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k》》 楔子. 坚强是我另类的化妆品 曾经，有人这么说…… “idonotprayforalighterload,butforastrongerback.” 「我不祈求较轻的负荷，而是较强的背脊。」─菲利普?布鲁克斯(牧师) 站在镜子前，我试着将制服的百褶裙弄平顺，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一坨白色毛球在我脚边磨蹭着。蹲下身子，我轻轻摸着白色毛球的头，牠舒服地发出呼嚕声，细小的喵喵声像是在加油打气。 嘴角浅浅一笑，我抱起家猫雪球，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旁的日历，瞪着日期喃喃自语道:「又是一个新的学期啊……」 胸口上的重量依旧令人窒息，我已经试着释怀，不再堕落的祈求着上帝给予我痛苦赎罪；回忆里的自己仍然愉悦的笑着，我却强硬的封闭住那个自己，不让她有回到现实的机会；随时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的记忆，早已锻鍊出坚强的心灵，学会面无表情的待人处世。 讽刺的是，镜中的自己多么虚假，坚持了一年多的冷漠，开始让我在名为坚强的化妆品中迷失自我。 但──谁又在乎了？在乎最真实的柯婕羽在经歷许多事后还能坦然面对? 「我吃饱了。」我轻声说道，将用过餐的盘子放到水槽中，绕过正在用餐的父母俩，走到玄关换上不退流行的黑色帆布鞋。 意料之中，我听见背后一道惊慌的声音：「姐、姐姐，等我一下啦！」 「雨晴，记得带悠游卡。」我朝小我一岁的妹妹喊道，迷糊的她一定会忘记带。 只见一个女孩手忙脚乱地在房子内衝来衝去，好一会儿终于揹着书包从房间内跑出来，坐在玄关边穿着极富气质的黑色皮鞋，着急的喊着：「等一下哪，我快好了。」 我拎起她的书包，淡淡地问道：「悠游卡带了没？待会儿要坐公车哦。」 她猛然抬起头，神情绝望地叫着：「马麻──」 正当她准备脱下穿到一半的皮鞋时，爸爸面无表情地将一张卡片交给我，「柯婕羽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不早提醒雨晴？一大早就这样乱吼乱叫的，等等邻居跑来抗议你回来就死定了。」 我漠然接过雨晴的悠游卡，低声反驳道，「我早就提醒了。」 爸爸眉头一皱，扬起大手作势要往我身上挥下去，「喂，你这什么态度啊！」 「老公，别这样兇她。」妈妈急着阻止爸爸的举动，用眼神示意我赶快离开。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缓缓地开了大门的锁。 「我们出门囉！」雨晴开心的喊道，双眼笑成好看的弧度。 推开大门，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扑鼻而来的是初秋的气息，我们姐妹俩迈步走向公车站。 我告诉自己:坚强下去…… Chapter1. 我的坚强=冷漠(1) 虽然已进入秋天，仍吹着闷热的暖风。 阳光才微微露脸，就让人汗如雨下。如此闷热的天气恨不得立刻衝上公车，舒服地吹个冷气。 无奈的是，宽大的马路只有几台汽机车呼啸而过，公车像是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我轻轻靠在公车站牌旁，熟练的掛上耳机，脚掌随着节奏轻打着拍子，视线微微瞥向穿着整齐、娇小可爱的雨晴。 「姐姐，你在听什么？」她转过头，以轻柔甜美的声音问道。 「星野樱的新专辑。」我拿下右耳的耳机，小心翼翼的塞入雨晴的右耳里。 只见她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的对我说：「星野、她，她唱中文耶！换一个指导老师差这么多！」 「呆瓜，她是台日混血儿好吗。」我解释道。 「吼唷，我又不知道，干嘛骂我啦。」雨晴嘟起嘴巴，替我带回耳机，自顾自地到一旁乱晃。 明明已经是堂堂高中生了，我那位长相甜美的妹妹依旧是回头率近百分之百的正咩，然而天真过头的天然呆个性好像没有随着年纪增长而消失，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 雨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公车站牌附近东看看、西瞧瞧，一下子蹲下来盯着路边撒尿的小黄，一下子一语不发的瞪着闯红灯的机车。 下一秒「碰！」的一声，呃……周遭的视线怎么全聚集在我身上？ 「姊姊！」雨晴似乎是太专注看树上的麻雀，一不留神就撞上电线桿了，摀着额头哭哭啼啼的扑进我的怀中。 「好了乖，都高一了还那么爱哭。」嘴上虽然这样念着，我仍然心疼的揉了揉雨晴的伤口。 「嘿嘿，还是姊姊最好了！」雨晴破涕为笑。 有这样的妹妹实在让我很无奈，但完全不会讨厌她。 许久，我才和雨晴上了公车。 两三站过去，正当我沉浸在星野樱的歌声中时，雨晴戳了戳我的腰际，轻轻摘掉靠近她那边的耳机，「放学要记得带我回家喔！」 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国小生，可能还比六年级的女生还需要人疼，一向天然呆加路痴的她，不管教了几次还是不会自己坐公车。 「知道。」我摸了摸她的头，「真是的，这样以后怎么当别人妈妈啊！」 雨晴竟然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严肃的看着我说：「姊姊，我们私奔吧！」 大大的os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迟迟没有注意到公车门已开，还上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一位穿着阳林制服的男生站到我身旁，帅气的外型惹得其它女乘客投以爱慕的眼光，他压低音量问候着：「早安。」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倪宇辰，二年a班。 「欸，你说该怎么办才好？」我在倪宇辰耳畔说着雨晴今天早上的「伟大事蹟」。 倪宇辰频频点头，脸上的招牌笑容渐渐有些控制不住，我忍不住捏他一把，「喂，你的形象啦。」 倪宇辰连忙忍住，才没有在大庭广眾之下爆笑：「天兵耶，你们就去国外登记啊！台湾又没有通过多元成家方案。」 真是够了…… 我是否该去世界卫生组织通报一下最新的病毒──雨晴天然呆症，我和倪宇辰已经是重度患者，无药可救了吧。 「阿辰学长，记得要带我参观校园喔！」雨晴蹦蹦跳跳的跑到倪宇辰旁边。 「遵命！」倪宇辰俏皮的立正站好，随即宠溺的揉揉雨晴的短发。 霎那间，我好像被抽空了胸空的一切，紧紧的，快要窒息。 明知道倪宇辰并非我的男朋友，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看见可爱的雨晴和温柔的倪宇辰玩闹的景象，我应该要有度量容忍一切，我今天是怎么了？ 压抑着快要满溢出来的醋意，我放下过长的瀏海，让它遮住右边眼睛。 公车紧急煞车的同时，我跟正在和雨晴一搭一唱的倪宇辰说：「帮我带雨晴到她的教室。」 语毕，我不等他回话，自顾自地下了公车，拨了下刘海，朝校门走去。 长长的影子在成群的倒影中，显得格外讽刺。 校门前，挤满了刚从校车下来的学生，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自己暑假过的有多充实，像我一样一个人走的也有，却没有人像我一样被嫌弃和畏惧的眼神一路目送。 算了吧，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对待。 我默默地穿越人群，不发出任何一声声响，所有谈话内容只有左耳进右耳出的份。 原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地逃过开学典礼，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方，我才不满地停下脚步。 「这位同学，你哪一班的？谁告诉你可以染这种顏色的？」对方边说边抓起一把头发。 我瞥了眼教官胸前的名牌，内心替这位新来的教官默哀了三秒。 他宏亮的声音似乎吓到周遭的同学，视线全朝我身上打量着，掺杂不屑......还有对眼前新来的教官同情的眼神。 「那不是雪女吗？怎么过一个暑假还是难以亲近。」 「学生会长不是叫我们离她远一点？」 「对吼，我们还是快走吧！」 窃窃私语此起彼落，刺耳，但学生会长我惹不起。 扬起右手，「啪！」的一声，我拍掉抓住我头发的那隻手。 随意指了指身旁染了一头夸张金色的学弟，我缓缓说道：「金毛狮子就可以？」 路过的人皆受到惊吓的回过头，教官错愕的表情如烟雾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当眾被学生顶嘴，哪个教官不发火的？ 「跟我去教官室！」教官咬牙切齿的怒吼，伸手扯着我的衣服准备往教官室带去。 「教官不好意思，我有事找她。」突然，一个富有磁性的嗓音打破了紧张的情势。 我眉头轻皱，难道又要被学生会长找过去了？ Chapter1. 我的坚强=冷漠(2) 但映入眼帘的不是那群掛有学生会臂章的学生，而是一位深褐色头发的男生，他毫不在意地挡住教官的去路。 「同学，你没看到她惹恼我吗？」教官明显的想冷静下来，撑起一抹难看至极的微笑。 只见那位男生眉毛轻挑，细长的手指拉了拉胸口的制服：「天呀！怎么这么热啊！」 就像是在强调，胸口上绣着的名字──蓝哲玄。 他扬起一抹灿烂却可怕的笑容：「我老爸找她喔。」 不知怎么搞的，教官瞬间脸色大变，低声下气的说：「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随即放开我的手，独自跑回教官室。 不可否认，表面上我十分镇定，心里却受宠若惊。 我将头仰的更高，双眼才能直视「蓝哲玄」的眼睛，此时我只想马上远离现场，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可以……借过一下吗？」 如大海一样蓝的深蓝色隐形眼镜，就如深海般深不可测、一样令人畏惧、一样……冰冷。 没料到他竟然不为所动，照样带着对待教官的笑容。 我瞪着对方的瞳孔，倒映着我黑红色相间的长发，再次的，让瀏海自然的垂在右眼上方，自以为能更添增我四周冰冷的气息，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内心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我迈开步伐，直接绕过他莫约180个高大身躯。 身后一阵寂静的穿堂，传来「蓝哲玄」低沉的轻笑声。 不予理会，我笔直的朝往顶楼的楼梯走去，心中除了烦躁，更夹杂着刚刚眼神失效的挫败感。 * 推开生锈已久的铁门，刺眼的阳光从门缝照进阴暗的楼梯间，隐约看见小草屹立不摇的身躯，弯下身仔细一瞧，它又比暑假前更高了。 「原来世界从未遗弃过任何花草树木，只是自己遗弃了自己。」倚着栏杆，我自嘲地笑了笑。 但是，那又如何呢？谁会在乎我？我只不过是个雪女罢了。 一个冰冷、难以亲近的问题学生。 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活动中心传来开学典礼的声音。窗户内，人山人海；窗户外，独自一个人。 多讽刺啊。 朵朵白云自在的徜徉在湛蓝无比的天空中，像是在嘲笑内心乌云满布的我。 厚重，但习惯就好。 我戴上耳机，嘴里哼着日本歌手星野樱的新专辑，我让孤独随着旋律散去，让歌词填补心灵空虚，让天空知道──我，不寂寞。 专注的盯着远方，歌声却多了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微微偏过头，才发现对方也盯着自己，停下歌声，冷淡地说道：「走开。」 「很好听。」他扬起嘴角，彷彿没有听见我驱赶他的声音，「你干嘛离那么远，我又不会吃掉你。」 我又往角落退了一大步，才刚见面就谈论吃不吃掉自己的人，绝对不是个好傢伙，「郭雅柔派你来的？」 「她谁？」他拧眉，一脸疑惑。 「学生会会长。」我撑着脸，瞥向他崭新的制服，上头的名字唤醒方才的记忆：「转学生？」 「嗯。」他点点头，很自动地往我这边靠近：「你干嘛一副我欠你钱的臭脸？冷冰冰的多吓人啊。」 「不干你的事吧？」他可以无视我的眼神，但蓝哲玄的问题却让我有些恼怒。 「欸，就不能温柔一点吗？」蓝哲玄蹙眉，双手环胸。 我翻了个白眼，头一次遇见一个那么「有耐心」的人：「转学生请你听好：第一，我不知道你刚刚干嘛帮我；第二，不要自以为长得帅就仗势欺人；第三，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转过身，我实在是懒的自己移动，只好请他让这只有10公分的距离拉远。 倏地，一张放大的脸贴近自己，我的内心受了小小惊吓，没有别开脸，而是静静地观察着这张完美脸蛋：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再加上性感的嗓音，简直就是令女生为之疯狂的极品天菜。 淡淡的薰衣草香扑鼻，红润的薄唇轻啟：「第一，我只是在做举手之劳；第二，是你说我帅的我可没讲；第三，你叫什么名字？」 我撇开头，不愿让他看见緋红的脸颊：「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吗？」 「算了，不用告诉我了。」他垂眸，视线落在我的胸口上方，又是低沉的轻笑声：「制服可以告诉我。」 我瞪大眼睛，连忙用双手挡在胸前。 蓝哲玄温热的气息在耳边低喃，身体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酥麻。 他瀟洒地转过身，挥挥手离去，那句话依旧在耳边回盪。 「柯婕羽，我记住了。」那抹微笑浮现眼前，「脸红的样子挺可爱的嘛！」 「轻浮。」待蓝哲玄离开后，我莞尔。 * 背着书包，我随着开学典礼结束后的人群来到新教室，四周的喧闹声没有因抵达教室而停止，反而多了兴奋的欢呼声。 站在教室后门，我望着台上的自我介绍，叹了口气：「看来孽缘得持续下去了。」 讲台上站的正是在顶楼莫名其妙搭上话的男生，深褐色的发丝因无意间的摆动更显柔软，他浅浅一笑：「我是蓝哲玄。」 富有磁性的嗓音让仅仅五个字，就迷惑了几乎在场所有的女性，连平时被封为虎姑婆的班导也笑得像情竇初开的少女一样。 台下不分男女，不知是被蓝哲玄风度翩翩的简短介绍给愣住，又或者是因为他那连女人都自叹不如的脸孔，所有人都捨不得移开目光。 几秒鐘后，班导才回神似的拍了两下：「来，我们给蓝哲玄掌声鼓励一下！」 那掌声，好像是在迎接偶像明星似的。 「他不就是刚刚在校门口帮雪女的人？」 「不觉得超有胆识的吗？天啊！又帅又man，爱死他了！」 「哈哈，阿辰的校草宝座不保囉！」 正当班上吵成一片时，班导很快地做出决定：「那蓝哲玄你就坐在最右边角落倒数第二个位置可以吗？还是第三排……」 班导话还没说完，蓝哲玄已经自顾自地走到角落的位置，对台上的老师笑了笑：「我坐这里就可以了，老师别费心了！」 虎姑婆老师接收到他阳光十足的微笑，夸张地扶住额头：「这节课自习，老师我不太舒服回办公室休息去。」说完，踩着不稳的步伐走出教室。 而我，依旧站在门边，因为老师做出了一个对我而言「超不明智」的决定。 你就像一阵秋风，来的又快又急，却又吹起我嘴角的弧度。by羽 Chapter1. 我的坚强=冷漠(3) 「我说柯婕羽啊，你要站到什么时候？」靠近门边的倪宇辰转过头问道。 没有回话，我朝蓝哲玄的位子使了个眼色。 同时，班上的女生在老师离开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蓝哲玄后方的空位，甚至决定了如果位子主人是女生，就用威胁的；如果是男生，就用色诱。 总之，就是要抢到那个座位就是了。 为此，我更不想进教室。 倪宇辰抓了抓头，不耐烦的起身直接走向我，拉着我的手到我的座位──一个让我又再次叹道：「孽缘啊！」的地方。 好巧不巧，就在蓝哲玄后方，倪宇辰右方。 「我这学期恐怕活不下去了。」我在心中抱怨着，阳林两大校草都坐在我附近，女生们强烈的敌意惹得我有些厌恶，很快的又被无所谓给覆盖过去，再一次拿起耳机掛上，想与这吵杂的环境暂时隔绝。 突然一张帅气的面孔往我这方倒下，大手抵着头，盯着极度懒得搭理他的我：「嘿，又见面了！」 我装作没听到般，撑着头闭目养神，其实音乐根本没有大到听不见那么近距离的声音。 「我说……柯婕羽，你就不能笑一下吗？」他不满地转过身拔下我的耳机。 「我不笑干你屁事了？」我拧眉，充满魄力地骂道，心里默数着这是今天第二次翻白眼。 「哈哈，阿玄你别妄想了啦！这傢伙不可能在不熟的人面前笑的。」我没有塞回耳机，惊讶于倪宇辰亲密的呼喊声。 「你跟他？」我纳闷地问道。 「啊，羽儿他是最近搬来我家附近的表弟。」倪宇辰笑着介绍。 真是令人羡慕的完美血统。 「那你应该重新教教你亲爱的弟弟初次见面的基本礼仪。」我不满的抿抿嘴。 但是，这句话马上被蓝哲玄驳回：「欸，阿辰你别听她乱讲喔！她自己才是，我好心帮她解围还被嫌。」他朝我吐了吐舌头，就像幼稚园小孩那样。 「羽儿本来就这样的啊！你说是不是？」倪宇辰笑着揉乱我的长发，惹得我狂打他结实的手臂。 「白目耶！都不知道我整理头发整理多久。」我表面上怒骂他，但心里是愉悦的，所有早上搭公车时的醋意全都一扫而空。 兄弟俩笑闹得和班上打成一片，外型帅气、性格开朗的他们在与我对话后没多久，马上被其他同学拉去哈拉。 不知怎么搞的，我竟有种：「孽缘也不总是不好的嘛。」这令我有些吃惊的想法。 握在手中的htc意外震动了两下，line发出您有新讯息的告知，我连忙打开来查看：「你刚刚笑了吧？」 看着发送人的名字，我尷尬的摸了摸嘴角，望向倪宇辰他们，马上又来一则新讯息：「赖的帐号是我刚刚跟阿辰要的，把我当熟人吧！」 蓝哲玄他是白痴吗？我暗骂着，萤幕却倒映出无意间上扬的嘴角。 * 中午用餐时间，学生餐厅传出阵阵香气，一批批的学生涌入餐厅。 视线扫过一桌又一桌，我终于在角落找到空的位子，拿着寿司和味增汤，小心翼翼地朝角落前进。 「姊姊！」雨晴在远方跟我招着手，小跑步地跑到我旁边坐下。 「柯雨晴，你会不会体谅一下别人啊！」倪宇辰端着放满碗公的托盘，气呼呼地坐在我前方。 「鮭鱼御饭糰、豚骨拉麵、蛋炒饭……」拿起发票，我一一念着发票上的项目。 「嘿嘿！」雨晴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阳林餐厅的东西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好吃嘛！」 「嘿！阿辰我可以坐这吗？」蓝哲玄端着一盘蛋包饭来到倪宇辰身旁。 「坐吧坐吧！反正我正担忧着只有我一个男生好孤单。」倪宇辰一副被我和雨晴欺负的样子。 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和蓝哲玄对上目光，我想起早上的line讯息，尷尬地低下头，继续吃着我的寿司。 「姊姊，放学后陪我去选社团好不好？」雨晴满口饭粒，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没有回话，只是点点头。 「柯婕羽，你参加什么社团？」蓝哲玄吸了口可乐。 「没。」 「阿玄，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选？」倪宇辰提议道，却引来我的怒瞪。 「不了，我已经参加了。」蓝哲玄轻哂。 雨晴抬起头，疑惑地问：「可是听阿辰学长说你才刚转来不是吗？」 「是没错啦，只是学校擅自把我排进了吉他社当社长。」蓝哲玄一脸无奈，却令我们三人吃惊地看着他。 「挖嘞，这么厉害喔！」倪宇辰惊讶的张大嘴巴。 盯着蓝哲玄的五官，勾起我的记忆，赶紧拿出手机做比对：「你该不会是网路上爆红的网路不老大叔歌手──蓝祐的儿子吧？」 见蓝哲玄点了点头，我眼睛睁得更大了。 「为什么教官不敢惹到你爸？」想起早上教官一听见蓝哲玄的爸爸找我，脸色铁青的模样让我很好奇──他爸是哪一号人物？ 「因为我爸是阳林总教官，那个教官怕耽误公务被处分吧。」蓝哲玄幽幽地说。 阳林总教官，号称暗地杀手，看过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据说看过的人之后都吓到转学不敢接近本校方圆一公里，要是大家知道总教官就是网路上颇有名气的翻唱大叔，一定一堆人跑去教官室围观。 「什么东西？」倪宇辰和雨晴疑惑地看着我们俩，完全在状况外。 「学姊，你们这桌好像很有趣嘛？」一位绑着马尾的高一生从另一桌转过头来。 「妍妍，不必叫学姊啦！」、「对啊！雪女不值得尊重。」一旁的人附和着。 「雅妍，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学生会长──郭雅柔微卷的长发飘逸，淡淡的妆容突显了五官的细緻，她语气讽刺地笑着。 来了个不速之客，乱了我难得想谈天的心情。 「不好意思，剩下的你们分吧！」没有回呛、没有怒视，留下尚未吃完的寿司，我尽可能假装对后方尖锐的笑声和倪宇辰他们的挽留无动于衷，此刻只想赶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可不可以，让她不再记恨；可不可以，不要再找我麻烦？by羽 Chapter1. 我的坚强=冷漠(4) 「我去游泳社帮忙囉！」倪宇辰肩上批着一条毛巾，准备离开教室。 「掰。」我停下收拾书本的动作，抬起头回应。 望着空荡荡的教室，不禁感到有些空虚，忆起自己自从升上高中后都漫无目的地过日子，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或许，这是报应吧！ 背着沉重的罪恶感，刚进阳林高中部就被指指点点。 久而久之，我也渐渐习惯以这种方式度过高中三年。 我来到一年a班的教室门口，用力摇摇头让自己回过神，「雨晴！」 「抱歉，我先走囉！」雨晴起身和身旁的朋友们道别，我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马尾学妹」。 「雨晴，她是？」我指向「马尾学妹」。 对方不屑地瞪我一眼，随即笑着跟雨晴挥手，「你说妍妍吗？她是郭雅妍，是学生会长的妹妹喔！」雨晴也挥了挥手，之后我们并肩离开。 郭雅妍，郭雅柔的妹妹，今天中午呛我的也是她吧？对于她们姊妹俩的刻意讽刺，我不敢反抗，除了逃跑，还是逃跑。 伤了她们最爱的人，我没有资格为自己挺身而出。 社团大楼前人山人海，有的新生进入阳林高中就是为了比其他高中丰富的社团课程，果真名不虚传啊！ 想想当时高一的自己完全没有想要参加社团的打算，就像古代诗人一样过着隐居生活──只不过我是窝在教室和顶楼罢了。 「欢迎入社！」一位学姐拿着传单笑咪咪地递给我，我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道谢。 「姊姊，你想参加什么社团？」几分鐘后，雨晴拿着一叠传单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耸耸肩，我反问道：「你呢？」 「我看看……」她一张张的翻阅，突然眼睛为之一亮，「就是这个！甜点社！」像是捡到宝物似的，雨晴兴奋的拿起一张布满各式甜点的传单，一股脑儿地谈起了车站最近新开的甜点店。 任由雨晴拉着我直奔甜点社，一阵香味从远方飘来，她嗅了嗅叫道：「是苹果派耶！」 她推开门，大眼直盯着桌上的苹果派，琥珀色的苹果酱将派点缀得金光闪闪，一旁的社员见状连忙端起盘子，「请享用！」 雨晴二话不说拿起苹果派，细细的品尝着，「富士苹果，搭配少许柠檬，外酥内软的饼皮和甜而不腻的内馅，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派！」 见她一脸满足的模样，滔滔不绝的评论引起社员的注意：「学妹，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 轻轻闔上门，留下雨晴和社员高谈阔论着甜点，浓郁的苹果香仍未散去，当香气直衝脑门时，我好像又看见她满足的表情。 * 转动钥匙打开家门，充斥着浓郁的咖哩香，老爸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看着报纸。 原本打算直接从他身边经过，但就在这时他低声叫道：「你是哑巴吗？回来了不用说一声？」 我冷冷地回他：「我回来了。」随即转身走进房间，把沉重的书包丢在一旁，反锁了房门后便躺在个人沙发上，疲倦的想小睡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婕羽？」 听见是妈妈温柔的嗓音，我赶紧开门：「妈，怎么了？」 她一手拿着锅铲，身上的围裙也还没解下，紧张地问道：「小晴没跟你回来吗？」 「雨晴？没有啊！」看了看手錶，七点了，社团活动早就结束了吧？ 「那、那她去哪里了？手机也打不通！」闻言，我吓了一大跳。 「姊姊，我是路痴啦！这几天你先带我上下学好不好？」开学前几天，才带着雨晴熟悉路线，但她仍然一头雾水。 今天早上，雨晴天真的央求我：「姐姐，要记得带我回家喔！」。 依稀记得，我答应了她。 「我出去找找！」随手抓了手机和钥匙，我着急地奔出家里。 * 昏黄的街灯照耀着忙碌的城市，下班人潮熙来攘往，一颗心就像匆忙回家的路人一样，急着在人海中找寻雨晴的身影。 我紧握着手机，反覆拨打着雨晴的号码：「不好意思，您的电话没有回应……」一次又一次的无人接听，让我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一心只想尽快找到雨晴，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从便利商店走出来，我却来不及停下，撞击之后对方的东西散落一地。 「对不起，我有急事。」我慌张地弯下腰，捡起掉落的东西，抬头后吃惊地叫道：「蓝哲玄？」 他皱了皱眉头：「怎么了？跑那么快？」 将塑胶袋还给他后，我试着逃避问题：「啊？喔，没事啦！」 抱歉，我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应付完后以为能直接离开，手臂却被他握住，「少来，到底怎么了？」 「嘖，就跟你说没事！」怒瞪着他，我撇过头，「不想给别人麻烦，请你放开。」 蓝哲玄闻言，只是将我拉到一旁，板起面孔：「偏不要，快告诉我。」我没回答，心里却焦躁不安，「还有，我说过把我当『熟人』了。」 但，你不会懂的，对我好只是种浪费。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只好脱口而出：「雨晴……我忘了带她回家了啦！」 他脸色大变，立刻把停在一旁的黑色重机牵了出来，递给我车上掛的唯一一顶安全帽：「我陪你去。」 语毕，长腿一跨，马上跨上重机发动引擎，「去哪？」 「阳林大门。不对，你的安全帽给我，啊你戴什么？」抓着安全帽，我迟迟没有戴上去。160的矮小身躯，不断使力，尷尬的坐不上眼前的重机。 「没差啦！短程距离而已。」蓝哲玄转头见到我的窘样，似笑非笑地下车把我抱上重机，接着自己180的高大身躯再次轻而易举地跨上。 小手正在后头摸索着把手，下秒却被拉往前方环绕在他的腰际，蓝哲玄沉稳地说：「抱紧。」随即加速往学校前进。 情况紧急，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蓝哲玄未满十八，不但无照驾驶，还没有戴安全帽，完全没心情担心等一下会不会被警察拦下来或是收到罚单了。 淡淡的薰衣草香从玄的夹克上传来，我害臊地抱着他，心中祈祷着雨晴依旧安然无恙地待在校门口，同时也暗骂着自己的糊涂。 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by羽 Chapter1. 我的坚强=冷漠(5) 远远的，我看见一个娇小的身躯蜷缩在公车亭的椅子上，哭红的双眼惹人疼惜。 重机停下后，我迅速跳下来，脱去身上的外套，将它披在不停发抖的雨晴身上，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乖，姊姊在这。」 雨晴抬眸，紧紧地抱住我不放：「姐姐，我真的是路痴啦！不要拋下我……」 我轻轻地梳过她的发丝，充满歉意地安抚着：「抱歉，姐姐不会再这样了。」接着问道，「怎么没接电话？」 她带着鼻音回答：「因为、因为刚刚有人搭訕我，还一脸色瞇瞇的，情急之下就把手上的手机往他『那里』用力丢，他才走开。」 我无语地看着粉色手机被「碎尸万段」的惨景，突然察觉到手中还握着蓝哲玄的安全帽，转过头，却不见踪影。 「怎么了吗？」雨晴疑惑的看着我。 「没事。」我摇摇头，「我们回家吧！」 「嗯！」相视而笑，我牵起她的手。 路灯下，姊妹俩十指相扣，紧紧握住彼此，我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这唯一的妹妹。 * 「今日因午后对流云系发展旺盛，双北及基隆地区要严防大雨发生，出门一定要记得携带雨具……」望着窗外阴暗的天气，心情也不免蒙上一层灰。 我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乌云垄罩着一切，宛如哈利波特中的催狂魔，吞噬了所有喜悦和希望。 我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报名表。 「嘿，学长！今天放学陪我去金o堂好不好？」三年前，我还是个开朗、活泼的国二女生，不必面对国三的升学压力，不像国一新生保有屁孩「气质」，正值国中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候，交了人生中第一位的男朋友。 「天呀！今天一定会下红雨，我家小羽竟然要去书店！」学长半开玩笑地说着，轻轻地捏了捏我的鼻子。 「干嘛这样，偶尔也要认真一下啊！」我没有告诉学长，要去书店买他的生日礼物。 谁知道那天，真的下了红雨，我的心淌血了，雨滴落入地面成了可怕的红色…… 「姊姊、姊姊！」甜美的嗓音将我拉回现实世界中，外头依旧是灰濛濛的一片。 雨晴站在窗口，拿了把黑色的摺叠伞给我：「爸爸交代我，说这个是要给姊姊的。」 奇怪？老爸什么时候会关心我这个女儿了？ 「老爸说的？」我疑惑地接过这把伞，端详了一会儿，发现把手上布满了刮痕，而那些痕跡──正是三年前的那天摩擦到的。 「是啊！」雨晴拨了拨瀏海，轻靠在窗边：「妈妈还念了下糊涂的姊姊呢！说什么忘东忘西的，一下子忘了带我回家，一下子又忘了带伞。」 妈……好歹女儿也是你生的啊！ 你怎么把好记性啊、天真啊、可爱啊，都留给妹妹，还怪我忘东忘西。 这时，刚打完球的男生们浩浩荡荡走进教室，走在前端的倪宇辰问道：「柯雨晴，你说羽儿昨天把你忘了？」。 「对啊！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学校啊！」雨晴充满怨念地嘟起嘴巴。 下一秒，我的头被狠狠扭向倪宇辰的座位，「你这姐姐怎么当的啊？」倪宇辰两手夹攻我可爱的脸颊，逼迫直视他笑的灿烂却邪恶的表情。 「不知道上次是谁差点把我家雪球弄丢的吼。」我也扬起一抹可怕的微笑，把不知几百年前的糗事拿出来见人。 「欸欸好了，不要继续讲了！」倪宇辰像是被勾起了什么记忆似的，胀红着脸迅速放开我的脸颊，转而摀住我的嘴巴。 大概是国小的时候吧！倪宇辰把我家家猫抱到他家住一晚，因为雪球怕生没有乖乖待在他的怀抱中，猫爪乱挥向他有些稚气的脸，从没有关好的窗户跳出。 我绝对不会说，倪宇辰为了找回我家雪球，在充满了「黄金」的狗狗地盘摔了一跤，帅气的脸很可悲的和黄金小姐来个面对面kiss。 「怎么才16岁就有老年痴呆症啊？」蓝哲玄拿着一瓶矿泉水就是一阵猛灌。 「要你管喔。」恶狠狠地瞪向蓝哲玄，我反呛道。 「对了，倪宇辰你今天帮我带雨晴回家好不好？我有点事要办。」我转向倪宇辰。 「才不要嘞，你刚刚对我那么兇。」倪宇辰像个小孩一样闹着脾气。 「好嘛，我不会再提了。」我低声下气地央求着眼前这位幼稚鬼。 倪宇辰闻言，笑着对我说：「好啦，闹你的啦，我会带柯雨晴回家。」 顾不得他和雨晴之间曖昧不明的情愫，除了他之外我也不晓得可以拜託谁了。 渐渐冒出的酸楚，忍一下就过了。 * 放学后，我独自来到社团大楼，手中的报名表不知被我捏了几十遍，早已皱得不成形。 我没有犹豫太久，笔直地走上楼梯，看着报名表上的简易地图往目的地走去。 走在昏暗的走廊上，直到「吉他社」的字样映入眼帘，我才停下脚步。 简单的课桌椅排成u字型，教室墙边整齐的摆着谱架和一把把吉他，我像是失了魂似的，沉浸在各具特色的吉他中，顺势拿起一把枫木打造的吉他，坐到桌子上，摆好了姿势，便随性的弹了几个单音。 久违的触碰，引领着手指配合脑海浮现的乐谱，轻快的旋律流泻而出，不时敲打音箱配乐，嘴上哼着歌词。 i'vebeenspendingthelast8months 我花了整整八个月 thinkingallloveeverdoes 去想着你曾经对我做的所有 isbreakandburnandend 最后是离开？破碎？完结？ butonawednesdayinacafe 但在某一个星期三的咖啡厅里 iwatcheditbeginagain 我看着它重头开始 (摘自泰勒斯──beginagain) 剎那间，教室成了舞台，一个属于我──独一无二的舞台。 我是否能在拾回多年前对音乐的热爱呢？by羽 Chapter1. 我的坚强=冷漠(6) 「小羽？」忽然，门口走进一位剪着妹妹头，眼睛水汪汪的可爱女孩。 我停下弹奏的动作，急忙把吉他放回原位：「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慌乱之中，我看清楚女孩的脸，不可置信的大喊：「是你吗？纪雪安？」 「因为爸爸工作关係，公司又调回台湾了。」雪安笑着说。 才一年不见，国中清纯的小女孩，多了几分甜美，依旧是那种眾所喜爱的甜心教主。 这时一位穿着制服，绑着高马尾的女生步入教室：「雪安，刚刚的歌声是？」仔细一瞧，她正是给我传单的学姊，「雪女？怎么在这？」 「副社长如何？小羽的歌声有没有超美的呀？」雪安拉着我的手，小跑步到学姊面前。 「你好。」换上平时冰冷的神情，我点头示意，交出手中的报名表。 学姊收下报名表，温柔地问：「你叫……柯婕羽嘛？」 「呃，是。」鲜少陌生人对我如此温柔，我愣了半晌才附和。 「恭喜通过入社考验，音色很迷人呢！」学姊夸讚道：「唱歌时的你，给人的印象与传闻中不同，魅力十足。对了，我是副社长──杨盈恩，叫我盈恩姊就好。」 盈恩姊张开双臂，上前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顿时装备全卸下，盈恩姊的友善就像温煦的阳光，融化了冰冷的面具，继蓝哲玄之后，她是开学以来第二个让我对陌生人扬起微笑的人。 「那我先告辞了！」拎起书包，我踏着愉快的步伐离开。 * 我跟着零零散散的学生们，仍然自己一个人走着，旁人看来有些孤独，但所谓「习惯成自然」，时间一久已经无所谓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那蒙住金色光芒的云层愈来愈厚重，和下午不同的是，脚步不再沉重，束缚心灵的铁鍊似乎被方才的小确幸给斩碎。 回到家后，映入眼帘的是雨晴和老爸温馨看着芭乐偶像剧的画面，厨房传来妈妈洗碗盘的水声，这次我很顺利地回到房间。 将房门反锁上后，我来到角落的书橱前，手指拂过一本本书籍，最后停留在一本以红色牛皮书套包覆的乐谱集。 翻开有些泛黄的纸张，每一页自创曲都写满了标註。 自从小学五年级被音乐老师挖掘天赋后，妈妈便送了这本空白的乐谱及一把别具特色的吉他给我。 每天间暇时间，总是沉浸在音符与歌词中，参加比赛、得奖是家常便饭，国小、国中也被同学崇拜着，师长们的期待我更是一个都没忘了回应。 渐渐的，自弹自唱不再是我最爱的兴趣，反而成了种义务──一个没温度的义务。 我好像是为了不让大家失望，才持续努力的。 忘了初衷，手上的厚茧被我剥到流血，好像也感觉不到痛。 终于，我停下翻阅的动作，停留在一页涂改较多的曲子，抚摸着那些痕跡，回忆如波涛汹涌般直衝脑门…… 「婕羽，这个比赛若得了冠军，就有机会进入知名唱片公司培训哦！」三年前，吉他老师的鼓励和期许全写在脸上，兴奋地告诉我这个消息。 「是，我会加油的。」我恭敬地接下报名简章，殊不知薄薄的一张纸，负担了多少沉重的压力。 那天之后，我每天窝在房间拚命写谱、涂改、练习，凌晨睡觉是常有的事。那时，我只知道：「绝对」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写了这首《musiclove》，然而却输给了星野樱──现在最红的偶像派歌手。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下胸口的空虚，还有……台下帮忙加油的亲朋好友、老师，脸上的落寞。 评审告诉我，我的音乐没有一丝情感，冷冰冰的。不知慌乱了几天几夜，我试着找回当初的热情，却像在黑夜里迷失方向，四处碰壁。 终于，我放弃了…… 「碰！」紧锁的房门被用力推开，吓得我不知所措──我不是锁得好好的吗？ 爸爸手中拿着一串钥匙，怒气冲冲地衝过来夺走我手上的乐谱，重重地摔在地上。 「欸，你干嘛？」看见心爱的乐谱集散落一地，我感觉我的愤怒快爆发了。 「还问干嘛？丢脸过一次了还想再次丢人现眼？」老爸低沉的嗓音因大声怒吼而有些破音，「我都听雨晴说了，说你要参加吉他社！」 雨晴？她看到我拿的报名表了？ 冷静，柯婕羽，冷静下来。 我冷冰冰的抬头瞪向他：「所以呢？因为我让你们失望了，所以我不能再碰吉他了是吗？因为我让你们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丢脸了，所以我没资格做我想做的事？」 语毕，我的脸被甩了一巴掌，辣辣麻麻的，「我警告你，明天就去给我退社！」 爸爸响亮的一巴掌引来妈妈的关心，她身上的围裙还沾有刚刚洗碗的水渍，跑过来挡在我面前：「老公够了，是我答应小羽的！」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袒护我？ 「老婆你别管，我今天一定要好好修理这小孩，翅膀长硬了敢反抗我了。」老爸作势要推开妈妈，我恼怒地抓起身旁的提袋，直接往屋外衝，没有理会后头的吼叫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店面的霓虹灯弄得我头晕，不知擦撞了多少路人，不知现在几时几分，等我意识过来，我已经站在倪宇辰家楼下，掏出手机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真的搞不懂老爸在想什么。 不清楚，也不愿弄清楚。 「嘿。」转过头，看见蓝哲玄一手插着口袋，另一手抓弄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下雨了喔。」 「恩。」闻言，我伸出手确认这句话的真假，没有过多的回应，只是静静地感受绵绵细雨落入手中，在手掌上成了细小的水珠，轻微的刺痛激起了那天的记忆…… 斗大的泪珠和雨水在地面上积成血红色的水洼，令人畏惧的景象在脑中一闪即逝，我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气，迅速地放下手臂。 我倔将地用冷漠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假装自己很坚强。by羽 Chapter2. 悸动(1) 蓝哲玄皱起眉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过问，只是撑起手中的雨伞，往我这边靠近：「少年痴呆，你该不会把雨伞忘在教室吧？」 「在我提袋里啦白痴。」不知怎么搞的，蓝哲玄令人无语的问句竟像股暖流，繁乱的胸口渐渐平静下来。 我从手提袋中翻出雨晴给我的雨伞，「只不过……坏了吧！」熟练地打开雨伞，在我的意料之中，铁製的伞架早就损坏了。 眼角馀光瞥见蓝哲玄深锁眉头：「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我很乾脆地拒绝，避免自己陷入不该碰触的情感中，「反正只是毛毛雨而已。」 我收起黑色摺叠伞，布料上已乾的暗红色痕跡，第三度勾起不堪回首的记忆。 短暂的记忆片段，黑色摺叠伞无力的掉在一片血泊之中，被一旁哭得歇斯底里的女孩狠狠折断，曾经替她遮雨的工具在这时变成发洩物──整理到一半的雨伞，此时也无预警地落下。 「柯婕羽？」愣愣地回过神，蓝哲玄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啊，抱歉。」我急忙衝出伞下，想去捡已滚到马路中央的雨伞。 但是我却被用力扯回，加上怒吼声：「笨蛋，你找死吗？」蓝哲玄愤怒的目光瞪向我。 此时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死」……一字，让我无力地蹲在地上，入耳的雨声变大，滂沱大雨令我的心一震，紧紧地抱住膝盖。 「欸，你到底怎么了？」蓝哲玄不耐烦地将我从地上拉起，神情在看见我的脸之后闪过一丝的讶异，接着懊恼地举起手，以为他要和老爸一样打我，我连忙摀住脸庞。 「笨蛋不要乱动。」他将我拉向他，温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看见食指上的水珠我才意识到──我落泪了。 「那是雨水。」内心千百个不甘愿，就是不想承认坚强的自己竟然哭了，而且还是在才认识几天的人面前。 但我却无法否认在简短的四个字中，透露出浓浓的鼻音。 「你到底在坚强个什么劲啊！」蓝哲玄将我的头按向他的胸口，大手摸着我的头发，我没有反抗，像个玩偶般静静地让他玩弄着我的发丝。 薰衣草香围绕在身边，我莫名地越哭越兇，「笨蛋，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啦。」简单的一句话，却像触碰了心中的某处，那时的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直到后来。 我才知道，我的坚强在他面前只是逞强，没有原因的没办法继续偽装下去。 任由蓝哲玄抱着我，任由大雨将我们全淋湿，有种不明的温度在心中慢慢扩散…… * 睡梦中，相似的梦境不停重演着…… 一位中长直发的女孩穿着阳林国中部的制服，乌黑亮丽的发丝随风飘逸，简单的米色衬衫配上浅蓝色百褶裙，穿在她身上特别有气质。 走近一瞧，对方娇小的身躯抱着厚厚一叠英文习作，大概是要送去教师办公室，却似乎听见了什么，吃惊地停在一间美术教室前：「阿杰？」 身旁站了位与她身高相似女生，长发扎成了流行的丸子头，制服上绣着「纪雪安」三个字，人如其名般的梦幻，活像个洋娃娃似的。 雪安拉长脖子，努力地踮起脚尖，只为了一窥教室内的景象。 见女孩口中的「阿杰」没反应，雪安张大嘴准备大声呼喊，却被女孩伸手一把摀住她的嘴巴，拉至墙角，蹲下身子等待里头的动静。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我怔了怔，「雅柔，找我有事吗？」 望着那熟悉不过的身影，鼻头一酸，我不敢再靠近，懦弱地站在一公尺之外，双眼看向「阿杰」的背影发楞。 几秒的沉默后，「阿杰」再度开口：「没事的话我要陪小羽去买书了。」语毕，脚步声逼近门口，我瞥见女孩更往墙角缩。 「阿杰……学长，你可不可以满口都是小羽？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名为「雅柔」的女孩微捲的长发披肩，高挑的身材和完美脸蛋完全就是当模特儿的料，但她的哭喊声如一把利剑，深深刺进心里。 同时，我下意识地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女孩，她脸上的困惑伴随着泪水晕染开来。 此时我终于知道「读心术」是怎么一回事了。女孩凝视着「阿杰」的目光充斥着醋意，彷彿在说着：「阿杰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柔柔最支持我的吗？」 「雅柔，我说过了……」似乎有道视线朝外瞥了一眼，下秒雅柔直接堵住阿杰正张开的嘴，霸道却又像是在珍惜着眼前的爱人，如蜻蜓点水般轻啄着，我的胸口顿时一阵闷痛。 我，像是在看着一齣与我无干的偶像剧，却发现了自己不愿揭开的事实──其实，我正是女主角。 「碰！」女孩手中紧握的习作滑落，发出巨大声响。 不知何时，她已不稳地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忘我的两人，两道泪水直泻而下，我的舌尖传来咸咸的味道：这就是女孩尝到的吗？咸中掺杂着更多的苦涩。 我试着拒绝和女孩融为一体，拒绝接受残酷的现实。 「程品杰学长！」不管雪安多愤怒地衝进教室拆开两人，等我回过神，我已经追随着女孩，奔驰在马路上，世界，只剩下不断奔跑的声音…… 总是一帆风顺的幸运女孩，怎能在拥有坚定友情的同时承受背叛的滋味？ 总是被捧在手掌心的乖学生，如何忍受最爱慕的初恋男友和最要好的姊妹劈腿？ 总是信任着他人也遵守信用的人，该怎么在名为相信的路上重新站起？ 我想，我终于明白「感情谈何永远」的意义了，物品终究有坏掉、腐烂的一天，那么更没有什么事情能掛着「forever」的保证书。 谁也料不到，自己下一秒会不会从高峰落下。by羽 Chapter2. 悸动(2) 「学妹，你的东西掉囉！」第一次，我从懵懂的国小生升上国中，我遇见你。 「这里这样改会不会比较好一点？」你拿起吉他，温柔的笑变得虚假。 「别哭了，你看！」你包容着我的爱哭，不厌其烦地逗我笑。 「学妹，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从你口中听见这句话，是我再幸福不过的事。 每向前一步，片段的回忆便涌现，我却无法挥去你的笑，可以将枯燥乏味的古文倒背如流，可以让繁复的算术逻辑简单化，可以轻而易举地和外国人对话，为什么在「爱情」这门课中，我却拿了不及格的分数？ 「干嘛啦！放手！」女孩跑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地被阿杰拉住手臂。 「小羽，你听我解释。」阿杰懊恼地扣住女孩的手腕，想尽办法安抚着，神情复杂的令她有些心软，但这样的想法没有超过三秒。 「闭嘴、闭嘴、闭嘴！不要用你那脏到不行的嘴巴跟我说话！」女孩生气地甩开他的手臂，胸口闷到很想大声吼叫：这么芭乐的偶像烂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在这没有尽头的爱情之路上，我（女孩）依旧不断地奔跑着，此刻只希望逃得越远越好。 顾不得面前的车水马龙，女孩深吸一口气，衝动的往对面跑去，假装没听到一直传来的呼唤：「柯婕羽，我求求你不要再跑了！」 忽然一股力量将女孩往前方推去，脚步没站稳便跌坐在地上，身后的汽车煞车声和狠狠撞击声使她脑中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倒抽一口气。 「骗人的吧？」女孩像是失了魂似的，起身往被撞飞好几公尺的男子走去。 围观的民眾越来越多，女孩跪倒在躺在血泊中的男孩身旁，苍白的脸惹人鼻酸，「欸，学长？」 「阿杰学长，你不要睡了，赶快起来啊！你不是说要教我一首新歌？快点起床，我很认真地预习了耶！」 「阿杰，你再不理我我真的要生气了喔！」 杰，我们不是约好要去买书…… 女孩无助地瘫在男孩满是鲜血的怀中，掉落在一旁的手机闪了一下，她看了下来电显示，按下语音重播键：「小羽，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担心你，接我电话好不好？还有，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好多、好多的对不起，听得我泪水盈眶。 女孩不停地重播着，字字句句像针一般扎进心中。终于，泪水溃堤，她忍不住了，紧紧抱住男孩的身体，喊着：「阿杰，原谅我的一切，要不是有我，你今天不会这样……」 * 「羽、羽？」一声轻唤传入耳中。 揉揉双眼，抬起头看见的是倪宇辰担忧的神情，「放学了？」 「我都游完泳回来了。你还好吗？又梦见那段过往了？」他拉开隔壁桌的椅子坐下。 我默认，两手搓揉着太阳穴，曾经国中生活是从未感受过的幸福完美，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措手不及，我的世界好像在一夕之间，开始崩坏……想到这，头又不争气地痛了起来。 倪宇辰皱起眉头，倾身向前，我感觉被洗衣精的柠檬草香包围，两手自然垂下，「羽儿。」 我愣了一下，「阿杰学长不会怪你的，嗯？」 倪宇辰将我抱在胸膛，熟悉的温度，安抚着心中那不停上下晃动的小船，他就像一盏明灯，指引我回家的方向。 两手笨拙地环上倪宇辰宽厚的背，贪恋地在他怀中找寻安全感。 放学后的教室，我们静静地抱着彼此，殊不知，这默默的陪伴给予我多少的温暖，却也让我喜欢上他。 我们不是恋人，却像情侣一样。 难怪，阿杰学长会吃醋。 * 在段考的压力下，我刻意将自己陷入一阵忙碌和繁重的课业中，希望暂时别再束缚于过去的恐惧记忆，就这样勉勉强强地度过九月。 趁着週末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一如往常地踩着最爱的nike慢跑鞋，穿着简便的运动装扮，我到社区附近的公园晨跑，呼吸新鲜空气。 清晨并不闷热，让身心从沉重的压力转移到跑步上，一边踏出下一步，一边听音乐，树木的芬多精可以协助着我整理一週思绪。 晨跑，是我从升上国中后不间断的习惯。 不停将清水泼打在脸上，洗去汗水，我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乾后，瞥见对面洗手台的男生，结实的手臂流着汗水，他关起水龙头，快速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有那么零点一秒，我掉入回忆的陷阱，「学妹早啊！」 然而入耳的并非温柔嗓音，而是坏坏的笑声：「柯婕羽，看那么久我会害躁喔！」他褐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水珠随着他的晃动而闪闪发光。 「少自恋了你！」回过神，我扭开水龙头，捧起水用力往他身上泼，留下他一个人懊恼得大叫：「喂，头发才刚整理好……」 我撇开脸，踱步往长椅走去。 秋风徐徐地拂过脸庞，带走剩馀的水珠，整个公园是如此的祥和。阿公阿嬤在一旁打太极拳、主人带着宠物出来散步……树叶的沙沙声，公园的音乐是多么自然喜悦。 突然脸颊传来的冰冷感使我忍不住抖了一下，「喏，给你！」转头后，看见蓝哲玄拿着两罐舒跑，顺势坐到我身旁。 「真好心。」我轻笑，拉开拉环，一饮而尽。 「你又笑了。」闻言，我有些意外地摸了摸嘴角，没想过自己可以自然地在蓝哲玄面前，露出冷漠和不耐烦以外的表情。 忆起开学那天令我恼怒的「孽缘」，竟在几次的相处下消失。 蓝哲玄没有理会我的动作，自顾自地说：「盈恩姊告诉我了，你入社的事。」 「嗯哼。」我附和道，把玩着手中的空瓶，「下次换我请吧，社长大人。」我调皮地笑了笑。 只见蓝哲玄惊讶的神情一闪即逝，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太久，笑着答道：「几个铜板钱而已。」语毕，他接过我手中的空瓶，一个三分球，舒跑空瓶响亮的掉入两公尺远的垃圾桶。 我讶异的看着这准确到不行的动作，开玩笑道：「干嘛不参加篮球校队啊！」 「不，吉他比较有趣。」他抿嘴笑道：「没事的话，我要走囉！」蓝哲玄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欸，等一下啦！」我坚决的说：「几个铜板也是钱啊！」 他沉思半晌，「那……等一下有空吗？」 「怎么？」我疑惑地望着他。 「当我一天的『女朋友』吧！」蓝哲玄认真地看着我。 你有没有感受到？心脏因你不规律地跳动着。by辰 Chapter2. 悸动(3) 「噢，好啊。」我瞪大双眼，「欸不对，你再说一次？」 这小子疯了吗？见我开始把他当熟人看待，就想得寸进尺？ 哼，门儿都没有。 蓝哲玄哈哈大笑：「好啦，纯粹『朋友』出去玩，十点公园门口见！」他也不听我的答覆，再次抬起手，完美的拋物线后是清脆的鏗啷声──又是一个三分球！ 「朋友」吗？ 自从我把自己封闭起来后，常常围绕在我身旁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倪宇辰，默默地陪在我身旁。 起初，心里空虚寂寞；日復一日，现在「朋友」对雪女而言，可有可无。 不知是否是太久没听见这个词，蓝哲玄的话让我再一次地，浅浅一笑。 * 拉开衣橱后，我看着眼前琳瑯满目的衣服，呆愣了好一会儿，「我干嘛答应那臭小子啊？轻浮没品。」心里责备着自己的愚蠢，不愿承认有千分之一的喜悦存在着，为「朋友」一词快乐。 「叩、叩。」随意从满山的衣服中拿出格纹衬衫和短裤后，我喊道：「请进！」 雨晴走了进来，身上的白色荷叶边洋装飘扬着：「姊姊，你要出门喔？」 拿着熨斗，我小心翼翼地烫着皱巴巴的衬衫，笑道：「对啊，你要去约会哦？」我曖昧地看着经过「特别」整理的头发，以及那套平时很少穿的洋装，「是学弟还是学长啊？改天带给我认识认识。」 「唉唷，都不是啦！」雨晴胀红了双颊，反驳道。 「干嘛这样，姐姐又不会吃了你男朋友。」我逗弄着满脸通红的雨晴。 「真的不是啦！」雨晴娇羞的笑着。 收起熨斗，我换上衣服，「好啦，找我干嘛？」 「我是想要……跟你那双粉红色的厚底休间鞋。」 「粉红色？我什么时候买过这种顏色的鞋子了？」我纳闷地看着她。 「没有吗？就是你国中常穿的那双啊！」她一脸疑惑地回应。 迟疑了几秒，我淡淡地问道：「你是说阿杰送的？」 雨晴闻言，支支吾吾地说：「啊，对啦！」她喃喃自语着：「我怎么又提起阿杰学长了啦……」 「嗯？你说什么？」坐到梳妆台前，我假装没听见她的自言自语，神态自若地将马尾重新梳过，「鞋子在鞋柜上面数下来第二排角落。」 思考许久，我开口：「对了，那双太久没穿，要稍微擦一下喔！」 「好，谢囉！」雨晴轻快的步出房间。 简单的带了把折叠伞、手机和钥匙后，我便拎着蓝哲玄的安全帽出门了。 * 稍微瞄了下手錶，九点五十五分，却早已看见蓝哲玄的身影，我加快脚步往他的方向走去。轻点了下倚靠在重机旁的蓝哲玄，我微微一笑：「你要带我……去哪？」 「等等就知道了。」蓝哲玄接过我手中的黑色安全帽，拿了另一顶新的戴在我头上。 他乔好了安全帽，满意似地拍拍我的头：「嗯……我的眼光真好，这顶以后就给你用了。」 「这熊大应该给你这隻幼稚鬼用。」语毕，我夺走他原本那顶黑色的，把「熊头」拔下来塞入他手中。 蓝哲玄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将熊大的安全帽戴在头上。 「果然适合你。」轻轻叩上安全帽，我终于说出内心的疑惑：「你满十八了？」 「我爸同意的。」他耸耸肩，一副觉得这没什么的跩样。 总教官、翻唱歌手，竟然答应儿子做这种违反法律的事情！ 「喔。」我随便附和道，瞪着那高到不行的重机后座，盘算着这次到底要怎么上去。 忽然，一股力量将我抱到上头，对方再瀟洒的跨上前座，微调了下后视镜，「欸，你不会把我带去卖掉吧？」我半开玩笑地闹着蓝哲玄。 「你是笨蛋吗？把你卖掉就不信阿辰不会杀了我。」他敲了下我的头，自信满满地回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啦！」 「喔？要是我不喜欢呢？」我故作挑剔地怀疑着。 「欸，我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吗？」蓝哲玄无奈地回问。 「有啊！」我露齿笑道，轰隆的引擎声后，突然啟动使我反射性地抱住蓝哲玄：「干！骑那么快要人命喔！」 即使风的呼声是如此的大，剎那间，我的脸就像雨晴被我捉弄时一样，迅速爆红。 「笨蛋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吗？我蓝哲玄也可以给你安全感的，好吗？」 这个熊大白痴看到了？看到倪宇辰在教室抱我的画面。 愣了几秒后，我回过神骂道：「你、你耍什么帅啦！这招对我没用。」 他不语，只是拉紧了我抱住他的双手。 可恶，熊大的表情，怎么那么认真。 * 我们俩站在门前，深褐色的木门上掛着饶富欧洲风情的铃鐺，除此之外没有惹人眼花撩乱的点缀，只有平凡不过的雾面玻璃和木框，玻璃上以手绘的艺术字来取代一般的塑胶贴纸，光这几点就让人耳目一新了。 蓝哲玄的手握住门把，却没有要转开的意思。 「怎么？别告诉我今天休息哦！老娘我可是坐了半小时的重机才到的耶！」屁股都快开花了，现在还有点耐心才没发火。 悠扬的音乐从里头传出，稍稍平抚了心中的怒气。 「欸，我赌你喜欢这间店。」蓝哲玄看向我，微微一笑。 「我赌我不喜欢。」明明里头的音乐和阵阵咖啡香令我陶醉，我仍倔强地回呛。 「赢的人可以指定输的一方做任何事。」蓝哲玄贼笑着下赌注。 他是白痴吗？谁隐瞒情绪赢的了我了？ 「好啊！」我爽朗地答应，完全认定这场赌注我赢定了。 刚转来的蓝哲玄靠着如同漫画中帅气男主角的长相，加上和校草倪宇辰又是好兄弟，马上在阳林高中部造成轰动。 赢了之后要蓝哲玄做什么事呢？ 如此受欢迎的他，究竟是要裸着上半身造福一下女学生和女教师的眼睛呢？还是在学校游泳池裸泳？ 脑中描绘着蓝哲玄衣底下的身材，我怀疑自己有某部游泳动漫中──松冈江的肌肉怪癖。 「喀。」蓝哲玄转开门把，赌注开始！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装潢典雅的咖啡厅，米白色的色调给人放松的舒适感，空气中飘散着烘焙过的咖啡豆香，木製桌椅围绕着中间的舞台，舞台中央摆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 我开始怀疑了……刚刚我是从巷子的地下室来到这家店吗？如此「完美」的咖啡厅竟然出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如何？」蓝哲玄笑着替我拉开一旁的椅子。 「超、呃……很普通。」我赌气地坐下。 「蚊子要飞进去囉！」蓝哲玄掏出手机，指着我的嘴巴。 馀光瞄到萤幕中自己夸张的表情，连忙闔上嘴巴，佯装淡定地呛道：「这里没有蚊子！」 嗯……怎么觉得桌上有东西在移动？ 我看了蓝哲玄一眼，见他没有在注意我，抽了张纸巾往桌上一拍──蚊子捕获成功。 「桌上有血跡。」 抬眸，蓝哲玄望着我的举动，唇边似笑非笑的样子。 「嘖嘖，我以为你刚才在发呆。」我怨恨地用湿纸巾擦掉桌上残留的血跡，垃圾直接丢往他那边。 「妈呀，脏死了！」蓝哲玄一惊，迅速把垃圾捡了起来，递给我一份menu，「你看要喝什么，我去找一下我这边的朋友。」 「欸，等一下啦……」他没等我回话，就逕自往柜台的方向走去。 你或许不晓得，当我望见你们相拥，心中燃起了那把令人窒息的醋意。by玄 Chapter2. 悸动(4) ※建议搭配韦礼安──在你身边 「啊……死定了啦！我怎么会惊讶成这副德性。」瞪着玲瑯满目的菜单，我懊悔于方才的错误。 一会儿，一位服务生走上前询问：「小姐，请问需要什么？」 「我要一杯抹茶拿铁，然后再给我一杯……」蓝哲玄喝什么？咖啡吗？还是茶？我赫然发觉，我对他的喜好一无所知。 「阿玄都喝焦糖玛奇朵。」服务生扬起嘴角，乔了下胸前名牌的位置，「叫我嵐就好，我们是国中同学。」 「柯婕羽。」给予礼貌的微笑，心中感激着对方对蓝哲玄的了解。 仔细一瞧，嵐是个标准「猫系男子」，迷人的单眼皮和白皙的皮肤，给人一种美男子的形象，或许这就是「物以类聚」的最佳典范吧。 待饮品上桌后，嵐换下工作服，穿上休间衬衫和牛仔裤，踏上舞台中央的同时，周围的灯光暗下，一道白光投射在嵐身上。 「让各位久等了！本店的週末音乐show即将开始，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最受欢迎的驻唱王子！」 突然间，所有人掌声如雷；而我，一脸茫然的搞不清楚状况，只能望向台上的嵐，却只得到一个微笑回应。 全场灯光再次熄灭，一道光打在舞台中央戴着面具的男子，身材匀称，穿着合身的白色西装，脸上的黑色面具装饰着金色尾羽，他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羽毛的摆动。 坐到钢琴前，那独特的气质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今天这首歌，我想送给在场只能担任骑士一职的男孩。」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像对观眾们施展了魔力，屏气凝神地等待他开口。 使我疑惑的是那副可以迷惑大眾的嗓子并不陌生，当「面具王子」一开口，我更加确定了，他是── 蓝哲玄。 我的心有些莫名的纠结，他不仅拥有一副完美歌喉，更透露着些许的情愫。我站在回忆的悬崖边，小心翼翼地不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每一天每一夜交错的时空／每一分每一秒不安的等候 怎么说怎么做怎么用尽我所有线索／让你懂让你收到我的求救 许多话说不出口文字让人更加迷惑 医院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噁心的令人想吐。 我静静地待在女孩的身旁，红肿的双眼表示出她已经痛哭过好几回，脸颊苍白到无法与放学时的红润相比，但黯淡无光的神情更让我心疼。 一名中年男子怀中抱着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甚至连学校老师、主任都在场，大家神情复杂，没有人发声，也或许是震惊、悲伤的不知该讲什么。 「请问哪位是『程品杰』先生的家属？」医生显得有些疲惫，轻轻地推开门问道。 「医生，我的儿子还有没有救？不管花多少钱、转多少次医院，拜託你救救我儿子！」妇人忽然脱离怀抱，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跪着求医生。 「这位太太……」医生身后来了位护士，连忙上前把妇人拉起来。 「老婆，你先别急。」中年男子随后把妇人抱回身旁，不断地安抚着，「医生，我是品杰的父亲。」 医生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的说：「因为酒驾的货车司机超速加煞车不及，直接撞击令郎的身体，之后飞出去几公尺外头部重创，身体的部分经抢救后已顺利救回，但脑部有多处淤积血块，手术的风险很高，只有5%的机率存活……」 女孩双手紧握着，不愿听到最后，失神地走到外头的座椅上休息。 乞求上帝帮助我一个拥抱就足够 多希望在你身边的是我握着你是我的手 在我面前的是你的笑容／多希望在你身边的在我面前 多希望在你身边的是我 「好好，不论如何请救救我的儿子。」隐约听见中年男子焦急的声音，签字的地方明明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仍清清楚楚地传进耳中，像是用尖锐的针在心上签字似的。 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羽儿，我们回家吧。」一位带点稚气的男孩牵起女孩的手，温柔地在她耳边加油打气。 女孩的身体确确实实地站在面前，但空洞的眼神让她像是只剩下躯壳般，灵魂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她凝视着远方，张开紧闭许久的唇，声音脆弱的一碰即碎：「阿辰，我……」 「嘘……」男孩给予她温暖的笑容，「先别讲了，明天一起来医院，我相信可以看见学长笑着叫羽儿的名字喔！」接着他张开双臂，将女孩拥在怀里。 我庆幸，有道熟悉的嗓音将我从悬崖边拉回，明明心底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却不愿再次触碰。 然而回过神后，我看见的是雨晴天真烂漫的笑容，倪宇辰贴心地攀上她的腰际，保护着她，让她不在人群中受伤。没多久，两人消失在人海中。 明明只距离一公尺，心的距离却是如此遥远，我没办法否认的是，短短几秒的画面却使我不知所措，那股醋意油然而生。 倪宇辰的地位，始终没人能取代。 原来，雨晴开心到脸红的「约会」对象是……倪宇辰。 不知呆愣了许久，我刻意遮住侧脸，抹茶奶绿早已喝到见底，仍被我靠在唇边，几滴的残留也能满足我。 味道正和脑中乱成一团的思绪一样的苦涩，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是以往最开朗的柯婕羽？再也无法流泪，取而代之的是强顏欢笑？ 突然一双结实的臂膀温柔地环住我的脖子，轻身向前在我耳边低语：「笨蛋羽。」 嗓音直入心坎，我尷尬地笑着:「干嘛？你刚刚唱得很好听耶！」接着，我像个疯子一样鼓起掌来。 蓝哲玄只是将右手覆上我的眼睛：「哭吧，我看不到的。」 我呵呵笑说：「我又没怎样，干嘛哭？」然而哈哈大笑声却渐渐成了痛哭失声，笑着哭了，比任何情况更可悲、更令人心碎。 蓝哲玄将我的头靠在他身上，贴心地抹去我眼角的泪水：「在我面前你不必偽装。」停顿了下，「当作这场赌注我赢了的奖励。」 「什么？」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蓝哲玄低语了几句，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却依稀记得他指定我做的事情──「我帮你和阿辰製造机会，你帮我追柯雨晴。」 有时候，蓝哲玄真的很难懂。 每当我说我没事，多希望有人能揭露那覆强顏欢笑的面具。by羽 Chapter2. 悸动(5) 我完全不知道蓝哲玄这么做的原因。 现在是第一次段考的第二天，距离最后一科的结束倒数五分鐘，考卷还有一题空白，但瞪着那长篇大论的题目叙述，我真的很想问问出题老师：「我到底是在考国文还是数学？」 勉勉强强只看到那几个迷你的数字掺杂在其中，我现在应该是要把脑袋挤乾硬拼凑出答案来的，但我并没有。 真的好困难，真的真的好困难，真的真的真的好困难…… 我说的不是题目，是蓝哲玄的思考模式。 他要我帮他追柯雨晴？蓝哲玄喜欢我妹？ 撑着头，我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前方这位的后脑勺，这份考卷对他来说似乎不难，正当大家都快把头抓破时，蓝哲玄已经睡倒在桌上了。 我烦恼地转动2b铅笔，脑海浮现了一幕又一幕肥皂剧和小说中出现的情节，题目是：请问该如何将朋友和自己的妹妹凑成一对？ （a）仿冒朋友的笔跡写情书告白。 （b）同时约两人到游乐场玩，再放他们鸽子。 （c）佯装不良少女欺负她，让朋友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d）顺其自然。 请问正确答案为？ 思考了半晌，我停下旋转中的铅笔，在空白的那一格上画了（d）。 「噹噹噹──」虽然是和平时一样的旋律，却显得特别悦耳──总算草草了结了两道题目。 待监考老师离开后，各班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好像不把屋顶掀翻会后悔一生似的。我熟练地忽略这伤耳的声音，趴下身子准备闭目养神。 「碰！」的一声，前方椅子的震动牵连着我的桌子，我白了一眼，撑起头，「你想吓死谁啊？」 原以为看到的是蓝哲玄，没想到那傢伙已经被我家雪安美眉逼到椅子外，无奈地看着我笑了笑，接着独自走到教室外去散散心。 「偶跟你缩啦！那个素鞋吼，偶完蛋了！」雪安嚼着茶叶蛋，口齿不清地在我前方的椅位上说道。 看着她滑稽的模样，我不禁回想起当时转来班上的纪雪安…… 「大家好，我是纪雪安。因为父亲工作关係，高一那年到法国念书，不过我想在高中毕业之前我都不会离开台湾，未来两年请多多指教。」 外型甜美，说话不扭扭捏捏的雪安马上吸引一堆男生的注意，女生们也都想与活泼外向的她当好朋友，只不过──却变成当「大姊」看待。 「雪安你好，可以做个朋友吗？」、「我也要！我是王小美。」 没想到，雪安竟然跑来黏在我身边，笑着说：「那你是不是有个弟弟还是哥哥叫王小明的？」 挖嘞，我还王小华。 那些女孩们看到她巴着「雪女」不放，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怕会长把你搞到被迫转学吗？」 雪安一脸无辜地看看我、又看看他们：「郭雅柔吗？可是我妈是古美丽耶！」这俗到不行的名字，正是阳林校长是也。 她们的瞳孔瞬间放大，流露出「羡慕」的神情：「雪安姊，我们可以跟随你吗？」 什么年代了，还在搞结拜这套。 虽然雪安是晚一天出生就会变成今年高一生的人，她们仍叫雪安「姊」，是有那么崇拜她的大胆吗？ 很快地，班上不再只是围绕着郭雅柔，渐渐的雪安身旁也聚集了不少朋友，但爱黏人的她没有喜新厌旧，每节下课都跑来找我哈拉──虽然只是她单方面鸡哩瓜拉讲个不停。 「哈嚕？」一隻白皙的小手在我面前晃呀晃的，雪安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 我浅浅一笑：「不意外啊！」 真的，完全不意外能力分班她还能进到a班，表示亲爱的古美丽校长一定偷偷做了什么事情。 「啊？」坐在我身旁的倪宇辰，眉头紧蹙，茫然地看着顺利进行对话的我们。 「她是说，她的数学完蛋了。」我瞪了眼差点把蛋黄弄掉在我桌上的雪安。 突然又响起尖叫声，不同于刚才的是──全是花痴们的尖叫，紧接着是熊熊的炙热目光往我这边扑来，我只好偏过头看看这位无法让我好好小睡片刻的「伟大人物」。 「嘿。」蓝哲玄貌似跑去换了篮球衣，裸露的双臂肌肉线条真是造福了那些花痴们。 他转着篮球，轻靠在窗户旁，叹了一声：「纪雪安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两位朋友的变态成绩，他们不会懂你的数学障碍啦！」 「阿玄，你少当和事佬了，上次阿姨都跟我说了，你在之前学校最后一次校排多少？」倪宇辰起身，伸手想拍掉不停旋转的篮球，却被蓝哲玄的一个转身给躲过。 「我想想。」蓝哲玄噘起嘴巴思考了一下，淡淡的回应：「我的前面没有人就是了。」 摆明就是第一啊！这根本不公平，人帅、人缘好、功课又好，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啊！ 「耶？所以我功课最烂喔！」雪安忽然睁大眼睛，脸上大大写着：你们竟然这样排挤我！ 接着她回过头，迅速往篮球的方向一挥，惹得蓝哲玄脏字逼出，「哼！我还以为蓝哲玄小弟弟功课比我烂，原来你是黑马。」 「他们学校一个年级将近两千人喔！」倪宇辰忽然捧腹大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蓝哲玄怒气冲冲地跑去捡球，模样滑稽到连我都噗哧一笑。 「好了啦，这次校排第一一定是你家『羽儿』莫属。」蓝哲玄勾起嘴角，故作娇滴滴地语气对倪宇辰说。 「喂，你也知道我家的喔？」倪宇辰哈哈大笑，明知道他是在配合蓝哲玄，我仍感觉到胸口小鹿乱撞。 「矮额，少放闪光了，我们去打球！」蓝哲玄故意摀住眼睛，重新转起篮球。 篮球的旋转使我无法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只有不停转动的红色球影。 「下次记得戴墨镜再来学校喔！」倪宇辰脱掉身上的运动外套，「羽儿，帮我顾一下。」 他无预警地从窗户外头丢给我，笑着跟上蓝哲玄的脚步。 「啊？噢。」准确地接住外套，我回看了雪安一眼：收回你曖昧的眼神。 心中纳闷着倪宇辰干嘛不直接丢到他的座位上，明明距离我不远的。 「纪雪安。」闻言，我淡淡地瞥了眼，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有些事情就像考卷题目一样，想破头都无法明白。by羽 Chapter2. 悸动(6) 「喔？原来是郭会长啊！怎么了吗？我们聊天违反校规了吗？学生会要来检举我们？」雪安掛着甜美的微笑站起身，虽然165的标准身材仍矮了郭雅柔半颗头，她依旧毫无畏惧地抬头瞪视她。 「不错嘛，刚转进来就和校草们混那么熟。」郭雅柔不屑地瞪了眼雪安，她哼了一声：「我警告你不要跟这女人混在一起，未来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哎唷！没想到你的演戏功力那么厉害，全校都被你骗得团团转。」雪安不受影响，帅气地拨了拨瀏海，「我们来看看是我先完蛋还是记忆力颇差的你好不好？」 会长听完脸都绿了，毕竟雪安的母亲是本校校长，她能以这样的……咳、咳！以「高分」进入班都是託她妈妈的福。 见郭雅柔脸色铁青地离去后，她才瀟洒地坐下：「乖，我回来了。」她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眼神是如此的真诚，我能回应的，却只有苦笑。 「啊，对了！」雪安拿起一张广告单在我面前晃了晃，上头有可爱的天使、恶魔，还有圣诞树、耶诞老人，使我从段考压力中甦醒，意识到两个多月后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她兴高采烈地说：「虽然说前几届都有举办圣诞节面具party，唯独去年没有，今年当然要双倍high囉！」 见她那副开心的模样，我淡淡地笑道：「我知道，我会去看你表演的。」别看雪安那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她可是从小就被栽培成舞者，才刚归国就是舞蹈社所有人的偶像。 「嘿嘿，最爱小羽了啦！」雪安嘻嘻笑道，作势往我身上扑来，我连忙开啟睡眠状态。 「吼！小羽喔……」见我无动于衷，雪安才回到座位上。 我窝在倪宇辰的外套里，淡淡的柠檬草味，想起他那曖昧不明的玩笑话，脸不禁红了起来。 蓝哲玄……他开始实现约定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然没有预期的开心，反而有些烦躁。 * 圣诞节面具party的消息早已传遍校园各个角落，我静静地站在空盪盪的a班教室前方，看着黑板上的宣传单发呆，等待雪安换上舞蹈社的鞋子。 手中的htc发出叮咚声，我顺势将它点开查看，「社团活动一定要来，敢不来就等着挨社长帅哥的拳头吧！」 看了看发送人──「孽缘」，我没有已读他，快速在键盘上点着:好啦。 不耐烦的话配上熊大看夕阳的贴图，咖啡色熊头上的「…」，正表达了我看见说自己是社长「帅哥」的无奈。 滑了下聊天纪录，从认识蓝哲玄的第一天时的已读他，一直到敷衍的喔、嗯，透过聊天字句间，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把他当朋友看待，回应字句渐渐加长，偶尔心情不错还会附上贴图。 蓝哲玄的名字在第一天就被我改成「孽缘」，我点开联络人，毫不犹豫地改成「白痴玄」。 应该有比较好一点吧？看着更改完的名字，我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矮额，我们家小羽笑了耶！」雪安不知何时已经蹲在我前方，像是把我当稀有动物似地观察着。 「你要去配眼镜了。」我连忙收起手机，严肃地俯视雪安眨个不停的眼睛。 她从口袋掏出同为爱国人士证明的手机，指向萤幕上偷拍的照片：「不好意思喔，我的视力1.0，眼镜什么的不需要。」 在我不注意时，雪安悄悄地拍下我在看手机的表情。 嘴角，上扬了。 看了下照片，我又转向雪安，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那是无奈的抿嘴。」 随意地塞了个理由想就此打住准备继续讲下去的她，但从幼稚园认识到现在的好姊妹就是不一样，这理由对她完全没用。 雪安半信半疑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最终拿我的面无表情没辙：「算了算了，那位能让搞自闭的你微笑的人真伟大啊！」 她轻轻用额头顶着我的，轻声细语地说：「小羽，让我参一脚吧！这个让你重新展开笑顏的计画。」 剎那间，我好像看到幼稚园的雪安做着和现在同样动作，「安安的妈咪都是这样替我加油打气的喔！所以安安也要这样对待小羽。」 许久不见的互顶额头不禁令我有些鼻酸，感谢上帝让我遇见处处包容体谅、默默陪伴我的纪雪安。 额头上的温度，传入一股熟悉的暖流，我调皮地用力顶回去：「安，我真的好喜欢你。」 笑了，我忍住不让自己感动到哭。 回应我的是雪安可爱的白色小虎牙：「me,too！」她在俩人额头相贴视线可及的地方，开心地比了剪刀手。 快速地背起书包，我匆匆忙忙地道别，逃离现场。 * 背着昨晚特地擦拭过的吉他，往社团大楼三楼前进，途中胡乱地抹去眼角差点溃堤的泪水，我害怕让心中的「她」再次出现，那会连带压迫、恐惧感的扩散。 时机未到。 我还不够成熟面对自己。 四周人群看见我从楼梯走上来，纷纷畏惧似地让出一条路，低估声此起彼落：「雪女竟然参加社团？」 「欸，她去演冰块应该满适合的喔！」 「冰块？她连冰块都不如吧！」 「哈哈，中肯馁！」 瞥了眼不识相的学弟，他们瞳孔瞬间放大，迅速离开。 远远的，我看见一位身穿卡其色风衣外套，配上黑色马靴的长发女子站在社团门口。 没有出声，我走到吉他社外墙，放下吉他后对方转过头来，莫名的惊讶神情一闪即逝，欲言又止，脸上淡淡的妆容显现出五官的细緻：「不好意思，你是吉他社社员吧？」 她的视线毫不避讳地直望我令人退缩的双眼，见我点头后，她又问道：「我是贵校聘请的社团老师，请问社内有人在吗？」 走上前，我伸手转动门把，它却紧锁着。重复试过好几次，仍然没有动静，我只好轻敲门：「蓝哲玄，你在吗？」 倏地，木门大力地震动了几下，伴随着撕破喉咙的吼叫声：「我跟她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只想和你当朋友，默默陪伴你就足够。by安 Chapter3. 回忆的牢笼(1) 语落，熟悉的声音使我停下敲门的动作。 直到又传来一阵撞击，我才回过神，焦急地呼喊着：「倪宇辰？蓝哲玄？」 双脚不安地原地踏步，没想到门一开，两个狼狈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羽儿。」倪宇辰不稳地跛着脚走向我：「拜託……不要离开我。」 平时光鲜亮丽的校园王子，竟神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 我踮起脚尖，心疼地拨拨他杂乱的头发，安抚道：「乖，我在这。」 这时，蓝哲玄摀着鼻子走出教室，把我们当空气似地绕过，几滴鲜血在白色的制服上晕染开来。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两人竟会翻脸到互殴的原因，但，我还是喊住往男厕走去的他：「蓝哲玄。」 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声音沙哑地说：「赶快带倪宇辰去保健室啊！」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往男厕走去。 蓝哲玄的态度，让我愣了下。 这样的他，明明相隔不远，我们之间却像置身宇宙和地球般，遥远的距离感令人厌恶。 抿着嘴唇，我懊恼地抓抓头发：「倪宇辰，你等我一下。」接着竭尽所能地往蓝哲玄跑去，体能一向不好的我，追得气喘吁吁。 我撑着膝盖，挡在他面前，「给我去保健室！」 抓住他的制服衣角，他愣愣地看着我，没多久扯出一抹微笑：「两人独处保健室的机会，我干嘛去打扰呢？」 那抹微笑讽刺地映入眼帘，我冷冰冰地回应：「笑屁？我叫你去。」 蓝哲玄收起嘴角，叹了口气，食指弹了下我的额头，「不要用对付教官的眼神看我。」 刺痛感从额头蔓延开来，我揉揉被弹的位置，呛道：「真的想製造机会让我们两个独处，你就快滚。」没头没脑的话脱口而出，听见他的轻笑声，我彆扭地撇开脸。 「是是是，我这就去。」大手摸摸我的头，蓝哲玄终于乖乖往保健室跑去。 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彷彿卸下了千斤重的负担似的。 明明，他受伤不甘我的事。 须臾后我才地走回社团教室，尷尬地和新社团老师对看着。 「恩……你也带他去保健室吧！」老师给我一个放心的微笑，示意我带倪宇辰去保健室，「你们赶快去，我会交代副社长的。」 视线落在倚靠在墙边的倪宇辰，我搀扶着他问道：「还能走吗？」 他微微点头，努力撑起身子，我将他的左手绕过肩颈，让他另一手能扶着墙。 「谢谢。」礼貌地对老师点头后，转过身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进。 「小心点喔！还有别叫老师了，下次叫我claire吧！」身后传来铃鐺般的声音，停下脚步，我在记忆中搜索着claire这个名字…… 「这就是你的能耐？所谓的《musiclove》怎么会没有一丝情感？」似曾听过的铃鐺声音，我回忆着说话犀利的这位评审。 「星野樱这次新发行的专辑，是由曾经红遍东亚的音乐製作人claire亲自指导，虽然过去因某些传闻而退出歌坛，但她似乎想藉由这次机会东山再起……」星野樱新专辑发行的当天，某则新闻内容浮现脑海。 一幕幕串起我对claire的印象，她，是……当年以一句话让冠军离我远去的评审，也是星野樱的新导师。 亲手把我带至放弃音乐这条路的人，就是claire。 沉默在我们俩之间扩散开来，倪宇辰跛着脚，以迟缓的步伐前进着。 身旁的教室传出社团的团练声，充满着迎接圣诞节的兴奋感──我们，却像与世无干的过路客，周遭的风吹雨打都影响不了内心的波动。 十几年的青年竹马，我仍满腹疑惑，不知道他和蓝哲玄争执的原因，不晓得两人口中的「他」或「她」究竟是谁，不懂怎么会打到鼻青脸肿又扭伤脚。 或许是长久培养下来的默契吧，我吞下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庆幸着没有路人甲乙的注视，静静地走完如半世纪长的路程。 好不容易抵达保健室门口，一道身影与我们擦肩而过，我连忙将他拉住，命令道：「手放开。」 不料，他完全不为所动。 我压低声音，再次瞪视着蓝哲玄深邃却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双眼：「拿开。」 他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巴，毫不畏惧地迎上我的视线：「我说了，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 望进他的瞳孔，我看见自己的表情渐渐软化下来，态度转变到令我大吃一惊：「不要遮了好不好？」 蓝哲玄这才满意地浅浅一笑，缓缓放下遮住脸颊伤口的手。 「保健室阿姨不在？」我无奈地看着蓝哲玄脸上的ok蹦，药膏像是挤了太多的样子，导致整个伤口糟糕到极点。 「八成又翘班跑去游泳池看肌肉男了吧。」蓝哲玄耸耸肩应道。 我伸手准备将ok蹦撕掉，却反被蓝哲玄抓住了手腕，「先带阿辰进去吧！」 少了别人的搀扶，倪宇辰吃力地靠在门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我和蓝哲玄，嘴唇紧闭着。 「欸，不准乱跑。」我走向倪宇辰，进去保健室前转头向蓝哲玄提醒道。 「好啦！」蓝哲玄倚着墙壁，允诺。 我扶着倪宇辰走进空无一人的保健室，将他安置在白色病床上，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床头，「开水我帮你放旁边了，我马上回来喔！」 我小心翼翼地替倪宇辰盖上毛毯，准备拉上布帘离开。 「羽儿。」倪宇辰轻唤，挥挥手示意我过去。 「嗯？」我走上前，他指了指我的额头，随即倾身向前，轻捧我的双颊，速度快到我来不及反应。 我瞪大双眼，眨了又眨，两人之间仅有5公分的距离，温热的鼻息交杂在一起，只见倪宇辰略有点咖啡的眼睛笑弯了，低沉的笑声溜进耳中。 「你要干嘛啦？」我尷尬的问道，换来的是两隻修长手指替我闔上双眼，气氛曖昧到令我脑袋一片混乱。 几秒鐘后，我感觉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涨红着脸睁开眼睛，倪宇辰不禁噗哧一笑：「呆瓜，在想什么啊？」 转过身，我支支吾吾地答道：「什么也没想！」 倪宇辰将我身体转正面向他，无奈地回应：「我没有要吃你豆腐的意思，只是瀏海夹起来比较方便做事。」 闻言，我伸手摸了摸额头，长长的瀏海被黑色夹子固定住，一股感动涌上心头，却被耳边传来的热气打断：「你的表情明明就在想我怎么没吻你。」 嘟起嘴巴，我反驳他：「谁稀罕了啊！」一颗心仍然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嘴上念着变态的倪宇辰，心中纳闷着他怎么学会这种把女生的花招了。 「喔，是喔！」倪宇辰眉毛轻挑，调皮地笑着。 「恩，对啦！」站起身，我快速地拉上布帘，抓了药膏和ok蹦之后，衝出这个令我小鹿乱撞的空间。 曾有人说”lovemakesallhardheartsgentle.”（爱情把一切冷酷的心变得温柔。）当时在网路上看见这句话时，我只是晃过去，如今我开始相信了…… 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个人，一个可以让我的冷漠化为温煦太阳的人？by羽 Chapter3. 回忆的牢笼(2) 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张望着，我却迟迟不见蓝哲玄的身影。 「欸，我脚站得都发麻了，你去好久。」厚实的大掌强而有力地将我拉入怀中，薰衣草香将我迷惑，心脏再一次不规律地跳动。 「欸，这里是走廊耶！」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汹涌，我试图挣脱这令人神魂颠倒的怀抱，然而越是挣扎，却被抱得越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蓝哲玄一副理所当然地回道。 原本满脑子打算反呛回去的话，被我硬生生的吞回去了，只因为脖子传来的柔软触感──他将头埋在我的肩窝上。 「知道还不放开。」明明想更兇狠地回应他，我的声音却变的轻柔而没有杀伤力。 蓝哲玄引着我坐到墙壁边，依偎在他怀中的我，应该是可以站起来的，但我却没那样做，「让我抱一下就好，拜託……」 他的声音是多么脆弱，好像一碰即破的泡泡一样，绚丽的光芒总能吸引大家注目，却又因一戳即破而產生距离感。 再怎么光鲜亮丽的吉他王子，还是有需要被呵护的一面。 我凝视远方，走廊外头正是阳林引以为傲的小小森林生态系，缓缓落下的橙色火球，让绿意盎然的林木在叶缝中透出一丝温暖的金色光芒。 秋叶在即将凋零的倒数日子里，仍然认真、努力过完每一刻──这社会上又有多少人能像它们一样，永不放弃？ 阿杰学长曾说：「不管怎样，不要放弃学妹你的笑容喔！」 「为何？」我纳闷地看着学长，他告诉我：「因为你的笑容很美。」 那时我笑了，这时却有些鼻酸，忍着眼泪不让它流下，心隐隐作痛……我毁约了。 此时，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我竟开始怀疑了，颈边的人真的是备受宠爱的吉他王子，真的是开学当天轻浮的蓝哲玄？ 即使眼前是多少摄影师梦寐以求的拍摄美景，无神地喃喃自语声使我惊觉，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心的距离却如天涯海角般──遥远。 「算是祝你幸福的拥抱吧。」我皱了皱眉头，想确定是否是自己陷入思考后的幻听，蓝哲玄却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怎么？」 「你刚刚……算了。」平时闪着光芒的深邃瞳孔，蒙上了名为忧鬱的雾气，这是第几次了？我因为蓝哲玄的眼神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你的笑，好丑。」 空气凝结了，我有勇气讲出短短的五个字，但无法反驳他的回答：「你又有多好了？」 是啊，强顏欢笑看似容易，却让我一度崩溃。 一个永远掛着灿笑的人，终有堕落随波漂流的一天──就像我一样。 「雪女护士，你还是赶快帮我弄吧！别让里头的白马王子等太久喔！」庆幸的是，他没有逼问我的回应，剎那间，他好像又变回平时的那个蓝哲玄。 脸上是令眾多女生脸红心跳的笑顏，在我眼中却有些讽刺。 我闷哼一声，撕下惨不忍睹的ok蹦，用生理食盐水清洗伤口，擦去多馀的水分后，拿沾了药膏的棉花棒使命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涂抹：「喔？『雪女护士』叫得真顺呢？」 我故意忽视蓝哲玄紧咬的嘴唇，其实真正努力当成耳边风的是「里头的白马王子」这句话。 我拆开新的ok蹦，手掌不忘轻拍一下：「好了，蓝哲玄你可以滚了。」 「干……什么东西，你很暴力耶！」蓝哲玄不满地叫道：「你不知道我靠脸吃饭的吗？」 我从他身上站起，手臂环着胸，冷眼俯视他：「『雪女』的处理方式啊！」 莫名地……就是不满眼前这位哀嚎中的先生叫我「雪女」。 我不能像郭雅柔那群人叫了之后一样，假装若无其事。 「啊？要不然……。」蓝哲玄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是姐姐吗？」远方传来甜美的呼喊声，我反射性地转过头查看。 忽然，一阵低喃声在耳边响起：「叫你『小羽美眉』如何？」接着而来的是心底混乱的鼓声，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仍感到──怦然心动。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遇到你，雪女的防备就此消失？ 谁可以告诉我，为我解答？ 回过神后，蓝哲玄已经朝雨晴的方向走去：「好了，我去搭訕你妹囉！」他瀟洒地插着口袋，扬起左手道别。 我忍不住轻笑，朝他大喊：「白痴玄，滚越远越好！」 火热的心跳声及不安感在心里交杂着，即使如此，我仍没办法忽视的是嘴角的笑靨──自然到没有任何防备。 * 我抚着胸口，感觉到掌心下的上下起伏和空气中残留的薰衣草香。 霎时，厌恶感油然而生，在令人脸红心跳的悸动中扩散。 「冷静，柯婕羽。」我努力地说服自己，放在门把上的手等到情绪稳定后，才缓缓转开。 拿着纱布和药膏，我放轻脚步走到床边，静静凝视着眼前沉睡的青梅竹马，高挺的鼻子和性感的薄唇，这张完美脸蛋从小到大不知令多少女生为之疯狂。 「倪宇辰，我喜欢你。」小学六年级毕业典礼后，我没有告诉过倪宇辰，自己目睹了他的告白场景。 「秦玟，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倪宇辰靦腆地笑了，很有风度地深深一鞠躬后跑开，惹得名叫「秦玟」的女孩错愕地呆愣在那边，毕竟她还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小美女。 「阿辰，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至今，我仍不晓得是谁让他拒绝了秦玟，但我真心觉得那个人非常幸运。 我下意识地伸手戳了戳阳林校草之一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很难相信这竟是一位男生的皮肤。 每一次总觉得天使般温柔的倪宇辰在我身边是梦境，无时无刻都担忧着会不会哪一天梦醒了，天使便展开羽翼离我远去？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by玄 Chapter3. 回忆的牢笼(3) 「羽儿？」倪宇辰睁开眼睛，微笑道：「处理好阿玄的伤口了？」 我尷尬地收回停在他脸上的手指，若无其事地附和：「啊……恩，你醒囉？」 问题脱口而出，瞥见他无奈的眼神，我才意识到……他就是醒来了才能跟我对话啊！这什么蠢问题啊！ 倪宇辰叹了口气，坐起身：「不知道谁那么喜欢我的脸颊啊？」 「谁稀罕你的脸颊啦，只不过……软软的很好捏的样子。」我不自在地拨了下瀏海，咕噥道。 倪宇辰脸上浮现了三条黑线，送我两颗白色炸弹：「你以为我是麻糬吗？」 「麻糬王子。」扬起笑容，我回应道，「还不错啊！比阳光校草可爱多了。」 站起身，我拿起生理食盐水替倪宇辰清理伤口，但一道目光炙热得让我无法专心做事，因而偏头问道：「怎么？干嘛盯着我看？」 倪宇辰收回视线，没有回话。 我疑惑地看向他，片刻后只好作罢，转身准备包扎用具。 「欸。」倪宇辰轻声喊道，嘴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你笑了。」 双手因此话停顿了几秒，喉咙有些乾涩的回道：「我平常在你面前没有笑吗？」 「不一样。」倪宇辰答道，伸出有擦伤的手臂：「没那么……真诚。」 「有差吗？」我轻咬着下唇，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很久没有那么自然、不经意地笑了，自从许多事情接踵而来后，伤口才癒合又被撕开……同样的戏码不停的重复着，使我蒙上面具，不愿再次受到伤害。 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忘了怎么「笑」了。 一边沉思着，一边检查倪宇辰的伤势，除了手臂上的擦伤，脚上更是一块红一块紫的，我抬起头，严肃地盯着他：「干嘛打架？」 倪宇辰愣了一下，淡淡地牵起嘴角：「没什么。」 「喔，是吗？」我挑眉，他却不愿多说，逃避似地转向窗外。 我俐落地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口，中间没有任何谈话。 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道隐形的墙，没有办法往前，似乎一突破，就会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最好的朋友」，就是不逼问只陪伴，过多的关心只会让彼此越陷越深，然后无法从相爱的牢笼里逃脱。 我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格，像个女朋友一样关心他那么多。 「算了。」我自嘲地在心里叹道。 「喂，倪宇辰。」拉了张椅子，我坐到床边：「五点半叫我，我睡一下。」手臂枕着头，疲惫地趴在床边小歇一会儿。 *以下以倪宇辰为第一人称(实体专属番外一小角:d) 「恩。」我轻声答应，静静听着时鐘的滴答声，约过片刻才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悄悄地落在沉睡中的柯婕羽身上。 长长的瀏海早已挣脱黑色夹子的束缚，遮住了她将近半张的脸庞。右手在空中迟疑了许久，才缓缓伸向前拨开发丝，动作轻柔，深怕惊醒眼前的女孩儿。 当年天真可爱的音乐神童，如今成了气质过人的女孩，却覆盖着薄薄的忧伤，足以将他人阻挡在外，同时也封闭住真实的她。 我自责、懊悔，只因自己竟对伤痕累累的羽儿无能为力。凝视着她，像被吸引般，我闭上眼睛，准备覆上她那微开的小嘴。 十公分、九公分……。 三公分、两公分，我感觉胸口的大鼓越击越大力。 「倪宇辰，我喜欢你。」从小到大，不是我爱自夸，跟我告白的人已屈指难数。 我总是用一句：「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狠狠的打碎每颗恋爱中的心，继续温柔地对待每个人，当师长眼中的模范生，当朋友群中的发光体。 「拜託不要打架，答应我，好吗？」突然响起的咕噥声和某个人名字的最后一字，使我停下动作。 我苦笑，练习当个完美的人，却永远等不到喜欢的人告诉我：「倪宇辰，我喜欢你。」 整颗心纠结在一块，明知道柯婕羽不是对我说，仍给予她承诺：「好啦，羽儿。」 尾音落下，我转而往额头柔柔一吻，痛苦也就此蔓延开来。 * 「懒猪，起床了啦！」睡眼惺忪间，倪宇辰的声音传入耳中，嗡嗡作响。 「矮唷，再让我睡十分鐘。」换个姿势，禁不起周公的诱惑，我再次进入梦中。 「唉……。」倪宇辰叹了口气：「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下去囉！」 闻言，我摀着嘴巴猛然抬起头，一张放大的白皙脸庞上，充斥着得逞的笑容，「嘿嘿，果然这招有用。」 拎起柜子旁的书包，我没好气地抱怨道：「拜託，谁想被你吻啊！」 「你啊！」倪宇辰嘻皮笑脸地回应，惹得我不甘示弱回送他一句：「自恋鬼。」 我转身想平抚快暴动的心脏，却被手腕传来的温度给呆住了，看着这隻结实的手臂，它的主人拉着我跑，穿梭在早已冷清的校园中。 他一路大喊着：「倪宇辰的吻，一次一百块，两次不用钱！来喔来喔！三人同行再送折价卷喔！」 我感觉有在校逗留的学生盯着我们瞧，好奇地窃窃私语。压抑住怒气，我低着头怒吼道：「丢脸死了，快点啦！不然唱片行要打烊了。」 臭小子，要是因为你幼稚的行为害我去不了唱片行，我就不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 「噢，差点忘了！你在校门等我，我去牵脚踏车。」倪宇辰叮嚀完毕后，就迅速跑往脚踏车棚。 三五学生纷纷走出校门，我思索着倪宇辰和蓝哲玄打架的主因，但挫败感就像秋叶一片一片掉落，想了许久仍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直到我坐上倪宇辰的脚踏车才停止思考。 「抓好。」我一如往常地扶着后方的座垫，小手却被大手往前抱住他的腰。 倪宇辰不耐烦的语气竟使我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小动作就能让我开心成这副德性。 糟糕，我好像变成花痴了。 双手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腰，我不自在地轻敲他健壮的腹部，倪宇辰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加速往唱片行前进。 「柯婕羽，你要买什么啊？」 汽机车的轰隆声如噪音般干扰着我们之间的对话：「啊？什么？」 「我说，你要去唱片行干嘛？」倪宇辰放大音量，趁着红灯停下时转过头，在我耳边吼道。 此时真的很想给他巴下去，这个健忘先生。 我在他身后用力吼着：「不是说要去买唱片给刚回台湾的雪安？你真该叫你妈买银杏给你补补记忆力。」 倪宇辰沉默了半晌，迟迟不往对面的目的地骑去，我只好弹了下他的腰际：「喂，干嘛不走？」 骑士当久了会累，我终究只想当你的王子。by辰 Chapter3. 回忆的牢笼(4) 瞇着早已摘掉隐形眼镜的双眼，模糊的视线聚焦在唱片行前方，我勉强看见一个人影正摘下安全帽，对着玻璃门抓了抓变形的头发后，走进唱片行中。 「倪宇辰？」我再次呼唤道。 「欸，我们改天再去好不好？」 闻言，我备感疑惑：「干嘛？」 他不知怎么搞得，有些小怒，「反正就不要去！」 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令我反感，板起面孔，我冷眼回道：「到底是怎样？」他态度软化下来，却依旧不做任何回答。 我迅速地看了下后方车辆，也不知哪来的胆量，跳下脚踏车，跑向对面的小绿人，「我自己去。」。 倪宇辰真是够了，问了半天都不回答，我有那么难沟通吗？ 胸口一把怒火熊熊燃着，抵达唱片行门口时，口袋的手机唱起歌来，萤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我困惑地按下接听键：「喂？」 走进店内，我毫不犹豫地朝热门专辑的架子走去。 「婕羽吗？我是盈恩学姐。」温暖的女声从另一头传来。 「盈恩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用脖子和肩膀夹住手机，扫过来自世界各地的歌，最后锁定最上方的专辑。 「你应该有听说万圣节party要表演吧？」我附和后，盈恩姐继续说：「然后经过社员还有新的社团老师的提议后，要和热音社的一起表演喔！」 踮起脚尖，我努力伸往上方的架子，再一次附和道。 「最重要的是，吉他社表演的人包括我、阿玄还有婕羽你喔！」 突然，一隻黝黑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拿下专辑，放到我手中。 「耶？盈、盈恩姐你确定是我？」我不敢相信地问道，感激地接下专辑，准备转头向对方道谢。 「确定，婕羽的声音那么好听。」我站在原地等待对方补完货，黑色发丝随着蹲下再站起的动作飘逸着：「所以啊，婕羽今天开始准备歌曲吧！」 穿着这家店制服背心的对方终于完成工作，转过身的瞬间，眼前只剩下他的脸，週遭的顾客、音乐都被我隔绝在外。 再熟悉不过的他，怎么在这？ 「婕羽？听得到吗？」握住手机的手渐渐垂下，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框而出。 浓黑的睫毛下是一双温柔的眼睛，五官虽然不如蓝哲玄精緻，身材也没有练游泳的倪宇辰壮硕，却散发着强烈的气场氛围。 对方一开口，嘴角浅浅的酒窝足以迷倒在场所有女性，也是令我朝思暮想的嗓音：「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眼角一片湿润，我不稳地向前一步：「你是阿杰学长吧？」 对方眉头微皱，酒窝已消失在唇边，「你忘了我吗？我是小羽啊！」 见他毫无反应，我喉咙一紧，蹲坐在地上无神的自言自语：「阿杰，不记得我了……学长不记得我了，怎么会这样？」 泪水无声的流着，不顾其他客人投来的同情眼神，他记忆中的温柔已被冷漠取代了，我听见心里防备的盔甲四分五裂，努力了一年多的坚强在瞬间被击碎，剩下无止尽的悲痛。 我终究抵挡不住不受控制的双脚，一步、两步，脚下的碎石掉入深谷中，许久都没听见坠地的声音；三步、四步，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荒芜的贫地已没有什么可以挽留的了。 一隻脚悬空，我踏出最后一步，回忆的山谷对我张牙袭来。 几个礼拜后，我在倪宇辰的陪同下来到医院，「耶？你、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程先生目前住进深切治疗部喔！」柜檯的护士乔了下鼻樑上的眼镜，看了电脑一眼后，转过头来跟我说。 什么深切治疗部？意思是阿杰学长成功脱离险境了，在病房内恢復身体吗？ 专业名词弄得我满头雾水，感觉倪宇辰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以为他和我一样心情开心到非常激动，马上露出灿烂的微笑转向他，但他神情有些复杂：「羽儿。」 「阿辰太好了耶！不愧是学长，度过难关了！」我的笑容随着倪宇辰脸上的暗沉渐渐消失：「所以，学长到底是？」 我着急地抓住倪宇辰的衣领，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他……。」 倪宇辰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激动地逼问着：「不要这样看我，我只想知道阿杰学长到底怎么了？」 他将我轻轻揽在怀中，温柔地安抚我的情绪：「羽儿乖，你要仔细听好喔。」这令人不安的开头，让我不敢接受事实，抽蓄似的颤抖。 学长，他变成植物人了。 当下，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安安静静的流着泪水，眼睛乾了又湿、湿了又乾，像个木头人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让倪宇辰轻抚着我的发丝，体贴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我一度以为拥着我的人是阿杰学长，但当我抬起头没有看见他深深的酒窝，悲伤一次又一次的涌上：是我，我害了学长，我让学长不顾生命地衝到马路中央。 一切，都是我的错…… 「小羽不可以哭囉！赶快露出我最喜欢的笑容吧！」眼前一黑，一张模糊的鬼脸浮现脑中，配上独特的嗓音唱着我最爱的西洋音乐──阿杰学长让我，破涕为笑。 再一次眨眼，我没有看见学长漾着温柔的酒窝，而是倪宇辰紧抿的双唇。 * 「柯婕羽、柯婕羽。」记忆中倪宇辰担忧的表情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只是经过几年的成长，当时的稚气已与他勾不着边际了。 他发梢滴着汗水，细长的手指拂过我散乱的刘海，手掌比以前更加厚实，臂膀也添了不少安全感。 我看见倪宇辰匆忙地出现，喉咙乾涩的低语道：「阿辰……我应该听你的话。」 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倾身向前，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苦笑着：「怎么可能呢？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学长怎么会出现在这呢？」我将脸埋在肩窝中，颤抖着。 「我在这，别哭了喔！」倪宇辰温柔地在我耳边低喃。 他向坠入回忆深谷里的我伸出手臂，在掉下去的瞬间给予我力量，把我拉回平地。 「你是程品丞学长吧？游泳名校的主将，阳林旧学生。」倪宇辰伸出左手，将我从地上拉起的同时问道。 「我想起来了。」对方的表情依旧不动如山，但倪宇辰不予理会，继续说着：「程品丞，程品杰学长的双胞胎哥哥。」 闻言，我微微一愣：什么？学长有哥哥？ 最好的结局，未必有最完美的故事。by羽 Chapter3. 回忆的牢笼(5) 「是啊，多亏你身旁这位小姐，让我在事发之后备受班上同学的『关注』，还有家庭的疏离。」对方冷哼一声，瞪向我的瞳孔流露着厌恶感。 「雪女嘛？我弟也真够笨的，因为这种愚蠢的女人，寧愿留在学校多陪你，也不愿接受国外的跳级考试。」 「你说阿杰学长因为我放弃国外的跳级考试？」 这是在演哪齣啊？我一脸茫然，完全不知情。 「怀疑什么？国二的时候已经准备要到国外读书了，谁知道新生入学后他说什么：『我喜欢上一个学妹了。』然后想要陪在那位学妹身边什么的。」 鼻子一酸，我感觉眼眶又湿了，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件事，又或者是当初学长没有遇到我，他是不是就可以提早出国深造，不必接受现在生死不如的植物人人生？ 身体一软，我跌坐在地，对学长的罪恶感在一年多后又增加了。 忽然，我听见拳头扎扎实实落在脸颊上的声音，马上抬起头一看，程品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摀住右边脸颊。 倪宇辰则是紧握着双拳，咬牙切齿地吼向他：「够了吧？你讲够了吗？谁不知道你自己对你的双胞胎弟弟可是不闻不问？你有资格对柯婕羽口出恶言？」 如此愤怒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其他顾客面露惊恐地与我们拉开距离，闹得店长上前关注。 「呃……这位顾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要动手打人嘛！」店长不知哪来的冰敷袋，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低声下气地劝着倪宇辰，同时递上冰袋给程品丞冰敷。 我连忙上前扯扯倪宇辰的衣角，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好了啦。」 倪宇辰轻轻拉开我的手，用一百八的高大身躯压迫和我差不多高的店长：「好好训练贵公司的职员好吗？」 我的馀光瞥见程品丞在接受他结实的一拳和连环大吼后，脸色铁青地瞪着我们。 「啊、是，那小姐手上的专辑就免费送你们了。」店长先是畏惧地退后了几步，勉为其难地说出赔罪方式。 眼珠转了一圈，我无奈地看向倪宇辰，没想到他已经开开心心地接过我手中的专辑，友好似的拍了拍店长的肩膀：「这就对了嘛！来，羽儿走吧！」 大手拉着我的小手，抬头挺胸走出唱片行。 「我说倪宇辰……」他一路拖着我，走往我家的方向，「停一下啦！」 倪宇辰完全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我只好紧急煞车逼得他不得不转过头来。 「柯婕羽小妹妹，请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倪宇辰回过头，那抹可怕的微笑在平时都能让我害怕地猜测等等又会被怎么处置，然而现在竟使我噗哧一笑，不顾形象地在街上大笑着。 倪宇辰错愕地张大嘴巴：「你神经错乱了吗？」 「等、等一下，先不要跟我讲话。」我抱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笑完后，走上前轻轻搂住他：「阿辰，谢谢你。」 语毕，倪宇辰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轻快的走在他前方，抬起头，今天正是满月，那一轮明月照耀着漆黑的夜空，使它染上月晕。 阿辰，谢谢你，在我坠入黑暗时拉我一把，让我看见荒芜的贫地上也有一块花草遍布的绿地，让我永远有一个温暖的臂膀守护着我。 此时，嘴角浅浅一笑。 * 几天后的放学。 「姐姐！」往窗外一瞧，雨晴和三五好友出现在教室外，一群学妹当中包括了学生会长的妹妹──郭雅妍。 「怎么了吗？」除了雨晴是面带笑容地看着我，其他人注视的目光有些鄙夷、排斥，郭雅妍浓浓的厌恶更掺杂其中。 我淡淡地扫过，没有太过在意，但郭雅妍的憎恨却比之前感受更深。 或许是从程品丞那边得知更多之后吧，自责感弄得我辗转难眠，现在郭雅柔和郭雅妍姊妹俩的炙热目光更让我心痛。 「今天原本约好要和姊姊一起回家的，可是她们临时说要去逛街。」雨晴充满歉意地跟我解释着，不时回头看看那群朋友的反应。 「所以姊姊今天不用等我了，对不起喔！我现在才说。」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无辜的眼神加上双手拜託的动作，这世界上有谁招架得住啊！ 「你自己回家可以吗？」想起刚开学时，雨晴闹失踪的事，我不免担忧地问道。 「可以啦，之前姊姊有事的时候有自己尝试搭过。」雨晴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 接着她凑到我耳边低声说：「而且阿玄学长有教雨晴喔！」 我微愣，想起蓝哲玄之前的承诺：「我帮你和阿辰製造机会，你帮我追柯雨晴。」抬起头，雨晴的脸颊有些泛红，害羞地笑着。 「我家雨晴才过几一个多月就快被白痴玄把到手了，这下我是否该改口叫妹婿了？」我半开玩笑的在雨晴耳边说，但看见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微微的酸涩快占据了替雨晴开心的情绪。 我是怎么了？不是应该为他们两情相悦而开心吗？ 「雪女，我想以后你可以不用来班上找雨晴了。」站在一旁的郭雅妍先是轻挑眉毛，接着露出让他人退避三舍的笑容：「我们会带她回家的，对吧？」 她看向后方的几位学妹，她们吓了一大跳，连忙附和道：「对啊！」、「恩。」 郭雅妍满意地嘴角上扬，用唇语向我表示：她不需要你。 「喔，是吗？」我故作无所谓地回答：「如果九点前我没有看见雨晴回到家，责任归你喔，学妹。」 牵起嘴角，我冷冷地瞪着郭雅妍。 时间像是停止了，她原先的不屑，被畏惧和倔强取而代之，宛如翻书动画般，她的表情变化我看得十分透彻。 郭雅妍拉起雨晴的手，向那群不知所措的学妹说：「走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你这种人，不配当姊姊。by妍 Chapter3. 回忆的牢笼(6) 「小羽啊！那学妹在跩几点的。」雪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离去，紧皱的眉头似乎忍了很久：「她以为她谁啊？一年级老大喔？」 她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我见状立刻摀住她的嘴巴，避免遭受她一连串的脏话攻击，心情会更糟糕。 「郭雅妍啊！」我耸耸肩。 摀住雪安的手被用力扯开，接着是一阵高分贝的尖叫声：「mygod！郭雅柔的妹妹？」 我点点头，她又继续骂：「这姊妹俩怎么一样个性，明明国中看到她时还挺可爱的，怎么现在变成这副德性？」 留在教室自习的同学惊恐地看着雪安歇斯底里地骂着脏话，制止不了的我，只好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拖出教室。 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顾虑大家都投以奇怪的目光，也懒得管郭雅妍那恶毒的唇语，只想静下心，釐清和雨晴讲悄悄话时的那股酸涩──什么时候心胸变狭窄了，连妹妹谈恋爱都会吃醋？ 「小羽，我下次一定要好好地骂骂她。」雪安忽然衝到我面前，严肃地跟我报告。 思绪再次被打乱，我却没有破口大骂，因为习惯了雪安直接讲义气的性格，同时也喜欢毫无保留的她，让我和她能零距离的相处，总比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好吧，不是吗？ 叹了口气，我随意地总结了心里的酸涩之谜：八成是捨不得总是黏在身边的雨晴要离自己远去，不免吃妹妹的醋了吧！ 「随你便吧！」我无奈地摇摇头，没料到下秒雪安竟像隻无尾熊扑上我，完全把我当尤加利树仅仅不放，支撑不住和自己体重相似的重量，两人狼狈地跌坐在地。 书包、吉他、雪安的舞衣等等，东西散落一地，她仍然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 我白了她一眼，刚刚的烦躁竟消失不见，被雪安的欢乐感染，克制不住的跟着笑了起来，边收拾边骂道：「神经病。」 无奈的是，纪雪安笑得更大声了。 * 「婕羽学妹！」才刚抵达吉他社门口，我好像看见了第二隻无尾熊，盈恩姊一发现我到了，吉他马上丢在一旁，张开双臂迅速衝向我。 阳林高中什么时候变成阳林动物园了？ 「嗨，盈恩姊。」为了避免再度发生屁股和地板玩亲亲的事件，我急着往后跳开，尷尬地向盈恩姊打招呼。 「呜呜呜──学妹怎么连你都排挤我。」 盈恩姊察觉我逃离的举动，泪眼汪汪地停留在与我距离一公尺的地方，我往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实在拿盈恩姊没办法。 「学弟妹一进来你就扑向他们，魂没有被你的行为吓飞，也被你的长相吓跑了吧。」后方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撇过头看看这位说话狠毒的先生，准备为盈恩姊出口气。 好歹人家也是班花啊！记住，是「班」花，不是「搬」花。 没有转头还好，一转头就撞上对方的胸膛，惹来他的不满：「还有，我刚才就想讲了，学妹你踩到我了。」 闻言，我低下头一看，黑色的converse底下压着白色的爱迪达，将脚移开后，黑色的印记沾染上球鞋，我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学长，勉强挤出难看的笑容：「学长，拍谢馁！」 学长推了推眼镜，视线落在我后方的盈恩姊：「雪女，你带来的？」 背对着学姊和其他社员，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表情看我，只是学长目光中的惊讶和排斥让我难受得想要逃离现场，入口却被他高大的身躯堵住。 「古彦轩！你很没礼貌耶，叫什么雪女，她可是有名有姓的。」 盈恩姊的责备声不禁让我一愣，她就像雪安一样，两人的个性虽有些差异，但她们真心袒护、把我当作好朋友对待的心，永远都能让我动容。 突然一股力道将我拉往教室讲台，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逼迫坐在讲台的椅子上，那股力量来源是社长──蓝哲玄。 他调整了下讲台上的麦克风，低沉的嗓音透过扩音器充斥着整间教室：「我不想强求你们马上对柯婕羽改观，所以我让她上台表演。我相信透过音乐，你们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对待她。」 蓝哲玄一说完，台下所有练习中的社员纷纷停下动作，好奇、不可置信……各种目光全停在我身上，我拉了拉蓝哲玄，小声地抱怨道：「白痴玄，你搞什么啦？」 蓝哲玄扬起一抹坏坏的笑，耸耸肩表示：谁知道呢？ 很好。 我现在很想跟雪安一样，骂出一连串的脏字，随随便便就把我拖上来，然后叫我再这么多人前面献唱？蓝哲玄疯了吗？ 眾多视线聚在身上產生压迫感，我看向站在门口的盈恩姊，想要寻求协助，却只换来简短的鼓励：加油。 馀光瞄到被我踩到的学长──古彦轩，他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环着胸靠在门边。 「小羽美眉，唱你拿手的吧。」耳畔传来蓝哲玄的低语声，我像是被催眠似地，拿起吉他──社长和副社长的加油打气给予我勇气。 「欢迎柯婕羽的表演。」蓝哲玄讲完后，将麦克风调至适当位置，我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手指自由舞动…… 如果你不是瞎子，请不要用耳朵去评断一个人；如果你不是聋子，请不要以眼见为平。by恩 Chapter4. 练习不害怕(1) 还没有被看穿 自以为是的勇敢 偽装成一种快乐掛在天秤另一端 对生活的平淡失去安全感 或许只是我对结局总有些不甘 那是在国中的放学后，我和雪安、郭雅柔一同在街道旁的饰品店随意逛着。 郭雅柔拿起一条心形的银色项鍊，在我们面前晃呀晃的，「小羽，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可爱？」。 「柔柔，你在哪里拿到的？」剪着呆瓜头的雪安偏头问道，而郭雅柔则指向一旁的粉色橱窗。 雪安马上拉着我们衝到橱窗前方，拿了另外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鍊出来，「嘿嘿，你们绝对猜不到我要做什么！」 我们俩看着她将三条项鍊的爱心末端接在一起，非常开心地说：「你们看，是幸运草喔！」 郭雅柔疑惑地看向我，但我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不忍心戳破雪安的单「蠢」，她支支吾吾地说：「幸运草不是四片吗？只有三片就太普通啦！」 雪安兴奋的脸瞬间瓦解，失落地将项鍊放回原位：「对吼，好吧。」 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我走上前，轻轻搂住雪安和郭雅柔的肩膀，拿回橱窗中的项鍊：「有什么关係，三个人的心连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 她们愣了一下，随即抱着彼此，不顾形象地亲亲脸颊、为彼此戴上三人友谊的象徵物，坚信着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拆散我们的友情。 或许是习惯了身旁有把我当成好姊妹的雪安和雅柔陪我疯狂笑闹，当一个出国、一个背叛我，一时之间，我好想问问老天爷：「我的快乐呢？怎么不见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我能否倾听柔柔的心声、学着一个人独立过日子？ 一个人的晚餐 省去一半的麻烦 如果回忆是一种借贷早被我挥霍完 无意间的波澜和念旧无关 太过执着于遗忘也忘了有借就得有还 「羽儿，你不能不吃不喝啊！」得知阿杰学长变成植物人后，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老爸已经不想管我了，妈妈也管不动，只好请倪宇辰来帮忙。 「阿辰，你回去吧。」缩在房间角落，我紧紧地抱住双脚，想要自寻更多的安全感。 「羽儿听话，学长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倪宇辰拿了钥匙打开房门，坐在床沿说服我吃点东西。 听见倪宇辰的关心，他温柔地轻抚着我的头发，流入心中的温暖却被阿杰学长满是醋意的声音给淹没：「明明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为什么不多依赖我一点？」 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让阿杰学长吃醋了。 有时候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神经有多大条，没有发觉倪宇辰的陪伴让学长不是滋味，自私地认为他铁定会包容一切，但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谁会对她身旁的男性友人毫不戒备呢？ 或许是倪宇辰对我的好已习以为常，彷彿物品距离眼睛太近，什么都看不清。 自以为是一般青梅竹马的相处模式，没料到在心中早就模糊不清，一刀、一刀划开和学长的感情，造成误会、也造成无法挽回的伤痛。 「小羽，我可以亲你吗？」交往三个多月的一次约会道别时，阿杰学长在车站外轻捧我的脸颊，红着脸问道。 我害臊地笑了笑，点点头后闭上眼睛，感觉学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温热，脑中忽然闪过倪宇辰的笑脸，我睁开眼睛推开学长，转身消失在一片人海中。 隔天我尷尬地道歉，以为他会就此分手，但学长只是一如往常温柔地揉乱我的头发：「对不起啊小羽，是我太急了。」 嘿，学长你为什么不责怪我呢？ 或许是懵懂的自己误解了属于阿杰学长的那份情感，自作聪明地将对哥哥般的依赖，当成情人之间的爱恋。 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衝动地答应和阿杰交往，给了他曾经的幸福，却也给了他一辈子的痛苦。 脑中满满的都是阿杰学长带给我的快乐回忆，偶尔几幕吵架的画面浮现脑海，总能因阿杰不顾形象的鬼脸和解；几幕他认真教我吉他技巧的身影，看到脸红了，眼眶也湿了……学长，我真的好想你。 这些年学会勇敢学会放宽学会承担学会自己陪伴自己 学会不再纠缠不难有些事终究会习惯烟消云散 但是有些回忆能不能不还 (摘自郭静──不还) 几个礼拜下来，倪宇辰仍然持续把餐点送到我房内，渐渐地不再强迫我、说服我，转而变成一个又一个默默的拥抱与陪伴。 但是，内心悲痛大于对他的感动，我好像在房间内遗失了开朗的自己，等我意识过来时，我的瞳孔里除了冰冷，装不下别的。 我的嘴角没有温柔可言，学校谣言的折磨、回忆的束缚，使我──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女」。 「婕羽，你变了。」身旁围绕的人越来越少，人人都用这句话结束两人之间的君子之交。 我苦笑：不是我变了，只是因为伤疤布满了胸口，我……不想再被那样折磨。 我以为，只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外界做任何真心的交谈，封闭住记忆，让它永远别再未来式发生，就可以学会一个人生活，少了再次伤害人的机会。 但，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以为自己骗过自己，以为偽装瞒得过朋友，以为冷漠可以赶走所有人……我从没想过英文老师的那句：「有规则就有例外。」会发生在文法以外的事情上。 这社会现实到待人处事的规则已变成「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加倍奉还。」 中途退出这场游戏的我，秉持着冰冷的态度对待任何人，却在麻痺之时遇见了那些例外…… 张开双眼，蓝哲玄温柔的笑、盈恩姊欣慰的流泪、古彦轩敬佩的神情令我有些惊讶，脑海又浮现了雪安、倪宇辰享受其中的表情，还有雨晴在比赛落败后真诚的期盼…… 「我想要继续听姊姊唱歌，姊姊永远是我的骄傲！」雨晴脸上兴奋的红晕，在那时像是讽刺的嘲笑，没有想过在几年后成为鼓励我重新站起的力量。 如果驀然回首，我可以早点认清心的归属。by羽 Chapter4. 练习不害怕(2) 「谢谢大家。」尾音一落，台下社员的脸上尽是满足的微笑，丝毫没有唱歌前那些鄙夷的目光，甚至连安可声、吹哨声都出现，透过音乐的交流，我好像渐渐找回对吉他的热忱。 也许现在因久违的触碰，动作仍有些不熟练，但社员们的眼神完全没有流露出对于雪女的避讳。 我是不是可以试着相信他们，相信吉他社将支撑我继续走下去？ 「不错嘛！学妹。」收拾好吉他走下台，盈恩姊领着蓝哲玄和古彦轩朝我走来，学长露出牙齿笑道。 「废话，叫什么雪女。」盈恩姊似乎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用力朝古彦轩学长的头敲下去：「还不快跟婕羽道歉！」 我尷尬地看着学长的头接下了盈恩姊不轻的一击，发出响亮的声音。 「学妹对不起！」学长满怀歉意地搔搔头，伸出大手说：「我是古彦轩，热音社的社员，这次被这位虎姑婆拖来合作，叫我阿轩学长就好。」 我忍着笑握上阿轩学长厚实的大手，不必猜想了，他的头又被盈恩姊狠狠一敲，两人你追我打像个小学生似的。 「小羽美眉。」剩下我和蓝哲玄站在舞台边，他忽然倾身向前，我以为他要露出狼尾巴了，立刻紧紧地摀住嘴巴，「笨蛋，唱得很好啊！」 他揉乱我的头发，不知哪来的糖果，塞了一颗进我的嘴巴。 苹果的香甜在舌尖化开，原本打算找他算帐的怒气被糖果抵销，我笑着抱怨道：「白痴玄，敢再那么衝动试试看。」 「白痴给的糖果吃了会变笨蛋喔！」蓝哲玄逗弄着我，我吐了吐舌头，当起了社团里的第三位小学生，加入了盈恩姊他们的追逐。 我好想要就这么释怀了，让自己走入他们的生活。 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真正的朋友是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他是知道你（你）坚强下的脆弱，却没有用力扯开或离你（你）远去的人，而是选择静静地、默默地陪伴在你（你）身旁。 这些规则中的例外，让我的高中生活出了美丽的意外。 * 清澈的水柱洗净了碗盘上的泡沫，却也让妈妈的手冻得发紫，我看得有些心疼，将擦完桌子的抹布搁置一旁，拿走她下一个准备洗的盘子：「妈，我来吧！」 「没关係啦，这种事情妈妈做习惯了。」妈妈连忙把我的手拉离水柱，纤细的手指因长期触碰化学药剂，变成富贵手。 「好了好了，我那么久没帮你的忙了，妈你就去陪陪爸吧！」今晚热心帮忙做家事的雨晴不在家，我也好一阵子没为这个家做事了，替妈妈解开了围裙，推着她离开厨房。 我咬紧牙关，双手伸进冰冷的清水中，卖力地刷起盘子。 听着水声，感觉水花落在手上，每秒都是如此的深刻。 客厅传来爸爸怒骂谈话性节目的吼声，夹杂着妈妈极力想告诉他会吵到邻居的焦躁，光是想像画面，就逗趣到让我露出笑意。 莫名的愉悦，一点一滴的在心田上扩散，对于这几天无意间的浅笑，我至今仍对这些改变不可置信，短短的几天便让我有解脱束缚的放松感。 或许只是短暂的，我也满足。 * 我揉揉眼睛，再一次确认了电脑下方的时间显示──23:10。 洗过澡后，我整整在电脑桌前坐了快一个小时，只为了寻找圣诞节party的表演歌曲，烦恼着到底要西洋摇滚呢？还是中文抒情？ 从盈恩姊和蓝哲玄那边给的上百首建议歌曲中，我删去大半部分，最后只留下五六首，打算明天再继续研究。 雨晴的房门传来细小的脚步声，我悄悄地关上自己的房门，走到隔壁毫不留情地用力敲门，第一次没有反应，我又敲了第二次，雨晴才前来开门。 「呃……姊姊还没睡啊！」雨晴的短发滴着水，貌似洗完头没有马上吹乾，几滴水落在地上。 「不然我在梦游吗？」我没好气地回应，视线越过雨晴，想看看她到底在忙什么都不吹头发，吸引我目光的是床头柜上，手机萤幕中不幸跌落的薑饼人。 「唉唷，雨晴妹妹啊！」我看着雨晴闪躲的目光笑了笑，她听见这不平凡的叫声，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冷冷地骂道：「之前你不是说这薑饼人长得没有波兔村可爱，坚决不理会别人寄来的邀请吗？」 「耶？我有这样说过吗？」她尷尬地笑道，退后几步坐到床上擦拭头发。 我拿起桌上的吹风机在附近找了插头后，打开电源边责备边帮雨晴吹头发，「吹完头发才能玩，这样会感冒的，知不知道？」 雨晴不情愿地关闭手机萤幕，拿起了晴天娃娃把玩着，嘟着嘴巴生闷气。 「今天逛街买的吗？」我看着尚未拆掉吊牌的娃娃，问道。 「对啊，每个人都买不同顏色的喔！」 看着她们学妹之间的友情信物，一丝苦涩让我勉强的牵起嘴角，想起了安稳躺在抽屉中的心型项鍊，有一股衝动：好想马上握在手中。 我把吹风机交给雨晴，不忘警告她下次不准那么晚回来，便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空荡荡的抽屉中拿出项鍊。 我端详着心型坠饰，后头电脑刻印的「羽，believe」字样依旧清晰可见，但戴在脖子上的感觉，好像有些微的变化…… 那天，雪安烦恼地拿着一张被字样填满的纸张，「老闆娘问我们要刻什么字样啊？」。 郭雅柔思考了一下，笑着指向左下角的深蓝色书写字：「forever吧！希望我们的友情可以长长久久。」 「耶？可是我觉得『lucky』也不错啊！」雪安嘟起嘴巴说：「跟我家狗狗的名字一样喔！」意料之中，我们向她投下白色炸弹。 两人对峙了将近五分鐘，我连忙将两人拉开，指了指中央的字—believe，「这个不错啊，相信彼此。」 雪安和郭雅柔互看了一眼，笑声熄灭了方才快打起来的战火。 朋友之间，互不信任就和敌人没两样。 谁知道，我们最后打破了三人建立起的信任之桥，一旦兵分两路，这条项鍊的意义也消失殆尽。 毕竟believe的中间，还是有个lie，谎言。 forever的友谊，这世界上有吗？by柔 Chapter4. 练习不害怕(3) 「明明就是小毕毕唱的歌比较好。」 「我觉得要轻快一点的歌，才能带动气氛啊！」 「不对，是抒情的歌才有气氛！」 「你是听不懂吗？圣诞节就是要有活力、有热闹感。」 咳、咳，现在是纪国和倪国的战争现场，雪安坚持要毕书尽的抒情歌，倪宇辰则想要high一点的摇滚乐。两人一得知我要上台唱歌的消息，就为了表演曲目吵了一整天。 「小羽，是小毕毕的比较好对不对？」 「羽儿，晚会果然还是要疯狂的吧？」 两人同时间看向我，我停下登记成绩的动作，叹了口气，看了下手錶：「雪安你不用去社团练习吗？」 「啊！对吼，小羽掰掰！」雪安惊叫一声，抓了书包就往外衝，「倪宇辰我改天再找你算帐！」 待雪安匆促离开后，整间教室只剩下我和倪宇辰两人。 「你不用去吉他社练习？」倪宇辰疑惑地看着不断抄写成绩的我。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盈恩姊介绍我一个可以找到灵感的网站，说什么叫我今天就决定好要唱的歌，所以社团活动不留我了。」 倪宇辰没有回覆，反倒拉开我坐位前方的椅子，「我帮你吧！」语气似乎仍对于刚刚的争执有些无奈：「亏你能跟纪雪安相处的那么好。」 他顺势拿走我手中的作业簿，不等我的回应就自顾自地念起成绩。 「是你和她天生水火不容吧！」我耸耸肩，快速写下每个数字。 约莫十分鐘后才把厚厚一叠的作业簿登记完成，前方的倪宇辰却已经累瘫在桌上：「妈呀，柯婕羽你工作也太辛苦了吧！」 「倪宇辰。」我轻轻地戳了戳他白皙的脸颊，对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眼，「谢谢你。」 短短的三个字，或许有些简略，却蕴含着十几年来的羈绊。 许久没有对他说的感谢话，使我彆扭的不敢正眼看他，隐约听见他的轻笑声：「还真难得！」 用力回过头，我言不由衷的抱怨道：「讲的好像我常常对你的付出不屑一顾一样。」 我只是……不擅表达罢了。 看着他默默地陪在我身边，不论喜怒哀乐都乐于与我分享，如果问我说倪宇辰对我来说是着怎么样的存在，小时候我会告诉你，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但现在我会说：他佔有心中不可或缺的地位。 「你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倪宇辰一脸理所当然地回应，嘻笑着揉乱我的头发。 大手抵着我的头，轻轻靠在上面说：「羽儿，你不是一个人。」 一字不漏地溜进心底，我感觉有把火焰悄悄地燃烧起来，没有火热的灼伤人，却温暖得抚慰人心。 抽屉内的手机不安分地响起，打破了沉默也坏了气氛。我连忙伸进书堆中拿出纯白色的htc，雪安的自拍照让我不禁一愣：「喂？」 她不是去社团了吗？ 「喂？我是雪安啦。」电话另一端掺杂着练习的声音，「我们今天一起走好不好？我想要去一个地方。」 「嗯哼。可是不能太久喔，我还要准备歌。」我爽快地答应后，和雪安约在校门，随即掛上电话。 馀光瞥向一旁的倪宇辰，他眉头有些担忧地微皱，见状我问道：「怎么？」 「不，我想应该没事了。」倪宇辰欲言又止，安心的微笑却让我有些疑惑：什么东西没事了？ * 「欸。」我坐在校门口的铁栏杆上，完全无法理解一旁的倪宇辰到底在干嘛。 他不停地站起来又坐下，外表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但他怪异的举动更招来不少路人的关切，「你是屁股长虫喔？」 倪宇辰不情愿地坐下来，左脚豪迈地跨在右脚上：「你跟纪雪安约几点啊？」 看了下手錶，距离正常社团结束时间也才过了十分鐘，我无奈地看着他：「也才晚了十分鐘而已啊，谁叫你要跟来！」 明明是这位先生不请自来的，现在又在那边抱怨东抱怨西的，真的很想拿三秒胶把他固定在栏杆上。 「诚实告诉我吧，其实纪雪安根本就是乌龟。」倪宇辰一脸认真地站在我面前，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不，或许是蜗牛。」 我想应该再多来一捲胶带把他的嘴巴黏起来。 「我看是你被蓝哲玄感染吧！怎么越来越欠揍了。」我噘起嘴巴，替雪安打抱不平。 「小羽美眉。」熟悉不过的磁性嗓音从后方传来，空气中夹带着些微的薰衣草分子，我停住了打算一连串骂下去的动作，惊觉──事情大条了。 一隻结实的手臂紧紧勾住了我的脖子，温热的鼻息在耳边邪恶地笑道：「你说谁欠揍啊？」 大手毫不留情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痛到让我不停地拍打他：「怎么可以把我跟阿辰论为一谈呢？」 语气虽然平淡，却让我不寒而慄──尤其是在敏感的耳朵旁讲话。 「你怎么在这啊？」我乾笑道，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看看我亲爱的社员不认真准备表演歌曲，到底去哪忙了啊！」蓝哲玄终于松开掐住我的手臂，瀟洒地将书包丢在我腿上。 「所以你到底是要去哪啊？」他疑惑地问，随即坐到我身旁。 「不知道。」我很诚实地回答，又很「好心」地把书包丢回他身上。 「柯婕羽你哪天会不会被乌龟拐走了都不知道。」站在前方的倪宇辰若有所思地说道。 然而后方一阵尖锐的吼声，阻止准备回呛的我，「倪宇辰！」 没有回过头，因为这高分贝的吼声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 「疼小羽都来不及了，拐她不如拐你或蓝哲玄嘞。」雪安已经换好一身轻便的t恤加牛仔裤，用力朝倪宇辰的手臂捏下去，留下深深的指甲痕：「带你去卖掉啦！」 雪安没好气地将骗小孩的话搬出来，领着我们走到一台白色audi休旅车前。 「拐你们两个的确可以卖个好价钱。」我打从心里佩服雪安赚钱的脑筋动得真快，的确卖给那些女粉丝就可以大捞一笔，却也不忘亏她：「读书也那么强就好了。」 雪安翻了个大白眼，替我们打开后座车门，自己坐到副驾驶座的位置。 「我的话一定价值不斐，然后阿辰只值一毛钱。」蓝哲玄一边笑着说，一边坐进车内。 「臭小子。」倪宇辰开玩笑地撞了下蓝哲玄，随后跟上。 我不禁无奈地在心中叹道：「女士优先的道理呢？」 关上车门，驾驶座上的男子立刻发动引擎，将原本的广播电台换成雪安最爱的流行音乐，问道：「大小姐，请问您要去哪？」 「阳林医院。」雪安话一出，我愣了许久，迟迟没有系上规定的安全带。 「纪雪安，你要去医院干嘛啊？」坐在最左方的蓝哲玄问道，没想到招来倪宇辰的臭骂：「要跟着来就不要问那么多。」 语落，我好一阵子没有回神，一路上任由倪宇辰紧紧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平復情绪。 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寂寞有机会找上你。by辰 Chapter4. 练习不害怕(4) 一年多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依旧刺鼻，来来往往的人群各个神色凝重，目光少了精神、愉悦，口罩下的嘴角想必是下垂的吧。 一个深呼吸，空气中掺杂着些许的哀伤，愈往病房前进一步，心里愈有一股忧伤袭来，刺痛的像千根针插进心脏。 记忆中的绿色座椅、白色的柜檯、急促的脚步声…… 好难受，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带走罪恶感与泪水，只让我深刻的顿悟──原来自己是在逃避。 平时聒噪不已的雪安此时安静地走在前端，后方的马尾因不停歇的脚步而乱晃着；蓝哲玄满脸的疑惑，但周遭的气氛让他安分地不再多问，跟着雪安的步伐往前迈进。 倪宇辰牵着我的手走在最尾端，时而紧握时而放松，我的内心百感交集，紧咬着下唇不语，「羽儿，抱歉。」 倪宇辰压低声音道歉，我勉强牵起嘴角，摇摇头表示没事。他应该有猜想到雪安可能要带我来医院，所以在教室才会欲言又止吧！ 然而情况似乎没有他想像中的乐观，以为这几天内心的转变让我可以承受住那时的悲伤，但一切似乎只是短暂的，短暂的快乐罢了。 医院再大，也不至于走了近三十分鐘还到不了目的地。十分鐘的路程已被我拖到半小时之久，看着白色的房门，我握紧了倪宇辰的手。 「我和阿玄在外面等你们。」他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凑到蓝哲玄身旁低语几句，便拉着他离开。 左手顿时少了倚靠的温度，不自在地空抓了几下，马上被另一隻纤细的小手给握住：「小羽，我们进去囉！」 雪安握紧了我的手，脸上的浅笑安抚着我的情绪，我恐惧地瞪着房门被雪安转开，闷痛感随之涌上，无力地拖着脚走到床沿，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下。 「阿姨您好，我们是阿杰学长国中的学妹。」雪安小心翼翼地递上司机先生下车时交给她的水果礼盒。 我无神地看着面容憔悴的妇人接下，双手颤抖地扶着床铺，跪在她面前：「阿姨对不起，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没有跟您道歉，也没有来探视阿杰学长，对不起、对不起……」 双眼垂直看着地面，看着泪水落下，我没有勇气抬头，又或者是没有资格抬起头。雪安使尽力气想把我拉起，面对罪恶感与悲伤交错的自己，绝不允许被轻易拉起。 「你是婕羽吗？」妇人轻声问道，佈满细纹的手温柔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我微微一怔，缓缓抬眸，「你先起来吧，你没有理由要道歉。」 闻言，我苦笑着，摇摇头站起来──他们母子俩都选择不责备，令我有些懊恼。 「我可以单独跟你聊聊吗？」妇人温柔地握住我的手，雪安用唇语说了声加油后，关上门离去，「我想阿杰一定很喜欢你。」 很喜欢我，是吗？ 但是他最喜欢的人毁了他一辈子，留下植物人儿子给拉拔他长大的父母，这样的人，值得他喜欢，值得被原谅吗？ 我看着妇人替阿杰学长按摩，学长的头发为了整理方便已理成光头，苍白的脸颊让我既心疼又愧疚。 我没有回应妇人的话，只是一笑置之，下意识的模仿她的动作，笨拙地按摩起学长的小腿。 「给了你这么大的负担，真的很对不起呀。你才17岁，正值青春的高峰，却因此在你心中留下阴影。」 妇人没有停下动作，继续说着：「其实啊，我一直很希望你能够渐渐释怀，不要让回忆将你困在牢笼里，记得曾经的美好，抬头挺胸面对这世界，我想阿杰一定也这么想。」 听见妇人的话，我莫名地感动、莫名地流泪，但是这一次，我哭出声：「为什么我做错事情都不骂我，我也想要释怀啊！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啊！」 憋了许久的话，在此时随着泪水的涌出终于说出口，像个小孩似的哇哇大哭，妇人见状，只是轻轻地把我拥在怀里。 「已经发生的意外何必再去懊悔呢？阿姨相信你可以做的到的，珍惜你身边的那些朋友们，试着向前看不要回头好吗？」 妇人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本笔记本给我，温柔地说：「这是阿杰的日记，希望你看过之后能找回自我，不要迷失在回忆里了，加油。」 阿杰的妈妈，字字句句将我从回忆的牢笼中解脱，短短几分鐘的对话，好像把累积已久的悲痛全部爆发出来。 回忆是一头猛兽，深陷其中它会将你折腾的伤痕累累。 这天，我哭得很痛快。 痛快到隔天起床时，发现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金鱼。」 「蓝眼金鱼。」 「蓝眼金鱼小羽。」 「我说……」我烦躁地将手中的杂志丢到桌上，伸出「长腿」踢了下要陪伴我一学期的桌子。 「讲不腻啊？」可怜了桌子和杂志，无辜受害。 「凶巴巴蓝眼金鱼小羽。」 「凶巴巴蓝眼金鱼小羽发威。」 「凶巴巴蓝眼金鱼小羽发威之a班奇景。」 我恶狠狠地瞪了下准备再接下去的蓝哲玄，又向倪宇辰投以你没救的目光，「两个本来就欠揍的傢伙就算了，怎么连雪安你也这样啊？」 最后我的眼神哀怨地停留在雪安身上。现在是怎样？蓝哲玄造孽就够烦人了，倪宇辰和纪雪安怎么也参一脚啊！ 「因为、因为真的太稀奇了啦！」雪安洋娃娃般的脸蛋突然凑到我面前来，擦了睫毛膏的双眼用力地眨呀眨，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小羽竟然哭到眼睛肿起来耶！」 我下意识地转到后方，仔细盯着铁门中的倒影，瀏海和平时一样自然的垂在右眼旁，瞳孔依旧是冰冷、令人畏惧的深蓝色，嘴角完全没有上扬的意思。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只不过……眼睛实在是肿到极点，根本和凸眼金鱼没两样。 我想，我会试着练习不害怕。by羽 Chapter4. 练习不害怕(5) 「你又知道我是因为哭才肿的喔？怎么不说我是睡前水喝太多？」 睡觉前喝太多水，真的可能导致隔天起床女神变女绳──但我不是女神。 好，卡！美容保健节目到此结束。 「可是我昨天半夜爬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有听见姐姐的啜泣声啊！难不成是我听错了吗？」雨晴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睁着亮晶晶的眼珠问道。 「雨晴。」我不满地抿起嘴巴，皱着眉头叹道：「一定是你听错了。」 无奈地摇摇头，我坚决否认昨晚有哭得唏哩哗啦，但心中积了已久的情绪爆发完的那股舒坦感，以及铁门倒映出来的红肿双眼，我想这次大概会被逼问到底了吧！ 我做好接受问题的准备，忐忑不安地转回雪安三人的位置，却意外地没有接受到连环炮一般的追问。 「呀！小晴妹妹好久没看到你了！」雪安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全班一大跳，一看见雨晴，眼睛为之一亮，快速跑出教室抱住她。 雪安白皙的脸蛋磨蹭着雨晴的头发：「嘿嘿，好怀念小晴头发的香味。」 「啊，对了！差点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雨晴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中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交到雪安手中。 「这个是给雪安姐姐的，自己做的焦糖布蕾喔！」语毕，她笑咪咪地看着高出自己半颗头的雪安。 「太感动了，谢谢小晴妹妹的布蕾，我超爱你做的甜点，哪天一定要把你请回我家当专属甜点师傅！」 雪安认真地握住雨晴的双手，雨晴似乎对最后一句话有开心有无奈，回过头向我投以求救的眼神。 「好了雪安，放开我妹吧！」我轻轻戳了下雪安的肩膀。 她却坚决地抱着雨晴不放：「不行，小羽我一定要把你妹妹娶回家！」 她的声音原本就是足以吸引眾人围观的高分贝，这句话脱口而出，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我只好下出最后通牒：「再不放开的话，月底我本来想请你吃饭加送礼物的，看来要取消了喔！」 才刚说完没几秒而已，雪安马上激动地衝进教室，将我抵在墙壁边：「婕羽大姊，小的知错了，请您宽宏大量的原谅不懂事的我吧！」 我说……这小姐今天吃错药了吗？一下子熊抱学妹，一下子又霸道地请求原谅。 「阿辰，纪雪安以前就这样了吗？」前方的蓝哲玄狐疑地看了我们一眼，佯装要和倪宇辰讲悄悄话的样子。 「黑啊！纪雪安根本是变态，专挑可爱的萝莉或是正太来侵犯。」倪宇辰一副你现在才知道的表情，和班上其他人一样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有没有带她去检查看看是不是神经病啊？医生有开药吧？还是她放弃治疗了？」蓝哲玄继续问着，似乎拉高了音量。 「阿玄你这就判断错误了。」倪宇辰频频摇头，说：「是医生放弃治疗她了。」 假装在耳边讲悄悄话，事实上两人的声音已经大到我们两个都听得见。 「倪先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雪安邪恶地笑道，双手喀喀地发出声响，「好像上次的帐还没算完嘛？要不要试试看一笔勾消呢？」 她伸出保养完美的手指，配合水晶指甲留的长度，倪宇辰的皮肤正好拿来当作试验品，看看雪安的指甲威力如何。 倪宇辰惊恐地站起身，准备往外逃生，出入口却被来往的学生堵住，「呃……哈哈，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嘛……啊！」 他冗长的求饶话还没说完，雪安毫不迟疑地给他捏下去，配上尖锐的嗓音，我想她可以去话剧社演坏心皇后了：「不错嘛，挺有自知之明的啊！值得嘉许，再多个三十秒！」 她似乎捏上癮了，不顾周遭粉丝们投来的同情目光，完全把倪宇辰的叫声当耳边风，兴致勃勃地用力扭转。 死对头，没办法。 * 「老师，就让小羽独唱嘛！」 「不可以，这样风险太大了，她还只是社团新生而已。」 「哪有这样的啦！整个吉他社公认的好声音耶！」 我还没进到社团教室内，便听见盈恩姊的央求声，好像在讨论什么正经事，重点是──怎么提到我的名字？ 站在教室门口，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踏进教室，低下头烦恼时正瞥见那双熟悉的爱迪达球鞋，还没抬起头就先听见学长的声音：「你干嘛又站在门口啊，当门神喔！」 阿轩学长满脸疑惑的看着我，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眉头轻皱没有答覆，打算继续站到里头谈话结束。 没料到却被后方一推，我向前跌，好险力道不至于让我摔个狗吃屎，但莫名其妙被推仍让我有些恼怒：「你干嘛？」 「啊！婕羽你来的正好，我和阿玄想要让你独唱，可是老师不肯啦！」吵闹声惹来盈恩姊的关注。 她嘟着嘴巴把我拉到老师面前：「老师拜託啦！我相信小羽一定可以做好压轴的重责大任。」 许久不见的claire染了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眼神和那天见面时有些许不同，流露出莫名的复杂。 随即她严肃地对着我说：「当天偶像歌手星野樱会来当特别嘉宾，她担任的是开场的部分，至于压轴则是吉他社的表演，所以不能随便答应你们的要求。」 似乎，还多了一点工作狂的感觉。 「要不然给她两周的时间筹备当天表演的歌曲，到时候再请老师来决定如何？」一股力量压在我肩上，回过头看到的是蓝哲玄充满自信的笑容，彷彿一切都已经拍板定案似的。 「可以。」claire沉思了几秒，抬起头点头答应，「那当天就是由盈恩和热音社的彦轩合作，然后哲玄暂定独唱，至于压轴就等两週后决定了。」 「欸。」我不知所措地拉了拉蓝哲玄的衣角，「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啊！」蓝哲玄再度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不只是我，吉他社的大家都很希望你可以独唱喔！」 他视线移至教室内认真练习的社员们，不论是否参加圣诞节party，大家拨弦的样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特别迷人，回盪的吉他声，整间教室宛如电影场景。 「加油，好吗？」蓝哲玄轻轻地在额头上一敲，浅浅一笑。 「好啦。」我勉为其难地答应，心里也大概有个底了，晚会上的压轴歌曲……我一定要用这首歌，掳获老师的信任，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更重要的是，重新，踏上舞台。 笑，神奇的让我感染上这份愉悦。by羽 Chapter4. 练习不害怕(6) 十月底的週末，早应该是入秋的时节了，空气中却瀰漫着一股潮湿与闷热，彷彿一停下脚步便会有热浪朝自己扑来。 街道上的路人快速地走着，只为以最短的时间抵达目的地，好脱离这如烤箱般的诡异天气──而站在原地不动的我们，显得特别突兀。 「小羽，到底到了没啊？」雪安不停地用手搧风，儘管只有小到不行的微风也罢：「老天爷！祢怎么如此残害我们呢？」 她仰头望着天空，愁眉苦脸地叹道。 「我记得应该在这附近的才对……」凭着我引以为傲的超强记忆力，向蓝哲玄打听最快速、最便捷的交通方式后，独自带着雪安和雨晴来到陌生的台北市区，尝试寻找上个月一来就爱上的「巷弄咖啡厅」。 然而，我们从捷运出站到现在，已经在数不清的街道中乱晃了将近一小时，对于连店名都不晓得的咖啡厅，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 原本不吭一声乖乖跟着我们的雨晴，突然疑惑地问道：「姊姊，你说的是这一家吗？」她点开手机相簿，照片中是一扇似曾相识的木门，以及饶富欧洲风情的铃鐺。 「如果是这一家的话，我知道怎么走喔！」 天啊，我竟然沦落到要让「路痴」妹妹替我导路的地步，当姐姐的还有面子吗？ 「哇塞，小羽我们就去这家吧，看起来不错耶！」雪安挤进我们俩之间，兴奋地说道：「好，小晴妹妹来带路吧！朝目标前进！」 她一把抓住雨晴，一手高举喊了一声：「出发！」 好像回到小学时期的我们，每当出去玩时必定会有人做出此动作…… 「小朋友们，我们要出发囉！」小学一年级的班导师是位二十几岁的热血青年，校外教学比任何人都还热衷于此。 「老师，你举手的样子好好笑喔！」雪安揹着熊宝宝的立体背包，看着老师充满活力的举手姿势哈哈大笑。 当下老师的表情很明显变得十分狰狞，看在我们还是小孩的份上友善的笑道：「这是替大家增添活力的魔法喔！」 「是举重选手吧？」雪安认真地思考几秒后，理直气壮地反驳老师，至于那位热血青年据说在被雪安的童言童语「刺激」之后，没多久就辞职了。 「举重选手纪雪安。」拿起手机，我看着雪安和雨晴的背影，悄悄地捕捉下她高举的右手，无奈地笑一笑，立刻跟上她们的队伍。 * 「happyhalloween！」门上铃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店内所有服务生接二连三地喊道。 今天的咖啡厅充满了cosplay的人群，放眼望去不是涂满白粉的吸血鬼，就是身穿黑色披风的巫婆，连殭尸也神态自若的坐在店内喝着下午茶。 「请问几位？」一位穿着女僕制服的萝莉……不，更正，是服务生有礼貌地走上前询问。 站在最前方的雪安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cosplay者转移到服务生身上，半震惊、半愉悦地回应：「三位。」 「小晴，你没有带错路吗？」雪安凑到雨晴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见她肯定地点头后又跑来我身旁：「欸，我是否该去买个什么增强记忆力的东西，这里真的是巷子内破旧大楼的地下室吗？」 我笑着点点头，她备感疑惑地瞪大眼睛，连翻阅menu的手都有些颤抖。 「请问要点些什么？」另一位打扮成管家风格的男性服务生在几分鐘后来到我们这桌点餐，我习惯性地点了杯抹茶拿铁，雨晴则点了她最爱的热可可。 一旁的雪安则是在对方复诵餐点后搭訕起这位「管家」：「帅哥不好意思，可以请问一下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戴了瞳孔放大片和假睫毛的大眼睛眨呀眨，看得我很想鑽个洞躲起来。 她还有没有羞耻心啊！ 我无奈地抬起头看看服务生会怎么回应她充满魅力的双眼，对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本店今日是万圣节活动，待会儿会有请驻唱歌手上台献唱。」 皱了下眉头，「管家」胸前的名牌让我更加确定他是我认识的人──嵐。他用眼神示意我别出声打招呼，避免被雪安劈哩啪啦地问一堆问题解释我们两个的关係。 我浅浅一笑，微微点头表示知道，嵐才收拾menu离去。 「小晴啊，这么多正咩帅哥的店是谁带你来的啊？」雪安莫名地红着脸庞问道。 「在网路上查到的哦！」雨晴灿烂地笑着。 上次那算什么？我第一次来，就撞见雨晴和倪宇辰亲密约会的场景，她现在却装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很想开口以解开疑惑，但是又怕揭开什么秘密而退缩，内心纠缠着，不打算参与对话，只是一个人焦躁地喝着白开水。 直到手机震动了两下，透过玻璃杯看着line的新讯息：「在想什么？开水都被你灌完了还不放下。」 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我尷尬地看着已见底的空杯，暗骂自己的愚蠢，拉长脖子想要在一片cosplay海中找寻发送人的身影。 然而整间店似乎除了奇装异服的人之外，只有我们三人穿着正常而已。 「姐姐，你在找什么啊？」雨晴顺着我的目光，疑惑地问道。 「没事。」我笑着摇摇头，将刚才的问号吞回肚子里，趁机转移话题：「雪安，你最近不是沉迷在心理测验里面？讲一个来听听吧！」 算了吧，我可不想就此打乱这几天的好心情。 「好，那你们听好囉！」雪安从包包中拿出一本记事本，看着上头五花撩乱的文字念着：「朋友聚餐的时候，饭桌上有道你最爱吃的菜，可是离你满远，这时你会怎么办呢？」 一个圆桌浮现脑海，上头摆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菜餚，但是我最爱的生鱼片却在最远端──好挣扎。 「a放弃！自己的形象重要；b请接近那菜的人帮你夹；c为了口福，站起来夹；d跟靠近那菜的人换座位。问题到此结束，请问你们的答案是？」雪安笑咪咪地看着我们，我的答案也默默地浮出水面。 我知道说了一个小谎，未来要圆更多个谎。by晴 Chapter5. 泪水，是甜非咸 「a！」、「c！」我们同时间喊出答案，等待着「雪安大师」替我们解答。 「首先是小晴的c选项，你的『侵略性』比较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追到手。」 雪安饶富兴致地看向羞红了脸、频频摇头的雨晴，「原来呆呆傻傻的雨晴这么霸气，想追就追！」 「才没有，一定有不准的时候。」雨晴嘟起嘴巴反驳，巧妙地把话题拉到我身上：「那姊姊的呢?」 「我看看喔……」雪安仔细地找到答案那一行，缓缓念道：「生活中的你比较低调，面对喜欢的人也没有勇气说出来。其实你有很多的优点，或许对方已经在悄悄地注意你了，只是你没发觉而已。」 「和姊姊真像。」雨晴笑着说，「姊姊的春天要来了哦！」 我百般无奈地勾起嘴角，胸口的闷痛感却越来越沉重。我轻轻搅拌着抹茶拿铁，乳白色心形拉花因搅拌棒的触碰，变成细小的泡沫──心，碎了。 「等我唱完之后到后台找我。」来自白痴玄的新讯息。 我瞪着line通知，好想出声驳回雨晴说和我很符合的那句话，但是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气氛沉默了几秒，雨晴拿起叉子叉向盘子中的松饼，不料它竟然弹飞出去，落在白色的牛仔裤上，她低下头捡起松饼：「惨了啦，回家一定会被妈妈骂。」 她抿着嘴傻笑，唇边的弧度在我眼中却有些勉强，眼帘下的目光失去平时单纯、开朗的光彩。 「你还在发什么呆。」我迅速抽起纸巾，蹲在雨晴身旁细心地替她擦拭脏污， 我不愿追问雨晴失神的原因，也或许，是还不能。 我担忧地看着不发一语的雨晴，她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缓缓吐出几个字：「谢谢姊姊……」 停顿了几秒，雨晴低头看着我，目光却像是穿过了身体一般，樱桃小嘴微微开闔着，然而细小的声音被雪安的尖叫声给覆盖过去：「小羽你快看，不觉得台上的那个人超帅的吗？」 等到她的尖叫声停下来，雨晴的嘴唇又回到紧闭的状态，逃避似地望着台上，我抱着沉重的挫折感坐回雪安旁边，无心责骂她兴致高昂的尖叫声。 瞥了眼台上的歌手，我心里暗自叹道：「你可要知道你说很帅的那个人，和平时你呛超兇的白痴玄是同一个人啊！」 在这个高昂的气氛之中，我宛如来自另一颗星球的外星人，显得格格不入，因此我拿出包包中的笔记本，选择躲进日记的文字海里。 「今天为大家带来这首──林俊杰的loveuu。」蓝哲玄低沉的嗓音縈绕着整间咖啡厅，我翻开褐色笔记本，愿琴声，赋予我勇气。 loveuu我像孤独的渔夫 说不出爱的温度 很想给你幸福你却自我保护 转弯处只剩下潮汐之外的荒芜 浅黄色的纸张上，被五线谱占据了大部分的空位，每一行的音符都留有用心更改过的痕跡，我小心翼翼的翻阅着，像是在阅读阿杰学长的音乐人生，简单，却又不失格调。约莫三分之一的页数过去，开始有浅色字样穿插在歌曲下方，渐渐的进入阿杰的内心世界。 〈10月18日〉大晴天 今天管乐结束后，我和平常一样背着吉他，走往校舍顶楼。还没推开铁门，就有一阵轻快、优美的吉他声从门后传来，夹杂着细微的哼唱。 推开门后是一位留有及肩长发的女生，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心里有股不明的感觉窜出，我一时之间也无法形容，很莫名，却甜甜的。 她一察觉我的存在，慌张地收起吉他，准备离去。经过我身旁时，她停下脚步，睁着黑色的大眼珠盯着我瞧。 黑色眼眸里透出无暇的光泽，她说我在开学那天有帮她剪东西，当下我被指认得莫名其妙，对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学妹很健谈，她抱怨起学校没有吉他社这件事，滔滔不绝地说了将近五分鐘的吉他话题，我有点不耐烦，却又不好意思赶走她。 没想到这样无俚头的学妹央求我弹吉他给她听，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弹了我最拿手的小酒窝，过程中我看见──学妹满足地笑了。 学妹说她叫做柯婕羽，我现在才想起来，开学时的确帮她捡过掉到地上的乐谱，单纯、有气质的柯婕羽，吸引着我。 loveuu却在海里迷了路 找不出心的归属 思念越尝越苦心跳乱了脚步 怎么我读不懂你唇语之间的无助 〈10月26日〉乌云笼罩 段考完后，郭雅柔拉着一位女生来到我班上，这时我才知道顶楼的学妹和表妹是好朋友。 似乎是一下课就被拖着跑来，学妹拉住郭雅柔的衣角，撑着膝盖微微喘着气。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笑着伸出手打招呼，她脸颊有些泛红，吃惊的表情很快地被调皮的微笑盖过去，与我相握。 纤细的手指似乎因练琴的关係长满厚茧，却很温暖，又是那抹令我心跳大乱的微笑。 郭雅柔满脸惊讶的表情让我很想笑，她一定没想到我曾经巧遇了一个比她有气质的学妹吧。 上课前我向学妹约了周末的电话联络，但大概是声音太大了，惹来不少学生的异样眼光。 前脚才刚刚踏进教室，我马上被包围起来，几个兄弟对学妹很有意思，看见他们心怀不轨的表情，愤怒油然而生，我完全不解自己怎么那么有自信：「我要定她了，谁都不准跟我抢！」 人是自私的，为了自己所爱不择手段。by杰 Chapter5. 泪水，是甜非咸(2) 就算用尽所有真心却到不了你的心底 回忆难以靠近你是我奢求的唯一 让我用尽所有力气只要你相信 我最坚持的声音 只剩一句loveuu,staywithme 〈11月5日〉阴雨绵绵 和学妹通过电话之后，我和她相约几周后在学校碰面，外头下着毛毛细雨，老天爷一定要这样阻挠我的追求之行吗? 因为懒得撑雨伞，头上沾了不少水珠，迎面走来的学妹递给我一包面纸，笑着要擦擦头，提醒我不要着凉感冒了。 但是平凡不过的舒洁拉拉，染上了学妹淡淡的花香，我闻着面纸，她一定把我当变态了吧！听见学妹错愕的呼喊声我才回过神来，学妹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几秒鐘后我也感染上这股氛围，跟着大笑了起来。 今天，我和学妹聊了很多，得知她喜欢西洋音乐，她从五年级就开始学习吉他，她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还有…… 我想，我喜欢上学妹了。 我似乎还没做足准备，才看了短短三篇就涌上一股酸楚，并非之前的愧疚、罪恶，而是从阿杰的生活纪录中，看见他有多么喜欢我。 即使他知道我的心不在他身上，依旧如此。 拿出舒洁面纸，我擤了擤鼻涕，淡淡的花香让我想起学长他那滑稽的动作，也让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蓝哲玄表演结束，我无意间发现雨晴红肿的眼睛，有些心疼。但我的习惯是──别人不愿说，我就尊重他们不问。 「我去一下洗手间。」和雪安报备后，我便往后台赴约去了。 来到开放式的饮料吧檯后方，阴暗的后台不禁令我却步，轻轻敲了下门，我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奇怪了，表演明明才结束没多久，啊人是跑哪去了？ 我在墙壁摸索了半天，却没有摸到任何类似电灯开关的东西，只好掏出手机一照。 剎那间，电灯一闪。 「happyhalloween！」蓝哲玄嘴巴戴着吸血鬼的利牙，忽然出现在我视线前面不到一把尺的距离。 那个距离，不是三十公分的长尺，而是十五公分的那种。 「靠北……你想吓死谁啊！」我的心脏受不了这种太过惊吓的小把戏，脏字很顺地脱口而出。 哪天我吓出了心脏病该如何是好啊！ 蓝哲玄捧腹大笑，颤抖着拆掉吸血鬼的装饰，嘻皮笑脸地从身后拿出南瓜造型的棒棒糖，一把塞进我的嘴巴里面，「小羽美眉，你今天好吗？」 俯视我的双眼炯炯有神，真诚地露出光芒。 好像把瞳孔里的暖流，传给了我。 「同样的把戏不要玩第二遍，我不要吃糖了啦！」我笑着拿出嘴巴的棒棒糖，虽然口感没有上次的苹果软糖好，唇边的微笑却比上次愉悦。 「白痴玄，我有感动到。」 这个万圣节，我过得很好，简单、微小的幸福。 * 阳光。 好刺眼。 半梦半醒中，我不耐烦地翻过身，用棉被遮住眼睛，极度想要忽略掉耳边的闹鐘声。 自从和雪安、雨晴去完那家不知名的咖啡厅之后，我从阿杰学长的笔记本内确定了圣诞party上要唱的歌。 为此，我已经整整两个礼拜都练到半夜，才跑去和周公约会。 手指练出的厚茧还能接受，但是眼睛下方重重的黑眼圈根本不能见人啊！ 「姊姊、姊姊！」 忽然，房门「碰」的一声被推开，雨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巴旁边还留有残馀的牙膏泡沫。 我揉揉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被窝中爬起来：「一大清早的，瞌睡虫都被你吓跑了。」 没错，被吓跑了……一秒鐘左右吧。 我勉强挤出几个字后，瞌睡虫又跑回来黏着我，翻过身，我打算再赖一会儿。 雨晴的脚步声逼近床边，她毫不费力地把盖在我头上的棉被掀开，双脚不停的在木质地板上跳动着：「唉唷，姊姊你要赶快起来啦！」 奇怪了。平常都是我去把雨晴拉起床的，今天她怎么慌张成这副德性？ 「再让我睡几分鐘，真的只要几分鐘就好。」我的眼睛呈现半睁开的模式，双手摸索着棉被的位置，使劲地把它从雨晴手中夺回，不忘提醒道：「还有你的嘴角有牙膏泡沫喔！」 双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即使睡意已经消去一半，仍然诱惑着我继续和周公下棋。 「柯婕羽，你是猪吗？」 语带笑意的低沉嗓音迫使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熟悉的阳林制服让我一吓，用力揉揉眼睛再看一次。 嗯，影像清楚。 「倪、倪宇辰！你怎么在我家？」我吓得不敢继续睡回笼觉，像闪电般迅速从床上跳起来 「唉呀呀，小羽起床了吗？」妈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几秒鐘后便看到她笑脸盈盈地拿着一篮衣服出现在门口：「五点多的时候阿辰突然按了电铃，害妈妈我吓了一大跳呢！」 我相信我的惊吓指数，一定是我妈的好几倍。 雨晴依旧没有擦掉嘴角的泡沫，两手一摊，无奈的看着我说：「所以我才那么紧张要叫你起床啊！」 看着他们仪容端整的站在我面前，我这才惊觉到什么，连忙拿起棉被想要遮住一切：「吼唷，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早一点讲啊！」 ohmygod！我现在仅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色t恤，加上米白色的运动短裤而已，更何况头发根本和鸟窝没两样。 就算是青梅竹马，让他看到我刚起床的样子还是会尷尬、害羞啊！ 「明明是小羽不起床的。」 「明明是姐姐不起床的。」 妈妈和雨晴异口同声地看向我，拉下棉被一角，我露出一隻眼睛怨恨地瞪着她们。 「好了，妈妈要去洗衣服了。」妈妈拿起地上的洗衣篮，丝毫没有要拯救女儿的意思：「阿辰啊！我们家小羽就拜託你囉！」 又不是要嫁女儿了，什么拜託不拜託的。 「阿姨你放心，我会完成约定的！」倪宇辰不知道和妈妈谈了什么，应该是温柔的微笑，却掺杂着一点阴险，我不由得一颤。 「那我也要去把嘴巴泡沫擦一擦了。」雨晴灿烂一笑，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房间，连房门也顺势关上。 刚刚叫你擦掉你不擦，挑这什么奇怪的时机走出房门。 我现在处在一个芭乐到极点的场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女儿，我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by柯妈 Chapter5. 泪水，是甜非咸(3) 「欸，你出去。」瞇起双眼，我紧盯着倪宇辰，希望能用视线驱赶他出去。 他眉毛一挑，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你在遮什么啊，我是那种会介意的人吗？」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这变态。」我想都没想马上回答，引来他不满的瞪视。 倪宇辰貌似想反击，却无言以对。 我把棉被捲成一团在身上，从床上站起，作势要把他推出门外：「你还是出去一下。」 全身裹着棉被，动作笨拙，一度差点跌倒，但是才刚起床加上妨碍我走路的负担，我仍然逃不过跌倒的命运，倒抽一口气后往前摔。 「喂，小心一点啦！你今天不是要唱给社团老师听？你要是跌受伤了去不了学校，我会被你学姐或阿玄痛殴一顿。」倪宇辰帅气地一把抱住了距离他不到一公尺远的我，担忧地咕噥道。 「喔不，是今天！」他一说完我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连忙把棉被丢回床上，使尽全力地把他往外推，「那你不要在这边碍事啦！」 「嗄？为什么啊？」他半无奈地被我推出房外，一头雾水的问道。 我无奈地抿抿嘴，有些愤恨地吼向迟钝的倪宇辰：「我要换衣服，你看屁？」 真是的，不然我干嘛那么努力地想把他赶出房间。 「噢。」他搔搔头，轻轻地替我将房门关上。 其实，那只是小部分原因而已。 我害怕两人独处一室发生什么事情，不是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十八禁情节，而是他温柔过头的个性，要是他做出了什么他认为理所当然，我却小鹿乱撞的事，自己恐怕陷得更深。 天平，会朝一边倾去。 * 无力地摊在桌上，我瞪着那袋香气四溢的早餐发愣，浓浓的巧克力香味从粉红色塑胶袋中窜出，夹带着红茶香直衝脑门，我却无动于衷。 「小羽美眉，你不吃的话我要吃喔！」前方的蓝哲玄盯着我的早餐不放，此时脑中浮现一隻小黑狗看着路旁便当流口水的画面──简直一模一样。 「你拿去吃吧！」我无所谓地将早餐往他那边一推，忽然粉色塑胶袋就这么被提了起来。 「不行。」抬起头一看，倪宇辰杀气腾腾地瞪了蓝哲玄一眼，接着严肃地把袋子放回我手中：「你妈跟我说你已经整整两个礼拜没吃早餐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欸，蓝哲玄你快吃掉。」我接过早餐袋没几秒，又把它往蓝哲玄那边一推。 我啊，已经两个礼拜因为太晚起床来不及吃早餐，现在对我来说，早餐可有可无了，不如把它送给需要帮助的「狗狗」还比较有价值。 「羽儿，你这样不吃我会担心。」倪宇辰像个婆婆妈妈似的，一边嘮叨，一边拿出袋中的厚片土司，让涂满巧克力酱的土司麵包露出纸袋，往我嘴巴这方送来。 瞬间，十几道忌妒的目光朝我投来，我只好接下土司：「好啦，我自己吃。」 如果我让倪宇辰餵，等一下可能会被一群疯狂粉丝抓去拷问一顿，所以我还是自己来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 「倪宇辰你闪一边去啦！」雪安突然从中挤开倪宇辰，拿出一个精緻的便当盒给我：「小羽只吃我的特製早餐好不好？」 她兴高采烈地打开便当盒，金黄色的炸物塞满了盒子，使得中央的小番茄特别显眼。 「你就是这样所以才会那么肥。」蓝哲玄毫不客气地调侃道。 「难怪瘦不下来。」倪宇辰望了眼便当盒，无奈地叹道。 囉嗦，好歹她也是正咩一枚好吗？ 虽然是在半强迫之下吃下倪宇辰准备的早餐，但口感实在是好的没话说，尤其我对厚片吐司特别挑剔，要是吐司太焦、果酱太多或太少，我都寧可分送给校犬也不愿吃下肚。 接二连三地咬了好几口，我满足地笑了：那个嘮叨的婆婆妈妈还真懂我啊！ 「小羽？小羽？」雪安白皙的小手在我面前晃啊晃，声音故作颤抖地说道：「你就这样狠心对我的特製早餐不屑一顾吗？」 语毕，她假装吸吸鼻子，手缓缓地把盖子盖上。 「等一下，我吃。」伸手抓住雪安的手腕，她立刻拿出筷子交到我手中，开心地在我脸上胡乱猛亲，惹得倪宇辰和蓝哲玄一阵作噁。 「小羽，希望我能看到你压轴演出喔！」我嚥下炸到酥脆的甜不辣，雪安笑咪咪地给我一个拥抱，轻声在耳边低语：「加油！」 「羽儿，你要是失败了，就别想再吃到那么符合你胃口的厚片吐司了。」倪宇辰也朝我微微一笑。 最近我常常在想，要是身边少了倪宇辰和雪安，我的生活会变得怎么样？ 想必是惨不忍睹吧。 * 橙橘色的阳光洒落，火红的太阳像是被褪去了什么，少了清晨的刺眼与热情，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和煦。日落在湛蓝的天际渲染开来，地面的一切都笼罩在这片祥和之中。 我挑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与大部分的社员隔开距离，并不是耍孤僻，而是被这幅美景吸引罢了。 「小羽学妹，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发呆耶。」盈恩姊拉了张椅子坐到我身旁，贴心地替我将遮住视线的瀏海拨到耳后：「这两个礼拜小羽你发了狂似地在练琴，但这几天却常常看见你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窗外，怎么了吗？」 闻言，我愣愣地瞪着从方才到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的乐谱，失笑：「没事啦，可能是等等要验收成果有点紧张吧！」 没事啦。 大概。 内心根本毫无波动，平静到让我有点害怕，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亲爱的别紧张，放轻松。」盈恩姊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暖从掌心流入，让内心无波澜的水面泛起淡淡涟漪。 「来，要不要弹给我听听？」迎上她亲切、温柔的目光，我点点头。 重新摆好姿势，我习惯性地闭上双眼，手指自在地在弦上跳动着，时而抖动pick，时而变换和弦，轻快的旋律围绕在身旁。 愉悦的气氛在约莫一分鐘后如烟雾般散去，弹奏尚未结束，一道女声犀利的打破平静。 因为有你们，我才有力量往前迈进。by羽 Chapter5. 泪水，是甜非咸(4) 「我没听到你对音乐的热忱。」 霎那间从心底浮出的声音，迫使我在副歌未完就草草结束了自弹自唱。 「盈恩，你方便去热音社帮我把社长、还有要一起合作的社员找来吗？」 与方才相同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没有回过头，因为现在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衝动。 「好。」盈恩姊起身，留下一抹鼓励的微笑：「期待你的好消息喔!」 她小跑步离开教室，顿时角落只剩下claire和我。 一阵静默產生无形的压力，伸出手我想要拉住盈恩姊，握到的却是另一隻冰冷的手。 「你害怕吗？」claire的目光柔和，和冰冷的手掌有着极大的反差，「害怕舞台。」 顺着她的目光，我绕过一群又一群认真练习的社员，停留在前方的讲台上，「不知道。」 抿了抿嘴唇，我再一次重覆：「真的不知道。」 claire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弹给我听吧！」 我愣了半晌，几秒鐘后才回过神来：「好。」 再一次的闭上双眼，我重新开始了刚刚未完的自弹自唱。 四年前，坐在我身旁的这个人。 在评语栏上留着尖酸刻薄的话语，我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更不明白我哪里不好，如玻璃般脆弱的心灵，再也碰不起吉他了。 我以为，曾经的吉他梦真的画下了句点，没想过有人让它起了新的段落。 两个月前，盈恩姊不在乎我眼神的冷漠，不理会校园里对我的流言蜚语，亲切地将吉他社的入社宣传单交到我手中。 我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吉他社，没有想到陈列在墙壁边的吉他竟勾起我的慾望，半恍惚地弹了起来。 那天，盈恩姊讚叹的谈论我的歌声；那天，盈恩姊初次见面的拥抱；那天，她给予我真诚的微笑……我害怕吗？ 也许，此题无解。 直到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我才缓缓睁开眼睛，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在听到结果后崩溃大哭。我焦躁不安地咬紧下唇，等待claire的评语。 「婕羽。」claire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其实，我觉得你变了。」 我变了，这句话不知听过几十遍。 单单一句「变了」，就足以摧毁再深厚的感情，力量大到让朋友离我远去，让我从高高捧在手掌心的宠爱中跌落。 「是吗？」原来，过去朋友们喜欢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当初开朗活泼的个性。 所以我早已醒悟一件事──当柯婕羽和乐观勾不着边际时，我已经开始走向寂寞的深渊。 「但是我不讨厌。」 语落，我以为claire会讽刺起现在的我和过去的差别，然后厌恶地不让我在吉他社生存下去，但是转过头，我看见她唇角微微扬起，冰冷的手又伸向前握住我的。 「我会因一个人对待音乐不够投入而讨厌对方，但是我也会因为一个人在音乐中的真诚流露喜欢对方。这样说好像显得我很肤浅喔？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我的人自然就会待在身旁，不喜欢我的何必勉强他们？」 一段话，如当头棒喝，使我隐约间领悟了什么。 「那，这样的claire，喜欢变冷淡的我吗？」我轻笑，至少我知道自己打从心里佩服她的直率，也尊敬率真的她。 「虽然你给大家的第一印象是冷漠，但是我感觉你对音乐是真心投入，完全就是我的菜啊！怎么可能不喜欢呢？」claire调皮的笑了笑，冰冷的掌心莫名地温暖起来。 「你长大了呢，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向门口的一群人，恢復工作狂的形象，见她低语了几句后，几个人马上到台上架好了麦克风，有些人毫不费力地搬起好几张椅子，中途椅子不慎掉落地面发出巨响，还被claire噱了一顿。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拿起原子笔在乐谱上画上笑脸，周围的吉他声，在此时显得特别悦耳。 「不错嘛！看你的样子，通过了嘛？」抬起头，蓝哲玄满意地笑着，接过我手中的吉他，顺势弹了几个单音，「这把吉他，你挑的吗？」 平淡的语气使我听不出他想表达什么，疑惑地答道：「我妈给我的，怎么？」 「很棒、很特别的一把吉他。」他将吉他交回我手中，指向讲台附近跑来跑去的其他人，「等一下换我们成果验收，到前面看吧！」 我没有答覆，就这样被拉往前方的位置，一路上还撞到不少木椅，最后跌坐在椅子上。 「白痴玄，你好暴力。」我怨恨地揉了揉被椅子重创的膝盖，一抹淡淡的瘀血浮现，幸好刚刚的撞击没有造成破皮，那可是会留下疤痕的啊！ 「哪有，我很温柔耶！」蓝哲玄一脸认真的反驳我的话，见我投以两颗白色炸弹后改口，「好啦，勉强给你吃糖消消气。」 话还没说完，大手便伸进口袋内摸索着糖果的踪影。 「不要再给我吃糖了啦，你家是开糖果店喔？哪来那么多糖果。」听见糖果一词，我连忙阻止他掏糖的动作，无奈的说道。 「糖你个大头啦，你明知道我爸是干嘛的。」 阳林神秘总教官，兼任网路知名翻唱大叔。 前方一名没见过的短发女生站在讲台边，不耐烦地对着这边吼道：「蓝哲玄，你好了没啦？」 「好了啦，我马上过去。」蓝哲玄很没耐心的附和，丢给我一颗包装朴素的硬糖，「这颗你一定要吃喔！」难得准确的接住糖果，内心低咕着：哪一天住牙了肯定找你算帐。 「大家好，我是副社长杨盈恩，身后这一群是这次圣诞party要与我们合作的热音社社员们。」盈恩姊站在麦克风前，很有说服力地让在场所有人目光转移到台上。 「我是鼓手──古彦轩。」 「keyboard──卢宥筠。」 「贝斯手──沉于閎。」 盈恩姊后方除了依旧踩着那双爱迪达的阿轩学长之外，还有刚才留着俏丽短发的女生，和一位戴着银色耳环的男生。 「我们要带来的是飞儿乐团的《flyaway》。」 我就是我，不喜欢请滚。byclaire Chapter5. 泪水，是甜非咸(5) flyaway不管留下多少眼泪 坚持下去的动力还在 nothingiwillbeafraid. 清晨的微风如此的平凡 看似简单雾气驱散 温柔阳光中慢慢醒了过来 准备面对挑战 歌声一响起，老实说我有震惊到，没有想到平时温柔婉约的盈恩姊在台上充满魄力，实力派的主唱让整间教室气氛高昂，一时之间我陶醉在他们的表演之中。 就像歌词里说的：「不管留下多少眼泪，坚持下去的动力还在。」 我很庆幸当时遇见了盈恩姊，让我重新鼓起勇气触碰吉他；我很感动蓝哲玄衝动地把我拉上台，让我拾回了对音乐的热爱。 最后，我很感谢claire对我改观，也许我失去了许多人，捨去了乐观的性格，但是在他们的陪伴之下，我慢慢清醒过来，试着面对未知的挑战。 * 时间如白驹过隙，我好像懂了这种深刻的感觉。 「姊姊，你不能这样穿啦！」雨晴一进到我房间内，就听到她激动不已的对着我的装扮惊叫，吓得我差点把吉他摔在地上。 我无奈地站到全身镜前，黑白相间的毛衣配上牛仔长裤，保暖又不俗气。 「啊要不然要穿什么？」看向雨晴的打扮，白色的荷叶边衬衫、红色的格纹短裙和相同顏色的领带，外面处于冷气团笼罩的十几度低温，就不信她不会着凉。 雨晴坐到化妆檯前，从她可爱的马戏团化妆包中拿出唇蜜：「姊姊，今天是圣诞party喔！」她满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红润的双唇弯成好看的弧度。 「我知道啊，所以呢？」瞪着墙上的月历，十二月24日的那格被我用红色奇异笔框了起来，从十一月初确定要自弹自唱之后，转眼间第二次段考结束、国外吃火鸡的感恩节也被我忽略过去。 就是今天了，阳林圣诞party。 「所以身为超……极重要的压轴，当然不能穿那么朴素啊！」雨晴特别拉长了「超」字，彷彿怕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 「你那样才叫打扮过头吧！」我好奇的戳了戳雨晴头上的丸子头，深褐色的发丝上点缀着些许的亮粉，不得不说，她今天的打扮真的很美、很有气质。 「才没有呢！」雨晴嘟起嘴巴反驳，随即从衣柜拿出一套黑白色系的短t和长裤，又迅速跑出房间，拿着黑色厚底鞋飞奔回来，「姊姊，就穿这样，相信我的眼光！」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在雨晴的严厉监督下换好衣服，不停把无法遮住肚脐的短t往下拉，用极度怀疑的语气问道：「这样好看喔？」 「姊姊，你的肚肚好平喔！」雨晴像是挖到宝物似的，两眼发光地抚摸着我的肚子。 我不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轻轻拍掉她的「咸猪手」，拋下一句：「姊姊不等你了。」我穿上风衣外套后，背着吉他，头也不回的往阳林高中出发。 「啊！等等我啦，晚上一个人搭公车很恐怖耶！」闻言，我没有回过头，只是放慢了步调，因为隔没多久就有一隻纤细的小手扣住我的手腕。 可见这小孩多怕一个人搭公车。 * 我带着雨晴到甜点社的休息室后，便独自走到说好的集合地点，然而原本就够狭小的入口被一位穿着华丽的高挑女子挡住，似乎起了口角衝突。 「欸，不是相关人员不能进来。」透过狭小的空隙，我勉强看见热音社的keyboard霸气十足地驱逐背对我的这位女子。 「抱歉，我是。」女子轻轻地拨了下披肩的捲发，用一种日本人的口音说着中文。 「再骗啊！今天表演人员明明都是校内学生，我可没听说有校外人士要来，何况是个外国人。」我方学生依旧不肯让步。 「不好意思，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去问古美丽女士，我马上要上台了，麻烦让我进去找claire好吗？」 claire？她认识老师？还有这有些熟悉的日本嗓音，难、难不成，她是…… 我没有迟疑太久，名字在脑中一闪，轻轻拍了下这位日本人，用自学的流利日语问道：「你不会是星野樱吧？」 她转过头来，那魅力十足的电眼和成熟的穿着，加上刚刚的疑虑，现在全部得到解答了。 「你又是谁啊？」宥筠凶煞的语气加重，双手环胸瞪视着我和星野樱。 天啊，为什么认不出我来！ 「卢宥筠你耍白痴也要有极限好不好？你说的外国人是鼎鼎大名的星野樱啦！」忽然贝斯手──沉于閎毫不留情地从宥筠头上巴下去。 接着，他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我：「粉丝追星也不是这样吧？要给偶像一点私人空间啊！」 我晕。 「你们两个是眼睛忘记带来喔！」肩膀传来一阵重压，低沉的嗓音是再熟悉不过的蓝哲玄，但今天似乎少了什么感觉。 「她是柯婕羽。」 「你说什么？」宥筠和沉于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我的打扮，从头到脚都不放过。 「算了算了，我要赶快去练习了。」不自在地拉了拉短到不行的t恤，我迅速逃离现场，打算到另一个适合练琴的地方，免得遭受他们更多的惊声尖叫，听久了可是会伤耳朵的。 正准备转身逃跑，裸露的肚子却被一隻温暖的手臂给抱住：「欸，外套带去。」 回过头一看，蓝哲玄已脱下身上的羽绒外套，单薄的长袖上衣紧贴着强壮的身躯。 「不了，我有。」我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风衣外套，谢绝他的好意，「而且你这样也会冷。」 我试着挣脱他的手臂，不料一件厚重的羽绒外套就这样遮住我的视线，「地下室没有很冷，顶楼的风比较大。」 我一愣，不记得刚才有告诉他说我要去顶楼练琴啊？ 这小子怎么比想像中的还了解我。 我轻笑，右手捶了下他结实的胸膛，「谢啦。」 披上外套，我没有再被阻拦下来，后方的宥筠和沉于閎依旧在高谈阔论着我的服装，掺杂着蓝哲玄和盈恩姊怒骂他们的声音。 「还真欢乐啊！」仰起头，我看着黑夜中的月亮笑道，不禁拉紧了黑色外套，普通的柔软精味道让我再度愣了一下：薰衣草呢？ 算了吧！八成是那白痴换了种芳香嗜好。 * 拨弄着琴弦，我静下心闭上双眼，冷风萧萧而过，搔弄着耳朵有些冰冷，拂过偏长的刘海，貌似有舞者踩着轻快的步伐在我身旁优雅舞动，和楼下传来的热闹声响形成强烈对比。 睁开眼睛，月色虽不如农历十五日的金黄亮丽，但朦胧之美也是它吸引人驻足仰头的魅力。 月亮在微笑，整片夜空便永不寂寞。by羽 Chapter5. 泪水，是甜非咸(6) 「羽儿你在吗？」身后传来倪宇辰的呼喊声，由于天色昏暗，在毫无灯光照耀的顶楼，要准确地找到他的方位有些困难。 「在。」我放大音量喊道，相信倪宇辰一定可以找到我的位置，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静静听着他双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从混乱的节奏，到笔直朝我的方向前进，我不禁微微一笑。 「星野樱在唱歌喔，你不下去吗？」倪宇辰站在我前方不到一公尺，嘴巴的白雾都清楚可见。 「这里听得到啊！」我笑着摇摇头，随着星野樱的歌声，轻轻地哼唱起来，唱到歌曲副歌，眼眶不禁泛泪，却不让它在此时落下，自嘲地说：「我最近也太爱哭了。」 语落，冰冷的手顿时有了温暖的依靠，就像小时候一样…… 「羽儿，你会冷吗？」 「没有啦。」即使小手已经冻得发紫，小时候我就不想要让倪宇辰担心。 十年后的你可还在这 是否依然在追逐着梦想呢 还会为一句话感动么 不知不觉便双眼湿热──摘自《致十年后的我》 「握住就不会冷了喔！」倪宇辰笑了，手轻轻地包覆住我的，周遭的冷风似乎不再寒冷了。 不管何时何刻，你都那么温柔，就像一颗温暖的太阳，再冰冷的心都会融化；再寂寞的心都会快乐起来；再无感的自己，也会意识到…… 「羽儿，这样就不会冷了。」倪宇辰一如既往地浅浅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我拥入怀中。 我没有推开，反而想停留在这一刻，不能再不正视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倪宇辰。 「不要忍了，我会在你哭完后好好擦乾你的眼泪。」倪宇辰温柔的双眸凝视着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嘿，我真的好喜欢你。」我用他听不到的音量喃喃自语着，听着星野樱的歌，好想，就这么大声告诉他。 冷风呼啸而过，盖过了我的轻声细语。 天平也许已朝一方倾斜，我已经不在乎了。 泪了，可是泪水不是苦涩的，是知道身陷恋爱中的甜蜜。 「走吧，现在下去还来得及看纪雪安的表演喔！」倪宇辰轻轻握住我的手，即使天色昏暗，我仍感觉的到他眼底的笑意。 「恩。」我轻声附和道，背起地上的吉他，但眼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顶楼，让我不禁纳闷：我有待那么久吗？来的时候还勉强看得到路，现在暗成这样是要我怎么下楼？ 「倪宇辰，你有带手机吧？」、「柯婕羽，你有带手机吗？」 靠近栏杆的倪宇辰一愣，抱着肚子蹲下来狂笑，笑声一度停止像是快断气似的，却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被我没好气地打断：「笑屁？」 老天爷啊！现在可不是大笑的时候吧，手机还有照明设备可以照亮下楼的路，很不巧的是我把我的手机放在社办，这下子要怎么安全的到楼下去啊！ 「抱歉、抱歉，我没有想到我们两个会问一样的问题。」倪宇辰边笑边扶着栏杆站起来，耳边却还是縈绕着他的笑声。 我半无奈，半不悦的捏了下他的手臂，「够了。」 虽然我的指甲和雪安的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但「捏人功夫」还是我传授给她的，疼痛度绝对不是几秒鐘后就没事的。 尤其是对待倪宇辰这种痛点特别奇怪的人，如果捏的位置不对，力道再大也不会看见他面色有何改变。 倪宇辰倒抽了一口气，马上停止笑声，我才放开他红肿的手臂：「好啦，我不闹了。」 「所以，怎么下去?」我没有理会他怨恨的眼神，双手环胸等待答案。 「我的手机没电了啊……」倪宇辰搔搔头，思考了半晌答道：「就直接下去了吧！」他双手一拍，认真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拉着我的手往楼下跑。 「欸不对吧？我要是跌倒你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我大声喊着，被迫跟着他往下跑，一路上跌跌撞撞、惊声尖叫，我好像有点后悔来到顶楼，为什么不乖乖的待在温暖的地下室练习呢？ 不过也或许，因为我来到顶楼，才有正视内心所爱的机会。 「哇啊！」倏地，右脚踏出却碰不着地板，一个踩空我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前方扑去…… 肥皂剧小说少女漫画一定都会有一幕叫做「男主角接住女主角」，然后两人就此擦出火花，展开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别妄想了。 这里可是现实世界。 「碰！」的一声，我重重的摔了一跤，手掌在和地面接触的剎那间拐了一下，严重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全散了。 努力撑起痛到没知觉的手臂，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上似乎压着什么软软的物体，用力一拍想要把这不明生物给赶走。 妈妈咪呀！现在是十二月耶!又不是农历七月，总不会在这里遇到鬼压床的事件吧！ 「干……你干嘛打我啦！」外头的微弱灯光照映在身上，对方很没有气质的飆了脏话。 所幸我心脏还够坚强，脑袋也没有摔到坏掉，仍能勇敢的检查对方是何许人也，也清楚地知道压在我身上的人是谁，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或是幽灵，他是…… 「啊！」名字浮现脑海的同时，我放声大叫，肾上腺素整个大飆升：「白痴玄、变态、色狼、神经病、咸猪手……」 所有能够用来骂人的词语全被我喊了出来，很不巧的是，我跌下楼梯后，外头正是人来人往的广场。 「欸，你看那个女生被强暴耶。」 「好可怜喔，在大庭广眾之下被性侵。」 「那男的是谁啊？超过份的，喜欢人家也不能这样强迫啊！」 蓝哲玄叹了口气，百般无奈地从我身上爬起来后，顺势拉了我一把：「明明是好心来提醒你和倪宇辰不要恩爱到忘了时间，我为什么会被你撞倒啊！」 他手上的手机发着光，把光线对准下巴，在阴暗的楼梯旁做出鬼脸。 「吓不了我的。」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他「幼稚的心灵」，但我对这种老把戏真的无动于衷，「你怎么知道我和倪宇辰在同个地方？」 问题还没得到解答，下一秒，我被腾空抱起。 「羽儿羽儿，你有没有怎么样？」倪宇辰完全不理会旁人目光，就像在抱小孩那样，两手支撑着我的腰际把我抱起来，紧张地上下检查我有没有哪里受伤。 再一次破坏我对小说里的幻想，以为他会帅气的用公主抱的方式把我拐走吗？ 别傻了。 我不领情地白了他一眼，「你、完、蛋、了。」 语毕，抱持着想要戏弄倪宇辰的心情，完全把倪宇辰和蓝哲玄拋在身后，自顾自地往集合地点迈进，就这样任凭两人呈现疯狂怒吼的状态。 everythingwillbefine.by羽 Chapter6. 圣诞夜之吻(1) 靠近表演舞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夹带着眾人的尖叫声袭来，我皱了皱眉头，摀着耳朵快步走进人群之中，想尽办法要挤到最靠近舞台的位置，只为了和雪安赴约。 为了给予雪安最大的支持，要我在这种地方待多久都愿意。 毕竟，是我最爱的闺蜜。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阳林舞蹈社带来的表演！」 约莫十几位女生穿着吊带裙和长袜小跑步跑上台，站定位置、摆好姿势后，悠扬的芭蕾舞曲从音箱流泻而出，她们开始随着音乐摆动肢体，有如花精灵般优雅、自在。 台下的观眾都成了簇拥的花儿，个个都被她们的气质吸引得目不转睛。 忽然，钢琴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韩国偶像团体的high歌，对于不熟悉韩国偶像的我，自然不知道是谁的歌、经典舞步又是什么。 但是当我看见雪安自信满满的微笑，还有她活力四射的舞动画面，我想……即使我是外行人，她们对舞蹈的那份热爱仍深深感动了我。 表演结束后，我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等待雪安的出现。 「小羽！」她肩上披着粉色毛巾，拿着一瓶矿泉水朝我扑来。 「老话一句，你真厉害。」我浅笑，接过毛巾替她擦汗。 「嘿嘿，还好啦！谢谢你来看我表演。」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颊，「压轴加油哦！」 雪安勾起一抹笑，倚着栏杆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听说在午夜十二点的鐘声响起时，和你相吻的人会是你一辈子的爱人喔！」 我挑眉，对于这种传说十分怀疑，「确定？」 雪安转过头，无奈地耸耸肩，「不知道，可是很多学姐都说很灵，是阳林圣诞party的传说。」 凝视着天空，我仍有些不相信，但是……却莫名的期待，如果可以，我想要亲身确认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 「唧唧復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忆、忆……」 清脆的背诵声流入耳中，我停下最后一次的调音检查，抬起头找寻声音的来源，最后目光停留在远方的一男一女身上。 「忆什么？」男生翻了翻课本，语气咄咄逼人。 「忆……唉唷，我不知道啦！」女生的五官全皱在一起，吼声夹带着种种的不耐烦与懊恼，「哥，你就好心提醒一下嘛！」 男生毫不客气地拿起课本敲了下女生的头，「你的脑容量也太小了吧！下一句是『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怎么每次都卡在这边啊！」 霎那间，周遭的吵杂声全被我隔绝在外。 ──「柯婕羽你怎么考成这样？这不是很简单吗？」倪宇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抓着考卷的手震惊到有些颤抖。 我用力扯回考卷，瞪着满江红的批改乱象，老师无奈摇头的画面浮现眼前，这分数实在是让我欲哭无泪。 「欸，你不要哭喔。」倪宇辰错愕的看着我，接着转过头向旁边的同学借了张卫生纸，塞到我手中，「你不过就差一分就及格了，而且你平时都考超高的，今天只是你运气不好啦！」 差一分就及格了。 差一分。 我记得我当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倔强的呛道：「我有那么爱哭吗？」 我愤恨地将手中的卫生纸揉成球状，往倪宇辰身上砸过去，不可否认的是──纸团柔软到没有任何杀伤力。 「没有吗？」倪宇辰有些怀疑地挑眉，轻松地接住那团白色卫生纸。 鼻头一酸，我转身跑出了教室，将自己反锁在厕所内，眼泪默默了流下：笨蛋，我哪有那么坚强啊。 那是国中二年级的记忆，五十九分的考卷所考的范围，和远方这名女生在背的正好相同──《木兰诗》，这三个字已深深烙印在心中，因为它让我考了生平第一次的不及格。 《木兰诗》记述的是木兰男扮女装、代父从军的故事，最后凯旋归朝、建功受封。 如此充满传奇色彩的民间故事流传下来，年幼的小孩从动画中欣赏这名女英雄，中学生则必须背诵这首诗，它更是我唯一一首到现在依旧可以倒背如流的国中课文。 「欸，哥哥要善待妹妹。」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那对兄妹面前，冷冰冰的眼神紧抓着男生不放。 「喔干，雪女刚刚不是还在调音吗？」沉于閎对上视线，边骂脏话，边往后退了两步。 学弟是这样对待学姊的？我瞇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沉于閎才抓抓头改口，「柯婕羽学姊，你不懂啦！」 「怎么知道我不懂？好歹我也背过木兰诗。」我嘴角微微抽蓄，要不是这里人群眾多，可能已经被他气到直接捏下去了。 「我妹她真的有够笨的。」沉于閎边叹气，边摇头。 嗯哼，笨是吗？间接骂到我了啊。 「笨也是被这欺负妹妹的哥哥传染的，要不就被你打头打到笨的。」我酸溜溜地骂道。 沉于閎咬紧牙齿，顿时语塞，不自在地摸了摸女生的头，噘着嘴说：「抱歉。」 女生微微一愣，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没关係啦！没想到哥也有低头的时候。」 「少囉嗦。」沉于閎举起手，作势要打下去。 我斜眼瞪了他一下，他才收手，「嘖，我先去找盈恩姊会合。」沉于閎充满怨念地看了我一眼，快步走向后台。 「可以叫你小羽姐姐吗？」女生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角，天真的笑容让我一度以为是雨晴出现在我面前，「我是沉于閎的妹妹，我叫沉若茵，阳林国中部二年级。」 我点点头，浅浅一笑：「你好喔若茵，沉于閎那小子如果再欺负你，就跟我说，我帮你算帐。」 若茵扬起愉悦的笑，微微倾身道谢后，没入人群之中。 喜欢上一个骂自己是笨蛋的人，真的让我笨得不知所措。by羽 Chapter6. 圣诞夜之吻(2) 「好兇喔。」蓝哲玄不知何时从我身旁冒出来，下巴抵在我的头上，「那孩子跟小晴真像啊。」 「小晴？叫那么亲密。」我笑着调侃道，手肘往后一顶，蓝哲玄马上离开我的头顶，「进展到几垒了？嗯？」 「慢慢来啦，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蓝哲玄耸耸肩，自信满满地笑了，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好像……在隐瞒什么似的。 「欸，你身上有阿辰的味道。」眉头一蹙，那熟悉的柠檬草香骗不了我的。 「你是狗吗？鼻子那么灵。」蓝哲玄白了我一眼，扯了扯身上的表演上衣：「这衣服上次借阿辰之后，他洗完就这个味道了，没办法。」 我看着他，撇撇嘴：「不适合。」 语毕，我又被拋下两颗白色炸弹，「我的错囉？」 「欸，你要不要试试看，印证一下一个吻定终生的传说。」 蓝哲玄轻笑，摇摇头：「算了吧，我怕小晴被我吓到。」 「你呢？需不需要我帮你打电话给阿辰，叫他过来给你一个圣诞夜之吻啊？」他掏出手机晃了晃。 我抿抿嘴，想到在顶楼的遭遇，无奈回道：「倪宇辰手机没电啦。」 蓝哲玄脸色一黯，故作同情的望着我：「好可怜喔，明明小羽美眉想要和他永远幸福的，王子竟然拋下公主。」 「谁想要了。」到底为什么？白痴玄都可以猜得出我在想什么啊！ 「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喔。」蓝哲玄倾身在我耳边低语，挥挥手离开，「盈恩姊快表演完了，你也赶快去准备一下吧！」 * 我站在后台，紧紧抓着手中的吉他，脸上戴着黑色面具，清楚地感受到银色尾羽随着我的焦虑晃动着，不是很明白压轴干嘛戴着面具，但这疑惑只佔了目前内心所想的千分之一。 其馀全被这看似简单，却困难的问题给佔据：说出来真的比较好吗？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周杰伦的经典歌曲──《稻香》由蓝哲玄缓缓唱出，低沉有磁性的完美嗓音让这热闹的广场顿时寂静下来，只剩下歌声縈绕着。 大家随着脸上尽是愉悦的微笑，像是忆起了哪个美好的时光，想起了那个他和她的曖昧故事，或者念起了远在天涯的亲朋好友。 我真心觉得蓝哲玄白痴归白痴，唱起歌来挺有魅力的，很快就能带动气氛，我也不自觉地小声哼起来，忍不住微微一笑──没有原因地笑了。 「小羽美眉，加油。」蓝哲玄鞠躬下台，经过我身旁时替我加油打气，「烦恼什么的先别想了吧，好好享受你的压轴。」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所有疑惑在吐气后全部消失不见，心里有阵莫名的空虚，很快地却被眾人凝视引起的紧张感取而代之。 我颤抖着调了调麦克风，暗自安抚着自己：「你可以的。」 今晚，我不是雪女，是最真实的柯婕羽。 你紧紧抱着恐惧蜷卧在角落 蹲在影子里遮住了漂亮脸孔 我走上前去轻轻的跟你说 今天外面的天气其实还不错 「羽儿，外面天气很好喔。」倪宇辰拿了我平时最爱的烤布蕾到我面前，温柔地告诉一语不发的我最近发生的趣事，想尽办法要逗我开心。 我双眼无神地看着他，默默把烤布蕾推回给他，摇摇头表示我没胃口。 阿杰学长的事情发生后，他几乎每天都到我家关心、陪伴，当时他对我的好只让我有更多的罪恶感，我不了解他为什么对我好，不懂自己喜欢上的明明是他，却选择和仰慕的学长交往。 或许，我把仰慕和喜欢弄混了，也或许，把阿辰对我的好当作理所当然。 讽刺的是，现在唱的这首歌正是阿杰学长来不及教我就出车祸的那首，但是我真的很想，告诉倪宇辰我真正的心情，告诉他：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还有…… 我喜欢你。 我们走吧去晒晒太阳 我们走吧去吹吹风吧 （摘自詹宇琦──《走吧》） 睁开眼睛，我轻快地唱完歌曲的最后一段，人海茫茫中，只看见倪宇辰温柔地凝视着我，其他人陶醉地挥舞双手成了背景，再一次踏上舞台，但愿我有好好地把自己的心情传达出去。 我深深一鞠躬，台下的欢呼声和安可声让我满心感动，但让我更开心的是──抬起头后倪宇辰笑弯的眼睛。 午夜十二点的鐘声响起，所有照明设备被切断，我愣在台上无法动弹，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一股力道把我拉进怀中，轻轻地扶住我的后脑勺，温热的鼻息吐在脸上，下一秒唇瓣被覆上，如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的吻着…… 我没有推开，因为我闻到熟悉的柠檬草香。 「你是倪宇辰吗？」隔着面具，我看不清眼前的男子。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是不是就会把我推开？」属于阿辰的柠檬草香，听见的却不是他的声音。 「你……」我没有移动脚步，爬上心头的竟是不知所措，而不是激动愤怒。 「对不起，我不是阿辰。」他从背后轻轻搂着我，小心翼翼地将我的头抬起，再次吻住唇瓣。 双手自然地垂下，我脑中一片的空白。 没有推开、没有反抗，因为我只有满心的悲痛和纠结。 「蓝哲玄，你为什么不在我妹旁边，在这里！」面具背后，我莫名地崩溃哭了。 「因为……」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看不见蓝哲玄，而细小的声音也被主持人宣布活动结束盖了过去。 最终的原因，依旧是个谜。 初吻，献在今夜，献给了蓝哲玄。 应该是甜甜的初吻，却被泪水弄得酸涩又咸。 我想要就这么紧紧地拥住你，直到天明。by羽的真命天子 Chapter6. 圣诞夜之吻(3) 我的双手不停摩擦着，望着渐渐散去的学生，想着到底要怎么回家，但是整颗脑袋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吻给弄得乱哄哄的，没办法思考。 手指情不自禁的拂过嘴唇，温热的感觉还存在着，一颗心意外地小鹿乱撞……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不是轰轰烈烈的情慾，也不是界限不明的曖昧感，只是酸甜交错、闷闷的。 忽然，一首当红男子团体的歌响起，雨晴轻皱了下眉头，从包包中拿出手机，「喂？爸爸怎么了？」 我微怔，看了下手錶时间，早已错过了班次最晚的公车，只能站在冷颼颼的街道旁等待小黄出现。 「真的吗？爸爸要来接我们吗？」雨晴开心地看了我一眼，声音上扬，「嗯、好，我和姊姊就在学校对面的便利商店等哦！」 她愉悦地收起手机，笑咪咪地说：「姊姊，爸爸说要来接我们哦！」 我浅笑，感觉唇边的弧度非常不自然：「那我们就不用一直站在这里等计程车了。」 我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完这句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雨晴亲暱地勾起我的手，指着便利商店外头的咖啡海报，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我瞧：「姊姊我们喝那个好不好？现在第二杯半价喔！」 顺着雨晴指的方向，海报被两杯冒着白烟的抹茶拿铁给佔据了一大半的空间，我拿出薄到一个极点的皮夹，身为宠爱妹妹的姊姊，这点小钱不算什么……才怪。 最近为了今天的这场表演，练琴练到琴弦都断了，换了根音色美妙却价值不斐的弦，让我荷包呈现乾扁状态，但是距离家里发零用钱的日子还有一个礼拜，每天省吃俭用才活到今天的啊！ 我瞪着海报上的抹茶拿铁，似乎听见它在嘲笑我的声音。即使自己有多爱抹茶，仍然愤恨地收起皮夹，狠下心转过身背对海报，避免自己的慾望越来越强烈，「不行。」 「好嘛，不然我都快冻僵了！」雨晴使出必杀技，整个人活像隻无尾熊似的，双手环抱住我的腰，完完全全地把我当尤加利树，怎么推也推不开，「我要喝啦、我要喝啦！」 我不舒服地扭动着，呼吸困难导致我说话断断续续：「好、好，我、我买给你喝就是了，但是你要先放开我啊！」 「耶！最爱姊姊了！」雨晴马上放开我，冰冷的小手拉着我往店里衝。 地理位置上台湾位于北纬22到25度之间，雪景不像高纬度地区处处可见，很遗憾的是阳林高中并非建在拥有「雪乡」之称的合欢山，而是在高楼林立的台北盆地。 正因为如此，少女漫画中和情人在雪地中拥吻的浪漫场景不可能会在此出现，算是耶诞节的小小缺憾吧。 现在身旁站了两位幻想破灭的女孩，明明气氛高昂的圣诞party才结束没多久，她们俩却坐在便利商店外的椅子上唉声叹气。 雪安几分鐘前在柜檯结帐，怀中抱着满满的土司麵包，一看见我们错愕地愣在原地。 至于为什么一个集团大小姐竟然不在回家的轿车上，而是在便利商店中呢？ 根据她吞吞吐吐的解释，原因是因为她和她的父亲大人闹脾气，只因为父亲不准她吃五星级麵包师傅做出来以外的麵包，但雪安钟爱小七的土司──没有任何原因。 然而便利商店内的椅子都被阳林学生佔满了，我们三人只好扮成不畏寒风刺骨的超强女战士。 「好想念在日本的白色耶诞啊！」雪安紧紧拉着白色羽绒外套，一缕白烟随着她嘴巴一开一合吐出，话里尽是感叹与无奈。 「我记得你说那时候在日本撞到了一个正太。」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超商卖的抹茶拿铁，温热的墨绿色液体滑入喉咙，全身渐渐脱离手脚冰冷的状态，「然后你还扑在人家身上。」 意料之中，雪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别再提那件事了啦！」 刚升上小学一年级的雪安跌在正太身上后，紧张到尿失禁，一滩水就这样在正太的衣服上渲染开来。 雨晴不停地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圣诞老公公呢？」 忽然她泪眼汪汪地转向我，受伤的表情和无辜的语气害我差点将口中的饮料喷出来，微微地呛了几声。 看来其中一位是标准的纯情少女，不，或许是天然呆小孩。 「咳、咳，圣诞老公公……」话还没说完，另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我：「根本没有圣诞老公公啊！」 「骗人！」雨晴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斗大的泪珠就快从眼角滑落：「姊姊和雪安姊姊都说有啊！」 我握紧了拳头，朝身后结实的胸膛捶了下去，雪安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拆开了麵包，把土司硬塞进他的嘴巴里面，我们俩异口同声道：「你少说一句话会死吗？」 「我又没说错什么……」蓝哲玄眉头轻蹙，嘴巴嚼着雪安塞的土司，一脸无辜地搔搔头。 我和雪安斜眼瞪向他，接着手足无措地安抚幻想破灭的单纯女孩，突然一台白色audi停在我们面前，车窗摇下后是一名穿着得体的男子：「雪安大小姐，老爷请您回家了。」 雪安像是小孩子在闹彆扭，退到我身后：「才不要！」 司机为难地抿了抿嘴唇，「老爷说如果您愿意回家的话，以后点心、早餐要吃什么都由大小姐决定。」 「真的吗？」雪安迅速从我身后跳出来，马上被司机这句话给收买，「那好吧，小羽、小晴我走囉！」 我挥挥手，无奈地跟她道别，望着白色休旅车扬长而去，内心的空虚感更沉重了。 「小晴啊，阿玄哥跟你说。」蓝哲玄弯下腰，视线与雨晴齐平，「圣诞老公公只是传说喔！不但不会在空中驾着雪橇飞，也不会鑽进烟囱里面送礼物的。」他露出难得一见的天真笑容，轻轻抹去雨晴眼角的泪水，从口袋中掏出面纸交给雨晴。 「噢。」雨晴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面纸擤了擤鼻涕。 蓝哲玄满意地摸摸雨晴的头，转过身问道：「你们要怎么回家？」 我看着他，那未完的耳语和令人害臊的举动又浮现脑中，但蓝哲玄却依旧神态自若地面对我。 或许，他只是玩玩罢了……吧？ 「我爸来接。」我淡淡的回道，这个答案连我都有些不可置信，果真不安的预感成真了。 童话故事，不可能成真吗？by晴 Chapter6. 圣诞夜之吻(4) 一台摩托车从远方缓缓地靠近，老爸充满慈爱地将安全帽递给雨晴，又从置物箱内拿出保暖手套和围巾，「小晴，回家囉！」 他的视线只容得下雨晴而已，在他选择性地略过不必要的景物下，我成了可有可无的隐形人。 「来了！」雨晴扑向老爸的怀抱，在他的协助下很快地穿好了御寒衣物，坐上机车后座，当老爸重新发动引擎后，她疑惑地拉了拉老爸的衣服：「那姊姊呢？机车不能三贴啊！爸爸怎么没有开车来？」 老爸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不悦地睨了我一眼，随即故作抱歉的笑道：「啊哈哈，爸爸老了忘记了。」 「假仙。」蓝哲玄轻声在我旁边低语，我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警告他不要多嘴。 「雨晴你先跟爸爸回去吧！我会等计程车的。」我在老爸的眼神威胁下走到雨晴身旁，撑起一抹微笑跟她道别：「回到家要赶快洗澡睡觉，晚安囉！」 没有等雨晴回应，我冷漠的目光扫过爸爸，转身走进便利商店内。 会变成这副落魄样，其实我有预想到，爸爸没把我当女儿看待也是国小就明白的，要是刚刚有请雪安顺道载我一趟就好了，现在就不必在街道旁妄想有计程车出没。 明明是圣诞夜，我实在是有够悲哀的。 我把抹茶拿铁的空杯丢进便利商店垃圾桶内，回过头时感觉有东西限制住了我的行动，「成功捕获小羽美眉一隻。」 蓝哲玄嘻皮笑脸地用黑色围巾圈住我的脖子，「六星的小羽美眉终于掉卡了，哈哈！」接着朝我拋来一个暖暖包，拉起我的手，哼哼唱唱地往店外走去。 「欸，等一下啦！」我一时之间反应不太过来，就在店员充满曖昧的眼光目送下被拉出超商。 左手手心传来蓝哲玄温热的体温，空出来的右手则有慌乱中接下的暖暖包保暖。 反应不过来是小事，内心也跟着暖和起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你难道不知道六星的小羽美眉超级难打的吗？我刷了好几十颗的魔法石才掉那么一张耶！懂不懂啊？」蓝哲玄一边口若悬河地讲着，一边从整排的机车列中牵出一台不起眼的脚踏车。 我握着暖暖包，咕噥道，「干嘛花那么多颗，多浪费啊！又不是什么好卡。」 呃，我怎么也游戏中毒了？ 「我跟你说。」蓝哲玄忽然凑到我面前来，一派正经地说道。 我吓了一跳，马上恢復镇定，「啊？喔，说吧。」 「小羽美眉会单独出现的机率超低的耶！」 我翻了个白眼，低声碎碎念，「讲的好像我都有人陪的样子。」 「很讶异阿辰竟然没有陪你回家啊！」 听到「阿辰」一词，唇上的馀温让我内心一揪，佯装淡定的回道：「那是因为他有妈妈骑机车来载他。」 如果我跟倪宇辰讲圣诞夜之吻这件事，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平常很难打的到？」我嘴角微微抽蓄，故作认真地继续发问。 「常常都会被防御力超高的阿辰阻挡下来啊！」蓝哲玄摇摇食指，还发出咂嘴声。 蓝哲玄一脸就是：唉呀，你一定不懂的啦！ 「你攻击力真弱。」我无奈地看着他，没好气地回道。 蓝哲玄眉头紧蹙，脸上闪过一丝的不悦，「其实不只有阿辰，还加上雪安八婆的超强爪子攻击，甚至会出现可爱到令人手足无措的小晴啊！」 待他严肃地发表完后，肌肉线条完美的背，立刻挨了我一记巴掌。 蓝哲玄皱了下眉头，一脸无辜的问：「为什么已经掉卡了还会对我攻击啊！」 「因为她会死而復生啦！」我开玩笑地答道，却对现在没有营养又乱七八糟的话题兴致勃勃，忍不住噗哧一笑，「怎么样？你还要继续刷魔法石？」 我手臂环着胸，偏过头笑着。 蓝哲玄也笑了笑，跨上脚踏车拍拍后方的椅垫，「当然啊！自从这张卡出现在我生命中后，已经发誓过花再多时间都要得到她了。」 我愣了一下，完全不做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你这是在跟我告白吗？」 蓝哲玄回过头，耸耸肩，「你觉得是吗？」 是吗？ 不是吗？ 不可能是吧？ 「不是。」我没有犹豫很久，快速地下了结论：虽然他在我眼中只是个会耍脑的白痴玄，但不可否认的是，光凭蓝哲玄的长相，也足以让倒追他的女生多到要绕学校三圈了──怎么可能喜欢我啊！ 不对，他喜不喜欢我也不干我的事。 但一想起那个吻，却让我满心怒火，不知是被整而生气，亦或是失落。 「那就不是啊，自问自答很蠢耶！」他轻笑，把脚踏车牵到路口，朝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我招手，「再不来的话我就要回家囉！」 「啊？」我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珠子瞪大，「你要载我？」 突然发现蓝哲玄背后似乎长了双翅膀，整个人闪闪发亮着，瞬间变成了热心助人的天使。 继续在这边耗时间也不是办法，此时在极度想回家睡觉的状态下，平常的倔强也只能被迫蹲到角落画圈圈了。 我的双脚快速地在街道上跑了起来，很有礼貌地在脚踏车前微微鞠躬：「那就麻烦你了。」 「笨蛋，赶快上车啦。」抬起头，蓝哲玄嘴角浅浅一笑。 圣诞节的凌晨，冷气团的寒风让街道上稀疏的路人加快了步伐，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打在脸上有些刺痛，但体内却像是有把火在燃烧。 不是会灼伤人的熊熊火焰，而是那种让卖火柴的小女孩也能在雪地中天真一笑的──温暖。 「欸，啊你的机车呢？」抓着他的衣角，蓝哲玄宽厚的背替我挡去不少冷风。 「拖吊场。」 喔。 「啊？你是白痴吗？干嘛违规乱停！」 「随便啦。」蓝哲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片刻的沉默后，他喃喃自语道：「如果哪一天真的掉卡了，我一定会爱惜一辈子。」 脑子瞬间当机，我放开了右手，将过长的瀏海塞至耳后：「啊？你刚刚讲什么？」 「我刚刚问接下来要往哪边走！耳屎太多了喔。」蓝哲玄不耐烦地回应，听不出有任何不对劲。 或许，真的是我听错了。 那句「会爱惜一辈子」，让我害怕了。 「看到麵包店再右转。」现在的我，承担不起任何人的告白。 装傻，只是怕承认了你会离我远去。by羽的真命天子 Chapter6. 圣诞夜之吻(5) 我好像……昏睡了好久、好久。 我用厚重地羽绒被盖住头，希望可以降低耳边连续不断的铃声音量，然而脑袋仅存的睡意渐渐被不耐烦给佔据，只好缓缓地从被窝中伸出手臂。 手指在书桌上摸索着手机的踪影，没料到它竟敢跟我闹脾气，一个不小心就滑落书桌，狠狠地摔在地上──瞌睡虫，立刻被吓跑。 「喂？」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可怜了我的手机啊。 「喂？小羽美眉，终于掉卡了啊！」蓝哲玄的吼叫声响破耳膜，我想在电话的另一端，他必定是呈现拿着手机疯狂尖叫的状态。 原以为是谁干嘛急着打电话过来，还给我夺命连环call，竟然是为了这点小事？我很不耐烦地句点他：「喔。」 「喔什么喔啦，我可是整晚没睡觉才打到的耶！」蓝哲玄依旧激动不已，真好奇他怎么那么有精神，明明玩了一个晚上的圣诞party，还能撑到现在约早上十点多。 你可以不睡没关係，问题是我睡眠不足啊！ 「干我屁事，我要睡觉。」这次我学到教训了，没有光凭感觉放手机，努力将眼睛撑到半开状态，确定手机开成飞航模式，不会再扰乱睡觉后，调整了下舒服的睡姿，打算继续睡下去。 反正假日嘛……管他圣诞节有圣诞老公公送礼物的，再过一年就满十八的我还是来补眠比较实际。 才刚倒下去，房门马上被用力推开，雨晴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最后甚至是在我耳边大喊：「姊姊、姊姊！」 眼看周公又要离我远去，我既失落又无可奈何：「怎么啦？」 雨晴手上抱着约莫一百公分高的泰迪熊，棕色的毛发上还戴上了应景的红色圣诞帽。 她的脸上尽是喜悦：「姐姐真的有圣诞老公公耶！去年圣诞节跟他许愿说今年想要泰迪熊，早上起来就有耶！」 我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动，差点又把手机摔在地上，吞吞吐吐地问：「雨晴怎么跟圣诞老公公许愿的啊？」 雨晴头微微一偏，认真思考了一下后答道：「我跟妈妈讲的啊！因为她说她会帮我转告圣诞老公公。」 没多久她又灿烂一笑，「姐姐要不要试试看啊？我这次要许愿说有白马王子的出现。」 一愣，我看着雨晴天真无邪的脸庞上多了一丝少女情竇初开的甜蜜：这孩子恋爱了？是班上的小帅哥？还是社团的学长？总不能被蓝哲玄煞到了吧？ 只要不是喜欢倪宇辰，谁都好。 「小羽，雪安打电话找你！」忽然，妈妈的呼喊声把我拉回现实中，急忙掀开棉被，披了件外套就走到冷颼颼的客厅接电话。 「妈，我要新的乐谱当圣诞节礼物。」从妈妈手中接过电话，我顺势讲了个简单的慾望，毕竟圣诞老公公……不，其实是圣诞老婆婆，根本就是妈妈扮的。 应该是妈妈为了保护单纯女孩的心灵，才故意假扮的吧。 妈妈呆愣地看着我接过话筒，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边笑边点头，随即走到阳台晒衣服去了。 「喂？」 「喂？小羽，我的北鼻今天跟我分手了啦！」电话另一端传来雪安带着鼻音的声音。 * 一段感情从相遇，到產生曖昧，接着开始交往，最后决定一辈子相伴，身分证上的配偶一栏不再是空白──这要耗费多久的时间？ 两年？五年？还是十年？ 姑且先撇开这漫长的时间数字，爱从萌芽到结果，其中必定经过许许多多的风吹雨淋、路人甲乙丙的胡乱衝撞。这棵名为爱情的树，要不是坚强地挺过一切，就是面临枯萎或死亡。 爱情之树的倒下，造就了数不清的失恋患者，每一个人面对的态度都截然不同，若一一说明，肯定能累积成如字典般厚的失恋大全。 症状一：打电话给好姊妹，哭得死去活来，约出去碰面眼睛还红肿不已。 「嗨。」雪安神态自若地坐在星巴巴的椅子上，悠间地翻阅最新一期的流行杂志。 症状二：听见别人关心她，顿时潸然泪下，就像隻惹人怜爱的小猫。 「你还好吗？」我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想也知道刚失恋的人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这句话被列为禁忌。 但我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我才敢问。 「还可以啦，依然可以好好的生存下去。」雪安耸耸肩，脸上大大写着「姊才不在乎」四个大字。 症状三：看见别的情侣卿卿我我的样子，会神游到过去的美好回忆中，或是故作不在意地骂他们乱放闪光。 「小羽。」雪安视线落在我们斜前方的一对情侣身上，眉头轻蹙，「你不觉得那女生长得挺正的吗？像那个谁啊……就是那个代言索尼新手机的女艺人。」 女生刚刚结束激情热吻，脸颊泛红喘着气的模样让人尷尬地撇开视线，我严肃地看向雪安：「你可以去当个拉子然后把她追走，效仿小说里面的阿不思，我不会介意的。」 症状四：明明是自己约别人出来的，却因为心情不好提早离开。 「雪安，你干嘛挑这家店啊？有钱也不是这样乱花的吧？」我瞪着桌上季节限定的咖啡，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既然约在连锁咖啡店，还要特地跑到坐捷运要将近一小时车程的偏远地区。 我记得学校附近就有一家，从我家到雪安家的路上也有一家，再加上捷运站出来又有一家，难道这三家设在精华地段的店，会比设在偏远地区的还要好？ 「还有，干嘛点特大杯的？」我纳闷地嚥下太妃糖榛果拿铁，微苦的味道让我不禁皱了下眉头。 「因为店员是帅哥。」雪安两眼发光，我看见满满的爱心围绕在她身旁，「点特大杯是因为可以看久一点，最近眼睛有点疲劳，正好养眼一下。」 我想《失恋大全》都被我翻烂了，可能上百种的症状中雪安连一项都不会出现。 眼睛红肿？她的表情一如往常的自然。 潸然泪下？她一脸的不在意，眼泪才跟她勾不着边际呢。 失神？忌妒情侣？她只注意着女生有多像哪个女艺人，甚至有双性向的情形產生。 提早离开？她为了看帅哥养眼，点了特大杯就是想坐久一点啊！ 「纪雪安。」我撑着头，无奈地望进雪安眼中，「你，失恋了？」 「失恋了啊。」雪安认真地点点头，下一秒立刻害臊地低头搅拌拿铁，眼神不时飘向我后方。 休想在我身上找到任何有关失恋的语词。by安 Chapter6. 圣诞夜之吻(6) 焦糖色的榛果拿铁因快速搅拌呈现漩涡状，乳白色的奶泡被打散在拿铁中，宛如雪安现在的心情──紊乱不已。 她心情紊乱，我相信绝对不是因为失恋而烦闷，九成九的原因是方才经过我身后的服务生。 即使只看见他拿着拖把要去清理客人打翻的饮料，连正面也没看到的背影，就让雪安满脸通红。 讲难听一点，就是她因为一名清洁工而犯花痴。 我的视线瞥向那名穿着店内制服的高挑男子，发型感觉上经过特别整理，散发着韩国男星的气息，右耳耳骨上银色耳环闪闪发亮，彷彿画龙点睛般，让他更显得帅气、引人注目。 可惜在我眼中，韩国男艺人要不是单眼皮魅力无敌，就是抿嘴笑起来会令人脸红心跳，当我好不容易搞懂谁是谁时，可能另一批偶像团体又崛起了。 ──然而他们却都是雪安喜欢的类型，因此她的每一任男朋友我都傻傻分不清。 服务生终于清理完满地的脏污，一转过头来，不少女性顾客的惊呼声四起，伴随着痴笑声，充斥着整间咖啡厅。 服务生掛着一抹浅浅的笑容走进柜台，鼻樑上的黑框眼镜和他精緻的五官有些不搭，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长得很帅气，正确来说，是精緻。 我眉头深锁，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笔直地朝对方走去。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服务生依旧掛着那抹微笑，很有礼貌地问道。 我完全没有看墙上的menu，也没有任何想加点的东西，而是紧盯着对方，淡淡地回道：「嵐的特调一杯，牛奶多一点。」 对方愣了一下，无奈地摘下黑框眼睛，笑了笑：「你好啊，好像没有一件事情可以逃过你的眼睛，太厉害了啊。」 空气凝结。 我语塞，这是别人第一次对我的眼睛说出漠然和冰冷以外的评论。 「你跟我们不同年纪吧。」纳闷很久了，因为嵐的言行举止比我们都还要成熟许多。 虽然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些搭不上边。 「我是重考生。」嵐轻笑，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我后方。 我回过头，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心脏病发。 当一个圣诞老公公出现在你身后不到一公尺的地方，你会有什么反应？ 不是身材圆胖，容貌和蔼可亲，还会伸出手给你拐杖糖或宣传单的那种圣诞老人；而是身材高挑，白色鬍子遮住半张脸，红色帽子还很不坚强地倒在额头上，一开口就会吃到假发的圣诞「怪」人。 「梅理哭伊丝么斯！」圣诞怪人口齿不清地喊道，但我只注意到那坨白色鬍子噁心地蠕动着。 虽然他手上的抹茶拿铁很吸引我注意。 深呼吸，吐气。 我大概重复了三次左右，接着故作字正腔圆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蓝哲玄，精神科帮你掛好号了，怎么不赶快去看诊呢？」 他用力扯下红色圣诞帽，把白色鬍子丢给收银台前的嵐，然后四周的视线似乎比方才关注嵐时更多了，眼前正好有一名年轻女子因为看呆了没注意前方，狠狠地撞上玻璃门。 为了几秒鐘的眼福，牺牲了面子和玻璃，这样值得吗？ 「我大概疯了吧哈哈。」蓝哲玄无奈地笑道：「竟然大老远跑来这里弹吉他。」 「啊？」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背上的吉他，雪安、蓝哲玄、嵐，三个人之间雪安和嵐是不熟的，她和白痴玄又是死对头，为什么他们会同时出现？ lastchristmasigaveyoumyheart 去年的圣诞节，我把心给了你 buttheverynextdayyougaveitaway 但隔天你就将它丢弃 「羽儿，我喜欢你。」柠檬草的香味从耳垂旁扩散开来，腿一软，我整个人瘫在对方温暖的怀中。 「不要讲话喔，你听我说就好。」 我不知所措地将脸别向其他地方，原本打算逃开的，却被他用强壮的手臂给抱住，我略微点头，尷尬地看着地板。 「我喜欢你。」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吐着，再次重复让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袋乱哄哄的无法运作。 「记得小时候你在我脸颊上亲一下吗？」笨蛋，怎么可能不记得。 「好几次，我看见你和其他男生玩得很开心都很生气，所以才努力让自己成为男生中带头的，这样我就能叫他们不要接近你。」 倪宇辰，我记得他有一阵子因为太受女生欢迎，莫名地被男生排挤，重新编班后人气又莫名地直线上升，全年级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当你跟我说阿杰学长跟你告白的时候，好想叫你拒绝他可是你笑得好开心，即使不是因为我而笑也无所谓。」 thisyeartosavemefromtears 今年，我在泪水中力图振作 i'llgiveittosomeonespecial 我会把心交给一个特别的人 「没想到后来阿杰学长的事情、吉他比赛落败，你一天比一天还要低落，我却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尽我所能的压制下来，可是似乎做得不够好。」 倪宇辰轻捧我的脸颊，目光真诚地看着我：「但是你最近越来越开朗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只知道自己想守护住这一丝笑容，如果可以，我想要让这一点点的喜悦每天加倍。」 他温柔一笑：「我不想当你的青梅竹马，可以当你的男朋友吗？」 我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一张纸条上，伸手夺过后，我把它用力撕毁。 下意识地，我赏了倪宇辰一个巴掌。 响亮到好像全世界都盯着我看。 thischristmas,ifellinlove.by羽 Chapter7. 遗失的吉他弦(1) 热热麻麻的触感爬上指尖，一抹红色掌印浮现在倪宇辰的脸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好事，让女朋友那么生气。 小叮噹是不是像贞子一样，从电视机里面爬出来了？他还擅自按下了时间停止键，让所有人都定格在此刻。 雪安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原本要偷摸嵐的小手呈现一个奇怪的状态；嵐的眉毛有如打过死结般，紧皱着一动也不动；其他顾客嘴巴久久未闔，手中的马克杯摇摇欲坠。 蓝哲玄正常到有些令人畏惧，他耳闻巴掌声没有停下弹奏的动作，而是神态自若地完成演唱。 倪宇辰的瞳孔瞬间放大，下秒他垂下眼帘，揉了揉脸庞，苦笑内充斥着受伤和无奈。 「哈哈……看来是我自作多情的啊。」倪宇辰抿嘴摇摇头，一字一句像针一样刺进心里。 笨蛋，不是这样的。 不知怎么搞的，明明心中准备好要解释与反驳的话已满溢出来，我却无法发出声音，无助地呆愣在那边。 我紧咬着下唇，感觉乾涩的嘴唇被我咬到破裂，鲜血的味道让我意识到这是现实无误，绝对不是在梦中。 沉默。 整间咖啡厅连细微的衣服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雪安和嵐担忧地盯着我看，蓝哲玄仍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默默收起吉他，所有人屏气凝神，把我们当成八点档一样关注着──没人知道，这场戏一旦开始了，直到结束前都不会进广告休息一下。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讲过吧。」倪宇辰卸下受伤的神情，浅浅一笑，大手揉乱我的头发。 前后不到几分鐘，倪宇辰别过脸，在其他人眼中可能是位坚强的男生，被女生拒绝、甚至当眾被赏了一巴掌，还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 然而在我眼中，他的心现在是一碰即碎，裂痕布满了胸口，只要轻碰一下，就会看见碎片满地。 倪宇辰转身走出咖啡厅，背影寂寞到让我好想衝上前紧紧拥住他。 可恨的是，脚彷彿施了法似的，变得千斤重，连前进一小步也无法。 时间，又开始运转。 门闔上后的铃鐺声不再清脆，眾人窃窃私语，友人也急着衝到我面前来，劈哩趴啦问个不停。 「小羽小羽小羽，你是疯了不成？」一定是疯了。 「柯婕羽，我百分之两百确定你会答应他的耶！」可是我百分之两百确定他不会跟我告白。 「小羽美眉我是否该改口叫你『巴掌姊』？」那我就要叫你淡定哥了。 喉咙一哽，不知所措和后悔掺杂在一起，思绪像是乱成一团的毛线，想哭却不能哭让我难受的不得了。 雪女嘛，应该是面无表情的啊！ 眼泪、悲伤、懊恼……一切都得吞回肚子里，即使内心有多想大声吶喊，仍旧只能换上坚强的面具，佯装的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什么时候开始，偽装一词对我而言这么困难了？ 我下意识地瞥向从头到尾都淡定到极致的蓝哲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双眼透出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莫名的，鼻子一酸，我逃跑了。 实在是懦弱到不行。 * 撑着厚重的眼皮，我刻意提早出门，只为了错开和倪宇辰搭上同一班公车的机会。 但是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 「羽儿，早安啊！」 我瞪着公车门缓缓开啟，一票学生群中夹杂着熟悉的身影，然后又看着车门缓缓闔上，公车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进。 从看见那抹身影后，心中只有一词：「跳车」。但我来不及从满满的人潮中挤到车门前，只能在公车末端欲哭无泪。 「嗨。」我迅速地瞥了眼，随即转过头望向窗外。 「你怎么那么早出门？」倪宇辰顺势将手臂放上我的肩膀，弄得我肩颈发痒。 「管我。」我没好气地回道，很讶异他还能那么自然的和我进行对话。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柯雨晴一定被你丢在家里了。」 「我出门的时候她才刚起床。」我耸耸肩，不以为意。 相处时间越久，越觉得倪宇辰是个坚强的骑士，当公主和王子各分东西，骑士依旧默默地陪在公主身旁──不论公主个性大改、形象大变。 只要驀然回首，永远都能看见骑士在身后扬起的温暖笑容。 可是骑士终究会想要往前迈进，想要从公主的身后走到公主的身旁，牵起她的手……而我，却一手推开了他。 * 「你太强大了。」雪安用原子笔戳着我的背，很幼稚地在上头跳起了「原子笔舞」，但愿她有记得把笔芯按回去。 不然我的衣服一定是充满了原子笔墨水，每个角落都被点点给佔据，那景象一定很壮观。 「什么？」我整理着成堆的考卷，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家都在讨论那天唱压轴的是谁。」雪安越玩越起劲，力道时而轻、时而重，完全把我当成弹簧床，细细的原子笔兴奋地在上面跳上跳下。 「喔。」我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在戳了，这样无法专心整理考卷。 消息八成是八卦社的小狗仔们传出去的，那些长大以后立志当偷拍偶像、爆料明星緋闻的学生们，自从通过了建社申请，阳林高中任何大小事都能成为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话题。 像是最近很久没再骚扰我的学生会长──郭雅柔，高一刚入学就突然爆红，虽然是以「苹果麵包学妹」的奇怪称号走红，但最后仍被她的有钱有势给压制下来。 可是她不知道，大家私底下改叫她「苹果麵包会长」。 毕竟她太爆笑了，因为差点迟到用飞奔的方式跑到教室，刚买的「苹果麵包」很顽皮地跑出提袋，掉在教官面前。 教官板着脸，将苹果麵包塞回郭雅柔手中，这画面被八卦社捕捉下来，隔天张贴在学校穿堂。 重点是那引人注目的标题：师生恋，教官送苹果麵包给高一女告白？ 似乎张贴的学生没多久就被记过，教官也申请离职。 * 「婕羽，我下礼拜会带星野樱到社团，再麻烦你照顾她了。」claire在社团练习时严肃地向我说明，然后抄了一串手机号码，告诉我这是她自己的联络方式。 顺便送上一张星野樱的专辑当作封口费，说什么绝对不能让她的电话号码洩漏出去。 一天之内，我的心脏受了三次撞击。 第一次，倪宇辰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公车上；第二次接着我莫名的被选为阳林史上最动听的歌声；然后第三次收到星野樱要到吉他社的震惊消息。 好混乱，怎么圣诞节过后，冒出一堆有的没的在扰乱我。 意料之外，包括你的告白。by羽 Chapter7. 遗失的吉他弦(2) 现在是国历一月一日傍晚五点左右，我睡了一个早上又出去晃了一个下午，见天色暗了才拖着缓慢的步伐回家。 这天我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奢望自己能够尽早从圣诞节后的惊吓中回神，却没有任何进展，思绪仍像一团毛线球一样，缠在一起。 越急着解开，只会越弄越糟而已。 一年过去，当出生的年份离自己越来越遥远，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老──生日倒数一週。 的确是还有一週没错，那我桌上这牛皮纸袋包的又是什么？ 我纳闷地拿起书桌上的「神秘包裹」，可是外观上除了黯淡的棕色包装纸外，没有任何标示送件人的字样，连一点小小的提示图案也没有。 「小晴，你知道这是谁放在我桌上的吗？」一屁股坐在雨晴房间的粉色单人沙发上，我突如其来的呼喊声吓醒了雨晴。 她坐在书桌前，四周摆满了令人眼花撩乱的食谱，「什么？我不知道耶！姐姐你可以去问问妈妈。」 语毕，雨晴眼睛一闭，又睡死在成山成堆的食谱中。 「妈！」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走到客厅，接着又绕到厨房，却没有看见妈妈的身影。 「小羽，怎么了吗？」正当我准备打开主卧室的房门时，妈妈迅速打开房门，吓了我一大跳。 「啊嗯……就是这个包裹是给我的吗？」我连忙将身后的包裹拿出来。 见妈妈点头后，我很没有气质地用力扯开包装纸，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全新的乐谱，书皮挺坚固的，内容分量也很多，还附有红线书籤。 「妈，我要一本新的乐谱。」圣诞节当天，我记得我这么告诉母亲大人。 妈妈看着我浅浅一笑，流露着浓浓的母爱，一瞬间我好像回到小时候撒娇的阶段，竟然怀念起妈妈的怀抱。 走上前，我紧紧拥住妈妈，一股鼻酸涌上心头，烦恼什么的都被拋到九霄云外。 这个家，还是有温暖的。 * 一週后。 「啊？」我停下弹奏的动作，嘴巴和眼睛张到最大。 「蚊子要飞进去了。」蓝哲玄路过我身旁，很粗鲁地弹了下我的下巴，惹来我的怒瞪。 claire双手环胸，不耐烦地嗤鼻，「老娘到这边当社团老师可不是要看你们幼稚的举动好吗？」 「要不然呢？」我和蓝哲玄停下扭打的动作，回过头问道。 claire停顿了下，眼球转了一圈，接着拍拍身旁的星野樱，「我希望星野樱可以从你们身上回想起当初学音乐的热忱，你们虽然挺屁孩的，可是却充满梦想；同时，也可以让你们从星野樱这边学一些更高深的技巧，所以特地向公司请了长假，来这边当社团老师。」 我瞇起眼睛，对于方才的停顿有些怀疑，但claire只是别过头，假装没看见我的视线。 「那就让星野樱当社团老师啊！你来干嘛啊？」蓝哲玄不解地在一旁嘀咕道，隔没几秒就听见刺耳的尖叫声。 低头一看，claire抢眼的酒红色高跟鞋正在蓝哲玄的脚上扭动着。 「屁孩，跟你说过几百遍不要在社团换穿夹脚拖，也不要顶我嘴，你是哪隻耳朵没听见啊？」claire柳眉一皱，恼怒地骂道。 我转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星野樱，她盘起了长发，发色从显眼的奶茶金染成了枫叶棕，脸上也少了浓妆艳抹，穿着黑色的针织毛衣配上白色紧身裤，全身上下唯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只有她的五官了吧！ 星野樱给大家的形象就是迷人、性感，最多再加个「高傲」，但她现在完全是判若两人，顿时成为气质满分的网拍模特儿。 「为什么升上高中还会被叫屁孩啊！」蓝哲玄不满地噘起嘴巴，脸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老子不爽」。 「屁孩就是屁孩。」claire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镜，很有霸气地呛道。 国小、国中被叫小屁孩，为什么升上了高中没有改变啊？ 好吧，顶多少了「小」这个字。 「哈囉，小樱这几个月请多多指教了。」盈恩姊蹦蹦跳跳地从一群社员中来到这边，笑咪咪地给星野樱一个拥抱──就像当初我入社时那样。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温暖的拥抱，跨越了雪女谣言的隔阂，如同温煦的阳光洒落雪地，冰冷的白雪在阳光的沐浴下融化，让我再次鼓起勇气弹吉他。 副社长就是不一样，不会像社长一样耍白痴，而是亲切地跟新朋友打招呼。 「盈恩姊，她是日本人。」蓝哲玄冷不防冒出这句话，气氛倏地降到最冰点。 星野樱是日本人。所以你跟她讲中文她听不懂。 盈恩姊一楞，瞳孔瞬间放大，红晕爬上脸颊，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爸妈是台湾人。」一句简短的中文打破了寂静，不是由我们这群「屁孩」所说，也不是claire，而是蓝哲玄口中的「日本人」讲的。 星野樱不悦地轻皱了下眉头，有些无奈于蓝哲玄的无知。 「她只是在日本长大。」claire翻了个白眼，「星野樱国中的时候就搬回台湾了，但仍以日文名字发片，也只唱日文歌而已。」 「这也难怪会有人觉得她是日本人，不够了解人家就别乱讲话。」我摇摇头，看着蓝哲玄铁青的脸叹了一口气。 「好啊好啊！你们都联手欺负我。」蓝哲玄仗着身高优势，以为自己是君王似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抱怨道。 我坚信，这位君王当不到几天就会驾崩。由我们这群大臣们联手叛乱。 「因为你白目。」我们同时看向蓝哲玄，异口同声地喊道。 蓝哲玄的脸一绿，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没入一群社员中。 望着那些老实努力的社员们，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君王」是一位偷懒却技艺高超的天才，会作何感想呢？ 不过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赋予他帅气的外表、聪颖的脑袋瓜、发达的四肢，以及迷人的嗓音，还好又「不小心」加入了幼稚鬼和愚蠢的成分，正好达到人人皆不完美的特质。 我眉头微皱，兴致盎然地看着蓝哲玄尽责有耐心地教着学妹，对方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晕──吉他王子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啊。 蓝哲玄除了有着如王子般俊俏的长相，还拥有令单纯少女心花朵朵开的绅士性格。 虽然我似乎感受不深，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我家妹妹迟早有一天会喜欢上他。 没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是我最重要的损友，同时又是我最想守护的人。by玄 Chapter7. 遗失的吉他弦(3) 「一杯抹茶奶绿，中杯热的。」我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的手指头，像在观察什么奇特生物一样，每小块皮肤都不放过。 老师说，跟别人讲话时要看着别人眼睛。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 修长的手指上布满凹凸不平的厚茧，加上对方的手鍊掛有金色的吉他缀饰，我百分之两百敢篤定──我和他一定有相同的兴趣。 「小心烫。」白皙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抹茶奶绿交到我手中。 「谢谢。」我没有特意去注视对方的眼睛，但基本的请、谢谢、对不起我还是会说的。 当然，我绝对不会忘记要带着那令人畏惧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看见了，看见对方惊恐的表情。 店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脣形却标准到不行的讲了一个英文单字，顿时四周彷彿冒出了好几头乳牛，我听见了来自异界的外文老师…… 他一边指着身后的这些牛儿，一边字正腔圆地喊着：「cow。」 「怎么是你？」店员不悦地环着胸，一副想赶我走的样子，斜眼瞪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唱片行老闆终于把你给fire掉了。」 看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的心虚，我内心正欢呼着：终于可以回到常常跑唱片行的日子了。 要不然想到去逛个专辑也能遇见他，会毁了我听音乐的兴致。 他发现自己斗不过我，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嘴巴碎碎念道：「真后悔我怎么没有『不小心』将饮料洒在你身上。」 「那你等着被我检举员工态度不佳。」我耸耸肩，表示不在乎。 「或许要故意将抹茶和咖啡、巧克力、奶茶混在一起的才对。」他伸长手臂想要夺走我手中的抹茶奶绿，却扑了空。 「我一定会原封不动地倒在你头上。」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无奈学长竟比一位学妹还幼稚，甚至斗嘴功力输给学妹。 「那不然……。」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惊醒了在场因早起而昏昏欲睡的顾客，所有人惊恐地看向柜台。 周公，也被吓跑了。 「程品丞！你以为店长是你阿姨你就可以乱来吗？一大清早的搞什么东西啊？」一位中年妇女穿着便利商店的制服，高分贝的吼叫声划破早晨的寧静。 我感觉，某人的手臂也被妇人尖锐的指甲划破了。 「嘶……妈，很痛耶！」程品丞表情扭曲，左手手臂红成一片。 「嘘！」原为提醒或警告别人安静下来的嘘声，从妇人口中发出却有些说不上来的俏皮感。 对，俏皮感。 「安静一点啦！那边还有客人等你结帐。」妇人用极为凶煞的眼光瞪视着儿子，完全没有发现她惊人的高分贝在整间超商内回盪着。 嘘……。安静一点。 我放轻脚步，紧紧跟在一名貌似一百九十公分高的男子和身材魁武的小胖弟中间，但愿他们俩个可以替我挡住妇人的视线。 「欸欸那个妹妹，谁来帮我叫一下那个妹妹。」后脚才刚踏出自动门，后方马上传来呼喊声。 「阿姨，你是说长头发、穿着黑色外套的姊姊吗？」不知哪来的小孩，非常鸡婆，不，是非常热心地替妇人拉住我。 眼睁睁地看着拥有巨人身高的肌肉男子从我右手边左转，紧接着后方的小胖弟也不耐烦地从我左后方绕过，顿时前后少了遮蔽物，我愣愣地站在自动门正中央。 听着自动门跳针似的叮咚声，我看着一位绑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走到我面前，以小孩惊人的蛮力扯着我的外套下襬，「姊姊、姊姊，里面的『阿嬤』在叫你。」 「欸欸小孩不对吧，刚刚不是叫我阿姨的吗？」我可以想像的到阿杰学长和程品丞的妈妈现在有多无奈与火冒三丈，想必是暴怒到将客人的发票捏成纸球。 「妹妹，姊姊还有事情要忙哦。」我勉强撑起一抹平易近人的笑容，轻轻扯掉小女孩的小手。 小女孩抬起头，突然，我怀疑这是不是拍马拉松的电影场景，衝破终点线的慢动作怎么移到现实世界中来了？ 天真无邪的笑脸渐渐垮掉，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我，眼眸蒙上一层又一层的害怕、恐惧，直到泪水布满眼眶，她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 嘴巴噘起。 下巴颤抖。 身体抽动。 然后，嚎啕大哭。 「哇──哇──，马麻！」小女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跑回超商内的座位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抱着心肝宝贝安抚着。 视线瞬间从阿杰妈妈身上转移到我这平凡无辜的高中女学生上，我也好想大声骂道：「cow！」 「唉唉，你就是长得太像巫女了。」倪宇辰盯着我的脸老半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关係没关係，人嘛……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啊！」纪雪安忍住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所以说啊！我能懂那个妹妹哭的理由。」蓝哲玄同情地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不语，只是默默地拿出下一节上课要用的课本。 馀光可以感受的到他们三人努力憋住笑而颤抖着，我倏地抬起头来朝他们的头各敲一下。 「碰、碰、碰！」 嘘。安静一点。 「乳牛的腰，你们少亏一句会死喔？」我不满地抿着嘴巴，尽可能地忽略掉那些阿辰和白痴玄的粉丝，他们心疼的眼光。 「欸小羽美眉你这样讲就不对了哦！」蓝哲玄一脸严肃地看向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乳牛的腰翻译为cow’s腰，这样就不符合你要骂的脏话了啊！所以这样根本不对，如果说腰也要翻成英文的话，这样子取音译也很奇怪，应该要……」 「stop！」我低吼，阻止要继续发表看法的蓝哲玄。 「你好吵。」雪安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读她的偶像杂志。 「你比羽儿更可悲。」倪宇辰默哀了三秒左右，掏出手机开始转起珠来。 「阿玄学长！」忽然，一道甜美细小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我回过头，差点又把不知第几隻乳牛放出来了，「小晴找你？」 「小晴妹妹，哈囉！」蓝哲玄拋下一个「我快追到」的表情，开开心心地跑出教室。 几十双忌妒的目光从教室内、走廊上、楼上的女孩们发出，感觉小晴快被目光给灼伤了。 iloveyou.secretly.by羽的真命天子 Chapter7. 遗失的吉他弦(4) 转、转、转……鏗啷。 拾起。 转、转、转……鏗啷。 拾起，我的左手压制着不安分的右手，避免蓝笔再次旋转掉落。 转、转、转…… 「ohmygod！」当蓝笔笔尖直直掉落地面，不再发出清脆的鏗啷声，只听见内心满溢出来的尖叫声。 台上的数学老师推了推鼻樑上的金属框眼镜，锐利的眼神朝我一瞪，不到一秒鐘的时间，立刻畏惧似地转过身，拿起粉笔开始一大串的公式讲解。 带着超完美深蓝色隐眼的我，看的一清二楚，我指的并非占满整个黑板的潦草字跡，而是──老师拿着教科书颤抖不已的手。 「风纪股长，登记雪女。」同时是学生会长又是班长的郭雅柔，连头也没回，银铃般的嗓音在密闭的教室内回盪。 认真地振笔疾书声在此刻消失，几个郭雅柔的跟班掩着嘴咯咯笑，几个需要看眼科的会长爱慕者幸灾乐祸地看向我，剩下的全是一群胆怯于郭雅柔的人，完全不吭一声。 抬起头，我冷冷的扫过那一群人，他们嘴角抽蓄了一下，很有默契地将视线移开。 「亲爱的风纪股长，把刚刚在笑的人通通记起来。」蓝哲玄顿了一下，刻意提高音量，「啊！苹果麵包会长也记起来。」 班上又是一阵寂静。 「欸！你干嘛？」、「机车耶！」、「跩什么啦！」抱怨声此起彼落，有的人甚至激动到拍桌、站到椅子上。 越过混乱的人群，我看见坐在教室中央的郭雅柔脸色铁青的握拳，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所以现在的心情只能用「爽」一字形容。 长得一副乳臭未乾样的风纪股长，抓着三分平头，在郭雅柔与蓝哲玄之间看过来看过去，不知如何是好。 「蓝哲玄你给我站起来！」数学老师将厚重的课本往讲桌上一丢，巨大声响吓醒了和周公约会中的同学。 我好像看见红色岩浆不停地从老师头顶喷发出来，秃了一块的地中海瞬间因血液爆衝而胀红。 剩下的十分鐘，就在老师霹靂般的怒吼声下度过。 而刚刚嘴巴贝戈戈的蓝哲玄，嘻皮笑脸地插着口袋，不以为意。 * 「蓝哲玄你今天快让老娘笑死了。」雪安难得对他发表白目、智障、没大脑、过动等以外的评论，虽然不是很文雅，但也算是对白痴玄的讚美了。 「阿玄，我看见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倪宇辰拿起篮球，丢向蓝哲玄。 蓝哲玄轻而易举地接住球，和倪宇辰进行洗球的动作，「多谢夸奖。」 很明显的，语气不屑于他们两个人。 「欸！我认真的啦。」倪宇辰无奈地用左手搔搔头，右手依旧轻松地运球中。 忽然，蓝哲玄一个转身从倪宇辰身旁抄球，迅速地奔向篮框下，蹲下，然后──射篮。 「唰！」的一声，速度快到目光完全追不上，犹如一阵旋风从身旁吹过。 「我也是认真的啊！」蓝哲玄耸耸肩，朝呆愣在原地的倪宇辰坏坏一笑，随即跑向他身旁，用力拍了下阿辰的肩膀。 「在你身边偷偷的疼你，在你背后偷偷的想你，我只能够偷偷的爱你，偷偷的、默默的、浓浓的爱着你……」倪宇辰还没反应过来，轻快的旋律从篮框下传出。 又是一阵旋风从身旁吹过，蓝哲玄从铁栏杆上拿下外套，掏出手机，「喂？」 「不觉得蓝哲玄最近电话特别多吗？」雪安戳了戳我的腰际，曖昧似的看向蓝哲玄。 「天知道。」我双手一摊，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十通电话有九通都是小晴打的。 「我觉得他交女朋友了。」倪宇辰怀中抱着篮球，习惯性地将手臂搭在我肩上，冰凉的运动饮料在他的狂灌之下，没多久只剩一半。 「铃声透露出他恋爱中的气息。」雪安补上一句。 「他八成爱着谁，只是还没到手之类的。」倪宇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精准的猜测，让我心头莫名一抽。 很莫名的、没有原因的烦躁感油然而生。 我轻轻推开倪宇辰的手臂，紧握的拳头朝他的腹部一揍，「逊咖，竟然输给蓝哲玄。」 朝倪宇辰失望地皱了下眉头，我从篮球架旁抓起书包，头也不回的离开球场。 天空很蓝，蓝的不像话。 我心里的天空也很不像话，灰濛濛一片，平静的令我不知所措。 直到今天为止，我觉得人生乏味生活无趣，却不晓得这个平凡无比的生活会在我转身离开后崩裂。 比面对阿杰学长变成植物人，更深沉、更无情的刀子开始在我癒合的伤口上胡乱砍着……。 引人遐想的呻吟声从我的房间传来，我停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停止。 也许，是听错了吧！ 我安慰自己，伸手扭开门把，又是一阵低喊声，比方才更尖锐、更清楚。 门被打开的那一霎那，我觉得天空开始下雨，心上的某根弦已断裂。 祈求上帝，给予我一个平凡快乐的人生。by羽 Chapter7. 遗失的吉他弦(5) 床上的女人顶着凌乱的头发，白皙的脸庞上带有淡淡的緋红，紧张地缩进被窝内，一动也不动。 我瞥了眼满地的内衣裤与衣服，瞪着坐在女人身上的陌生男子，感觉……有点奇怪。 那姣好的身材与微凸的前胸，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位大男人该有的雄性特徵，毕竟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那女人的性向。 「打扰了。」陌生「男」子从地上迅速收拾衣物，正准备离开房间时被我挡了下来。 「骗人的吧。」声音些微的乾涩，拦住对方的手臂颤抖着。 「婕羽，看着我的眼睛。」 我抬起头，冰冷的双眼迎上毫无一丝波澜的瞳孔，卸下平时的妆容，他的眼睛却比过去更加魅惑。 「他」穿上羽绒外套，纤细的美腿停在我面前，「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吗？」 他倾身向前，嘴巴靠近我的耳朵，嗓音轻柔：「不喜欢我，请滚。」 他，不也许是「她」。 claire，我努力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场误解，但独特的声线与亚麻色的长发已将事实摆在眼前，犀利的女声犹如在心里打了道响雷。 没有震耳欲聋，却令人不寒而慄。 我缓步走向床边，一把拉起蜷缩在被窝内的女人，轻声问道，「妈，晚餐准备好了吗？」 问了句与现况大相逕庭的平凡问题，少了平时的温馨感，多了分不该在母女之间出现的隔阂。 阵阵酒气随着被窝掀开而扑鼻，我皱了下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妈妈嘴唇紧闭着，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似的，明明躯壳在我眼前，灵魂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 「妈，再不起来的话，小晴和爸就要回来了哦！」 蹲下身子，我拾起地上的衣物替妈妈穿上，接着又从书桌抽屉内拿出梳子，细心梳理着妈妈微捲的长发。 整个房间只听得见时鐘滴答滴答地走着，多希望时间可以凝结在此时此刻，不然往回倒转到事情没发生前也行。 如果，我没有推开这扇门；如果，我没有转身离开球场；如果，我没有遇见claire……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背叛爱你的人，我多希望周遭的人都别像我之前一样，犯下这种无法弥补的错误。 当伤害造成了，再久的时间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直到一滴泪落在我的手上，我才回过神来，看着妈妈泛红的眼眶，内心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愤怒。 我到底在生气什么？ 因为发现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两个人是同性恋吗？还是因为最敬爱的母亲不把爸爸放在眼里？ 虽然我与老爸的相处气氛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好，但我知道他是爱着个家、爱着小晴、爱着妈妈的，他为了她们常常加班、为了她们让黑眼圈越来越明显，有时候早上起来还会看见他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即使和老爸感情不好，不可否认的是自己有多欣赏老爸的专情。 妈妈无声地掉着泪，泪水沾湿了脸庞、沾湿了我的手，也沾湿了棉被，嘴唇紧抿着，身体因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 「我煮麵好吗？橱柜里还有剩馀的泡麵吧？」我不想责备妈妈，因为我懂她的无助与懊悔。 忆起那年自己伤害了阿杰学长，想起了阿辰在咖啡厅的受伤神情……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自己不出现在大家生命中就好，那么伤害也不会造成。 张开双臂，我轻轻拥住妈妈，有规律地轻拍她的背，「妈，振作一点。」 就像当年你在替我疗心理伤一样，别再盯着后方的影子不放了，眼前灰濛濛的云雾正等着我们拨开它。 「你告诉我，云雾后是一片光明，所以妈，别哭了。」我坚定的眼神望着母亲，希望能换我带给她力量。 虽然在那一瞬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的错误不会就此平息，只会越演越烈。 好不容易脱离浑浑噩噩的度日方式，接下来生活又要脱轨。 但继续堕落下去，只会变得更糟罢了。 庆幸的是，这个晚上还算平静。 * 「真搞不懂那个学长在搞什么东西，明明就不是我们的错还硬要怪在我们身上，如果旁边没有其他人在，我早就跟他打起来了啦！」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一拳打在墙壁上。 重大的碰击声吓了我一大跳，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倪宇辰你干嘛？」 倪宇辰双手抱胸，锐利的眼神紧紧抓着我不放，「柯婕羽。」 「嗯？」我调整了下围巾，疑惑地回道。 「我刚刚说什么？」 一楞，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阿辰星期五晚上约我今天出来散心，一大清早就被拖来冷清的淡水老街，然后我们一直走、一直走……彷彿没有终点，盲目地一直走。 从出门到现在就是脚不停歇、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接着是倪宇辰不停开闔的嘴巴，周遭的一字一句全被我挡在耳外──完全不记得他今天讲过什么。 阿辰又叹口气，担忧的神情令我浑身不自在：「你今天不断的恍神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闻言，我毫不迟疑地摇摇头，牵起嘴角表示我很好──即便现在糟到一个极点。 温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掌温从头顶传至脚下，整个人顿时温暖起来，甚至热到耳朵发烫。 「有事情一定要找我说哦！说出来比较轻松。」阿辰温柔一笑，宠溺地揉乱我的头发。 「是是是，我一定会跟你讲的啦！」我浅笑，心中涌出的温暖与感动，让我发觉自己对于阿辰的温柔无能为力。 但，这却也是我深爱的地方。 「好！吃完淡水阿给和鱼丸汤之后，准备去骑脚踏车囉！」倪宇辰牵起我的手，踏着愉悦的步伐往大排长龙的店家走去。 我的天啊??回去脚一定痛个半死。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在后头哀怨的喊道，感觉两条腿如千金重。 他回过头来，朝我开心的笑着说：「拜託，寿星怎么可以放弃自己呢！」 我呆楞一下，一股暖流流过心头，差点从眼眶泛出，笑骂道：「臭阿辰，为什么是你提醒我啦！」 假如倪宇辰没有约我出来，今年的生日，或许会在孤独与烦乱中度过。 为什么发生这么多事之后，你还愿意对我好呢？ 老天爷一定会让犯错者尝到苦头—这是永恆不变的定律。by羽 Chapter7. 遗失的吉他弦(6) 「羽儿我就先送你到这里哦，我等等要去打工。」倪宇辰抱歉地垂下眼帘，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吃力地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语道：「抱歉，早上心不在焉的。」 我轻拍他的头，发自内心的浅浅一笑，「但是校草王子，今天我很开心。」 真的、真的很开心。带我来到离家有一段距离的淡水散散心，即使气温有多寒冷，在他大手的包覆下只有满心的温暖。 倪宇辰的眼神闪过一丝超越友谊的情感，他扬起嘴角，笑弯了眼睛：「开心就好。」 昏黄的路灯照映着繁华热闹的捷运商圈，这附近每逢周末夜晚，总像是从昏沉中恢復精神似的，气氛愈晚愈欢乐，简直就是座不夜城。 独自一个人从捷运站徒步回家，听着四周吵杂的谈笑声，听着机车来往的引擎声，平时听来讽刺的噪音竟让我感到一派轻松。 就这样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温暖的避风港。 * 「妈，我回来囉！」坐在玄关的椅子上，我闻到刚出炉的手工饼乾香，急着想衝进厨房大快朵颐。 在黑漆漆的走廊上，我四处摸索着灯源开关，不料却踩到一个毛茸茸、软绵绵的不明物体。 一、二……，三！ 「……妈呀!」不顾前方是否有障碍物，我拔腿就跑。 「哇啊啊啊！小羽千万不要撞过来。」妈妈端着一盘刚出炉的饼乾，差点被疯狂衝进来的我给撞到。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被刚刚的不明物体吓到魂飞魄散，直到听见哀号的「喵呜──」声，才恢復镇定。 原来，我踩到的是我们家的爱猫。 「呃哈哈，没事没事。」我不好意思地乾笑道。 晚上一定要好好的补偿雪球才行，希望牠没有被我踩伤。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忽然响起，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的人似乎有些急促，连按了好几下。 「啊！应该是他们来了。」妈妈一边快速却精准地在饼乾上涂上果酱，一边还能将地上的杂物塞到一旁的墙角。 为了让突然来访的客人看见「乾净整齐」的居住环境，乱丢的杂物就先随意塞至墙角──眼不见为净。 「啊？谁来了？」我疑惑地问道，依照妈妈的指令去开门，还提醒我绝对不能将走廊电灯打开。 就在我转开门把几秒鐘前，我听见门后传来整齐而有魄力的声音，「刮鬍泡攻击，一二三！」 一推开门我后悔了，好几坨白色的泡沫朝我袭来，还很有技巧地闪过眼睛周遭，甚至连鼻孔都留下空间让我呼吸。 我睁开方才反射性闭上的双眼，顿时明白受宠若惊是怎么一回事了。 「happybirthday！」雨晴、雪安、阿玄、盈恩姊、阿轩学长……连好久不见的宥筠和沉于閎都出现在队伍内，大家一字排开笑咪咪地看着我。 而中央拿着好几盒比萨的人，竟是说要去打工的倪宇辰。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不，也许在他们眼中，是瞪着他们。 「蓝、哲、玄。」我双手环胸，转向拿着刮鬍泡沫罐的始作俑者。 他们面面相覷，每个人都呆愣在那边，对于我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 「你完蛋了。」语毕，我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他微微牵动嘴角，几秒鐘后才从我的眼神中会意出什么来，慌乱地将手中的提袋塞给其他人，脱了鞋子就往屋内衝，「小羽美眉你饶了我啊！」 但愿街访邻居可以原谅这不懂事的屁孩，吼叫声在密闭空间内回盪着。 「进来啊！不用拘束。」我朝一脸错愕的大家微笑，将脸上的刮鬍泡沫抹在他们脸上。 「对啊！妈妈弄了很多饼乾要给大家吃哦！」他们一脸的惊恐，直到小晴出声打破寂静，大家才三三两两的进到屋内。 「欸，那块是我要吃的啦！」、「矮额，你吃相好差。」、「吼唷！你在干嘛啦！弄得我衣服都甜甜的。」 生日晚餐，就在一群人的嬉闹下度过，虽然弄得全身脏兮兮的，但有人陪伴的感觉，真的很好。 「阿辰，你不是说你要去打工？」我拆着倪宇辰送的专辑，斜眼质问道。 「打工啊！去『打工』的店买比萨啊！」倪宇辰耸耸肩，一脸计画成功的得意笑容。 我无奈地笑了，却被这群朋友们的突袭给弄得满心欢喜，能认识他们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小羽美眉。」 我回过头，迎上蓝哲玄深邃的双眼，「干嘛？」 「记得大家都在你身边，别再一个人了好吗？」蓝哲玄缓缓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会一直陪你。」 最后一句话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看他说完立刻撇开脸，我想我还是别再逼问了，浅笑允诺道：「好啦。」 多么希望我可以一直活在这个梦里，这个平凡而简单的幸福人生中，永远，都不要醒来，那该有多好。 可惜，人终究会从梦中醒过来。美梦是种借贷，总要归还的。 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我站在玄关停留了三秒鐘后，不发一语打算把门关起来。 「婕羽，让我进去吧。」claire剪了一头的短发，戴上了黑框眼镜显得朴素。 星野樱抹着淡妆，全身包得密不透风，静静地将一个手提袋交到我手中，「生日快乐。」 她浅笑，迎上她的目光，我的内心因收到偶像的礼物感动不已，却被接下来的声音给震慑住。 「你还来这里干嘛？」是老爸，沙哑的嗓音错不了的。 「够了吧？我女儿这些年来已受尽你的折磨了，不要让婕羽一直蒙在鼓里。」claire颤抖着声音，双手紧紧握着我。 吉他少了一根弦便不完整，直到十七岁这年，我那根遗失的弦才和我相认。 claire，让我的吉他之路坎坷而崎嶇，让我对母亲留下不好的出轨印象，够了吧？可不可以别再毁坏我的人生了……。 如果可以，我好想逃离这里，没胆、更没勇气听隐瞒许久的事实。 十七年了，该面对的还是该面对。byclaire Chapter8. 为自己，勇敢(1) 「也不想想这些年来是谁花钱、花时间、花心力在这丫头身上，你这什么态度啊！」老爸低沉的嗓音愈来愈接近，连带着一片的乌云而来。 claire气恼地咬紧下唇，简单的两个字小声到极点，却清清楚楚地縈绕在耳边，「抱歉。」 我和星野樱露出诧异的眼神，没想过平时帅气不退缩的claire，竟在几秒鐘内屈服于我的父亲之下。 「姊姊，你怎么那么久啊？」雨晴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接近，声音也清晰了些，「门开开的很冷馁！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我便感觉到木质地板震动了一下，接着是一阵哀号声：「老天爷啊──地板怎么那么滑。」 我们四个人，愕然地看着扑倒在门口的雨晴，定格在此刻。 「呃哈哈哈！不要理我，你们继续。」雨晴迅速从地板上爬起来，尷尬地拍拍屁股，准备关上大门。 她在闔上门之前，端详了星野樱的脸好久，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天啊！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好像歌手星野樱？还有这位阿姨，超像claire的耶！」 「嘖嘖，姊姊认识有明星脸的人物都没跟我说，等我一下哦！我回房间拿手机，line给朋友他们一定超惊讶的。」语毕，她以飞快的速度衝回房间，留下一脸尷尬的星野樱和claire。 我一愣，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向亲爱的妹妹提起这件事情，从开学至今根本将吉他社有重量级人物这点告诉别人。 不是我不说，只是没有说罢了。 哪来的明星脸，根本就是本人好吗？ 「咳咳。」星野樱轻轻咳了两声，严肃地转向claire：「该讲的还是该说出来，不然小羽很可怜。」 我撇开视线，淡淡地说道：「没事的话我想进去休息了。」 claire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眸里尽是心疼与悲慟，缓缓道出一句话：「婕羽，我是妈妈。」 当下，我不可置信：我是不是误闯了世间情的拍摄场景？ 腿一软，要不是星野樱及时拉住我，我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欸……别闹了。」我颤抖着声音，乾涩的笑道，「星野，这是开玩笑的对吧？」 星野樱紧咬住下嘴唇，用一种猜不透的眼神看着我。 「快啊！你快告诉我啊！」我激动地扯着星野樱的风衣外套。 但，我的激动只换来现场所有人的淡漠。 「告诉我这不是事实，谁来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做梦而已……」我越喊越无力，双手从领口滑落至外套下襬，最终还是跌坐在地上。 「拜託你了……」掩着面，我不懂我的人生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我听不见这栋大楼该有的狗吠声，看不到熟悉的阳台花圃，只听见claire不停地念着对不起、瞥见老爸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落魄的欲哭无泪。 十七年来，我在一个对我不闻不问的父亲身旁长大，最令我有家的感觉是妈妈的照顾，当我被老爸骂、被老爸故意忽略掉时，都是妈妈出面阻止，都是妈妈拥抱我、安抚我。 开啟了我的吉他梦、陪伴我度过异于一般孩子的艰辛比赛、鼓励我走出落选与阿杰学长的低潮……我的童年，有一大半都充斥着妈妈的身影。 「妈咪……我真的没有抢别人的玩具，真的没有。」 「妈妈，比赛输了你怎么没有像爸爸一样嫌我浪费时间？」 「妈，我明明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为什么你都不骂我？」 那不刺鼻的花香，是属于妈妈发梢的专属香气；那有节奏感的拍背方式，总能让我的心情快速平静下来；那记忆中永远美丽的微笑，让我觉得这个家仍有温暖。 「因为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啊，所以妈妈会陪你的。」 原来，她只是个和我没有血缘关係的阿姨。 回过头，妈妈站在门边脆弱地啜泣着，claire始终懊悔难过地站在一旁，谁都不愿意再多说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太沉重了……任谁也承受不了。 回忆的片段太过讽刺，带来浓浓的酸楚，我却怎么样也哭不出来。 那种痛苦，卡在心头无法释放──直到天明。 * 我在房间胡乱的拨弄着吉他一整天，不想出门、不想开口，就这样维持到老爸下班回来。 我一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立刻将乐器收回袋子内，拿起桌上的马克杯走到厨房。 要是被老爸看到吉他，我铁定被唸一整晚。 一家之主看了眼桌上的食物，面无表情地问道：「妈妈呢？」 「身体不舒服。」我淡淡地回答。 老爸似乎因工作压力显得憔悴，一边放下公事包，一边扭转着脖子，不发一语。 我静静的盯着他，许久后打破沉默：「如果嫌泡麵不健康可以不吃没关係。」 语毕，我伸手将冷掉的碗公端起，这情况我早就料想到了，还特地将冷冻库的包子拿出来退冰，以免老爸肚子饿脾气差，随便一件芝麻小事都会激怒他，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和他吵起来。 「等一下。」老爸沙哑的声音阻止我继续往厨房前进，「我吃。」 我的柳眉一皱，不确定地再次问道：「爸，你真的要吃吗？」 他不耐烦地点点头，伸手接过碗公，拖鞋趴达趴达地走过来、走过去，准备好筷子后，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手伸出来。」我愣愣地看着老爸，他烦躁地再度重复一遍：「我说，手。」 纳闷地将双手伸到他面前，被老爸厚实的大掌翻到掌心，他轻轻将我的手指头搬开，我顿时知道他想干嘛了──看我练吉他练出来的厚茧。 「女生的手弄成这样多难看啊！」老爸抬起头，字句间夹带着一根根锐利的针，朝我的心头刺来。 我冷冷地收回手，压抑着内心快爆发的不满。 「你在乎干嘛？我不是你的女儿，更不需要你的同情。」 老爸异常的低落，对我方才的恶言毫无反应：「虽然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好歹也是我们一手拉拔长大的。这些年来对不起你，可是你要知道我每看你一眼，就难过一次。」 忽然，他一不小心踢到放在地上的提袋，东西散落一地，几张照片引起我的注意，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照片中是一位与老爸相似的年轻男子，身旁站着妈妈和一位跟claire很像的女人。三人看起来感情很好，尤其妈妈的手还勾着claire，彷彿是男女朋友一样。 但当我翻到下一张照片时，claire手臂上多了一位小婴儿，妈妈站在一旁，老爸环住妈妈的腰际，三人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勉强。 我瞪着这张照片，语出惊人：「这个小婴儿，是我？」 一定是老天爷搞错了，我的人生不是在演肥皂剧。by羽 Chapter8. 为自己，勇敢(2) 我还是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哑口无言。 当你一夕之间发现和你相处了十七年的「家人」，血缘关係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时，你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痛哭流涕？悲愤怒骂？抑或是转身逃跑？ 「姊姊，你干嘛翻白眼？」 柯雨晴拿着马克杯从我身旁经过，天兵的她完全没有查觉到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闔上双眼，暗自数了三秒后睁开，深深地吸了口气：「抱歉。」 大概是脑袋里的电线短路了吧！平时的我，绝对不把他当长辈看待。 毕竟在他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个惹人嫌、丢人现眼的养女罢了。 「怎么？是亲生父母就完全没大没小？知道身世背景后对我们毕恭毕敬了？」老爸瞇起眼睛，哑着嗓子说道。 我挑眉，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你和妈妈，还有claire三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係？」。 「儿时玩伴。」 气氛就这样凝结，突然──「爹地，没有热水了！」雨晴在厨房嚷着，「我的奶茶冲到一半馁！」 老爸用鼻子忿忿地哼了一声，将地上的照片随意塞进纸袋中：「照片的事情先别告诉你妈，今天的宵夜……」 语句未结束，就这么停顿在此刻，我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哪个妈妈？」 「养你十七年的那个。」老爸似乎不爽我方才打断他的话，忍不住嘖了一声：「有空去找claire聊聊，别再来烦我了。」 说完，他就拿着吃完的碗筷往厨房走去。 我依旧不知道我从何处来，未来要怎么在这个家待下去。 也不晓得，那句被我打断的话，老爸到底想讲什么。 * 将近一个月的寒假，只要没下雨，就算寒流来袭，我也照样穿着uniqlo的轻型羽绒外套到公园晨跑。 跑完之后就到处晃晃，没有目的地、没有任何想买的东西，就是单纯的出外散心。 与其在家里接受「妈妈」愧疚的眼神，不如将自己埋没在一群互不相识的路人甲乙之中，彼此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不会有烦人的情感纠结，能够专心地沉淀心情。 就连平时待我如敌人的「老爸」，自从那晚浅聊过几句后，现在一看到我就闪得远远的。 我实在是搞不懂，明明不是我亲自做出的抉择，为什么必须承受这样的压力？ 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仰着天，用毛巾覆盖住自己的眼睛，多希望可以永远遮蔽住这不公平的世界。 「小羽美眉，精神不太好哦！」 拉下毛巾，视线内只剩下蓝哲玄的面孔，褐色的发丝随着冷风轻柔的飘散，坏坏的笑容竟让我看得出神。 不是一般女生看到他帅气模样的花痴状态，而是一种受阳光洗礼的温暖、安心。 很奇怪啊……明明现在是冬天，我的内心却像被太阳拥抱似的。 「喂，你可不可以帮我挡住这丑陋的世界？」我恍惚地问道。 蓝哲玄愣了一下，深邃的眼眸倒映着我长长的刘海，不发一语地凝视许久，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笨、蛋。」 扑鼻而来的是蓝哲玄独有的薰衣草香，替我挡住这片天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披在身上的运动外套。 「你再不收敛一点的话，我可能会受不了。」他在我耳畔轻声细语道。 胸口，一阵抽痛。 我不敢去细寻抽痛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只好假装是掩饰已久的痛苦终于爆发了。 我不愿意再让没有血缘关係的妈妈，担忧我的事情，所以在家我都装的无所谓。 讨厌的是，这股情绪积了太久，会一发不可收拾。 「乖，我在这。」隔着运动外套，我可以感受到蓝哲玄厚实的大掌正轻拍着我的肩膀，可以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传来满满的安全感。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了。 一滴又一滴，沾湿了外套，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那个白痴玄竟然办到了──他真的帮我挡住了这丑陋的世界。 「你喔，一定是用这招把我妹的吼？」良久，我轻轻拿下盖在头上的外套，揉成一团用力丢在蓝哲玄身上。 他毫不费力地接住，嘻嘻笑道：「姿势一百分，力道零分。」 我噘着嘴望向他那阳光的笑容，忍不住──破涕为笑。 破涕。 「欸，你很奇怪哦！跟我计较那么多干嘛！」伸出右手，我做势要往他结实的手臂捏下去。 「天啊！暴力女……啊不是，是小羽美眉、皇后娘娘请手下留情啊！噢，ㄍ……」蓝哲玄像是装了弹簧似的，瞬间从长椅上跳了起来。 「啊你不是说我力道零分？嗯？」我露出恶毒的微笑，却反常地放开了他的手臂。 「干……干什么东西啦！」他摀着手臂跳脚，几秒鐘后才发觉我根本没有捏他，一切都是他的痛楚神经在作祟。 我转向停留在树下的小男孩，亲切地问道：「弟弟你会不会觉得那个哥哥怪怪的？」 那个穿着学校运动长裤的小男孩有些反应不太过来，还是傻傻地点了点头。 「白痴玄，你被小学生鄙视了哦！」我将双手拱成大声公的样子，朝蓝哲玄吼道。 他的脸部表情夸张的扭曲，捲起了袖子准备朝小学生的方向走去，对方却早已跑回家人身旁：「弟弟你不要被这个大姊姊骗了！哥可是人见人爱、多才多艺的吉他王子耶！」 我坐在长椅上，撑着下巴，浅浅笑道：「你看你看，弟弟被你吓跑了啦！」 望着刚刚的那棵树，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呈现细细长长的影子，短短的十几分鐘内，我从厌恶这不公平没人性的世界，进而可以从树枝间窥细这片天。 蓝的有些忧鬱。 但也许在小男孩的眼中，却蓝的悠间。 「听说这一整排都是樱花树的样子。」蓝哲玄插着口袋，目光柔和地凝视着远方，「开花的时候，我会带着柯雨晴以情侣的方式出现。」 情侣……是吗？ 我轻笑：「到时候叫我一声姊姊吧，我未来的妹婿。」 没有回过头看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自信满满的声音：「来啊！谁怕谁啊。」 「在那之前，我要先听到阿辰和我说你跟他告白的消息。」 我没有思考太久，轻声附和：「没做到的是乌龟。」 一阵寒风吹过，我又忍不住嘴角一弯，「小猪比较可爱。」 蓝哲玄说。 学不会正面解决问题，只好逃避。by羽 Chapter8. 为自己，勇敢(3)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等我一觉醒来时，窗户外不再是台北的高楼大厦，转而变成矮房聚集的小小村落。 明明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车程，却被过年返乡车潮拉成两个小时。 以前开了十几年的休旅车，红灯停下来时还有明显的震动声，这个月老爸一领了年终奖金，立刻买了台他梦寐已久的新车，坐起来舒适平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震动声。 没错。 我在怀念旧车的毛病。 有些小事久了会习惯成自然，突然离我们远去总会觉得心里少了什么，睡起觉来就是不安稳。 「妈妈……你有没有酸梅？我好像有点晕车。」雨晴揉着眼睛，带着浓浓的睡意。 「换新车不会晃了，你怎么还会晕车？」老爸趁短短四十几秒的红灯，拿起咖啡提神。 「这孩子怎么这么奇怪啊！你等等哦妈妈找找。」妈妈困惑地回道，随即在皮包中翻找起来。 我默默地打开黑色后背包，从小夹层中拿出未开封的无籽酸梅，撕开封条后递给雨晴：「含着，还有十几分鐘才到阿嬤家。」 「谢谢姐姐。」雨晴好像看到救命药丸似的，急急忙忙吃下一颗，随即乖乖地闭目养神。 「小羽，谢谢你。」妈妈透过车内的后视镜，微微一笑。 我脸颊一热，撇开脸，将视线转移到车外，「没什么。」 大概过了快一个月吧，才渐渐化解我们母女之间的尷尬，试着找回之前的相处模式。 这温暖的微笑，好久、好久没看见了。 * 才刚下车，就看到阿嬤全身包得紧紧地站在门口迎接，雨晴一踏上老家土地，瞌睡虫立刻闪得远远的，兴奋地衝向前给阿嬤一个大拥抱，「阿嬤！新年快乐！」 「唉呀，我们家小晴越大越漂亮馁！」阿嬤抱着一年不见的宝贝孙女，也笑得合不拢嘴。 「阿嬤。」我礼貌性的抱抱阿嬤，轻声喊道。 阿嬤转向我这边，眼神涣散地抓抓头，「阿敏？你回来了？」 我眉头轻皱，疑惑地看向老爸，不知道阿嬤口中的阿敏是谁。 但老爸面色凝重，没有迎上我的视线，反倒是妈妈替我解释。 「妈，她是小羽啦！」妈妈有耐心的向阿嬤解释，然后在阿嬤听不到的范围下向老爸说：「她是不是比上次更严重了？」 老人痴呆症。 阿嬤还是第一次把我看成别人。 老爸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拉着阿嬤进屋内，一边说：「阿敏不会回来了啦！」 不会回来了……这句话听在阿嬤心里有多伤，没人晓得。 但，至少旁人听起来是鼻酸的。 我想，阿敏就是claire吧。 我那位谜样的亲生母亲，似乎好几年都没有回来家乡了。掏出htc，我快速地在键盘上敲着，发了封简讯出去。 「新年快乐。」收件人──claire 即使到了新的一年，我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喊她一声：妈。 * 吃过年夜饭后，我啃着瓜子，盯着我不怎么感兴趣的除夕夜特别节目。 好累啊。这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电视机里头，一组又一组的艺人上台表演，唱歌、跳舞、搞笑……然后我看着全家人疯狂的举动。 「哇呜！exo好帅！妈咪人家想要他们的专辑！」雨晴双手托着脸颊，幸福洋溢地喊道。 有吗？我只看到好几个长得差不多的人在台上跳舞罢了。 「柯婕羽，把声音调大声一点。」老爸目不转睛地盯着节目，吃着年糕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我不可思议地望向老爸，他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年轻美眉组成的卖骚团体了？ 当然，我有记得把音量调高。 「宝贝，你的位置借妈妈坐一下好不好？」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遥远的角落挪移到我旁边。 我皱着眉头，瞥了眼台上有点年纪……不，是有点实力的歌手，起身准备回房。 因为我听见阿嬤用尽全力在喊着：「噢，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厉害啊！」 所谓节目老少咸宜，应该就是这样吧。 再过几分鐘，就要迎接新的农历年到来，躺在上下舖的下舖，我检视着这一年的自己，长进了什么。 以为自己已解开回忆的牢笼，成功摆脱过去，好好地过接下来的日子，但一切只是假象罢了。 到了关键时刻，不管是阿辰的告白，抑或是接受自己真正的身世背景时，我仍然只会逃避。 「姊姊。」雨晴在上舖轻声喊道。 「嗯？」 「喜欢，是什么感觉？」 我一愣，喉咙一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喜欢阿杰学长，但不是对爱人的喜欢；我喜欢倪宇辰，可是我却一掌伤了我最爱的人。 像我这种人啊，谈什么喜欢呢？ 「姊姊，我没那么笨，没有姊姊想像中的那么呆。」一瞬间，睡在我上方的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柯雨晴：「我只是不想长大而已。」 「很累啊！看着姊姊深陷绝望，看着姐姐被郭雅柔学姊误会，看着姊姊无法得到自己的爱情，我好像看遍了长大后应该经歷的事。」 「每个人，会经歷的都不一样。」我边说边爬上上舖，「成长，是一个人的必经之路，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活在过去。」 即使举步向前需要极大的勇气，却是让我们变得更成熟、更坚强的重要一步。 「这点很困难我知道，姊姊也还在学习。」我悄悄地鑽到小晴的身旁，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还好吗？」 「姐姐，我好像……喜欢上阿玄学长了，怎么办？」她怯怯地看着我，噘着嘴巴，「我不想要像姐姐一样受伤，但是脑子里面无时无刻都是和阿玄哥一起出去玩的回忆啊！」 「傻瓜，喜欢上别人又不是种错误。」我忍不住笑道，笑小晴的天真，也笑他们的幸运──两个人都喜欢彼此，真的太好了呢。 「什么时候偷溜出去玩的？怎么都没拿照片给我看，嗯？」轻轻地揉乱雨晴的头发，我调侃着，没有注意到心里哪一块特别空虚。 「他说不能跟姊姊讲。」她无辜地眨眨眼睛：「姊姊要帮我保守这个祕密哦！」 「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伸出小指头，和雨晴打勾勾。 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我愿，爱情不要那么复杂。by晴 Chapter8. 为自己，勇敢(4) 「小羽羽！我好想你哦！」我才正准备踏进教室，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重量牵制在门口。 「whatthefuck？」我咬着牙，努力稳住脚步。 一定要我一开学就飆脏话就对了。 「嗯……干嘛酱。」雪安磨蹭着我的后脑勺，露出娇滴滴的笑容，「亲爱der，早安啊！」 der……天啊！还给我故意弹舌头。 这小妮子是哪根筋不对劲，害我鸡皮疙瘩掉满地。 「一大清早想吓死谁啊？」蓝哲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教室，好像忘记把形象带出门了。 「欸欸你有没有看到？」我听见花痴a幸福的傻笑声。 「有啊有啊，刚刚打哈欠超可爱的啦！」然后我又瞥见花痴b很兴奋地盯着白痴玄。 这世界大乱了。 「喂，你们不要挡住后门。」刚晨泳完的倪宇辰，掛着浅蓝色的毛巾，无奈地走回座位上。 几名同班同学跟在倪宇辰后方，背着学校书包，满脸哀怨地看了我们一眼，当视线触及到黏着我不放的雪安时，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 亲爱der，你被鄙视了。 「倪宇辰，谢谢你为大家开路哦！」一颗染了显眼栗子色的头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发尾很明显重新烫捲过。 倪宇辰挑眉，没有理会。 「小羽，学校怎么没有禁止染发？」雪安拉了拉我的袖子，在我耳边窃窃私语道。 我轻轻地敲了下她的头，投以开学的第一双卫生眼，「都什么世代了，如果限制的话，我们现在不会在这儿。」 瞪着雪安棕灰色的秀发，我忽然想起过年时，那张她在美容院的自拍照──「新年新希望，啾咪！」她说。 「欸，教官严重偏心。」蓝哲玄双手还着胸，不屑地哼了一声：「当初柯婕羽开学被教官抓，就不信那颗栗子还能当得了学生会长。」 那颗栗子……好吧，其实她是郭雅柔。 明明才上学期的事情，却感觉过了好久，当时要不是蓝哲玄替我支开教官，我现在应该背负着一支警告吧！ 那天，蓝哲玄藉着总教官老爸的地位，笑着告诉教官：「我老爸找她喔！」 看着他的侧脸，我忽然想起他那抹灿烂却可怕的笑容。 这傢伙，表情和内心总让人捉摸不定啊！ 忽然，一道火辣的视线朝我们这边投来──会长离我们太远，在什么都没听到的情况下，向蓝哲玄露出矫情的笑容。 随即转过头来瞪了我和雪安一眼，她喝斥道：「后面的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把书包放了准备出去集合！」。 栗子双面人。 雪安扬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三步併作两步地跳到郭雅柔面前，「遵命，栗子会长！」 语落，在场的人都努力闭紧嘴巴，避免自己忍不住噗哧一笑。 要不然，没人敢保证会长姊姊会不会宰了爆笑的孩子。 「小羽你要去哪里？不是在这边集合吗？」当我离开集合的队伍，转身往另一头走去时，被雪安叫住。 我正准备回过头解释，突然蓝哲玄横衝直撞地撞了下雪安：「吼！纪雪安你很肥耶，你不要站在这边挡路啦！」 「欸，好歹老娘寒假瘦了0.5公斤，叫什么啦！」雪安理直气壮地双手插腰，抬起头怒瞪蓝哲玄。 这白痴……。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抿嘴一笑。 「欸，刚刚笑的那个是雪女？」 「屁嘞。」接着是一阵惊呼声：「干，全校谁跟她一样染这种发色啊！真的是雪女！」 真是的，骂脏字也看一下场合，谢谢。 垂下瀏海，我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在其他班级的异样眼光下，终于抵达好久不见的顶楼。 站在封闭的铁门前，我不禁摸了摸嘴角，又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我才没有笑呢……才没有。 「婕羽。」 闻言，我疑惑地回过头，映入眼眸的是一名带着墨镜的高挑女子，「不乖哦！开学典礼都不乖乖去。」 「随便啦。」我无所谓地耸肩，推开厚重的铁门，一道阳光洒在我和星野樱身上。 带点冬末春初的凉意，却夹杂着更多的温暖。公园的樱花，快开了吧！ 蓝哲玄说，在樱花绽放之时，他会带着雨晴以情侣的关係出现。 忆起去年秋季，我莫名其妙被带到一家位在巷子内的咖啡厅，混乱之中和他打赌赌输了，说好要帮他争取追小晴的机会……冬天就快结束了，我却什么也没做到。 反倒是白痴玄，不停製造机会给我和阿辰，却被我一手推翻。 我啊，真是个不知足的人。 「亲爱的，神游什么？」星野樱轻轻靠在我身旁的栏杆上，仰着头闭上双眼，似乎很享受阳光的洗礼。 我一楞，看着双眼闭着的星野樱，无法理解她怎么有办法知道我在做什么。 叹了口气，我哼起了去年秋季星野樱发售的新专辑，不做任何回应。 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带走了烦躁却留下了寂寞。 「我跟你讲个故事哦！」唱到副歌，星野樱缓缓睁开双眼，把散乱的瀏海往耳后拨。 我偏过头，专注地看着她。 「有一个女孩叫采采，很多人因为她漂亮的脸蛋加上发达的运动神经，所以和她做朋友。采采人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善良，不但人缘好，也常常被男生告白。 但是，她却是很多男生追不到的高岭之花。 国中一年级时，班上一个男生告白失败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就此放弃，反而从朋友开始当起，甚至为了追到采采，向采采的好姊妹求助，希望得到帮助，即使好姊妹长相普通没什么优点也甘愿。 男孩常常在体育课时找采采练跑，有事没事都会故意闹她，却又在采采难过时抢第一个安慰她，两人就这样维持着曖昧不清的关係。 直到国二下学期，因为采采搬家要转学了，向其他人告知这个消息时，那个男孩却开始疏远她，不再像之前一样黏着她到处跑。 一时之间，采采忽然不习惯那个男孩从她的生活离开，她才正视自己埋藏已久的情感──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喜欢着男孩。 分离的最后一次上课时，采采终于崩溃了，一个又一个的朋友来关心，却迟迟没有看见那个男孩的踪影。」 我听得入神，星野樱却停下了故事：「你猜，结局是什么？」 「男孩早已不爱她了？」我没有思考太久，答案马上脱口而出。 星野樱摇摇头，眼眸蒙上一层哀伤，「男孩还喜欢着采采，但为了不让采采看见他的悲伤，选择提早放手。 但，采采根本不晓得男孩的心意，就这么带着破碎的心离开了学校。」 「你知道为什么相爱的两人没有在一起吗？」星野樱又问。 我的心一揪，眼神涣散地答道：「因为不够勇敢。」 「没错。」星野樱凝视着我，浅浅一笑，「男孩错过了，因为女孩在最后一刻退缩了，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向在意的人说出简单的一句话：『我喜欢你』。」 「婕羽，勇敢一点。」最后，星野樱这么告诉我。 为自己所爱，鼓起勇气。by樱 Chapter8. 为自己，勇敢(5) 轻轻闔上铁门，我做了个深呼吸、吐气，却怎么样也吐不掉满心的慌乱。 「婕羽。」 我迎上对方的视线，漠然地问道：「想找星野樱？」 柳眉一皱，她摇摇头：「找你。」 望着她深灰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只有满满的真诚与期盼，我咬着下唇，不甘愿竟是我先别开视线：「开学典礼结束了，我要回教室。」 雪女的冰冷无情，敌不过另一双真情流露的眼睛。 低下头，我绕过claire，笔直地往教室前进。 「婕羽，勇敢一点。」耳边忽然想起星野樱的声音。 试着从回忆的牢笼中脱困、懂得珍惜拥有的一切……难道这样还不够勇敢吗？ 瞪着蓝天白云，脑子像是故意作乱似的，吹起了龙捲风，把我的思绪弄得乱七八糟。 「我知道刚放完假回来，你们都没什么心思念书，但再过不久你们就是准考生了，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早点准备，不要等到倒数阶段才在紧张。史记有一段话是这样的，『时间难得而易失』，要懂得珍惜分分秒秒奋发学习……」 台上国文老师正滔滔不绝地发表着她的世纪大言论，我趁老师转身写黑板时溜到座位上，看了眼隔壁倪宇辰桌上的课本，我迅速从抽屉抽出同一本来。 「好，我们现在翻开课本第十三页。」老师推了下眼镜，环视着台下的同学，「坐角落的那个，站起来把第一段念一次。」 我对上老师的视线，慌乱地准备站起来，却听见前方的蓝哲玄已经开始念了。 「羽儿。」倪宇辰轻声呼唤道。 我微微转向他，眼角瞥见阿辰的唇语说着：蓝哲玄在干嘛？ 耸耸肩，我表示无解。 倪宇辰露出复杂的神情，忽然我彷彿吸不到空气，整个人被沉重的氛围牢牢困住──喘不过气。 那个神情，我在很久以前也看过…… 「羽儿，我们今天要一起回家吗？」三年前，阿辰在国中部的操场上问我。 「不了，阿杰学长说要带我去换弦。」我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幸福地浅浅一笑。 「好吧。」他耸耸肩，起身走向篮框下：「欸，加我一个，我也要打！」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那句好吧和这眼神都有个共通点──不知道在隐瞒什么情绪。 等到蓝哲玄念完，老师的手臂环着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同学，我不是叫你。」 「我没有说你叫我啊！」蓝哲玄疑惑地回应。 十几名同学朝他投以好奇的眼光，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偶尔几双眼睛瞄向我，毕竟老师是叫我念课文。 面对这样的景象，他只是撑着头，轻笑道：「老师不上课吗？」 「喔对，好，来同学我们继续上课。」貌似育有一名两岁孙女的国文老师，推推镜框咳了几声，班上才安静了下来。 国文老师这也才从对蓝哲玄笑容的痴迷状态中醒来，恢復原本的严肃。 我就这么，盯着他宽厚的背影，发呆了一整节课。 倪宇辰的眼神代表什么？ 谈个恋爱怎么那么痛苦，一定要流泪、受伤，才会化悲伤为幸福吗？ 我敢保证的是──我绝对没有对蓝哲玄產生任何友谊以外的情愫。 绝对没有。 最后，我还是把目光移开，转移到窗外。 下课后。 「蓝哲玄。」周遭充斥着笑闹声，我尽可能地放大音量，仍被一群男生给淹没。 「喂兄弟，打球去！」男a把粗壮的手臂搭到蓝哲玄肩上，声线就像他的臂膀一样粗獷。 「快点啦，慢吞吞的，等一下就抢不到球场了。」男b不耐烦地跺着脚。 蓝哲玄不屑地哼了一声，用肩膀撞了下男b，「干你在赶火车哦！怕看不到学妹就说。」 男b的脸瞬间窜红，坚决地摇摇头：「靠北不要乱讲啦，那明明就是阿强的心声。」 他把男a推到面前，理直气壮地喊着：「阿强哦，想追正咩学妹就说一声嘛！」 「屁嘞我喜欢大的、性感的、前凸后翘的好不好！谁喜欢那种乳臭味乾的屁孩啊，长的一副萝莉样，听说个性超级天兵耶！」男a嫌弃地抱怨道。 也不先照照镜子，是在抱怨个毛啊！ 不对，学妹、长得像萝莉、个性天兵……该不会是在说雨晴吧？ 「好啦好啦通通闭嘴，b班的找我们报队，还不快走！」倪宇辰从后门进来，像在赶猪似的把他们通通赶到教室外。 蓝哲玄走在最后一个，经过我身旁时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角，想要跟他讲些事情。 不料，他连正眼也没看我一下，轻轻拨开我的手走了。 被拨掉的左手在空中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抓着。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茫然的垂下头，心里有一阵说不上来的空虚感。 这傢伙，很过分。 不知怎么搞的，一整天蓝哲玄都没有理我。 不过这样也好啦！省力气省口水，不必跟他做无谓的斗嘴了。 「羽儿，你还不去社练吗？」这学期身为学艺的倪宇辰，终于把工作处理完，脖子上掛着早上的毛巾。 「嗯……」我漫不经心地答道，「等你啊。」 倪宇辰转过头，偏头问道，「你刚刚是说……等我？」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明明是前一秒发生的事，却没有任何印象──选择性的失忆，阿辰请原谅我。 他的眼睛瞇成弯月状，轻笑道：「谢谢。」 倪宇辰倾身，在我耳畔低语，脑子一片空白。奇怪啊！我的脑筋今天不停地当机。 「我想我还是，喜欢你。」 我很清楚地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他缓缓地起身，颊边泛着红晕，却不害臊地直视我：「週末，约出去吧！」 我没有应声，只是僵硬地笑了笑，明白心里的那道墙已瓦解。 很清楚的知道，我不想当他的青梅竹马，因为…… 「line。」略为上扬的单音打断了思绪，我们两人互看了一眼，尷尬地别过头。 因为什么？我吞了下口水，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明天见。」倪宇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转身步出教室。 当柠檬草香渐渐散去，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我倚靠着墙壁，慢慢地滑落至地面，仰望斑驳的天花板，内心燃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把手机给打爆。 那该死的通知铃声，什么「line。」嘛。 假如……我可以顺势把那句憋了很久的心里话说出来，明天，是不是会不太一样？ 叹了口气，我甩甩头，把这令我双颊发烫的想法给甩掉，就算阿辰喜欢我，我又不能给他相对应的幸福，和他告白等同于拿了一把利刃，在他的胸口上狠狠画下一刀。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个我在乎的人，像阿杰学长一样被我伤害。 我的存在，只会害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by玄 Chapter8. 为自己，勇敢(6) 在倪宇辰跟我再次告白后的几天内，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放学的事情，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改变，一切平静的令我很安心。 开学以后，社练我一次也没到，只为了避开claire。 叩叩叩── 放下吉他和乐谱，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紧锁的房门。 「妈……干嘛？」原以为是妈妈有事找我，一见到是老爸，我颇不耐烦地问道。 幸好经过半年前的摔乐谱事件后，妈妈半强迫地从老爸那儿没收了我的房间钥匙，除了从里面解锁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打开，今天老爸才不会在无预警的状态下进入。 我将房门半掩，想要挡住床上的吉他。 「你又在弹吉他了？不是告诉你几千万次就算妈妈答应你可以加入吉他社，我也不会同意你在家里碰这什么破烂吉他，伤我的耳朵！」老爸满脸通红地叫嚣着，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连串的侮辱字眼从老爸口中骂出，我瞇起双眼，浓浓的酒臭味从他身上传来：「爸，你喝酒了？」 即使我和他的关係差到极点，但他不碰酒的习惯我还是知道的。 「老公，你别这样。」妈妈才刚从浴室出来，被鯊鱼夹紧紧夹着的头发滴着水珠，头发都没吹就急着把老爸拉开。 「老婆你不要动我，不要像混帐阿敏一样妨碍我！」老爸不费力把妈妈的手甩开，「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在私底下乱来，凭什么丢下小孩又跑来破坏我的婚姻，你也给我滚开！」 妈妈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好完整的话：「不、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老爸扬起了左手，对准妈妈的脸，挥下去。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拿起了桌上放凉的开水，整杯洒向老爸。 「爱她就不要动手打她。」我冷冷地瞪着。 他转向我，眼神不再愤怒，却红了眼眶：「真是够了。」 扯下领带，老爸落魄地走进卧室，沿途滴着方才我泼的水，向前的每一步彷彿都诉说着他的痛苦，告诉我们──他没有看起来的强势。 「妈，去睡吧。」我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地我会再拖的。」 妈妈轻点头，颤抖着低喃道：「小羽，去找claire谈谈，好吗？」 语毕，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隔天，我在吉他社的门口徘徊了许久。 星野樱戳了戳我的右肩，我反射性地回过头，对上的是她尽是深不可测的双眸，「婕羽，我很失望。」 「嗯？」我挑眉，不太清楚她失望的是那一件事。 「喂。」星野樱蹙着眉头，「不要一副不甘自己事情的样子。」 「抱歉，我今天来是要找claire。」我转向她，附上信心满满的笑容。 「不管是爱情还是为了你自己，坦然面对好吗？」星野樱叹了一口气后，无奈地笑了。 ──那时，我点了头。 事情，就是这样。 所以我现在正和claire面对面坐在便利商店的位置上。 事情进展快速到连我都觉得有些荒谬，但为了处理好家庭气氛，我不得不这么做。 「问吧，想知道什么我都会据实以报。」她看着窗外，握着黑咖啡的杯子。 「你和老爸，是儿时玩伴吧？那为什么……他那么讨厌你？为什么去喝酒了？」事隔多日，老爸愤怒的吼声仍在我脑中縈绕。 「因为，我夺走了很多应该属于他的。」claire抱歉地笑了笑，感叹道：「我和你妈小怡、你爸阿财小时候住在隔壁而已，我们三人感情很好，常常玩在一起。当我懂事以后，我知道阿财喜欢小怡，但我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喜欢小怡。」 claire叹了口气，继续说：「高中的时候，我和小怡偷偷在一起了。我是隔代教养的孩子，所以阿嬤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就把我赶出家门，是阿财的妈妈包容我、甚至把我当亲生女儿般疼爱。 但是我总觉得整个村子的人都讨厌我，十八岁那年我受不了，然后逃到台北来。很幸运在打工的经纪公司被挖角，成为小有名气的音乐製作人。 有一次公司尾牙，我和助理搞上了，事情被纠穿后被逐出了公司，在无人能帮助我的情况下，又跑回了家乡，向当时是男女朋友的小怡和阿财求助。」 「你为什么不把我拿掉？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却拋下我？又为什么回来？」 「因为你是我的亲身骨肉。」她看着我，双眼充满关爱：「担心以后会因为我而被社会舆论伤害，所以把你託付给我最信任的他们。」 「我夺走阿财喜欢的小怡，又把阿财妈对他的爱转移到我身上，最后甚至把我乱来的小孩交给他。他讨厌我至极点，我知道。」claire懊悔的神情显露在脸上，「谁知道吉他比赛时意外看见他对你是如此恶劣，才开始频繁地找小怡，想把你接回来。」 「然后你就把我妈搞上了？」我冷冷地瞪着她。 「那天是我喝醉了。」她才刚说完，就被我给打断。 「碰了酒精就会乱事？你的体质真弱啊。」我讽刺道。 「我只是据实以报。」claire淡淡地说，「我那天到你家看看你的成长照片，谈到以前旧情復燃，才这样的。」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一丝闪烁，像是做好了准备接受上天的惩罚似的，将一切都坦白直说了。 「你会后悔把我生下来吗？」 「不会。」最后，她上前，给我一个深深的拥抱，「对不起，女儿。」 claire哭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沾湿了我们的衣襟，在勇敢坦白所有之后泪如雨下，彷彿受了上帝的救赎，彷彿一切都会走回轨道。 很奇妙，短短几分鐘的谈话，竟让我对她不再防备。 也或许，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面对我真实的人生。 即使，我是外面乱生的也好。 至少我们，都为自己，勇敢了。 勇气，使我们坚强面对。byclaire Chapter9. 不是不爱(1) 週六的下午，外头飘着绵绵细雨，阴鬱的天空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冷冷清清，就连平时难以预约座位的自习室，都空空如也。 当老爸一看到雨晴上学期的成绩单，脸色一青，好声好劝地把她劝来图书馆念书，对我则是威胁着不准我弹吉他，硬是要我跟着过来辅导她的课业。 一个下午过去，外头的雨下了又停，接近闭馆的时间，却又下起倾盆大雨。 而雨晴对于数字的敏感程度，似乎没有什么进展。 「把题目的最后一句话圈起来，那是解题的关键，然后再把刚刚教你的公式套进去。」停顿了几秒，我烦躁地抓抓头，「不对不对，我刚刚明明就不是这样教你的。」 我从笔袋中翻出一支自动铅笔，唰唰地在便条纸上写下算式，「因为题目这样说，所以你要把这个想成这样。」 「你把题目想成这样会更好算。」另一隻握有蓝笔的手，迅速地写出另一条更简单的式子，字跡工整到令我忍不住抬起头来。 「喂，你干嘛？」我忿忿地瞪着对方，嘴巴碎念道，「你讲得太简略了，她会听不懂啦！」 伸长手臂，我想要夺回我的蓝笔，却徒劳无功。 没料到，他丝毫不受影响，淡定地继续解说接下来的步骤。 「你是白痴吗？四十七减二十九等于十八好吗？」我用力撇掉最后一条式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讲我就懂了。」身为被辅导者的雨晴，恍然大悟的表情完全写在脸上，笑着将式子重新抄写一遍，「阿玄学长谢谢，那这一题呢？我会列式子，可是算出来就是不对。」 蓝哲玄拉开雨晴身旁的椅子，看了下题目后又继续解题的工作。 盯着他们俩亲密的互动，柳眉忍不住一皱。 我说，你干嘛抢我的工作啊！ 我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鐘，索性把桌上杂物通通塞进背包内，轻轻闔上椅子准备离开，「小晴，记得要在晚餐时间前回来哦？」 「白痴玄，我要看到柯雨晴安然无恙地回来，不要对她起什么邪恶思想。」我命令道，转身离开时却被一隻冰冷的手掌抓住。 回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他温柔到极点的笑容，「当然囉！我会把她送到家里的。」 那抹笑容，就像是对陌生人般，充满距离感。 我瞇起眼，不料雨晴写完了算式，视线落在我被抓住的手臂上，双眼先是眨了眨，然后尷尬地避开。 毕竟，雨晴喜欢白痴玄啊。 「噁心死了。」我厌恶地拨开他的手臂，快步朝大门走去。 我将手臂伸进背包中想要抽出雨伞，忽然想起来图书馆的时候是两人共撑一把，那把折叠伞现在躺在雨晴的背包里。 「嘖。」我懊恼地咂了一声，想要走回去拿，但下意识地就衝了出去。 雨滴，打在身上。 不痛不痒，只是湿湿黏黏的很讨厌罢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觉得我不该折返回去，八成是怕打扰到他们吧。 吧？ 迅速地越过马路，我衝进便利商店前，狼狈的甩掉身上的水珠，但愿也可以甩掉满脑子的烦乱。 「你有事吗？」店员抬眉，从口袋中掏出几个铜板作价钱补贴，「这把伞比较小，去拿另一把大的过来。」 「不必。」我不耐烦地掏出卫生纸擦掉滴在柜台上的水珠，冷冷地回应。 「靠北我跟你说我补贴还不要哦！」店员程品丞迅速地翻过柜台，拿了另一种大把有点点的雨伞，将发票和结过帐的雨伞塞到我手中。 下一秒，店长的吼叫声从零食柜后传来，「臭阿丞，跟你说过几百次只准用『走』的离开柜台，听不懂吗？」 我抿抿嘴，点头致意，「谢了。」 在便利商店前，我搭上空荡荡的公车，约莫十分鐘后回到社区附近，准备到超商採买妈妈交代的食材。 撑开便利商店的雨伞，斗大的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我在等待红绿灯的同时，拿出手机想要查看须购买的清单，line的通知声响起，手指顺势一点，别人传的讯息映入眼帘。 告白了吗？来自：白痴玄。 独自站在斑马线后等待，看着小绿人不疾不徐地跑着，逐渐闪烁、闪烁，接着变成小红人──我仍然停留在原地。 猛然抬起头，对街的男子伸出手臂朝我挥挥手，脸颊一阵滚烫，谁知道老天爷这么爱捉弄人。 倪宇辰，就在对面。 「白痴，多穿一点，你的手那么冰。」我在键盘上快速按着，犹豫了一下，继续打着，「帮我加油，我现在就去告白。」 已读。 看着小红人的秒数越来越少，我莫名的越来越着急，「才不要。」白痴玄回道。 我气急败坏地咬住下嘴唇，看见阿辰从对街走过来，连忙把手机收回口袋。 「嘿嘿，我就知道是你。」他戴着口罩，痴痴笑道：「抱歉啊！突然感冒不能带你出去玩。」 「你都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他沙哑的声音，还有身上厚重的衣物，让倪宇辰显得特别虚弱。 我伸出手，下意识地帮他调整皱巴巴的大衣。 时间，好像冻结似的。 直到我抬眸发现倪宇辰注视的目光，才惊觉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啊！抱歉、抱歉。」我双手举起，别过头。 没想到，被他一把拉入怀中，「羽儿，我还是想听你的答覆。」 身旁不知有多少人经过，夜风依旧令人四肢发抖，一切还是一如往常地运转着，总觉得心底的某处悄悄的破冰而出。 ──是悸动。 自从那天倪宇辰跟我告白之后，默默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别再让阿辰受任何伤害了。 我以为我可以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直到悸动消失，也可以将这十几年来的回忆封存在记忆最深处，所有努力只为了让倪宇辰寻找更好的女孩。 毕竟，他太完美了，跟我在一起是种浪费。 撇开视线，我满怀抱歉地苦笑。 对不起，我不值得你爱。 柠檬草的花语，说不出口的爱。by辰 Chapter9. 不是不爱(2) 「你知道为什么相爱的两人没有在一起吗？」忽然，耳边响起了那天星野樱的问句。 轻轻推开倪宇辰的胸膛，他朦胧的双眼凝视着我，没有逼迫我做出回应，只是静静地、深情地停留在原地，瞳孔倒映出我黑红相间的长发，眼底下的世界以我为中心。 「因为不够勇敢。」我喃喃自语道。 「嗯？」倪宇辰的嘴角弯至好看的弧度，大手轻轻替我拨开方才冷风吹乱的刘海，「你刚刚说什么？」 摇摇头，我抿嘴失笑。 或许是疲劳的屯积，也或许是冷风将我的脑子吹坏了吧，等我意识到时，我听见我细小的声音空气中回盪…… 「我回家打给你好不好？」怯怯地迎上他的视线，我心里明白我让他等了多久，也清楚自己的心意如何，就是无法拿出勇气说那句：我喜欢你。 倪宇辰将我的小手拉至脸庞，掌心触碰着他肤质完美的脸颊，「好，等你。」 我感觉满脸发烫，紧张到急着想收回手臂，却被他用力扣住。 「然后对不起，害你尷尬了。」丢下一个令我胸口一阵纠结的道歉，阿辰垂下眼帘，撑起雨伞离我远去。 「唉……」仰着天，我叹道。 「小羽美眉，加油。」蓝哲玄传来的line，就在刚刚。 剎那间，感觉内心充满了力量，神奇地驱走了满心的忧虑。 可以的。 我可以告诉他的，我的心意。 「我回来了。」缓慢地走进屋内，我迅速换上室内鞋，把一整袋的食材放到冰箱内，「妈，小晴回来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把鸡蛋一颗颗放好，问着正在流理檯旁洗菜的妈妈。 「回来啦！她刚刚进去洗澡了，浑身湿透的被我噱了一顿。」妈妈一边把污水倒掉，一边抱怨道。 我一楞，「她没有撑雨伞吗？」 「这孩子很奇怪馁，明明早上出门有雨伞的，我问她是不是坏掉了，她也不回答我。」妈妈耸耸肩，表示不知情。 「啊？」我皱眉。 接着，浴室传来开门的声音，我立刻走到门前堵住包着头巾的雨晴。 抵着门边，我质问道：「你为什么没撑伞？为什么要让自己淋雨？蓝哲玄没有伞吗？不会去便利商店买伞吗？」 雨晴一见到我满脸惊恐，听完一连串的问题后，双眼像是在逃避什么，紧张地眨了好几下，「没有啦，因为风太大伞架被吹坏了。」 「哦？那坏掉的雨伞呢？」我瞇起双眼看着她，那紧张的神情却又如变魔术般，没一会儿马上恢復平常天真无害的笑容。 「经过巷口时丢掉了。」尾音上扬，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端详着雨晴毫无破绽的表情，几秒鐘后我叹了口气，「小晴，有事要跟姊姊说，知道吗？」 往后退了几步，我让出走道给雨晴走过。 「姊姊我跟你说哦！」她忽然笑咪咪的转过头来，「我啊，跟阿玄学长告白了哦！」 莫名的，心脏漏了一拍。 即使我非常清楚蓝哲玄对于她的告白会有什么反应，仍故作好奇的问道：「哦？那蓝哲玄怎么说？」 「嘻嘻，这是秘密。」雨晴幸福洋溢地笑着，「总之我今天脱离单身了！」 我抿嘴一笑，真心的祝福道：「恭喜你啊！这么快就找到幸福了，真好。」 雨晴偏头，认真地看着我，「姊姊你也可以啊！」 「姊姊喜欢阿辰学长的，不是吗？」雨晴露出曖昧的笑容，转身步入房间。 留下我一个人，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然后我拿出手机，待对方接起，我缓缓说道：「喂，阿辰。」 十几年的情感，在我国中那年被我狠狠遗忘。 一度畏惧的不愿让封闭已久的恋情有任何发展，在多次的却步与退缩后，终于，我鼓起勇气拾起它。 毕竟，我们终究该豁出去。 为喜欢自己的人，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真心。 谢谢喜欢我的你愿意等待，愿意等我的那一句──「阿辰，我们交往吧。」 * 「完蛋了。」看着镜中的黑眼圈，我不禁叹道。 有如千斤重的眼皮一度快闔上，直到一袋热腾腾的早餐闯入我半开的视线内，才用尽所有精力撑开。 浓浓的吐司香气扑鼻而来，接着是令我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嘿，羽儿早安。」 「早……安。」抬眸，突然瞌睡虫通通跑光了。 倪宇辰一个倾身，熟悉的柠檬草香窜入鼻腔，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瞧。 「呃哈哈，我知道我的黑眼圈很深，不要再看了啦！」我用双手遮住眼睛，害臊地不知往那里躲才好。 他轻轻扣住我的下巴，担忧地关心道：「怎么没有睡好觉呢？」 「没事啦！只是最近邻居都比较晚回家，一直发出噪音吵得我睡不好觉。」我尷尬地摆摆手，不愿坦承自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倪宇辰才失眠。 一夕之间，感情极好的青梅竹马，变成情竇初开的小情侣，彼此都是彼此的初恋，你叫我如何是好？ 「骗谁啊！你明明就很容易睡死。」蓝哲玄的声音从后门传来，他把书包甩到座位上，毫无保留地戳破我的谎言，「上次打给你打了好几通都没接。」 我用力地踹了下他的椅子，恶狠狠地用唇语说：「白目。」 何况那千百年前的事情了，那天就真的太累了嘛！ 圣诞节那天，白痴玄打了好几通过来，只为了告诉我他的游戏过关了。不好意思，芝麻小事我没兴趣知道。 「啊啊对了，早餐钱多少我给你。」我连忙拿出皮夹，准备掏出铜板给倪宇辰。 他却毫不考虑地推回来给我，笑笑地说：「不用啦！当作我请你的。」 「不行，怎么能让你请。」我皱起眉头，硬是把铜板塞到他手中。 就这样推来推去，五十块铜板被一隻白皙的手给拿去，「通通不要吵，我今天睡过头没吃到早餐，刚好当我的早餐钱。」 雪安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俩，下一秒被蓝哲玄用力巴了下后脑勺，她怒气冲冲地捏了他一把：「干什么啦！」 「小俩口斗嘴不要介入，胖猪。」蓝哲玄甩掉雪安的手，对我露出曖昧似的笑容。 「天啊！你们终于在一起了！」雪安惊讶地来回看着，像个无尾熊似地扑在我身上，「恭喜你啊！小羽。」 她认真地向倪宇辰说道，「你不准欺负我家小羽。」 倪宇辰双手投降，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当然不会。」 我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和蓝哲玄四目相交，抿着唇轻点头，表示谢意，谢谢他的加油打气。 「阿辰，这週末去公园看樱花吧！」蓝哲玄浅浅一笑，结实的手臂搭上倪宇辰的肩膀。 终于，我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会一直幸福下去的，是吧？ 突然发现，原来假装坚强很容易。by晴 Chapter9. 不是不爱(3) 清晨的公园，没什么赏樱人潮，只有晨跑的年轻人和练太极拳的阿公阿嬤隐没在整片的粉色花海中，穿梭在公园里的他们，彷彿受到春神的洗礼般，比平时多了幸福的氛围。 往前几步，淡淡的樱花香充斥在空气中，偶尔一阵春风拂过发梢，数十滴粉泪随之飘落。我微微仰着头，闭起双眼，沉醉在幽静美好的另类春雨里，感受着花瓣在身旁自在地舞动。 「喂。」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低喃：「你啊，小心被大野狼袭击哦。」 猛然睁开眼睛，我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抱怨道：「大白天哪来的野狼出没？不要为了这种无聊小事叫我。」 长腿一伸，我朝蓝哲玄的小腿肚踢去。 「嘿，亲爱的羽儿。」乱糟糟的头发埋在我的脖子旁，柠檬草香盖过了整座公园的樱花香，心脏的扑通声浇熄了方才的怒火。 倪宇辰手臂环抱着我的腰：「对不起，我迟到了。」柔软的唇在耳边烙下一记，惹得我满脸羞红地挣脱他的怀抱。 「笨蛋，这里是公共场合耶！」我试图拉开他的手掌，又试着把倪宇辰紧靠的脸颊推得远远的。 「阿玄哥，我忘了戴墨镜。」雨晴躲在蓝哲玄后方痴笑，手掌遮住眼睛，却利用手指间的缝隙窥视着。 「就说有大野狼你不信。」蓝哲玄耸耸肩，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拉起雨晴的小手，倾身靠近她的耳畔讲着悄悄话，几秒鐘后雨晴掩着嘴格格笑了起来。 蓝哲玄笑嘻嘻地揉乱了雨晴的头发，惹得她不停的用小手搥打着他的胸膛，两人打情骂俏间发出情侣专属的闪光。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心里一阵搔痒，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大声喊道：「喂，你们比太阳还刺眼耶！」 太阳公公洒下金粉，穿过树枝间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闪着光芒，我却没有被阳光沐浴的温暖感，胸口还是痒痒的。 转身背对他们，我朝倪宇辰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臭阿辰，迟到的傢伙要罚猴子拍手五十公尺。」 倪宇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巴开到最大，「你知道那有多丢脸吗？这里是公园耶！」 「嗯哼。」我摸摸下巴，认真地点了点头，「谁叫你刚刚在『公园』里面调戏我。」 他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搂着我的腰祈求道：「羽儿，你就饶了我嘛！」 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倪宇辰的举动并没有惹怒我什么，内心却有一把火在燃烧着。 我拧眉，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今天别想动我一根寒毛。」语毕，我留下他一个人，走到熟悉的饮料贩卖机前方。 抱歉，我又任性地对你发脾气了。 投入三个十块钱铜板，几乎所有都显示红色的选购灯，唯独我想喝的绿茶无情的亮着「销售完毕」的叉叉。 捏紧了手中的零钱包，我忍着心里的烦闷感，才没有做出伤害机器的行为。 「喏。」回过头，一瓶冰酿绿茶出现在我身旁。 我没有接下，抿抿嘴漠然地吐出一个字：「滚。」 看着他缓缓垂下手臂，完全不受我的冷漠影响，仍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往前走了几步更靠近我。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硬是把饮料塞到我手中，毫不留情地在我的帆布鞋上留下印记。 我瞠目，想要还手却被他躲开：「蓝哲玄你疯了吗？把小晴丢在那边只为了来踩我的鞋子？」 「谁叫你刚刚要踢我。」蓝哲玄嘟起嘴巴，双眼无辜的说道。 片刻的沉默后，我忍俊不禁：「干嘛啦，不准模仿我，而且我哪有那么噁心。」 「你刚刚就是这样欺负阿辰啊！超级幼稚。」他嘴角一勾，轻轻地推了下我的额头：「我才想问你干嘛嘞。」 蓝哲玄注视着我，深邃的瞳孔就像把我看穿似的。 每次，只要心情一繁乱，出现在我面前的永远都是他，只要他一出现我什么也瞒不了他，雪女的面具在他面前彷彿不存在一样。 怎么交了男朋友，懂我的还是你？ 我倔强地别过头，用力扭开绿茶瓶盖：「才没干嘛。」 「喔，是喔。」蓝哲玄耸耸肩，作势要转身离开。 剎那间，时间好像变慢了，一个转身的动作持续了五秒左右，而我的思绪也从漠然变成徬徨失措。 这一转身，彷彿再也回不来了。 等我意识过来时，我已经抓住蓝哲玄的衣角。 他回过头，笑嘻嘻的脸忽然严肃了起来：「滚。」 我眨了眨眼睛，手指头往他俊俏的脸蛋捏下去：「很会模仿我嘛，越来越大胆了哦！」 「大白痴，赶快回去找阿辰，等等他吃醋了。」蓝哲玄笑了笑，推着我走回樱花树下。 当我加快脚步，跟在后头的他也加大了步伐。大掌抵着我的背，没有一刻离开过，我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心脏声大到好像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阵风吹过，把那低沉而失魂似的声音带入耳中。 「你应该值得幸福的。」背后支撑的力量，慢慢软了下来。 当身后推着我向前的力量消失了，我的心就像被抽乾了氧气一样，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猛然回过头，蓝哲玄收回了手臂，神态自若的轻笑道：「怎么？没人推你，你就不会走路了？」 望着他一如往常的笑脸，明明近在眼前，却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蓝哲玄埋藏在笑脸底下的是什么。 「小羽美眉，我们的约定达成了，没什么好眷恋了，是吧？」蓝哲玄替我拨开了刘海，倾身向前──一股温热的触感落在额头。 「对不起。」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依旧是平时坏坏的那个笑容。 鼻子莫名一酸，内心和眼睛一样被蒙上一层雾气，也许心里明白雾散后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脑中还是一片模糊。 很矛盾，应该知道的，却好像不知道。 「喂，你发什么神经。」揉揉眼睛，我想把眼角的水珠给擦去，也擦不掉几秒鐘前留下的深刻触感。 不管是他的道歉，还是他的亲吻，令我多么鼻酸，但怎么样都抹去不掉这片刻的记忆。 「走吧。」不知何时，蓝哲玄已经站到我前方，我只能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发楞。 「没什么好掉泪的。」他抬头望着天空，回头浅浅一笑：「即使是雪女，还是有拥有幸福的资格。」 你不懂，没有你的陪伴，我的初恋也不会开花结果。 戴上面具，我不愿让你看见我撕心裂肺的痛。by羽的真命天子 Chapter9. 不是不爱(4) 冬去春来，温暖的春风吹绿了阳林校园，把淡淡的青草与花香带进教室，古今中来，多少文人将春意写入诗词，多少画家将春暖花开作为笔下素材。 春天，是带来生命力、带来希望的季节。 嗡嗡── 我皱眉，轻轻地晃了晃头。 嗡嗡── 扬起右手在耳边挥了挥，黑色的身影飞出窗外后，我不耐烦地吐了口气。 天气温暖了，该是蝴蝶蜜蜂採蜜的时候，却有隻该死的蚊子在我耳边开心地绕着圈圈，嗡嗡声惹得我心浮气躁。 「雪女，专心点行不行？」台上主持班会的郭雅柔拿起纪录本，用力地敲了下讲桌。 许多人纷纷回过头来，彼此窃窃私语着，却被蓝哲玄极大的哈欠声给打断，「苹果麵包会长，你到底要不要开放投票啊？自己在那边讲半天，自己决定不就好了。」 坐在前方的雪安嘖了一声，托着脸颊问道：「学艺，赶快投票表决了啦！浪费时间。」 两人毫不畏惧地「发表意见」之后，大家像是话匣子打开似的，七嘴八舌的鼓譟着，愿意听从会长命令的只有两三隻小猫。 郭雅柔看着台下有如发生暴动的场面，脸色一绿，愤而将纪录本用力摔到地上，以高分贝的声音歇斯底里道：「好啊，就你们自己弄啊！」 栗子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她踩着厚底的休间鞋走出教室，或许是我隐形眼镜度数不够了吧！我竟然有看见水珠从她脸颊滑落的错觉。 她离开之后，班上一阵寂静，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大发飆给吓着了，抑或是心里產生了愧疚之类的，所有人张大嘴巴不动如山。 过了一会儿，几个会长的小跟班才回过神来，手中握着几包面纸，无视班导在教室后方怒火中烧，朝郭雅柔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唉。」身为副班长的倪宇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下投票项目。 「好，我们现在继续讨论庆当天的摆摊内容。」 倪宇辰故作轻松的笑容被我看破了，即使他有多想把班上的气氛带起来，一般人不能发觉的是他心里有多烦躁。 ──自己的女朋友被会长呛了，却是别人挺身而出。 我瞇起眼睛，目光抓着倪宇辰不放，当他对上我的视线时，只是迅速避开，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主持工作。 「一个人两票，现在给你们三分鐘发表意见，三分鐘后正式投票。」倪宇辰弯腰捡起地上的纪录簿，心不在焉地听着同学们对于校庆摆摊的想法。 「喂。」、「小羽美眉。」 我正准备拿原子笔戳蓝哲玄的后颈，他就转过头来，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倪宇辰恍神了吧。」 我愣了下，不禁噗哧一笑，轻声细语地骂着：「白痴。」 「欸，谁叫你抢我台词的。」蓝哲玄无辜地噘起嘴巴，接着一脸担忧地看着倪宇辰，「那小子看起来不太好。」 「你上去帮他一下。」我推了推蓝哲玄，双眼真诚地向他拜託道。 蓝哲玄抓了抓头发，高大的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少人纷纷回过头来，在好奇的目光洗礼下，走上讲台。 「好，我们现在开始投票！」蓝哲玄将手臂勾在倪宇辰脖子上，无视他满脸疑惑的样子，自顾自地拿起粉笔，把大家的提议一一写在黑板上。倪宇辰先是看看他、再看看我，皱了下眉头后开始协助蓝哲玄点人数。 又是一阵暖风拂过。 我的瀏海被吹乱了，在随风飘逸的发丝之间，我看见倪宇辰脸上的不悦，像是在告诉着蓝哲玄：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但，他眼底的倔强是我说不出来的揪心。 * 「羽儿，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你先去找座位。」倪宇辰紧握着我的小手，温柔的嗓音掺杂在嘈杂声中。 挤在人山人海的学生餐厅里，我努力垫起脚尖，有如小矮人擅闯了巨人的世界般，本身就不怎么庞大的餐点扛棒被好几颗人头挡着，我只能盯着小小的空白处发呆。 「嗯……」仰着头，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状况下，即便我超想吃点不一样的，只能和平常一样点了寿司和味噌汤。 「跟之前一样吗？」倪宇辰回过头问道，我摸摸自己的肚子，点头附和。 肚子乖，再忍受一天的寿司吧。 顺着人群缓慢移动着，我寻找座位的同时，听见了熟悉且甜美的声音，「阿玄学长，我知道你肚子不饿。」 视线往声音的方向一瞥，雨晴露出调皮的笑容，手中的筷子往旁边的碗里伸去，夹走了好大一块叉烧肉。 「欸欸，很过分哦！」叉烧肉的主人──蓝哲玄皱起眉头，却露出白皙的两排牙齿嘻笑着，拿起环保铁筷和雨晴争夺着那块无辜受害的叉烧肉。 雨晴嘟起嘴巴，不甘示弱地反击：「你不要欺负叉烧肉啦！它比较喜欢我。」 「少在那边了你。」 明明他们坐在餐厅的正中央，应该不是阳光最耀眼的地方，却让我觉得刺眼，好像所有光线都投射在他们身上似的，弄得我不得不低下头来，眼睛才稍微舒适一些。 然而，心里却冒起了酸涩的泡泡，让我差点喘不过气。 「姐姐！」雨晴和我隔了两三个人，她挥挥手示意我过去。 她身旁的蓝哲玄转过头，细长的眉毛轻挑，不发一语。 我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表示拒绝，接着向前方的路人喊了声借过，迅速逃离这令我呼吸困难的地方。 「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了，午餐帮我带回教室吧！记得提醒我要给你午餐钱。」我传了私讯给倪宇辰，然后走向顶楼，恨不得立刻上楼呼吸新鲜空气。 寧静的顶楼，由于大家都知道雪女是常客，为了保护自己的双眼不受我的寒气攻击，没有什么人会上来吹风。 也因为如此，它成了我心情烦乱时最爱去的地点。 夏天，有温暖的阳光可以照亮我；秋天，有凉凉的金风可以平抚我；冬天，有冷冽的空气可以使我冷静下来。 而春天的顶楼，有一处盛开的小花圃。 推开铁门，原本绿油油的角落现在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雪白色的花瓣妆点着绿地，小小一块花圃就让顶楼不再空荡荡，而是充满春意。 忽然，我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子背对着我，蹲坐在花圃前，上下起伏的背像是在哭泣，栗子色的微捲长发让我萌生了转身离开的想法。 但那个想法没停留太久，我走上前，轻轻把啜泣中的女孩搂入怀中，柔声安抚着：「柔柔，你别哭了。」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身旁的朋友。by柔 Chapter9. 不是不爱(5) 怀中的女孩身子一僵，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我吼道：「你不要管我。」 闻言，我讶异心里没有掀起滔天巨浪，只是泛起了淡淡涟漪。我松开手臂，抱着膝盖坐到郭雅柔旁边。 与其转身离开，我想我愿意留下来听她说──即使我们的友谊已不如从前。 「不要勉强自己，去扮演一个你不喜欢的角色。」望着蓝天白云，我淡淡地说着：「我看的出来，你讨厌我，更讨厌现在的自己。」 郭雅柔，其实并不是个心机女。她比任何女生都强势，却也比任何女生都脆弱。 或许从我遇见阿杰学长的那天起，我和她之间的关係，就起了变化。 把自己装的高高在上，用自己的方法在逃避现实，用各种手段在欺压我，直到最近，我才用这双冰冷的眼睛看见被囚困住的郭雅柔。 柔柔她……是寂寞的。 她的长发遮住了侧脸，我看不见郭雅柔现在的表情，却从她渐渐平静下来的后背知道她止住了泪水。 「不要讲得一副你很瞭的样子，很讨厌，你知道吗？」她试着调适不平稳的呼吸，却徒劳无功。 眼泪才刚停止，马上溃堤。 「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知道我最不想看见的人是你，为什么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可以讲出我心声的人还是你？」郭雅柔哭吼着，柔顺的长发被她抓得乱七八糟，眼角滑落的水珠怎么抹也抹不完。 我咬着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三个字，很简短。 我不知道她听见会有什么反应，但这句话，是我欠她的。 迟早，都该做个了解。 「凭什么，夺去了别人的幸福……还有资格重新爱一个人，然后获得大家的宠爱！」 她颤抖着，涕泪交错：「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我一楞，回过头后看见的是郭雅柔努力撑起的笑靨。 「羡慕你有梦想，羡慕你总是大家的焦点，羡慕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她苦笑，哽咽道：「羡慕你有勇气，走出一切。」 羡慕我有勇气……是吗？ 这句话在脑中回盪着，彷彿踩进了心里的禁忌之地，好不容易释怀的过去，又让我再一次感到鼻酸。 「羽儿，你不是一个人。」 「小羽，让我参一脚吧！这个让你重新展开笑顏的计画。」 「婕羽，勇敢一点。」 「即使是雪女，还是有拥有幸福的资格。」 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回忆而悲伤，是因为拥有这么一群好友而感动。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走出那片黑暗，一步又一步，当我试着往前走的同时，很幸运地，不再是一个人。 看着郭雅柔泪流不止的模样，心里无比的心疼，想当初，我也这么迷惘过。 我缓缓起身，再次给她一个拥抱。 「我不可能要你忘掉阿杰学长，因为连我都做不到。」抿着嘴，我的脑中浮现了阿杰低沉的歌声和他烙印在我心里的酒窝：「但是请不要忘了你的笑容。」 每个人，都戴上了面具。 曾经的美好，早已被悲痛给吞噬，还没释怀一切，就不愿卸下防备，面对这个世界。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自己，同时──迷失了自我。 假装不需要，其实心里多希望有个人，可以拉自己一把。 「很奇怪啊……我那么讨厌你，你却愿意留下来，而不是像那群人一样把我捧得高高的，塞了几张卫生纸就跑了。」郭雅柔没有推开我，只是用拳头捶着我的背，「你这样会让我更想哭啦，吼唷。」 「那就哭吧。」我笑道，用衣袖抹去她脸上的泪珠，「进教室前记得去补妆一下，你的脸有够恐怖的。」 郭雅柔猛然抬起头，睁着眼线全糊成一团的大眼睛，没好气地抱怨着：「干什么啦，眼妆花了还不是你害的。」 也许我们各有苦衷，不是人人都能在摔了一跤之后快速站起来，但我想……总不能永远坐在地上不愿向前，是吧？ 我将她从地上拉起，倚着栏杆轻唱着：「要懂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要找到自己，想前往的旅程……」 不要害怕，当你试着跨越所有障碍，路途会更宽广。 「我还是可以叫你小羽吗？」我停下了歌声，久违的呼喊声让我差点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真的好想待在你身边，继续当你的好姊妹。」比我高出半颗头的雅柔颤抖地说，细长的手指轻轻握住我的，「这些年来，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无法打从心里真心的讨厌你啊！」 「柔柔乖。」一次又一次，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空气中瀰漫的是熟悉不过的洗发精香，依旧是那股淡淡的花果味，好像渐渐找回来了──我们的友情。 * 前脚才刚刚踏进社团教室，马上目睹了盈恩姊动粗的景象。 「嘖，不是叫你不要再过来了吗？滚回热音社！」盈恩姊放下手中的吉他，使尽吃奶的力气推了阿轩学长一把。 不知是阿轩学长太壮硕了，还是盈恩姊力气太小，他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杨盈恩，我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躲我干嘛。」阿轩学长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不要跟我说是因为『她』的关係。」 背对着我的盈恩姊拳头紧握，不发一语，和平时温柔大方的她相差甚远，现在的她就像颗随时会爆发的炸弹一样。 「喂。」趁着他们停止谈话的空档，我趁机溜进教室内，轻轻拉了拉蓝哲玄的衣角：「他们俩个怎么了？」 蓝哲玄耸耸肩，语气无奈地摇摇头，「我们还是别插手好，别人的幸福我们管不着。」 「什么东西？」我看看他，再看看盈恩姊他们，好像瞬间秒懂了什么。 那奇妙的氛围，错不了的。 「阿轩学长交女朋友了，是吧？」 蓝哲玄点点头，淡淡地回道：「可是他不知道，盈恩姊喜欢他啊！」 两个人僵持在原地，盈恩姊一副气到快哭的模样，阿轩学长却什么也没察觉到……只是想幸福的两人，怎么没发现幸福就在身旁呢？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的人都喜欢自己。」蓝哲玄忽然低下头对我苦笑道，温暖的大掌柔乱了我的刘海：「小羽美眉，是不是看见喜欢的人幸福了，自己就可以真正放下她？」 他深邃的眼眸里，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这不是一个热恋中的人该有的。 我思考了半晌，抿嘴回答道：「嗯。」 「那你，现在幸福了吗？」蓝哲玄低下头，没等我做回应就继续说着：「我怎么样就是放不下你啊……」 落日馀暉撒在他身上，我看不清他的视线里装的是什么，却看见蓝哲玄满溢出来的悲伤，而我，好像也被感染了这份忧伤。 不，或许我的那份酸楚，是因心里的不确定而生。 我竟然没办法回答，我究竟幸不幸福。 我好想，把你抱在怀里。by羽的真命天子 Chapter9. 不是不爱(6) 专注地盯着场上的选手，我捏紧了手中的运动饮料，「各就各位，预备……」 枪声一响，所有选手像脱了韁的野马般，急速地向前方衝去。 「倪宇辰！倪宇辰！加油、加油、加油！」由我们班女生带头的啦啦队，整齐划一的动作是观眾席里最耀眼的一群，没有一个人偷懒休息，只为了替阳林的阳光校草加油打气。 望向另一端，一群女生挤成一团，呼喊声没有这边整齐，却热情几万倍。不论是即将毕业的学姊，还是刚入学的学妹，大家像发了疯似的，高喊着蓝哲玄的名字，音量足以媲美偶像接机的场面。 「嘿，姊姊。」雨晴看着在跑道上奔驰的蓝哲玄，勾起嘴角，「我昨天啊，把初吻献出去囉！」 「哦？感觉怎么样？」我将过长的刘海塞至耳后，轻声问道。 语落，我觉得整颗心脏在抽痛，一股莫名的悲痛在鼻腔内散开。 她伸出细长的食指，碰触着我的嘴唇，神祕地笑了笑：「嘻嘻……就这样啊！」 我抬眉，忽然下腹传来一阵闷痛感，抱着肚子，我缓缓走出人群，在阴暗的墙边蹲坐下来。 眉梢滴着汗珠，明明是个艷阳高照的大热天，我却躲在墙角冒冷汗。 心底明白得很，蓝哲玄手脚那么快的人，迟早都会将雨晴的初吻夺走，但就是有那么一点的不爽快。 看着他们那么顺顺利利地走到今天，我和和倪宇辰交往的日子也已经一个月了，一路走来平平淡淡，没有轰轰烈烈的热恋期，也没有翻天覆地的吵过架。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唯一有改变的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吧！ 还是青梅竹马的时候，我依赖他，即使表面上显得事不关己，其实心里需要他需要得要命。 但现在，身为男朋友的倪宇辰，却只像是见过几次面的泛泛之交而已。 能不麻烦他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向他求助。 倪宇辰还是一样的温柔，还是一样的体贴，知道我心上的伤口才刚刚癒合，所以在交往之后总是处处包容着我，尽量不再让我心碎、不再悲伤。 有些事，却是我们交往之后才明白的。 「姊姊。」雨晴坐到我身旁，深深地吸了口气：「你真的幸福吗？」 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模糊了视线，我紧抿着唇，几个礼拜前蓝哲玄也问过类似的话：「你现在幸福了吗？」 「嗯。」看着倪宇辰跟在蓝哲玄之后，两人以一步之差夺走了本次男子八百公尺组的冠亚军，我心不在焉的附和道。 只要不揭穿，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的。 「嘖。」 我回过头，雨晴的表情是我看过最愤怒的一次，她皱起了眉头，珍珠般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你认真回答！」 看着眼泪快要滑落，我慌了手脚想要替雨晴擦去，却被她一手挥开。 「羽儿！」倪宇辰从满满的粉丝人墙中挤了出来，带着阳光般的灿笑向我走过来。 「呃……这个给你。」我连忙站起身，把手中的运动饮料递了出去。 不料动作太大，下腹的疼痛好不容易消失了，又再一次发疼。 「你也喝一点吧！天气这么热。」倪宇辰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大半，将冰凉的运动饮料塞到我手中。 宝特瓶的瓶身滴着水珠，我感觉到背后的冷汗越冒越多，不知该怎么婉拒的我只好喝了一小口，没想到沁人心脾的液体滑过喉咙后，突然一阵痉挛逼迫我不得不弯下身子，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最后的记忆是身体被腾空抱起，还有那一声声安抚人心的低语：「乖，没事的。」 差一小步，就要揭穿了迷路多年的柯婕羽；差一点点，那年遗失的幸福就要回来。 很可笑，因为雪女不够勇敢。 因为那个会在背后默默推着我向前的人，已经放手让我自己走了。 熟悉的香气，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怀抱……方才被翻起的不安和繁乱全被平抚了，慢慢在迷惘的心头上注入我最需要的力量。 说不上来是什么力量，却能让我有勇气和倪宇辰告白，有勇气面对我混乱的身世背景，有勇气从一片黑暗中站起来──有勇气再一次爱别人。 意识逐渐清晰，我睁开紧闭的双眼，左手不知道被什么压着，麻麻的举不起来。 望向躺在我手上沉睡的蓝哲玄，我愣住了。 俊俏的侧脸上，还有比赛完被粉丝大军黏上的纹身贴纸；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窗帘般垂下；红润的薄唇微开着，发出细小的打呼声。 而他的双手，就这么握住我的左手，紧紧的，即使熟睡中也不肯放开。 当我俯身向前，情不自禁地拨开他的刘海时，蓝哲玄醒了。 「小羽。」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喃着：「你是脑袋撞坏掉了吗？明明『那个』来状况不好了，还假装没事喝冰的干什么。」 我一动也不动，继续听他碎念着。 「你不可以这样，一直给我机会回头。」蓝哲玄放开我的左手，头埋在被窝中：「你要知道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你已经有倪宇辰在了。」 深邃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 我望着蓝哲玄柔情似水的眼波，心里也泛起了阵阵涟漪。 忍不住了，眼泪还是扑簌簌地落下，彷彿有千根针扎在心上般的悲痛。 「抱歉。」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门边靠近，倪宇辰带着满脸的倦容，对着床边的蓝哲玄说道：「我想跟羽儿单独谈谈，好吗？」 蓝哲玄点点头，神情复杂地离开保健室，不得不说，他的背影真的好令人鼻酸──心底好像有什么情感不再模糊，渐渐清晰了起来。 「柯婕羽，我们分手吧。」 一句简短的话，在我听来平淡而无感情，却不晓得倪宇辰到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有办法冷静地讲出口。 瞬间，我很讨厌自己。 因为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愧疚感，甚至松了一口气。 「嗯。」我微頷，看穿了倪宇辰隐藏住的悲伤与醋意。 没有过多的反应，我只是伸出双手，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只会伤害你。」 「你没有。」倪宇辰震惊地将我推开，无奈地摇摇头：「是我，懦弱太久了。」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擦肩而过了太多次，最后不是把握住幸福，就是注定错过彼此。 我爱过倪宇辰，很爱很爱……但是直到另一个他出现在我生命里头，我的世界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当初的冰天雪地，毫无感情的自己，已经学会适当地释放满溢出来的压力，不再强忍着泪水，更重新体会到「笑」是什么感觉。 比起单纯的嘴角上扬，心里的那份悸动让我明白：只要有他在，笑容就会一直存在。 「还傻傻地坐在这里干嘛？睡那么久了体力早就恢復了吧！赶快去追啊，笨蛋羽儿！」倪宇辰把我的棉被掀了开来，皱着眉头催促道。 「可是……」我回头看看他，担心倪宇辰随时会崩溃。 「我一个人没事的，你不要管我。」倪宇辰把我推到门边，在我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羽儿，别再错过你爱的人了。」 我鼻子一酸，忍着满腔的愧疚与激动，开始在走廊狂奔。 当我踏出那一步时，心里冰冻许久的那份情感，终于开始萌芽了。 不是不爱你，只是你有你的幸福了。by辰 Chapter10. 再一次，幸福(END) 这条铺着红磁砖的道路，曾经是我洒下崩溃之泪的地方，是走上之后就遗失幸福的一条路。 踩着凹凸不平的路面，三年后，我再一次在这边跑边哭。 每当我跨出下一步，浮现脑海的再也不是和阿杰学长的回忆，一幕又一幕，男主角换了人，心中的悸动比之前更加深刻。耳边响起了他有磁性的嗓音，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正循环播放着。 好像深吸一口气，就可以闻得到属于他的薰衣草香。 「教官不好意思，我有事找她。」秋天，是我们相遇的季节。 「柯婕羽，我记住了。脸红的样子挺可爱的嘛！」你就像一阵秋风，来的又快又急，却又吹起了我嘴角的弧度。 「你到底在坚强个什么劲啊！」我的面具在你眼中，只会被看穿。 「当我一天的『女朋友吧』！」明明你是个轻浮幼稚的傢伙，我却渐渐陷入不平凡的心跳声中。 「在我面前你不必偽装。」谢谢你，在我脆弱时给予肩膀依靠。 「让我抱一下就好，拜託……」也许你才是，那个最需要呵护的人。 脚踝愈来愈疼痛，才刚復原的下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光是抬起脚就非常吃力了。 我撑着膝盖，微微喘了几口气后，拖着步伐继续在校园小径奔跑着。 抬起头，我左右张望，不顾前方是否有任何障碍物，只希望快点找到蓝哲玄的踪影。 没想到，当我跑过转弯处后，竟意外看见盈恩姊和阿轩学长亲热的场景，「对、对不起，你们继续。」 红着脸庞，我往后退了几步，转向通往顶楼的阶梯。 往顶楼爬去的同时，我听见阿轩学长在后头大喊着：「柯婕羽你终于想通了！」 「小羽！要加油哦！」盈恩姊温柔地嚷道。 我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内心激动得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起伏的胸膛满怀着想赶快见到蓝哲玄的期盼。 当他的背影映入眼帘，一道暖流传遍了我的全身，热泪禁不住，还是滚了下来。我放轻脚步声，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后，小手拉住制服衣角，字字清晰地吐出：「白痴玄，我、喜、欢、你。」 空气凝结了，但我很清楚我到底在干什么。 蓝哲玄吞了下口水，有些恼怒地说道：「你不要那么轻易的放弃倪宇辰好不好？不要把爱的人丢下好不好？」 我柳眉一皱，拳头紧握，往他身后揍下去，「你没有那个资格，擅自替我决定我爱的人是谁。」 「我和他分手了。」 蓝哲玄身子一僵，目光闪烁地回过头来，「为什么？不是答应我会幸福的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情绪已经高涨到了极点，「满口幸福幸福的，你有在乎过你自己吗？蓝哲玄，你很白痴很傻。」 我踮起脚尖，在他轻薄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如果我说，我跟你在一起才幸福呢？」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幅名为幸福快乐的拼图，而我的那一幅，就差一块──属于你的那一块。 蓝哲玄的嘴唇流着血，他惊愕的眼神一闪即逝，片刻后无奈地笑道：「真是大笨蛋。」 他把我紧紧揽在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对不起，我还是放不下你。」 「可是柯婕羽，我不喜欢你耶，怎么办？」 语毕，鼻腔涌上了无限的酸涩，泪水积在眼眶，眨一下就会滑落。 「没关係，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抬起头，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却怎么样也无法假装自己不寂寞。 「小羽美眉，我不喜欢你。」蓝哲玄又认真地说了一次，俯身亲吻着不小心滑落的泪滴，「但是啊……」 他神祕地笑了笑，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算了，不告诉你。」 「话都讲一半，我讨厌你啦！」我用力捶打他的胸膛，不甘、难过、破碎的心通通掺杂在一块，沾湿了脸庞，也沾湿了他的嘴唇。 「我说你啊，收回这副表情。」蓝哲玄嘻笑着。 「干嘛？碍到你了吗？」我嘟着嘴巴，瞪着哭红的双眼。 一股温热落在鼻尖，「是我『爱』到你了。」 顿时，彷彿有一阵甜甜的风，掠过我的心头。 我笑了，笑得很灿烂、很自然。 也许，我们总是在最不懂爱情时，遇见爱的人，然后错过。 那一年，我的幸福掉落地面，一不小心变成一堆碎片。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开始试着拾起这些碎片，却又被尖锐的回忆刺得伤痕累累。 蒙上面具，我假装自己很好，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冷漠取代了坚强，让柯婕羽和世界隔着一道厚厚的墙。 一直以为，幸福已经消逝在未来了，是蓝哲玄，把它带了回来；是蓝哲玄，揭穿了我偽装坚强的面具；是蓝哲玄，告诉我雪女也有幸福的资格。 一片又一片，碎片刺得我疼痛不已，我却逐渐懂得去追、去改变一切。 找不回当年的自己，那又如何？ 人，本来就是一直在蜕变，变得成熟、变得稳重，之所以会觉得温暖、是因为曾经冷过，没有跌入困境中，就不会知道一抹自然的笑靨有多么不简单。 「我要你把我的血吸乾净。」蓝哲玄指了指自己的下嘴唇，霸道地把我拉近。 我红着脸，猛摇头。 「小羽美眉，你惨了。」他贼贼地笑了笑，轻轻地反咬了我一口，唇瓣覆上我的，把我唇上的血水给吸尽，又转而进攻进我的嘴巴。 灼热的气息交杂在一起，一会儿后蓝哲玄才甘愿放开我的唇，目光柔和地凝视着我，「你现在，幸福了吗？」 「有你在，当然。」我不假思索地回道。 夕阳照射在我们俩身上，拉长了我们的身影。 馀光看见的不再是孤寂的影子，而是幸福相拥的两人。 —全文完— Special Chapter. 乖乖牌/柯雨晴 我啊，其实还挺会演的。 一旦下定决心，就这样持续了将近十年。 「欸，阿辰学长。」我坐在咖啡厅的木製椅子上，无心翻阅菜单，「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姊姊追走？」。 倪宇辰向服务生随意点了个松饼和奶茶，转向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姊姊追走。」环着胸，我不是很有耐心。 「你在急什么？」他瞇起双眼，神情让人猜不透。 我抿着嘴唇，心里满是焦躁不安，没有回答。 「真是没想到我会沦落到请你吃饭的地步。」倪宇辰撇开话题，满是怨气地滑着手机。 「就跟你说姊姊没那么容易恢復，你就不信。」我冷冷地看着他。 暑假时，我们打了个赌。我赌姊姊一定还不会恢復以往的个性，但倪宇辰赌她会。 结果可想而知，根本不可能。 「如果你动作不再快一点，姊姊都要被别人追走了。」我望向台上的表演者，轻声提醒道。 「被谁？」倪宇辰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正在弹奏钢琴的那个人──蓝哲玄。 「不是待最久的人最有机会，你知道吗？」我停顿了半晌，很不客气地直说了：「这样下去，你们终究只会错过。」 我真的很希望，有个人可以把姊姊带回来。 而我也坚信着，那个人就是倪宇辰。 忽然，我瞥见了后方那桌的客人，那个背影，我看了十几年，错不了的。 「姊姊怎么会在这？」我回过头，望着那红黑相间的长发发楞，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姊姊在这个地方巧遇。 原来，姊姊难得假日出门就是和阿玄学长。 「倪宇辰，你陪我演场戏。」 「为何？」他皱眉，却还是跟着我站起身。 「十分鐘就好，我们扮成男女朋友。」我托着脸颊，充满心机地浅笑，「让你喜欢的人可以意识到她也喜欢你。」 我变回天真无邪的那个自己，眉开眼笑地和倪宇辰聊着天，并算准了姊姊会看见我们的时候，将倪宇辰的手搭上自己的腰，假装我们是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当我馀光发现姊姊的脸色一变，眼眶开始泛红，我咬紧下唇，没有立即松开倪宇辰的手，却加快了脚步。 在离开咖啡厅之后，我才甩开了倪宇辰的手。 「你……」倪宇辰看着我，叹了口气：「算了，今天一起来的事情别让你姊知道，我回家了。」 没有迟疑，我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底半点起伏也没有。习惯了，在姊姊和大家面前装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只有在倪宇辰面前会露出真面目──那个充满心机、任性，坏脾气的自己。 也因为，我喜欢他。 * 高一下学期，我和阿玄学长在一起了。 不相爱的两人看着自己爱的人越走越近，终于也倦了寂寞而成了男女朋友。 多么肤浅，我们的爱情。 「你这样活会比较开心吗？」阿玄学长将我堵在墙角，语气咄咄逼人。 「你知道习惯成自然吗？」我冷笑，反问道。 讨厌到一个极点。 我不懂蓝哲玄为什么可以看穿我在想什么？总是在我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时默默道出一句抚慰人心的话语。 也许在他眼中，我们只是像兄妹一样的关係，把我当亲妹妹一样地对待，也或许，我只不过是一个假掰的学妹罢了。 「离我远一点。」我咬着下唇，忍住胸口的揪心。 几个月以前，他揭穿了我单纯天兵的面具，然后什么事情都戳破了。 包括我喜欢倪宇辰这件事。 当下，我只是以一句话回呛：「你不也喜欢姊姊。」 「反正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情侣。」他的目光紧紧抓着我，完全不让我有空隙逃出。 当我因为心里的那个人难过时，是蓝哲玄弹吉他给我听、是他用成熟的语气跟我谈心。 世界上所有人，都用对小孩的方式对我；唯独蓝哲玄，没有。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情侣；在两人的世界里，只不过是为了忘掉彼此心中的那个人，而在一起的。 「演得真好啊你。」我哽咽道：「我就是觉得姊姊应该要和阿辰学长在一起，而不是你。」 「蓝哲玄，我好讨厌你。」我急着想抹掉泪水，却怎么样也擦不乾。 演了那么久的柯雨晴，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爱得刻骨铭心，第一次懂得用真实的自己对待人。 我在这场戏里赢了所有人，却败给了自己的心。 「该死的，我不知道戏演到最后会变真的啊。」用力搥着他的胸膛，我把满满的悲痛和酸楚发洩在蓝哲玄身上：「我讨厌我喜欢你！」 倪宇辰喜欢姊姊，而蓝哲玄即使和我在一起了，仍然没有放弃姊姊。 在一起的这几个礼拜，我看清了自己，知道再这么下去，我只会把自己困在这齣戏里，当导演喊了卡，所有都必须回到正轨。 戏结束了，蓝哲玄仍没有变心，我却爱得伤痕累累。 情侣的关係再多一秒鐘，我就会越陷越深。 「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根本放不下姊姊。」我深深吸了口气，眼角的泪珠落在他的唇上：「我们别再演了，分手吧。」 最后一次，却也是第一次，唇与唇的亲密碰触。 「抱歉，我做不到喜欢你。」蓝哲玄递给我一张面纸，缓缓吐了一口气，「分开以后，你要慢慢长大，别再让小羽成天掛念你了。」 等他转身离去，我蹲坐在墙角，痛哭失声。 校庆那天，我又神态自若地告诉姊姊初吻这件事，却没告诉她我们分手了这件事。 但看见她不幸福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下去，对她发怒了。 有些人，你就是没原因地很喜欢对方，即使她个性转变，就算我喜欢的人都喜欢她，还是会愿意陪伴在那个人身旁。 就像我和姊姊。 高一这年，姊姊和蓝哲玄幸福了，倪宇辰虽然单身但快乐着，而我失去了很多，同时也明白了很多。 如果这辈子，我不认识姊姊，我就不会懂得再难受的回忆，仍要勇敢面对；如果我不认识倪宇辰，还有谁愿意包容任性双面的我那么多年；如果我不认识蓝哲玄，我恐怕永远都活在自导自演的世界之中，没有办法卸下面具。 失去了天真无邪，我却渐渐学会长大；得不到最爱的人，我却赢得了最真实的自己。 演了那么多年，我想这场戏该结束了。 瞪着桌上的麵团沉思了许久，直到同届的社员把白色麵粉抹在我脸上，我才回过神来，「柯小晴，你思春喔？」 「我没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搓揉着麵团，「欸，严惟凯。」 「干嘛？」严惟凯走到一旁切清洗器具，围裙上沾满了每次甜点製作留下来的污渍，还有一小块是我的太阳小涂鸦。 「你的果酱快烧焦了。」 我默默地远离传来烧焦味的地方，看着严惟凯慌张的背影，忍不住噗哧一笑。这傢伙，总是那么糊涂又爱捉弄我。 却让我一天比一天，多了更多的欢笑。 Special Chapter. 爱上了就不后悔/倪宇辰(2 那是在国小六年级的生日会之后，忙着善后整理时，表弟蓝哲玄走了过来。 「阿辰，那个跟你很要好的女生要什么名字？」 「柯婕羽啊！」我停止擦拭桌子，有些不悦地皱眉，「怎么了吗？」 蓝哲玄看着我，片刻后轻笑道：「没事。」 当时，我真以为他只是问问而已。 谁知道那一天的初次见面，任何有关小羽的零碎记忆，就这么烙印在他心中。 * 高二开学之前，我就有听妈妈说阿玄会转来我们学校的事。过了那么久，我也没把国小的事放在心上，开学那天眼皮却一直不安地跳着。 「那蓝哲玄你就坐在最右边角落倒数第二个位置可以吗？还是第三排……」虎姑婆班导红着脸庞，环视台下有空位的地方。 最右边角落倒数第二个是哪里啊…… 我数了数排数，发现那个空位后，感觉到右后方有一股寒气逼近。 柯婕羽背着书包，冷冷的视线停留在蓝哲玄身上，满脸的哀怨──她就那么凑巧，坐在蓝哲玄的后方，我的右方。 「嘿，又见面了！」馀光，看到蓝哲玄仰着头在跟羽儿打招呼。 我假装对着手机镜子整理头发，他们的谈话声传入耳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搔弄着胸口。 痒痒的，真是难受。 「我说……柯婕羽，你就不能笑一下吗？」蓝哲玄转过身，拔下羽儿的耳机。 孩子，你要知道听音乐是羽儿的命啊！就这么把耳机拔了！ 「我不笑干你屁事了？」她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骂道。 「哈哈，阿玄你别妄想了啦！这傢伙不可能在不熟的人面前笑的。」我转过头，故作开心地插入话题。 其实我只不过，是心里不舒畅罢了。 羽儿和阿玄，明明认识不久，却像多年情深的老朋友般，没有隔阂，可以自在地相处。时间越久，彷彿看不见那道羽儿保护自己的冷漠高墙，我不清楚是什么让她渐渐开朗起来，但和阿玄在一起时的她，总和面对我时不一样，这点我不可否认。 而且，让我醋意极深。 直到蓝哲玄在社团教室里和我发生了衝突，甚至打了起来的那天开始，我告诉自己不能再不主动去追，柯婕羽会被别人追走。 「欸，阿玄。」我坐在社团教室的窗台边，看着他细心地替社员排好桌椅，积了许久的疑惑就这么脱口而出：「你觉得……羽儿是个怎么样的人？」 「什么怎么样？」蓝哲玄停下手边的工作，貌似想到了什么，他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怎么看她不等于你怎么看她的，所以不告诉你也没差吧！」 「我倒是想问你，我们没联络的这几年，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我也很纳闷。发生了很多事情，柯婕羽已经变得不像她自己，好像悲伤把阳光活泼的她给吞噬，留下一颗冰冷失温的心，瞳孔里倒映出来的不再是五彩繽纷的世界，而是看透一切的──失望。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皱起了眉头，内心莫名地感到恼怒。 「是吗？」他顿了顿，不再看着我，而是低头开始了吉他的调音工作，「我是没差，但是你不要后悔喔！」 「哈哈，我是要后悔什么？」我轻笑，觉得蓝哲玄的想法实在有够荒谬。 却不晓得，我轻松的语气中，夹带着些微的害怕。 害怕，我真的后悔什么都没告诉他，而是由他自己，去慢慢了解羽儿。 「你喜欢她。」蓝哲玄抬起头，语气是肯定不是疑问。 我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只是任由他继续讲：「你就凭着青梅竹马、最好的男生朋友的身分，一直待在她身旁，让很多男生都死心，认为不可能追的到她……」 「你就明明喜欢她喜欢的要命，然后完全不表白。」蓝哲玄朝我走进，眉头紧蹙，「如果你无法勇敢，就别怪我了。」 我承认，我为了一直佔着羽儿身旁最好男生朋友的位置，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学着让运动能力变强，在课业方面也期许自己能跟她不相上下……让自己变得完美，只是为了让羽儿看见我，让大家知道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抢走她。 这样的佔有欲，其实挺令人反感的。 「我跟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我把蓝哲玄往墙上推，心中怒火和不安已经满溢了出来。 「哼。」他冷笑了一声，嘴角弯起，「可是我想帮她。」 「因为我，也喜欢她。」蓝哲玄用力推开我，拳头握紧就往我脸上砸来，「你知道她有多难受吗？就这样放任她结束高中生活？黑白的人生不是你这种光鲜亮丽的校园王会懂的！」 我抹掉嘴角的血水，心里的刺痛更是深沉，没有回呛，却还是继续还手。 那句，「羽儿，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是我内心的吶喊。 但到最后我还是向蓝哲玄求助了，因为紧张所以写了告白小抄，因为害怕尷尬所以请他在一旁替我弹奏音乐……挨了一巴掌，感觉眼前的女孩，会这么离我远去。 因为如此所以我不再提起那天的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我不懂的是，为什么在一起了却有种我单方面幸福的感觉呢？ 「倪宇辰你在搞什么？她脸色就不好了还让她喝冰的！」运动会那天，羽儿倒下了。 从人群中衝出来，从不知所措的我手中抱走她的人，是蓝哲玄。 看着躺在蓝哲玄臂膀中的羽儿，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我才慢慢地清醒过来……能够让她敞开心扉、崭露笑顏的人，是蓝哲玄，不是我。 「柯婕羽，我们分手吧。」没有迟疑，因为我不能再这么困住她了。 「羽儿，别再错过你爱的人了。」最后，我在她的额头上，留下深深一吻。 从我懂事以来，就一直在我的左心房住着的女孩，要试着放她走了。 不是不爱了，是时间让我们错过了彼此，有过那么一段曾经，心就以满足。 「你会后悔吗？后悔没好好抓住她。」多年后，蓝哲玄和我两人一人一罐啤酒，在这傢伙要结婚的前一天，豪迈地坐在阳林高中的校门口，聊着聊着…… 还是聊到了明天的新娘，柯婕羽。 「爱上了，就不会后悔。」我低头苦笑，脑中又掠过属于她的身影，没多久却被另一个女孩给覆盖，「但我想，我现在也有了我爱的人。」 那个在我忘不掉羽儿的那段时间，悄悄走进我心房的人。 还不是女朋友，但我想没多久就会是了。 仰着漆黑的天空，我忆起了所有，青春记忆中的酸甜苦辣，举起手中的铝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高声喊道：「敬我们的幸福！」 最后，我和蓝哲玄又像哥儿们一样，为彼此加油打气。 心中也默默祝福着明天的这对佳偶……可以幸福相守到很久、很久以后。 Special Chapter. 爱上了就不后悔/倪宇辰(勿 那是在国小六年级的生日会之后，忙着善后整理时，表弟蓝哲玄走了过来。 「阿辰，那个跟你很要好的女生要什么名字？」 「柯婕羽啊！」我停止擦拭桌子，有些不悦地皱眉，「怎么了吗？」 蓝哲玄看着我，片刻后轻笑道：「没事。」 当时，我真以为他只是问问而已。 谁知道那一天的初次见面，任何有关小羽的零碎记忆，就这么烙印在他心中。 * 高二开学之前，我就有听妈妈说阿玄会转来我们学校的事。过了那么久，我也没把国小的事放在心上，开学那天眼皮却一直不安地跳着。 「那蓝哲玄你就坐在最右边角落倒数第二个位置可以吗？还是第三排……」虎姑婆班导红着脸庞，环视台下有空位的地方。 最右边角落倒数第二个是哪里啊…… 我数了数排数，发现那个空位后，感觉到右后方有一股寒气逼近。 柯婕羽背着书包，冷冷的视线停留在蓝哲玄身上， Special Chapter. 恋情迷了路/杨盈恩 吉他社，佔了我大半的高中生活。 在这所校风自由的学校中，即使是位学测准考生，仍可以自己抽空参加社团活动，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放弃前几志愿，来到离家最近、北部最好的私立高中就读的原因。 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未完的音乐人生，继续……和「他」并肩走在同一条路上了。 「让一个转学生当社长？别闹了。」担任副社长也有一年多了，我可不能接受这么随便的安排，尤其签章的还是有名无实的社团老师──白兰。 她对社团的付出，除了偶尔签名盖章外，根本就是在摆烂。 「没办法，白兰辞职之后，校长找来claire当我们的社团老师，还有那个新社长似乎来头不小的样子。」电话另一端，是我暗恋已久的「他」。 古彦轩。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特别有磁性。 光是通着电话，就足以让我心跳加速。 「天啊，校长哪来的权势找来这么实力派的音乐製作人啊！不对，重点我无法想像一个学弟对我颐指气使！」 「因为他在旧的学校也是吉他社社长，而且听说有兼职驻唱的工作……所以白兰才让他直接入社。」他停顿了下，语气鄙夷地问道：「杨盈恩，你不会因为这样退社吧？」 闻言，心里一愣。 望着墙角的吉他，一幕又一幕晃过眼前。 在我眼中，他只是个专门嘴砲我，却意外有共同兴趣的损友罢了，而且还幼稚到一个极点。 我从没想过会有化干戈为和平的一天，直到国中某天放学，我意外看见古彦轩坐在音乐教室里，打鼓的背影。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的目光被他吸引住了。 面对他，我脸皮薄到一个极点，放学后总是刻意经过，呛个两三句也好，只为了多看一些、多听一点，属于古彦轩的音乐。 除了体育之外，我各方面都比他好，八年的钢琴加上两年的吉他，唯有打鼓是我驾驭不来的。 久而久之，「他打鼓，我唱歌」已成了两人之间共同的小秘密。 爱情的种子是在何时播下的我不清楚，但当回忆累积越多，它发芽得越快，却一直停留在绿枝嫩叶的阶段，因为我心里明白──一旦告白失败，能做回朋友的机率微乎其微。 因此，我从没妄想过，要让这棵树开花结果。 即使我和他的关係在他人眼里有多么曖昧，我仍不敢去跨越那条界线，只要能一起在同一件事上努力着，还能互呛、能嘻笑，当彼此最重要的损友，足矣。 「你有事吗？我怎么可能退出吉他社。」轻抚着吉他上的六条弦，我浅浅一笑。 「不准骗我。」那一端，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反而更有磁性。 「知道啦。」 「谁先放弃梦想，谁就要听谁的话。」古彦轩立下约定，没等我回应就掛断了电话：「明天开学不要迟到喔，晚安。」 叹了口气，我无奈地掛掉电话。 今晚，又一次聊天聊到深夜。 抚着胸口，微微的甜蜜中，夹杂着些许的苦涩……三年多了，我的暗恋没有出口。 * 这天，是圣诞party，我最后一次在阳林的大型演出。 坐在窗边，我小心翼翼地喝着开嗓的中药，双脚在地上焦虑地抖动。 「没听过『男抖穷，女抖贱』吗？」 古彦轩手中搓着暖暖包，脚掌压制住我抖个不停的双脚。 「这句话几千年前你就骂过了，换一个。」我没有踢开他的脚，而是翻了个大白眼。 嘖嘖，每次都这句话，没梗。 「歧视我国文烂喔！」古彦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坐到我旁边，「欸！你杨盈恩耶，最强最恰的副社长，不要紧张啦。」 我低头看着中药发呆，不语。 下秒，我的脚被用力踩了一下，抬起头后是古彦轩信心满满的眼神：「你是我第一个信任的练习伙伴，加上最重要的损友，加油！」 「可是……」话还没说完，一看见蓝哲玄的身影，我立刻拉着古彦轩往他的方向跑去。 如果我继续讲下去，怕会把隐藏多年的祕密讲出来。 比起自己的，我更积极于帮助别人的恋情。 这鸡婆的习惯我也想改，却改不掉。 「蓝哲玄，刚刚校草来这里找小羽喔！」我若有所思地对蓝哲玄说。 当了暗恋者这么多年，我能看得出来这学弟有多爱小羽。 蓝哲玄现在，心里必定冒着无数酸涩的泡泡，他脸色黯淡，轻声附和：「喔。」 「男子汉大丈夫，就这样拱手让人？」古彦轩瞇起双眼，漠然问道。 「没种。」我瞥了他一眼，对学弟的懦弱非常不齿。 虽然我比他更不勇敢。 蓝哲玄拳头紧握，用力朝一旁的墙壁猛搥，发出的巨响惹得其他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们，「嘖，我去。」 他不甘心地咂嘴，转身在人群中跑了起来。 如果有这样爱你（你）的人，请好好珍惜。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份勇气去追自己爱的人，有那份幸运遇见爱你且你也爱的人。 * 学测考完的当天，我们俩回到国中母校，回到我们充满回忆的音乐教室，可惜大门深锁，只能从窗户外望进去。 古彦轩倚着栏杆，闭上双眼徜徉在微风的轻抚中，「杨盈恩，我交女朋友了。」 我停下滑手机的动作，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楚涌上鼻腔，咬紧了下嘴唇，不敢眨眼，深怕泪水滴落，「嗯，恭喜你呀！别欺负人家嘿。」 「她是同校的学妹，其实我只是对她有好感，还没有到爱她的程度。」他叹了口气，一脸懊恼，「她跟我告白，一副我拒绝她她就会崩溃的模样，我不会拒绝，就答应了。」 我缓缓站起身，用力朝古彦轩的头顶巴了下去。 「你很过分耶，不喜欢她就不要答应啊！」我背对着他，不愿让他看见我现在的表情，「懦弱鬼。」 「因为我觉得我对她……好像有那么一点可能嘛。」 一点可能，就让我的暗恋画下了句点。 我们，不可能的，是吧？ 我忘了之后是怎么跟他对话的，似乎拚了命都要让他更有勇气地去爱学妹。 我开始避开他，自以为能给予他更多的空间与学妹相处，也能把他放出心房。 但，胸口还是好痛、好痛。 然而，古彦轩依旧不停地来找我，终于有一天，他在社团教室前爆发了。 「杨盈恩，我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躲我干嘛。」 他的眉头皱地好深，宛如我的心情一般，纠结成一团。 握紧了拳头，我没有吭声，因为从头到尾都不是古彦轩的错，是我……陷入太深了。 * 「学姊，你确定吗？」蓝哲玄转着蓝笔，迟迟没有下手。 我面无表情，动作不大，却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 「唉……盈恩姊，坚强一点，学长前几天都分手了，你们要赶快好起来啊。」蓝哲玄快速地签下了名字──那一刻，我的世界好像失去了什么。 听着歌，我慢步走往回家的方向，好想像学弟一样，勇敢地面对现实，骂了别人懦弱，其实自己才是最胆小的那个。 忽然耳机里的音乐声变成了手机铃声，我没有注意来电人是谁，恍恍惚惚地按下接听钮：「喂？」 「杨盈恩是大骗子。」 顿时，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站在路边听着他讲话。 「你先放弃了，所以你要听我的话。」古彦轩停顿了一会儿，霸道地下了指令：「你现在闭上眼睛，不准反抗。」 虽然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我仍然乖乖地闭上双眼。 厚实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腰，靠在我耳边低喃道：「我要你说你喜欢我。」 就在被抱住的那一剎那，我的眼睛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滑落，满载着这些年来暗恋的寂寞、还有说不尽激动。 最爱的那个他，就在我身旁。 「哭什么，不觉得我刚刚超帅的嘛！」 有没有一个人，他有够自恋，讲出来的话恶毒到不行，却能平抚你的心；幼稚得让人发火，却让你爱得那么深。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一定不知道我也喜欢你。」古彦轩在我耳边吐着气，调皮地在颈肩烙下印记：「你是我的。」 这傢伙不只幼稚自恋还非常白目，一旦我气势减弱就对我为所欲为。 「臭阿轩，我明天要上游泳课。」我用力打了下他的胸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部抹在他的衣服上。 我的恋情绕了一大圈，迷了路、失了魂，最后终于结了花苞，脱离绿枝嫩叶的阶段……这一次，我们携手向前。 不晓得未来会怎么样，只要现在勇敢面对爱情就够了。 与其留下遗憾，不如放手一搏。 谢谢你……最重要的损友，我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