,喷出水来。 女人难以自抑地,阖眸,最后一顶! “嗯——”紧紧箍住女孩,闷哼。 右手抚在女孩脑后,沉沉喘息,曲惊意阖着眼皮,偏头,吻向女孩汗湿的发—— “我在……” ………… 换好床单被罩,将床下的一团狼藉都收拾干净后,曲惊意看一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六分。 这么晚了啊,女人耳根染了点薄红。 从衣柜里另拿出一套睡衣,放在床边,她回到浴室。 女孩安静地躺坐在浴缸里。 曲惊意拿了条浴巾,去到女孩身边。别枝看向她,眨一眨眼,自浴缸里抽出两条湿淋淋手臂,朝她张开。她笑一下,弯身,抱上别枝,裹住女孩水湿的赤裸的身体,将女孩带回卧室。 把别枝窝进被子里,她拿过床边睡衣递给女孩。别枝看一眼,又去瞧她:“姐姐,你的。” “嗯,所以,不要穿吗?” 别枝伸手,接来。 曲惊意闷笑一声。摘下女孩头上的干发帽,手指插进女孩湿润的发间,抚了抚,她起身。 拿了吹风机回来时,别枝已经穿好她的睡衣,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她走来。 插好电,她坐在床边,拢过别枝,打开吹风机,她仔细地挑着女孩乌润长发,一点点地吹干。 别枝靠在她怀里,手指捏着她衣角,女孩清甜温软的气息盈盈地流进她周身。 一室安谧。 揉了揉女孩柔软温热的发顶,她关掉吹风机。别枝欲睡。 “枝枝,等一下,再等一下就睡,好么?”她附到女孩耳边,温声哄道。 别枝睁开眸,看向她,点一点头。 她放下女孩,取过吹风机,离开。 很快,女人回来,手里握着一杯水。别枝又掀了点眼皮,嗯、不是、不是水。 “枝枝,喝一杯感冒冲剂,我们再睡,嗯?” 别枝伸出手,接上,捏住杯壁的指尖微烫。她看一看女人,垂眸,张唇,咬住杯口,淡黄色汤药一点点润湿女孩唇瓣。 曲惊意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女孩手指托住杯底,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药。 “枝枝……要喂吗?” 被杯里温烫水雾盈住的睫毛颤了一下,别枝抬眸。 女人取过别枝手里还盛着大半液体的玻璃杯,仰颈抿一口,捏过别枝下巴,覆唇,渡过去。 甘苦味道在口腔蔓延,女人舔一下她的舌尖,退回。 曲惊意指尖抚上女孩唇角水渍,一点点抹去。女人轻笑一声,看着别枝眼睛,重将杯子递过去,“只喂一口,剩下的要自己喝完。” 别枝眨了眨睫毛,接过,一口、两口、三口……全部喝掉。 曲惊意弯唇,去接别枝手中的空杯,放到床边柜。 “姐姐……我是不是很乖?” “……嗯?”曲惊意没反应过来,什、什么意思? 别枝盯着她,视线掠向那只空掉的玻璃杯,又看回她。 啊,原来是说喝药,她笑,去摸女孩脸颊,“嗯,很乖。” 别枝手指拽住她,攀身,“所以要有奖励……”女孩寻她唇瓣,吻住。 应许 别枝睁开眼睛的时候,飘窗外的阳光正透过纱帘洒了人满身,清清亮亮的。 她定了一会儿,而后抽出被里的右手,伸到曲惊意眼前,指头拢在一起,投出一点柔软的阴影,挡去了落在女人脸上的一缕金线。 别枝眨一眨眼睫,静静地看着仍在安睡的女人。 从窗帘滤过的清光铺在海藻绿提花床面上,淡金轻轻流淌。 半晌,床影微晃。 女人紧了紧圈在别枝腰上的手臂,冷不防将人朝怀里拉了一把,别枝指尖触到女人眉骨,她小心移开。 床上女人似有所觉,缓缓垂首,下巴微微蹭动,贴上怀里人温热额头。 眉眼轻动,曲惊意慢慢醒来。 沐在跳跃的阳光之下,稍眯了些眼皮,缓了一刻,女人意识渐渐回笼。她看向怀里的别枝,轻轻眨了眨睫毛,自被里抽出左手,手指抚上女孩脸颊,“笑什么?”曲惊意也忍不住弯唇,声音轻哑道。 别枝专注的目光仍瞧着她,闻言,唇角抿一下,一个很浅的笑窝显了出来。女孩摇了摇头,身体轻轻朝她贴得更紧了些。 曲惊意眼尾敛拢,含住了眼睛里要满出来的笑。她搂着别枝,转头看一眼时间:十点二十三分。 抚了抚女孩的头发,“枝枝,还想睡吗?”埋在她颈里的别枝摇一摇头,发丝拂过脸颊,女孩温软的气息扑上脖颈,有一点轻痒。她垂下眼,蹭一蹭女孩脑袋,“那我们起床,好不好?”别枝微顿,而后点点头,拽着她衣角的手却更用力了些。 曲惊意哑然,低头闷笑。不由得,心内就发出一声很温柔的喟叹,她滑下身体,双臂圈拢,也更用力地抱紧了别枝。 …… 十一点,两人终于从床上起了来。 别枝跟着她,到浴室,两人一起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洗脸、护肤……一切完成。她们交换了一个带着冰薄荷味道的轻吻。 “想吃什么,嗯?”曲惊意挽着女孩的袖子,是她的白色毛衣,套在别枝身上就略有些长了。两边都卷到腕口,瞧着方便许多,她放下女孩的手,抬眸,看别枝眼睛。 别枝想了想,摇摇头。 曲惊意笑,不知道想吃什么啊。她揉了揉女孩头发,“那就等一等,我看着去做,好吗?”别枝点点头。 两人从卧室出去。 别枝挨个拾起地毯上滚落的抱枕,一一拍打两下,放到沙发原处。把毛毯捡起来迭好,她想了想,也放到了沙发上。然后她弯身,右手手指捏住落在地毯里的那枚钥匙扣,握在手心,质感冰凉。 别枝坐下,看着手里的钥匙,掌心收拢,金属尖头刺入皮肤。她闭上眼睛,痛感尖锐,绵延…… 少时,别枝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看一眼手心,她放下钥匙。 目光寻向厨台边女人的身影,她定定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女人转身朝她走来。别枝坐正。 曲惊意端着一盘洗好的圣女果,到别枝身边,她放下,“饿了吗?”女孩轻轻摇头,她笑了笑,自盘子里捏一颗红果,喂进别枝嘴里,“再等一下,就好。” 别枝右颊微鼓,她咬破那颗果子,番茄汁液润湿唇瓣,轻嚼,而后一顿——女人沾着水滴的微凉的手指触上她嘴角,轻捻,离开,别枝抬眼,女人淡粉的指尖点上一粒黄色果籽。 “不要多吃。”曲惊意轻笑,转身回到厨台。别枝垂下睫毛,细细地咀嚼嘴里的果实。 …… 曲惊意揭下砂锅盖,放到台边,粥香漫溢。调至小火,捏了两块冰糖丢进粥里,女人右手执勺,伸到锅中绕着旋儿慢慢地搅动…… 十五分钟后,关火,小米红豆粥熬得香黏软糯。 别枝从洗衣房搭好衣物出来时,曲惊意正在摆盘。她走过去,曲惊意朝她笑一声:“吃饭了。” 洗手,自柜里拿出碗筷,走到餐桌旁,放下,一一布好后,别枝回到女人身边。 曲惊意将砂锅粥端向餐桌,别枝也端着两盘菜跟过去,摆好,女人又返回厨台端另一道。 别枝站在桌边,看女人走来,她拉开椅子,坐下,曲惊意放下最后一道菜,坐到女孩对面。 揭开砂锅粥盖,粥香和着热气登时扑鼻。 曲惊意取一只碗,小心盛粥,缭缭热雾也映得女人动作蕴了些温暖的意味。她将盛好的粥递给对面女孩,别枝看着她,接过,软声道:“谢谢。” 曲惊意看女孩搭在白玉碗边的手指,笑:“不客气。”另取了一只碗,也给自己盛好,她去看别枝,弯唇:“好啦。” “可以吗?”别枝捏着勺子,喝了口粥,听见女人轻声问道,她抬眸,看着女人眼睛,点一点头。曲惊意笑,拿起筷子,夹菜。 两人对坐,桌上三道菜:玻璃碗里拌了道紫甘蓝,又烧了块豆腐,炖了一份番茄牛肉煲。桌台边“磕”的一声——哦,还煮了三个鸡蛋。 曲惊意仔细地剥着蛋壳,到头的尾端,她留了一点,伸手递给别枝,女孩看她。 “要放进碗里吗?” 别枝摇摇头,放下筷子,右手接过,手指托着余留的那点蛋壳,一口一口地,吃掉了女人递来的剥好的鸡蛋。 女孩伸手,从碗里另拿出一颗还余有烫意的鸡蛋,也仔细地剥好,留了一点蛋壳,“姐姐……”她递给曲惊意。 女人不禁轻轻笑,接过来,“谢谢。” 别枝碗里的粥吃完时,曲惊意看见,把筷子放下,“还要吗?”女孩看着她,睫毛眨一下,点了点头,捏出勺子,左手捧了自己的碗递给她。 曲惊意于是笑,接过,又盛了一碗给她。 “那鸡蛋呢?”正喝着粥的别枝顿了一下。女孩放下碗,看了看她滚着鸡蛋的手指,睫毛又眨了眨。 别枝抬眼去望她,点一点头,右手轻轻搭向台边,等她动作。 ………… 饭毕,两人一起站在水池边,慢慢地洗碗…… 一切收拾好,别枝擦干手,坐在沙发上,看女人走去房间,她垂下眼,安静地捏着自己手腕。 曲惊意回到客厅,手里握着一支护手霜。走到沙发处,她弯身,坐到女孩身边,拧开手霜旋盖抵到自己手背,手指微用力,挤出霜膏。她合上霜盖,将手霜放到一边,抬眼,朝别枝笑一下,拉过女孩的手用染有霜膏手背蹭住,分去了手霜。 裹着别枝的手,女人细细地揉抹,淡淡的清香渐渐化入两人指间…… 又捏了一下女孩细润手指,她放开,去看别枝,女人眼睛弯起,“枝……” “姐姐明天什么时候走?”曲惊意笑顿住。 别枝眼睛瞧着她,杏眸盈着清澄的光,平静问道。 “……下午一点半的航班。” 女孩垂眸。 稍缓,曲惊意伸手揉女孩头发,她抿唇,还是对别枝笑了笑:“枝枝,等我一下。”女人起身离开。 不多时,曲惊意回来。 “枝枝……”她去寻女孩右手,“这是我的护照和签证。” 曲惊意将证件放进别枝手里,“如果……” 她仔细、小心地注视着女孩,声音放得低而柔,一字一句,认真道:“如果你不要我离开,那我把证件交给你,你帮我保管,好不好?” 别枝默然,看着女人递来的证件,许久…… 女孩手指轻动,揭开护照内页,细细地瞧了好一会儿资料页里女人的照片。 指尖划过照片上女人微笑面颊,别枝睫毛颤动,她合上护照,递回—— “明天我去送你,姐姐。”别枝这样宣告。 曲惊意阖眸,喉骨涩疼,她笑:“好。” 潮湿 淋浴间水雾氤氲、缭绕,女人站在花洒下,热水浸透了身体,浴室暖光柔和,为白皙的女体裹了层朦胧水色。 水线急密,哗哗…… 流水滑过女人下巴砸到地面,开出一朵又一朵水花。 在一片雨幕里,曲惊意睁开眼睛,睫毛水粒颤颤。女人缓缓嘘一口气,右手穿过水幔,沾透了水的白玉手指按上银色调节器,指骨轻动,水流平下。 她垂下眼,指尖摸上右手腕上湿深的素色头绳,稍顿,女人仰首,拢了颈后乌湿的发丝挽起。 取过一团沐浴露,女人细细地起出泡沫,一点点地抹至全身,手指揉向覆了泡沫的侧颈,轻轻按摩…… 少顷,女人重新打开花洒,冲洗身上泡沫。 要关水时,一道不属于她的动静响入浴室,曲惊意指尖一顿。 她转身—— 隔着迷濛的水雾,别枝裸着身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女孩抬脚,跨过挡水条,踏着水迹,到她身前,别枝睫毛颤一下,女孩被打湿。 “枝、枝枝……”曲惊意不自觉朝后退半步,离出水下,女孩裸着脚,朝她迈一步,进到了水下。雪白颈肩黏着湿透青丝,别枝扬起脸,透过浩渺烟波,“我想在你这里洗。”女孩的声音落向曲惊意。 她指尖一抖。 女人垂睫,身体向右挪了挪,“想泡澡吗,我去帮你放水好不好?”看着女孩踩在水面白净的脚背,曲惊意轻声问道。 女孩手指勾住她,“想……” 她稍稍抬眸,轻轻握了握女孩湿润的手腕,放开,走出淋浴间…… “姐姐要和我一起泡么?” 脚步一滞—— 发梢水滴坠入颈里,她垂眼,“……好。” 别枝站在水下,热水温缓流过身体每一寸。 她举出左手,手指触上光凉隔断浴屏,指尖印上玻璃水滴,一点点滑下,抹出一道水迹。别枝安静地看着浴缸边,女人动作。 …… 白雾腾起,热水流进浴缸,曲惊意收回手,她朝淋浴间看一眼,玉立在袅袅水雾里的女孩,亭亭而娇娆。 女人睫毛微颤,她收回视线,缓步走去。 回到淋浴间,她站在别枝面前,抬眸,女孩被热水暖过的肌肤盈着淡淡的粉,温玉一般。她微微低头,看着女孩眼睛,轻轻笑了笑:“正在放水,要等一等,我先帮你洗头发好吗?” 别枝瞧着她,睫毛眨了眨,点一点头,女孩转身,将晕了水的白皙而清瘦脊背呈向她。 曲惊意垂眼,抚上女孩湿软头发,手指插进发间,轻轻理了理。 将置物架上的洗发水挤入掌心,起泡,曲惊意双手覆上女孩头发,指尖压进发丝,慢慢揉搓,白色泡沫渐渐溢出…… 指腹轻轻按摩女孩头皮,几分钟后,“枝枝,闭眼……”女人声音轻柔。 摘下手持花洒,细水流出,她仔细冲洗女孩头发。 又取护发素,涂抹,按摩,冲掉。 头发洗干净后,她关水,挂回花洒,抚了抚女孩肩膀。别枝转过身,眨一眨眼,女孩眸光温澄,“谢谢姐姐。” 她笑一下,捏了捏别枝手指,要放开时,女孩拽住她—— 白皙胸乳贴紧她胸口,她僵住。 女孩湿嫩乳尖蹭她。 眉尾一跳,女人闭目。 放轻呼吸,“枝枝,你、你先洗澡……”曲惊意去拉女孩环在她腰的裸湿手臂,“等你、等你洗完,我们出去、出去再——” “不可以在这里么?”女孩舌尖舔上她颈,她抽气。 “可姐姐说好想这样做……” “什、什么?”女人声线轻颤,“枝枝,我、我在哪里讲……” “梦里……” 又吮了一下,女孩退开,轻轻歪头,微抿唇,舔去嘴角水滴,抬眸,露出一点笑,望她眼睛—— “我的梦里。” 女孩右膝顶进她腿间,缓缓勾开,右脚挨向她左脚脚踝,朝前带了点儿。 别枝潮嫩下体蹭上她左腿,“姐姐把我抵在玻璃上,”女孩款款摆臀,磨着,攀她耳边,“嗯,绑着我的手,亲我,说,想要这样做……” 湿润私缝蹭开,两片阴唇贴覆,脆弱花蒂露出了尖,盈盈地磨撞。 腿上水意浸染,不是水,女孩还在舔她耳垂,喘息。 她阖眸,捻了捻指尖,退开别枝,女人打开顶喷,细水兜头浇下,她调整花洒角度。 潮雾弥漫,显出女人模样,晦暗不明。 “你喜欢吗?”曲惊意轻道。 别枝下颌一串水滴碎落,笑: “喜欢……” 她一把搂过女孩掐着下巴吻上。 ………… 别枝被女人扣住脆弱后颈,仰着头承受女人的吻,太、太深了…… 女人舌尖轻而易举撬开她齿关——唔,不,她根本不会抵抗的。 扫过湿热口腔上颚,舔舐,女人裹着她舌,吸吮,搅动,舌尖勾缠,津液交换,唇齿间水声啧啧。女人额发水珠滴落她眼皮,水意溅破,流下,到嘴角,被女人卷到她们吻里。 女人吻得急重,偏扣在她颈后左手还捏住薄薄皮肉抚弄,右手覆在胸乳,两指捻着她乳尖搓揉,腿膝顶入她阴户打着圈狠磨,没给她一丝喘息余地。 身体哪里都黏满了水,电流酥酥麻麻敲过肌骨每一寸,她几乎要抑制不住颤抖…… 舌根都被吮得发疼,呼吸、呼吸不上了。别枝眼角漫上缺氧的潮红,身体发着烫,烧到脑袋,脑海一阵嗡鸣,呜、要、要晕了,攀在女人肩后的手无力垂落,女人兀地咬她舌尖! “……唔!”她腿弯一软,要掉下,刹那—— 女人一把锢住了她! 别枝张着嘴促促喘息…… 女人舌尖舔她的唇角,吻掉她流出的一丝清亮涎液,到下巴。 又咬一下她唇瓣,退离,看她眼睛。 “姐、姐姐……” 女孩撩开眼皮,身体发着抖,湿嫩嫩脸庞娇红,烫着眸子殷殷地望她,捏她指根。 “姐……呃嗯!”女人蓦地咬住她侧颈将她抵向玻璃。 湿裸后背隔着女人手臂贴在冰凉玻璃上,女人齿尖衔住她喉咙,如被猎获,极危险地,磨舔,轻噬。 战栗——击溃了她。 水声,呻吟声,与细碎的呜咽声交织…… ………… 曲惊意垂着眼,细细地看怀里不住颤抖的女孩,左手轻轻抚弄女孩颈背,亲了亲女孩湿烫下巴,抵在女孩下体左腿微收,目光伸向腿膝那滩湿黏水迹,女人眸色渐沉。 “枝枝,”她亲女孩唇角,贴着唇瓣轻蹭了蹭,“枝枝……” “嗯,嗯……”女孩喘息着,眼前一片迷蒙,恍惚中,听、听见女人,她努力睁眼,眸子湿红,“姐、姐姐……” 指尖抚上女孩莹白胸口那点染水红痣,她看着女孩眼睛,轻轻笑了。 “枝枝,我是怎么做的?” 在梦里,我是怎么做的? 女人这样问她。 别枝脑子轰的一声。 …… 女孩眼底都洇红,飞到眼尾,一双湿眸灼灼地,瞧紧了她。唇角抿出一点点笑,颤着腔儿:“姐姐,姐姐把、把我的手绑着举到头顶……” 别枝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滑下,拢起,递给她。 女人看着别枝眼睛,眨一下睫毛,右手伸到脑后缓缓摘下发绳,湿润卷发如墨般散开。 将女孩手腕交扣用发绳箍住抵到头顶玻璃上,曲惊意横在别枝背后左手握上女孩腕骨,“疼么?”女人轻声问。 “有、有一点,喜、喜欢,姐姐,喜欢……”裸裎身体微微颤栗,女孩绯红眼尾翘起,舌尖无意识舔了舔湿漉漉唇角。 曲惊意敛眸。 片刻,安静看去女孩细白腕骨渐洇的红痕,她慢慢俯身,吻住女孩。 “唔……”女孩闭眼,急急地仰颈,递出舌。 女人左手捏着女孩腕骨,指尖抵进绳圈,不着痕迹地勾松了绳结。 “然后呢,枝枝?”女人舔掉她唇瓣晶莹,退离。 “然后,然后姐姐,姐姐摸、摸我,亲、亲、亲我……”别枝喉头努力地吞咽,眼皮烫而重,视野一片模糊。 女人倾身,咬上别枝锁骨。 “……嗯!”浅浅齿印绽出。 “亲哪里?”女人舔那枚齿印。 “亲……亲胸,姐姐、姐姐亲我的胸,亲乳儿——唔!” 曲惊意含住湿嫩乳首。 女人埋首,湿热舌尖裹着女孩乳粒细细吮舔,右手去拢女孩左乳,手指捏揉着滑嫩乳肉,食指与中指夹着女孩乳珠,随着舌尖动作,微凉指腹不住地刮擦发红奶尖儿,哪里都没放过。 别枝咬住唇,喘声仍止不住地吟,难耐挺身,却是将乳儿更多地递进女人手里、嘴里…… 白皙乳肉印上微红的指痕,粉嫩乳头也被嘬得湿亮,曲惊意又舔了舔女孩颤巍巍肿起的奶尖儿,终于赦过那处敏感。 “还有呢,枝枝,还应该摸哪里?”女人指尖滑过怀里人瘦俏胸肋,点上女孩紧致小腹,一下、一下。 女孩牙齿打颤儿,“摸、摸下面,摸下面……” 曲惊意闷闷笑了笑:“这里吗?”摸上女孩腰处那块俏骨,女人细细抚弄。 “……嗯,姐姐、姐姐!”女孩慌乱扭着腰,耐不住地夹腿顶蹭,眼角烧得靡红,声音都被弄湿了,可怜地: “呜,摸我、摸我,姐姐,摸、摸阴蒂,摸小穴,摸……” “——嗯啊!” 她覆住柔软的滑湿。 女人手掌贴住阴阜划着圈儿地搓磨湿黏耻毛,“是这样摸吗?”食指与无名指挑开女孩阴唇,中指指尖若有似无地顺着黏缝儿刮蹭…… 别枝腿根都打着摆,喉咙里含混的呜泣不成调,双手被女人缚着,湿软身躯全都塌在了女人怀里,穴口汪成淋漓,早已充血勃起的娇嫩阴蒂擦过女人指尖,如花儿,一朵要被雨无情碾碎的花儿般地,绽立。 眼角一滴洇了血似的泪破下,女孩动作极缓,仰颈,“……肏我,姐姐……肏我!” 曲惊意顿下。 颈侧血管一下、一下,突跳,“哪里学来的话?”女人声音轻而温柔。 指尖搔上穴处黏滑,动作却停下—— 泣吟戛然而止。 一刹,别枝发了疯地去撞夹在腿间女人腕掌,被扣在头顶的手腕死绞着绳圈,“没、没有学,是想、想着、想你、呜,想你,姐姐……” 曲惊意瞬间勾下缚在女孩腕上发绳,别枝手登时滑落。 她抱起女孩,径直关掉花洒离出…… 坐进浴缸,热水漫到两人肩处。 她从身后紧环着别枝,胸前柔软压在女孩裸背,右手揽着女孩,左手托住女孩布满红痕手腕细细密密地亲吻。 “姐、姐姐……”女孩身体抖着,轻轻侧过脸,眼皮紧闭,泪滚出: “姐姐,要、要你、想要你……” “枝枝。”女人偏头吻她,指尖滑到女孩身下,终于覆住那点最敏感处。 别枝脊骨一绷,彻底落下。 ………… 浴缸内水色涟涟,被女人揽在怀里的别枝俏嫩脸颊烫上欲念的红,眼尾蹙起,身体随着水波一起微荡,跟着摆弄,女孩唇里断断续续呻吟…… “枝枝……”她去寻别枝捏在缸沿边的左手,手腕轻转,温柔而坚定勾进女孩指间,十指缠扣,掌纹贴合。温热嘴唇附到别枝耳后,女人湿浅的清馨笼住女孩,水下手指仍细细撩弄那处娇嫩敏感。 女孩被揉得脚趾都要蜷起,哈,受、受不住,腿根打着哆嗦,不禁、不禁夹拢,呜嗯—— 竟立时让身下手指存在感更足,尾椎骨抖着,呼吸都轻了。 女孩腿间紧紧夹着她手掌,颤抖手指无力地勾她腕骨,“姐、呜、姐姐……”哀求地。 曲惊意轻轻吻她,膝盖不容抵御嵌入女孩腿缝顶开腿心,指尖抚住女孩红肿阴核快速搓揉—— 别枝身子猛然一挺! 女孩裹着哭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全身止不住抖,春潮愈发汹涌,女人忍不住喘一声。 “枝枝、枝枝,把、把姐姐微信加回去好不好……” 女孩纤细手指死死扣住她手臂,后颈深深抵进她肩处,喉咙里发出小兽一般嘶泣破碎不清,小腹沉沉痉挛。 她蓦地一按。 “——啊!”穴口一道清液喷出。 灭顶高潮下,别枝霎时瘫软。 …… 曲惊意手掌仍抚着女孩黏旎下体,嘴唇印向女孩肩颈,动作与吻都轻轻柔柔,平复女孩身体里的激荡。 意识渐渐从云端回笼,女孩终于掀开潮湿眼皮。别枝还在轻喘,垂在水里的手指去碰女人手腕。 她缓缓抽回覆在女孩身下右手,摊开手掌,别枝捏住她手指。 她触到一片柔软。 “我、我已经,已经加回来了……” 别枝眼角还缀了滴泪,抬眸,那泪便如碎玉一样,落到她腕上。 她静静看着望向她的女孩,心脏似裹了一团雨云,被别枝用手缓而轻地拨弄。难以形容、无法言喻间,混着酸涩的悸动已然淅沥一片。 喉咙轻动,她咽下那片潮湿。 曲惊意低头,吻住女孩。 ………… 月光与星辉被嵌到窗外,只漏了两束清浅夜色,映进室内。 床下疏影轻绰,柔软而温暖被里,裹着两人。 卧室一派安谧。 许久…… “枝枝。” 在夜下静寂中,女人突然唤了一声,很轻。 紧紧挨着她,枕在她手臂里的女孩,已经沉沉而疲惫睡去。 她低头。轻轻动,吻上女孩唇角,无关情欲,一触,即离。 看着怀里女孩干净而温软睡颜,曲惊意眼尾轻敛,无声笑了一笑。 那笑有些柔软,还有些凉,和嘲。 她目光轻柔瞧着别枝,安静地想,她爱得好没有道理。 绾平女孩耳边的一缕鬈发,又碰了碰窝她怀里的这人温热耳垂,左手缓缓滑下,轻轻搭在女孩腰上,把人拢住,曲惊意闭上眼睛。 ——可爱本来就不讲道理。 妄语 别枝打开车门,迎面一阵冷风,身体不禁瑟缩一下。女孩垂睫,抬脚迈到地面,弯身下车。 绕过汽车尾门,她走到曲惊意身边。 女孩站定。 曲惊意右手松开行李箱杆,微微低头,手指覆到别枝软糯的毛衣领口,指尖挑出折领朝上提,裹住了女孩白净下巴。把女孩粉色大衣又往里拢了拢,仔细将扣子扣好,曲惊意收回手,看别枝眼睛。 天色有些灰濛,黯淡云幕漏下凛冽薄白的光。 女孩手指收进大衣口袋。 周遭车辆与行人熙攘。分明昨天还是晴好,别枝垂着眼,看女人手边那只森绿登机箱,安静地想。 “……枝枝。” 睫毛抖一下。 别枝抬眼。 陪女孩度过一段寒天缄默,瞧着女孩半隐在毛衣里软白脸颊,曲惊意还是轻声询道:“你……你要进去吗?” 指腹使力摁入手机框侧,她看着女人,轻轻点了点头。 曲惊意看了眼腕表,而后抬眸,对女孩微笑:“还有时间,进去后,我们可以再坐一会儿,好吗?” 女孩低头,下颌轻蹭了蹭毛衣暖领。别枝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慢慢朝前凑一步,去碰身旁人垂在衣侧左手。 袖子下,女孩细白手指牵住了女人微凉的手指。 “嗯。” 航站楼大厅,灯线通透而明亮,人流涌动如潮,来来往往…… 温暖而沉默大厅一角,两人并坐。 玻璃幕墙上,有灯点淡烁,人影疏动,和女人与她笼在其中云雾般模糊的面容。别枝眼睛瞧着映入玻璃的那团牵缠,安安静静地。 曲惊意仍握着她右手,扣紧两人指缝—— 仿佛攥住了时间。 “宁医生怎么没和姐姐一起?” 然后时间在女孩眼眸里荡起波澜。别枝收回视线,看向曲惊意。 柔软发丝里粉润耳廓露出。 曲惊意轻顿。 凝视于是一偃。 片刻,看着女孩眼睛,曲惊意微弯唇:“宁医生她已经提前过去了。” 别枝睫毛轻眨了眨,“对不起。” “为什么这样讲?”她低头,小心摩挲女孩指节。 别枝敛眸,“上次……” “枝枝……”女人不禁慨叹一般的温而柔语气,指腹轻揉女孩手背,右手抚上女孩的脸颊,“没关系,没关系的,枝枝,已经过去了。” 别枝目光瞥向女人抚在她颊侧白皙手腕,睫毛微颤。 女孩抬眼,望着她,轻轻歪头,温热脸颊贴蹭她掌心。 曲惊意无名指尖触上女孩软嫩耳垂。 “姐姐……” 然后女孩起身,“你该过去了。” 显示屏上,航班信息在滚动播放。 曲惊意落空的掌心收回。 已经办理了值机,于是就到这里。 于是女人也站起,右手抚向女孩肩膀,凝眸,目光巡睃在女孩脸颊,端视着别枝。 好一会儿。曲惊意抿唇,脸上还是浮出点笑意,她弯腰,看进女孩眼里,“要给姐姐一个拥抱吗?” 女人张开手。 天窗一格透了缕光照下,旅人穿梭,奔赴,来去匆匆…… 处于岑寂与喧嚣边缘,居在光亮和暗影之间—— 别枝投入她怀里。 “……姐姐。” “嗯?”她轻轻搂着别枝,下颌蹭女孩发顶,女孩甜润的柔软的呼吸所以划破了她。 “我不会喜欢你了。” 她闭上眼睛。 曲惊意偏头,嘴唇轻碰她身体里女孩额鬓。应道: “好。” ………… 别枝跟着女人走过休息区,到大厅直廊,她松开女人手指,留在原地。 “叮—咚—”机场广播响起…… 在一片人潮与声浪里,女孩沉默伫立,她安静看着那人走去,到转角,她安静看着那人离开。 别枝仍安静站在原地。 少时,女孩垂下睫毛,转身。 大厅地面,光与影缓缓流动,她慢慢踩着那光影,一步一步走出…… “——啊!”一位脚步匆匆旅客突然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于是急忙道歉,又赶快奔去。 别枝直一下身体。 垂眸,仍旧循着淡薄的光束一步、一步、一步…… 手腕被拽住! 曲惊意抱紧了她。 很紧,要揉进心脏里。 “赵别枝。” 女人叫她,右手抚在她脑后,她被摁在女人颈间。 她触到女人清浅的呼吸。 女人拥紧了她,喉似吞了块湿透海绵,矜重而克制:“赵别枝。” 少顷,女人放开她。 别枝终于举目。望着前方人声纷杂,旅客拖着行李徐步,母亲怀抱女儿爱昵,热和、切迫…… 视野渐渐模糊,她敛眸。 许久,一只手轻轻递到她眼前。 她怔住。有些茫惑地眨了眨眼睛,忽就坠下一滴水,打在对方递来的那包纸巾上。 她去摸自己脸颊,指尖触到一片凉意,怔愣片刻。她抬头,看向对方,“谢谢。”沾着水滴的手指伸出,接过。 对面女生似乎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唇,还是安慰般笑了一笑,轻轻颔首,而后离去。 走出航站楼,别枝静静站在飘檐下,裹紧大衣。 下雨了。 不等 今日放晴。 近晌的微风将岸旁潮湿的泥土气息吹动了,薄云行在清旷湛蓝的天空中飘拂,难得的温煦。 接连两天都是雾雨绵绵,草地也被漾得潮软,曲惊意裹起大衣下摆,弯身,拾起一片揉晕了褐红的橡树叶,手指正触到草坪的一点凉意。 “在公寓窝了两天,你时差倒过来了?”宁瑾之左手捧了杯咖啡,踏着河畔道下石板,也没看人,就这么疏懒懒开了腔。 曲惊意指尖轻旋着叶柄,闻言,抬眸去瞧宁瑾之,微弯唇:“还好。” “……啧。”也不知道在啧什么,摇了摇头,宁瑾之捧着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 曲惊意低头,轻笑了一笑。 两人沿着迤逦河岸缓步走去…… 寻了一处长椅,曲惊意坐了下来。广场中央的水池环台疏散散倒也坐满了人,池水碧澄,喷泉溅荡的水花同阳光融合在一起闪烁、跳跃,水雾清凌。 宁瑾之提了一袋面包,到曲惊意位旁,弯腰坐下。 摘下浅棕色贝雷帽,随手抛在了椅边,女人打开面包牛皮纸袋,朝旁边稍戳了下胳膊,眼皮子都没掀:“要么?” 曲惊意笑着摇摇头。 宁瑾之也笑了一声。 水、车、船、人、飞鸟,各种轻噪的声音混织成一片柔缓的云,笼罩在广场旷荡上空…… “主任说,你提交了辞职申请?” 曲惊意看着道旁不远处一群灰鸽绕着雕塑盘旋。 “是。”她轻声回道。 宁瑾之手指随意折了折面包袋的封口,放下。 轻飘飘瞥了眼曲惊意,“放弃医院公派进修的机会,结果自己又去单独联系了教授申请访学。”她哼笑了声,“你可真是……” “主任还说,也不知道你那段时候是怎么了,一开始公派进修问你意愿时,你没说去,后来又主动去问主任还有没有名额,临了临了,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辞职这事儿她是让我劝劝你,不过我想对你也不用劝。” “因为别枝,对吧。”宁瑾之慨叹一声。 曲惊意眨了下眼睫,只是笑笑。 “……欸!”宁瑾之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眼眸一转,目光里颇怀了点儿没安好意,朝她看去,“你该不会是,那天之后,嗯……”女人挑了下眉,“就提交了辞职申请吧?” 曲惊意垂眸。 “哈哈哈……”宁瑾之没忍住笑出了声。 “唉……”她叹了下,“可真不愧是你啊!” 一只鸽子离了群,灰羽舒展,穿掠晴空。 “的确是我没有划定好界限。”曲惊意轻应。 宁瑾之不置可否,随她的视线看过去,体态可爱的小灰鸽晃悠悠踱到了台阶,胸颈的金属绿紫在阳光下闪熠。 “其实……” 宁瑾之瞧她一眼,“之后再订票时,你和我说你需要稍晚两天,我以为你就不会来了。”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女人轻叹了叹。 曲惊意笑了下,也没说什么,只安静地去看台阶边那只灰鸽。 “你真的认为,别枝现阶段对你的感情,只是她将自己过往的经历和情感转投到了治疗师身上而产生的移情么?” 宁瑾之侧过脸,认真瞄着她,“你别忘了,一年多之前,你将别枝转介给梁医生,你和别枝的治疗关系就已经结束了。” 曲惊意顿住。 小灰鸽荡悠着朝她们这里踱来。 她望宁瑾之,手指了下旁边的面包袋,示意。 女人有些无语地撩了下眼皮,觑她,抬了抬胳膊。 倒了点儿面包屑放在手心,曲惊意指尖捻起,轻轻撒在地上。 “小瑾……” 曲惊意眼睛瞧着那只小灰鸽点头啄食,“我动摇过的。”她轻道。 “我有动摇过,我有想过,想过——” “不如就这样、就这么自私地,留在她身边吧。” “我可以用我的一辈子,去爱她,呵护她——” 女人睫毛颤了颤,“补偿她。” 她对上宁瑾之眼神,目光里有些微凉的感怀,声音却极温柔,“是别枝,是别枝做出的选择,是她坚定了我。” 她垂眸,摇头轻笑了声,“我分不清,我也分不清,被别枝喜欢,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太……” 她难能说出了。 “如果你有被别枝这样喜欢过,你也会明白的。” 宁瑾之突地轻撞她肩一下,“好哇你……” 女人笑骂:“内涵谁呢,你个混蛋。” “……嗯?”曲惊意微怅的思绪被她带出。 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眉眼轻舒,她微笑了下,“抱歉。” 女人眼尾一扬,“哼哼……” “所以——两年,你给了别枝两年的时间。” 曲惊意俯身,左手慢慢展出移近地面,引得小灰鸽啄她还沾有面包屑的手心。 “我们之间的交往太近了,如果这让别枝、让别枝只能感受到我,只能……喜欢我,我们的关系是不对等的。这对她不公平,也是对她的欺骗和伤害。” “两年,也是对我自己的检视。” 她直起身,小鸽子攀住她手臂,尖喙仍温顺地啄她,不时地,粉红色眼环望对着她。 宁瑾之静静瞧着女人手臂上的灰鸽。末了,她很小声叹了下,“如果别枝真的只是一时的移情,两年后,她对你没了感情呢?” 曲惊意眸光微荡,“那别枝会找到她真正爱的人,她也会是——” “对方的……很好的爱人。”她垂下眼。 “那你呢?” 看着趴在她臂上可爱的小灰鸽,曲惊意唇角抿出一点笑意。 她抬眸,扬出手臂—— 灰鸽振飞。 ………… 喝了点酒,女人裹着睡袍,窗帘被拉开,她安静望着窗外,摇曳夜色,墙边笼了道静淡的剪影。 许久,曲惊意重又拉上卧室飘窗的奶油灰色窗帘。 她回到床上,顿了顿,还是侧身拿过床边手机,点开。 划到微信,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曲惊意微弯脊背,缓缓靠向床头。她阖眸,手指按了按抽痛的额角。 晚上十一点。 家里这会儿正值清晨,七点。 轻轻嘘了口气,几息,女人睁开眼睛。 她点进置顶,目光温柔地瞧着界面左端那只小猫,唇角轻勾了勾。 少顷,看着聊天界面,女人脸上笑意渐渐淡下来。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她那天傍晚航班到达,从机场出来,她对别枝问候的回复: “枝枝,我已经到了,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家里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很久,别枝再未回复。 她垂眸,指尖轻滑,点上了头像那只小猫。顿住—— 资料界面上端,简笔小猫兀然迭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天海。 曲惊意眉心一跳,她敛目,放下手机。 …… “姐姐,你回来了。” 别枝坐在客厅地毯上,听见动静,她抬眸望向门处,朝女人笑。 曲惊意打开门,放下包,弯身换鞋,闻言,看到别枝。女人从门厅走过去,轻笑道:“怎么坐在地上了?” “啊……在搭积木啊。”走近,桌上、地下一堆木片,女人了然,笑了下。 别枝抿唇,手指还捏着一块木片,望着她,嘴角的笑窝浅淡淡的,“嗯。” 女孩盘腿而坐,已经搭好了一处螺旋塔,塔基辽阔而稳定,一迭迭木片垒旋流动,结构很美。 曲惊意看着别枝手边正在搭建的平衡树,她想了想,也随着别枝坐下。 女孩垂睫,小心地将木片依次横竖向上堆迭,直到积木微微倾斜,她手指托住右侧承重木条,找到了平衡点。 把最后一块木片横放迭上,别枝轻轻抬起眼睛,女孩眸光温而澄,瞧着她,唇角展出一点柔软的笑,“姐姐,你要不要试一试抽出左侧这根木条?”别枝手指指了指。 “……嗯?”曲惊意瞧了眼只有两根木条承在底下的成型结构,她看着别枝,眉毛小小皱了下,手指着,“这还可以抽出嘛,不会塌的么?”声音都放得小心了。 “嗯,姐姐试一试。”女孩唇边笑窝卷深了些,点了点头。 曲惊意深深呼吸了下,她垂眸,手指捏上别枝说的那根木条,轻轻抽出—— 积木安定稳好。 “哇,真的欸,好棒!”她目光惊喜地去看别枝。 别枝笑。 “姐姐,这个也可以抽。”女孩对她指旁边的螺旋塔。 “嗯,就像……迭迭乐那样的么?”曲惊意玩趣被她调出了,“那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在塔上抽木片?”她看别枝眼睛,语气不自觉含了些期待。 “可以的。” 女人捏住塔上左端一块凸出木片,她放轻呼吸。 别枝手指轻轻捏住右下端的一块。 她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 抬眸,“枝枝。”她笑,指尖一动—— 轰然倾塌!!! “……抱、抱歉!”女人睖目,望着地板上坍塌的大堆木片,难得透了无措地,去看别枝,手指还捏着那块分明自己很小心抽出的,“是、是我么?” 别枝指尖抵住自己手里的那片,睫毛轻颤,她去望女人,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是我,姐姐,” 女孩认真注视着她,微笑,轻轻应。 “……姐姐。” “嗯?”她轻轻搂着别枝,下颌蹭女孩发顶。 “我不会喜欢你了。” 我不会喜欢你了。 我不会喜欢你了。 我不会……喜欢你了。 曲惊意骤然惊醒。 心脏砰砰跳动。 黑暗中,女人张唇,咽了下喉咙。她伸出左手,手心生了细汗,女人手指抖着,摸索着,终于点开了卧室灯。 一室亮明。 缓了片刻,曲惊意从被子里支起身,拿过床边的水杯,仰颈,慢慢吞了两口,颈侧都是汗。 抿了下湿润唇角,她轻轻放回水杯。 梦中画面愈加清晰。 女人眼睫颤动,她靠上床头,望向卧室灯线…… 半晌,女人脊梁塌了下,素白双手微垂,覆住了眼睛。 “枝枝……” 低叹般的,细不可闻。 意义 “枝枝……” 赵若棠又轻唤了声。 女孩慢慢睁开眼,卧室灯光温暖明澄,落进了眸里。 缓了片刻,别枝看向床边半弯身唤她的女人,眨一眨睫毛。女孩从被子里支起身,“对不起,妈妈,我又睡着了。” 嗓音仍有些哑。 赵若棠手掌贴向女孩额头,是温热,还好,没再起烧。她看着别枝眼睛,微笑了一下,女人温声:“枝枝,没有关系,你只是生病了,生病当然需要休息啊。” “饿了么,晚饭已经做好了,要不要现在起床去吃晚饭?”又掖了掖女孩的被子,她抚上女孩肩膀,“还是想再睡一会儿,嗯?” 别枝摇摇头,她朝女人轻轻应:“不睡了,妈妈。” 赵若棠收回手,对她笑一下,“好,那我先出去。” “嗯……”女孩点一点头。 抚了抚女孩脸颊,赵若棠转身,离开她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别枝收回视线。拿过床边手机,女孩手指拉下通知栏,她看了一眼,将推送消息一一删除,然后放下。 望着灯线,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儿,女孩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从卧室出去,赵若棠正在往餐桌端盘,见她过来,女人展颜,朝她抬了抬下巴,微笑道:“枝枝,先去喝一点温开水。” 别枝点点头,到客厅,看着桌上凉好的半杯温开水,女孩弯身,手指握住玻璃水杯,覆到唇下,微仰颈,喉咙滚动,一口一口地全部喝了下去。 女孩放回杯子,干裂起皮的唇瓣得到浸润。 别枝洗过手,朝餐桌走去,女孩轻轻拉开赵若棠对面椅子,坐下。 小心盛好一碗热腾腾的蔬菜鱼片粥,赵若棠将粥推到女孩那边。女孩抬眸,接过,“谢谢妈妈。” 赵若棠笑了一笑。 别枝轻眨了眨睫毛,安静捏起勺子喝粥。粥底熬得香黏,鱼肉也鲜嫩,青菜的碎叶和胡萝卜丁润色,还辅以了姜丝葱末调味。 赵若棠看女孩并不夹菜,“胃口还是不好吗?”她轻问。 闻言,别枝抬眼看向她,女孩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还好。” 她笑了笑,瞧了眼女孩捏紧勺柄的手指,也并不多说什么。 “对了,枝枝,等会儿吃过饭,别忘了还需要再吃顿药。” “……嗯。”女孩乖顺回应。 不多久,别枝放下勺子,赵若棠看见,她轻声询:“还要么?” 把碗轻推向一旁,女孩抬眸望她,唇微抿,朝她笑了下,“不了。” “……妈妈。” “嗯?”赵若棠吃下一口菜,听见别枝,她将筷子放到碟边,去看女孩,“怎么了?”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一直待在我这边照顾我的,要是想回家的话……” “怎么,嫌我烦啦?”赵若棠眉尾轻扬,忍不住逗女孩。 “不是。”别枝摇一摇头。女孩抿了下唇角,笑窝就显出了些,她认真道:“妈妈不是在谈恋爱么。” “你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男朋友……” “枝枝……”赵若棠不禁慨叹了声,她轻笑,“不过是消遣而已。” 女人温柔目光凝视着她,“你最重要,明白么。” “这样,我再待这里陪你两天,等你身体完全恢复,好不好?” 别枝望着女人,眼睫轻眨,她弯唇,点了点头,“嗯。” ………… 厨台水槽旁,把洗好的碗碟置到沥水架上放好后,别枝站在台边,安静地看着自己手腕、指尖沾上的水点一滴滴滑落,溅破。 女孩垂下眼,将台面清理整洁,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走出厨房。 阳台栏边,赵若棠正在与人讲电话,药已在客厅的桌上放好,旁边还有一杯白水。别枝走到桌旁,拿过白色药片含到嘴里,手指托住杯子喝一口水,将药吃下。 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女孩裹着指尖仔细地擦了擦,垂眸,丢掉。 夜色笼罩,远处楼栋的灯火映得墨蓝色天幕空茫璀璨,月淡而星疏,微风与薄雾带出光影轻轻地摇动,女人仍在和人谈话。 别枝看了看女人只着了件原绒色毛衣的身影,她拿起沙发上的披肩毯,慢慢走过去。 听见动静,赵若棠转身,看到女孩,又看到女孩向她递来的毛毯,她笑了下,女人低眸,对电话那端温声回:“……嗯,好,不用担心,那就先这样,再见。” 挂断电话,她揽过别枝,接来女孩手中的毯子,“吃过药了吗?”女人柔声询。 “嗯……”女孩点头,“你在忙吗?” “啊,没有,只是在和别人谈一些事情,已经聊好了。”赵若棠握了下女孩的手,“外面冷,我们进去。” 到客厅,女人瞧着桌上空掉的水杯与分药盒,笑了笑,她朝身旁的别枝招手,“枝枝,来。” 两人坐到沙发上,赵若棠将毯子披到女孩身上,又探了探女孩额头,她低声轻询:“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头还疼么?” “没有了,妈妈,我不疼的。”别枝看着她,很温软地笑了一下。 “想喝蜂蜜茶么,等下我们泡两杯好不好,再加一点百香果?” 别枝眼睫眨了眨,“嗯,好。”她微笑轻应道。 赵若棠看着女孩眼睛,想到刚才的那通电话,她斟酌了下,右手抚上女孩肩颈,女人轻轻弯唇,“枝枝……” “你喜欢惊意姐姐对么。” 别枝怔忡…… 稍缓,女孩垂下睫毛。 手指收进毯内,卷着毛毯边的一条流苏,勒紧指节。浅翳的睫影安静投在女孩眼睑下方。 半晌,感受着藏进毯里的指间递来令她心宁的痛感,女孩轻轻笑了下,“妈妈……” “嗯?” “我是不是……很奇怪?” “枝枝。”赵若棠立时心疼地搂住了她。 女人左手抚住她脸颊,“枝枝……”赵若棠看进女孩含了涟光温澄的眸底,“我们并不奇怪,我们只是和别人不一样而已。” “就像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还不能找到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一样,我们都是不同的存在。如果你是奇怪的,枝枝,那妈妈也是奇怪的……” 赵若棠手指轻轻摩挲着女孩眉眼,“这个世界上呢,每一个人都有独属于她自己的特别。只不过,或许并不是每个人的特别都能被理解。” “但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也都是重要的。况且有些时候,我们仍是可以彼此理解的,就像你知道我爱你,对不对。” “妈妈爱你,因为你就是你,你只是你。” 别枝眨了眨眼,女孩的眸如同映了星辰般,明澈而清盈地望着她,“我也爱你。” “我知道。”赵若棠弯唇,女人轻应。 她去寻毯子里女孩的手,牵出,“我们把它解下来好不好,枝枝?” 别枝点点头。赵若棠小心解开女孩嵌缠在手掌与指上的流苏,她揉着女孩微红而肿的指节,缓而轻安抚。 “枝枝,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是怎么改的吗?”赵若棠眉眼轻弯,女人噙着笑,突然这么问她。 闻言,女孩面上盈出温暖笑意,睫毛眨动,“记得的。” 别枝起初并不叫别枝,她叫清一,梁清一。 是的,别枝开始甚至并不姓赵。 别枝六岁时,赵若棠对别枝父亲没了感情,同男人协议离婚。她取得别枝的抚养权,带着别枝回到了她们的家。 八岁时,闲坐在家中小院的秋千吊椅里,她问别枝,要不要和妈妈姓。 别枝说要。女孩看着她,认真地讲,她可不可以也把名字改掉。 赵若棠抱住女孩笑着问道,那想把名字改成什么呢。 别枝。炽烈的晚霞中,风吹动花香,女孩侧过脸,清澈的眼睛望着她,说,赵别枝。 “枝枝,你的名字来得很美,那是你自己赋予的意义。” 赵若棠轻柔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当你在面对任何事,或者……任何人的时候,只要是你自己真正确定的,那么不管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会经历什么,那都是值得的。” “你知道,妈妈一直都会支持你的。” 别枝眨了眨眸。 女孩缓慢地垂下眼睛,轻轻侧身,依入她怀里,应声: “嗯。” 应识 秋去冬来,不对,冬天早已来了。 别枝坐在树下长凳上,凛白的清光透过高处浅金色叶隙晃下来,晃到她身上,轻轻地摇动。空气带一点寒,也确是甜润的,地下飘出干木清而淡的味道。 远处栈道,湖滨的芦苇荡随意地曳舞,古旧水车安静矗立,偶有两声野鸭的叫。 别枝手指蜷贴进棉服口袋,看去对岸肃穆的层林,在青湛天空下,染出一片片黄的,绿的,白的…… 红衫映得冬意愈浓,日影斑斑驳驳地斜烁,碎碎亮亮。 许久,她听见风。 银杏叶簌簌地落到她肩上,别枝转过脸。 女孩低眸,伸出手指,拂去肩膀与腿上一枚一枚灿金色叶片。 蹭着浅蓝色毛衣内领,她稍抬下巴,呵出白气。拾过凳上一枚银杏叶,女孩手指捏着叶柄,睫毛垂着,细细瞧了一会儿叶的脉序。 指尖缓缓擦过银杏扇端浅波状的叶缘,有一点轻纤的枯硬绽于指端,那是一种,生命的质感。 别枝轻放下树叶。她回眸,望着湖岸斜坡野蛮的芒草,肆意荡扬,女孩起身。 她踏着道,离开。 风拂过,白色毛线帽下,女孩耳后轻软的发丝也掠过她脸边。 公园没什么人,别枝下过石阶蹬道,沿着卵石小路,穿过展廊,安静地慢慢走回入口广场。 不远处,一个约莫三四岁裹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小姑娘,两只小胳膊半搭开敞在身侧保持着平衡,正小心地一点点地踏步在矮矮的路缘石上,脑袋后的云朵小帽还一颠一颠,像只小企鹅似的,朝前挪动。 身后,一个女人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自家小企鹅的可爱举动,偶尔轻笑一声:“小心一点哦。” 小姑娘慢慢挪到她这里,却没提防脚丫子绊住了,一个不稳,“——啊呦!”跌倒进草地里。 别枝赶快蹲下,将小姑娘扶起,抱了出来。 “……谢谢姐姐。”小姑娘眼睛清亮亮地看着她,酒窝漾起,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别枝拈去女孩身上沾住的一片草叶,对她轻轻微笑,“有哪里摔到了么?” “没有的。”小姑娘摇了摇头,拍拍手指上的土,朝她笑。 女人很快赶来。 “谢谢,谢谢您。”她对别枝道谢。 别枝把女孩交给她,微颔首:“应该的。” 女人半弯身,摸了摸女孩粉嫩嫩脸颊,“有没有摔痛?” “我没事,妈妈。” “和姐姐说过谢谢了吗?” “嗯!”小姑娘点点头,转过脸去看别枝,小手捏住别枝手指,还轻荡了两下。 别枝笑:“是。” 她俯低,看着女孩眼睛,“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女人对她微笑致意,转眸,牵住女孩,“来,要和姐姐说再见了。” “姐姐再见。”小姑娘仰脸望着她,乖乖地向她道别。 “嗯,再见。” 别枝站在原地,看她们离开。 小姑娘手指牵着女人,款步款步地跟着女人走去。蓦地,却回头,扬起胳膊,小手指从袖子里伸出,蜷住,又张开,好像一朵小花儿样地,朝她晃了晃。 别枝忍不住微笑,也学着她的动作,回应。 直到她们行到转弯处,离开,别枝转回身。 女孩垂下眼帘,缓缓迈步,随着愈要走出的终点,目光却忽忽笼了层淡淡的怊怅。 谢谢姐姐…… 别枝眸底浮出一点轻笑,她也曾在这里的山茶园,对一个人说过:谢谢姐姐。 探身去瞧簇开枝头的粉白色山茶,瞧得认真了,没注意,失了衡,要倒时,被人揽住。 那时刻,风吹了上来,满树的花瓣飘绽,花里带着甜味。 别枝慢慢抬眼,去望人。 十八岁遇见的人。 横了十二年,纵使相逢应不识。 应不识。 ………… 别枝迈进院里时,林珺慕正好从厅里出来,瞧见了人,她迎上去。 “林姨。” “怎么没提前打招呼就过来了?”女人牵住她手,笑着讲道:“今天的食材还没开始处理呢,可能要多等会儿了。” 别枝摇了摇头,“不是的林姨。”她看着女人,微笑了下,“正好到这附近,想着很久都没过来了,就来看一看。” “这样啊。”林珺慕领着她朝院内走去。 女人忽地低笑一声,看她道:“那要不要来后厨帮我们削土豆。” 闻言,别枝唇角抿一下,露出浅淡的笑靥,“……好。” 林珺慕引着她到了后厨,进到初加工间,洗过手,两人坐下。 别枝左手取出一个土豆,右手握住工具刀,睫毛微垂,认真而仔细地处理。 林珺慕看着女孩手指旋刀的动作,很细致却也利落,一颗土豆被剥得干干净净的。女人眼角里蕴了笑,丝毫不吝啬地去赞:“削得好棒啊,枝枝。” 别枝轻轻抿唇。 不多久,需要处理的土豆便不剩几颗了。 林珺慕忽地想到什么,她去看别枝,“对了,枝枝,店里的新宴已经推出了。” “上次曲小姐来的时候,和她说过。” 女孩停住动作。 林珺慕浅笑道:“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再叫上你曲姐姐一起来尝尝。” 纤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别枝抬眸。女孩面上盈笑:“她去国外了,短期,应该不会回来了。” 目光捕捉到女孩手上动作的凝滞,女人眨了眨眼睛,她温和地看着别枝,声音轻道:“没关系,等曲小姐回来,这里会随时欢迎。”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林珺慕对女孩笑了笑,“枝枝,我去接一下电话。” “嗯。”别枝微笑,点点头。 女人走出去。 别枝眼眸澄静低垂,继续手上的动作。 刀片旋着土豆一下一下…… 直到最后一条正要被去断的果皮掉上一滴血。 她垂睫。 指头被刀片刮了一下。 别枝放好最后这颗削干净的土豆。 按了按那只指头,血珠凝出,流下指节。 她站起,走到水池处,打开水龙头,手指伸到水下。温缓水流裹着血丝,她一点一点地把手指洗干净。 林珺慕回来,见到女孩在台边洗手,她笑了一下。 “……枝枝。” 别枝关下水,女孩左手指根蜷起,拇指指腹覆住食指的指节,垂进袖里。 她转身,迎向来人,微笑道:“林姨。” 从后厨离开,两人来到厅内。 “要不要试一下我们的新宴?”林珺慕面上笑意恬然,她看着女孩,温声询道。 别枝微垂了眸。 大厅外的门槛旁不知何时落了一株花籽,青砖瓦砾之上,偏那株小黄花于隙缝中生根,拔节,细青的茎曳曳。 末了,女孩抬眼,轻轻笑:“先不了。” “好……”女人手抚了抚她的肩膀,漾出温暖目光,“那就还照旧。” ………… 吃过了饭,又在院子里待了一下午,别枝出来时,已值暮色晕沉,天边倒发白。 冬日夜长,街道旁的路灯早早地点了,照到地上—— 一地的疏落、宁静。 别枝右手裹了裹棉服外套,她呼吸了下寒峭空气,鼻端就浸了点凉冰冰的红。 路边枯黄的树叶被风卷挟,飘荡。 偶尔几片辗转到她脚下,她踩上,嘎吱碎裂。 别枝就这样踩着光,踩着满地的寒霜与碎叶,慢慢走着。 半晌,她停了下。 街道上空,纷纷扬扬的雪花和着昏橘色灯雾飘落。 女孩仰脸。 一粒雪落到她温热眼眸,别枝于是眨了眨眼眸。 那枚雪于是化开,润出,淌到眼角,盈了一泓的清泪。 是初雪。 新花 在酒庄选了一支黑皮诺,回到家,庭前有一株红梅,枝上开满了雪。 走过青石板路,踏上台阶,到门外,别枝低眸,扑落衣上一袭斑斑雪雨,进屋。 到了入户衣帽间,别枝一圈一圈把灰色格子围巾解下,搭向挂架,而后脱下羽绒服。 女孩垂睫,又理了理红色毛衣下圈的皱褶,微抬颈,将垂进毛线领里的几绺发丝捋出。这些做完,别枝垂下手,指端冰凉的湿润雨雪已氲开。 朝镜子里自己望了两眼,别枝拿过柜上的红酒,离开。 客厅前的壁炉火已经生上,炉内正烧着木头,噼啪、噼啪,随着这声响,火星迸溅。别枝走近,弯身,把手里这支红酒放下。玻璃壁内,一团一团橘黄色火焰跃跃,还萦绕着烧红了的栎木干燥清香而温暖的味道。 茶室的窗边新插了两枝玉兰,客厅的岛台与圆桌上也随处装点着干花和梅枝。女孩朝落地窗外看去,庭院子里的壁灯都已点开了,墙面柔和清朗的光色和着雪色晕染,还有几盏红色的小灯笼挂着。 楼上传来脚步声音,听见动静,别枝转身,女孩向地台处迎了几步,朝楼梯上一节一节走下来的人微笑:“妈妈。” “回来了。” “嗯。”别枝点点头,颊边笑窝抿深。 女孩上前,接过赵若棠手中裁好的几幅剪纸与对联。 “下午在书房剪了许多窗花,等会儿可以贴到客厅里。”赵若棠伸左手,挠了挠别枝下巴,“你屋子里想要吗?” 别枝望着她,抿唇道:“都可以。” 女人眉眼弯起,又捏了捏别枝脸颊,微笑道:“给你剪了两只小兔子。” “……谢谢妈妈。”别枝睫毛微颤,眼睑轻轻垂下,抿抿唇,唇边的笑凝出了些,耳朵也有一点红,好像是有些害羞。 女人笑出声,“不客气。” 赵若棠牵住别枝右手,女人皱了下眉,“手怎么凉凉的?”她看去屋外,白皑皑雪花纷扬飘旋,细密雨点砸向玻璃窗,女人了然地叹了下,“都下这么大了,来时带伞了么?” 别枝微笑,摇了摇头,女孩温声道:“来的时候还没有雪,到兰庭这边才开始下了。只是从车上下来到家的这段路,不碍紧的。” 赵若棠手指刮了下女孩挺翘鼻梁,“那也得去喝杯热茶,到炉子边烤烤。” 女孩莞尔,点头,应得乖顺:“嗯。” 两人走到炉火旁的软椅处,别枝拿过台桌上那支红酒,递给身旁女人。 赵若棠接过,眼光中流露出些微惊喜之意,“送我的么?” 别枝点头。 “新年礼物?”女人朝别枝晃了晃手中这支黑皮诺。 “嗯……”女孩轻轻笑,“新年礼物。” 赵若棠忍不住笑,“谢谢我们囡囡。”顿了两秒,她微弯身,眉眼间稍带了些懊恼,“怎么办,妈妈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闻言,别枝垂眸低笑了下,女孩轻眨一眨眼睫,“没有也没关系的。” “骗你的。” “我知道。” 一时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赵若棠去帮她倒茶,别枝坐入山青色的半月沙发里,女孩略倾身,捡起半落在地毯上那条粗针织的白色毛毯,微微折两下,搭在了腿上。 取来方凳上其中一幅对联,别枝缓缓展开,宣纸洒金,纸上墨已干了,别枝看去,行书恣意明快,露锋而张扬: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女孩浅浅笑了。日月其迈,时盛岁新。她仰头,望窗外,暮雪凛白—— 新花将开。 ………… 家里的两人都不怎么想折腾,于是早几天就在酒店预订了几道菜,这会儿已经送到。 餐台上六道菜已布好:黑松露烧鹅、蒜蓉粉丝虾仁、生焗鲜鲍,一份刺身拼,还有两道清炒时蔬。别枝爱吃糕点,赵若棠上午就把红枣和山药蒸熟了,给别枝做了几个桂花山药糕。 另外的两份冰糖梨盅,和一道鳕鱼豆腐汤就是自家的了。 别枝洗过手,坐向赵若棠对面,女孩看着餐桌上菜盘,微微抿了抿唇。两个人,其实是有点多了的,不过每道菜的分量都还好。女孩眉心展舒,拾起碟边双筷,动腕,夹入了第一道菜…… 赵若棠将视线自女孩执筷的指尖处收回,像是感应到了女孩心声般,缓缓地,女人唇角勾起来,朝她深深一笑—— “不可以浪费,要多吃哦。” 别枝垂目,耐不住右颊笑涡愈漾起来。 …… “过两天回姥姥家怎么样?” 女孩放下筷,取桌边一张纸巾擦下唇,而后抬眸,温声询:“姥姥她们不是去度假了么?” 赵若棠打趣道:“这不是想你……” “准备提前回来了。” 别枝瞧向女人帮她夹菜动作,唇边盈出一点腼腆的笑,轻轻嗯了声。 稍时,放在桌边的手机铃声响起,赵若棠看一眼,她抬头,朝别枝示意。别枝点一点头,女人向后推开椅子,起身拿过手机,走到客厅轻声接起电话。 别枝低回目光,拿起筷子,继续慢慢吃菜。 聊了有十几分钟,再回来时,赵若棠取一只桌上小碗,执勺,盛了碗鱼汤,她小心递给别枝,女人面上笑意温和,“是你曲阿姨。” 别枝接过,眼眸轻眨出笑:“是嘛,阿姨她们还好么?” “都挺好的,也问你了。” “我也都挺好的。” 赵若棠笑:“是。” 女人坐下,看了眼对面的别枝,“你曲阿姨说——”她顿了顿,别枝疑惑去望她。 “……惊意姐姐,过年这段打算就不回来了,说刚过去也没多久,是这样想的。” 别枝没答言,手指捏起勺柄,缓缓低眸,白瓷碗中清珰一声—— 女孩垂下眼帘,低头,喝一口奶白鱼汤,汤质清鲜而秾郁。她放下汤匙,去寻女人,唇角轻轻扬起来:“这汤很好喝。” 赵若棠眨一眨眼睫,女人也微笑起来,倾身抚了下女孩脸庞,很温柔地点头,“嗯,那多喝一点。” …… 别枝洗过澡,已值夜深,女孩换了套家居服,发尾还有一点湿,脸庞笼着润意。她拉开卧室窗帘,静静看去屋外澄净夜色。模糊中还或传来几串爆竹的响。 晚间雪已停了。湖对岸一派灯火热闹,那儿是烟花燃放的安全区域,墨色天幕下烟火烂漫,如五光十色颜料于画布拽出的盛华。 不知站了许久,桌边手机兀地响来微信语音通话的邀请提示音。声音并不很大,却较于房间沉寂的氛围如幽静湖面被掷来一块石子般地,投起涟漪。 别枝回眸,安静看来,心上像是有预感地,踏着这音声,她慢慢去拿手机。入眼,确是久未点起的那人熟稔头像。 别枝沉默地看着界面中央,提示通话声音带着握住手机的那部分指尖一点点热起来,她还没有按下接听键。 有多久了?女孩右指划了一下左手手腕。 她眸光一直瞧着那亮起的界面,瞧了许久许久,眼光一下刺痛,别枝蓦地阖眸。缓了下,她又看回去,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微动,要按上接听键—— 来电被挂断。 别枝覆在界面的指尖渐渐发起凉。 怔了一刻,她看着那人头像端红色消息提示,轻轻点上。 与她的聊天页面已很久很久没打开了。别枝微信上的联络好友不多,来往消息也不算频繁,不过日子久了,不被打开的聊天框总还是能被顶下去的。 她沉默看着页面左端“对方已取消”的未接语音提示,再往上一条,就是对方回应的那最后的,一段文字。 界面渐渐黯灭。别枝弯下腰,手指抬起,抚住颈,她张嘴,很缓慢地,喉咙吞咽了下。 咽下了呼之欲出的细密的疼痛感。 十六分钟时,屏幕重新亮起。 邀请语音通话的提示铃声再一次响来。 别枝彼时正低着身子,女孩转眸,凝视那来电十几秒,右边眼尾渐漫上半抹红。她慢慢直起腰身,望窗外,划下通话键。 空气安静了许久。末了,那端女声温柔而清润,“枝枝……” “新年快乐。” 霎时——天幕亮起!无数蓬烟花一齐爆出! 隆隆而盛然火树银花于这一刻映入别枝眼眸,华光重彩,绚烈璀璨。 新的一年,在这一刻到来。 模模糊糊地听着屋外烟火喧哗鼎沸,别枝缓缓沉下眼睫—— 她轻声回:“新年快乐。” …… 别枝从卧室出来,走到楼梯边过厅,朝楼下看,正看到赵若棠于酒吧台的沙发椅里端坐着。 女人似有所感应,抬眸,目光与别枝相接。 赵若棠笑了,她扬出手腕,朝别枝微晃了下手里的酒杯,“新年快乐,囡囡,要来喝酒么?” “你挑的这支哦。” 别枝也轻轻笑起来。 赵若棠看见女孩摇了摇头,复而靠近边栏,手指搭住玻璃,过厅暖亮色的灯光洒到别枝盈而瘦肩膀上,女孩凝眸望着她,“妈妈……” “嗯?” “过段时间我会去看医生……” 女孩半颔首向她微笑:“你想陪我一起去么?” 她怔一下,定定巡睃在女孩面庞良久,唇边终于慢慢笑起来。女人放下酒杯,展身站起,眼光极轻和温煦地,凝视着别枝: “好。”赵若棠这样柔声应道。 ………… 别枝再回到学校时,已是八月末了。梧桐上蝉鸣已很熹微。 上一年似乎也就是这段时候在研究所结束了实习。是了,六月份夏令营结束后,她又回到研究所待了两个月。 别枝申请的是推免直博,选择的深造方向也是林大生科院的植物学专业,现在带她的导师就是大二教她们植物生理学这堂选修课的杨教授。 课题组的氛围也很和谐,同门师姐的科研实力都很强,在实验室也会提点她许多。不过下午这会儿只她一个人,前两天师姐扎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赶了几个数据,直到今天上午收工,立刻摆摆手奔回去睡觉了。 祈予宁经过实验室的时候,别枝正在制备样本,她不经意朝里看了一眼,忽而伫步。 她倚在门边,看实验室里女孩认真神色,眸光中慢慢笑起来。 待女孩放好培养皿,祈予宁双手收入白色实验服口袋,向实验室内走近了一点,“别枝……” 别枝听见唤她声音,抬眸,朝前去看—— 实验室门外的走廊光线比较暗一些,来人轻缓缓地迎着光,嗓音清越,含了笑地道:“好久不见。” 别枝取下实验用防护手套,而后微低首,摘下护目镜,清澄的眼睛拭去遮挡。 她微笑望去来人:“学姐。” —————————— 突然的更新放送,回来啦! 首先,要先和你们讲一声抱歉,真的很抱歉,断更这么久,如果有还在等待更新的宝贝,真的很感激。 然后,再保证一下,绝对不会弃坑,虽然不敢保证更新频率,但我争取加油更新,尽快完结!(但因为确实比较忙,所以还请包涵,再次抱歉…… 最后祝大家阅读愉快,仍然期待评论。 感谢支持!谢谢你们! 另注:“梧桐上蝉鸣已很熹微”中,“熹微”一词释义为:光线淡若貌。 此处是因码文时脑袋里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也斟酌了许久,还是决定就这样用。 这里提醒,如果有应试阶段的妹妹,请不要被我文中的用词误导(鞠躬抱歉) 雨季 值傍晚,天渐昏暗,雨已下得缓了些。 五月份Y国还存有冷意,细密雨丝裹着寒风沾到人身上,还是要打冷噤。 街道上行人踏着雨洼,周边建筑在雨幕中显得岑寂,不远处站台前来来往往车灯汇成一片光河,淋了雨的街砖映出五光十色,静谧而璀璨。 街角一廊的咖啡馆窗旁,着白色廓挺衬衫的女人坐于暗调木制长桌的一端,旁边放有一杯美式,手中捧着的书页已翻了一半。桌台前,一盏金属吊灯隔着灯罩投出暖黄色灯光,光影缓缓流淌,红格子木窗角上一台绿植窈窈地正开得清旷。 墙边的时钟指针转过一轮又一轮…… 走廊边一阵脚步沉缓,来位客人落座于另一端。对方正取下外套,窸窣中,安静看书女人慢慢抬眸,望去窗外。 稍后,手指微抬,女人挽了下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半扎的卷长发盈落于肩侧,白衬衫领口处的两粒纽扣是解开的,于是锁骨间倒也滑上一点青丝。女人垂眸,看了眼腕表,将手中书签夹到下一页,她合上书,收好,拿上搭在椅边的烟驼色风衣,起身,离开。 到咖啡馆门旁,女人推开深木玻璃门,走出。 站到亭檐边,女人脑后用金属花夹束起的卷发飘拂向肩颈,她抬右手,撩了下微乱发丝。裹了裹风衣立领,女人伸出手指,垂向廊外,指间接上一点寒丝丝雨。 不过一会儿,女人风衣下咖色半身裙褶已被斜雨洇湿。 正要提步迈下台阶时,街道对面突然跑来一个男人—— “Hey,女士……”来人朝她笑了笑,男人收了伞,立到檐下,深色西装裤脚已被打湿。 “这雨总是不停。”男人望了下天,看她道:“如果您不介意,也许我可以送您到附近站台,或者,您任何想去的地方。” 女人慢慢把手中书换入右手,微侧身,左手稍蜷放到唇边,轻轻咳了声。 男人这才看到女人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枚窄版的铂金对戒。 敛于女人指间戒圈线条流丽、有致,并内嵌入一颗圆形明亮式切工钻石,显出典雅而温润光芒。 “噢,抱歉!”男人叹了下。 “这糟糕的天气。” “那么,这把伞希望您能收下,”男人递出手里黑伞,“要是您愿意的话……” “谢谢,但不必了。”女人微笑道。 “好吧……”男人收回伞,摆了摆手,“总之,不管怎样,祝您今天愉快。” 女人微颔首。亭檐下成行雨滴浮漾,女人清润而白皙侧颈隐入风衣立领里,她踏下台阶,从容迈入这漫长雨幕…… …… 快到公寓,口袋里手机响了几声,女人拿出看一眼。进入公寓楼里,女人弯身,手指理平衣下沾湿的裙摆,又捋一捋颈边的沾湿的发丝,拨回电话。 “……回来没,用不用我下楼去接你啊?”电话那端女声倦懒懒开口,“嗯?” 女人手指又去按电梯,她笑一下,回道:“不敢麻烦您,到公寓了,这就上去。” “行了行了,这么个天,欸……”听到电话里一阵被料摩擦声,她笑了笑,估摸着是那位在床上翻了个身。 “晚会儿去你那儿吃饭啊,我可是懒得弄了。”那端人又长长叹息了下,“帮我,嗯……煎块三文鱼,搞一份蔬菜沙拉就可以了。” 女人失笑,无奈摇头,望着电梯下行的指示灯,回:“知道了。” “叮——” “电梯到了,先挂了。” 女人垂下左手,握住手机一齐收进风衣口袋,无意识摩挲了下无名指间的戒圈,曲惊意迈步,进入电梯。 ………… 招待好不请自来的客人,曲惊意又泡上两杯红茶,到客厅的沙发角,随手递给宁瑾之一杯。 歪卧在沙发上女人伸伸手接过。瞧了眼杯子里茶上浮开的花瓣,女人颌首,饮一口,满意喟叹—— 先是莓果子的甜,再萦上玫瑰清雅的花香,直至红茶的醇郁缓缓氤氲,总之是清新而甜暖。 晚餐过后,雨已停了,屋外天色倒回亮了些。曲惊意坐入女人侧旁沙发,手指托住杯碟,静静看去落地窗外——雨后夕阳微醺,被雨涤过的城市上空薄云烧得灿烈。 “什么鬼天气,也就这点好。”宁瑾之也望去,慨叹道,“雨后这里景色确实是美。” 曲惊意倾身,放下茶盏,轻笑道:“你可没少抱怨。” 女人哼了哼,“本来就是。” “我说……”宁瑾之瞥她指间,“你这戒指,戴得可是趁手啊。” “嗯?” “这都换了身衣服,临到睡觉也就这么几个小时,就又给戴上了啊。” 曲惊意闻言,眨了下眸。 她一回到公寓就进浴室简单清理了下,现下确是换了套石青色的条纹居家服。 女人轻轻斜出手。光下,那手更显得青而白,无名指根处纹理细腻、温凉的铂金戒圈脉入指关节处嶙细骨骼—— 女人指络一颤。 她去看宁瑾之,微笑道:“习惯了。” “嘁……”宁瑾之侧了下身,又想调谑了。她望了望旁边已拢了指覆了手认真看去窗外的,耳根微热女人,在心底笑了下,到底作罢。 然而宁瑾之缭了缭堆到肩处交迭的轻软的黑茶色发丝,手指头在杯沿子上点了两下,又禁不住要去想旁边的那人殊绩,女人唇角一翘,她轻轻叹了声,实在还是想笑。 刚来那阵儿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实验室,总是会被搭讪。曲惊意倒还好,跟着教授在学校里每日上上课读读书,做做项目,除此之外就不怎么出门,没碰到太多乱七八糟的人。 那时天也黑得早,被长长地困在冷而昏潮雨季,宁瑾之恹恹地早受不了了。好不容易熬到开春,她硬是拽着曲惊意一块儿把这城市里里外外地乱逛了个遍。 逛得是挺欢。然而在看过曲惊意第不知多少次打发掉前来搭讪的男人后,再看着曲惊意又一次礼貌拒绝了一个可爱女孩时,在一旁的宁瑾之咬牙忍笑,终于是忍无可忍—— “哈哈哈哈……” 曲惊意无奈瞧她。 “诶哟诶哟……” 宁瑾之手指提了下肩包的金细链带,潋滟眼尾微微挑,“我们曲医生真是不管在哪儿,都这么受欢迎。” 女人淡然开口,“你也不遑多让。” 她哼哼了声,斜某人一眼,不死心继续道:“你说,要是我们枝枝知道她曲姐姐在国外这么能招人搭讪的,可得怎么想啊,欸呀,真是……” 曲惊意瞪来,拍她一下。 “哈哈哈……” “要不然,呐——” 宁瑾之手搭了下她,女人直起肩,朝曲惊意指了指她们这道街前大屏上正巧放着的那幕广告,“你买只戒指戴上,也省得多动嘴皮子拒人了。” “您要是阔气,也替我买一只,我可不介意啊。”还拉长尾调补了句。 曲惊意慢慢收回凝视那品牌戒指广告目光,瞥宁瑾之一眼:“你真的需要?” 宁瑾之手指抵唇咳了下,不说话了。 嗯,这还真不需要。异国他乡的遇到这么多女女男男,倒也跟几个顺眼的搞了那么两段露水情缘。至于之后嘛……宁瑾之荡了下腕,手撤下,笑了。那就看缘分了。 而后她是以为这玩笑就这么过去了—— 谁想到三月末时,曲惊意左手无名指处居然真戴上了一枚戒指。 再后来被她知道这人买的居然还是两只对戒,啧,又是教她好一通揶揄。 茶杯盏清“叮”一声!宁瑾之眼睫垂低,松松手指,喝下最后一口茶。 也是,都戴了一年多了,可不“习惯了”么…… 宁瑾之摇摇头,笑起来。 曲惊意视线从窗外的暮霭云霞收回,“……怎么?” 女人眉稍挑,觑了觑她,随后唇一笑,意味含蕴道:“没怎么。” …… 洗过杯子,宁瑾之到客厅桌边抽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女人望了望屋外昏曛天色,抬手支了支腰,懒道:“回了。” 曲惊意去瞧她,点头算是回应。 “不用送啊。” 她无奈笑,“倒是没那个打算。” 宁瑾之哼笑。女人摆摆手,踩了双拖鞋来,于是也踩了双拖鞋施施然地,朝楼上自己那儿回了。 曲惊意目送女人走出公寓后,她转眸,静静凝视了会儿天色。然后她站起,弯身,拾正沙发上两只亚麻抱枕,摆好茶几上玻璃托盘与插花,迈开步,往书房去。 把堆在书桌上已经看完的三本书放回书架,整理好,她又从书架上重新抽出傍晚在咖啡馆还未看完那本。 手指折进书签夹入那页,打开,安静看了半章,女人左手握住书脊,瘦润修泠指节曲起,扣入书内,慢慢走入卧室。 ………… 早上起得晚了些,不过正值公共假期,也没什么事情,索性窝在床上继续看书了。 最后一页翻过,曲惊意抬睫,看一眼时间:十二点三十七分。 女人将书合上,放到床边,手指掀开被,起身下床…… 简单吃过午餐,取了支红酒,倒半杯。到露台,她坐进藤木椅,望着城市上空旷景,手指捏住杯柄,慢慢展腕,饮了一口。 半晌—— 客厅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曲惊意回头寻了寻,女人把酒杯放下,走到客厅,弯身,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她微笑起来。 划向通话键,左手握住手机放近耳边,曲惊意走回露台,声音柔和,“师姐。” 电话里女声温淡:“最近都还好吧?” “挺好的,你呢?”曲惊意伸手取过台桌上那支红酒,慢慢又倒了一杯。 “我?除了挺忙,其它没什么不好,刚整理好病例记录,才下班。”女人语调平和道。 她手指轻晃了晃杯盏,温语笑道:“辛苦师姐。” “比不上你俩。” 曲惊意弯唇,酌了口酒。 “所以,真的不打算回医院了么?” 听到梁知景这样询问,她默一下。女人低眉,“你知道的。” “作为同行,从专业角度去谈,至少我是认可你的专业水准的。” “作为师姐,我也并不介意在医院里能多一个关系亲近的同门。” “而作为督导,秉持着诚实客观并负责的态度,对于你和别枝发展出的亲密关系,我给出的评估意见你也是清楚的。” 曲惊意眼尾稍压,眸光里笼出细细的碎影。 “……我明白。” “不过离开医院的决定,也是我已经考虑清楚的。”她望去远处天幕耸立尖塔,轻道。 那端的梁知景似是叹了下。 “也好,看你自己。” “另外……还有一件事。” “嗯,什么?”曲惊意将目光滑回。 梁知景沉默几秒。 “别枝恋爱了。” …… 梁知景等待许久,那端迟迟地,没有回声。 “惊意……” 女人慢慢倾出右手,把手中酒杯一点一点地移开,缓缓地,落放到桌央。 “你……” 听见那端,女人睫毛微微垂,她伸指,拂一下膝处薄杏毛衣外套上那片深红酒渍,笑,“没事。” —— 把手机放到露台圆桌上,曲惊意垂着眸,捻了捻被红色酒液洇湿的指尖。 女人蜷起左手,触到无名指间冰凉指戒,很轻地硌了一下。 忽地起了风。 曲惊意抬眸,去望天,云翳缓缓聚拢,渐渐漫沉了城市上空。“轰隆——” 挟着风铅灰色水滴砸下。 她垂起睫,想,雨季又要来了。 ———————— 最期待的其中之一幕情节终于被我写到了!!! 所以你们觉得我们枝枝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阅读愉快!仍然期待期待点评! 轻碎 从南门向北一直延伸到德华楼北侧拐弯处的明德大道,是林南大学校园内的主干道之一。 十月中旬,天渐已转凉,车驶过路边,风慢起,梧桐的枝桠树影轻轻斜斜将淡金色的夕阳洒落。 砚潭湖面波光粼粼,湖水静澄。东岸旁植了三株两株垂柳,只是柳条的青萃正逐渐褪去,风打过时,偶有几条枯落黄叶皱皱地卷到路脚下被过往的人踩上。 湖岸路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及行人走走停停。曲惊意停过车,一边沿着和园路湖畔慢慢朝前去走,一边也熟悉着林大的校园景致。虽说之前随着别枝来过几次,对林大校园因而并不算陌生,但毕竟是隔了两年之久。 抵达了桂园,曲惊意循着路标,走到生科院实验楼的楼前广场处。眼前的建筑楼恢宏而明旷,林径间清清幽幽地递来桂花香气,她缓缓走近,站到红墙阶下,墙面疏疏朗朗地倾映着斜晖。 其实并不清楚别枝这时是否在实验楼处,只是听赵阿姨说起她这段时间在学校一直都很忙,正好到今天一个实验项目收尾,晚间就打算自学校回家去了。 她覆手立在楼外,安静看了会儿实验楼前进出往来学生。良久,她拨下腕,看了看时间。 预备要拿出手机联络时,楼前中央的玻璃感应门再一次缓缓打开,她下意识抬眼去望,一秒、两秒、三秒,她听见自己心上漏掉那拍—— 别枝踩着光,走了出来。 女孩走出来,没有下台阶,而是朝门厅的左端迈了几步,而后安静站入一侧的立柱下。 她一时没想到走近,只是站在原处。 隔着长长而静谧的时光、与微风里弥动桂子甜而清幽幽花香、与深广的沉郁的矜惜的以至带了疼的思念,她凝眼眸,将目光轻地柔缓地,温暖地,投向她的女孩。 看着好像长高了一点,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工装风衣外套,头发剪短了,是微落肩的短发,脑后发尾有些裹入帽子里,额间的几缕刘海稍稍遮入眉。 这时风拂过,女孩手指抬起,挽了挽耳边飘动的轻细的发丝,脂玉一般的白皙而清软脸庞愈露出,女孩唇角抿起,眼睛仍是轻轻微垂着。 感觉……不再那么清痩了,她凝望着女孩面颊,这样很好,她想。 稍又等候了会,曲惊意将手机放回包中,正要上前,女孩朝门处走过去,她停住。 玻璃感应门打开,一位戴着蓝色棒球帽的长发女生自楼内大厅走出来,别枝迎上去,女生朝别枝摆手,走近,手指搭向别枝肩膀,又上抬,揉乱了别枝随风轻逸的柔软顶发。别枝仰脸承着她动作,眸光清而亮。 两人牵手,走下台阶。 紧了下提包的手指,她走上前。 “枝枝……” 她唤道。 与别枝并肩的女生扬眸看向前方缓步迈来女人,她侧目,又看了看身旁忽地滞步的别枝,而后轻地眨了眨眼眸,她复又看去女人,微微抬头,帽檐下女生精致而清艳眉眼显出,她笑道:“您好。” 曲惊意收过与女孩凝视目光,向前一步,“你好。”她朝对面微笑颔首。 “我叫曲惊意,是枝枝的……” “啊——” 对面女生豁地了悟一般惊喜叹道:“原来您就是曲姐姐啊!”她俯肩,牵住别枝的右手稍碰了碰女孩,而后笑起来,“枝枝和我说过的。” 她先握了握女孩牵住她的手指,再松开,又揽了揽别枝,随后朝前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曲姐姐好,我叫祁予宁,是枝枝的学姐以及——”她点头笑了下,嗓音清越而甜冽: “女友。” 曲惊意眼睫下投落光影一碎。女人微笑起来,上前与她握过手。 “赵阿姨说枝枝今天回家,我来接一下她。”她看去别枝一眼,又转眸,朝女生微笑解释道。 “啊,是这样。”祁予宁应道,她帽檐压低,轻轻勾了下女孩垂在身侧左手微凉食指。 别枝抬眸望向她,点一点头。 祁予宁于是看向女人微笑道:“那我们枝枝就麻烦曲姐姐了。” “不会。” “不过请曲姐姐稍等一下好嘛,因为这两天可能都要见不到了,所以,我还想和枝枝再多说几句话。”祁予宁牵上别枝手指,女生薄而润红唇微弯,轻笑询道。 曲惊意凝目寻视别枝,女人慢慢朝后侧身,退了步,她轻颔首,微笑一下。 别枝并未看她,而握着女生手指跟住,走到落满桂花亭边。 祁予宁手指搭入别枝颈间,理了理女孩外套的领口,把女孩外套的拉链朝上拉到顶端,又将女孩背后的帽沿卷正,捋了捋女孩头发,微弯身,注视着别枝,唇边笑意轻盈,与女孩温语讲着什么。 稍时,祁予宁低下身,手指抚上别枝清润侧颊,别枝攥上女生衣角,仰脸,两人接起吻。 曲惊意把目光转回。 许久,两人再回来。别枝唇瓣漫染一点脱轨的红。 她微微垂睫,避入西服外套口袋手指轻动了动。 祁予宁右手摘下棒球帽,戴到别枝头上,又摸了摸别枝清嫩脸颊,她笑了笑,而后牵过别枝,温声道:“那就麻烦曲姐姐接我们枝枝回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你到地方之后也给我发一个消息。”别枝忽地出声,女孩抬眸,望着她,手指捏一下祁予宁衣角。 女生眉眼笑意温煦,“我知道。” “是要去哪里么?”曲惊意静静听着,这时上前一步。 她微笑道:“我正好有开车来,方便的话,也许能送一程。” “啊,谢谢姐姐,但是不用了。”祁予宁去看女人,笑起来,“我和枝枝今天恰巧不顺路,我等下还要去院办取一份材料,所以就不麻烦您了,晚会儿我约个车就行。” “好,那你也注意安全。”曲惊意温声。 “嗯,会的。”祁予宁微笑点头。 “那……曲姐姐再见。”她又和女孩牵了牵手,“枝枝,再见。” 曲惊意望一眼别枝,之后回眸,女人微颔首道:“再见。” ………… 走过校园,到车旁,解锁,别枝坐入副驾,她坐进驾驶位,关车门。 一路的沉默蔓延入车内。她手指轻搭住方向盘,望着车前的挡风玻璃。 良久,女人握住方向盘的指尖微紧一下,“枝枝……安全带。”她轻声提示。 女孩安静端坐在右侧副驾椅上,像是没听到般地,并不动作。 她默然等待许久。女人垂睫,手指自方向盘上移开,解下自己身侧安全带,而后倾身。将将要碰到时,别枝忽然侧身,右手抬起拉出安全带,左手接过肩带平绕过锁骨、胸前,到卡座,“咔”一声,女孩将安全带扣入锁扣。 曲惊意看着女孩已注视前方面庞,她正回身,重新系好安全带,左手去握方向盘,踩离合,点火,挂挡,起步。 汽车驶离。 …… 到前方红灯路口,曲惊意停车,安静等待。 她望着红灯一秒一秒少去的数字,女人轻轻侧过眸,微笑道:“饿了么,姐姐请你吃饭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嗯?” 女孩将视线自右侧后视镜处收回,眼眸望向车前,睫毛眨了下。 “有一点累,就不了。”别枝声音裹了缕疲倦。 曲惊意指腹缓慢摩挲着方向盘,她看一看女孩,唇边仍然温柔地笑:“……好。” 绿灯亮起,她移回视线,踩下油门,继续平稳行驶。 车内人再无言。 …… 到别枝公寓楼下,她轻轻停车,调高车内温度,解开安全带。女人侧过身,眼眸温柔地、小心地、安静而寂然地,凝向靠在椅背已睡着的别枝。 很久,女人温声去唤别枝。 别枝慢慢转醒,女孩睁开眸,瞳孔漫上红色血丝,眼尾眨出水意,眉轻蹙,她望入女人,顿了几秒,女孩低低垂睫,声线轻哑,道:“……抱歉。” 解开安全带后,手指搭向右侧冰凉手柄,要打开车门时,别枝回眸,看了看女人,她默几秒,“要上去坐坐么?” 女人轻轻笑:“先不了。”又顿了顿,柔声嘱道:“回去之后,早一点休息。” 别枝颔首,下车,车门被关上。女孩迈步走入楼里。 等待了一会儿,透过车窗,她看见女孩公寓灯亮起。 沉默望了几分钟。她手指按下车窗的关闭按钮,女人看前方,驾车驶离。 原本 与Y国不同,十月份的林城要温暖一些,傍晚也来得缓慢,市区是渐渐染上灯色的,过路行人车辆却是熙熙纷呈。城市的繁华在夜晚更显得浓墨璀璨。 同下了班的师姐一道约过晚餐,从餐厅出来时,城市夜景正通明喧腾。梁知景提议散散步,两人于是沿着灯火繁丽街区慢慢朝前走,逐渐地,就走到了医院对面这条街巷。 街边转角处这家熟悉的咖啡烘培馆还没打烊,店门头与壁墙的暖灯这时都已亮开,外摆区一张木凳子上搁了本揭着页的书,墙台下也有一杯香薰蜡烛端端地燃着。 梁知景同她对视一眼,随即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迈上台阶拉开门。 愈到晚间店里咖啡、面包、与甜品的香气也愈觉得温暖。点了两杯苏打水与小份蛋糕,坐到靠窗位置,曲惊意脱下外套,而后右手将膝下长裙的裙摆理正。 她看去对面女人,梁知景望一望窗外,从这里看去,远处对街矗立着的就是医院门诊部楼。女人折回视线,瞧住她:“离开医院的感觉怎么样?” 听到这句,曲惊意也想了想,然后去看对面端坐女人,笑道:“说实话,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左右不过都是工作而已。” 女人朝后靠去,眼睫微掀,“医学顾问与医生到底还是不同,不过听你这样谈,想来是适应得过去。” 曲惊意笑一下:“还好,周叁到公司办理了入职,目前主要先熟悉一下事务部。” “您好……” 服务员将甜点与饮品呈来。 两人道过谢。曲惊意手指端起玻璃杯喝一口水,唇瓣微润了润。 拿起蛋糕碟边餐叉,叉柄握在指端随意旋了旋,曲惊意听到女人淡声道,“有什么想问的?” “见过了别枝,有什么想问的?”女人凝目静看她,以平淡温和语气戳下她暗藏私心。 指端于是硌一下,她垂睫,把餐叉轻轻放回碟边,又默了默,她看向女人,“别枝……”她轻语、而斟酌道,“别枝的病理性情绪现在还会发作么?” “很少了。” 她眉间忧色微松,笑了笑,“那就好。” “已经见过别枝恋人了么。”女人左手放下水杯,见她这样,缓缓把话音落下。 曲惊意唇边笑微敛,稍时,她轻地嗯了声。 梁知景了然轻叹。 “你知道,人格障碍是很难被彻底治愈的。” 她低下眼睫,“……是。” “担心么?” 曲惊意沉默几秒,“坦白地讲,的确会有一点担心,但是……” 女人摇摇头,轻轻微笑,“这段恋情是别枝自己选择的,她也能够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曲惊意顿了顿,眼眸中温柔浮光流露,她淡道,“我们都信任她。” 梁知景的目光又望入窗边,光影浮跃,镜片下女人眼梢沉出清静怜色。 “你和别枝之间呢?” 她默住。良久,她抬睫,“这取决于别枝。” “如果别枝不愿要了……”她闭了闭眸,声音清和,“也许我会放下,也许不会,总之是需要时间,我不知道。” “我同你说一件事。”梁知景转回眸,目光直视她。 “叁月份的一个傍晚,我从医院下班恰巧到这附近时,看见了别枝。” 女人手指一下窗外,“她就坐在外面墙台下那张凳子上,手边放一杯店里的饮品,很安静的模样。” 曲惊意颤睫,随她手指的方向朝窗外去看。 “那天不是别枝需要到访的日子,别枝也没有来过医院。你猜,那是哪天?” 她缓缓摁住轻抖指尖,“五号……叁月五号,对么?” 梁知景微笑一下。 “后来我去问店主,很意外地,她对别枝竟然也非常有印象。店主说她刚开店时候,也就是四年多之前,别枝就来过这里。一般说来店里的客人她并不怎么会记得,然而别枝,比较特别……” “别枝那时基本每隔半个月会来一次,有时点杯咖啡,也有时点一杯特调,之后就坐到店外,一个人安静地待上半晌,离开时,桌上咖啡或者饮品也多半是未动。” “就这样大概持续了有一年多时间。” “往后别枝就没再来过。直到今年初,别枝忽然又来到店里,她于是记了起来。再之后,就是那天我看到的。” 曲惊意张唇,她正要发声,却感到喉咙像是哽住了,于是她阖眸,咽了咽,“别枝她……为什么?” “所以叁月的最后一周,别枝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医院那天,我也问了她——为什么。” “别枝那时沉默了很久,我想别枝也许不愿谈,于是打算揭过……”女人看她一眼,声音温平,继续道,“别枝却看着我,笑着说,她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被那个人吸引住,后来她明白了。别枝说,原来不是相遇,是重逢。” “什……什么?”曲惊意声音控制不住轻颤。 “她也不懂那样的心情,抑制不住地,想靠近。可是又有一点害怕,于是她就会到这近旁,隔着这街景,可以捱过那些时刻。” 镜片下女人睫毛轻眨,“一直到快二十岁,别枝说,她还是、还是很想那个人。她长大了一点,她说,可她还是很想念她。” 曲惊意俯下背,几乎要透不过气。 “那就一次,稍微放肆一点,应当没关系,她想,就当作礼物——” “二十岁的生日礼物,是别枝容许自己去见你。” 女人指落,高悬于心脏那柄法槌重重敲下。 曲惊意阖上眼。 ………… 车几乎是顶着市区限速开,曲惊意竭力控制自己,她眼眸深静望着前方路段,尽管心里不停叫嚣着快点、再快一点…… 要察觉到别枝对她的迷恋其实并不容易,那些流淌的静谧的情愫,她想,也许是在治疗室内别枝给予她的每一段回应里,也许是在别枝或远地或接近地每一次凝望着她的眼眸里,也许、也许也是在别枝每一句轻声唤她姐姐的字字言言里。 很久之后,是别枝去到她家同她一起生活了的那几个月后,当她再一次望着女孩朝她投来眼眸,这注视分明仍是轻盈、柔软、而安静的,却生生叫她心脏一撞。她第一次,回避开女孩灼烫视线,恍然惊悟。 在国外这两年,她已惯于一次又一次去抽了丝剥了茧地推究她同别枝之间的往来与亲密,然而在每一次剖了白锋锐的以至赤裸裸的穷诘与审视下,她还是无可逃避地意识到,她是真的,在爱着别枝。 而别枝,别枝对她,不是无意识的移情,也不是界限之外过度接触的依赖后遗症。甚至是要在更早以前,早到在她、在她都忘记了那个邻家好乖的温嫩的妹妹的时候,在她哪怕是到现在都还没能记起的别枝提及的她们初次相逢时候,在她…… 她握住方向盘的指尖轻颤地发疼。在无人知晓的别枝那安静而漫长的驻候,在别枝也许自己也不明白的那些曲折、忧惶而陌生的情绪中。 是别枝找到了我…… 她想,是别枝找到我的。 …… 到公寓楼下,曲惊意打开车门,下车,随着砰一声——车门被关上。女人裙角携入风扬摆,她快步绕过车,奔入楼内。 到大堂电梯厅,她急急去按就近那台电梯,她不错眼地盯着电梯运行状态:32、31、30……她又去寻另两台电梯,上行,上行,都是上行,她快步转回,继续看那台下行电梯显示数字:25、24、23、22、21……她蓦地阖眸。曲惊意掐住手心,按捺下甚至想直直奔往楼梯间迫切心绪。 别枝住19层,等电梯、等电梯更快一点…… 电梯抵达。曲惊意睁开眸,进入,选层,按下关门键,电梯运行。 顶灯暖亮光束照下,电梯银冷色镜面模糊映出女人清致面容,她唇瓣抿紧,眉微蹙,女人眼眸抬起,直直凝视电梯上行数字。 16……17……18……19!叮—— 她从电梯奔出。 到别枝入户门前,她不自禁呼吸了下,望着浅墨色门扉暗木线条,她拿轻微颤抖指尖摁上门铃,一秒、两秒、叁秒……她用颤抖指端去覆门铃又摁了次。她阖眼,她听见肋骨重重的撞击声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别枝将门打开。 “枝、枝枝……”她指尖颤得更厉害了,她试着在笑,她笑,“枝枝,我、我,姐姐……”她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姐姐、姐姐知……”她想、她要,她应该要去握女孩手心—— “……枝枝?” “是哪位?”从屋内传来年轻女声。 曲惊意心脏一下冷掉。 她颤目去看别枝。女孩手指仍搭着门把,眼眸安静、清淡,也注视她。 ………… 往门厅处走来时,祁予宁看清了门外女人,“原来是曲姐姐。”她走到别枝身边,自然地去握女孩搭在门把上手指,她带住别枝把门又打开一些。 祁予宁牵住别枝,朝她微笑道:“您怎么过来了?” 她低一低眼睫,右手蜷起隐入连衣裙边口袋,曲惊意朝后轻退一步。 别枝是刚洗过澡的模样,脸庞清软。她看着屋内依立在一处两人,微笑了起来,“抱歉,不知道你在,打扰到你们。” “曲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倒是我应该有些不好意思了。”祁予宁手指搭向别枝白净的颈间,轻声笑了下,“因为比较想念,所以……” “枝枝,请姐姐进来啊。”祁予宁又微俯身示意女孩。 “不了。”曲惊意微笑一下,她声音温缓,“刚好来这附近拜访一个朋友,临走时想过来看一看,没想到你们在一处。现在时间也比较晚,就不进去打扰了。” “既然这样……”祁予宁瞧一眼怀侧的别枝,她又看去女人,“那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曲惊意轻颔首。 别枝视线转下。看到祁予宁裸脚踩在地板上,她抬眸,去碰女生手指,“怎么又不穿鞋,真的会感冒的。” “啊!”祁予宁低头看一眼,脚尖翘了翘,她轻应道:“忘记了……”她无辜地朝别枝眨了眨眸,“我现在就去穿,好嘛。”她勾一勾别枝手心,又朝女人微笑致意一下,转身向卧室跑回,绿格子的居家服衣角于是也飘起。 女生清逸身影从门厅拐角处转去,卧室门开、门关。别枝转回眸。 曲惊意将视线望向别枝微低的清盈眉眼,静默片刻,“你们早点休息。”她轻声道别。 她等待几秒,别枝没有回应,她垂下睫。转身。 衣内手指僵硬指节无意识曲起,她深呼吸了下,她低眸,看到裙下浅杏色鞋面珍珠方扣,她看了两秒。她迈步—— 别枝拽住她手。 她心腔空一拍! 裹于裙侧内手指不可抑制又抖,指尖泛起热,她轻轻侧眸,目光落向女孩拽住她而轻显指节。 “钥匙,还没有还给你。” 女孩撤回手。 “上次没来得及,麻烦等一下,我去拿给你。还有……” “实习那五个月,住到你家,谢谢。”别枝平静言道。 ………… 拖步回到车中,她坐进驾驶位,右手伸出,呈开手心,金属钥匙于是映出冷凌光色。她安静看那钥匙一会儿,手背反下,钥匙被抛进座旁储物格。 女人身体朝后靠上车座椅背,脸微仰。她手指抬起,盖上了眼睛。 良久,她忽地笑了下,潮而凉地,随着这声笑,女人覆于眼间指端已满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