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 想不想我? 电钻像是钻进了脑子里,巨大的轰鸣声压迫耳膜,此起彼伏的噪声,在周六的早上,用最残忍的方式迎接了袁羽。 她摸出床边的耳塞用力塞进耳朵,但装修楼层和她只隔了一层楼板,没一会砸墙的动静传来,仿佛有人拿锤子在她耳边砸了个对穿。 她用枕头捂住脑袋,整个人趴在床上说了一连串优美的中国话:“我c你大爷啊!!!我cccccccc啊!!!” 袁羽昨晚加班到十一点才回来,洗完澡之后,陈律又让她整理下周一要用的资料,她连身体乳都没擦,更别提那一头湿发,坐在那敲了一小时的电脑,等资料发送成功,她才注意到时间是零点十一分。 草草吹干头发,她就扑到床上打算睡个昏天暗地,谁会知道,一大早八点不到楼上就开始装修,电钻钻得她耳膜到现在都嗡嗡的,她崩溃地下了床,匆匆收拾了包,打算去纪文博那补个觉。 她离纪文博那有点远,除非周末休息,平时她很少过来,算下来,已经两周没见了。 纪文博不会甜言蜜语,也不会主动来找她,属于高智商低情商的群种,袁羽不介意那些,她从读书时代倒追纪文博习惯了,觉得只要他们在一块,什么都不是问题。 她甚至想好了,等一年后,她在律所站稳脚跟,她就跟纪文博求婚,再买个房子,离两个人都不会太远,工作爱情兼顾,一切都很圆满。 出租车停下时,袁羽有些心疼,她一般都会坐公交过来,毕竟路程有点远,两块钱的路费一下子变成了三十块 ,她瞬间连吃早餐的食欲都没了。 纪文博住在南大附近的幸福小区,第四栋二单元三楼302室。 袁羽每回过来都会在门口的水果店买不少水果,这次也一样,买了一大袋之后,水果店老板娘又多送了她两只橘子,说好久没看见她了,袁羽点点头:“最近太忙了。” “下次让你男朋友去找你。”老板娘笑着说。 袁羽笑笑不说话。 她提着水果上楼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是纪文博下次能来看看她就好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开门之后,她把包挂在墙上,把钥匙放包里,水果随手丢在鞋柜上,一边脱袜子一边往房间走,门关着,她有些纳闷地想,纪文博明明说今天要去现场看物理一个什么竞赛来着,难不成不去了? 拧开门把手,窗帘也拉着,借着门外的光能清楚地看见床中央隆起一个人形弧度。 袁羽把门关上,笑着扑到床上:“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去看比赛吗?” 她脱了衣服和裤子,拉开被子钻了进去,用鼻子蹭他的背,两只小手由后环住他,玲珑的曲线贴着他宽阔的脊背。男人身上很香,是和她同款的沐浴露香气,她贴了会,见他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把手直接伸到前面,隔着内裤抚弄他的那根玩意。 果然,他立马就硬了。 她从被子底下钻过去,拉下他的内裤,张嘴含住龟头吮了口。 耳边传来男人性感的喘息声,她笑着吸了口马眼,声音含糊:“想不想我?” 后入 男人没说话,反而抬手压着她的脑袋,将自己的性器又往她嘴里送了几分。 袁羽差点被捅死,她拍了拍他的大腿,嗔怪地喊:“别乱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之前长了,果然太久没做了吗? 她耐心舔了会,耳边听着男人的喘息愈发粗重,她心里别提多爽了。她从床边柜子里摸到避孕套,用牙齿咬开,给他戴上,整个人爬坐到他腹部,抬起屁股,扶着那根性器一点一点坐进去。 是后入的姿势。 她很喜欢这个姿势。 可能真的太久没做,刚插进去,她就爽得长长叫了一声。 “好舒服……”她被顶得身体颤抖了好几下,坐在他身上好一会都没动,两手扶着他的腿,脑袋仰得高高的,被子底下太热了,她喘不开气,正要抬手把被子掀开,身下的男人忽然动了起来,两手掐着她的腰就疯狂往上顶。 袁羽受不住,被插了几十下,呻吟声就变成了勾人的哭腔:“呜呜……不要……太快了……不行不行啊啊啊啊……” 她这次高潮来得很快,被操得直接喷水,快感太深,她整个头皮都是麻的,高潮时四肢都是酸酸软软的,像是踩在了云端,快活得要死。 “热……”她把被子掀开,想转头说话,下一秒男人就压着她的背,将她整个人按在床上,以后入的方式插进来,粗长的性器直直顶进最深处,插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里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呻吟。 “不……好深……不行……啊啊啊……”袁羽不知道是自己今天太敏感了,还是纪文博今天太会操了,总之,她控制不了她的身体了。 尖锐的快感逼得她小腹泛酸,她被操得大脑空白,有什么东西快要汹涌而出,她反手掐着男人的手臂,哭着尖叫起来,随后小腹不受控地抽搐五六下,一股热潮从体内喷了出来。 男人也低喘一声射了精。 袁羽趴在床上缓了好一会都没缓过来,哑着嗓子喊他:“抱抱我。” 男人顿了会,俯身探出长臂将她搂抱进怀里,才刚射完的性器又变硬了,正抵着她的腰,袁羽靠在他怀里吃吃地笑:“这么想我啊?” “嗯。”男人开口,声音沾着情欲,沙哑至极,“是挺想你。” 袁羽愣了下,突然支起身体看他,纪文博从来不会说这种情话,更何况,他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房间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 袁羽顾不得什么,爬下床去开灯,灯光骤亮的瞬间,她看见杭煜的脸。 他穿着她买给纪文博的T恤,躺在纪文博的床上。 睡了她。 “怎么是你?纪文博呢?”袁羽身体晃了晃,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一片混乱,“你怎么在这?你刚刚怎么不说话?我以为你是纪文博啊,你刚刚为什么不推开我?”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嘶吼着质问他:“杭煜!你是不是故意的?!” 杭煜嘴角扯了个笑,他长着一张帅气十足的脸,五官比女人还要精致,偏偏还生了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笑起来,又痞又帅。 “我怎么知道你认错人了。” 舔我的鸡巴 袁羽气得半死,冲到床上就抽了他一巴掌:“你混蛋!” 她非常确定杭煜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这么坏的人,高中毕业那天,他把班花睡了,结果后来没过多久,俩人就分了手。 袁羽不知道其中缘由,只知道杭煜睡完人就分手,根本不是人!是禽兽!是畜生! 但是杭煜和纪文博是好兄弟,杭煜是高二下学期从外地转到南市高中的,他刚来那会,全校的女生都来围观他,只因为有人在班级群里说了句——三班新来的转学生巨帅。 刚好那会袁羽坐在靠窗的位置,每天一下课,不知道多少同级女同学跑到窗口来看他,叽叽喳喳地吵得袁羽每次都躲在纪文博的旁边看漫画。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纪文博就和杭煜成了很好的兄弟。 纪文博甚至把袁羽亲手给他织的围巾送给了杭煜,从那以后,杭煜就成了袁羽最讨厌的人——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诅咒两句的那种。 “你搞清楚。”杭煜大喇喇站起来,他穿着上衣,被拉下来的内裤踩在脚底,性器还硬着,顶端淌着透明液体,棕色的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袁羽的脸,一只手探出去,捡起枕头旁边的白色内裤递到她手里,“是你主动钻进我被子里。” 他凑近,嗓音压得有些低,质感的声线落在空气里窜起燥热的哑意。 “舔我的鸡巴。” 袁羽受不了了,抬手胡乱打他的脸:“你去死!你去死!你闭嘴!!” 她眼眶憋了泪,就是死活不在他面前哭出来,打了他几下之后,匆匆捡起床上的衣服就往洗手间跑,出去之前还冲杭煜吼了声:“你给我滚——” 杭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龟头,想起刚刚床上的那一幕,鸡巴隐隐又要抬头。 袁羽没说错,他确实是故意的,在她躺到床上抱着他那一刻,他就醒了。只不过,他以为,他只能骗到这一个拥抱,却没想到,这个傻丫头根本没察觉出不对劲,就把他的鸡巴含进了嘴里。 还问他想不想她。 他说了那么多假话,唯独回答这句的时候,说的是真话。 袁羽在洗手间冲了十几遍澡,随后摸出手机给纪文博打电话,想起他手机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音状态,又改成给他发消息,一边发一边掉眼泪。 【你怎么没告诉我杭煜过来了。】 【我刚刚把他当成……】 她删删减减,咬着手指哭着把那段话删了,又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洗澡。”门外传来杭煜的声音。 “滚去外面洗!”袁羽冲他喊。 “我进来了。”杭煜在外面拧门把手。 “等一下!”袁羽吓得不行,急匆匆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 其实门是开不了的,但袁羽怕他一会憋不住坏要踹门,因为在她印象里,杭煜就是这么坏。 她洗完脸,照了照镜子,确定眼睛不是很红之后,拿干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避开他的视线,低着头一直走到房间,把门反锁,这才抱着手机看消息。 纪文博没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袁羽都快忘了自己今天是来补觉的,经过这一遭,她半点困意都没有,想躺在床上靠一下,想起杭煜躺过,她又挺直了腰,只坐在床前的电脑椅上。 电脑桌下还放着一只运动背包,背包袋坠着一个很旧的小熊挂件。 袁羽觉得有点眼熟,还没等凑近去看,就听到外面杭煜敲门的声音:“开门,我要拿东西。” 暴露狂! 袁羽把门打开一点距离,把他的背包扔出去,随后就要把门关上。 杭煜一只脚伸进去,单手把门打开,目光盯着袁羽,声调稍稍扬起:“怕什么?” 袁羽心一横,把门开了,嘴里很怂地说:“谁,谁怕你。” 杭煜刚冲完澡,身上只裹着浴巾,胸腹肌十分明显,靠近胸口的方向,有一道月亮型的疤痕,他肤色比纪文博要黑一些,肌肉结实,个头也更高一些,从门口进来的动作莫名带着几分压迫的气势,一头湿发衬得他眉眼湛亮,山根处有水珠往下滑,沿着他的嘴唇往下,滑到喉结。 他撸了把湿发,喉结顺势滚动。 袁羽移开眼,心想:神经病!暴露狂!变态! “在骂我?”杭煜把背包拿进来放到椅子上,打开拿出自己的衣服套上,随后扯开浴巾,转头看向袁羽,“是不是挺失望的,我底下穿了。” 袁羽:“……” 死变态!!! 她深吸一口气,在让纪文博来揍杭煜和找人来揍杭煜两者之间,选择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道歉?”她问。 “是你霸王硬上弓。”杭煜又撸了把额头的湿发,漂亮的桃花眼被水汽熏过,显得过分明亮,“你舔了我的鸡巴,给我戴上套,又晃着你的大屁股坐上去……” “对不起!我错了行了吧!你给我滚远点行不行!拿上你的破包!滚啊!!滚——”袁羽要疯了,她就不该给这个死变态机会,她为什么不拿把刀把他砍死啊啊啊啊啊! “博儿说我可以在这住。”杭煜扬起一侧眉梢,嘴角一扯,露出个笑,“住多久都行。” 上帝有多不公平呢,赐给杭煜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就算了,还赐给他一双桃花眼,一对梨涡。 袁羽盯着他那对梨涡,恨不得拿叉子把它戳成个洞。 “行,你在这,我走!”她又气又憋屈,完全不知道找谁撒气,明明昨晚还熬夜加班,今天又被该死的装修公司吵得没法睡觉,原本以为跑来纪文博这儿可以寻求点安慰,却没想到,她会睡错人。 她怎么会这么蠢啊! “喂!”杭煜伸手拦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的眼泪,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没开口,袁羽抱着他的手臂就狠狠咬了起来,杭煜“嘶”了声,倒是没抽回手,任凭她发泄似地咬完,这才低头看了眼。 牙印深到发紫,手臂已经见了血。 “我本来就很困。”袁羽哭着说,“我加班很累,我真的特别累,我是亲戚介绍来的,律所里都没人看得起我,他们以为我可以享受优待,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个跑腿的,端茶倒水都是我,可我还得受着……我昨晚一点多才睡,今天一大早楼上装修,很吵,很吵……呜呜呜……” 她站在杭煜面前,哭得特别委屈:“为什么要让我碰到你啊?” 杭煜见过袁羽很多样子:活力满满;骄横跋扈;古灵精怪;刁蛮可爱。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 他抬手想碰她,在半空僵了片刻,转身抽了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袁羽指着门外冲他喊,“你滚啊!我不想看见你!” 杭煜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房间拿了自己的背包和手机,到了门口换上鞋就走了。 他转身关门时张嘴想说话,袁羽却已经“砰”地一声关上门。 他盯着这扇门,许久才说了句。 “那你别哭了。” 不做吗? 袁羽不想哭的,最不想在杭煜面前哭。 她几乎都没在纪文博面前哭过,因为觉得矫情,还觉得难为情,还有一个原因是,纪文博不会哄女孩子,他眼里除了物理,容不下其它东西。 袁羽就算情绪不好,他也不会看出来,久而久之,袁羽也不会找他倾诉,只是过来靠着他充充电,趴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刷题,脑子里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那些不快。 大概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压力太大,又让她碰上这么憋屈的事,她哭得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哭累了,这才洗了把脸,去厨房切了两片苹果敷在眼睛上,躺在沙发上短暂地休息了一会。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纪文博已经回来了,在房间里看第52届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视频。 袁羽摘了眼睛上的苹果,去照了照镜子,眼睛还有点红,好在不肿了,她又洗了把脸,这才进了房间,走到纪文博边上,问他:“杭煜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纪文博低头在本子上写物理公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袁羽又想哭了,咬了咬唇瓣,硬是忍住了。 “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纪文博放下笔,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下次告诉你。” 袁羽没来由地觉得累,她坐在他身侧,把头靠在他肩上,静静地平复那些杂乱的情绪。 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期待纪文博能关心她一下,问她一句今天怎么了,或者是工作累不累,但她靠在他肩上十几分钟,纪文博就看了十几分钟的奥赛视频。 “饿了。”纪文博关掉电脑,转身看她,“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这些都是袁羽操心的事,以前纪文博只需要坐在餐桌前享受就行,现在袁羽在饭点还没点外卖,也没提出在家做饭,纪文博不确定她要在哪儿吃。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袁羽上次采买的东西早就被吃完了,纪文博不是会逛超市采买的人,因为他不会做饭,平时只会吃泡面。 袁羽跟他吃过整整两天的泡面,吃得后来看见泡面就想吐,干脆去超市买点菜回来做,再去叫纪文博出来吃饭,饭后一起躺沙发上看个电影,日子过得很惬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觉得很甜蜜的时刻,在今天让她觉得分外疲惫。 “你点外卖吧。”袁羽站起来,摸了摸他的脸,“我先回去了。” 纪文博拉着她的手问:“不做吗?” 袁羽每次来,都会兴奋地扑到他身上,不管他在忙什么,总会将手伸进他裤子里逗弄他,再拉着他去房间里做到精疲力尽。 但今天,她一点兴致都没有。 她明知道早上的事不怪纪文博,怪她自己,可心里的委屈却还是愤懑得快要溢出胸腔。 她想说,纪文博,你以后不要跟杭煜来往了好不好。 她想说,纪文博,你去揍杭煜一顿好不好。 她想说,纪文博,我认错人了,我今天跟杭煜睡了,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嘴巴刚张开,眼泪就要落下来,她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吸了口气说:“我有点累,我想回家睡觉。” 纪文博,你只要留住我,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她靠在他肩头,将眼泪轻轻抹在他T恤上。 耳边纪文博的声音那样近,又那样远:“好,那你回去睡吧。” 心脏中间好似有什么东西裂开。 有微凉的风灌进缺口的裂缝里,袁羽张着嘴,说不出任何的话。 只机械地点头。 我是混蛋 袁羽行尸走肉般下了楼。 杭煜就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跟几个保安在抽烟,见她走出小区,他皱眉掐了烟,拿了包追了出来:“你这么晚回去,纪文博不送你?” 袁羽看见他就生气,根本不想搭理他,但他说的话好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得她原本受伤的心口愈发疼了。 “关你屁事!”她吼了一声,转过脸,抑制住心底的委屈。 这个时间公交车都没了,她只能打车。 一想起要多花的三十块,她气得冲杭煜就吼:“都怪你!我还要花三十块打车费!” 杭煜没想到她生气的点居然是这个,忍不住想笑,嘴角刚扬起来,看见袁羽又要发怒的脸,赶紧把嘴角压下去,他招了辆出租车,打开后车门,冲袁羽说:“上去吧,车钱我付。” 袁羽不想搭理他,往边上站了站。但是开车的司机以为他俩是小两口吵架,降下副驾驶的车窗,伸着脖子劝她:“小姑娘,听你男朋友的,上车吧,天都晚了……” 袁羽气得咬牙切齿:“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是是是,他不是,他做错事,你就罚他,咱不能委屈自个儿,对不对?快上车回家……” 袁羽:“……” “对。”杭煜接了话茬,一把揽过袁羽将她塞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来,眼看袁羽又要发飙,他赶紧解释,“我把你送到家就走,大晚上的不安全。” “你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好。”司机把车发动,还不忘八卦,“到底多大事,值得这么生气啊?” 袁羽深吸一口气:“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他是个混蛋!” “男人一旦犯了错,可不就是个混蛋。”司机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姑娘,你千万别原谅他,好好晾晾他。” “嗯,我是混蛋。”杭煜跟司机俩说相声一样一唱一和,还冲她双手合十,“我真的错了。” 袁羽:“……” 她彻底闭嘴了。 杭煜却侧过头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好像她脸上长了只猴子一样。 袁羽不想理他,被他盯个没完,凶巴巴地冲他比了比两根手指:“再看抠你眼珠子!” “来来来,你抠。”杭煜笑起来,半明半暗的车厢里闪过霓虹灯,有刹那的光亮落在他下半张脸上,照出他嘴角的两颗梨涡,“这么好看,你舍得?” “唉,年轻真好。”前面司机感慨极了,放了首【舍不得】。 袁羽:“……” 她刚刚是有病吧!她为什么想不开上车?她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 “你以前不是想做播音主持的吗?”杭煜忽然问,“怎么跑去干苦力了?这不像你啊。” “你以前不是要当飞行员的吗?”袁羽嘲讽道。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啊?”杭煜凑近她,笑着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神经病!”袁羽翻了个白眼。 到了地方后,袁羽从左侧车门下了车,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小区走,走了没几步,忽然回过头狠狠瞪了杭煜一眼:“你要是敢告诉他我就剁了你!” 杭煜整个脑袋露在窗外,冲她一笑:“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死变态!”袁羽骂了他一句,加快脚步跑远了,生怕后面有鬼撵上来。 “喂!”杭煜在身后喊了声。 袁羽下意识停住脚回头。 杭煜一双桃花眼眯起来,笑得很开心:“我真的特别想你!” 袁羽吸了口气:“你他妈有病吃药去死吧死变态!” 杭煜转头冲司机说:“你看,她也想我。” 司机:“……” 司机:“???” 有点疼 “神经病!”袁羽回家还不解气,把垃圾桶给踢翻了。 过了几分钟,又认命地拿扫帚打扫,脑子里杂七杂八全是杭煜那张脸,但她不得不承认,杭煜说得没错,她高中时确实说过她想报考播音主持这句话。 但那又怎样,年少时的梦想被现实冲击得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 她现在觉得,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来就已经很好,那些梦想什么的,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手机上传来陈律的消息,让她明天抽空加下班。 袁羽很想回一句:有三倍加班费吗? 但她不能,只能像个鸵鸟一样,埋头缩脑,还得回复得很有激情:【好的!】 往下滑,池晓蕾发消息问她下周末高中同学聚会去不去,她皱眉敲了俩字:【不去。】 池晓蕾很快回复:【你男朋友都来,你不来?】 袁羽深深呼出一口气,敲了几个字:【不加班我就过去。】 【今天有人回我们班转了一圈,还发了照片,我给你看看。】池晓蕾紧接着发了几张照片。 袁羽点开看了下,还能认出自己的桌子,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时间好像过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青春就从眼前溜走了。 今天乱糟糟的事情全堆在一起,她哭累了,也不愿意回想早上那件事恶心自己,洗澡都是闭着眼洗,匆匆擦干就爬到床上戴上耳塞睡觉。 可能因为睡前看了高中教室的照片,导致她晚上梦见了自己的高中。 背景虚化一片,应该是放学了,班里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只能看见纪文博的侧脸,他坐在那刷题,她拿了自己的书包绕过两排桌椅坐在他边上,清了清嗓子模仿女主持的调调说:“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纪文博题目刷得认真,头也不抬。 袁羽自娱自乐惯了,还一人分饰两角,一会扮演女主持,一会扮演纪文博,玩了几分钟,见纪文博还在刷题,她有点坐不住了,拉着纪文博的袖子,语气可怜巴巴:“纪文博,我饿了。” 纪文博终于停下手里的笔,看了眼电子表说:“你先回家吧。” “我不要。”袁羽很轻地扯他的袖子,微微撅起嘴,“我一直在等你,你不知道吗?我要跟你一起回家。” 杭煜就是这个时候从后门回来的,怀里抱着篮球,满头大汗,身上T恤都卷到胸口,露出一小片平坦结实的腹部,他把手里的篮球放在指尖旋转着,然后回过身,将篮球投到墙上,再跳跃起来接住。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篮球回弹过来,直接打到袁羽后背,她又气又凶地站起来,冲杭煜喊:“你有病啊!你跑教室里打什么球!” 纪文博收起笔,问袁羽:“有没有伤到?” 袁羽背过手去摸后背,眉毛紧紧皱着:“有点疼。” “我给你揉揉。”杭煜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一只手还抓着篮球。 袁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脏死了别碰我!” 她见纪文博做完卷子,赶紧拿出他的书包帮他收拾,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快点走,我真的要饿死了。” 纪文博冲杭煜问:“不一起回家吗?” 杭煜倚着身后的课桌,听到这话,唇角一扯:“你们先走。” 袁羽见他不跟来,开心地不得了,小跑着往教室外跑,纪文博看见她后背白色校服上的篮球印,伸手帮她拍了拍,袁羽放慢脚步跟他并肩,笑得眼睛都是弯的。 身后传来“哐啷”巨响,袁羽扭头看了眼,垃圾桶里躺着杭煜的那只篮球。 杭煜背对着她,拿了瓶水往脑袋上浇。 睡梦中的袁羽嘟囔了句:“有病。” 好累 袁羽睡得很不好,一晚上做了十几个梦,梦里一开始都是纪文博,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频繁出现杭煜的脸,闹钟响起的时候,袁羽像是受到惊吓般弹跳起来,一摸额头,一手的汗。 换衣服,拉窗帘,洗脸刷牙换鞋,她蔫头耷脑地做完,把垃圾袋扎口带下楼。 虽然没胃口,她还是买了份早餐,往常拥挤的公交站台,在周日这天显得清冷不少,她刷卡上车,坐在靠窗的位置,把脑袋抵着窗户,眼神木木地看着窗外。 说不出来的疲倦感将她缠得透不开气,下车之后,她努力挺了挺胸口,挤出一个微笑走进大楼。 律所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她等了半小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陈律,对方正在接电话,对她一句歉意都没有,手里的公文包直接扔到她怀里,进门之前又吩咐她:“一杯咖啡。” 袁羽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服务生,我也不是你的保姆,我凭什么要给你倒咖啡。可陈律不等她开口,就抬脚进去了,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她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把自己憋得气闷不已。 倒完咖啡,陈律丢给她一沓厚厚的资料,让她抄录摘要。他自己则是接了个委托电话就要出去,袁羽想跟着一块学习,但陈律没有要带她的意思,她忍不住出声问了句:“陈律,我可以一起去吗?”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陈律随手把桌上的书抽了几本丢到她面前,“你要能把这四本全记下来了,下次我就带你去。” 袁羽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故意刁难她,她不愿把人想得太坏,抱着书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她当初高考分数不理想,爸妈花了点钱给她上的大学,专业选的也不好,导致出来工作根本没几个合适的,去电视台应聘时,还因为学校不好被HR筛了下来。 再后来,她找了个小公司做前台工作,谁知道,公司不到半年没撑下去倒闭了,还欠了她一个月工资。 她过年回家时,爸妈知道她工作不顺,托亲戚给她找了份“非常体面”的工作,说是工作内容很轻松,谁知道是来打杂。三个月实习期早就过了,原以为可以结束端茶倒水的“苦力生涯”,现在看来,根本是遥遥无期。 负责带她的陈律什么都不愿意教她,只当她是个免费保姆,还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那种。 袁母打电话过来时,正好是中午饭点,袁羽早餐也忘了吃,接了电话,插上耳机,去茶水间倒了杯水,把早餐放微波炉加热了两分钟,拿出来简单吃了两口。 “最近上班怎么样?累不累?”袁母问。 袁羽把煎饺咽下,喝了口水:“不累,挺轻松的。” “那就好。”袁母性子柔软,声音也温温柔柔,“今天周日,是不是要跟文博出去玩呀?” 袁羽拿纸巾擦了擦嘴,含糊道:“嗯,我刚睡醒,一会再找他。” “好。”袁母笑着说,“在外面好好的啊,有事给家里打电话,钱够不够用啊?” “不用。”袁羽鼻头一酸,“多着呢。” 电话一挂,袁羽就委屈地瘪了瘪嘴,她吸了口气,用力咬下一口煎饺,嚼吧嚼吧咽进肚子里,又去洗了手,这才回到工位上继续加班。 忙到晚上五点多,她才把打印出来的资料放到陈律办公室。回家之前,她看了眼手机,纪文博一条消息都没发来,袁羽心情有点丧,点开对话框,想说点什么,敲敲打打的又统统删掉。 她关掉手机,塞进包里,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域,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累。 她真的好累。 别乱咬 袁羽低头走出律所大楼时远远看见了杭煜,起初她还以为昨晚做梦梦见这人太多次,导致看花眼了,结果走近一看,确实是杭煜。 对方明显在等她,身后还背着昨天的包,脑袋上戴着顶鸭舌帽,身上套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底下是黑色运动短裤,不伦不类的打扮居然还挺潮。 “终于下班啦?”他也不知等了多久,看了眼手表,这才朝袁羽走来,“走,我请你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袁羽警惕地盯着他。 “跟我去吃饭,我就告诉你。”杭煜走到她身侧,将她肩上的包扯下来,背到自己身上。 “杭煜!把包还我!”袁羽今天太累了,体力跟不上,举着手抢了半天抢不到,气得抬手去打杭煜的肩膀,“神经病!很好玩吗!还给我!” “这样才对嘛。”杭煜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见她从蔫头耷脑的状态恢复成凶巴巴的表情,咧嘴一笑,“比刚刚好看多了。” 袁羽一愣,杭煜已经把她松开,包是还给她了,包里的手机却被他拿走了。 他抬手晃了晃她的手机:“走,陪我吃个饭,我就还你。” 袁羽气得牙痒痒:“你真的是有病!” “是啊,我有病。”杭煜扭头冲她笑,“不然,怎么一直咬着你不放。” 袁羽不想理他,奈何手机在他手里,只能跟在他身后找机会把手机拿回来,结果坐上出租车,她一个虎扑,没把手机抢到,整个人还被杭煜抱了个满怀。 “杭煜你有病吧!你把手机还我!不还给我我就报警了!”她气得要炸了。 杭煜把人搂得更紧,语气欠儿欠儿的:“你抱,你用力抱。” 袁羽:“……” 妈的啊啊啊啊啊啊!!!! 司机看后座两人抱来抱去,腻歪得不行,完全没眼看,殊不知,袁羽被钳制在那,根本动弹不得,杭煜还把脸凑得极近,她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她气得咬他的脖子。 柔软的曲线尽数贴着他的身体,温热的唇瓣贴着他脖颈,牙齿落下的时候,濡湿的舌尖明显滑过他的皮肤。 杭煜呼吸都重了,掐着她的后颈,声音压得很低:“别乱咬。” “我就咬!”袁羽还换了个地儿,咬得更重了。 杭煜双臂一伸,把她整个人掐坐在怀里,袁羽瞬间不敢动了,屁股底下坐着硬邦邦的东西,隔着薄薄的布料,她几乎能感受到物体的形状和温度。 “……” “你乖一点,别闹。”他抬手摸她的后背。 袁羽后脊一麻,条件反射地打掉他的手:“别碰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脸忽然就烧了起来,她赶紧从他身上下来,爬到一边坐下,闷不吭声地看着窗外。 “喂。”杭煜喊她。 袁羽不搭理他。 “毛毛。”他喊她的小名。 袁羽瞬间炸毛:“你有病吧!” 车厢昏暗,但杭煜却看到她亮晶晶的瞳仁,她像炸了毛的猫咪,瞪圆了一双眼,凶巴巴地朝着他喊:“谁让你喊的!不许喊!” 高二那年,杭煜第一次喊她小名时,袁羽也是这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竖起浑身的刺冲杭煜发火。 杭煜低笑出声,他很突然地伸手揉了揉袁羽的脑袋,语气依旧欠儿欠儿的。 “我就要喊。” 在这亲你 袁羽好想跟他打一架。 但她打不过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忍着。 车子停在路口,袁羽下了车,跟在杭煜身后,见他进了火锅店,有些狐疑:“你能吃辣了?” 杭煜转头一笑:“你还记得我不能吃辣啊?” 他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什么表情在他脸上都显得过分漂亮,那双桃花眼在周围的霓虹照耀下,湛亮夺目,就连唇角的梨涡,都显得过分生动。 袁羽皱眉没理他。毕竟从前,杭煜时不时会来纪文博家里蹭饭,偶尔是晚上,袁羽也在,三人会出去吃烧烤,杭煜每次都被辣得满脸通红,袁羽看见他这个糗样就会觉得开心,给他拿罐可乐都会偷偷晃十几下,等杭煜被喷了满脸,她这才报复似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时候,杭煜反倒没怎么生气,抹了把脸,斜着眼睛看她,单手拎起那罐可乐,往嘴里灌着,唇角带着笑。 袁羽发觉自己根本看不懂杭煜,有时候觉得他不像是会生气的人,可他又会莫名其妙发脾气,可等她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又跟吃错药似的,一点都不生气,还冲她笑。 火锅店里人不算多,但热气蒸腾,杭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拿了菜单划拉一长串,递给服务员之后就起身去拿饮料。 袁羽:“……” 她跟纪文博出来吃饭,光点菜就能花十分钟,纪文博从来不点菜,而她是选择困难症。 “晚上他不找你?”杭煜很快回来,手里拿了瓶荔枝味的饮料放在袁羽面前,自己拿了罐可乐,他从口袋里摸出袁羽的手机点了两下屏幕,眉毛一挑,语气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挖苦,“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 “关你屁事!”袁羽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你还给我!” “吃完就给你。”杭煜把手机放回口袋,“我说话算话。” 袁羽把包放下,反正她早就饿了,不过就是一顿饭,她就当陪狗吃了。 袁羽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火锅,去年纪文博还陪她出来吃了一次,今年从过年到现在,足足过去大半年,她都没能吃上一次火锅,因为工作太忙,而且她开始学着攒钱,火锅这种‘奢侈’店,她已经很久不敢进了。 服务员把推车推到桌前,袁羽才发现杭煜点了多少东西,推车都满了,服务员又开始往桌上放,杭煜则是把碟子里的丸子统统倒进锅里——他点的是麻辣锅。 管它呢,辣死他活该! 袁羽看也不看他,盯着锅里的肉和丸子,熟了就拿筷子去夹,杭煜弄了两份酱料全放她面前了,她也不客气,两份全蘸了,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毫无形象可言。 对面传来“咔嚓”的声音,袁羽警惕地抬头,就看见杭煜拿着手机在拍照。见她抬头,他将手机转过来,让她看了眼。 照片上的她吃得满嘴都是酱料,脸颊鼓起一边,嘴里塞不下,还露出半边丸子,鼻头不知什么时候喷了红色辣椒油,脸上也被热腾腾的火锅熏得通红泛油——可谓是这辈子最丑的一张照片。 “……” 袁羽冷静镇定地将嘴里的东西细嚼慢咽吞进肚子里,喝了口饮料,拿纸巾擦了擦鼻子和嘴巴,抬头看着他说:“我吃完了,手机给我。” 汤有点烫,饮料是冷的,面前的酱料太少了,她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一只手开始摸索着找趁手的东西,好在拿完手机之后,可以快速“行凶”。 杭煜确实说话算话,痛痛快快地把手机递了过来。 只是袁羽刚接到手里那一刹,就被杭煜握住了手,他眼睛很亮,唇角扬着,笑容好看得有些扎眼:“我知道你心里憋着坏水,你可以试试。” “你弄我一下。”他松开她,目光平直落在她通红的嘴唇上,“我就在这亲你。” 袁羽:“……” 妈的。 好想把这锅汤糊他脸上! 别后悔! 这一顿饭花了杭煜三百多,趁他去结账,袁羽拿了包跑了出来,这地方离她租的房子挺近的,坐公交一站路,走路的话要十分钟左右,她衡量了下,去公交站台看了眼,下一班公交要八分钟后。 她果断选择步行,摸出手机看了眼,确实没有消息,微信打开,除了律所工作群消息,再没别的。 她点进纪文博的对话框,忍不住去看他的朋友圈,他是不爱发朋友圈的人,每次发都是奥赛相关的链接和视频,点进去看得云里雾里,无形中受到降维打击,后来袁羽就不看了,只知道一个劲黏着他。 她经常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笨了,跟纪文博没有话题了,所以他才对她越来越冷淡。 “喂,撞到人了。”身后传来杭煜欠扁的声音。 袁羽停下脚,绕开迎面的路人,低着头往前继续,完全没有和他斗嘴的心思。 “又蔫了?”杭煜几步走到她前面,伸着头看她的脸。 袁羽脸上一点神采都没有,往日亮晶晶的眸子都灰簌簌一片,颇有几分心如死灰的状态。 杭煜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拿出手机就给纪文博打了过去,袁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看见他给纪文博打电话,还以为他要把他们昨天早上的事告诉纪文博,吓得扑到杭煜面前伸手去抢手机:“你干嘛!你不要打!你要干什么!不要告诉纪文博我求你了!” “你为什么眼里只有他?”杭煜把电话掐了,一手钳着袁羽的手腕,将她拉到胸口,黑眸低着,看她近在咫尺的脸,她被吓到了,瞳仁还惊疑不定的,听见他这话,更是茫然无措。 是了,她这么笨,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杭煜低声骂了句脏话,把她松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神经病。”袁羽咕哝了句,低头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回头看了眼,杭煜臭着张脸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到了小区楼下,杭煜就转头走了,袁羽松了口气,就怕被这个神经病缠上。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犹豫了会,还是给纪文博发了条消息:【吃饭了吗?】 纪文博隔了半小时才回:【嗯。】 【可以视频吗?】袁羽问。 纪文博回了俩字:【不行。】 【好吧,我明天要早起,你也早点睡吧。】袁羽努力自我安慰,关掉手机,就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 另一边,纪文博关掉手机,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 杭煜这一拳打得太重,把自己骨节都打得生疼,他自己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似的,只胸口起伏不定,一双桃花眼冰冷地睨着纪文博:“你什么意思?昨天那么晚也不送她回家,你到底是不关心她还是不喜欢她?” “你吃火锅了。”纪文博没回答他的问题,嗅着空气里的味道作出分析,“是跟她吗?” “纪文博!”杭煜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眼睛喷了火似的,“我要早知道你是这副德行,当初我就不该把她让给你!” 纪文博不想解释太多,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替我好好照顾她。” 杭煜愈发火了,扯着他的领口,骨节用力到几乎要把他勒死:“那你他妈跟她分手啊!你不喜欢她你还拖着她干什么!” “我没有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纪文博不说话。 杭煜气得又给了他一拳:“别跟我扯他妈什么苦衷!你是得癌症了还是要死了!你他妈放个屁!” 纪文博被打得直接倒在地板上,他很久都没爬起来,就那么躺在地板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声音很轻:“别问了。” “行,你他妈别后悔!” 杭煜说完这句话,“砰”地一声摔上门走了。 撞够南墙 杭煜不是第一次跟纪文博打架。 高三那年也打过,那天圣诞节,外面下着大雪,他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袁羽穿着纪文博的衣服,坐在矮几上吃火锅。 纪文博说了什么,杭煜没听见,也不记得。目光就看着袁羽的脸,她被热得满头大汗,皮肤白里透红,嘴巴红红的,鼻头沁着一层薄汗,探着舌头直吸气,大概是被辣到了,眼睛都有点发红。 她一手扯着衣领,一手扇风,趁纪文博没回来,偷偷喝了他喝过的饮料,圆圆的杏仁眼灵动狡黠,憋着笑抬头看过来,撞上他的视线,她也顾不得讨厌他,冲他比了个“嘘”。 她第一次冲他笑成那样。 为的却是别的男人。 后来,袁羽吃饱喝足在地毯上睡着了,纪文博背着她把她送回家,杭煜跟出来抽烟,一只手撑着伞把这两人罩在伞下,路上安安静静,只有鞋子踩进雪地里的闷响声。大概袁羽以为他走了,搂着纪文博的脖子,软着声音问他:“纪文博,你喜不喜欢我啊?” 纪文博还没说话,袁羽又伸手过来捂住他的嘴:“你先别回答。” 纪文博不说话了,袁羽又捏他的耳朵,趴在他背上有些害羞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头顶的伞没了,一抔雪冰冷地落满袁羽后颈,她被冻得一哆嗦,转头看见正在打伞的杭煜,他穿着一身黑,立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声音有些沉:“太冷了,我先回去了。” 再后来,纪文博刚进门,就被杭煜一脚踹出来,两人在雪地里打了一架,以杭煜的胜利告终。 但杭煜连个打人的理由都没有,只说:“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说什么让不让的,那时候,他就算拼尽全力,袁羽还是不喜欢他,和现在一样。 杭煜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过什么叫挫败,但在袁羽身上,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纪文博是聪明,但杭煜从没觉得自己比他差,他输就输在出现得太晚了,青梅竹马不管搁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出佳话,偏偏他不信邪,硬要横插进来。 结果惨败。 杭煜背着包进了网吧,开了通宵卡,把背包放下,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照镜子时,他仔细端详着自己这张脸,很多人都说他长得帅气,不需要花言巧语就有漂亮女孩主动找他,但袁羽从来没用花痴的目光注视过他,在她眼里,他自大自傲自以为是,是个讨人厌的自恋狂。 杭煜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深吸了口,将白色烟雾尽数喷在镜子上。 如果当初没发生那件事,他果断不会抽身放弃,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在他心里,袁羽已经是他的女人,以后将来,永远都是。 姐姐杭锦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人在哪。 杭煜言简意赅:“网吧。” 杭煜在国外读的大学,回国之后就到了南市,父母还以为他在南市上的高中,对这儿有感情,殊不知他放不下这儿的一个人。 全世界都不知道,但他姐姐杭锦清清楚楚。 杭锦不是来关心他的,而是来给他下期限的:“给你两个月,让你撞够南墙。” “姐。”杭煜叹了声,“说点好听的。” “三个月?”杭锦估计挺忙的,说完这句就挂了,“不能再多了,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 杭煜:“……” 心疼我了? 袁羽这一周都挺累的,白天在公司端茶倒水打杂,晚上下了班回家抱着陈律给的四本书死记硬背,她一度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但没有。 她还撑得住。 唯一让她不开心的点是:杭煜每个晚上都会等她下班,带她去吃饭,再送她回家。 起初,她以为他是在为那天的事情道歉,还抱着吃垮他的想法大吃特吃,次数多了之后,她又觉得不像,但她实在不了解杭煜,又懒得跟他讲话,所以,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吃得却很不错,之前瘦下来的体重都慢慢补了回来。 周六只加了半天班,出来时没遇到杭煜,她心里松了口气,去站台等公交时,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侣从马路上经过,她忍不住想起纪文博。 微信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她赶紧拿出手机,却失望地发现,不是纪文博,而是阴魂不散的杭煜。 她按了拒接,打开微信看了眼,杭煜发了两条消息,问她中午想不想吃水果拼盘,底下是拼盘照片,哈密瓜火龙果苹果菠萝香蕉小番茄,拍得很有食欲。 袁羽本来就饿,看到照片直吞口水,手指却硬气地回了俩字:【不吃。】 往上滑,是杭煜上周日在火锅店拍的那张丑照,也是因为这张丑照,袁羽才同意他的好友申请,原本让他删掉,等他发过来时,袁羽却看着这张照片,久违地怀念起从前。 【给你点了外卖。】杭煜又发了消息。 【我下班了。】袁羽敲敲打打,一脸的宁折不弯,【你取消吧。】 杭煜发了语音过来,公交车上噪音很大,但他的声线利落清晰,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扬起唇角的表情:“知道了,我把地址换成你家,还找了个帅哥送货上门。” 袁羽:“……” 她有时候想问杭煜,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又担心杭煜说起那天的事,她有些抵触,索性就没问。 “袁毛毛!你的外卖!”才刚下公交,远远就听见杭煜的声音,袁羽一抬头,看见这货手里提着两袋水果拼盘,另一只手挥舞着鸭舌帽。 袁羽冲他翻了个白眼,骗子,什么叫点外卖,什么叫帅哥送货上门,全都是套路。 “网吧停电了,借你家洗手间用用,给我洗个澡。”杭煜把手里两个袋子递了一个给袁羽,另一只手拿了签子叉了一块西瓜,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塞到袁羽嘴里。 袁羽张嘴正要说滚蛋不借,话没说出来,被西瓜堵了进去,险些被呛到。 “好吃吧?”杭煜臭不要脸地说,“那行,我当你同意了啊。” 袁羽:“……” 她拍了拍胸口,把西瓜顺进去,指着他质问:“谁家网吧停电你告诉我?还有,你不是住纪文博那吗?他那也停电了吗?” “没有啊,我一直住网吧啊。”杭煜摊了摊手,“没钱,租不起房子。” “没钱,你天天晚上带我去吃饭?”袁羽瞪着眼睛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端倪。 “正好攒下那笔租房钱,好带你出去吃饭嘛。”杭煜把鸭舌帽重新压回脑袋上,他前额头发长了,乌黑的发尾遮住眉毛,露出来的桃花眼一闪一闪,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这眼睛一笑起来就像在放电。 袁羽:“……” “你信了啊?”杭煜见她不说话,冲她一笑,“骗你的,是不是开始心疼我了?” “心疼你个屁!”袁羽不搭理他,快速往家走。 杭煜也赶紧跟上:“我就冲个澡,很快的。” “给你二十,你去找个澡堂洗。”袁羽从包里掏啊掏,只掏出了张五十,想了想,冲他道,“晚上再洗一遍。” 杭煜摸出手机,作势打电话:“喂,博儿啊,跟你说个事……” “洗!!!!”袁羽惊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往小区里拉,“走,进去洗,随便洗。” 杭煜收起手机,装模作样地冲未拨通的电话那头道:“哦,就是问问你吃饭没,吃了啊?行,挂了。” 袁羽气急败坏地说:“只洗这一次,你以后不可以拿那件事要挟我,不然,我……” “不然你什么?”杭煜伸手用食指刮掉她唇角的西瓜汁。 “反正,你没好果子吃。”袁羽往后躲了一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加快速度往前走了。 杭煜笑了声,这丫头跟以前一样,威胁人时,脑子就跟短路一样,什么都想不到。 笨得可爱。 太大了 纪文博都很少来过袁羽这儿,还是当初租房的时候,搬一些生活用品那会,纪文博过来帮忙,又赶着回学校,他是教授助教,每周都有安排他的课,虽然只有三节,但是恰好就排在袁羽租房那天。 导致搬到租房的第一天,袁羽一个人打扫半天,晚饭也一个人吃的。 大概从那时候起,她就习惯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生活了。 鞋架上没有男士拖鞋,袁羽原本打算进去给他找一双,结果杭煜光脚就进去了,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已经把衣服脱得差不多了。 “帮忙洗一下。” 袁羽皱着眉走到洗手间门口:“那你洗完穿什么?” “你的衣服,随便借我一件。”杭煜随意打量着洗手间,没有任何男人进来住过的痕迹,毛巾牙刷吹风机都是粉色的,架子上还挂着一条粉红色草莓内裤。 袁羽:“……” 她来了坏心思:“你确定?” “确定。”杭煜打开花洒,看了眼花里胡哨的瓶瓶罐罐,他也没看正面,把反面的英文说明书从头到尾看了遍,确定是洗发露,挤了点就往头上涂,浓郁的花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冲完澡出来,他打开门,接过挂在门把手上的衣服,拿进来看了眼,一条裙子。 确切来说,是一条粉红色的超短裙。 杭煜:“……” 他把裙子围在腰上,走到阳台找了个夹子,往身后一夹。 袁羽在厨房做吃的,转头看见他,目光在他裸露的胸口停留一秒,移到他圈在腰上的超短裙,忍不住问:“穿不进去吗?” “这条裙子你穿过?”杭煜倚着门框。 “穿过啊。”袁羽冲他翻白眼,“你是不是要说,太短了,外面色狼太多,穿这个不安全?” “不是。”杭煜低头扯了扯裙子,眉毛轻轻挑起,“一会穿给我看看。” 袁羽:“……” “滚蛋。”她转过身,把鸡蛋打进锅里,却是一不小心,把蛋清蛋黄打在了垃圾桶,把蛋壳丢进了锅里。 杭煜看见这一幕,倚着门框笑得不行。 袁羽气得要死,明明做菜是强项,偏偏在他面前出这么大的糗,她脖子一下烧起来,拿了铲子冲他挥了两下:“洗完滚蛋,这裙子送你了。” “我想尝尝你做的,青椒爆蛋……壳,挺新鲜的,我还没吃过。”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杭煜你没完了是不是!” “哈哈哈……”杭煜笑着走到沙发上,看见茶几上放着几本书,拿起来看了眼,【论法的精神】、【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民法思维】、【法治及其本土资源】。 袁羽明显第一本都没看完,边上放着一本笔记,记得满满十几页纸,还画满了记号。 高中上课时,也没见她这么认真学习过。 “啊——”袁羽一出来,看见杭煜大喇喇敞着腿,才发现,这货底下什么都没穿。 杭煜把书放下,挑起眉冲她道:“叫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袁羽:“……” 她脸涨得通红,别开脸冲他喊:“你有病啊,你不穿裤子!” 杭煜好整以暇地往后躺:“太大了,勒着不舒服。” 袁羽:“……” 她为什么要把这货带回家,她为什么! 媳妇 大概是这几天晚上,两个人面对面吃饭吃习惯了。 导致袁羽在租住的房子里,和杭煜一起吃饭时,她居然没有半点抵触的感觉。 杭煜人虽然有点不正经,但是吃完饭知道帮忙收拾桌子,还去厨房洗了碗,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也是他自己去晾的。 袁羽看着他晾衣服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想,纪文博要是这样就好了,他们一起住在这,白天上班,晚上一起分担家务,偶尔一起出去散散步,或者像和杭煜这样斗斗嘴…… 等会,干嘛要像杭煜。 袁羽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魔怔了。 她去房间补觉,让杭煜衣服干了就走,等她睡醒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杭煜已经走了,地板被拖得很干净,她去冰箱里拿没吃完的水果拼盘,发现冰箱里堆满了各种蔬菜五花肉,边上放满了水果味的酸奶。 茶几上还放着张纸条:【走了,别太想我。】 “谁想你。”袁羽把纸条揉了揉,扔进垃圾桶。 过了会,又跑到垃圾桶里把那张纸捡起来,有点嫉妒:“他什么时候写字居然这么好看了。” 她找了条明天同学聚会要穿的裙子,搭配好鞋子后,就趴在沙发上看书,大概被杭煜影响到了,她觉得这个房子太安静了,莫名让她感到孤单。 手机上纪文博一条消息都没有,她也没有主动找他的心思了,把书放在一边,趴在靠枕上发呆。 沐浴露的香味很重,是杭煜身上的味道,她想起什么,起身看了眼,那条粉色短裙不见了,被他带走了。 她撒谎了,这条超短裙从买来到现在都没穿过。 因为太短了,还是低胸装,原本她打算穿给纪文博看的,忙起来又忘了,要不是杭煜今天过来,她都快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骚气的一条裙子。 又走神了。 袁羽拍了拍脑袋,抱着书继续啃,快晚上八点的时候,她刷了会微信,结果就看见杭煜发的几条朋友圈。 一条配文是:媳妇给我做的菜。底下是一张照片,是她今天中午炒的两个家常菜,一个清炒豆角,一个青椒爆蛋——他还给了鸡蛋特写,照片上打了一行字:【我尝了,是真的鸡蛋。】 另一条配文是:媳妇给我洗的衣服。底下配的照片是她家的阳台,上面除了他的衣服,还挂着她的裙子和袜子。 第三条配文是:媳妇的超短裙。配图是超短裙的粉色裙角。 袁羽:“……” 我敲里妈啊!!!!!! 她气得要死,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联系杭煜,那边刚通,她就疯狂输出:“杭煜你有病吧!啊!你发那些朋友圈什么意思!谁是你媳妇!你有毛病吗!你赶紧删了!臭傻逼!” 对面“嗯?”了声,传来陌生的声音:“杭哥,你媳妇找你。” 袁羽:“……”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险些把自己气昏过去。 “喂?”杭煜终于接了电话,偏低的嗓音带着点笑意,“想我了?” 袁羽磨了磨牙:“嗯,想给你上坟。” 太色了! 杭煜那边很吵,大概真的在网吧里,四面八方都是喧闹的声音,喊着:“上啊!你他妈上啊!” “快点把照片删了!”袁羽忍不住冲他喊,“你有病啊你发那些照片!” “啊?你说什么?这边信号不好。”杭煜不紧不慢地瞎扯淡,听得袁羽窝火到恨不得越屏过去砍他一刀。 “杭煜!”她气得血管都暴突起来,“你赶紧删了!” “嗯,删了可以。”杭煜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质感的声线变得清晰,他离手机太近了,袁羽甚至能听到他带笑的气声,“有什么好处?” 袁羽好想糊他一脸屎。 她咬牙切齿道:“要给你颁奖吗!你知不知道你偷拍我家照片是侵犯隐私权,我可以告你的!不要小瞧我我告诉你!” “嗯,确实小瞧你了。”杭煜笑了声,“你告吧。” 袁羽:“……” 杭煜这货吃软不吃硬,袁羽想半天,还是怂怂地妥协了:“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个好处先欠着,照片我删了。”杭煜没再逗她,删了朋友圈,本来就是仅她一人可见的,既然她已经看到了,那确实没有保存的必要了。 袁羽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电话一挂,赶紧去查看纪文博的对话框,结果空空如也,或许他没看到,所以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她起来简单吃了点东西,洗完澡回到房间开始继续看书,池晓蕾发消息问她明天穿什么,又发了张粉色裙子的照片,说她明天要穿这件,会不会有点太装嫩了。 袁羽一看见粉色裙子,就忍不住想起围在杭煜身上那条超短裙。 一想到那条超短裙,就想起杭煜坐在沙发上大喇喇岔开腿露出来的某个部位。 袁羽:“……” 她晃了晃脑袋,给池晓蕾发了仨字:【太色了!!】 池晓蕾:【???】 池晓蕾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袁羽刚好睡不着,陪她聊了半小时,池晓蕾刚跟男朋友分手,打算趁同学聚会找个以前认识的老同学填补空窗期,还问袁羽哪个男同学靠谱,袁羽对哪个都不太熟悉,她高中时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纪文博身上,根本没空留意其他人。 “哎,我以前一直以为杭煜暗恋你。”池晓蕾捂着嘴笑。 “啊?”袁羽懵懵的,“为什么?” “他就像那种……你知道吧?就有一种男生,很坏,就喜欢欺负女生,但其实他就是喜欢她,想引起那个女生注意,你懂吗?” “……我不懂。”袁羽有些不理解,“这样的话,那个女生不是更讨厌他吗?” “好吧,看出来了,你确实不懂。”池晓蕾托着腮,露出向往的神情,“但有些女生就吃这一套,你看,我们班徐傲琴,她不就喜欢杭煜那一款。” 徐傲琴是班花,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性子有点傲气,袁羽没跟她有太深交集,只知道,她只跟学习好的玩。 “那他们为什么分手?”袁羽好奇地问。 “这我不知道。”池晓蕾摊开双手,“纪文博不是跟杭煜很熟吗?他没告诉你?” 袁羽:“……” 说起来,纪文博也很少跟她说杭煜的事,大概因为知道她不喜欢他。 “明天就见到了,我帮你问问。”池晓蕾笑嘻嘻的。 “别——”袁羽吓了一跳,“别别别,我,我不想知道。” “少来了,你一看就很想知道。”池晓蕾作出结论,冲她挥手道别,“晚安。” 袁羽:“……” 她起身照了照镜子,有些无语,她什么时候很想知道了! 找到了 同学聚会地址就在南市高中附近不远的红灯笼酒店里,据说班花徐傲琴包了场,大厅里除了他们班的同学,看不见其他陌生面孔。 去年也在这组织过同学聚会,但来的人太少,一行人吃了个饭就算作罢,袁羽去年没来参加,她工作没找好,别说见同学,连亲戚朋友都不想见。 今年来参加的人明显比去年多,袁羽到的时候,大厅已经坐满叁桌人了,有几个男同学拿着酒杯站在那边聊边笑,氛围轻松又热闹。 池晓蕾早就到了,一看见袁羽进来,就冲她招手,袁羽先在酒店吧台登记签到,随后才往她跟前走,坐在那的同学都面向门口的方向,来一个同学就高喊对方的名字。 袁羽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努力保持优雅地坐到池晓蕾身边,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人虽然没到齐,但大家早就先喝上了,有的是啤酒,有的是饮料,还有的不太熟的男同学来找袁羽碰杯,袁羽不太好拒绝,少少抿了口酒。 纪文博和杭煜是一前一后来的,他俩一来,所有男生都亢奋似地一窝蜂起身冲他俩喊:“发达了呀兄弟!我们班就数你俩发展最好!两位大哥,一会一定要跟我们喝一杯!” 杭煜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被嘈杂的喊声盖了过去,袁羽什么都没听见,只看到杭煜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男同学全都西装笔挺,个个都散发着精英气息,唯独他穿着黑色T恤,洒脱随性得像是才刚毕业的学生。 但五官确实比高中那会明朗锋利了,棱角也更加分明,单手插兜站在那,唇角勾着一抹笑,明明还是从前那个人,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味吗。 袁羽匆匆扫了一眼就赶紧低了头,作势拿纸巾擦嘴,耳边听见池晓蕾说:“杭煜惨了,今晚肯定要被人灌死,他毕业那会,跟一帮人拼酒,一边吐一边喝。” “啊?为什么?”袁羽不理解。 “我哪儿知道。”池晓蕾耸了耸肩,她托腮思考了会,冲袁羽道,“搞不好跟你有关系,你跟纪文博不就是那天官宣在一起的嘛。” 袁羽愣住了。 杭煜高中毕业那晚喝得那叫一个烂醉如泥,大家都当他毕了业太兴奋了。结果没几天,就有同学撞见杭煜一个人跑回学校,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一呆就是许久,那同学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就问了他一句:是不是丢东西了。 杭煜当时表情很黯,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说:“嗯,丢了个宝贝。” “什么宝贝啊?要不要我叫人帮你一起找?”那个同学问。 杭煜摇摇头,也不知是不用帮忙,还是再也找不到了。 再后来,他闷不吭声地飞了国外读书,和这里的同学彻底断了联系,班级群都很少见他出来发消息,往日在班级群里最活跃的人,突然像转了性子,也不知道是跟班花分手导致的,还是因为没找到那个“宝贝。” 一行人将纪文博和杭煜拉到桌上坐下,有人想起这茬,出声问杭煜:“那宝贝找到没?” 男人声调散漫:“找到了。” 有人好奇地问:“是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袁羽也狐疑地抬头看去。 随后,她看到男人带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袁羽:“……” 袁羽:“???” 分手吧 气氛在班花徐傲琴来了之后达到高潮。 一群人欢呼着让徐傲琴和杭煜喝一杯,算是世纪大和解,偏偏杭煜坐在那一动不动,袁羽替人尴尬的毛病都犯了,恨不得替徐傲琴抠出一座布达拉宫。 徐傲琴估计早就猜到杭煜这个反应,倒也不生气,拿了酒杯跟其它同学碰杯,到了杭煜跟前,也不知说了什么,杭煜脸色变得很难看,最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哇塞,他俩不会复合吧?”池晓蕾八卦地伸着脖子。 “复合也挺好。”袁羽喝着饮料说完,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她觉得挺奇怪的,她明明不喜欢杭煜,却并不想看到他和徐傲琴在一起,她思考了会,觉得应该是自己不喜欢徐傲琴的原因。 一群人吃完饭要去酒吧玩,袁羽不太想去,跟众人告别后,她拿了包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看见了纪文博,他倚着墙在等她。 纪文博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所以不找她,不想把坏情绪带给她,如果是这样,袁羽决定原谅他,谁让她这么喜欢他呢。 “你好多天不联系我。”袁羽走到他面前,伸手去牵他的,轻轻晃了晃,“不怕我生气吗?” 纪文博看着她说:“袁羽,我想跟你说件事。” 袁羽心脏一跳:“什,什么事啊?你干嘛这么严肃?” 长廊上的夜灯并不太亮,纪文博能看见袁羽巴掌大的小脸,她瞳仁不安地眨动,连呼吸都忘了,紧张地看着他。 纪文博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些天来练习无数次的话,咬着牙说了出来:“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袁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句话伤到了,她从来没想过要和纪文博分手,也不愿意跟他分手。 “我喜欢别的女生了。”纪文博握紧了拳头。 这是他人生中第叁次撒谎,第一次撒谎是在他十一岁那年,闯了祸的袁羽从家里哭哭啼啼地跑来找他,话都说不利索,只说把妈妈的金戒指弄丢了,找不到了。 纪文博见过那只戒指,甚至知道那戒指是在哪家店买的,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拿了家里的钱,就去金店里买了只一模一样的递到袁羽手里。 才刚回家,他就被父亲以“偷钱”的名义定了罪,问他拿钱去做了什么,他说打游戏全充了。 那时候邻居就有个小孩玩游戏,把爸妈的工资卡拿去充值,不声不响地花了好几万,气得那对父母把孩子吊起来打了好几天。 纪文博虽说没被吊起来打好几天,屁股却是被打红了,趴在床上连走路都不能。 袁羽哭着趴在床沿,隔着裤子冲他的屁股吹气,一边吹一边哭着说:“纪文博,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特别特别好。” 纪文博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让她别哭了,说一点都不疼。 袁羽不信,又不想走,拿了漫画书挤在他被窝里,讲漫画故事给他听。 纪文博对漫画不感兴趣,但那个夏天,他印象最深的并不是父亲落在屁股上的鸡毛掸子,而是袁羽抱着漫画书睡在他身边的场景。 他是喜欢安静的人,可那个时候的他却觉得。 吵一点也没关系。 再见 纪文博第二次撒谎在他十五岁那年。 那时候他和袁羽念初叁,但不在一个班。袁羽父母打扫卫生时,从袁羽房间搜出一只PSP,可关键是PSP里有黄色电影。 袁羽不敢承认自己看过,更不敢承认那是自己问同学借来的东西,袁父担心她在外面不学好上当受骗,气得拿了腰带就要抽她,家里吵得翻天覆地的,纪文博刚好来找袁羽,听见动静推门进来。 袁羽哭得满脸是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地上是那台险些被踩碎的PSP。 袁父问纪文博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如果是袁羽的,她免不了一顿毒打,如果是别的同学给她的,那么,他一会就要找到那人父母那里去讨说法。 袁羽根本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害怕得一边发抖一边哭。 纪文博却在这时捡起地上那只PSP说:“这是我的,我让袁羽帮我藏几天的。” 那天,袁父找到纪文博父母聊了十几分钟,纪文博父亲是个暴躁脾气,等袁父一走,找了柳树枝捆成一捆把纪文博抽了一顿,还质问他有没有对袁羽做那种事。 PSP被没收了,纪文博也挨了打,袁羽被禁足叁天放出来后,带了水果去看纪文博,没讲两句话,就哭得搂着他脖子说对不起。 眼泪是热的,淌在纪文博颈侧,她的身体很软,紧紧贴着他,物理习题还摊在桌上,他右手还拿着笔,外面是雪天,空气都是凉的,可他心里却燥热一片。 “袁羽,我要做题。”他可耻地硬了,耳根通红一片,低着头不敢看她。 袁羽吸了吸鼻子松开他,眼睛鼻头都是红的,嘴唇也是,她凑近看他,额头贴着他的,担心地问他:“纪文博,你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嗯。” 他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擂鼓一样,震得身体发麻。 初叁毕业那年,他送了袁羽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方程式:r=a(1-sinθ) 袁羽不明白这个方程式的含义,只当他笑话她这个学渣笨蛋,还把那张纸团起来丢他脑袋上。 她不知道。 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表白了,却还傻乎乎地问他喜不喜欢她。 他怎么会不喜欢。 他怎么会,不喜欢。 袁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纪文博看过去时,才发现她已经满脸的泪,她抬手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原来……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最近……对我这么冷淡。” 长廊尽头有人过来,她担心遇到高中同学,赶紧抹了把脸,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我没事的,我,我……祝福你。” 纪文博别开脸,一句话都没说。 袁羽往外走了几步,转头冲他说:“纪文博,你知道吗?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撑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以前都是你照顾我,我就想着,长大了我要照顾你。但我实在太笨了,我跟不上你,你确实值得更好更优秀的女孩。” 纪文博依旧没回头,两只拳头却攥得紧紧的。 “纪文博。”袁羽忍住眼眶的泪,冲他微笑着说,“再见。” 脚步声走远了,纪文博才回头,眼睛是红的,脸上是两条泪痕。 以后我喜欢你 袁羽庆幸纪文博是在同学们走之后才跟她说这件事,不然,她就会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在众人面前出丑,可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刚出来时,路过一面镜子,看见自己好不容易化的妆都哭花了。 她埋头往前走,才走出酒店几十米,就撞上一堵人墙。 她低声说对不起,往边上让了让,那堵人墙再次堵到她跟前,袁羽红着双眼抬头,看见杭煜那一刻,她的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淌。 她说:“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斗嘴。” 她说:“你走开好不好?” 杭煜一见她哭成这样,就知道纪文博估计是跟她分手了,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 他把人揽进怀里,袁羽挣了挣,用手推他,声音带着哭腔:“你走啊,走开!” 杭煜箍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胸口压得更紧:“哭得太丑了,怕你吓到别人。” “呜呜呜……”听到这话,袁羽哭得更伤心了,伸手捶了他几下,趴在他胸口大哭起来,“他喜欢别人了,不喜欢我了呜呜呜……” 居然是这么个借口,杭煜自然不信,但袁羽信以为真,她心思单纯,反应也迟钝,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就算纪文博说喜欢上别人,她都觉得是自己太笨的原因,怪不得他。 杭煜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说:“没关系,以后我喜欢你。” 袁羽愣了下,抬头看着他,她眼眶里还蕴着泪,眼睫湿漉漉的,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就有豆大的泪珠往下滚落,她应该是困惑的,但大脑反应迟钝,导致她只能傻乎乎地问他:“杭煜,你高中的时候真的暗恋我吗?” “谁说的?”杭煜挑起眉。 袁羽以为他生气,摆了摆手,又趁机离他远了些,攥紧包带,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没有,我,我……” 不等她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见杭煜点了点头。 “嗯。” 袁羽震惊了,她甚至忘了自己正在为失恋而伤心难过,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微张着,好半晌才说了句:“我,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杭煜用指腹蹭她眼角沾的湿泪。 袁羽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高中时代的片段,杭煜故意在体育课时,拿排球丢她脑袋上,还趁她不注意偷吃了她的早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总是会把手上的水甩到她脸上,坐在她身后时,不管借笔还是借橡皮永远都会先扯她头发再开口要东西,拿笔在她校服后面胡乱画画,有次她剪刘海,还被他喊了一个月的丑毛毛。他每次到纪文博家蹭饭,看着她拿作业过来写,嘴里总会贱贱地喊她小笨猪。 对了,他还说她是平胸!害得袁羽高叁喝了一整年的牛奶,到了大学都在疯狂喝奶,导致现在看见牛奶就想吐。 杭煜以为她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袁羽呆呆站了好一会,冲他说:“你那个时候有病吗?” 杭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