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权贵X主妇)》 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设定/偷情) 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设定/替身) 0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偷情) 0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 05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前尘) 06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6(ntr) 07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高H/口X/羞辱) 08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 9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 10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微调/羞辱/玩乳 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高H/ntr/主奴) 1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ntr/含X) 1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偷情) 1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羞辱/掰X/笔插) 15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回忆) 16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羞辱/出走) 17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修罗场) 18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乳X/口X/偷情/怀疑 19.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争吵/醉酒 19.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高H/乳X/踩乳/微 2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吃乳/忍耐) 2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嫌隙/端倪 2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冷战/律师) 22.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生日/礼物 22.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讲座/新欢 2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浪费/首映礼 2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醉酒/坦白) 25.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真相/受伤 25.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手X/异梦) 26.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奸情/曝光 26.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卑微/乞求 27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原谅/争吵) 2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温泉/原谅) 2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高H/剃毛/口X) 29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手X/约定/真相) 3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真相/前尘 3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真相/替身 3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初恋/真相) 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真相/解释) 3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羞辱/自杀) 3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s𝓮𝔭𝖔𝖗𝖓⓼.𝖈𝖔𝔪 35.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Tony/缘起 36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玩具/孩子) 37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道歉/诚意) 3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丝连/物化 3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回忆/礼物 39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猫咪/疯子) 40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小优/家人) 4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𝔪ī𝔮īngщц.čǒ𝔪 4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撞破/病理) 4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摸鱼/撞见) 4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帮忙/遇刺) 45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分手/坦诚) 46.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反弹/敲打 46.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高烧/安北 47.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赌气/止痛 4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玩奶/主动) 4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幕后/威胁 4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规矩/道歉 49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停职/忤逆) 50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同情/反省) 5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小姜/女人 51.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Feng/失态 5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高H/主奴/枫林) 53.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нêiy𝖊sнuku.Ⅽō 5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高H/BDSM/安全词 5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鸡娃/林晚) 55.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阴谋/暹罗 55.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煤老板/机 56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露出/不爱) 57.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𝔭ô18bω.cô𝓶 5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小H/道歉/拍一拍 58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朋友/记忆) 59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DES/信仰) 60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心脏/祭品) 6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轻笑/没救 6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保护/子弹 6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偶遇/早就) 340 陈萱带着照片离开了。 我枯坐在沙发上,看着雨滴沿玻璃滑下,窗外的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起来。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好陌生。 但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的那些幻觉,比如李枫,比如火灾,其实是我遗忘掉的一些记忆。 也许是我嫁进李家后,无意间窥见了李枫的自杀,从此受到心理创伤而造成了解离性失忆症。 李唯指使李夕误诊我,就是为了防止我恢复那时的记忆,保全他……和大先生的政治声誉。 可是。 我苦笑起来。 至于这样吗,李唯? 李枫是你的母亲(或者父亲),也就是我的家人,我郁西再混蛋,也绝不至于拿你的家人来伤害你。 你自以为的未雨绸缪,其实不过是你以己度人的借口。 341 眼前出现了一份牛肉芝士贝果,炙烤后的牛肉和浓郁的芝士散发出格外诱人的香气。 “我没有点这个……” 我抬起头,刚要请服务生送去对的位置,却看到了小优和煦的笑容。 “我猜西姐可能会坐在哪家咖啡店里,就沿着这条街找了找,很幸运,第叁家就看到你了,” 他放下了另一只餐盘,放着他最喜欢的培根滑蛋口味, “都快十点了,吃点东西吧。” 我打开手机。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叁个小时。小瑜打了好几通电话,我也没有听见。 她最近致力于劝和我与李唯。 我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管她。 咖啡店的店员正愁眉苦脸地朝我看来,似乎等下班等得很辛苦。 我被这灼灼的眼神看的心里一虚。 “要不……我们打包出去吃?” 于是小优站起身,只还没等他开口,店员就预判般拿着两个打包盒,喜笑颜开地走了过来。 路灯下。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带着潮意,小优擦干净了路边的长椅,我们背对着马路,坐了下来。 街上没了行人,显得格外安静,路边栽了一行银杏树,银杏叶落了一地,泛着昏黄的光。 秋雨下过,夜里明显凉了起来,小优脱下了风衣,披在我的身上。 “不好意思,让你在这里陪我受冻,我们再找个坐的地方吧?” 我说着,就想起身往前走走。 “没关系,我不冷的……阿嚏!” 小优言不由衷地打了个喷嚏。 他看起来有点尴尬,像是被拆穿谎言的小朋友,挠了挠头, “这条街我都看过了,除了刚才那家店,全部都关门了。” 我心里一暖。 “你不是说……只找了叁家店吗?” 小优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西姐,是我撒谎了,我以为那会显得我们很有缘分,你也许会高兴一点……” 我笑了起来。 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真是太好了,小优。 “那你坐过来点,我们可以共享你的外套。” 小优坐了下来。 我把风衣盖在了我们的腿上。 气氛突然有点微妙。 “那个……谢谢你。” 小优把装着牛肉芝士贝果的打包盒递给了我,下意识地接了句不用谢。 也许他以为我在感谢他的晚餐。 “不只是为了晚餐……是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 我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华丽的辞藻来修饰我的感激。 小优对我太好,而我亏欠太多。 当时以为他暗恋李夕,以为他与李唯一样,把我当作廉价的替代品,以为他对我的漠不关心,是因为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然而一切只是我的误解。 误解来自于以己度人。 这一点我与李唯并没有什么不同。 害怕被别人放弃的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放弃,却是对一个从未放弃过我的人。 “对不起,小优。” 虽然是迟来的道歉,但还是想补上这一句。 为我曾经深深地伤害过你。 “为什么要道歉呢?” 然而小优却反问道。 “因为我误解了你,小优,你不会生气吗?” “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西姐,做了选择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如果想做好人,却不愿承担做好人的代价,那不是太贪心了吗?” 小优说着,又示意我趁热吃掉贝果。 我看着小优,想到了李唯—— 其实他也有很多种方式可以选,而指使李夕给我误诊,实在是下下之策。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所以既想做好人,又不愿承担做好人的代价。 权力和金钱则是他的仆从。 让我从此不能清醒的生,也不能彻底的死,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在他缔造的牢笼中。 他从来就不是小唯。 他只是在扮演小唯。 342 脚边的银杏叶被风吹起,飘向街道的尽头。 我回过神来。 “小优,” 我轻声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有人一直在欺骗你,但他也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你该怎么办呢?” 是啊,李唯,我该怎么办呢? 在我发现你对我长达十数年的欺骗之后,在我发现你那不为人知的身世遭遇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是……李先生吗?” 小优问道。 我没有回答,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小优低下了眼睛, “其实从老师承认误诊开始,我就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误诊了……” 是啊,小优,这当然不是一次简单的误诊。 这是一场长达十数年的、处心积虑的阴谋,远在你进入这个领域之前—— 甚至连你进入这个领域,也大约都是李唯的手笔。 你还记得吗?是李唯建议你师从李夕的。在我不再相信李夕之后,你就“巧合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也许那时,我已发现了什么端倪,或者想起了什么事情。 所以我才被强制在骊园养病。 你接手了不被信任的李夕的工作,对我开始了新一轮的催眠治疗—— 我被引向了歧途。 催眠治疗只能改变思维轨迹,却不能改变我被李唯欺骗后的痛苦感受。 我仍然记得李唯对我的欺骗,错误地归因于李唯把我当作李夕的替身。 于是在报复心的作祟下,我偏离了婚姻的正轨,最终与小优成为了情人。 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我不明白李先生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啊,小优,在今天见到陈萱之前,我也想不明白,甚至在见到陈萱之后,我还是不明白。 我郁西自认为不是一个卑鄙到拿别人的痛苦相要挟的人,只要李唯愿意开诚布公地谈,我会理解他的苦衷,并且以后绝不过问。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这不是他的错,甚至也不是李枫和大先生的错。 因为按照年龄推算,李枫生下李唯的时间,距离大先生结婚还有六年。 343 可是小优,我不能告诉你个中隐情。这个秘密已经毁掉了我,我不能再让它毁掉别人。 也许现在的我只有佯装不知,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我也不明白。” 我终结了小优的问题,默默地吃起了手中的贝果。 小优蹙起了眉,我想他看出了我的隐瞒。 我们陷入了沉寂。 “西姐,” 我吃完了贝果,有车子从背后驶过,小优打破了沉默, “不管怎样,以后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了,如果你感到不开心,随时可以过来找我聊天……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很愿意当你的倾听者。” 我笑了起来。 小优,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正因为如此,我却不能再占你的便宜了。 在陈萱告诉我那些秘密之后,我就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解离性失忆症的治疗方法是催眠,可我不知道将来会在催眠过程中说出些什么。 你不应该成为我的主治医生,更不应该成为我的倾听者,你应该离我越远越好—— 毕竟……就连陈萱,都在请我保护她。 “谢谢你,小优,” 你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医生, “但是,我会替你回绝掉李唯的。” 你可以继续践行希波克拉底誓言,成为一名真正的、不被任何权力或阴谋所裹挟的医生。 不必再重复李夕的命运。 小优愣住了。 “是因为……李先生吗?” 我的回绝太过突然,他的脸上满是不解,就像一只突然被抛弃的小狗,委屈而茫然地看着我。 “不是。” 是和不是没有那么重要,小优,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平安,然后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似乎不利于接下来的治疗。”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借口很卑鄙。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拒绝你。 我只有卑鄙的借口。 “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小优看着我,良久,他才艰涩地问出了这一句。 我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的,小优,我没办法相信你了……我很害怕再像之前那样,当我最需要你时,你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连分手时都不曾有的抱怨,却用在拒绝小优的善意上。 小优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直到闪过泪光。 “对不起,西姐,” 不是你对不起我,小优,是我卑鄙地指责了你。 我希望你知难而退,即使你还在努力与我坦诚相待, “那时,老师跟我说了你在李家的处境,说李先生已经知道了你与我的关系,而你也怀上了和他的宝宝……” 我怔住了。 我看着小优,却已听不见他的声音。 什么叫……李先生已经知道了你与我的关系? 小优的表情是这样的诚恳。 却让我遍体生寒。 所以—— 早在李恣发现我与小优的情人关系之前,李唯就已经知道我和小优在一起了,对吗? 所以—— 在我跪地乞求他原谅的时候,在我因流产而痛苦自责的时候,在他拒不见我而绝望试图自杀的时候。 李唯都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和小优早就在一起的事情了,对吗? 寒意涌上心头,我的胃部翻涌了起来。 所以—— 就像当初的新年舞会那样,他装作最无辜的模样,欣赏着我的恐惧、惊惶和痛苦,再高高在上地选择宽恕我的罪过。 然后,坦然地接受了我的感激涕零。 就像对当年那个肇事司机的家人一样。 李唯。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我问你。 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似乎有人扶住了我。 我看不清相貌,只赶紧推开它,然后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呕了出来。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面如死灰):妈,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打算换男主了? 渣胖(握紧笔杆):看你表现吧。 【渣胖的话】: 11月前更新时间统一为中午12点和下午18点,每日双更~ 6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撞破/母女) 344 前尘尽灭。 我吐的昏天黑地,直到胃全部清空,我喘息着,狼狈地睁开眼。 扶住我的竟然是小瑾。 小瑜递来了湿巾,又紧张地看着我。 小优却站的很远。 “你们……怎么过来了?” “妈妈不接电话,哥哥和我都不放心,就出来找妈妈了,” 小瑜说着,眼神却飘向小优,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他……怎么会跟妈妈在这里?” 还没等我反应,小瑾就递了水过来,随后站起身,对旁边的小优道: “今晚多谢尹先生了,朝叔,替我送尹先生回家吧。” 我回过头,才看到路边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已放下车窗,司机闻声下车,为小优拉开了车门。 这是世家一贯的礼数周全。 小优看了看我,没有推辞。 345 直到轿车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我才又坐了下来。 “妈妈,我们……回家吧?” 佣人已经帮忙把地上的污物处理干净,小瑜蹲了下来,仰视着我的眼睛。 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咪,让人不忍拒绝。 可我还是避开了她的视线。 “妈妈……今晚在外面住,就不回去了吧。” 我不想再见到李唯了。 想到他对我的一次次欺骗,就忍不住感到恶心和反胃。 他让我第一次对人有了生理性的厌恶。 小瑜失望地低下头。 我看着她,不忍起来,于是抬起手,摸着她的小头发: “要不然,你和小瑾也跟着妈妈去外面住,好不好?” 说着,我就拿起手机,准备订一间套房。我的那套房子很久没有打扫,今晚是住不进去了。 小瑜没有吭声,只是把小下巴抵在我的腿上,很快就晕湿了我的膝盖。 “小瑜,这是怎么了?跟妈妈说,别哭啊……” 我赶紧捧起小瑜的脸,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你是不是跟尹、尹优好、好上了,才、才不理爸爸的……” 345 小瑜怎么会知道…… 我看着小瑜的眼睛。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即使当初李恣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摔到我的面前,我也不曾这么难堪过。 “小瑜,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小瑾拉住了小瑾,小瑜却纹丝不动。小瑾抬起眼,沉沉地扫了一圈,佣人和随扈们都默默地向后退去。 “回、回家怎么说?难道在爸、爸爸面前说吗?” 小瑜回过头,又看向了我, “是尹优勾、勾引妈妈的,对吧?” 她眼巴巴地期待着我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是。 对不起,小瑜。 在出轨这件事上,错的就是妈妈。 “尹优他、他就是个白眼狼!爸爸送他去利兹大学念书,他不好好待在R国,回来勾、勾引妈妈,当、当狐狸精,他、他不要脸……呜、呜……” 我抱住了小瑜。 她已泣不成声。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知道她未必不明白错的人是我,可她还在努力地把责任都推卸到小优身上。 好像这样她的妈妈就没错了一样。 “小瑜,” 可是小瑜,妈妈不能坦然接受你的偏袒。 因为错了就是错了, “这件事错的不是尹优,而是……妈妈,如果非要找到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妈妈……不爱爸爸了。” 而且不是不爱了,小瑜。 妈妈对李唯,已经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了。 346 “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尹优,妈妈不会不爱爸爸的……” 小瑜推开了我。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和鼻涕,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似乎在等我收回刚才的话。 她还不知道她爸爸是多么可怕的人。 但我不能告诉他们。 即使我再厌恶李唯,我还要尽力维护他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形象—— 毕竟……他们流着一半李唯的血。 “妈妈,别被他欺骗了……爸爸对他那么好,送他去念书,还请夕姑姑收他为徒,受了爸爸那么多恩惠……妈妈算是他的养母了吧?之前在Kathy姐姐那里的时候,他一边听我们叫他小优哥哥,一边跟妈妈……他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李瑜!” 我再也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了小瑜, “不要再跟我提你爸了!也不许你这么诋毁小优!” 话才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竟然把对李唯的不满转移到了小瑜的身上。 小瑜即使说话欠妥,也不过是关心则乱。 而我竟然吼了她。 小瑾也看向了我。 小瑜一脸不可置信,满眼都是委屈,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怪、怪不得……小宝宝没有了也是因为他吧!妈妈你不会觉得变态吗?跟自己的养子……” 在这一瞬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门。 我的世界里一片空白。 等我再回过神时,小瑜已经捂住了左边的脸颊。 她完全呆住了。 她闭上了嘴巴,眼泪却簌簌地直往下掉。 手心在火辣辣的疼,提醒着我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 小瑾上前,拉走了小瑜,护在他身后。 我看着孩子们。 只看到了他们失望的眼神。 他们……不会原谅我了。 “对、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不停地道歉,我想要抱一抱小瑜,她却躲在了小瑾身后。 她不愿让我再碰她了。 “妈妈,你在乎过我和哥哥吗?” 她似乎被我伤透了心,只一字一句地质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在乎他们,可又伤害了他们。 我为什么一直都在做蠢事? “在祖母和姑姑说妈妈的时候,只有我和哥哥站在妈妈这边,甚至还因为顶撞祖父被罚跪——结果妈妈真的做了他们说的那些事!” 我震惊地看着小瑾和小瑜。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流产的真正原因,却还要配合我佯装不知。 我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妈妈,你在乎过我和哥哥吗?” 我看着孩子们的眼睛,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败—— 在孩子们的眼里,我和李唯都是一样的混蛋。 不对,李唯没有出轨,他也不会动手。 所以,在孩子们的眼里,我比李唯更混蛋。 我抬起了右手,小瑜瑟缩了一下。 我后悔生下他们了,郁西。 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没有能力抚养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他们,郁西? 不,这一个还不够,你长不了记性。 我抬起了左手,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生下他们后,为什么不把他们接到身边,郁西? 精神疾病也好,李家歧视也好。 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你本身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这一事实。 347 我们回到了骊园。 中间的一切都很模糊。好像是被小瑾钳住了手腕,而小瑜哭着跟我道歉。 可是小瑜,你没有错。 错的是妈妈。 错的是郁西。 一个精神病人,为什么要学正常人生孩子? 明明什么都给不了他们。 已近凌晨一点,主院仍然灯火通明。值夜的佣人们围了上来,接过小瑾和小瑜脱下的外套。 “先生还没有睡下,在等夫人回来呢……” 我不以为意,迈进了正厅。 刺绣山水座屏前,立着大师手绘的落地宫灯,茶几摆着插花,斜出一枝淡粉色的栾。 李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双腿交迭,正看着报纸,见我进来,就放下报纸,站起身,走了过来。 “西西……”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触碰,径直往里走去,却被他拉住了胳膊。 “滚。” 我警告地低吼道。 看在小瑾和小瑜都在场的份上,李唯,我还不想直接啐到你的脸上。 所以识趣点,赶紧滚。 然而,他却突然锢住了我的肩膀,随后低下头,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脸颊—— “程璇!” 程璇应声出现在门口。 “先生。” “夫人的脸……谁干的?” 虽然我对自己下手很重,但在及时冰敷后,几个耳光带来的伤害肉眼并不容易看出来。 李唯的语气很轻,却听的人格外心惊。 程璇打了个哆嗦。 也许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自残行为。 “别难为程璇,是我自己弄的。” 我冷冷道。 李唯眯起了眼睛,似乎并不相信我的回答。 “是这样吗?” 他又抬起眼,看向了小瑾和小瑜。 小瑜心虚地低下了头。 “李瑜?” 几乎算是不打自招,李唯直接点了她的名字, “你们惹妈妈不高兴了?” “李唯你他……有完没完?” 脱口而出的脏话,在想到李枫的一瞬间又咽了下去,我转过头,对两个孩子说道, “快去休息吧,今天多谢你们……接妈妈回来。” 【渣胖的话】: 准备开始渣胖最喜欢的家庭伦理剧环节了哈~ 64.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动怒/离婚 348 “站住。” 孩子们才刚转身要走,就被李唯叫住,于是又乖乖地退回了原处。 这一次李唯看向了小瑾, “李瑾,到底怎么回事?” 小瑾没有说话。 “李唯,你不要为难他们,有什么事你……” “冲我来”这叁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李唯就打断了我, “需要我把尤朝他们叫过来吗?” 他没有理会我,只盯着小瑾和小瑜,眼神阴鸷,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小瑜无助地看向我,害怕地发起抖来。 “说话,需要我把尤朝他们叫过来问吗?” 李唯提高了音量。 小瑾默默地向前一步,挡在了他妹妹前面。 我强忍着对李唯的厌恶,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要冲孩子发火,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们无关,与你……也无关。” 他看向了我,眼神很复杂,片刻后,他抽出了手,又对侍立在侧的佣人吩咐道: “去把尤朝他们叫过来。” 他没有再看我,径直向沙发处走去。 “李唯!” 我试图阻止他,然而他却抢先道: “夫人要先回去休息吗?” 他站在茶几旁,抬起眼,沉沉地看着我。 栾枝轻颤。 我咬紧了后槽牙。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一种“得体”的威胁—— 提醒我如果再违拗他的心意,就会立刻被“送”回去休息。 我只好闭上嘴。 比起被送回去什么都做不了,至少留在这里可以帮忙分担火力。 349 尤朝和几个跟过去的家仆都被叫到了李唯面前。 小瑾和小瑜站在一边,小瑜已紧张地抽泣起来。 被安排坐在李唯身边的我刚想起身去安慰小瑜,就被李唯按住了腿。 “……今天到的时候,尹优先生也在……” 尤朝低着头,将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李唯瞥了我一眼,我立刻警铃大作。 李唯也许不会对孩子们怎么样,但对小优可就不好说了。 他笑了起来。 “是小尹医生吗?” 他看着我,眼眸内的烟色仿佛凝成了至纯的黑, “那西西应该很开心吧?” 他虽然在笑,但在我眼里,却是难以言喻的讥讽与羞辱。 我攥紧了拳头。 如果在以往,我应该照着他的脸给他一拳,但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为了不激化矛盾,让已有的局面变得更难收拾,我还是忍了下来。 我没有搭理他。 他敛起了笑意。 “后来、后来……瑜小姐就、就……” 尤朝只讲到去送小优回家,其他的内容就交给别人来补充,显然这个人并不敢回话。 她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一句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最后看了一眼小瑜,就低下了头。 “哼。” 李唯冷笑了一声,视线落在了已闻声哆嗦的小瑜身上。 但他没有问小瑜。 只又转向了家仆, “李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说清楚,就可以回去了。” 然而家仆还在期期艾艾。 我知道小瑜一直很讨大家的喜欢。 只是再讨喜欢,在绝对的威压之下,也会被碾的粉碎。 “李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李唯真正意义上的动怒。 仿佛迎面撞上一头暴怒的雄狮,仅仅是咆哮就被震慑到无法呼吸。 没有一丝转圜的可能。 我稳了稳心神,刚想再开口阻拦,就听家仆把小瑜说的原话供了出来: “瑜小姐说夫人……跟、跟尹先生……好、好上了……” 349 正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个回话的家仆竟吓得跪了下去,不敢再看李唯的表情。 “出去吧。” 李唯得到了答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 家仆们如释重负,纷纷倒退着出了门。 我低下了头。 我想我真的麻木了。 我甚至不想再判断李唯的用意了,他究竟是在惩罚小瑜,还是在训诫我? 抑或……二者兼有之。 但是小瑜的哭声还在继续,我不能不管她。 “所以……你就打了妈妈,是吗?” 李唯没有给小瑜申辩的机会,直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把小瑜说成了那种很坏的孩子。 小瑜已经听懵了。 她红着眼睛,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兔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没、没有……我、我不敢的……爸爸……” “李唯,我跟你说了很多遍,这是我自己弄的,跟两个孩子都没有关系,如果是对我不满,你可以……” “我没有问你,郁西。” 李唯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眼里似乎还有痛苦和失望。 如果我不曾从小优那里得知真相,我想我真的会内疚和自责。 但是现在。 李唯,你凭什么表现的像个无辜者?又凭什么感到痛苦和失望? 你早就知道我和小优的关系了,不是吗? 然而,他没有跟我解释这些。 他不屑于跟我解释。 他把我定性成了罪人,而他是受害者,更是手握规则和权柄的审判者。 “李瑜,你是不敢,还是不想?你究竟又说了什么,才让妈妈不惜伤害自己?” 我看着此刻的李唯。 他已经完全是一个上位者了,连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信手拈来。 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指责别人自我攻击、引导别人自我毁灭的方式—— 来审判他的孩子。 郁西是第一个罪人。 李瑜就是下一个罪人。 母亲和女儿,就像命运的循环。 真的……没有办法再多忍一秒钟了。 我猛地站起身,在小瑜被逼至和我一样的处境之前,抬起手,把那只插着花的花瓶推了下去。 瓷片飞溅。 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也彻底终结了李唯的审判。 他抬起了头。 而我看着他。 这一次,我想,终于轮到我来俯视他了。 “李唯,” 我挤出了一丝笑容,尽力地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我们离婚吧。” 我看着他。 这个我曾经爱的人。 我面目全非的爱人。 至此,我终于完成了这场迟到的告别。 350 李唯看着我。 他的眼里出现了久违的茫然和无措。 可是李唯,这与我无关了。 我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01:30。 很好,还来得及。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今早九点,叫家族律师过来,我们协议离婚,我只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其他的都留给你。” 说完,我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转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孩子们,然后微笑道, “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你从开坑第一天就在等这一天了,对吧? 渣胖:听你这意思,不会以为这就是你的火葬场了吧? 唯子:这还不是火葬场?!!! 渣胖:(微笑) 64.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po18b𝔯.čom 351 李唯没有再来找我,也许他在尝试挽回,也许他在保全财产,但这都与我无关。 我躺在次卧里,此时此刻,我拥有了永恒的宁静。 可我还是失眠了。 没有与过去的和解,也没有对未来的憧憬,只有超越时间后的疲惫与空虚。苯文將在pô18𝒹k.⒞ôm獨傢哽薪槤載 請荍蔵棢圵 我翻过身,拿起手机。 04:00。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昨晚胃吐空了,反正睡不着,我干脆起了床,去厨房寻摸点吃的。 毕竟九点才开始协议离婚,现在吃点李家的东西还不用付费。 主院的小厨房空无一人。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毕竟要离婚了,被李家人看到偷吃还是很丢脸的,于是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冰箱,在冷冻室翻找起来。 很快我就找到了战利品。 按照说明剪开包装,放进微波炉,调好了火力,只待“叮”的一声。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我暗道倒霉,正想找个理由解释半夜偷吃的原因,却发现进来的人很眼熟。 这不是那个脾气特别好的、小姑娘的妈妈嘛。 看起来就不是说叁道四的人。 我放下心来,大方地打起招呼: “早上好,怎么起的这么早?” 她似乎惊讶于我在这里,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昨天我家囡囡说要吃牛肉馅饼,结果没吃到,就早点起来给她做,这样也不耽误主人家的早餐。” “这样啊。” 看到别人家的父母,我深深地意识到我为小瑾和小瑜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甚至昨晚……还打了小瑜。 一想起来就懊悔到恨不得再扇自己几巴掌。 “是啊,她最喜欢吃牛肉馅饼了,一次能吃两个呢。” 牛肉馅饼是挺好吃的,我也很喜欢吃。 只是不知道小瑾和小瑜喜欢吃什么。 他们都十六岁了,我却连这个也不知道,也许今天离完婚后,第一件事就是问一问孩子们喜欢吃什么。 小姑娘的妈妈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面团——大约是提前一晚发好冷藏的,随后调起了馅料。 有事先绞好的牛肉馅,还有洋葱、香菇、彩椒…… 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我默默地咽下口水。 “需要我帮忙吗?” 见她赶时间,我好心问道。 “不用,你歇会儿吧,今天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吗?” 骊园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才几个小时啊,我要跟李唯离婚的事就传的连刚起床的人都知道了。 很快她就擀出了饼皮,用饼皮包起了馅料,同步开火烧油,再将馅饼放进平底锅中。 煎出了诱人的“滋滋”声。 “你对女儿真好。” 牛肉馅饼的香气飘来,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感慨道。 “怎么说?” “我就没有给小瑜和小瑾做过饭,甚至在绝大多数的时间,我都没能陪在他们身边。” 即使与李唯离婚,拿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也未必能再弥补回失去的时间。 也许最终只是另一种错过。 “其实,我跟你一样,” 她把馅饼翻了个面,转过身,看着我, “在绝大多数的时间,我们囡囡也只是一个人。” 这听起来有点孤独。 我想起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孤独的小孩。 “是吗?” 她听我这么说,就释然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不孤独,那我就放心了……我和她爸爸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想。 李唯真够缺德的,把人家父母外派出去,弄的骨肉分离。 自己不喜欢孩子还不允许别人喜欢孩子,这种心理变态,离婚真是离对了。 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签离婚协议时还是劝劝他把人家小姑娘的父母给调回来。 早点治病,回头是岸。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对吧?” 她抱歉地笑了笑,盛出了第一个牛肉馅饼,递给了我,我连忙摆手,她却塞给了我, “趁热吃吧,还有很多。” 我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 牛肉馅饼的外皮很酥脆。 “别担心,你是一个好妈妈,” 她已经用心到连简单的一个酥皮都起了许多层酥,我想小姑娘一定会感受得到。 至少,我已经感受到了, “当你的女儿很幸福。” 窗外天空既白。 年轻的妈妈听到我的安慰,回过了头。 窗外,天空既白,映出她温柔的弧光。 “你也是,” 她弯起了眼睛。牛肉馅饼的香气已经溢满了整间小厨房, “小瑜也是这么想的。” 我看着她,不忍打破她对我的幻想。 小瑜不会认为我是个好妈妈的。 我低下头,专心吃起馅饼,味道很好,我接连消灭了两个,撑的打起嗝来。 她关掉了火。 宽大的岛台对面,她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注视起了我。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尴尬。 我是不是……一不小心把她给女儿做的两个牛肉馅饼都吃完了? 不过还在还有弥补的时间。 “那、那个……要不我再做两个吧?小朋友是不是快起床了?” 我站了起来。 然而,她却一点都不着急了,只微笑地看着我。 “没关系,我家囡囡已经吃完了。” 她的身体前倾,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就像记忆里的温度。她望着我,眼睛里仿佛流动着整个世界的宠爱与温柔, “很高兴再见到你,小西。” 352 “很高兴再见到你,小西。” 我呆呆地望着她。 她一点都没有变,好像回到叁十年前的一个清晨,她做好了香喷喷的牛肉馅饼,而我还要睡懒觉,她就悄悄地推开卧室的门,让香气馋的我自己起了床。 她有着无数个对付我的小绝招。 可只要有她在,我就还是一个小孩。 不必听话,不必懂事,不必是谁的妻子,也不必是谁的母亲。 我只是她的小孩。 而我竟然忘记了她。 然后很多年过去了,直到我连那两个字都叫的生涩拗口—— “妈……妈。” 然而,就在我念出那两个字的一瞬间,她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353 秋日的凉意包裹着我。 我低下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盘子,才意识到原来是我给自己热了两个牛肉馅饼,再把它们吃掉,还…… 脑补出刚才的场景。 “哈……” 我无奈地笑了起来。 也许是彻夜未眠的缘故,才会产生那样的幻觉吧。 竟然幻想别人的母亲是自己的妈妈。 我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郁西,你得回去休息一会,今天还有恶仗要打。 然而。 正当我收起餐具,拿到水池前,还没打开水龙头,耳边却又回响起小优的声音—— “西西,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那些幻觉,其实只是一些被你遗忘的记忆呢?” 65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催眠/西唯) 354 凌晨四点叁十分,我拨通了小优的电话。 我知道我快疯了。 只要想到刚才的场景,哪怕大概率是幻觉,我都会颤栗的无法自抑—— 如果。 我是说如果。 那是万分之一可能的、被我遗忘的记忆,我就能够拥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了。 小优接起了电话。 “西姐?” 他似乎还没有睡醒。 “对不起小优,把你吵醒了……” 可我实在等不及了,我甚至没有给小优清醒的时间, “……你之前说过,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四到六岁的记忆?” “对,童年失忆症多发于四岁之前……西姐,你稍等,我去洗把脸……” 小优放下了电话,但没有挂断,我听着他洗漱的动静,脑袋里不断冒出一些疯狂的念头。 如果那是我的妈妈。 那么她现在去了哪里? 那个小姑娘又是谁? 我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我沉溺其中,几乎要窒息。 “西姐,放轻松……” 电话被再次接起,小优的声音传来,他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现在,让我们开始解决问题吧。” 355 我站在岛台前,看着东方的微光。 这是我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催眠治疗。 “西姐,你上一次见到那位女士是在哪里?” 那是我从医院体检回来后,心烦意乱,中途下车去了佛堂。 对了。 是在佛堂。 “那你现在……方便过去吗?” 我拿起手机,向外面走去。 我穿过回廊,路过在主院值夜的佣人,来不及回应他们的问安,只向着佛堂的所在,越走越快,直到跑了起来。 我穿过了枫林。 雾色弥漫,忽浓忽淡,我急促地喘息着,枫叶落了满地,随着我的脚步发出碎裂的声响。 额发被汗水打湿,我弯下腰,喘着粗气,终于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了佛堂的一角。 “我、我没有看到她……小优。” 但是这里没有一丝人迹。 我的心慌了起来,我害怕失去线索。 “放轻松……西姐,那天你都走过了哪些地方?” 我都走过了哪些地方? 我看向佛堂前的台阶。 台阶似乎被清扫过。我拾级而上,跨过了门槛,来到佛堂前。 佛堂前还伫着那盏石灯笼。我转过身,看向小女孩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不,小优,还是什么都没有,我、我看不到她们……” 我被挫败感笼罩,忍不住啜泣起来。 我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如果能再快一点、再早一点来到这里,也许我就能看到些什么。 也许我已经失去线索了。 “放轻松,线索就在你心里,西姐,你不会失去它的,现在,请你再回到原点,想一想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我走出了佛堂。 我回到了原点。 “我先下了车,后上台阶……对了,我那天心情很糟糕,为了静下心来,在上台阶时,我数了台阶。” 我看向了台阶。 “那就开始数吧。” 我抬起右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一”。 当时我在默默埋怨桦姨的迂腐。 我抬起左脚,迈上了第二级台阶。 “二”。 但很快我又觉得是李家的问题。 再次抬起右脚,迈上了第叁级台阶。 “叁”。 又或许是华国森严礼教的产物。 清晨的鸟鸣渐低,天空也亮了起来,我跨过了门槛,正是黄昏时分。 佛堂前伫着一盏石灯笼,禅意幽幽。我鬼使神差地向前走去,忽地听到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我缓缓地转过身。 “小优,我……看到了。” 我想……我看到了。 这里凭空多出了一方庭院,在庭院的正中央,栽着一棵火红似花的百年古枫。 在一片花团锦簇中,小姑娘正坐在树上,双手捧着点心,两条小短腿悬在空中,宛如小皮猴般晃来荡去。 好在不算高。 我放下手机,慢慢走近她。然而,正当我要开口时,一个小男孩却怯生生地走到了树下。 他抬起了头,露出了侧脸,我认出了他—— 正是那个被李枫虐待的小男孩。 他长的非常漂亮,精致的像个洋娃娃。 只是他看起来很紧张。 “你、你好……” 他结结巴巴道。 才说了这一句,脸就红了起来。 “你要上来吗?” 小姑娘说着,就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个位置。 “我……不会,” 小男孩就露出了那种崇拜偶像般的神情, “可以请你教我吗?” 就……行吧。 显然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爬树是一个能把隔壁小孩羡慕哭了的技能。来自小男孩的崇拜也极大满足了小姑娘的虚荣心,于是她一拍胸脯,承诺包她身上。 “你等我下来啊。” 只是上一秒胸脯拍的震天响,下一秒就脚一滑,小姑娘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我心里一惊,赶忙要去接,却已来不及,小男孩倒眼疾手快,可惜他有心无力,刚做出接的姿势,就被高他一头的小姑娘砸了个正着,结结实实地当了回肉垫。 好在离地近,没摔出伤来。 我看着抱作一团的孩子们,真是又心疼又好笑,刚想上前把他们扶起,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李唯的声音: “西西,我曾以为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重逢……” 好像……似曾相识。 那是漫山红遍,秋叶似火,我惊慌失措,而他抬起了头。 那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想。 极浅的眸映着惊心动魄的枫色,就像天边燃烧着的云,翻卷奔涌,从此我的世界里弥漫起了一片火红的雾。 我狠狠地掐住手心,回过神来。 我不能再耽于李唯曾给我编织的幻梦中。 小姑娘自觉丢了大脸,瘪起嘴刚要哭,小男孩就赶紧爬起,一反刚才的怯懦,连声安慰外加彩虹屁道: “你好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凌波微步吧,怪不得我刚才一点都不疼呢。” 我眯起了眼睛。 这小东西哄小姑娘是有两下子的哈。 可惜小姑娘就吃这一套,又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还将这个尚且不知姓名的小男孩引为知己—— 见小男孩学不会爬树,小姑娘就使了吃奶的力气给他硬拱了上去,自己却累的呼哧带喘,再也爬不动了。 于是上下对调,从此俯仰颠倒。 好在两个小孩聊的倒也算愉快。 天色渐暗。 时值傍晚,孩子们也要回家吃饭了。 “以后……我可以过来找你玩吗?” 小男孩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姑娘,很小声地问。 我撇了撇嘴。 我想我有理由怀疑小家伙的学爬树就是个幌子。 可恨小姑娘还傻乎乎的,不过叁两句话的时间,就给人掏心掏肺起来。 只见她很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后大约想到了什么,又学着电视上的大姐大,罩起了眼前新收的小老弟: “没问题,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对了,你要是想吃好吃的,可以到厨房报我的名字,别的不敢说,点心保管够……比提枫小姐还好使呢。” 我轻轻地叹口气。 这孩子的父母真应该加强安全教育了。 果然小男孩听了她的话,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在小姑娘发现之前又低下头去,只小声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看着站在树下的小姑娘。 其实我也想知道这傻孩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夕阳西沉。 满月东升,这是黑夜降临前的预兆,却被晚霞染成金红,误作是黎明前的曙光。 枫叶沙沙作响。 小姑娘仰起脸,在小男孩期待的目光中,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郁西,” 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西者,日落的方向也,她的父母告诉她,旧日终会落尽,而新阳也终将升起。 那不是孤儿院随意取的名字。 它意味着无限的祝福和希望—— 否极泰来,逢凶化吉。 不求大富大贵,只愿一生顺遂。 “你呢?” 小姑娘阐释完自己的名字,又出于好奇,问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抬起了眼睛。 枫团锦簇,宛如极艳丽的火光,与整片晚霞交相辉映。 映在那双烟色的眼眸里。 “我叫……李唯,” 他的声音很轻。 晚风拂过,记忆微澜。 就像十二年后,当他们重逢于那场新年舞会时,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重复着十二年前的约定, “唯一的……唯。” 66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被爱/心动) 356 “西姐,你……看到什么了吗?” 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小优的声音。 小郁西和小李唯就此定格。晨风拂面,他们的身影飘渺起来,如雾般四散而去。 钟声清越。 我转过身,佛堂前的石灯笼旁只我一人,百年古枫亦不见痕迹,仿佛刚才所见不过是大梦一场。 “我看到……我自己和……” 我抬起头。 话音戛然而止。 晨光熹微中,一尊观音跣足而立,眉眼低垂,悲悯地望向莲花座下的尘世中人。 我挂断了电话。 烛泪斑驳,仿佛燃了整夜,李唯正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默诵着佛经。 他看起来是这样的虔诚,以至于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难道他……一整晚都在这里? 没有试图挽回,也没有保全财产,只是在这里……潜心礼佛? 357 但这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然而我正要转身,却瞥见了佛台上的一块牌位。 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上面无名也无姓,只有生辰与死祭。 但无需姓名,我已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生无名分,死无碑铭。 它的前方点着一盏长明灯。 夜流涌动,背影幢幢,当年的小男孩已然长大成人。 他深爱的人也许早已将他忘记。 而他伤害的人却在一个孤寂的长夜,独自来到佛堂,点起了一盏长明灯。 我拿起了手机。 06:00。 也许我应该立刻转身离去,如此叁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再无关系。 但这一刻,我还是走了进去,点燃了叁根线香。 为那位无名的人,也为这位眼前的人。 358 我拜了叁拜,将线香插入香炉中,转身要走,李唯却出声道: “谢谢。” 声音沙哑,像是默诵了千百遍佛经。 我停下了脚步。 “应该的。” 我从来没有祭拜过他,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来拜一拜。 即使只剩叁个小时的缘分。 即使你从来没有提到过他。 我看着李唯,他的眼下全是乌青,不过我想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就在这里呆了一夜?”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关心他,但反正只剩叁个小时的缘分了。 我还是多问了一句。 “嗯。” 他很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熬了通宵的缘故,他似乎惜字如金。 行吧。 我已仁至义尽,而他有无数仆从,回去通知一声,总能服侍的周全。 我收起视线,抬腿就要走,他却又突然出声道: “我的妈妈曾经告诉我,” 我猛地一顿,然后缓缓回过头。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此刻的他指的不是那个老宅里、他名义上的母亲,而是那个早逝的、无名无分的妈妈, “人有贪嗔爱痴怨,其中,痴念最难消除……” 痴者失心,太过沉迷,只会伤人伤己。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这就像是我和她的宿命,最想得到什么,终究失去什么。” 我看着李唯。 他似乎也已筋疲力尽。 就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和手段,也不能阻止命中注定的轮回一样。 他抬起头,终于望向了我: “西西,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359 “那么,李唯,” 我看着他。 看在今早这盏长明灯的份上,我决定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李唯。 请你务必真诚地回答我, “你究竟……隐瞒了我些什么?” 他看着我,就像在确认一个答案一样,轻声道: “你昨晚见到了陈萱,对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天晚上陈萱明明确认过很多遍……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却已无济于事—— 我已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太可怕了。 李唯。 你太可怕了。 即使你已无路可走,你还是……太可怕了。 我掐住了手心。 他移开了视线。 “她……都告诉了你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 沉默是此刻最好的回答。 然而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知道她的事了,对吗?” 他继续问道。 无需提醒,这一句里的“她”已经换了人。 他看向了那块无名的牌位。 我想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我没有吭声。我要履行诺言,为了保护陈萱,我必须一言不发。 他笑了。 “我妈妈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看着那块牌位,漆着冰冷的颜色,就像李枫一生的际遇。 也是李唯童年的写照。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很久,似乎在找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 然后才又开了口, “只是对我……没有那么好而已。” 他说完,就闭上了嘴巴,仿佛正在吞下一块永不消融的冰。 那块冰很冷,也很锋利,它划破了他的喉咙,可他还是笑着,努力地用血肉包裹住了它。 “也许……她没有生下我就好了,” 李唯转过眼,他看向了我。 我的眼里倒影着他的微笑,而他如释重负般道, “她终其一生,都在后悔生下了我,西西,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原来她是真的不爱我。” 手起刀落。 他没有半点犹豫。 我听到了开膛破肚的声音。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五岁的小男孩,浑身浴着血,从暮色里慢慢走来。 我看着李唯。 他没有再说话,但我知道,他其实在向我解释一个原因。 那根压死我们这段关系的最后稻草—— 我恨他不爱小瑾和小瑜。 他总会伤了孩子们的心。 可是李枫对他的“爱”,永远都意味着疼痛和伤害。 他没有被爱过,就不会去爱人。 他只能拙劣地模仿着他的母亲—— 也许对他而言,没有复制那些疼痛和伤害,就已经是爱孩子们的表现了。 “西西,在知道她的事情之后,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李唯看着我。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复述一个无需确认的答案。 他露出了那种做爱时才有的玩笑表情,好像毫不在意一样, “如果她没有生下我就好了,这样,西西,你就能开心一点了……” “啪!” 他的脸侧了过去。 虽然在这次对话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无论他答出多离谱的话,反正大概率都要离婚,绝对不要再生气—— 但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我浑身都在发抖。 李唯慌乱起来,连忙上前要给我做心肺复苏,又打电话吩咐佣人和医生过来。 我没力气阻止他,只好由着他折腾,可是心里却感到极度的委屈和不甘—— 李唯。 你凭什么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直接来问我呢?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偏偏要兜出一个又一个的圈子,搞的错综复杂,折磨所有的人。 李唯,就算我不是精神病人,就算我只是个正常人,我也没有办法应付这样的你。 二十年了,不对,从我们认识起,已经过去叁十二年了,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坦诚地询问我的感受呢? 我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西西,医生马上过来,你躺下来,我今天有复习过……” “李唯,你、你为什么不问、问一问……我、我是怎么想你的呢?” 我打断了他的话,用尽全力,抓住了他的领口。 我不要躺下来。 我要知道答案。 死了也要知道。 李唯。 你个傻逼究竟在逃避些什么? 让李夕给我误诊。 佯装不知我出轨。 二十年来,这个傻逼把我的爱情和婚姻搅和的一团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你、你他……说话啊!” 呼吸困难,心如刀绞,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强制按倒了我,我死死拉住他的手,流下泪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复苏了,李唯。 就让我这么死了吧。 至于那个离婚和死亡都不能令你开口的原因,等你来到我的牌位前,再亲口告诉我吧。 “我害怕……” 他终于开了口。 烟色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和绝望,他不敢再犹豫,颤抖着说了出来, “……你不爱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拉住他的手也慢慢松开。 这算是什么答案,李唯? 你害怕我不爱你了。 所以你就要伤害我? 我几乎要被这混蛋的逻辑逗笑了。 他开始做起了心肺复苏。 大约是害怕我不配合,他又继续道, “只有你是爱我的。” 只有我是爱你的,所以你害怕我不爱你了,对吗? 我的笑止于了嘴角。 这一次,他终于说了真话。 他搞出这么一大堆事情,只是为了躲避一个结局—— 我不爱他了的结局。 他害怕痛苦和伤害,不愿意再面对它们。 好在他很聪明。 于是他制定了各种方案,选择了其中最佳的那个,试图达成彼此相爱的结局。 却唯独逃避了向我求证。 你害怕我想起政治丑闻,你害怕我会因此不爱你—— 我又不是政客,为什么会不爱你? 但你就是要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让李夕误诊我,令我从此迷失在记忆的深处。 直到……我真的不爱你了。 你害怕面对我出轨小优就是不爱你了的事实,于是干脆佯装不知,自欺欺人地认为我们还在相爱。 可是李唯。 我看向他。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你花了这么多心思,算计了这么多事情。 你为什么不来直接问一问我这个当事人? 李唯。 你自以为是地把新年舞会当作我们爱情的开始,窃喜于演绎了一个完美的剧本,王子拯救了灰姑娘,顺理成章地开始了一段爱情童话。 于是你总结经验,再接再厉。 但是你错了,李唯。 我喜欢上你,从来与你的处心积虑无关,只是因为我偶然路过了你,在那个春日樱夜,你专心地喂着一只流浪的小猫。 于是阴差阳错,你错误归了因。 你没有被爱过,就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获得的喜欢。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我逐渐陷入了黑暗。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我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我叫李唯,唯一……的唯。” 我站在那棵百年古枫下,树上坐着忐忑不安的小李唯。 他只有五岁,还不能像叁十二年后那般掩饰的很好。 他很紧张地偷看着我,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我会转身离去。 但这一次,我直接抬起了头。 他没有想到我会望向他。 他的忐忑与紧张就这么映入我的眼中。 “你在看我吗?” 我开了口。 他脚一滑,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我接住了他。 他揽住了我的脖子,我听到了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那是真实的、心动的声音。 真好。 李唯。 我抱紧了他。 他抬起眼,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而我笑了起来。 “很高兴见到你,李唯。” 红叶如雨,落满记忆, “你能来到这个世界,真好。” 【渣胖的话】: 等完结后会出唯子的番外啦~唯子的人设属于小可怜儿黑化终成恶犬 67.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傻逼/爱人 360 当我醒过来时,正躺在主卧里。 手背打着点滴,胸口贴了电极片,手指夹了血氧夹,旁边摆了一堆监护仪,发出平稳的电子音。 青檀木的古董架子床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我身下的这张智能护理床。 俨然一副临时病房的模样。 “小夫人?” 桦姨的声音传来,透着劫后余生的惊喜。 很快医生们就围了过来。 原来我真的急性心梗了。好在李唯学了心肺复苏术,加之骊园养了一支医疗团队,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而主要诱因就是过度疲劳和情绪激动。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李唯,却发现昨天把我叫进诊疗室、训了整整半个小时的老医生赫然在列。 我咽了口唾沫。 默默地缩起了脑袋。 361 大约十分钟后,李唯赶了过来。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只是看向我的眼睛还很明亮。 确认我无事后,医生们就离开了房间。 “西西……” 李唯来到床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我静静地看着他。 自从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后,他在我的眼里就已经变成一个聪明的大傻逼了。 如果不是他那自作聪明的脑回路,我们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咬紧了后槽牙。 “妈妈?” 小瑾的声音瞬间浇灭了心头的怒火。我抬起眼,挤出微笑,望向床尾的小瑾。 他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汤盅和几味小菜。 “桦姨让厨房准备了玉竹鹧鸪粥,我刚才也问了医生,说妈妈可以进一点流食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我看着小瑾。 他长的很像他爸爸,却跟李唯一点都不一样。 这让我感到了无比的安慰。 虽然我和李唯都不是称职的好家长,但小瑾和小瑜还是都成为了懂得爱人的好孩子。 我点了点头。 随后转过脸,狠狠横了李唯一眼。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给小瑾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小瑾熟练地操控起智能护理床,给我调整出最舒服的“坐姿”,李唯配合着推来了床边桌,小瑾摆上了汤盅和小菜,还帮我打开了盅盖。 我看着这对父子,本是温馨的一幕,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从我醒过来后,就没再见到小瑜了。 她生我的气了吗? 见我没有动筷,小瑾就出声关心道: “不合妈妈口味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小瑾,小瑜呢?” 小瑾的脸上掠过一抹难色。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看向李唯。 小瑜一定是被我们这对不称职的父母伤了心了。 李唯虽然教育失当,但归根究底还是我的错。 是我出轨在先,才让希望父母和好的小瑜难过的。 她是个敏感又善良的好孩子,是我伤害了她。 我低下了头。 “小瑜她想……回老宅住几天。” 小瑾的声音很轻。 “西西,是李瑜不懂事,等她回来我会……” “你的家族律师来了吗?” 我冷冷地打断了李唯。 李唯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现在只是没力气离婚,不是打消了离婚的念头,李唯。 小瑾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把对话的空间让给了我和李唯。 比起会努力撮合我和李唯的小瑜,显然小瑾是不打算介入父母关系中的。 我也不想让孩子们掺合进来。 “小瑾,妈妈想要跟爸爸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小瑾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卧室。 362 待小瑾走了后,我立刻沉下脸来。 “西西,我……错了。” 李唯自知刚才说错了话,很是从善如流地道了歉。 我看着他。 他看起来谦卑了很多。 虽然不知道还能信他几分。 “李唯,你之前问我,我们是不是无路可走了……” 李唯看着我。 他看起来很紧张这个答案。 也许你不该救我,李唯。 在你告诉我真实想法后,你就失去了所有的谈判筹码。 因为你交出了你自己。 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像你那样,高高在上地审判你。 我只会给出一些课题,然后当你的评阅老师, “……鉴于你的坦诚,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我原以为他会因为受制于人而不甘心,却没想到他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让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太仁慈了—— 或许直接离婚才是真正对的选择。 但是。 李唯。 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看在你还愿意去爱人的份上。 你不会爱人。 那我就教你爱人。 “李唯,等到我能活动,就跟我一起去向小瑾和小瑜道歉吧。” 为过去十六年我们作为父母的失职而道歉。 不找任何理由。 然后尽力弥补。 我看着他,他点头同意了。 “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吗,西西?” 他好像回到了我们刚重逢的时候。 真诚而善良。 “还有,请你不要对付陈萱,一切都是我让她调查的,你知道,她是没有胆子说出去的。” 他点名陈萱,我再隐瞒就毫无意义,不如直接得到他的承诺。 他没有犹豫,继续点了点头。 我稍稍安心,终于有了胃口。 “至于其他方面,我需要再好好地想一想……总之李唯,你必须学会如何去爱人。” 哪怕有一天,我不爱你了。 6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Pö18čb.čöm 363 在我卧床的这两天,骊园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听小唯说你病了,大先生和我都吓了一跳,就赶紧过来看看你。” 苏夫人坐在沙发椅上,她穿着一身传统华服,脸上满是关切,上身微倾,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落在她身后的螺钿高脚柜上,泛出古老而典雅的色泽。柜子旁的花几上,摆着掐丝珐琅作底的玉石盆景,流转过瑰丽的华光。楍文鱂洅pô18ⅿx.©ôⅿ襡傢哽薪しíán載 綪ㄐㄡ藏䒽阯 “最近小唯又要开始忙了……” 佣人们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室内浮动着凤湖特有的香气。 原来凤台已经给李唯复职,而通知时正好是我心梗的那天。 所以当我苏醒时,他正在处理的是这件事吗? 但是。 李唯并没有跟我提起,这两天他也没有去上班。 我疑惑地看着苏夫人。 “真对不起啊,小西,小唯这一忙,恐怕又要辛苦你了。” 苏夫人话题一转,又回到我的身上。 她的眼里满是歉意。 这让我很不好意思。 我其实没什么辛苦的。 说来惭愧,一直以来,我都没能在事业和家庭上给到李唯什么帮助。 就像之前,李唯虽然当着李家二老的面,说要让我管家,但最后还是交给了桦姨。 我连管好我自己都做不到,更何况像其他官员夫人那样,可以长袖善舞、帮忙穿针引线。 我太过普通了,普通到与李唯、与这段婚姻都格格不入。 “没关系,” 虽然在别处帮不上李唯,但场面话还是可以说的,于是我连忙道, “这个病养养就好了,不会耽误他工作的,请您和大先生放心。” 苏夫人听完我的话,弯起眼,释然地笑了起来。 “那我们就放心了……昨天小唯来了凤台,向你们大先生提交了辞呈……” 辞…… ……呈? 我愣住了。 苏夫人拿起了茶杯,袅袅茶雾中,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起来。 在这一刻,我得以拨云见日,窥见了她此行的真实用意。 原来她不是单纯的探病。 她绕开李唯,单独见我,就是为了说服我来充当凤台的说客。 364 我看着苏夫人,突然感到好陌生。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温柔的、开明的,勇于拥抱新的时代,敢于尝试新的变化。 她对李唯一直很亲切,也很疼爱。 然而,即便如此,她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还是为了算计他。 尽管我也震惊于李唯这么突然的决定—— 事先毫无预兆,就直接放弃了自己经营了近二十年的事业。 但是,身为家人,难道不应该先了解他是怎么想的,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干预,不是吗? “小唯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跟大先生赌气……小西,你也知道,之前让他停职反省,那是大先生为了保护他,特地留的转圜余地……” 苏夫人喝了口茶,像闲话家常般,聊着凤台的“良苦用心”。 是啊。 良苦用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良苦用心。 我的心渐渐地冷了下去。 “……现在改革正遇到阻力,小唯是你们大先生的左膀右臂,说实话,到底是自家孩子,总是最信任的,很多事情根本离不开他……” 苏夫人的声音很婉转,也很动听。 这是华族从小训练的吐字发音,力求使每个人听后感到如沐春风。 可我只替李唯感到心寒—— “很多事情”里,究竟有多少件上得了台面呢? 我看着苏夫人。 她不是不知道,大先生也不是不知道。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自家孩子。 而是一把锋利的刀。 用这把刀指向敌人,再用这把刀保护自己。 七年前,被泼了浑身红漆的李唯历历在目。 他们知道李唯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李唯为他们所做的事意味着什么——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当改革成功,或许当小先生上位,李唯就会被弃之如敝履。 不对。 也许被弃之如敝履就算是好命了。 而他们。 他们不是不知道李唯为他们承受了什么。 他们只是这样的,温柔而亲切地看着我。 然后……佯装不知。 365 “那么,夫人,” 我注视着苏夫人。心已然冷却,我微笑起来, “为什么大先生……不让小先生接手呢?” 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好了。 就当我是精神病人好了。 你们……不是最体恤精神病人的吗? 然而。 我第一次在苏夫人眼里看到了凌厉的光,就好像……我冒犯了她一样。 可是。 太可惜了,苏夫人。 我郁西只是害怕让关心我的人失望,并不在乎你——或者大先生投来什么眼神。 因为你们根本不配为家人。 你们对待李唯的态度,就像李唯对待Edith,对待肇事司机,对待其他一切他觉得不重要的人一样。 冷漠而残忍。 苏夫人。 你说大先生现在离不开李唯。 那么,你可以帮我问问大先生吗? 当李唯五岁时,在他被李枫虐待的时候,在骊园所有人保持沉默的时候,在他最需要父亲庇护的时候—— 大先生。 不对。 苏煊他在哪里? 李唯说,他花了很多年才明白,原来他母亲是真的不爱他。 那么,苏煊打算再让他花多少年才明白,原来他父亲也是真的不爱他? 我看着眼前的苏夫人。 她近乎骇然地看着我,大约没有想到我会挑破这层窗户纸。 可是。 这不正是你上次在茶庭意有所指的目的吗? 苏煊,李枫,还有你。 你们总会亲昵地称呼他为小唯。 唯者,独也。 那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可当小唯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然后,他死在了不知名的黑夜。 是你们共谋杀死的他。 杀死了那个,曾小心翼翼地爱过这个世界的小唯。 【笑嘻嘻会客室】: 西宝:今天是平等地创死每个垃圾人的一天~ 渣胖:明天也是嗷~ 68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芳疗/李恣) 366 “小西,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苏夫人撂下这句话,就起身径直离开了。 特地为她准备的晚宴也没有了用武之地,我只好请桦姨分给了佣人们当晚餐。 李唯回了骊园,陪我在卧室吃起了病号餐,其中有一道茄汁叁文鱼很是酸甜开胃,只可惜我心里存着事,吃得很心不在焉。 我今天太冲动了。 我想。 哪怕是阴阳怪气,也总比明着说好。 “苏夫人今天都说了些什么?” 李唯盛了碗西洋参花胶猪心汤,递到了我面前。 我叹了口气,看向了李唯: “李唯,我可能……闯祸了。” 李唯好奇地抬起眼。 我看他一脸淡定,就想他大概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失礼失仪,然而事实是我不仅怼了你后妈,而且还骂了你亲爸。 虽然我不后悔,因为我并不稀罕做什么李家或苏家的儿媳妇,但这可能会给你和孩子们带来麻烦。 所以我承认我冲动了。 李唯听完我的话,却笑了起来。我被他笑的头皮发麻—— 这家伙不会是被我气的怒极反笑了吧? “西西,我很高兴,” 他站起身,不容我拒绝,紧紧地抱住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我,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367 虽然李唯表示情绪稳定,但我内心仍然忐忑不安。 李唯帮我试了试猪心汤的温度,示意我赶紧喝掉,在我接过汤匙后,他又说起了下午的经历—— 原来他被叫去了凤台。 “大先生不同意我的辞呈。” 言简意赅。 意料之中。 我点了点头。放眼整个华国官场,还能找出比李唯更好用的人吗? 既忠诚于大先生,也不会威胁小先生。 他是一把近乎完美的刀。 “所以不用担心,西西,只要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就不会怎么样你。” 我看着李唯。 他弯起了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了刚才的话—— 也许他早已清楚自己在大先生心中的位置,也早已承认自己只是父亲一把用着趁手的刀。 可是李唯,你知道吗? 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是一把刀,我不需要你用交换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 只是。 我曾以为你变成了一把冰冷的刀。 可当你开始坦诚地面对我时,我才终于看到了你真正的模样。 那并不是一把刀。 那只是一颗被利刃穿透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368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就飘起了雨。 虽然我骂了大先生,但李唯还是回保密局上班了。 这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不仅没能为李唯争取到什么,反而可能令他陷入更大的麻烦。 我开始焦虑起来,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早餐后,程璇告诉我,医生建议她预约的芳疗师已经在主院的客轩等着了。 我看向了前来问诊的医生—— “芳疗有助于舒缓身心……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避免过度疲劳、剧烈运动和情绪激动,这一次,请您务、必、听、劝。”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眼前的老医生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369 我来到了主院的客轩。程璇和桦姨寸步不离地陪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易碎品一样。 客轩毗邻水边,因下着小雨,池上泛起涟漪。 “李夫人好。” 我看向了芳疗师。 她站起身,笑着向我问好。 我听说过她,之前刷到过关于她的短视频,是芳疗界很有名的大师,只服务帝都的一些豪门世家。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饥饿营销。 我们坐了下来。 客轩被提前布置过。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张青檀木的榻,本意原是方便芳疗时赏景,但今天下了雨,佣人就上前关了窗,隔绝了阴湿的水气,又端来一捧香薰炉。 芳疗师的助理将香品依次排开,芳疗师介绍着这些香品各自的用途,其间还聊了些自己的人生经历。 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临床心理学博士,后来转行做起了临床芳疗师。 原来他们临床心理学界这么卷的吗? “那么夫人,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进行芳香疗愈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 光线渐暗,香气升起,悠远绵长,很快我就感到久违的困倦,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现在,请您躺到榻上,放轻松……” 我躺到了榻上,只觉周身空灵,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放松……” 然而。 正当我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时,轩门却被重重地推开。 我坐了起来。 370 “郁西,你给我滚出来!” 我回过头去。 其实不用回头,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自从上次被李唯强迫向我道歉后,就一直没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李恣,此刻正站在门口,满面怒容。 我看着她。 我曾经很害怕她这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今天她对我说出同样的话时—— 我感受到的只有愤怒。 “恣小姐来骊园,怎么不提前跟我这个老婆子说一声?” 不等我开口,桦姨就走上前,面带不愉道。 芳疗师见状,就让助理收拾起香品,道改日再来。 我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哼……” 待芳疗师走后,李恣踱进了轩中。 她穿着一身带有传统元素的高定套装,头发高高地簪起。 其实她长的很好看,是那种不同于李家人的好看,只是人品和态度太过差劲。 她睨向了桦姨。 “我要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我还进的来吗?现在这骊园,知道的人说是姓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改姓郁了呢……” “恣小姐这么说,就不怕小公子生气吗?” 桦姨打断了李恣,她的眼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李恣轻嗤了一声。 “拿小唯来压我……桦夫人似乎黔驴技穷了哦?” 李恣转向了我。 她露出了恶意的笑容,随后拍了拍手,随扈闯进了客轩,强行把桦姨和程璇“请”了出去。 这是一种无声的羞辱,近似于杀鸡儆猴。 我曾经也很害怕她这样。 但是桦姨说的对。 人生在世,不可能讨得所有人的喜欢。 而有些人的喜欢,根本连讨都不要讨。 我拿起手机,直接按下了紧急呼叫键—— 你说的对,李恣。 在我没有跟李唯离婚之前,骊园确实有一半是姓郁的。 所以,我现在就要让我们家的安保把你丢出去。 然而。 电话才刚接通,李恣就走上前,一巴掌打落了我的手机。 371 手机掉在了地上。 我的耳边传来了轰鸣声—— 也许是刚才那一巴掌的余震,也许是全身血液翻涌的声音。 我抬起眼,注视着李恣。 “给我捡起来,李恣。”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怎么,仗着小唯的宠爱,就以为跟我可以平起平坐了?郁西,父亲和母亲就坐在正厅,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就是来清理门户的!” 显然,李恣没有捡手机的打算。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站起身,去捡我的手机。 不捡也没关系,李恣。 因为我会让安保把你丢出去。 当然,我指的是……丢出去的字面意思。 我刚弯下腰,准备伸出手,余光却瞥到了李恣的高跟鞋。 它又向我挪了过来—— 大约它的主人又打算像上次那样,狠狠地踩住我的手。 我看着那如锥子般的鞋跟。 在这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永远无法理解,折磨别人、羞辱别人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乐趣? 而为什么总有人要以伤害别人来取乐? 但我还是伸出了左手。 就在李恣准备踩上我手背的那一瞬,我又用右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然后用尽全力,把她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然后我拿起手机,挂断了电话,站起身,对准李恣,打开聊天软件,找到李唯,按下了录像键。 镜头里的她很狼狈。 她摔了个四脚朝天,头发完全散开,翡翠簪子滑了出去,碎成了几截。 她几乎是气急败坏。 可大约是屁股先着地,她疼的又一时无法起身,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仰视着我。 而我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怎么样,李恣? 践踏别人的感觉……还舒服吗? “你那根簪子多少钱,发个账单给我,我赔给你……” 我想了想,模仿起她的表情,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当然,是刷你弟弟的卡,你说的,我们还是合法夫妻,债务要共担。” 然后,我又转向了那几个随扈: “给我听好,只要我松手,这段录像会自动传给李唯,事先声明,我的心脏不好,所以接下来,如果你们的行为让我感到了不适,恐怕除了要承担法律责任,李唯那边……” 我还未把话说完,那些看着魁梧凶悍的随扈,就已露出恐惧的神色。 大约也是见识过李唯手段的。 我很卑鄙,对不对,李恣? 因为我只是在借势李唯的特权。 这没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也并没有感到痛快。 我们本可以心平气和地对话,你有什么可以好好说,我有什么也可以好好答。 可你失去了被别人尊重的资格。 因为你先选择了不尊重别人。 我转过身,再次看向了还没爬起来的李恣, “……当然,这也包括你在内,听清楚了吗,李恣?” 她抬起了头。 我注视着她。 平生第一次,她没有再大吵大闹,我终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类似尊重的恨意。 【笑嘻嘻会客室】: 西宝:今天也是平等创到所有垃圾人的一天~ 69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手杖/小瑜) 372 我刚要伸出手,把终于准备好好对话的李恣拉起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怒喝—— “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我立刻缩回了手,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门口、气得浑身发抖的李家二老。 我咽了口唾沫。 李家二老进了门,坐在了沙发上。李恣爬了起来,直接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添油加醋地诉说起刚才的委屈。 “恣儿不哭……有父亲母亲在,没人敢欺负你……” 老太太跟着抹起了眼泪,老先生怒不可遏地瞪着我。 我低下了头。 我不想辩解什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帮亲不帮理,老宅又一向护短,我在他们手上注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于是我干脆松了手,把截止目前录好的视频发给了李唯,然后按下熄屏键。 373 老太太扶起了李恣,让她坐到她的身边。 “郁西,你给我跪下!” 老先生呵斥道。 客轩里站了很多老宅的人。 但我没有跪下,也不打算跪下—— 因为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生气。 “父亲、母亲,发……” 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老太太却打断了我,她的眼里满是怨毒: “父亲母亲也是你配叫的?败家的东西!克死了你爸妈,可别来咒我们!” 大约觉得妻子说的太刻薄,以至于自降了身份,老先生轻咳了一声。 然而。 就是这一声轻咳,却提醒我想到了另一件事。 一件……一直被我忽略的事。 如果我是在骊园出生并长大。 那么我是怎么到孤儿院的呢? 我的爸爸妈妈明明很疼爱我,不是吗? 我看向了老太太。 她自知失态,就从佣人手里接过茶杯,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难道—— 她说的那句“克死了你爸妈”,指的是我被送去孤儿院的真实原因吗? 爸爸妈妈死了,所以才被送去了孤儿院。 对啊,这样才顺理成章。 那么—— 我的爸爸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374 我死死地盯着老太太,希望能找到一点记忆的线索。 “你看着我做什么!” 然而老太太却以为我是不服管教,又因刚才自己的失态,恼羞成怒起来。 “是你撺掇小唯辞职的吧!大先生昨晚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厉声指责道。 我看着她起伏的胸口,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李家人今天兴师问罪的原因。 我不禁觉得好笑起来。 “老太太,” 我看着她的眼睛,其实直视它们并不困难, “您为什么不问问李唯的想法呢?问问他是什么让他不想再做下去了……” “你住口!” 老先生重重地敲了下手杖, “他能有什么想法!我们把他辛辛苦苦养那么大,我还让他继承了李家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们李家将会无比荣耀!你是个庶民,郁西,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们,是李唯昏了头,大先生竟然也松了口……真是家门不幸!” 我看着老先生。 这个一生都躲在老太太背后的男人,凭借裙带关系捞到一官半职的男人,捆绑孙辈维系自己晚年荣光的男人,永远以优雅得体的面目示人的男人—— 真的是……太恶心了。 “哈……”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 “家门不幸吗?是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也觉得是家门不幸,谁生在你们李家,都会变得不幸呢……” 是啊。 从李枫、李恣,再到李唯,他们为什么会变成最后那样? 你们难道不会反思一下吗?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先生就暴怒了起来—— “贱人!” 我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的身体在发抖,我承认,我害怕了,因为就连李唯,恐怕都没有见过他祖父破口大骂的样子—— “你这个贱人!不守妇道的荡妇!跟野男人偷情,还把孩子流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野种……” 我看着面目扭曲的老先生。 我感受到了千疮百孔的滋味。 李唯。 他们很会往别人身上捅刀子。 你被这样伤害过吗? 李枫也被这样伤害过吗? 如果一切能重来,是不是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唯不介意,” 我看着眼前的老先生。 我害怕过,也愤怒过,却最终都化作了笑声, “李唯不介意,” 我又重复了一遍。 当我把恶意当作了刀,它就是一把锋利的刀。 当我把恶意当作了水,它就是一捧解渴的水。 所以李唯,对不起,也许我不需要你的家人了, “所以,就算是野种,只要李唯不介意,它就可以姓李。” 我环顾四周,已寂静无声。 就连李恣,此时的眼里也只剩了惊惶。 我转向老先生。 我微笑了起来。 “你真是疯了……” 老先生喃喃道。 然后他突然举起手杖,劈头盖脸地朝我砸了下来,我来不及躲避,以为就要被砸到脑袋开花时,却被猛地推开。 我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 “祖父!” 原来是小瑾挡在了我的前面。 鲜血从他的后背渗出。 然后,他死死地抓住了手杖的尾端。 那就像是一柄权杖,随着主人的老去,它声嘶力竭地强调着对这个家族每个成员的控制。 “畜牲!我是你的曾祖父!你敢拦我!” 老太太捂住了胸口,颤抖地指着我,然后眼睛一闭,直接倒了下去。 我抱住了小瑾。 桦姨带人赶了过来。 375 老先生被控制了起来。 老太太倒还好,只是心绞痛,好在医生都是现成的,给药后不久就醒了过来。 李恣陪在她的身旁。 我守在小瑾的身边。 虽然看着惊心动魄,所幸伤的不重,医生缝了几针后,又要打破伤风针。 小瑾一听要打破伤风针,就立刻忸怩起来,我以为他有针头恐惧症,刚要哄他,医生却建议我先离开房间—— 原来破伤风针打的是屁股。 376 “……伤口这几天不能沾水,如果发热随时叫我,夫人、瑾少爷,我先回去了。” 我起身,把医生送到了门口。 医生离开后,卧室就剩下了我和小瑾两个人。 我起身去水吧倒了杯水,递给了小瑾。他接了过去,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我看着小瑾的侧脸,他长的越来越像他的爸爸了。大约是儿子的缘故,我平时很少与小瑾谈心。 我坐在了他对面的扶手椅上。 小瑾喝完水,放下了杯子。 “对不起,小瑾,” 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遗传了李唯,或者说李枫的瞳色,像最珍贵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都是妈妈的错。 如果不是小瑾扑过来护住了我,要是真的被那根手杖给砸到了头,恐怕我现在非死即重伤。 “妈妈……其实并不是一个值得被你保护的人。” 是我让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还牵连了小瑾受伤。 而且我还当着小瑾的面,当着在场所有老宅人的面,说了那些话。 根本没有一点做妈妈应该有的样子。 我感到非常、非常的不耻和羞愧。 “没关系,妈妈,” 小瑾轻声道,比起小瑜,他似乎不习惯直白的对话。 这是我和李唯的错。 我们太少陪伴孩子们,比起感情更丰沛的女儿,儿子并不能那么快适应一段亲密关系。 但是我们很幸运,李唯。 小瑾和小瑜还是长成了懂得爱人的好孩子。 “其实爸爸说过,他不介意妈妈……的事,而且,他说妈妈会那样……是他的问题,这是他和你之间的事,我们不用纠结,只要继续爱妈妈就好了。” 我看着小瑾。 他的眼神很澄澈。 我很难相信这是李唯会说的话,不过,这种命令孩子继续爱妈妈的口吻又符合他那自以为是的风格。 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和李唯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未必没有我的责任。 比如……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为孩子们做过什么。 我默认他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只是想控制我们,他不爱我,也不爱孩子们。 但其实,我只要多问一句孩子,也许就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你爸爸……还说过什么?” 小瑾想了想,就笑了起来, “他还说,别信小杖受大杖走,家暴都是不对的,如果祖父祖母体罚我们,就马上给他打电话,所以那次罚跪后,我就给他打电话了。” 所以,上次李唯以为小瑜对我动了手,才会那么生气。 他深受其害,就不想让任何人再被家人伤害。 但其实……真正动手的人是我。 我羞愧到了极点。 我应该立刻把小瑜从老宅接回来,反正我今天可以活动了,然后正式向小瑜道歉。 377 “妈妈,其实……” 小瑾听完我的想法,犹豫了一会儿,期期艾艾道, “……小瑜不在老宅。” 我的心陡然提起。 小瑜不在老宅,那她现在在哪里? 小瑾低下了眼睛: “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妈妈心梗的那天……所以爸爸不让我告诉你。” 对了。 在我醒过来后,问及小瑜在哪里时,小瑾的确面露难色。 我捂住胸口,努力地深呼吸着: “那你爸没有派人去找吗!” 都叁天了,李唯。 叁天没有孩子的下落,你还能在我面前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用找,妈妈。” 小瑾拿过了手机,解锁了屏幕, “小瑜在古都饭店住着呢,用的是我的卡,我们……每天都在联络。” 他调出了聊天软件,递给了我。 两个孩子的对话映入眼帘。 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一个小时前。 是小鱼鱼嗷(妹妹):哥,爸爸妈妈今天有着急吗? 是小鱼鱼嗷(妹妹):游戏我都通关了,爸爸妈妈再不来找我,我都不知道干什么了 我眯起了眼睛。 小瑜,好样的。 等你回来,妈妈给你道完歉,一定让你爸好好收拾你。 不过。 我抬起头,把手机还给了小瑾,笑眯眯道: “可以帮妈妈约小瑜吗?妈妈想见见她,给她道个歉。” 小瑾看着我。 他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了然地点了点头。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妈,我怎么感觉快要结局了? 渣胖:何以见得? 唯子:你看,西西都不生我气了耶…… 渣胖:放心,你妈我至少给你安排了两道天雷,可能快递员超时了,但保证能劈到(死)你~ 唯子:(惊) 70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时代/出事) 378 我刚让小瑾约完小瑜,冯竟就过来请我,说李唯已经处理好了老宅的事,正在等我回去。 我乘上了车。 本以为车子会往主院方向开,它却驶向了相反的方向。 我感到困惑。 大约过了十分钟,车子停了下来。我们来到了一片小枫林。 雨已经停了。 小枫林并不茂密,山风拂过,附近有风铃声飘来,叮当作响。 我想起来了。 之前跟桦姨去体检,回来时我曾经路过这里。 那时我曾看到过一个美丽的女人。 现在想来,就是我记忆中的李枫。 我下了车,冯竟做出了请的手势,似乎他并不方便陪我进去。 我径自走入了枫林,沿着唯一的小路,大概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我看到了—— 两处坟茔。 李唯正站在坟茔前。 坟茔周围种了许多花木,可惜只有菊花在傲然绽放,其他都已凋零。 这很不像骊园花艺师的手艺。 “父亲那边……已经在做精神鉴定了,如果他没有精神问题,对李瑾就构成了故意伤害……人证和物证都在,你放心。” 我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李唯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他的家人。 我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他。 379 过了好一会儿,李唯才又开口道。 “西西,这里长眠的是我的妈妈和……我的奶奶。” 我抬起头。 我才意识到李唯说的奶奶,其实指的是大先生的生母。 现在的老夫人是大先生的养母,因为没有孩子,所以就从丈夫的情妇那里抱走了大先生。 “我奶奶她……对我很好,她会阻止妈妈打我,还会给我煮很好喝的茶,西西,我会煮茶,就是她教给我的。” 我想起今年年初我喝醉的那次,就是因为李唯煮的茶酒。 “只是,她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骊园……是她留给我的礼物,她告诉我,她在这里遇到了她一生的爱人,也希望我能遇到一个爱我的人。”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遇到,我也不知道我还爱不爱他。 “西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这里已经长满了杂草。” 他轻声道。 声音很缓,就像在书写一部旷日持久的悲剧。 而悲剧还在继续。 “没有人过来除草,因为李家认为他们是不光彩的,他们就这么被人遗忘掉了……” 我抱紧了李唯,我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扑通。 扑通。 “那个时候……你多大了?” 我轻声问。 “七岁。” 他回答道。 我算了算,大约就是我到了孤儿院的一年后。 他又变成了一个人,失去了童年的玩伴,更失去了妈妈和奶奶。 “后来,我每个月都会到这里除一次草,还种了很多花,有些是春天开的,有些是秋天开的,总之……一年四季总有花开,可以陪着他们。” 我转过脸,悄悄地擦了擦眼泪。 身边,大朵大朵的黄菊正灿然绽放。 “李唯,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这不应该是我对他的评价。 但我想,他的祖父母,即李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应该不会给出这样的评价了。 他值得这样的评价。 他笑了起来。 “其实,西西,我的妈妈她……也并不是恨我……” 我皱起了眉头。 不是,李唯,演圣父别把自己演进去了—— 都把你打成那样了还不是恨你? 愚孝可不是我认为好孩子的评价标准。 “……与其说她是恨我,不如说她恨的是那个时代,那个……逼死了她和我奶奶的时代。” 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李唯能说出这样的话。 秋风萧瑟。 在万籁俱寂时,我终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那么,李唯,你会改变那个时代吗?”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 他陷入了沉默。 良久。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快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旧的过去已经死在了不知名的黑夜,但总有新的未来,也许正在破土重生。 380 我蹲在枫叶堆上,看着正弯腰拔草的李唯,过意不去地问道: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看一个一米八八的大高个拔草,真够费劲的。 说着,我就要去拿另一副手套。 “不用,你心脏不好,别累着了……” 我看着他鼻尖沁出的细碎汗珠,想了想,决定拔去长满我心头的那些杂草。 “李唯,你还有没有其他隐瞒我的事情?” 比如。 我们小时候就认识的事情。 比如。 你让李夕给我误诊的事情。 再比如。 你早就知道我出轨的事情。 我已经了解了你的想法和你的苦衷,如果现在你说实话,李唯,我可以从此既往不咎。 但是。 如果你继续隐瞒的话—— 李唯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了我: “没有了,西西。” 我看着他。 他回我以微笑。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我心头的杂草疯狂地蔓延开来,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西西,” 他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他还在原地,黄华延绵,漫过了他的膝头, “如果有一天,我做完了事……我们就去R国吧?” 他的眼里倒映着枫影, “我买下了一座山上的房子,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他笑了起来。 其实我已经见到了,李唯。 小瑜给我看过照片。 但是。 没关系。 如果那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那就一起去看一看吧。 381 傍晚,李唯匆匆赶回保密局加班去了,我给小优打了个电话。 我跟他聊起了我父母的事。 尽可能地隐藏了发生地点和其他人物,不至于把小优卷入政治漩涡中。 “除了这两件事外,西姐,你对叔叔阿姨还有其他的印象吗?” 我想了很久。 我摇了摇头。 没有了。 除了吵闹收养李唯和想吃牛肉馅饼这两件事外,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那么,除了你以外,印象里还出现过其他人吗?” 李唯。 我的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这个答案。 可他当时只有六岁,会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吗? 而且,身为小公子的他,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家仆的变动吧? 我又想起了今天他在李枫墓前说的话。 算了。 我想。 还是别问他了。 就让他继续当秘密主义者,守着那些破秘密到死好了。 于是我跟小优预约了下一次催眠治疗的时间。 小优问我可不可以让黎宁担任他的助手。 我同意了。 382 第二天中午,我和小瑾提前来到了帝都最受欢迎的网红炸鸡店排队。这家炸鸡店的装修很赛博朋克风,放着FRee的最新单曲,有一整面墙贴着老板和各种明星前来打卡的合照。 托小瑜的福,我现在很认识了几个大热的明星。 “问一下小瑜,她现在到哪里了?” 小瑾低下头,发起了消息。 就在这时,旁边凑过来两个小姑娘,穿着洛丽塔的小裙子,很可爱的模样。 “那个……姐姐,我们已经排到号了,如果你们能够接受拼桌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进去的。” 姐姐? 这可真是个久违的称呼。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然而她们的眼神却飘向了专心发消息的小瑾。 我了然一笑。 现在的小朋友都很会套路嘛。 主打一个你情我愿互惠互利。 我刚准备点头,帮小瑾答应下来,就见小瑾抬起头,微笑道: “不好意思,我们不拼桌。” 显然小姑娘是有plan B的,立刻拿起手机,继续道: “那么……可以加个好友吗?” 这……还挺难回答的。 我看着满脸期待的小姑娘,已经拒绝过一次,再拒绝似乎就不合适了。 然而,小瑾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抱歉道: “对不起,我不喜欢女孩子。” 不喜欢……女孩子? 你这是当着亲妈的面……出柜了? 不过那两个小姑娘没有了被拒绝的尴尬,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然后窃窃私语地向店内走去。 一切又归于平静。 只有我还在余震中无法自拔。 “小瑾,你……” 我刚小声问了个开头,小瑾就迅速否认道: “不是。” “那……” “这是爸爸教我的,他说越是优秀的男人,越要掌握拒绝的技巧。” 小瑾说着,眼里还流露出一股该死的胜负欲。 我看着前后排的女孩子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咬紧了后槽牙。 好样的,李唯。 我早该想到你这个人在育儿方面就没有靠谱的时候。 383 小瑜没有回小瑾的消息。 直到我们排到了号,在座位上等了半个小时后,小瑜还是没有回小瑾的消息。 我们打了小瑜的电话。 然而,对面却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我和小瑾对视了一眼。 “小瑾,你继续留在这里等,说不定小瑜只是手机没电了,妈妈现在打车去古都饭店。” 小瑾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小瑜的手机不太可能没电。 所以,小瑜……可能是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了。 7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失踪/Edit 384 我打车到了古都饭店,因为提前打了电话的关系,总经理虽然不在,但派了大堂经理来接待我。 “冯竟先生特地来交待过,我们也加强了顶层的安保,不过没敢惊动瑜小姐……监控录像显示,今天中午十一点,瑜小姐是打车走的,看样子像是网约车。” 网约车……吗? 我想起前一段时间经常报道的一些新闻,心脏又隐约作痛起来。 我看了一眼前台处的古董座钟,已经一点半了。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 小瑜到底去哪里了? 我想了想,拨通了小瑾的电话。 “小瑾,你见到小瑜了吗?” 然而对面给出的是否定的回答。 “你知道小瑜的打车软件账号吗?她打的是网约车。” 我心慌的厉害。 想到那些抛尸荒野或下落不明的女孩,我的心就像被油煎一样。 我陷入了深深的后悔。 也许我今天就不该把小瑜约出来。 冯竟都已经让饭店加强安保了。 为什么我要选一个离饭店这么远的地方! “妈妈,” 小瑾的声音传来,把我拉回了现实。 找不到小瑜的……现实。 “我跟小瑜是共用一个打车软件账号的……软件记录显示她早就下车了,司机的手机号码是……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我看向大堂经理,她立刻递来了纸和笔,我颤抖着记下了司机的手机号码。 我让小瑾联系桦姨,等骊园派车来接,不管怎样,小瑾不能再丢了。 我拨通了手机号码。 接电话的是位女司机。 我稍稍安下心来。 她也是位妈妈,听说孩子丢了,很耐心地听完我的描述,告诉我小瑜是在炸鸡店附近的便利店下车的,当时大约是十一点半左右。 我打开地图软件,从便利店到炸鸡店,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小瑜却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还……失踪了。 可是。 那是闹市区,还是中午,到处都是人,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呢? 胸口隐隐发麻,我轻轻地揉着,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我不能激动,绝不能现在倒下。 我请古都饭店派车送我去便利店,一边给李唯打电话—— 然而他在开会,是冯竟接的电话。 冯竟安慰我不要着急,马上会派人手赶过去。 385 我赶到便利店时,这里已经被警方封锁,隔离围挡将看热闹的人群拦在三十米开外。 我说明了身份,才被带了进去。 这是一家精品便利店,也是一家网红店,店主刚刚赶来,警察按照我提供的时间调出了监控录像。 果然小瑜走进了店内。 她兴冲冲地在货架上挑着饮料,李家的规矩很多,在家是不允许孩子们喝糖分高的饮料的。 小瑜精挑细选后,拿起了其中的三瓶——我、她、她哥各一瓶,然后走到拐角处,又开始琢磨起了小零食。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撞上了她。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我掐住了手心。 对面的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我看不清它的脸。 但是。 身形似曾相识。 我正回忆在哪里见过,警察就调出了其他摄像头的监控录像。 在另一个角度下,我终于看到了它的脸。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录像里的小瑜举起了双手,似乎在声明自己的无害。 而那个人,手持不明物体,抵在了小瑜的腹部。 竟然是。 Edith。 386 脑袋里一片空白。 轰鸣消散。 我听到了李唯的声音—— “西西,她差点伤害到了你!我承认这是我的错——七年前是我的仁慈让她有了伤害你的机会,而现在,是时候修正这个错误了。” 呼吸急剧加速,我努力克制着。 我不能在此刻倒下去。 但李唯。 你是对的。 我错了。 我们太仁慈了。 Edith……Edith竟然在用不明物体,抵住了小瑜的腹部。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她先来刺伤你,然后是我用垃圾筒砸中的她,为什么她不冲着我来? 为什么她要冲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瑜来? 女警扶我坐了下来。我浑身发抖,从包里拿出了速效救心丸,倒出了几粒,含在了舌下。 “夫人,别激动,我们正在调路边的监控……” 很快警方传来了录像。 在录像里,Edith从后方挟制了小瑜,大约威胁了小瑜,小瑜没有求助,她们出了便利店,路过了大排长龙的网红炸鸡店。 然后。 我在队伍里看到了我自己。 小瑜……也看到了我。 只是她不敢开口求助,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我,希望我能回过头。 可那个时候,我却只顾着看眼前来搭讪的两个小姑娘—— 我抬起手,直接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女警抓住了还要自伤的我。 “夫人,别激动,这是她的错,不是您的错,请不要责怪自己……” 我看着她。 我知道她是好意,但她不能理解母亲看着孩子在自己身边被带走的心情。 就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连呼吸都痛的发颤。 387 监控录像显示,Edith带着小瑜,最终上了路边的一辆没有拍照的车。 然后扬长而去。 我站起了身。 我没有再犹豫,告诉女警我想出去静静。她点了点头,我拒绝了她的陪伴。 在冯竟到来之前,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 弥补我之前的错误。 我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围挡,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我坐进了后座。 “去、去凤巷。” 司机有些惊讶。 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按下了打表器。 Edith……她带走了小瑜。 小瑜只有十六岁,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在她看向我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Edith想要报复李唯,但她接近不了李唯,就跟踪了小瑜。 记忆里的那把弹簧刀还在泛着森然的冷光。 它毫不犹豫地捅向了李唯。 接下来。 它会对小瑜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也不敢想下去。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人,问出一个答案。 71.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凤巷/林晚 388 我下了车。 这里是华朝储君的东宫,在大先生的父亲改制君主立宪后,东宫也改名为凤巷。 还没走到正门,我就被岗哨拦了下来,因为过于愤怒和激动,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要找林、林晚。” 我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拜托我救Edith,我跟李唯吵架、冷战,最后李唯妥协,警局释放了Edith—— 然后Edith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走了我的小瑜!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就算是政敌好了。 李唯也有过政敌,不过是政见不合,不过是利益博弈,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 为什么要拿对方家人相要挟! 太下作了。 李唯说的对。 他们明明可以冲着我和李唯来,可他们偏偏不,他们就是要对最无辜、最弱势的人下手。 这不是什么英雄主义。 这就是欺软怕硬。 这就是恐怖主义。 是我太天真了,才让他们有了伤害小瑜的机会。 “你到底是谁?请出示证件,否则立刻离开。” 我想我现在一定像个疯子。 凤巷的安保人员控制住了我,甚至开始了搜身,大约是害怕我携带炸弹,还呼叫起更多的支援。 “去、去告诉……随便他妈的谁,我、我叫郁西,是、是保密局……李唯的妻子,就在刚才,我、我女儿被你们凤巷林、林晚秘书的好朋友带走了……你们现在让林、林晚出来,给、给我一个解释……” 389 一切都安静下来。 有人帮我整理好了衣服,请我上了车,在一段车程后,带我进入了一间会客室。 里面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戴着银丝眼镜,非常温和无害的模样: “李夫人您好,我叫许xu,是……” 我根本没有兴趣与他们虚与委蛇。 “我管你是谁,把林晚叫来,我只想见她。” “请您别着急,小先生已经结束了会议,马上就过来……” 我看着他。 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不想见什么大先生小先生的,见这些人有个屁用! “我女儿被个疯子带走了,被、被不知道他妈的什么东西抵着带走的!你现在立刻、马上把林晚给我叫过来!” 我咆哮道。 年轻人愣住了。 显然他很少与我这样的人打交道,当然,我也不想跟他这样的人有交集。 我弯下了腰。 我情绪太激动了,以至于缺了氧。年轻人察觉出我的异样,连忙让人去叫医生,然后扶我到沙发坐下。 “夫人,请您务必冷静,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小瑜……小先生马上就到,凤巷一定全力配合……” 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就被推开,另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相貌与大先生很相似。 与李唯不同,他长的很像他的父亲。 他走到我的面前,微微倾身,道: “李夫人好,我是苏由……刚才听说了来龙去脉,我们也在了解情况……李夫人,我以个人名义向您保证,林晚绝不可能参与这种事情。” 我看着苏由,觉得他好奇怪。 我没有指控林晚参与这件事情。 我只是想从林晚那里了解情况—— 而他甚至不打算让林晚出来给我一个交待。 她不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吗? 不是她来找我,请我说服李唯放过Edith的吗? “我不需要你给我保证,就算你能保证林晚,你能代替林晚保证她的朋友吗?我们没有让Edith坐一天的牢,我们也没有要求任何赔偿,但她带走了我女儿……小先生,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我流出泪来。 小先生似乎也不擅长与我这样的人打交道。 或者说,这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办法跟我解释清楚。 因为我不想听任何解释。 我只想见到林晚,了解Edith到底想干什么,然后—— 找到我的女儿。 390 会客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我抬起头。 我终于见到了林晚。 她脸色苍白,小先生似乎想拦住她,但她甩开了小先生的手。 她看起来满脸歉意。 但我觉得好虚伪。 “李夫人,请您相信我,Edith只是被人利用了,就像当年我们……” 言犹在耳。 这就是你说的被人利用了吗? “李夫人,我只是希望Edith能受到……公正的对待。” 公正的对待。 是啊,林晚,你的朋友在受到公正的对待后。 反手就带走了我的女儿。 这就是你们所主张的自由吗? “对不起,李夫人,我不知道Edith……” 她小声道。 是啊,你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呢,林晚? “在她被释放后,你见过她吗?” 我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努力问出有用的话。 “我去接了她……但没接到她,李夫人,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Edith只是被人利用了,她……” “你还有脸说她被利用!” 我再也听不下去,怒吼着打断了她。 “一次被利用是无辜,两次被利用就要想一想了,三次被利用——林晚,你为什么不说这就是合谋!” 我站起身,紧紧地抓住了她的领口。 “李夫人!” 小先生和那个年轻人赶紧上前,试图掰开我的手, “请您不要这样……我们冷静下来,一起想想办法……” 他们的力气很大,但我不能松手,死死地盯着林晚的眼睛。 她是我唯一的线索。 我不懂刑侦技术,我破不了绑架案,但我知道从哪里找出线索。 这二十年来,我就只擅长这个。 我要找到我的女儿。 林晚看着我,她的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动摇。 而我捕捉到了它。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医生推门进来。 我被随扈架走,我挣扎不过,只能被按倒在沙发上,医生给我注射了镇定剂。 “林晚,你告诉我,你想起了什么……你告诉我,只要小瑜平安回来,我和李唯绝不追究……” 我动弹不得,只能抬眼看着她。 她一定知道什么。 她闭上了嘴巴。 可她不愿意告诉我。 也许她要保护她的朋友,可我的小瑜谁来保护呢? 我试图挣脱,却被戴上了软铐,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叫许xu的年轻人带着林晚离开了会客室。 门再次合上。 线索消失无踪。 而我却像真正的罪犯那样被束缚住。 宛如一头……待宰的羔羊。 【笑嘻嘻小剧场】: 奶由(慌张解释):大哥,大嫂这样,我也是没办法…… 唯子(面无表情):没(你)关(死)系(了) 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绑架/黎宁) 391 镇定剂起了作用。 女秘书上前,帮被束缚住的我摆出更舒服的姿势。 苏由向我道歉。 但我不想理他。 许xu在送林晚离开后就折了回来,也跟着苏由一起道歉。 我也没有理他。更茤鼱綵恏呅在⒫𝔬₁⑧bs.⒞𝔬𝓂獨傢更新璉載 請ㄐㄡ鑶棢阯 没有诚意的道歉是没有意义的,它显得虚伪且令人作呕。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拿着手机进来,递给了苏由。 苏由接了起来。 他说了两句,就送到了我的耳边—— “西西?” 里面传来了李唯的声音。 我听着他的声音,却只想大哭一场。 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即将醒来的噩梦。 “西西,不哭了……我现在去接你,有事回家再说,把手机还给小先生吧,” 苏由接过了电话, “还要麻烦小先生……好好照顾内人。” 392 我坐进了加长版的轿车里。 车门刚刚关上,我就再也忍不住,抱着李唯大哭起来。 前方的隔断缓缓升起。 “西西,相信我,小瑜会平安回来的……” 李唯用力抱紧了我。 “是、是我错、错了……” 我不断抽泣着,仰起头,看着李唯。 他的眼里倒映着我的忧惧。 “你没有错,西西,是Edith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 我痛苦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 是我指责你滥用公权力,再用我们的婚姻逼迫你进行妥协,所以—— Edith才会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或训诫就被放了出来。 当一个人做错事却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它会变得更好吗? 不,它只会变得更坏。 如果今天被带走的不是小瑜,而是另一个妈妈的女儿,那么,当初那个自以为是的我,就是罪犯的帮凶。 是我纵容了Edith,让她带走了我的小瑜。”西西,你说过的,原因的原因不是原因……这是我签署的释放手令,我会对此负全责,不要怕,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女儿平安带回来。” 他的眼神很坚定。 我开始停止哭泣。 “先生。” 坐在另一侧的冯竟似乎欲言又止。 我擦干了眼泪,擤去了鼻涕,又喝了几口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说。” 李唯看向了冯竟。 “刚才,有人把视频传到了网上,现在技术部门已经锁定IP地址,也已经联系所有主流社媒公司下架视频并删除词条……先生,瑜小姐会失踪,恐怕是有人想要搅浑水,好让安北法案彻底流产……” 安北法案彻底流产? 这个……跟小瑜有什么关系? 而且……冯竟说的是什么视频? 我赶紧打开手机,点进社交软件,首页里还有一些没有删尽的痕迹。 #李唯 女儿# #李瑜 绑架# #李唯 自由安北# 我正要点进还能播放的视频,就被李唯拿走了手机。 “西西,别看了好吗?” 我扫了一眼视频下面的评论: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李瑜长的不错啊,怎么不多露点,也算李局长发福利了[色]” “楼上生儿子没PY的玩意儿,脑子里只长了JB是吗” …… 李瑜被拍了视频吗? 还被传到了网上? 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茶水洒了出来。李唯探过身,刚要帮我稳住,就被我抢回了手机。 “西西!” 我点开了视频。 他们有什么资格评论小瑜?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我这个当妈妈的不知道? 视频很短,只有不到十秒。 小瑜被绑在椅子上,衣服被扯烂,嘴巴被塞住,眼里满是惊恐。 下面打着一行文字: “致李唯: 向七年前自由安北的蒙冤者道歉,并说出真相。” 我看着自动循环的视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一切都陷入黑暗。 393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我躺在主卧的护理床上,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李唯守在旁边。 我应该是晕倒了,李唯没有让人叫醒我,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我一直睡到了现在。 我看着李唯。 眼前不断闪过小瑜那双惊恐的眼睛。 无尽的焦虑和不安袭来。 他为什么要守着我? 为什么不去找小瑜? “西西,吃点东西吧?” 他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吩咐道, “送一份宵夜过来。” “我不想吃,李唯,你不用陪我,要么休息,要么去找小瑜……” 李唯倾下身,抚上了我的脸, “西西,小瑜不会有事的,他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逼我出局,伤害小瑜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逼他出局? 逼出什么局? 谁逼他出局?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然而李唯却没有回答我,他似乎不愿意多说。 “李唯,你知道他们是谁,对不对?他、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绑架小瑜?你说啊!” 我想起了冯竟的话。 “是为了安北法案吗?” 李唯看着我,依然保持了沉默。 “是……小先生吗?” 想到今天苏由对林晚的保护,说不定他与Edith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是……大先生?” “嘘——” 大约是我接下来的猜测越来越危险,李唯止住了我: “是……那个时代的人,西西。” 那个时代的人? 那就是跟李唯的奶奶和妈妈同一时代的人? 所以是大先生吗? “西西,想要让一个终身制的华族院议员出局,似乎只有让他辞职和死亡……这两种办法。” 我惊惶地看着他。 是……大先生要对付他吗? 是……我上次的话说的太难听了吗? 我抓住了他的手。 那……我现在去道歉,大先生能放过小瑜和李唯吗? 然而李唯却只是勾起唇角,眼内闪烁着即将大开杀戒前的嗜血光芒。 “是我上次辞职给了他们的错觉,让他们以为我是一个破局点……没关系,我会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这个错误。” 我握紧了他的手。 我听不懂他的这些暗语,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想跟大先生宣战了? 他没有再回答我,而是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明天,你跟小尹医生预约了治疗时间?” 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没有告诉他,他是怎么知道我跟小优预约治疗的事的? 小优告诉他了? 还是他用了别的什么手段—— 他监听我的电话了吗? 我呼吸急促起来。被无孔不入地窥探和侵犯所带来的不安感如潮水般涌了过来,让我无法呼吸。 “乖,西西,放轻松……” 李唯低下头,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明天程璇会陪你去小尹医生那里的,尤朝也会跟去。” 我摇了摇头。 我不要治疗,我要留在这里,等小瑜的消息。 我并不重要,只要小瑜平安回来,什么病我都可以无药自愈,而且—— “李唯,你还有什么隐瞒我的事吗?” 我看向李唯,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李唯没有回答。 我失望地转过脸,不再看他。 李唯,其实我也可以不去小优那里接受治疗。 也许你也能成为我的医生,如果你愿意跟我聊一聊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 就算你不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就算你没留意家仆的变动,但我想,以你的观察力,应该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可你就是不告诉我。 我强忍着心头的愤懑和不甘,现在小瑜失踪了,我不想再纠结过去的事情。 而且明天……黎宁也会在。 主卧的门被敲响。 “进来。” 程璇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我请她把晚饭端去了茶几。 不管怎样,我都要好好吃饭了,才有力气把我的女儿找回来。 我擤去了鼻涕,下了床,坐到了茶几前的扶手椅上。 李唯坐在我的对面。 我不想再跟他说话。 夜宵是一份蟹黄面,配了几品小食,其中有炸的很香酥的鸡块。 是小瑜最喜欢的炸鸡块。 我鼻头一酸,赶紧扒了两口面,连嚼都不想嚼,和着眼泪,直接咽了下去。 394 第二天上午,我坐在了小优的诊疗室里。窗外灰沉沉的,就像我心头蒙着的一层阴霾。 我的眼下一片乌青。 “西姐,我们听说小瑜的事了……” 黎宁给我端来了水,小心翼翼地关心着我。 我看着她和小优。 我知道他们是好意,但我不想别人提起小瑜的事。 昨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整夜都在各大社媒平台搜索小瑜的名字。 那些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明明封禁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却依然可以用各种谐音字和拼音来指代小瑜,用图片规避敏感词规则,然后编排出各种各样的谣言。 黄谣尤甚。 因为小瑜被扯烂的衣服激发了他们的想象,所以他们说小瑜是交友不慎才被绑架的,他们还说小瑜其实已经被强奸了。 我挨个投诉了每一条这样的言论。 身为母亲,我仿佛被凌迟了一整夜。 我沉默了很久,才又开了口。 “黎宁……” 既然黎宁主动提起,那我干脆就拜托她帮我这个忙。 “西姐,你说。” 黎宁半蹲了下来,耐心地听起我的话。 “你能……帮我约林晚出来吗?” “西……” 小优刚想开口,就被我用眼神止住了。 黎宁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为难。 我想她大概也听说了我昨天大闹凤巷的事。 我的动静太大了,就像小瑜的事一样,很难封住所有人的口。 所以现在,小瑜和我,其实也都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话。 “西姐,这样……真的可以帮到你吗?” 黎宁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坚定地看向了她。 林晚昨天的眼神告诉我,她绝对知道点什么。 “那……我试试吧,我会尽快跟她说的。” 见我和黎宁告一段落,小优终于插进话来。 “西姐,今天我们就不进行催眠治疗了,这里新换了沙发,睡过的人都说好,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 我看向了黎宁。 “西姐,你先休息,我现在去跟林晚联系,说不定等你睡醒过来,就能见到她了。” 我想了想,站起身,向沙发走去。 我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 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从林晚口中问出我的小瑜的下落。 【笑嘻嘻会客室】: 渣胖:你知道吗,你刚才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 唯子:(清澈而愚蠢的眼神) 7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谎言/联系) 395 黎宁离开了诊疗室,在走之前,她特地点起了从家里带来的沉香。 我躺在了沙发上。 小优坐在了旁边。 “西姐,放轻松,深呼吸……” 香气流转,很快我的身体就变得轻盈起来,倦意缱绻,呼吸渐匀。 朦胧间,小优站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诊疗室,把空间留给了我。 沙发柔软的触感包裹着我,我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沉睡。 396 “妈妈、妈妈?”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 是……小瑜吗? 小瑜回来了吗? 我赶紧睁开眼,在趴着睡的厨房岛台上醒来。 我看到了小瑜。 小瑜真的回来了。 只是她看起来很小,大概六七岁的年纪。 不过没关系,平安回来就好,妈妈会陪你重新长大的。 我抱住了小瑜。 小瑜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抱住了她,她皱着小鼻子,别扭地推开我, “妈妈身上有香椿味……” 有香椿味? 我连忙嗅了嗅,好像真的是我最讨厌的香椿味道。 我低下头,原来我还穿着围裙,应该是围裙上沾的味道。 “是围裙的味道,妈妈把围裙脱掉……” 小瑜却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又有了新的鬼主意。 “妈妈,我今天下午要去找小唯和猫猫玩……” 小唯? 我眯起了眼睛。 那不是你爸爸吗?怎么,现在不怕你爸了?敢直呼其名了? 她期待地望着我。 不过……说不定只是同名或同音字的小伙伴。 我就点了点头,嘱咐她这次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再跑丢了。 小瑜似乎特别开心,连连高呼了好几声“妈妈万岁”,又上前抱住了我的腰,抬头道: “那个……妈妈,今晚可以做牛肉馅饼吗?我想请小唯来吃……他听我说妈妈做的牛肉馅饼的时候,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唯吗? 那个小公子……其实很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好吧,妈妈再给你们多露一手。” 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瑜松开了手,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没有提前买菜,而今晚那位先生又要过来,下午要做的事情很多,我只好先借用主人家冰箱里的牛肉和蔬菜,打算等明天买了新的再还回去。 我干完了活,开始准备起给小瑜和小唯的晚餐。 我剁完了牛肉馅,刚要去切蔬菜,无意间瞥过时间。 竟然已经四点半了。 小瑜出去这么久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就会把小唯带过来,一起吃点心才对。 算了。 我洗了洗手,想给她爸打个电话,问问他想吃什么。 果然她爸又说囡囡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真是女儿奴。 我腹诽道。 这时厨房的管事进来,我就把牛肉馅放进了冰箱,我们聊了会八卦—— 据说小姐又赌了气,不让门卫把那位先生放进来。 这一天天鸡飞狗跳的,真不懂现在的小年轻都在闹些什么。 不过八卦确实挺快乐的。 等管事走了后,我刚要去拿冰箱里的牛肉馅继续做馅饼,却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而小瑜还没回来。 我有点着急了。 正好她爸已经回来了,我们决定一起出去找找。 虽然骊园很安全,但还是要以防万一的。 我们挨个找了所有她平时会去的地方,却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着急起来。 难道小瑜……又丢了吗? 正当我和她爸准备去找婆婆,让她联系安保部门帮忙寻找时,却听到有人说,主院那边着火了。 我的心揪了起来。 我想起有时小瑜会去那里找小唯玩,我和她爸连忙赶了过去。 那不是着火。 我们看到时,已经蔓延成一场滔天的火灾。 火舌吞没了半个院落,到处都是人和声音,我却找不到小瑜。 消防员还没有过来,没有人能帮我们找小瑜,我们只好先在那些没着火的房间里找。 什么人都没有。 火势越来越大,她爸让我先出去,我却隐约听到隔壁着了火的房间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哭声渐低。 我们跑了过去。 原来不是小瑜,是她的好朋友小唯。 古老建筑的椽子掉了下来,他怎么也搬不开,就这样被困在了里面。 我们没有多想,赶紧冲进去救人,搬开了那几根燃烧着的椽子,好在小唯身量小,很快就爬了出来。 我们长舒了一口气,然而正要离开时,整座房屋的大梁却在此刻压了下来,挡住了我和她爸的归途。 我们就这样被卡住,困在了里面。 烈火熊熊。 浓烟四起。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听附近似乎有消防员赶来,我推了推她爸,他已经陷入昏迷,我想要呼救,嗓子却被燎伤,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人吗?” 屋外的消防员大声在确认。 我知道,他们会先抢救有生命迹象的地方。 我想要弄出点声音,可身边所有的东西都燃烧了起来。 香料柜也被点燃。 沉香弥漫。 “有人吗?听到请回答!” 有人。 我想要爬起来,可双脚被死死卡住。 有人在这里啊。 我看着她爸渐明渐暗的脸,无声地呐喊着。 火星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在心底发出了绝叫—— “救救我们!” 我们……快要死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我们只想找到小瑜,然后带她回家。 在反复确认无果后,消防员似乎并不放心,准备进屋探查。 然而此时,我却听到了小唯的声音—— “我妈妈在那边,你们快去救她……” 不。 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们还在这里。 有人在这里啊! 先救救我们吧! 只要一条消防水枪,不会太费事,不会耽误救你妈妈的时间,我们就能活下来了。 小唯。 我和她爸就能活下来了。 你……为什么要撒谎? 脚步停在了咫尺之遥。 我只能待在原地,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火星落在了我的头发,我的皮肤,和我的全身,它灼烧起来。 我痛苦地扭动着,然而那就像一尾火蛇,将我们紧紧缠绕,直至彻底吞没。 渐成灰烬。 我坐了起来。 397 诊疗室内,沉香燃尽,空无一人。 除了我。 我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已满是泪水。 刚才是……一场梦吗? 我想要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然而我却浑身瘫软,使不出一点力气。 是一场梦吧? 我想。 一定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在那个梦里,我的父母死了,是我的朋友小唯害死了他们。 所以一定是一场梦。 我低下头,抱起了双腿,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太可怕了。 我想。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噩梦。 我有一个好朋友,我为他打抱不平,带他回家吃饭,跟他分享了我所有的快乐。 然后有一天,他妈妈疯了,一把火烧掉了骊园的主院。 我父母来找我,救出了困在房间里的他,然后他走掉了,把我父母留在了里面。 为了让消防员先去救他那个始作俑者的疯子妈妈,他跟消防员撒了谎,说那个房间里没有人了。 我父母……就这么死在里面了。 活活地……烧死在里面。 不可能吧?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怎么可以,在十年后,再见到我时,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坦然地与我相爱,然后结婚生子呢? 我浑身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来。我意识到了不对,想要去包里拿丸药,然而双腿却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是个人……都做不到吧? 我拼命地点着头。 对。 没错。 是个人都做不到,郁西,没有人能这么无耻和下贱。 所以……刚才不会是我的记忆。 只是一场过分可怕的噩梦而已。 对不对? 李唯。 398 但我还不能倒下。 小瑜还在等我带她回家,我想,我妈妈没能带我回家,我一定要带小瑜回家。 然后,我要带小瑾和小瑜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小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那里不会再有骊园,不会再有李枫,不会再有苏煊。 当然。 也不会再有李唯。 我看着放在椅子上的包,它离我只有三米远。 我慢慢地向它爬去,心脏被死死地攥住,每爬一步,就刀割一片。 小瑜。 妈妈……怎么能这么蠢? 弄丢了你。 也弄丢了自己。 还弄丢了爸爸妈妈。 我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包,我与它只有三米,却仿佛爬完了这一生。 我够到了那只包。 我颤抖着拿出药瓶,想要倒出几粒,却没控制住,“哗”地滚了一地。 我含住了药,靠在了椅腿上,我低下头,看着起伏的胸口。 那里已经鲜血淋漓。 我闭上了双眼,平复着呼吸,但没关系,小瑜,妈妈还有办法。 只要你平安回来,妈妈总有办法。 “西姐?” 诊疗室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黎宁的声音, “我……帮你联系上了,中午十二点,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厅,可以吗?” 74.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地址/道歉 399 中午十一点半,我们提前来到了医院旁的咖啡厅。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好,我们坐上了最后一张空闲的桌子。 “想吃点什么?” 我努力地打起精神,不去想刚才那场可怕的噩梦—— 不管那是不是一场梦,此时此刻的我都只能把它当作一场梦。 我必须先找回小瑜。 黎宁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研究起了菜单,小优则直接要了一个培根滑蛋贝果。 我有点诧异。 我记得上次他吃的就是这个。 “优哥可喜欢吃这个了……无论去哪家餐厅都会首选这个。” 是吗? 那等小瑜平安回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顿大餐,好好聊一聊原因。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在黎宁选好了餐品后,我刚下了单,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林晚的声音。 昨天在凤巷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愤怒和委屈在瞬间被点燃,我紧紧地攥住了手机。 “请坐吧。”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必须控制情绪,以免重蹈覆辙。 林晚面带愧色地坐到了对面,黎宁的旁边。 “想吃点什么?你看看菜单……” 我努力地保持着面上的和蔼。这是我唯一的线索,我不能再失去它。 “李夫人,我……” “不要叫我李夫人。” 在听到“李”字的那一刻,我立刻打断了林晚,虽然语气已极尽柔和。 仅仅是听到这个称谓,我的胃部就翻涌到想要呕吐。 “林晚,要不你随我叫西姐吧?” 黎宁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立刻向林晚建议道。 我默认了这个称呼。 虽然我一秒钟都不想再跟林晚打交道。 “西姐,我想问……如、如果Edith主动告诉您小瑜在哪里,您和李、李局长能不能放过她……” 我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晚。 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李唯在遇刺那晚点名要找林晚的麻烦。 我很后悔我拦下了这一切。 林晚她真的很敢提要求。 她拿我的女儿来威胁我,让我放过伤害她的罪犯。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如果是昨天下午两点半,我刚到凤巷时,你就说出实情,我一定会说到做到,放过你和Edith。 但是现在不行了。 昨天下午两点半后,小瑜的视频传遍了整个网络,现在全华国的人都看到了,而他们都可以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指指点点—— 林晚,你将心比心,你该怎么做? 打落牙齿和血吞,当个缩头乌龟王八蛋吗! 所以我决定与你虚与委蛇,林晚。 虽然我告诉你我会放过Edith,但我不保证李唯会不会放过你们。 这是你们应得的。 “你让她说出来,我保证……不会追究她的错误。” 我想我用了我一生最精湛的演技,去诠释了这句话的真诚。 林晚点了点头,含着眼泪,对我小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她看着我,开口道: “Edith……现在就在外面。” 我看向了咖啡厅的窗外。 果然,在来往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头戴鸭舌帽、蒙着口罩的年轻女人,她停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我,与来往的行人格格不入。 我猛地站了起来。 400 我们没有吃成这顿午餐。 因为我们把Edith带去了小优的诊疗室。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比我最差时还要差,她眼神涣散,还不断念叨着一个名字。 “Ethan。” “西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们要不要先联系李局长?毕竟……这不是我们擅长的领域。” 我和黎宁等在诊疗室外,黎宁看起来很紧张。 小优提议由他来安抚情绪并问出地址,林晚在里面陪同。 我同意了。 以小瑜监护人的身份。 政治上的、程序上的东西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只想用看起来最节约时间的方法。 那些符合政治上的、程序上的做法,什么审问,什么秘密刑讯,我都不在乎,我只用在最短的时间内,能问出我女儿下落的方法。 等问出了下落,我就告诉李唯和警方——据说现在卫戍部队也已介入,让他们再去解救,再去做专业的事。 “西姐,是这个地址。” 一切都很顺利。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小优就走了出来,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是京郊的一个地址。 我拿起手机,打给了李唯——虽然我再也不想多跟他说一句话,但为了小瑜,我只能先忍下来。 “你赶紧派人过去吧。” 我告诉了他地址,他似乎还想交待我点什么,但我不想再听,迫不及待地挂掉了电话。 很快程璇和尤朝就赶了过来。 尤朝跟我一样,也是世代出生在骊园的家仆后代。 他的身高有一米九,对李唯很忠心,是近身格斗的专家,常年担任两个孩子的司机兼保镖。 “夫人,先生让我们先接你回家。” 回……家? 回谁的家? 我没有家。 我没有回答他们。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但我摆不出任何好脸色了—— 在毁掉我的家后,李唯又展示起他的仁慈、装模作样地要补偿我一个家吗? 我可去你妈的吧,李唯。 “送我去这个地址。” 我把小纸条递给了尤朝,今天是他开车,他看到纸条上的地址,明显愣了一下。 “夫人……” 也许是李唯告诉了他小瑜的下落。 “我不会进去的,只坐在车里等。” 等着我的小瑜被救出来。 今天的车安装了周身装甲和防弹玻璃,别说是子弹,就连手榴弹也对它无可奈何。 见尤朝还在犹豫,我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自己打车去。”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您会遇到危险,而且……” 他靠了过来,弯下腰,在我的耳边小声道: “……其实先生是让我来……看住Edith的。” 我瞧了一眼诊疗室的门。 “不是还有两辆车吗?给我一辆车和一个司机就行,你带着随扈留在这里。” 尤朝看着我根本不打算商量的表情,咽了口唾沫,妥协道, “还是我带您去吧,让随扈看着她们。” 然而诊疗室的门却在下一秒打开。 林晚拉着Edith从里面走了出来,Edith低着头。 尤朝下意识地挡在了我的前面。 不知是在挡她,还是在挡我。 “对、对不起,西、西姐……我错、错了……给、给你、你们添、添麻烦了。” Edith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神逃避着我的注视,林晚紧张地看着她,我想大概是她刚才教的。 想要争取我的谅解。 但我不打算原谅她,所以没有搭理她们,直接背起包,等随扈们一到,我和尤朝就出发。 “我、我跟你们去、去吧?我、我知道小、小瑜……” “不许你叫她小瑜!” 我恶狠狠地打断了她。 我忍你够久了,Edith,还有林晚。 你们假惺惺的道歉在小瑜平安回来前都毫无意义。 “对不起,西姐,她知道她做错了,想要帮忙……我想她,也许认识那些人……” 林晚帮Edith解释道。 我看着她们。 她们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有Edith和林晚在,碰到自由安北那些疯子,说不定手上还多个筹码。 反正都是自由安北的前后辈。 我对尤朝点了点头,示意把她们带去车里,随后又转向程璇: “你就别去了,放你半天假,吃好玩好,回来我给你报销。” 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不管怎样,无关的人还是别来淌这趟浑水了。 “西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就在我们要离开时,小优叫住了我,我本能地就要拒绝,但小优却道, “小瑜会离家出走……也有我的原因。” 我看着他。 他的眼里满是自责和内疚……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于是。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渣胖的话】: 接下来可能有一丢丢小虐嗷~ 74.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解围/谈判 401 我们在距离地址一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被眼前的“盛况”惊呆了。 原以为不过是一次对人质的解救,然而当我们到达时,这里已经被媒体人重重包围。 我打开了手机。 果然首页又在刷屏。 据说是自由安北的人在网络上公布了这个地址,预告了这次对人质的解救。 文案同样耸动—— “特邀李局长前来,向七年前的蒙冤者道歉,并说出真相。” 预告信附上了地址,以及七年前李唯被泼了全身红漆的照片。 他们很清楚。 舆论是对权力最好的消解。 因为大先生对新闻的宽容,让他们找到了一把最好用的刀,他们用它刺向了每个无辜者的胸膛,还自诩为英雄。 “夫人,别过去了,那些人……都是疯子。” 驾驶座上,尤朝回过头,轻声道。 他戴着无线耳机,不知道在跟谁通话。 我看着前方,布满了摄像机和闪光灯,还有纯粹来看热闹的人,特警虽然在清场,但由于多家媒体正在直播,手段只能尽量温和,所以其中的大多数并不听劝。 就像社媒平台上的帖子,传了删,删了传—— 也许大家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符合自己认知的想象。 “西姐,好像有记者……看到我们了。” 副驾驶座上的小优觉出了不对劲,转头对我说道。 还没等我反应,尤朝立刻按下了锁车键,电控玻璃也迅速模糊,车内照明系统开启,把车里与车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听到了敲打车门的声音。 “请问是李局长的夫人吗?” “您对女儿被绑架的事作何感想?有跟绑匪私下交涉吗?” “李局长会公开道歉吗?” “您知道七年前的真相吗?” …… 铺天盖地的质问和指控,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浑身发抖,本能地想要下车理论,却被小优按住: “嘘——”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冷静了下来。 “Kathy马上过来。” 他用口型道。 Kathy? 你让她过来干嘛? 我刚想给Kathy发消息,让她赶紧回去,不要掺合进来,却在下一秒听到了她的声音—— “都堵在我的车前干嘛?” 我没有想到Kathy已经到了,她直接敲响了车门, “开门,我回来了。” “这不是李局长夫人的座驾吗?” “这是我的车,拜托看清楚,京A 6699,你给我换车牌号了?” Kathy的声音显得格外傲慢和不耐烦。 “可是我们收到消息……” “你们收到消息?实名还是匿名?拜托长长脑子,核对一下车牌号……我说,快给我开门啊!” 尤朝看向了我。 我点了点头,他解除了锁车。Kathy打开了后车门,又很有技巧地用身体挡住了镜头的窥探。 “Kathy,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有记者问道。 我心里一惊,很怕她被那些记者们识破。 “当然是来这里声援李局长的啊。” 我看着Kathy赤裸的后背。 时值深秋,她穿的那么少,大概是从某个通告那里直接赶来的。 我既心疼又愧疚。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人。自己处理不好事情,还要把别人拖下水。 “你穿成这样,是真来声援的吗?” 我听到了记者的声音。 显然Kathy对这样的恶意提问已经信手拈来了。 “哎呀,都是为了流量嘛,不寒碜……反正你们拍不到里面,回去还要挨骂,我给你们话题,你们有的交差,还不用犯李局长的忌讳,合作共赢……好不好?” Kathy摆起了拍照的姿势。 然而记者们却兴趣缺缺,有的拍了一两张,大多数都直接离开,Kathy含笑送走了最后一个,才坐进车里,然后立刻关上了车门。 402 “Kathy……谢谢。” Kathy抱住了我。 “姐,卫戍部队已经到了,马上会武力清场,我和优哥在这里陪你,等那些无聊的人走了,我们就一起去接小瑜。” 她的身上还带着深秋的凉意,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 小优把自己的大衣脱给了她。 “谢了,优哥。” Kathy弯起了眼睛,仿佛明星般闪耀。 403 武装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卫戍部队已经完成了清场,根据绑匪的要求,现场留下了包括安北卫视在内的三家权威媒体进行直播。 我们终于开了进去。 原来那个地址是一处废弃的工厂。 大门紧闭。 我看见了李唯。 他正站在应急指挥车前,与卫戍部队的长官商量着什么,看到我们的车,就停止了对话,向我们走来。 车窗缓缓落下。 李唯弯下了腰。 我扭过头,不想见他。 Kathy适时地当起了气氛组,热情地向李唯问好道: “李先生好。” 然后她轻扯了我的衣袖,示意我别闹别扭。 “多谢你了,Kathy。” 我听到了李唯的声音。 他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已经知道了刚才是Kathy帮忙解的围。 “应该的。” Kathy微笑道。 “西西,” 李唯又转向了我,我没有理他,只直视前方。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 我们是小瑜的父母。 他也是间接害死我父母的凶手。 他的声音有些无奈,也许他不知道我在为什么事生气, “等会儿我就要进去谈判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你答应我……不要进去。” 我鼻头一酸。 你总是这样,李唯。 每当我要恨你时,又偏偏让我想起你的好。 我转过头,看向了他。 他笑了起来,烟色的眼眸里满是爱意。 他真是个混蛋。 我想。 明明骗了我半辈子,却还要装出这样的深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强忍住了眼泪,竭力克制着多余的感情: “你……要小心。” 404 按照绑匪的要求,李唯脱下了防弹背心,表明自己未携带任何武器后,工厂的大门才缓缓开启。 航拍的直升飞机同步起飞。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一分为四,接收着不同信号源传来的画面。 有航拍传来的,也有微型摄像头传来的——还伴随着李唯的声音。 我看到了蒙面的绑匪,有十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绑了炸弹,虽然不知是真是假。 他走在厂房前的空地上。 “停下。” 为首的绑匪喝道。 他用了变声器。 李唯没有停下,绑匪直接开了枪,子弹贴着脚边擦过。 李唯停了下来。 技术人员放大了微型摄像头传来的画面—— 我看到了小瑜。 她被绑在椅子上,蒙住了双眼,堵住了嘴巴,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她的脑袋。 我屏住了呼吸。 “我是李唯,” 他面向了为首的人,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他们背后有一台电视,似乎也在看媒体的直播。 “想要我退出华族院吗?” 李唯开门见山道。 三家媒体在直播,我相信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绑匪们没有出声。 他们都戴着无线耳机—— 航拍也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是自由安北的孤勇者,而是被幕后之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航拍特地放大了这个镜头。 “放了李瑜,我来当人质,比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更有用处。” 李唯提出了既定方案。 “先道歉吧,李局长。” “把李瑜放了,否则免谈。” 航拍传来了新的画面。 李唯冷冷地注视着对面。 这是谈判的开局,而他根本就不打算妥协, “或者……我给你们时间,你们去请示那位老鼠——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你们主人,听一听它的意见?” 显然李唯的强硬超出了对方的想象。 为首的那个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不能放了李瑜。” “那就不谈了,” 大屏幕上,李唯微笑道, “等会儿被强攻的时候,记得站远点,给自己留具全尸。” 他结束了对话。 烟色的眼眸里,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就像一台完美的政治机器。 75.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鲜血/Etha 405 “这样吧,李局长,我们各退一步——我们可以放了李瑜,但是,需要李夫人来做交换,这是我们最大的诚意,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只要我……就能换回小瑜吗? 我立刻转身,就要离开指挥中心,却被小优和Kathy同时拉住—— “别去,西姐,那是陷阱。” “他们只是想激怒李先生。” 我看着李唯。 而他转向了小瑜。 “你问一问李瑜,她愿意让她妈妈交换她吗?” 小瑜疯狂地摇起了头。 绑匪抓住了她的头发,枪口又抵在了她的脑袋上。 食指已停在扳机上。 也许是为人母的本能,我挣脱了小优和Kathy的拉扯,直接向车门跑去。 我要去换回小瑜。 然而—— 车门下方,冯竟挡在了那里。 “夫人,请您回去。” “让开,冯竟,我必须要进去,他们同意让我交换小瑜了,只要能让小瑜平安回来……” 我死了也是值得的。 如果不是那晚我打了小瑜,如果我没有出轨小优,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小瑜不会被绑架。 她可以去吃喜欢的炸鸡,可以跟她哥哥玩赛车游戏,也不会为她一无是处的妈妈而伤心。 冯竟没有再说话。 我以为他同意了,然而他却拿起了配枪,直接上膛,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夫人,请您马上回去,除非您决定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否则您必须待在这里。” 我看着冯竟。 我想这是李唯的命令。 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会被什么震慑住。 他太混蛋了。 已经有媒体的记者举起照相机,准备拍下这一幕,被眼尖的军官阻止了。 我与冯竟僵持在车门处,我不愿让步,也不敢前进。 我害怕他说到做到。 李唯是个疯子,谁知道冯竟是不是? “我去吧。” 不远处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我抬起眼。 是林晚。 她看着我,露出了微笑: “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406 我原以为绑匪会拒绝。 然而在听说是林晚后,绑匪的眼里竟然滑过一丝窃喜。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林晚拒绝了防弹背心。 “没有什么意义。” 她笑着道,随后转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西姐,我……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这样的麻烦,只是……如果小瑜平安回来,请你答应我放过Edith,他们……其实都是我的错。” 她的眼神很坚定。 就像很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而这一刻终于到来。 “别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抓住了她,颤声道, “我、我们可以再、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要一命换一命呢? 我看着林晚。 我们明明都是无辜的人。 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牵扯其中,再做非此即彼的残酷选择? “没有时间了……西姐。” 林晚没有再犹豫。 她抽出了胳膊。 不等我再反应,她转身离去。 407 工厂的大门再次打开,林晚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小瑜呢?” 微型摄像头传来了她的声音,然而眼前只有李唯的身影。 “欢迎我的老朋友——林晚,李局长,还记得吗?一个蒙冤者,做好向她道歉的准备了吗?” 老朋友……林晚? 指挥中心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 难道……这个绑匪跟林晚认识? “我不是来接受道歉的,我是来交换人质的,小瑜呢?她出来,我进去,很公平。” 林晚并没有接受绑匪的“好意”。 “林晚,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他女儿值钱!今天让你进来,只是请你做个见证,毕竟你是我的老朋友——虽然你出卖了我们。” 航拍传来了这一幕。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晚要马上离开才行。 然而林晚却无视了指挥中心发给她的信号。 我甚至觉得……她早就在等这么一天。 “出卖?” 她的眼里闪过泪光,她颤抖着,将酝酿了多年的愤怒吼了出来, “是我出卖了你们,还是你们出卖了我?我们倡导的是新闻自由!而不是像你们今天这样——绑架一个孩子,换取什么狗屁自由!” “砰——” 直播被掐断。 微型摄像头转向天空,鲜血染红了灰蒙蒙的苍穹。 场面混乱起来。 林晚倒在了大门处。 他们试图关闭大门,但被林晚的身体卡住了。 “爬进来,林晚,否则你就要遭罪了……” 黑洞洞的枪口往下,对准了林晚的脚踝。 我捂住了嘴巴。 这是一种漫长的酷刑。 他们会从脚踝开始,一寸接着一寸,把人当作靶子射击。 李唯说的对。 他们是恐怖组织。 他们是绝对的畜牲。 任何的慈悲和怜悯,都只会被他们当作可以利用的弱点。 她在替我受罪。 如果不是林晚,那就会是我。 她在……替我受罪。 “砰——” 又是一声枪响,我闭上眼睛,厉声尖叫起来。 是我的错。 她在替我受罪。 我向车门处跑去。 是我……该死。 我要马上去换下她。 “不是林晚,是……绑匪。” Kathy抱住了我。我才看到李唯身上微型摄像头传回的画面—— 一个绑匪应声倒地,子弹正中眉心,鲜血流了一地。 “……是狙击手。在进来前,我就下了命令,这里每发出一声枪响,那里就会立刻对等射杀一个人,当然,为表谈判诚意,刚才饶了你们一条命……或者,你现在杀了我,让大家死的痛快点?” 李唯转过身,径直向林晚走去,无视了绑匪的喝止。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开枪。 他蹲下身,检查起了林晚的伤势。 408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两边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似有车辆疾驰的声音传来。 它们停在了指挥中心旁。 有人登上了我们所在的应急指挥车。 “林晚呢?” 我转过头,是小先生,在他身后站着许旭——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 他没有再问下去。 我想他看到了大屏幕上的画面。 “你们把她放进去了?” 小先生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低下了头。 “是谁把她放进去的?” 下一秒,小先生就开始了质问。 他的眼里闪过杀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温和面具下的真实模样。 “是她自己要求进去的,小先生,夫人已经尽力拦她了,但是……林秘书的性格,您比我们更清楚。” 冯竟不卑不亢地回道,小先生被他噎了回去。 显然小先生还没有修炼到李唯那种可以无视是非黑白的水平。 “还有,您不能待在这里,您是帝国的继承人,要去……” “帝国的继承人已经进去一个了,我待在这里……已经够丢脸了。” 小先生打断了冯竟,像是自嘲般轻声道。 我惊讶地看向他。 原来……他也知道李唯和大先生的关系。 抑或。 这在帝国高层中,其实是公开的秘密。 409 尽管媒体切断了直播,但航拍的直升飞机还是将现场的情况传输了过来。 “医生在哪里!” 李唯对着门外吼道。 他按住了林晚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她是胸口中弹,好在没有击中心脏。 但也已经非常凶险了。 “小先生,您不能出去!” 小先生直接向车外走去,却被跟着他的许旭拦住, “您必须在这里待着,我过去。” “让林晚出去,” 我转向了屏幕。 双方在僵持,没人能进去,也没人能出来。 李唯抬起头,对为首的绑匪道, “Ethan,让你的朋友出去吧。” E……Ethan? 那个人……不是Edith的男朋友吗?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震惊地看着那个蒙面的匪首。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会被李唯猜出身份。 “七年前,有人救了你,就是策划这场绑架案的人吧?” 李唯低下头。 林晚似乎完全不能呼吸了。 “告诉它,放手吧,在局面变得更难看之前——你放她出去,或者让医生进来!” 然而大门却纹丝不动。 “Ethan,人可以做错事,但不可以利用爱自己的人……” 李唯劝降道。 是啊,李唯。 人不可以利用爱自己的人。 可你也没有做到。 但我现在不想计较这些了。只要把林晚和小瑜救出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 “……Edith一直都在等你,你却假装死了,还利用她……” “是她自己蠢!是你们、是林晚害的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Ethan被激怒了。 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一把扯下了头套,又摘下了耳机,扔在了地上,用鞋子碾了个粉碎。 他用枪指向了李唯的方向。 “给我恢复直播,我要让所有人看到出卖我的人的下场!” 75.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尹优/流言 410 小先生抓住了卫戍部队长官的领口,不容违抗地命令道: “让医生过去!立刻过去!” “小先生,现在让医生过去,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小先生显然不打算听任何苦衷。他抽出这位长官的配枪,打开保险栓,对准了他的眉心—— “让医生过去,否则我现在就毙了你。” 他的眼里翻涌着疯狂。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我去吧。” 小优打破了沉默,我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只是心理医生。 也许他是一流的心理医生,却是不入流的急救人员。 隔行如隔山,何况还要面对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牲。 而且。 我不能再让我的家人陷入危险中了。 “至少先缓解气胸,这个不难,我曾经……做过的。” 小优掰开了我的手。 苏由走了过来,向小优鞠躬致谢,我却只想啐他唾沫—— 那些畜牲言而无信,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小优? 他在用小优的命来换林晚的命。 但这些事根本与小优没有关系。 “没关系的,西姐,” 小优穿上了防弹背心,笑着对我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 411 苏由没有给我阻拦小优的机会。 我原以为绑匪不会同意小优去救林晚,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同意了。 于是小优拎着急救箱,走到了大门处。 我看着小优的背影。 不知怎的,我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作为允许医生施救的条件,三家媒体又重启了直播。 然而,在恢复直播的那一刻,穷凶极恶的匪首Ethan,却对跪地施救的小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尹优。” 412 “好久不见了,尹优。” 所有人,我想,华国的所有人,都同步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这不是我的幻听。 我惊呆了。 Ethan怎么会认识小优? 小优……怎么会跟自由安北扯上关系? 我的身体摇摇欲坠,Kathy扶住了我。 我看着她。 她的眼里也同样盈满了震惊。 然而大屏幕上,李唯的表情却似乎毫不意外,他只是冷眼看着小优。 他早就知道……小优跟自由安北的关系了吗? 也许吧。 寒意涌来,我的心仿佛结了冰。 每次都是这样,李唯。 你什么都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好久不见了,Ethan。” 尹优被Ethan叫出姓名,却一点也没有慌乱,他戴着无线耳机,有条不紊地在专家的指导下实施起抢救。 “你还是没有变,总是多管闲事,就像当年你救了我一样。” 救了……Ethan? 所以这次绑架是……小优策划的吗? 所以上次李唯遇刺……小优才会出现? 我张大了嘴巴,却喘不过气来。 “但我后来才知道,救你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小优在李唯的协助下做好了消毒,拿起了针头,准备进行胸膜腔穿刺, “你变了很多,Ethan,我都不认识你了。” 听起来小优没有参与这次绑架。 而且上次遇刺,小优还救了李唯。 他没有给自由安北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小优……没有问题。 气胸症状开始缓解,小优看向了Ethan: “让林晚出去吧,” 他看着Ethan,蹙起眉头,眼里掠过一抹浓重的厌恶, “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好吧,兄弟,如你所愿。” Ethan浮夸的声音传来,油腻的让人恶心。 工厂大门打开,担架抬了进去。 小优站起身,让出了位置,他开始朝着Ethan走去。 也许他想劝Ethan回头是岸。 李唯拦下了他: “没什么好谈的,你出去吧。” 小优却没有停下。 指挥中心对他发出了警告。 “Ethan,放手吧,不要再继续被利用了。” 利……用? 小优知道Ethan是被利用的? 那么,他也曾被利用过吗? 我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了。 “怎么,现在抱上李家的大腿了?李夫人的屄怎么样?紧不紧?耐不耐肏?” Ethan露出了恶意的笑容,他故意地看向了航拍的直升飞机。 就像一颗炸弹落地,轰然将我碎成万段。 Ethan都在说些什么? 这是……面向全国的直播。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看着大屏幕,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在像我这样,看着大屏幕。 仿佛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脱掉裤子,主动地掰开了肉穴。 他们都在窃窃私语,都在像指点小瑜那样指点我。 无数的谣言在生成、在转发,就算删帖、就算封禁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 Ethan说的不是空穴来风。 我看着小优—— Ethan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他告诉Ethan的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小优? 你跟我的相爱,就是为了在此刻,通过我来伤害李唯吗? 你不是说,你会恪守希波克拉底誓言,不会以情谋事吗? “李夫人,那是个疯子,只是在胡说八道,想要激怒李局长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苏由走到我的身边,低头附耳道。随后他向许旭示意,后者立刻联系起了宣传部门。 然而,我好像失去了知觉。 我甚至感觉不到心脏的存在。 我看着李唯。 另一分屏里,Ethan正期待着他暴怒的神情。 在别人眼里,这或许只是无稽之谈。 可是只有我们知道,这是一个事实。 李唯笑了,他看向了Ethan: “尹优是内人的心理医生……Ethan,你从不关心Edith的病情,所以你不清楚心理医生是做什么的,如果你认为他们对Edith做了你想象中的事……我只能说,我很遗憾。” 李唯耸了耸肩。 这是他最擅长的,属于上位者的傲慢与轻蔑。 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对Ethan最尖利的嘲讽。 Ethan再次举起了枪,他被李唯彻底激怒,为了瞄准李唯,他甚至挪动了位置。 就在此时,用枪抵住小瑜的绑匪被暴露在了眼前。 小优走向了Ethan。 李唯同步侧过身,从担架下方拿到了手枪。 子弹呼啸而过。 直播被掐断。 隐蔽在高处的狙击手一枪命中了持枪抵住小瑜匪徒的脑袋。头骨瞬间碎裂,鲜血和脑浆迸溅开来。 落在了小瑜的脸上。 我没有再看到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昏了过去。 【笑嘻嘻小剧场】: 奶由(虚心求教):大哥,如果嫂子非要进去,谁都拦不住,你会怎么办? 唯子(死亡凝视):拦不住是理由吗?拦不住是他们的问题,我要做的是指出问题。 奶由(若有所思):指出问题……然后考核? 唯子(理所当然):Yep 76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归来/死别) 413 我坐在帝大附中旁的咖啡厅里,这里还保持着十年前的装修风格。 十七岁的小优坐在对面。 这是一个深秋的午后。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落在了我们的身上。 “都解决了吗?”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小优点了点头。 他的眼里倒映出了我的笑容。 太好了。 本来都已经打算借助李唯的力量,没想到小优这么幸运,很快就获得了其他好心人的资助。 他可以去梦寐以求的利兹大学了。 小优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 他看着手中的培根滑蛋贝果,却没有开动。 “其实……有两个人想要资助我。” 他小声说。 两个……好心人吗? 我看着他。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们……都提出了条件。” 我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会有那种专门挑选帝大附中优秀贫困生资助的人—— 就像提前预订自家员工或其他人选一样。 “没关系,姐姐可以找到人……来帮忙。” 我可以找李唯来帮忙。 我想。 然而小优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决定了。” 就这么轻易决定了吗? 我担忧地看着小优,想着要不要回去再找李唯谈一谈。 小优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好像并不开心。 “西姐,我打算主修心理学了……” 他对我这么说道。 我有些困惑。他曾跟我说过他喜欢文学,他的文笔很好,我看过他投稿的文章。 不过。 也许孩子的想法本来就容易发生变化。 “……总之,请你多加珍重。” 小优注视着我,郑重地说道。 我笑了起来。 这孩子只有十七岁,怎么却老气横秋的像个大人。 “还有……”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也许是觉得太过俭薄,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明年……可能就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那是一本精装的诗集。 天鹅绒封面,标题烫着金,看起来很贵重。 我很珍惜他的心意,只可惜我不是一个文艺的人,不能与他产生共鸣。 “这是生日礼物。” 他又强调了一下“生日”这两个字。 然后低下了头。 我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虽然我没有什么文学修养,但一定会把它好好珍藏。 不远处,帝大附中的上课铃响了起来。 他像往常那样背起书包,我才发现他已比我高出了一头,他想要转身离开,却又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 秋日烂漫,阳光正好。 “我要走了,西姐,” 他看着我,露出了最灿然的笑容, “请你务必……多加珍重。” 414 “妈妈、妈妈!” 我看着小优渐行渐远的背影,耳边却传来了小瑜的声音。 小瑜回来了吗? 我睁开了眼睛。 真的是……小瑜。 小瑜她……终于回来了。 我紧紧地抱住了我的小瑜,感受着她真实存在的体温和心跳。我不知道这样抱了她多久,直到小瑜说她喘不过气了,我才赶紧松开手。 “对不起,小瑜,妈妈把你搞丢了……” 我一边哭着,一边向小瑜道歉。 劫后余生,我只求孩子们平安。 小瑜披着绒毯,她其实也在浑身发抖,她的头发还打了绺—— 我想起昏倒前的那一幕,破碎的头骨、鲜血和脑浆,都溅落在小瑜的脸上。 好在他们蒙住了小瑜的眼睛。 我的小瑜一定吓坏了。 “妈妈,喝点水吧。” 小瑾递来了水杯。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李家的加长轿车里,小瑾也跟车过来了。 刚才李唯没让小瑾过来,他是对的,不能让两个孩子同时冒险。 车窗外,卫戍部队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军犬正在逡巡,救护车到了十数辆,闪着醒目的红光。 “你们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我记得在晕倒前,李唯从担架下方拿到了手枪。 他现在……还好吗? “爸爸、爸爸受、受伤了……” 小瑜忍不住啜泣起来。我心里一惊,放下杯子,就要下车去看。 “爸爸的膝盖中弹,医生们还在处理……” 膝盖中弹吗? 我稍稍松了口气。 “妈妈,你去看看爸爸吧?” 小瑾抱住了小瑜,轻拍起她的后背,示意小瑜可以由他安慰。 我点了点头,拜托尤朝和程璇帮忙照看孩子们,然后下了车。 我找到了李唯。 他靠在担架上,似乎正跟谁通话,身边围满了急救的专家。 看起来不是很严重。 他没有注意到我,我转过身,想去确认其他人的情况。 据说林晚被送去医院急救,是小先生陪着去的,想必有他在,不会让她轻易死掉。 而除了那两个被爆头的匪徒外,余下的都被生擒了。 我转了一圈,没有见到小优—— 也许他被带走调查了,毕竟在所有人面前表明自己是Ethan的旧识,的确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但我相信小先生会想法设法保住你的,小优。 虽然你不是一个好情人。 我晃了晃脑袋,清空了那些旧日的绮念。我现在只想回到小瑜身边,接下来还要给她请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 我正要回车上,却无意间瞥见了Kathy。 对了。 她刚才就没在我身边。 此刻的她正披着西装外套,背对着我蹲在角落里,姜澈站在她的身边。 我走近了她。 她似乎在哭。 “Kathy?” 姜澈看到我,低下了头,让出位置,我蹲下身来,抱住了浑身颤栗的Kathy。 “吓坏了吧?” 我都被吓昏过去,Kathy一定被吓坏了。 Kathy没有说话。 她只是摇着头。 我疑惑地转向姜澈,正想问原因,却在下一秒,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裹尸袋。 是那两个被爆头的匪徒吧。 我想。 可是。 我数了数裹尸袋的数量。 怎么会……有三个呢? 多出来的那一个是谁? 是Ethan吗—— 毕竟他伤害了那么多人,他死有余辜。 可是。 我又听到了我的声音。 “那是谁?” 我问向了姜澈。 是Ethan吧? 他死有余辜,实在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所以。 Kathy,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姜澈没有回答我,他低下了眼睛,逃避着我的视线。 我看着低下眼的他,和泣不成声的Kathy,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太可怕了。 我想。 我太恶毒了。 就连做梦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念头。 我猛地站起身,向着裹尸袋走去,Kathy从背后抱住了我,姜澈也挡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谁?” 我看着姜澈。 声音在颤抖。 “夫人,请您回去吧。” 我掰开Kathy的手,推开姜澈,踉踉跄跄地向着前方跑去。守在旁边的士兵拦下了我,我看着他们,恐惧让我无法思考,只机械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那是谁?” 他们低下了头,就像事先收到了命令,统一保持了沉默。 “姐、姐……我、我们……回、回去吧……” Kathy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的脸颊滑落。 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我的倒影,和开合的口型—— “是……小优吗?” 我没能发出声音。 我害怕一旦出声,就会被路过的神明听到,然后噩梦也会变成现实。 然而。 即使我小心、再小心,Kathy还是在我的注视下,轻轻地、再轻轻地…… 点了头。 415 Kathy,你演过失去亲人的剧本吗? 就是那种毫无预兆的、突如其来的失去。 你会怎么表演呢? 是会伤心难过,还是会生气愤怒,或是会怨恨天不假年,岁月不可回首,而人亦不可长留? 对不起,Kathy,这些我都没能做到。 因为此时的我,唯一做到的,只是茫然地看着你们。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我没有要求打开裹尸袋,再确认一遍尸体的身份。 在阴郁的天空下,我茫然地被Kathy抱住,却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好冷啊。 小优。 真的好冷,小优,你也这么觉得吧? “西姐?” 我抬起头。透过士兵的肩缝,我隐约看到了小优。 他还是十七年前的模样,背着书包,好像即将要去学校。 “我要走了,西姐,” 他看着我,露出了最灿然的笑容。 它曾经照亮过我漫长而幽暗的人生。 然后,他向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你务必……多加珍重。” 77.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生日/诗集 416 我会珍重自己的,小优。你看,这一次我并没有倒下。 我跟在Kathy的身后,茫然地走着,也茫然地看着。路过的人有的向我鞠躬行礼,有的向我投来探究的目光,我想他们大约都看过直播。 可是小优,你知道吗?很神奇的是,我好像没有羞耻感了。 或者说,我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和心跳了。 我只是……茫然地走在人群中。 我看到了李唯,看到了许旭,看到了下车等我的小瑾,也看到了车上红了眼的小瑜。 但我只是茫然地坐下,小瑜似乎想跟我说些什么,我却怎么也听不清。 我只能本能地回以微笑。 小优。 这样小瑜是不是就不会再生气、再离家出走了呢? 不会有绑架。 不会有解救。 你也不会离开我了。 417 车子缓缓行驶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李唯被送医急救,帝都启动了一级反恐预案,全城都在戒严,据说是在刚才的行动中捕捉到了幕后策划者的地址。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小优。 “送我去Kathy那里吧。” 我对驾驶室里的尤朝道。 我指的是我买下来的、挂在Kathy名下的那套房子。 李唯从不缺服侍在侧的人,但是今晚的小优,却无人陪在他身边。 就像那套裹尸袋,孤零零地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但是没有关系,小优。 今晚我来陪你。 也许人生的归途很黑、很漫长,但我会陪你走完这一程。 “夫人,今天城里不是很安全,如果您累了,先生有吩咐过,可以请Kathy小姐陪您回骊园休息。” 我想我的脸色很难看,连程璇都在努力斟酌用语了。 Kathy握住了我的手,我抽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 “送我过去吧,然后你带着Kathy和小瑾小瑜去骊园,Kathy,今晚就在骊园住吧?”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不容商量。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 Kathy看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418 在我的坚持下,车队还是停在了小区门口。 “夫人,我们在楼下等您?” 程璇担忧地看着我。 “你们赶紧回去吧,大家今天都累了,好好洗个澡,早点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小优,你放心,我会珍重自己的。 我下了车,微笑对他们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笑出来的,现在的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了。 “夫人,让我跟随扈留在这里陪您好吗?” 程璇跟着我下了车,她露出了恳求的表情。 这很有意思,程璇。 明明是牺牲你的休息时间,你为什么还要恳求我呢? 我点头答应了。 随便吧,什么都可以了。 我们走到了门口。 程璇和随扈表示要在门外等着,我笑了笑,让他们都进了客厅。 我请他们自便,然后去了书房,关上门,拉开窗帘,洒满了一室月光。 白天还是阴天,晚上却升起了月亮。 原来世间真的很无常。 我没有开灯。 借着月光,我来到书架前,找到了十年前的那本诗集。这是我答应过你的,小优,我一定会把它好好珍藏。 虽然我没有打开过它。 “西姐,” 我取下了它, “明年……可能就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但是没关系,小优,我会翻开你送我的这本诗集,这样十七岁的你,又可以跃然于纸上。 也许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419.1 我坐在了飘窗上。飘窗垫很柔软,是从前小优特地挑的。当我在书桌前敲电脑时,他就在飘窗上看书。 他很喜欢看书。 可我并不喜欢。 我一直想不明白,小优,哪怕早在分手之前,我都没有想明白,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我的情绪从未稳定过,在事业上也帮不了你,所以,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或许正如Ethan所说,你是怀有目的接近我的,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今天的这场谢幕。 但谢谢你,小优,很高兴说出那句话的不是你。 我翻开了诗集。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扉页上,小优工整的字迹: “生日快乐,喜乐无忧。” 他没有写明年龄,也许意指年年喜乐,岁岁无忧。 我笑了起来。 至少我曾拥有过,十七岁小优对我的最美好祝福。 不过……生日是吗? 7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绝色/病危 419.2 “这是生日礼物。” 十七岁的小优言犹在耳,那时的他,似乎格外强调了“生日”这两个字。 生日,即月和日。 我的生日,是3月17日,难道说—— 我翻到了这本诗集的第三页,又从上往下数…… 也许不用数了。 月光照亮了诗页,我看到了铅笔划过的、浅浅的痕迹。 那是这一页的第十七行。 从这一行开始,是小优最喜欢的一位作家的一首小诗: “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 我的指尖抚上了那浅浅的铅痕—— 就像年少的暗恋,害怕被发现,又害怕不被发现。 这是十七岁的小优一生都没能说出口的少年告白。 小优,我太蠢了,是不是? 我以为,只有李唯那种傻逼,才会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获得的喜欢。 而原来,我也和他一样。 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年少的暗恋,会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它就被我遗忘在了这本诗集里,直到落满尘埃,及至往后的每一次抉择,我都毫不犹豫地怀疑你,然后抛弃了你。 遇到这样的我,一定让你很难过吧? 小优。 我抬起头。 明月当空,在这片深秋的夜里,竟簌簌地落下了雪花。 初雪已至。 420 我抱着诗集,蜷缩在飘窗上,沉沉地睡去。 直到后半夜,房门被推开,程璇走到我的面前,一脸焦急道: “夫人,刚才瑾少爷打电话过来,说先生……不太好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 她在说……谁不太好了? 但都不重要了,小优。 我爬了起来,怀里还抱着那本诗集,随着本能向外走去。 无论是谁,我都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421 雪越下越大。 车子在路上疾驰,我们很快就赶到了帝大第一附院,这是帝都乃至整个帝国最好的医院之一。 手术室所在的那一层都被清空了。小瑾在电梯口接到了我,我一边向前走,一边听他向我说明情况: “爸爸的手术本来很成功,但两个小时前突然呼吸困难,医生排查原因,说是肺栓塞,已经推进手术室了……” 肺栓塞? 那是什么? 但我来不及检索,就走到了手术室外。 帝大附院的设施都很好,等候区摆放着S型的曲线沙发,左侧沙发上坐着老太太和李恣,右侧沙发上坐着小瑜和……苏夫人。 苏夫人……怎么也过来了? 难道说—— “妈妈,大先生已经在里面了,他请你到了后也进去……” 我看向了手术室。 门口的冯竟向我躬身示意,随后按下了手边的呼叫铃。 422 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消毒流程,戴上专用帽、穿上手术服的我,在护士的引导下,终于得以进入限制区内。 我看见了大先生。 空荡荡的走廊内,没有第二个人,只有他孤独地站在尽头。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只是透过玻璃,专注地望着手术区内的一举一动。 我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手术区内,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李唯躺在手术台上,双目紧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他戴着呼吸机,周围所有的监测仪器都在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唯。 我认识的李唯,总是工于心计、运筹帷幄,从未让自己陷入过今天这样的境地。 明明下午中弹后,他还靠在折迭担架上与人通话,而我看他神色如常,就放心离开了。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很久以前,我也曾站在这里过……” 红光炫目,不知过了多久,大先生开了口。他好像在回忆什么往事,或许是指李唯,又或许是指李枫。 虽然李唯夺走了我父母活命的机会,但李枫最终还是死去了。 何其讽刺。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对吗,小西?” 大先生突然转向了我,我猝不及防,满眼震惊地看着他。 难道这才是他绑架小瑜的原因?警告我为孩子着想、不要乱说话? 可是。 今天又是他派了卫戍部队过来。如果他与绑架有关,他大可以袖手旁观,或者借军方狙击手做点什么。 那一点都不难。 所以,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了。 然而大先生却未留意到我此时的纠结,只继续道, “小唯还小的时候,每当我去骊园看他时,他都会跟我提起他的好朋友……他们会一起淘气和冒险,他很喜欢他的好朋友……” 是啊,李唯,我曾经是你的好朋友。 但是,你是怎么对你的好朋友的呢? “小西,你想知道小唯的好朋友是谁吗?” 大先生的话戛然而止。 我看着他。 他笑了起来。 “果然,你想起来了。”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垂死病中):咳、咳……妈,你看我还有救吗? 渣胖(看向西宝):你觉得他还有救吗? 西宝(怀念优酱ing):爱死不死吧。 渣胖(看向唯子):听到没?爱死不死吧。 唯子(狗腿一蹬):(卒,享年38岁) 【渣胖的话】: 诗选自余光中老先生的《绝色》。 7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记恨/心安 423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太可怕了。 我想。 他轻易地看穿了我的内心,他比李唯危险的多。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尽管我已面无表情。 但他只是笑了笑。 “看来小唯还不知道你已经想起来了,否则不会像现在这样……你进步了,小西。” 他的“夸奖”令我毛骨悚然。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我知道这么做非常冒犯,尤其对方还是大先生。 他没有在意我的冒犯。 或者说……他不在乎我的冒犯。 正如人类不会在乎脚下的尘埃。 “迄今为止,小唯所做的一切,大多是为了我……” 他看向了手术区,医生们正在进行血栓抽吸术——刚才消毒时护士告诉过我,李唯有吸入性肺损伤病史,所以专家会诊后,决定采取这种治疗方法。 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过吸入性肺损伤。 但我现在疲于应对每一个人,也倦于应付每一件事了。 我不想再回忆,也停止了思考。 “……我没有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也违背了对阿枫的誓言,小西,我承认,这些都是我的错……” 这是一句迟来的道歉。 但应该听的人还在里面。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大先生。 是你的错也好,是李枫的错也罢,都无法改变李唯对我父母见死不救的事实—— 我的父母曾真心把李唯当作我的好朋友,爱屋及乌地去照顾。 “……所以小西,如果你要记恨,就请记恨我吧,小唯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请不要伤害他,更不要放弃他。” 大先生看起来很诚恳,就像一位慈父,在为心爱的孩子求得原谅。 可是。 我做不到了,大先生。 你的小唯,对于你,对于李枫,都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唯独对于我,却是一个无法原谅的坏朋友—— “西西,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菩萨眉眼低垂,悲悯凝望我们。 是的,小唯。 我曾经的朋友,我曾经的爱人。 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 当在消防员面前,你选择隐瞒我父母在房间的事实时起,我们就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尽头。 以至于十年后的重逢,也不过是另一场苟延残喘的邂逅。 只是。 我笑了起来。 我想我是真的进步了,大先生,因为就连洞悉人心的你,也没有发觉我想起了我父母的死因。 否则。 即便是你,大约也说不出请我原谅李唯的话了。 424 手术很成功。 第一附院的院长亲自向大先生汇报了结果,在这位帝国的君主面前,他表现的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权力凌驾了一切。 “谢谢你,小西,” 李唯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大先生同我出了手术室,他看了一眼面色不愉的老太太,又笑着对我伸出了手, “我本来很紧张,但听你说话让我很放松。” 我鬼使神差地握上了他的手。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大先生是凭什么,巩固了自己在这个超级大国中的绝对君主地位。 仔细想来,在刚才凶险的手术过程中,我竟然没有感到那种心惊肉跳的紧张。 其实也是他悄无声息地缓解了我的情绪。 老太太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随后,他和苏夫人又与每一位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握手并道谢,包括普通人最易忽略的麻醉师和护士们。 早上六点。 大先生和苏夫人匆匆离开了。 据说是八点要和保密局的官员开会,如今李唯受伤,总要有人负责绑架事件的后续工作。 临走前,苏夫人还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好像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事一样。 425 “你们快去休息吧,守了一夜也累了。” 待老太太和李恣走了后,我转过身,对两个孩子道。 “妈妈,我们陪你一起吧?” 孩子们似乎有点不放心。 “没关系,你们先去休息,等妈妈累了正好来换班。” 在我的坚持下,孩子们去附近提前订好的酒店套房里睡觉了。 而我换上了新的无菌服,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这里是一间独立的病房,还带着陪护的房间,却只躺了李唯一个人。然而即便如此,为了安全起见,这一层楼的病人也被疏散去了别处。 我坐到了李唯身边。 他还在沉睡,监测仪器上的各项指标也基本都回到了正常范围内。 很奇怪,我现在看他这样,竟然会感到莫名的心安。 很矛盾吧,小优。 我清楚地知道我恨李唯,却也清楚地意识到我不想他死。 恨一个人,为什么会不想他死呢? 很可惜,现在的我,已经无法与你诉说了。 如果你还在,也许我们还能聊一聊我父母的事。 但其实也不要紧。 你们都是好人,会在天堂见面的。 当你见到他们时,要记得报我的名字,别的不敢说,点心保管够。 如果他们问起你和我的关系—— 你就说,你是我的家人。 我想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小优。 我趴在了床边的围栏上,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还飘着雪花。 原来雪下了一整夜。 【笑嘻嘻会客室】: 渣胖:虽然但是你的文字还爱他。 西宝:…… 7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孤儿/寻亲 426 我是被孩子们叫醒的。 由于趴在围栏上睡着了的缘故,我的半边身体都是麻的,而当我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正放在李唯的左胸上。 我赶紧收了回来。 “妈妈,桦姨送午餐过来了,爸爸交给我们,您先吃饭吧。” 小瑜对我说道。我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看向了监测仪器上的时间。 13:00。 我竟然睡了那么久,而中间一刻都没醒,真是个很不负责任的陪护。 好在李唯没有出什么状况。 我看着小瑜。 她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常,然而我却十分担忧——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这孩子会不会在强作欢笑? “妈妈,你先去吃饭吧,爸爸醒了我们会跟你说的,别担心啦~” 小瑜反过来安慰起了我。 我感到非常愧疚。 在孩子们的坚持下,我走出了重症监护室,桦姨正等在休息区,茶几上摆着一只三层的掐丝珐琅提盒。 “怕外面的不合口,还是家里的放心。” 桦姨的眼下一片乌青,似乎昨夜也没睡好。佣人上前将菜肴依次排开。菜色很丰盛,我请她们坐下一道用点,她们却都说吃过了。 我实在没有心力去揣摩她们的真实意思了,就落座动了筷子。 “小夫人喝一点汤吧?” 桦姨见我没吃几口就饱了,又让佣人捧来另一只提盒,打开后是甜咸两种口味的汤品。 我看喝不完,便请桦姨一起,这次她没有推辞。 她坐到了我的对面。 “小夫人打算怎么处理……尹优先生的后事?” 我的手猛地一顿,然后装作没有听到般,继续勺起雪梨燕窝羹。 好苦。 小优。 我可不可以不去面对你的死亡? 我甚至还没有勇气……去打开那套裹尸袋。 “小尹先生是孤儿,小夫人算是他的姐姐,小公子昨天吩咐了,就从我们家发丧吧。” 我低下了头。 眼前的雪梨燕窝羹,以雪梨为皿,用冰糖炖了燕窝,上面还撒着桂花。 明明是很甜的东西,为什么尝起来却这么苦涩? 小优。 现在的我,至少知道了我来自哪里,父母是谁,而且……他们都曾深深地爱过我。 那么……你呢? 你知道这些吗? 你的父母是谁?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你?而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们有没有想起过你? 这些曾于我如影随形的问题,是否也困扰过你? 但我都无从知晓了。 对不起,小优。 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在我们之间,我实在说的太多,而你一直在听我说,然后想方设法地安抚我。 但我从来不曾为你想过,你会不会也感到疲惫和心累? 当你觉得痛苦时,又该去找谁诉说呢? 你只有我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姐姐。 而我最终还是像你的父母一样,选择抛弃了你。 “小夫人?” 桦姨的声音响起。 我放下了汤盅,弯下腰,自从小优出事后,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痛哭失声。 427 我坐上了前往孤儿院的车。桦姨本想陪我去的,但被我拒绝了。她年纪大了,昨晚还没有休息好,万一身体再出现问题,我就真的承受不住了。 我请她先回骊园休息,等我回去后再商量葬礼的事。 雪停了。 车子行驶得很缓慢,我看着窗外,也许是在戒严期间,路上显得十分冷清。 我怔怔地看着,直到驾驶室传来了尤朝的声音: “我们到了,夫人。” 428 我走进了孤儿院。 这里是我、小优和Kathy的童年。虽然在我的记忆里,它总是灰暗且阴郁的,但实际上,它建的很温馨,甚至是整个华国数一数二的孤儿院,京中许多世家和豪门常年向这里捐赠。 它的墙壁是多巴胺色,在这苍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富有生命力。 院长接待了我。 在我成年离开孤儿院之后,这里的院长已经更换了好几任,现任的院长非常热情——据说李家也是这所孤儿院的捐赠大户之一,我讲明了来意,她很快就带我去了档案室。 这里存着小优生活过的痕迹。 我翻开了小优所在的档案册,里面记录的内容与我所知道的并无不同。小优是被遗弃在警局门口的,那年他五岁,当时摄像头并不普及,他身上又只有一张写着“尹优”这个名字的纸条,在找不到遗弃人之后,他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小优来到孤儿院的那一年,也是我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年,只是很可惜,那时的我正专心高考,没能关注到他。 看完了档案册,我有些沮丧,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小优的血亲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夫人,” 见我脸色很差,院长又补充道, “我们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孩子的父母因为没有钱送走了他们,但后来打听到孩子在我们这里,又会装作访客来拜访……说不定,可以在来访登记名册里查到……” 那种东西……也会被保存下来吗? “既然涉及孩子,我们就一定会小心再小心,请夫人放心,就连几十年前的来访登记名册,我们这里也都查得到。” 院长微笑道,她转过身,从相应年份的档案柜里取出当年的来访登记名册,然后递给了我。 我翻开了名册。 二十二年前的名册,连纸都泛了黄,好在字迹依然清晰。我直接从小优来到孤儿院的那个月份查起。 虽然平时来访的人并不多,但大多字迹潦草,看的我眼花缭乱—— “孙磊” “李扬” “吴悠” …… 看来小优来到后第一个月没有尹姓人士来访。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院长建议我带着名册去档案室的书桌前慢慢看,那里有台灯,光线会好些。 于是我坐到书桌前,翻到了下一个月。 “郑峥嵘” “陈阳” “魏安琪” …… 还是没有姓尹的名字。我看着这一页,开始怀疑“尹优”是不是遗弃人随手写的名字,也许父母根本就不姓尹。 或者……我应该去找陈萱帮忙,请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 只是不知道陈萱还愿不愿意接我的单子了。 我又叹了口气,刚想再翻一页,却看到这一页的末尾处,写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也许这是一个巧合。 我想。 当这两个字单独分开时,都曾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但组合在一起,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它很工整,有着蝇头小楷的功底。 它说,它叫—— “郁桦”。 79.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姓氏/注定 429 “奶奶不准我养小猫猫……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家仆,没有资格养猫猫的……” 记忆中的小郁西,正向她的好朋友诉说着自己的苦恼。 我看着眼前的名字。 循规蹈矩。 一丝不苟。 我没再细想,直接向前翻页,上个月,也是最后一天,再上个月,还是最后一天。 我站起身,奔向上一年的档案柜,取出了上一年的来访登记名册。 我翻开了每个月的最后一天。 一成不变。 都有相同的名字,都有相同的笔迹—— “郁桦”。 一横一竖,笔墨晕开。 “我为什么要姓郁啊?” 不满自己姓氏的笔画过多,正学写字的小郁西苦恼地问向妈妈。 “因为爸爸姓郁呀。” 妈妈拿起橡皮擦,擦去了写错的那个“郁”字。 小郁西瘪起嘴。 “那爸爸为什么要姓郁啊?” “因为奶奶姓郁……西西,不能画倒笔!” 妈妈难得严厉起来。 显然小郁西歪脑筋不少,并且很懂得从源头开始解决问题—— “爸爸都跟他妈妈姓,那我也要跟我妈妈姓,妈妈姓王,我就学写王好啦~” 于是小脑袋上狠狠挨了个爆栗,小郁西抱着头,可怜兮兮道: “为什么爸爸可以,我不可以……” “因为爷爷是入赘到奶奶家的,妈妈是嫁给爸爸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只要是与学习无关的事,小郁西总会很感兴趣。 “嗯……妈妈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只是大家都这么做……” “大家都这么做就是对的吗?” 小郁西很不服气,打断了她的妈妈,她瞪大眼睛,仿佛在质问着这个世界。 回忆定格于此。 430 我努力地深呼吸着。 这是个极其离谱的猜想。 我想。 “李夫人,您还好吗?” 院长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姓郁,我怎么能凭借一个名字,就认定我和桦姨之间存在血亲呢? 这实在是太草率了。 我露出得体的微笑,告诉院长我没事,又拜托她帮忙查找三十二年前的来访登记名册。不出意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名为“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的表情。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毕竟是三十二年前的来访登记名册,不是三十二天前的。 然而大约是出于对华国孤儿院最高水平的捍卫,她还是在三分钟内拿来了我需要的名册。 我翻到了三十二年前的十月份,那是我来到孤儿院的前一个月。 我从第一行开始向下看去,仔细辨认起每一个字,就这样来来回回看了整整三遍。 我确认没有出现“郁桦”这个名字。 然后,我翻到了后一个月。 那是三十二年前的十一月,正是我来到孤儿院的那个月,也是我人生记忆的起点。 我逐行向下看去。 “蒋丞新” “沉梦” “韩语歌” …… “郁桦” 仿佛一颗石子落下,坠入记忆的深潭。 在三十二年前的十一月三十日,来访登记名册上,第一次出现了“郁桦”这个名字。 431 我靠在了档案柜上。 我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 “请问这里还有……从前的收养指南吗?” 收养指南是每家孤儿院在当地民政部门的监督下各自推出的,面向想要并有能力收养孤儿的家庭。 在那上面,会以隐去姓名的形式,写明待收养孤儿的相关信息。 院长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 也许以后李家人会被她拉黑。 但不重要了。 现在的我,必须要去确认一件事,一件困扰我很久,我百思不得其解并为此痛苦近半生的事情。 我跟在了院长的身后,依次取出了三十二年前至二十二年前的全部收养手册。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从三十二年前,到三十一年前,再到三十年前……直到二十二年前,我待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年。 在那些收养手册上,竟然真的……从未出现过我的信息。 我坐在了地上,再也顾不上孤儿院院长和档案室管理员投来的异样目光。 怪不得。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 从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突然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我一直以为是我性格孤僻、是我不讨人喜欢,才没有家庭愿意收养我。 但其实不是的。 小优,你知道吗?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得不到父母宠爱,得不到家庭温暖,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我努力改变性格,努力讨人喜欢,努力磨平我所有的棱角,哪怕心碎欲裂,哪怕鲜血淋漓。 我曾认为这很值得。 为了配得上别人的喜欢,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但其实,之所以没有家庭收养我,也许不是因为我性格孤僻,也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只是因为我还有家人—— 桦姨。 或者说我的奶奶。 她绝对有能力和手段,让我不被任何家庭收养。 尽管……她把我送进了孤儿院。 而从进入孤儿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被断绝了收养的可能,我不能再拥有父母的宠爱,也不能再体会到家庭的温暖。 小优。 这一切,早已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被悄悄地命中注定了。 79.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相认/珍重 432 我回到了骊园。 对不起,小优,我会找到那个遗弃你的人,但请原谅我最后再自私一次。 其间小瑾打电话过来,告诉我李唯醒了,我请他好好看顾他的父亲,我以后不会再过去了。 是的,李唯,我以后不会再过去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从此不要再见面。 桦姨,或者说我的奶奶,对我做的这一切,你是否都知情呢? 我想你大概率是知情的。 李唯,我的好朋友,一个大先生口中、从小就很喜欢我的好朋友,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好朋友”的—— 间接害死她的父母,默许罔顾人伦的遗弃,然后再佯装不知与她结婚生子。 这就是你为人友、为人夫的道义。 我郁西,的确是深深地、深深地领教到了。 回到骊园时,已是晚餐时分。 我坐在餐厅里,屏退所有佣人,只单单留下了桦姨。大约以为我心情不好,她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妥。 我请桦姨坐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推脱,只没有动筷,而是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否找到了有关小优家人的线索,她来跟进并通知他们参加葬礼。 电动餐桌正在缓缓旋转,菜肴依次从我面前经过,比中午的还要丰盛。 我想是桦姨特地吩咐了厨房。 她似乎很关心我,就连细枝末节的小处都要替我周全。 可是……她又把我送去了孤儿院,还剥夺了我获得亲情的可能。 她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 是孙女? 是郁西? 还是…… “小夫人?” 桦姨唤回了走神的我。 我看着她,她的头发全白了。我才想起她已经八十岁了,距离失去独子的那一年,也已经过去了三十二年。 在这三十二年间,你是怎么做到面对骊园主人的,又是怎么做到鞠躬尽瘁地服侍一个害死你孩子的人的呢? 难道。 你不知道是谁害死你的孩子的吗? 不至于吧? 骊园的总管家? 我的…… “……奶奶?” 我试探道,然后,我盯住了她的表情。 她的眼里只有满满的忧虑。 在这一瞬间,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我搞错了,那只是个再偶然不过的巧合。 我看不出任何异样。 “您这是怎么了……小夫人?” 她担忧地望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 也许是我多虑了,我想,也许那只是一个巧合。 “是不是小尹先生的事……让您想起自己的家人了?没关系,小夫人,他们虽然不在了,但桦姨会陪着您,小公子和……” 她突然收了声。 而我笑了起来。 桦姨。 不对。 奶奶。 如果你只是骊园的管家,而我是不知为何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孤儿,我们之间本无关系——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父母就不在了呢? 他们完全有可能还活着,只是遗弃了我。 所以,你至少是清楚知道我被送去孤儿院的来龙去脉的。 所以,你还是记得的。 记得当年的丧子之痛,让你从一位顶尖的管家,变回了一个蹩脚的母亲。 你没有办法真正忘记你的孩子,我的爸爸。只要提起他,你就会想到他不在的事实,哪怕你的初衷是为了安慰我。 这是为管家的疏忽,却是为人母的本能。 我说的对吗? 我的……奶奶。 433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沉默了很久后,她终于开了口。 在这一刻,我想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在回来的路上,我曾设想过无数个与她相认的场景。 可能会痛哭流涕,可能会歇斯底里,可能会发生可能的任何事。 但我唯独没有想过,在她知道我发现了这一切后,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奶奶。 我们的久别重逢,应该从拥抱开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审讯被你遗弃的孙女,盘问出她是何时恢复的记忆。 “小公子……还不知道吧?” 我愣住了。 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奶奶。 你为什么只好奇李唯知不知道?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想起来的吗?不好奇我是怎么看待你遗弃我的吗? 我们才是家人……不是吗? 我的眼圈红了起来。 “不要记恨小公子,小夫人……” “不要再叫我小夫人了!” 我猛地站起身。 椅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的脑袋隆隆直响,浑身发冷,冷到颤抖—— 我可以是郁西,可以是小西,可以是西西,可以是你的孙女。 但我唯独不可以是小夫人。 奶奶。 我们是家人,不是主人和家仆,不是小夫人和老管家。 我们只是家人。 她看着我,半晌,才轻声问道: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奶奶,你应该叫我什么呢? 叫我郁西,叫我小西,叫我西西……都可以。 随便你怎么叫。 除了叫我……小夫人。 她张开了口,良久,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算了……我老了,小夫人,我改不了了。” 她低下了头,像是在求和,又像是因岁月不可回首,所以只能用一个“老了”,试图把一切都糊弄过去。 可是奶奶。 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和。 我曾以为,我已近中年,已开始初老,所以不能再纠结于过去,不能再哭哭啼啼,要坦然地接受过去,要淡然地面对未来。 但是奶奶,那是错的。 如果我的现在和未来,都因为过去而充斥着委屈和不甘,那我就应该回到过去,把所有需要纠结的,都一件一件地摊开,做个彻底的了结。 然后我才能挥别过去,走向属于三十九岁郁西的未来。 对吗,小优? 除了死亡,我总还有从头来过的机会,故作云淡风轻的得过且过和不去计较,只不过是懦弱和胆怯的借口。 所以,小优。 如你所愿。 我不能再继续懦弱和胆怯了。 我要勇敢地珍重我自己。 务必勇敢地珍重我自己。 8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苦衷/心愿 434 “为什么要把我送去孤儿院?” 我看着桦姨,她没有抬起头。我们默默无言良久,直到她开了口。她好像平静了下来。 然而我却还在颤抖。 “那个时候,大公子,不对,现在要称大先生了……很难,小夫人,你想象不到那个时候有多么艰难,他们想、想废黜他,然后……” 她没有再继续。 我苦笑了起来。 又是……苦衷吗? 因为他们很艰难,所以只能遗弃我吗? 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去,抬起头,我想看着她的眼睛,问她和他们—— “为什么要把‘我’送去孤儿院?” 桦姨。 我的奶奶。 他们争权夺利,为什么付出代价的却是我呢? 为什么风暴中心的李唯尚且能够承欢膝下,我却要承受父母双亡、再被唯一的亲人送去孤儿院的代价? 请你来告诉我。 为什么得到权力的是他们,而付出代价的却是我们—— 我,我的妈妈,我的爸爸,还有……你。 我紧紧地攥住了桦姨的手,她的手很冰,也很凉。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不复矍铄,只余一片浑浊: “因为……桦姨只是个家仆,小夫人,我……只能那么做。” 我看着桦姨。 她是人人敬畏的骊园老管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然而在真正的主人面前,也只是任其驱使的仆从。 所以,当你的主人命令你送走我时,你就照做了。 对吗? 奶奶? “总之……你现在过得很好,小公子对你也很好,我们郁家也不再是家仆了,你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小夫人……” “我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小夫人了!” 我怒吼着打断了她。 声音在偌大的餐厅里回荡。 我站了起来。 桦姨抬起头,我俯视着她。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局促不安地看着我。 仿佛在这一刻,我变成了她的主人。 可我不是你的主人,奶奶。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我父母会很开心呢?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过得很好呢? 是你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我过得不好,奶奶。 你的小西,你的孙女,因为你对苏煊和李唯的忠诚,花了将近半辈子的时间,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只为了证明自己值得被喜欢。 奶奶。 我绕了这么多弯路,最后只求证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我过得不好,奶奶,” 我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一直都过得……很不好。” 桦姨怔住了。 她低下了头,不再说一句话。 我们静静地待在了原地。 我仿佛目睹了她的老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抬起头,眼里盈满了泪水,嘴唇也跟着颤动,她试图解释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我只是个家仆……” 她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也不再看我,只慢慢地向餐厅外走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以为她就要逃避的时候,她却又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我: “我每个月的月末,都会去看我们家小西,小夫人……” 她站在那里,一向挺直的腰背佝偻了下去, “……小西离开我的时候,才这么高,我第一次去那里看她,她哭着问老师她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你知道吗?我那时就想带她回家了……” 她向我比划着高度。 那是我七岁时的高度,她竟然一直都记得。 “……可那时不行,小夫人,真的不行,要是把她带回来,他们不会放过她……” 他们是谁? 谁不会放过我? 是大先生吗?担心我把他的丑闻说出去?就逼着我奶奶送我去了孤儿院? “……小夫人,对、对不起,桦姨改、改不了了,只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桦姨这辈子最、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的小西能过上好日子……对、对不起,我、我没能做到……” 桦姨的气息渐弱,表情也愈发痛苦。 她捂住了胸口。 我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扶,然而她却先我一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435 深夜,监测仪器发出平稳的电子音,我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桦姨。 好在抢救及时,加之身体硬朗,桦姨只是急性心梗,没有摔出其他的毛病。 当然,我随身携带的丸药也发挥了点作用。 “嘶……” 微弱的气流声传来,我连忙起身,来到病床边。 桦姨醒了过来。 她大约还想跟我再说些什么,只是没有力气,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心急地流下泪来。 “没关系,奶奶,我一直在这里,有什么事等好了再说,” 我柔声安抚道,帮她擦去眼泪,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把扶手椅搬到病床边,桦姨握住了我的手,鼻息趋缓,安心睡了过去。 我看着桦姨的睡容,心里五味杂陈。我想我应该恨她,可我也知道,恨她会令我更加痛苦。 算了。 今晚是注定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趴在围栏上小憩一会儿,毕竟桦姨年事已高,夜里会比较凶险。 只是。 我看向了窗外。 我们这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而隔壁似乎还灯火通明—— 虽然决定再也不见李唯,但碍于桦姨的病情,我还是回到了第一附院,而出于安全起见,院方给我们安排在了同一层楼。 这么晚还不关灯,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又被我立刻掐灭了。 反正他有华国最顶尖的医生守着,我一个准前妻操什么心呢? 爱死不死吧。 我睡了过去。 8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sℯxiaòsℎu.©òℳ 436 睡眼朦胧间,我听到窸窣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竟然是李唯。 他坐着轮椅,看起来很不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似乎正发着高烧。 他实在不适合挪动了。 “你怎么……过来了?” 多年夫妻,即使再恨也不好在此时放什么狠话,我看着他,轻声道。 “听说桦姨住院了,就过来看看……” 声音非常嘶哑,简直像气流声,我努力分辨着,忍不住皱了眉: “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休息吧。” 我打断了他,又从桦姨那里轻轻抽出手,站起身,把他推了出去。 原来冯竟就等在门外,我把李唯交还给了他,转身准备回病房,又被李唯叫住了:夲伩首髮站:У𝖚Zнáīщх.𝒸òм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尹优的事……我很抱歉。” 我猛地转向他。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我几乎忘记了小优的死。 也许我需要这些事来填满我,这样我就没有心力去想小优了,虽然麻木,但不至于疼痛。 而且。 即使提起他,也不应该由你提起,李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如果不是你树敌过多,小瑜就不会被绑架,小优也不会躺在那个冰冷的角落。 他是一个无辜的人。 李唯。 又是一个无辜的人。 当你被医生和媒体簇拥着的时候,小优却孤零零地躺在那个冰冷的角落。 我们享受了与小瑜的团聚,而小优承担了所有的代价。 他就是另一个我,李唯。 我看着李唯。 他低着眼睛,好像真的在为小优的死惋惜一样。 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痛苦和愤怒,可又忍不住替小优感到委屈和不甘。 我忍不住想要迁怒。 “他跟你没关系,快回去休息吧,”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 “等你出院了,我们就离婚。” 冯竟本来是要推他回去的,听到我的话,就不再上前,而是默默地背过身去。 “西西……我们聊一聊吧。” 李唯抬起眼,艰涩道。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我拒绝了他,李唯,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聊的了。 “是因为……尹优吗?西西,我……” “不要再叫我西西了!” 冯竟的背影瑟缩了一下。 我攥紧了拳头。 李唯。 你一边害死了我的父母,一边还故作深情地叫我的昵称—— “你真让我恶心。” 他怔住了,随后烟色的眼眸微敛,他低声道: “如果是因为尹优,我可以道歉,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 “我说了,他跟你没关系!李唯,不许你再提尹优了,你不配提他!” 我打断了他。 李唯,你不配提小优。 我也不配提小优。 我们是小瑜的父母,我们没有死,小优却死了,我们就对小优负有原罪。 我没有再看他。 我们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再次开口: “他离Ethan太近了……那个时候,我受伤了,我……” “可是小优死了,李唯,你只是受伤了。” 我看向了李唯,再次打断了他。 他望着我,嘴唇微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笑了。 你很清楚,李唯,你没有资格抱怨。 是,你是受伤了,可是小优死在了冰冷的角落,你是失去了母亲,可是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我,还要被唯一的亲人送去孤儿院。 你享受着顶尖医疗团队的服侍和照顾,你享受着华国最高权力的宠爱与庇佑。 而小优死了,我的父母也死了。 你又没有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抱怨? “我……很抱歉。” 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气,声音也苦涩起来。 可恕我不能共情了,李唯。 你应该感到抱歉,你早就应该感到抱歉了。 “冯竟,推他回去吧。” 我看向了正在默默远离并装作无事发生的冯竟。 口头上的抱歉已经无用。 李唯。 行动上的忏悔才有意义。 然而没有李唯的吩咐,冯竟并不敢贸然上前。 “我……很抱歉,西西,我知道你只是太伤心了,我不会离婚的……”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所有的痛苦和怨恨,在顷刻间被这一句话彻底点燃。 我本想等你出院了再说。 李唯。 我可以等你出院了再说。 但我现在等不了了。 “为什么你认为我只是太伤心了?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李唯,早在骊园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我不爱你,我们离婚——你不会以为小瑜平安归来,我们就可以重归于好了吧?” 我看着李唯的眼睛。 那双烟色的眼眸里,终于流露出了久违的痛意。 很好,李唯。 这才是我们。 长夜难明,线香燃尽,我们走到了尽头。 你在佛前说,只有我是爱你的,所以你害怕我不爱你了。 于是我留下来,想要再等等你。 但是李唯。 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样的。 你一次又一次从我这里得到承诺,然后肆无忌惮地挥霍掉我对你的关心与信任,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 我郁西也是人,我也想要被爱,我也害怕没有人爱我。 那么李唯。 我来问你。 你爱过我吗? 从朋友、到爱人、再到家人,从这三个维度,你告诉我,你在哪一个维度,曾经爱过我! “你说过,会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西西,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尹优,让他出了事,但……” 他只记得我说过再给他一次机会。 是的。 没错,李唯,都是你的错。 是你让我无路可走的,是你让我们无路可走的。 绝望的深渊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愤怒的我彻底吞噬,我闭上了眼睛—— “那为什么不是你出事,而是小优出事!” 我的怒吼声在到处回荡。 为什么你可以安好,而我始终那么糟糕? 李唯?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好让你能体会与我同等的苦痛,我已经活在腐烂的深渊里,你也必须堕入无边的地狱中。 这样才算公平。 “我宁愿现在在这里的……是小优,” 我宁愿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走到他的轮椅前。 他抬起了头。 李唯。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无措。 但……这还不够。 我缓缓低下身,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李唯,如果李枫没有生下你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开心一点了。” 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伤害/委屈) 437 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了,我承认,这是我迄今为止干过的最恶毒的事。 对不起,小优。 我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以牙还牙。 哪怕对方是李唯。 我只能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尽可能保持着镇定。 “这话似乎……有点耳熟。” 他轻声道,然后抬起眼,看向了我。眼里烟色凝滞,深不见底。 我紧张地掐住手心。 “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似在问我,其实转向了冯竟。后者瞥了我一眼,赶紧走到他身旁,弯下腰,耳语了起来。 我就这么被不动声色地晾在了一边。这令我进退两难。他还没坐上牌桌,而我已交了底牌。 正当我以为又要满盘皆输时,李唯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他掩住了口。 冯竟连忙直起身,递去手帕,他接过后,瞬间染红了一角。不知是不是刚动过手术的缘故,他竟然咳了血。 我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尽管打算离婚,但确实没打算要他的命。我强忍住给他端水的冲动,尽量保持着准离婚夫妻之间应有的冷漠。 我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的狼狈。他咳了很久,直到整条手帕浸满鲜血。 而我掐紫了手心。 冯竟去叫了医生。 佣人与随扈已隐至暗处。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了我与他两个人。 此刻是这样安静,以至于虽然气息微弱,但我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所以、咳……” 他尽力掩住口,指缝间却泛起红,我不忍心看下去,移开了视线, “……西西,你这样说,就会开心一点吗?” 怎么可能。 李唯。 我不开心。 原来肆无忌惮地伤害另一个人,并不能令人开心。 那么。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呢? 但我不能承认,我不想再投子认输。于是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他笑了起来。 “那就好、咳……” 他的眼里闪动着冬夜的光。 萧索而悲凉。 “……咳、回去休息吧,西西……晚安。” 医护人员赶了过来,我们被分隔在纯白的两端,他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438 “姐,你休息吧,事情交给我们来做。” 第二天上午,是我和Kathy一早约好前往小优公寓收拾遗物的时间。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折腾,我的脸色很不好,眼下的乌青也很重。 直到凌晨时分,听说李唯没事后,我才强迫自己闭了闭眼—— 他把心剖了出来,交到我手里,我却又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Kathy带了姜澈过来。如果在平时,也许我会有兴趣打听他俩什么情况,但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心力了。 Kathy输入了大门密码。 门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小优的公寓,是一套还算宽敞的loft,布置的很简约舒适,只是走的匆忙,房间稍显凌乱。 就像他自己一样。 Kathy拉开了窗帘,阳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洒了进来。 原来天已放晴。 Kathy和姜澈承担起大部分整理工作,在我的坚持下,还是留了间卧室给我。 这里残存着小优的味道。 我拆下枕套和被套,又卸下床笠,把它们抱起,却又停下了脚步。 这是小优最后的痕迹,我不忍心就这样把它们丢进洗衣机里。 我抱着它们,坐回了床上。我环顾四周,氛围很柔和,我想,小优生前应该做了个好梦。 这样就好。 我的视线转向床头柜,白蜡木的面上,翻页时钟旁摆着一只水晶球—— 看上去像是小优自己做的手工。玻璃罩内放着一张快餐店的包装纸,揉出艺术的形状,有种很独特的工业美感。 我拿起了它。 “姐?” 就在此时,Kathy敲了敲虚掩的房门,我转过头,她走了进来。 “中午想吃点什么?阿澈去买……这个包装纸……” 她的目光被我手中的水晶球吸引住,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哑然失笑道, “……原来优哥还留着啊。” 439 Kathy坐到了我身边,接过我手中的水晶球。 “姐,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和优哥去外面吃饭,吃的是什么吗?” 这……太久远了。 我摇了摇头。 “就是这家快餐店……” 我看着水晶球里包装纸上的logo,听Kathy继续回忆道, “……的培根滑蛋贝果,那可真是顿大餐。” 培根滑蛋贝果吗? 原来我曾经歪打正着,带小优吃了他最喜欢的食物。 不过。 “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大餐。” 我轻声道。 在我决定资助小优和Kathy后,我偶尔会带他们出来吃饭。只不过那时的我没什么钱,吃不起很高端的餐厅,只能选孩子们喜欢的快餐店。 “我们都觉得很好吃……” Kathy似乎在怀念着什么,眼里满是笑意, “……那是我们第一次吃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姐,你知道的,在孤儿院大家吃的都一样——所以那顿饭后,我和优哥都不约而同地藏了包装纸,想着回去后装作不经意让别的小朋友看到,这样就能得到他们的羡慕了……挺虚荣的,对吧?” Kathy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 那不是虚荣,Kathy,只是因为我们年少失怙,又身无所长,所以才要绞尽脑汁,去证明自己也被这个世界偏爱过。 很可惜。 你们遇到的是我这样的姐姐。 如果那时的我能够再聪明一点点,或者情商再高一点点,也许我就能发现端倪。 然后,即使花光所有的钱,我也要带你和小优去吃一顿真正的大餐。 这样,你们就能坦然接受自己被世界偏爱,小优也不会因为我对他那点廉价的好而喜欢上我,陷入一段根本不值得的感情中,最后丢掉了他最宝贵的性命。 对不起,小优。 无论是作为家人、友人还是恋人,我都没能给你足够多的爱,让你一生都活在了委屈和遗憾里。 我低下头,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440 “……谢谢您,黎处长。” 我结束了这通电话。电话来自黎宁的父亲,告诉我小优已经做完尸检,尸体被直接送去了殡仪馆。 我放下手机,愣了会儿神,又拿了起来,给Kathy发了消息—— 我还是没有勇气独自面对一个冰冷的小优。 自上次去小优家整理遗物已过去半个月,桦姨和李唯身体恢复的都不错,三天前出院回了骊园,大先生格外关切李唯的身体,又派来了一整支最顶尖的医疗团队。 桦姨病倒后,我陆续推掉了工作室的几个大单,一边看顾桦姨,一边零碎准备起小优的葬礼。 为桦姨健康考虑,我没有再提父母的死。 也没再过问李唯的事。 当然,李唯也没再过问我的事。 这次如我所愿,我们彻底完了。 Kathy秒回了消息。 “Kathy:姐,明天我有个通告,结束后我跟你联系,可以吗?” 指尖停在了键盘上。 最近为了陪我,Kathy已经延期了好几个通告。而她既要忙工作,又在为小优哀恸,还要想方设法来安慰我。 这让我感到很愧疚。 没有谁有义务陪在我身边,也许我应该尝试自己去面对。 我不能再让小优的悲剧重演了。 我想了想,告诉她管家会陪我去,请她专心工作,然后放下了手机。 我刚放下手机,主卧的房门就响了起来。 是的,你没看错。虽然我和李唯彻底完了,但我仍然住在骊园主院的主卧,而李唯则搬去了距主院最远的另一处庭院养病,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连我想找他聊离婚协议(主要是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归属条款)都十分困难。 “请进。” 我打起精神,对门外说道。 门应声打开。 竟然是冯竟。 我不禁皱起了眉。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只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道: “夫人,先生想……请您过去。” 我不想难为中间人,也不想难为自己,于是直截了当回道: “请你告诉他,除了离婚协议,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我没再看他,径自向内间走去。 “是关于尹优先生葬礼的事……” 冯竟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猛地一顿,转过身,冷冷地看向他。 即使是中间人,冯竟,如果你是在拿小优当幌子,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刚才凤巷来电,说小先生会前来吊唁,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准备,现在,先生正在主院的客轩等您。” 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膝盖/大衣) 441 我想了想,去里间拿上了离婚协议,然后跟在冯竟身后,来到了客轩。 与上次做芳疗时的布置不同,这里又多了几张紫檀螺钿的罗汉榻,轩内虽有地暖,古董壁炉仍烧的正旺。 尽管不想再见李唯,可我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轮椅上,难得穿了改良的华服,腿上盖着绒毯。 他瘦了很多,即使骊园常驻了华国最优秀的营养师,看起来也依然形销骨立。 他向我投来了目光。 我险险避开,转过眼,向客轩里的其他人看去。 “夫人,这位是Cindy小姐,您之前见过的,先生请她来给小尹先生定制寿衣。” Cindy上前,我与她握手。我有些惊讶,Cindy是很受京中显贵追捧的高定成衣工作室创意总监,能请她来定制寿衣,李唯的确是费心了。 但这也是他应该做的。身为小瑜的父母,我们必须承担起对小优死亡的连带责任。 华国寿衣的制式是传统华服。Cindy展示起小人台,那是一袭清雅的男款: “听说尹先生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明早我和量体师会过去测量尺寸。” 按照我原先的打算,只需要请上一位殡葬司仪,由他和我一起来做策划就好,然而实际上,我大大低估了一场葬礼的复杂程度—— 冯竟又分别向我介绍了殡葬司仪、入殓师和寺庙住持等人,其中甚至还有一位花艺师,据说是因为葬礼会用到大量的鲜花。除此之外,从明天开始,城里官邸的管家会来暂代桦姨的职位,到葬礼那天,还会临时借调老宅和官邸的厨师共同负责宴席。 在我们讨论葬礼方案的时候,李唯静静旁听着,没有再插话。直到我确认了所有方案,众人才起身告辞,我跟在他们身后,准备回去再仔细梳理一遍。 “西西。” 就在此时,李唯突然出声道。 我转过头。 他很会挑时间,知道我现在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跟他翻脸。 我站在原地,既不想前进,也不想后退。李唯手指微动,操纵起轮椅,慢慢靠近我,我本能地后退一步,戒备道: “你有什么事吗?” 我的声音很冷。 “西西,我们……聊一聊吧。” 他昨晚似乎没有休息好,此时的眼底布满了血丝。 但谁又休息好了呢? 我瞥了一眼客人的背影,确认他们听不见后,才回过头,冷笑道: “聊什么?离婚协议吗?” 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把准备再带回去的文件夹扔给了他,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李唯,这是离婚协议,你倒是可以看一看。” 他低下头,看着落在他腿上的文件夹,那里面有我请律师(就是之前李夕推荐的那位)草拟的离婚协议。 除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协议条款全部有利于他,我只保留了Kathy名下那套大三居的房子(这套没有写进协议,因为不在我名下),以及给孩子们留学的存款。 然而他并没有打开它,准确地说,他碰都没有碰它。 “我不会离婚的。” 他抬起头,注视着我,眼里的烟色仿佛凝结成冰。 我被他气笑了。 “没关系,那我就起诉离婚。” “你可以试试。” 李唯轻声道,转而看向冯竟,后者上前拿走了他腿上的离婚协议。 我攥紧了拳头,强忍住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西西,不要生气……” 我听到他的话,才发现自己已经气到浑身发抖了。 “……如果你是因为小时候的事,西西,我可以解释……” 大约是冯竟使了眼色,佣人们都微躬着出了门,他也跟着退下。 轩内只剩下我和李唯两人。 我想也许是桦姨告诉了他,又也许是当时在餐厅外的佣人听到了,然后告诉了他。但总之,李唯,你真的把我恶心坏了。 已经过去两周了,你没有想起来跟我解释,非要等我给你离婚协议了,你才想起来跟我解释—— “李唯,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等我想起了什么,你才去解释什么?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打算的——只要郁西这个傻逼想不起来,我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吼了出来。 李唯抬起手,似乎想要安抚我,但被我像躲瘟疫一样避开了。 “西西,我没有这么想,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那时你回来了,一定会没命的……” “怎么,你爸会杀了我吗?就像你和你妈杀了我爸妈一样?” 我怒火中烧。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我可以和李唯同归于尽。 是的。 也许我应该和李唯同归于尽。 我的父母,就是为了眼前这么一个人,被困在火场,被活生生地烧成了灰烬。 李唯。 你尝过被一百度的沸水烫过的滋味吗? 火灾现场的平均温度是四百度,那是四倍于它的温度。 他们之所以遭受这样的折磨,只是因为他们好心救下了你。 如果你当时说一句实话,他们就不会死,你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震惊地看着我,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442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想要看清眼前的这个人,在我父母死后的三十二年里,有没有真心地为自己的罪行忏悔过。 然而。 他只是冷静了下来,然后仿佛意识到什么般,问道: “西西,你告诉我,是谁……跟你说刚才那句话的?”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开始在找人了。 他从不直面罪行,也从不真心忏悔。 李唯。 从过去到现在,每一次你都是这样,不直面问题本身,而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因为这一次不是别人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我问你,你还能找到谁,来替你承担责任? “西西,” 我俯视着他,他的眼里流露出恳求, “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查清楚的……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伤害你的父母,我可以用我母亲的名义起誓……” “李唯你还要脸吗!” 我暴怒地打断了他。 你怎么有脸让你早逝的母亲来替你承担责任! 你是没有伤害我的父母,因为你只是撒了个谎,事到如今,你觉得玩这种文字游戏还有意义吗! 我厌恶地收回了视线。 我得马上走了。 我想。 哪怕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我感到恶心。 然而他又拉住了我。 “放手!” 我用力地挣脱起来。 或许因为我太用力,又或许因为刚出院的他太羸弱,他被我一带,就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绒毯滑落。 他的膝盖重重地砸向地面。 他跪在了地上。 没能再站起来。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肯松开拉住我的手。 “西西,大先生是有苦衷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放手!” 我再也不要听到什么苦衷了—— 凭什么你们的苦衷就要变成我们的苦痛? 我再也不要听到这样的解释。 闷痛声响起。 我回过头去,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然真的甩开了李唯。 他的后背撞在了茶几的拐角上。 我有些不忍,但还是横下心,转身要走,李唯却强撑着坐起来,大约因为膝盖的伤势过重,他站不起身,就膝行上前,近乎跪爬到了我的脚边。 我愣住了。 我从未见他如此着急和狼狈。 就连真丝地毯上都拖行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他拽住了我的衣角。 “西西……” “放手!” 我看向他华服的下摆,那里已被鲜血氤湿,心里越发烦躁起来。 “西西,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不要离开我,你不爱我也好,你找更有趣的人也好,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我觉得无比的悲哀。 李唯。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又把别人当成什么了? 我不是每天都会发情的母狗,别人也不是肆意取乐的玩具。 我们都是平等的人。 你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一点点改变。 还有。 你说不要我离开你。 那么李唯,我问你。 凭什么?凭什么你不要我离开?凭什么你不要我离婚? “我不接受,李唯,” 我压抑着怒火,平静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接受,李唯。” “西西,等我查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笑了。 李唯,你又开始缓兵之计了是吗—— 给傻逼郁西一个期限,等到期了,再递延到下一个期限。 郁西就这么被困在时间里,屈服于她为此付出的沉没成本。 永远没有尽头。 “还有什么可查的?” 这一次,我选择放弃了。我不再乞求你的答案,我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解开腰带,脱去了大衣—— 既然受制于衣角,那么就干脆放弃这件大衣吧。 我甩开了大衣,然后推门离去。 李唯。 你说了太多次谎言,以至于你一开口,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个狼来了故事里的孩子。 只是很可惜,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 【笑嘻嘻会客室】: 渣胖(欲言又止状):…… 西宝(拒绝内耗版):爱说不说吧,老娘不听了。 83.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初见/偏见 443 我走出了客轩,冯竟守在门外,我告诉他李唯受伤了,他连忙进去查看。 小优,你看,李唯从来不缺人爱他。 我没有再回头,径直离开了客轩。在回主卧的走廊上,匆匆赶来的医生们与我擦肩而过。 我停下了脚步。 冬日的风吹落枯叶,飘在我的肩头,我抱起了双臂。 这个天气不穿大衣确实挺冷的。 医生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应该开心吧,小优。 毕竟李唯他罪有应得。 可我只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和迷茫。 我知道伤害别人并不开心,可我还是选择了伤害别人。 也许只有让别人痛苦,才能显得我没有那么不幸。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让我做到的珍重自己。 但我已无力细想了。 444 第二天上午,我如约到了殡仪馆。 我没有带什么随扈,甚至出行都是打车—— 李唯既然不管我,我又何必带上那些眼线。 Cindy和量体师已经提前到了。 在我出示了小优的死亡证明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带我们去了冷藏柜。 我提前服用了预防心梗的丸药。 冷藏柜被缓缓拉开。 小优,我们又见面了。 白雾弥漫。 十三年前。 我走在孤儿院的图书室里,身边跟着时任的院长,正向我介绍着这里每个孩子的情况。 “李处长提前打电话过来交待,让我们陪夫人选两个好孩子。” 这是李唯一贯的作风,他总能很好地控制我的生活。 只是他的口吻并不像是请院长帮我选两个孩子资助,更像是吩咐他帮我挑两个乖巧的宠物解闷。 大约是院长提前做了些什么,孩子们对我都很热情,也格外听话懂事。 可我却倍感心酸和难过。 我太了解这种听话和懂事意味着什么—— 那是在落选的恐惧中,一次次的反省检讨后,总结出别人喜欢的模样,再磨平自己棱角的产物。 我礼貌地挤出一丝笑容。 我们一直走到了最深处。 “孩子们都在这里了。” 院长微笑道。只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书本落下的声音。 他皱起眉头。 我转过身去。 原来在书架之间,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伸着懒腰,大约是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书。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捡起了那本书。 “他……叫什么名字?” 院长的表情有些为难。 “夫人,我们可以选更好的孩子,他……有点怪怪的。” 有点怪怪的。 这是我最经常听到的、别人对我的评价。 性格孤僻,不怎么合群,不讨人喜欢—— 有点怪怪的。 我没有在意院长的为难,而是走进了书架之间。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拿着那本刚捡起的书。 我看了一眼书名—— 《杀死一只知更鸟》。 我没有看过这本书,我不懂文学,也不够文艺。 “你看过这本书吗?”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少年点了点头。 我笑了。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资助的孩子。 “让我来帮助你,好不好?” 他似乎有点犹豫。 “您确定吗,夫人?我可能……不太讨人喜欢,您知道的,有时候好人也会有自己的盲点。” 好人也会有自己的盲点? 这是什么意思? 我困惑地看向他。 “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如果您带着偏见看人,可能会看错人的,夫人。” 我有些吃惊。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会主动把资助人往外推的孩子。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好奇地问道。 “我叫……尹优,夫人,” 直到此时,他才流露出其他孩子都有的局促和不安来, “优秀的……优。” 白雾散去。 十三年后,小优,我们又见面了。 你双目紧闭,还带着微笑,这就是你留给我最后的模样。 你还是那样的温暖。 只是浑身落满了冰霜。 445 我静静地看着小优,他是头部中弹,当场死亡。 真好,我想。 他走的很快,没有受什么罪,还能带着微笑。 除了……头上多了一个窟窿。 不是很好看,是不是,小优? 但是不用担心。 姐姐会请人给你修复的。 在量体师量好尺寸之后,入殓师就开始跟我确认修复方案。 我点着头,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个窟窿上。 虽然保密局不会放过那些畜牲,但是小优身上还有太多的谜题没有解开。 他是怎么认识Ethan的? 他和自由安北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说Ethan是被利用的,他怎么知道Ethan是被利用的,难道说他也被利用过? 也许这些谜题,只有Ethan能给我解惑了—— 可是他还羁押在保密局,而我又跟李唯撕破脸了。 早知道昨天应该虚与委蛇的。 我赶紧晃晃脑袋,清空后悔的残念。 错的不是我,错的是李唯,那是他应得的。 8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黎宁/真相 446 我本想请入殓师吃饭,但她却婉拒了。我也没什么胃口,送别她后,就一个人慢慢往殡仪馆外走。 我刚到大门口,就有一辆车在我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落下,自上次分别后就未再见面的黎宁探出了头。 她看起来好像大病了一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瘦的快脱了相。 “西姐。” 她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我总感觉她的眼里,只剩下了沉沉的死气。 我坐上了她的车。 黎宁是自己开车出来的,她的车很低调,几乎没什么内饰,只有一鼎小小的车载香炉。 香雾沉沉。 “小宁,想吃什么?西姐请你。” 我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她喜欢小优,小优的死大约令她很伤心。 但人总要向前看。 连我都向前看了。 “不用,西姐,我……带了下午茶过来。” 她把车停在了路边,示意我回头看,果然后座放着两个透明手提袋,里面各有一只便当盒和一杯奶茶。 看logo……是小瑜之前跟我说过的网红brunch店。 我想……她应该不是来悼念小优,而是特地过来找我的。 447 我打开了便当盒。 如我所料,果然是培根滑蛋贝果,我心里一颤,又合了起来。 “优哥说,” 黎宁拿起了贝果, “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因为这是他喜欢的人请他吃的第一顿饭……” 我鼻头一酸。 原来是这样吗,小优? 只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让你钟情于一种食物,并在此后的十数年间,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 你怎么会……这么傻呢? “……西姐,那个人是你,对吗?” 黎宁说着,转向了我。 我看着她。 也许她看了那天的直播,知道了我和小优的关系。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愿相信,说来可笑,我还尝试模仿过你,从发型到服饰,只是你没注意,优哥……更没注意。” 她轻声道。 “小宁,我……” 我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上。 但是无论如何,黎宁。 你首先应该珍重自己。 这是小优曾对我说过的,现在我也要把这句话送给你。 “那么,西姐,你喜欢优哥吗?” 黎宁打断了我, “或者说,你……喜欢过他吗?” 我沉默了。 这是我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情。 哪怕它曾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哪怕小优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仍然只能偷偷摸摸地怀念他。 我不敢让孩子知道,不敢让桦姨知道,不敢让任何其他人知道—— 我曾经深深地、深深地爱过他。 448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李局长……知道吗?” 我看着黎宁。 也许我的表情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果然……” 黎宁面色惨白,喃喃道。 她低下头,浑身颤抖,我放下手中的便当盒,倾身抱住了她。 “小宁,别哭,李唯没有跟小优计较,就连小优帝大附院的工作,他也是帮了忙的……” 我想黎宁大约也在替小优感到心酸。 但至少李唯没有为难过小优,她不必为莫须有的事,在午夜梦回时黯然神伤。 然而黎宁却推开了我。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转身从后座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 “这个……是我从父亲书房偷出来的。” 我看向牛皮纸文件袋,上面印着“绝密”字样。 我震惊地看着黎宁。 我想她可能是疯了。 “小宁,你赶紧还回去……我就当没看见过。” 如果这里面的内容发生泄露,她和她父亲,连带着所有相关人员,都会倒大霉的。 只是黎宁并没有停下来。 见我迟迟不动手,她又拿过去,直接打开了文件袋,把里面的纸质报告递给了我。 我刚要推开,却瞥见了几个醒目的字: “尹优” “弹道鉴定” “军用弹” ……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 我不敢再继续往下看,只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黎宁。 她开了口,巨大的耳鸣声袭来,我眼前忽明忽暗,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勉强分辨出她的口型—— “西姐,这就是……优哥死亡的真相。” 【渣胖的话】: 还差一个线索就可以整活了嘿嘿~ and(弱弱问一句)宝子们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咩? and(征集番外梗)宝子们想看什么番外(姿势)捏~ 84.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勇敢/陷阱 449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往何处去。我甚至不记得是何时与黎宁分别的,只有车上的对话言犹在耳: “西姐,我国对枪支的管制是很严格的,军方使用的每一支枪都有编号,也有专用的子弹……” “你的……意思是?” “我想,优哥可能……是被我们这边某个人击中的,但那个人质解救方案……是经李局长首肯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李局长早就知道优哥与自由安北有过联系……” 是……李唯吗? 如果他早就知道小优与自由安北有过联系…… 不。 不是如果。 他的确早就知道小优与自由安北有过联系。 那么他就可以提前安排人手,然后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由此实现合法谋杀。 即使事后查出是误杀,对于身为华国保密局局长的你来说,不过是一纸检查,最多是停职反省。 而小优是孤儿。 他没有家人,没有人会为他奔走哭嚎,因此没有人会纠缠此事,等舆论场上的热度消散,你就完成了一场完美谋杀,甚至比往日动手还要方便—— 如果小优没有我这个姐姐的话。 李唯。 你就可以完成一场完美的谋杀。 只是。 我看向了黎宁。 有没有可能,是……你搞错了呢? “你父亲……黎处长就没有去跟卫戍部队的长官确认吗?李唯到底有没有……” 我刚问出口,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和可笑—— 且不说卫戍部队长官直接听命于大先生、比黎处长高了不止一级,只要人质解救方案上有他的签字,他自然会为李唯打扫干净所有谋杀的痕迹。 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在他签字的瞬间,就与李唯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共同体。 450 我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天空很阴。我手里还拿着黎宁给我的brunch。 我打开便当盒,贝果已经完全冷掉了,想起上次小优在街边咖啡店找到我的情景,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我拿起冷掉的贝果,咬上了第一口。 很冰,也很凉。 小优。 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明明知道凶手的线索,却不能帮你追查。 我正这么想着,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我转过头,竟然是李夕。 她从国外回来了,还穿着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 我想她大约是为小优的葬礼而来的。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我恨她有意为之的“误诊”,可又清楚明白,她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会关心小优的人。 小优已经因我错过了太多人,我不能再让他失去任何人的关心了。 我环顾四周,路边停了三辆车。尤朝站在不远处,正向我鞠躬行礼。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我已经无力追究了。 “小西,跟我回去吧。” 李夕轻声道。 我摇了摇头。 小优死的不明不白。他的死还直接与李唯有关,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回到李唯的地盘。 “小时候……我也很讨厌老宅。” 李夕没有再劝我,而是自顾自地讲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小西,你知道吗?父亲和母亲并不爱我,也不爱李恣,我们只是他们为了遮掩李唯的身份才收养的孩子,毕竟高龄产子……是很容易被议论的。” 我惊讶地看向她。 我没想到李恣也是被收养的,更没想到李夕早就知道李唯的身份。 她淡然一笑。 “李恣被收养时还很小,她始终不愿面对这一事实,对同样出身的我也怀有敌意——这不能怪她,她只是害怕父亲和母亲收养她并非出于爱,所以她才会拼命在他们面前证明自己,无论父亲和母亲说什么,她都会去做,还会冲在最前面去做。” 我没有想到李夕能这么平静地描述着李恣对她的敌意,甚至带着格外的宽容和悲悯, “我跟她就像两个极端,她努力证明自己的温驯,我则努力证明自己的叛逆,在她接受安排进入文化部门工作时,我选择了继续留在R国从事心理学研究……我们就像一体两面,但无论正反,我和她的初衷都是为了证明同一件事——我们是值得被爱的……” “但那其实是个伪命题。” 我和李夕异口同声道。 她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现在已经能这么想了,小西,怪不得李唯要哭了……” 我沉下了脸。 无论好坏,我都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李唯的话了。 李夕了然,于是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小西,当初我之所以决定收小优做我的学生,其实并非李唯的安排,而是早在他大一时,有一次,我问他最喜欢的书是哪一本……”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和小优第一次见面时掉落的那本书。 “……他说,是《杀死一只知更鸟》,因为他很喜欢其中的一句话——‘勇敢就是,在你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去做’。我听到这句话时,正因自己的职业选择在挣扎,而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与其说我是小优的老师,倒不如说,我们曾互为彼此的老师。” 是啊,小优,你总愿意给予别人以光和热。 李夕伸出手,她握住了我。 “小西,我知道小优的死令你很伤心,但我们必须勇敢地去面对孤独和死亡,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人生永恒的命题。” 我注视着李夕,已至傍晚,她背后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而我们所坐的长椅周围,至少站着四名随扈。 我笑了。 你说的很好,李夕。 虽然我知道,你说你和李恣的过往也好,你说你和小优的曾经也好,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共同的身份,取得我的信任,用相对平和的手段劝我回去。 回到李唯的地盘。 不过你放心。 我一定会回去。 但不是因为你说服了我。 而是在冥冥之中,小优借你的口,给了我新的线索—— 你说的对。 虽然我没有指控李唯的证据,我至少还有义无反顾的勇气,我证明不了李唯有罪,但我可以把这个问题抛给李唯,让他向我证明他是无罪的。 你看,李唯。 其实不是只有你会设“自证陷阱”。 我抽出被李夕握住的手,站起身,把冷掉的贝果丢进垃圾桶。 我不能再困于悲伤之中。 我不再犹豫,也没等李夕,径直向停在路边的轿车走去。 随扈打开了车门。 我坐了进去。 84.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难题/误会 451 午后的阳光穿过纱隔,影影绰绰地落在地上。我坐在草木轩里,跟孩子们围着矮桌,一起折着元宝。 “妈妈,你不去看看爸爸吗?” 小瑜坐在我对面,一边迭着元宝,一边小声问我。 语言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她和小瑾的分数都很高,也就有了空闲时间,在我和李唯处两头跑,试图劝我们(主要是我)和好。 具体表现在她每天都要向我汇报李唯的实时病况—— 膝盖的刀口又绽开,肺部的炎症也反复,总之已经卧床不起了。 膝盖的刀口又绽开……大约是我的过错吧。 如果我当时多看一眼,或者劲使小一点,或许李唯就不会摔下轮椅,也不会遭受这些折磨。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小瑜失望地低下眼睛。 “妈妈……为什么不肯原谅爸爸呢?” 小瑜小小声嘟囔着。 我当然听得到,但仍装作没听到。 因为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小瑜。 试问谁家的爸爸会害死孩子的外公外婆呢? 你爸爸总给妈妈出一些地狱级的难题。 小瑜。 你让妈妈如何原谅他? “你跟哥哥多去看看吧,葬礼事情多,妈妈抽不开身,就……不过去了。” 这是一个借口,但骊园也的确很忙。因为是以李唯妻弟的名义发丧、又据说小先生也会到场的缘故,京中许多与小优并不相熟的人都纷纷要来吊唁。 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 小瑜把折好的元宝放进元宝堆里,小瑾却又捞了出来,把看不惯的边边角角重新整过。 小瑜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452 日子很快过去。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身着丧服、簪着头发的自己,女佣正帮我披上墨狐的皮草。 “夫人,可以过去了。” 程璇站在了我身后。 我点了点头。 天空飘了雪,我穿过回廊,坐上候在主院门口的车,车子缓缓朝灵堂驶去,我降下车窗,雪越下越大,冰冰凉凉迷了我的眼。 小优停灵已满七日。 按照华国的规矩,今天是举办追悼会并进行火葬的时候。 不过小优,你不要怕。 今天不会有火葬,姐姐会守住你的尸体,陪你等待真相大白的那天。 车子停在了灵堂前,我下了车,程璇帮我撑起了伞。 我站在台阶下,大雪纷飞,我透过雪光,隐约看见了小优的笑脸。 我踏上了台阶。 灵堂前摆满了花圈,黄华上落了一层雪。 我迈进了灵堂。 映入眼帘的是小优的遗照。 那是我和Kathy挑选出来的,是小优在博士毕业那年拍的,照片里的他笑得灿然,也许那时他正在憧憬未来,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会在两年后戛然而止。 真好,小优。 愿你永远活在那个时候,活在对未来还有憧憬的时候。 我上完了香,直起身,向里面走去。 灵堂非常宽敞,布置的很肃穆,乐队奏着哀乐,一切都井然有序。已有几个宾客来到,此时正一脸哀切地慰问着李夕。 我站到了既定位置上。 葬礼需要我做的事本就不多,这是其中最主要的一件。原本我应该跪坐在蒲团上,待宾客祭拜后还以大礼,但由于李唯身份贵重,所以这一大礼就被鞠躬替代了。 半个小时后,李唯也到了。 他坐在轮椅上,也身着丧服,腿上盖着墨狐的皮草,显得矜贵而疏离。 他比之前还要消瘦,脸上彻底没了血色,见我看他,就移开了眼睛,大约不想与我再有交集。 我尴尬地转过头,看向了相反的方向。 李唯虽不想与我再有交集,但迫于夫妻关系,我们还得站在一起(当然他是坐着)。 他冷的过分,宾客祭拜完小优,想要上前攀谈,他只略略点头,不肯多说一句。 宾客只得讪讪退下。 我攥紧了手帕,我想他是故意的,以此报复那天我对他的冷漠。 可是李唯。 你不该这样的,至少不该在小优的葬礼上这样,你可以冲我来,而不是让小优的魂魄难安。 在他的沉默下,很快灵堂内外就一片肃杀。 我看着他,越想越恨,可又拿他没有办法,在又一位宾客攀谈未果后,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悄悄擦去眼泪。 你太下作了,李唯。 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招数来报复我。 只是我刚擦完眼泪,就听李唯咳嗽起来。冯竟匆匆上前,一边递上手帕,一边压低声音,对我道: “先生今早又咳了血,不方便开口说话,万望夫人不要怪罪。” 我顺着冯竟的视线看去,果然手帕已沾上血色,心里顿时酸涩起来。 我正要开口问一问李唯身体怎么样了,就听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小先生到了。 【渣胖的话】: 本周末是双更,中午晚上老时间~ 85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ρ𝖔18ш.viρ 453 我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小先生不是一个人到的,随他而来的还有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位身后跟着黎宁—— 我想这位就是保密局的黎处长了,Ethan绑架案由他负责调查,我们此前也通过电话。 我转向了另一位。看後續章幯⒐到:𝓽ĩ𝓂ĩxS.©oⅿ 另一位看起来颇为面熟,气质也很是儒雅,似乎在电视上见到过,只是上过电视的官员太多,我并不能对上号。 在小先生对我进行简单慰问后,他就走上前来。 他并不算高,至少比不上李唯和小先生,他看着我,面上带着和煦的笑—— 然而。 尽管他在笑,我却莫名感到一种对伪善的恐惧。 很奇怪。 我很少对人会有这样本能的排斥。他说了什么,我已听不清,他向我伸出手,他的手背有一处淡淡的疤。 我仿佛看到毒蛇吐出了信子,正滴答着蚀骨的毒液。 “李夫人您好,我是林嘉文,林晚的……父亲。” 原来他就是安北行省的总督林嘉文。 还是林晚的父亲。 我松了口气,自觉失态,连忙笑了笑,正要与之握手,李唯却插了进来—— “林总督,好久不、咳、不见。” 他先我一步,一边掩着口,一边握上了林总督的手。 我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眼里掠过一抹厌恶。 不对。 那不是厌恶。 那是……憎恨。 是食肉寝皮的憎恨,带着熊熊燃烧的冲天火光。 我的心提了起来。 好在只是一闪而过,他又不动声色地转为疏离的客气。 林总督的语气立刻郑重起来: “李局长好,昨晚刚到帝都,今早先来给小女的救命恩人上柱香,如您下午方便,我想向您汇报安北的近况……” 似乎林总督很忌惮李唯。不过很少有官员不忌惮李唯。 李唯收回了手。 “那我岂不是僭越了……林总督,你既然是大先生钦定的封疆大吏,回了帝都,就应该首先去凤台觐见咳、咳……无论是谁,都不应该越过凤台。” 李唯说着,瞥过了旁边的小先生。 随后他又用手帕掩了口,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 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他这一番阴阳怪气,成功地同时得罪了小先生和林总督,摆明了要让大家都不痛快。 好在这两位情绪管理都很到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我赶紧开口找补道: “小先生、林总督,李唯最近身体不好,心情不佳,还请您多担待。” 李唯自己作死,别牵连到我的小瑾和小瑜,不能因为他们父亲见罪于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毕竟,即使去了R国这个中立国,以帝国在世界上独一份的影响力,也难保不会有别的麻烦。 “李局长因公负伤,大先生亲自写文褒奖,我们都要好好向李局长学习。” 我看着小先生,他的微笑依旧得体,好像真没把李唯的冒犯放在心上。 但我还是很忐忑。 “小先生,我们上柱香吧。” 就在我以为即将冷场的时候,黎处长适时出声打了圆场。小先生点了头,转身走向供桌,黎处长接替了林总督的位置,也向我伸出了手。 他看起来很和蔼,想必是一个宠女儿的好父亲。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实在有些不忍待会儿要做的事。 我望向黎宁,她站在一旁,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小优的遗照。 我提前支走了小瑾和小瑜,Kathy也被我安排等在了殡仪馆。 宾客也已到齐。 454 三天前。 我和黎宁在她的车里碰了面。 我们提出了相同的计划。 “让我去问吧,西姐,等人到齐了,我就去问李局长,你不用参与进来,只要帮我拦住李局长,别让他把我当场撵出去就行。” 我笑了。 小先生上完了香,灵堂内外静悄悄。 此时正好。 小优。 今天是你的追悼会,也是我和黎宁为李唯设下的陷阱,我们会请他在半个帝国的高层面前,说明那天发生了什么、解释清楚你的死因。 我想。 这大约是姐姐和黎宁所能给你的、最好的祭品。 455 “李局长,” 灵堂内安静极了,以至于黎宁刚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的声音很大,也很清晰,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听清, “尹优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做的好。 黎宁。 我想。 我已经听到了灵堂内外的哗然—— 他们会传出去,传到大街小巷,传到舆论场上,然后不调查也得调查,不透明也变透明。 这样,我们才能知道真相。 是的,唯有如此,弱者才能知道真相。 我知道这样很卑鄙,但高尚的办法都已被强者垄断了。 我们唯有这样做。 黎宁盯住了李唯。 然而。 李唯却没有看她,只冷冷地注视着黎处长—— 黎宁的父亲。 他拉住了她。 然后强迫女儿和他一起,向李唯深深地鞠躬致歉: “对不起,李局长,小女……喜欢尹优,她受了刺激,有些糊涂了……” “有些糊涂了”。 轻飘飘的五个字,就完成了对自己女儿的污名。 是啊。 女孩子更感性,所以“为爱发疯”顺理成章。 这是一个绝好的台阶。 以自己女儿的名誉为代价,恭敬地、谦卑的送到李唯的脚下。 我看向了宾客。 他们的眼神都流露着“原来如此”,好像刚才真的只是一个女孩子在“为爱发疯”。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有无形的铁笼落下,黎宁被孤立在了斗兽场上。 我想,我得做点什么了。 然而我刚要开口,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我转过头,竟然是被我借口支走的小瑜,旁边站着小瑾。 他们……怎么会回来? 他们不应该回来,我和李唯即将对峙,我不想让他们夹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 那不是孩子们应该承受的伤害。 “小宁姐姐,请你向我父亲道歉!” 小瑜的眼里燃烧着怒火。 我心里一惊。 这孩子难道这么爱护她爸爸吗? 可我已经无暇思考了。 李唯抬了抬手,小瑜收起了质问。他淡淡地看了眼冯竟,后者立刻意会,对深躬不起的黎处长道: “黎处长,就算令爱糊涂,也得知道何时可以犯、何时不可以犯,在骊园做出这种事……实在是不合适放任下去的。” 冯竟没有把话说透,但却意有所指。 大约是李唯还在嫌弃黎处长呈上的这个台阶不够体面。 我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属下会、会把小女送、送去疗养院……” 疗养院……吗? 我想起了Edith。那是一个能把好人关疯的地方。 如果黎宁被关进去,也许七年后,出来的就是另一个Edith。 不。 也许二十年后,出来的就是另一个我。 我颤抖了起来。 这太下作了。 我想。 怪不得……Edith会疯掉。 “很好,” 安保人员控制住了黎宁,而黎处长还保持着深躬的卑态。 直到此刻,李唯才终于开了口, “黎处长,你刚刚证明了……咳、咳……自己对帝国的忠诚。” 456 黎处长松开了手。 黎宁拼命挣扎,却被堵上了嘴,安保人员死死地按住她,眼前似有银光闪过。 那是一副手铐。 是冰冷的枷锁。 它与我,也曾如影随形过。 我不能再等了。 “慢着,”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我答应过你,黎宁,我不会让你被李唯撵出去,何况,该出去的也不应该是我们。 对。 不是你。 是我们。 宾客向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比起外人的诋毁,家人的控诉才能真正引爆舆论。 然而,我刚要迈出第一步,小瑜的手却死死地攥住我: “妈妈……” 我回过头,看到了她不可置信的眼睛,和拼命摇晃的脑袋。 我看着她。 我的孩子。 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她是另一个我。 可我已来不及向你解释了,小瑜。 也许你很难理解妈妈,也许你不会原谅妈妈。 但妈妈必须去做这件事。 因为我不仅是你的妈妈,还是黎宁的伙伴,更是郁西本人。 对。 我是郁西本人。 这是郁西这个人,基于自己对真相的渴望、对罪恶的痛恨,做出的最本能的反应,与她所处于的任何环境、她所拥有的任何身份,都没有关系。 所以小瑜,我必须去做这件事。 我慢慢地、艰难地抽出了我的手,转过身,看向神色淡漠的李唯, “我也想知道真相,李唯。” 86.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俱灭/质问 457 “我也想知道真相,李唯。” 我注视着李唯,平静地、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灵堂内静悄悄的,连安保人员都停下了动作。 看来李夫人这个头衔还是有用的,李唯,这是你亲自赋予我的,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后悔了呢? 后悔三十三年前的主动结识,后悔二十年前的设计邂逅,后悔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 竟然就是为了维系一段终将背叛你的婚姻。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在竖起耳朵听,他们应该都看过那天的直播——Ethan在直播中揭穿了我、你和小优的关系,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关系,尽管官方否认了,但是每个人都会做有罪推定,就像你一样。 这些人里,你的政敌在窃喜,你的下属在鄙夷,这是上位者的笑话,也是下位者的狂欢。 你抬起了眼睛。 我看着那片烟色,那里似乎凝了冰,又似乎着了火,而冰与火之间,又似乎朦胧起了水雾。 你感到了难堪。 就像我在佣人面前被你扒光衣物、肆意亵弄一样,现在你的名誉就是我落下的衣物,帝国的高层就是围观的佣人。 我扒开了你的衣物。 你感到难堪了。 但这不够,李唯,被妻子质问奸夫的死因,只是你落下的第一件衣物。 李唯。 你恨我吗? 我想,你应该深深地恨上我了,就像我恨你那样。 你的妻子背叛了你,而你选择原谅了她,为他的奸夫举办了体面而隆重的葬礼,甚至哪怕你咳了血,都要亲自到场、全程参与。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在所有人的面前,毫不犹豫地再次背叛了你—— 很委屈吗? 很愤怒吗? 我看到了你喉结在滚动。 嘴巴是不是已发干?心脏是不是被攥紧? 你是不是想问我—— 郁西,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你明明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为什么我要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这简直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是的,李唯,你即将经历的,都是我经历过的,也都是我父母经历过的。 你的每一句谎言,于我而言,都不啻于一场极具羞辱的背叛。 太好了,李唯。 谢谢你恨上了我。 这样,你才能感同身受我的苦痛。 如果我们注定无法相爱,那么李唯,恨也是交集;既然成为不了爱侣,那么成为怨偶也是恩遇。 “妈妈……” 身后传来了小瑜委屈的呼唤。 我没有回头。 对不起,我的小瑾,我的小瑜,我十月怀胎的孩子们。 这就是你们不体面的妈妈,这就是你们不体面的爸爸。 在我们承受不伦关系的羞辱和嘲笑时,你们也会被指指点点。 但不用担心,你们很快就去R国了,只要三个月,一切又会风平浪静。 我看着李唯。 可是—— 为什么? 你只是淡淡地望着我。 没有委屈,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 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你的眼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无边无际的、烟色的淡漠。 我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李唯。 原来你恨我,是恨到爱恨俱灭。 458 “你想知道什么,郁西?” 他没有再使用对我的昵称。 他用最冰冷的语气,念出了我的名字。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名字可以被念的这么冰冷。 这是他对待下属,不,这是他对待敌人的态度。 他不会给我留什么情面了。 “我说,我想知道小优是怎么死的。” 没有了虚情假意的缱绻,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瞬间看穿了我的内心,我在他面前,就只是一个赤裸着的婴孩。 我的嘴巴在发干,心脏也在突突直跳,但尽可能地保持住了镇定。 “点心准备好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转向了候在角落的管家,后者的额头已涔出了汗。 他是在暗示清场。 宾客也都是聪明人,不待佣人引路,已经开始向外走去。 我有些慌乱。 “都不许走!” 我高声叫道。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轻笑,笑声很轻,几不可闻。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沦为了一个笑柄,而他们之所以没有大笑,只因为还要观望李唯对我的态度。 我只会做点小生意,没有什么政治谋略,唯一的倚仗,就是依附于李唯而存在的太太身份。 是不是很可笑? 一个依附于别人而存在的女人,想要为自己家人讨得公平的全部筹码,竟然是伤害自己所依附的人。 赢了,她所依附的人将轰然倒塌; 输了,她将在众人面前万劫不复。 别人都是有输有赢。 唯独她只有一个输。 但是没关系。 小优。 我看向灵堂正中间的遗照,他永远活在了那个时候,那个对未来尚有憧憬的时候。 只要能为你讨得一个公平就好。 “告诉我,李唯,小优究竟是怎么死的?” 时间已经不多。 客人纷纷向外走去,我知道他们还在竖着耳朵听,八卦是人类的本能,我必须赶紧说出最关键的那一句。 “黎处长,绑架案是由你主持调查的、咳……请你来回答我夫人的问题,好吗?” 李唯又转向了黎处长。 他不愿直面我的提问,他选择顾左右而言他。 他在心虚。 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我还是看出了他的慌乱。 “李夫人,尹优先生是Ethan……” 黎处长大概还不知道她女儿已经把绝密文件偷出来又放回去的事。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虽然不忍心,但他在撒谎。 他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向受害者家属撒谎。 “你撒谎!” 我打断了他,然后看向李唯,厉声道, “小优中的是军用弹,李唯,你们为什么要撒谎?你又在心虚些什么!” 86.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笑话/大祸 459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我看着李唯,静静地笑了。 我已经播下猜疑的种子。接下来无需我和黎宁的参与,李唯的政敌,等待上位的下属,都会帮我们推波助澜。 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小优,你放心。 “李夫人!” 然而,就在我完成既定的计划时,小先生却站了出来, “你是在指控李局长,还是在指控帝国?” 我猛地转过身。 这是一句诛心的指责。 事已至此,宾客们再也不敢继续听下去,都不约而同加快脚步离开了灵堂。 “咳、咳……” 李唯突然咳了起来。小先生不再看我,转向了林总督,语气颇为不善: “林总督,看完戏了吗?” 我这才发现林总督并没有离开。 他的表情很严肃,但不知怎的,我总感觉他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卑职马上离开。” 说完,他收回了看我的视线,转身向灵堂外走去。 灵堂内只剩下了几个要紧的人。 小先生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请不要太任性了,李夫人。”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与李唯的淡漠不同,可它们背后都是不可撼动的严酷秩序。 就连追求真相,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任性。 我没有搭理苏由。 现在的我只关心他们打算怎么对付我的“任性”。 “带你们妈妈去休息吧。” 苏由见我不理他,又对我身后的孩子们道。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小瑜。 我回过头。 果然是她。 她眼里噙满泪水,正灼灼地看着我。 “妈妈……跟、跟我们回、回去吧……” 我知道我又让孩子们抬不起头了。 但是对不起,小瑜。 “妈妈……不回去了。” 我不敢再看小瑜的眼睛。 “为什么?” 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直直地砸进我的心里, “妈妈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瑜!” 李唯厉声呵斥道,但因气息不稳,又猛烈咳了一阵,待稍稍止住,就对小瑾道, “李瑾,带你妹妹回去!” 我看向小瑾。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眼神透着失望。 他沉默地拉走了小瑜。 我知道,我又让孩子们失望了。 我颓丧地垂下头。 没有谁家的妈妈会让孩子被这样指指点点,也没有谁家的妈妈会在孩子和情夫之间选择情夫,就像没有谁家的爸爸会害死孩子外公外婆一样。 对不起,小瑾。 对不起,小瑜。 是爸爸和妈妈的错。 让你们也沦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460 苏由没有在意我的态度。 “李局长,我会派人检查他们的手机,只要没有视频或音频流出去……” 他开始跟李唯商讨起了接下来的处置—— 针对所有人的处置。 “小先生。” 李唯打断了苏由。他转过头,终于对我说了话, “你想我们怎么做,郁西?” 他突然与我对视,我却不敢再直视他,赶紧移开了眼睛,然后目光又与遗照里的小优相接。 我的心颤了起来。 “我只想知道真相。” 只这七个字,却格外艰涩。 我没有看李唯,也许是不愿,又也许是不敢。 我只能看着遗照里的小优,他笑的灿然,我却觉得心里好空。 所有人都在沉默。 终于李唯开了口。 “小先生,下午我们去凤台、咳……我会向大先生正式提请……重启调查……” “不行,下周就是……” “通过不了的,议会那些人,向来听风就是雨、咳……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之前……都白费了。” 李唯又咳了一阵,大约咳出了血,被苏由看到,后者脸色一变,立刻对冯竟斥道: “冯竟,为什么不上报?” 然后他弯下腰,放柔声音,劝道, “先请医生过来,你好好休息,下午我去向父亲汇报就好。” “你一个人恐怕不够……有些事,还是我来说吧……” 李唯猛地一顿。 他又抬起了头,视线慢慢扫过留下来的几个人,苏由,黎宁,黎处长——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黎处长的身上。 “几点了?” 他看着黎处长,却问向冯竟。 “十点零一分,先生。” “叫我的秘书过来,现在是十二月二十日十点零一分咳……黎耀,我代表国家保密局正式通知你,根据帝国保密法第三十五条之规定,你因涉嫌故意泄密,即时起停职并立刻接受审查,会有人送你去监察处,稍后将给你正式公文……” 李唯没有说完,就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然而,他的这些话,他和小先生的那些话,已经仿佛一记无形的耳光,重重地掴在了我的脸上。 我怎么会……这么蠢! 我转向了黎宁,她已经被安保人员架了出去。 而她的父亲黎耀正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她远去。 我明白了。 李唯从来没有在家看过绝密文件,似乎保密局有规定,是绝对不允许把保密文件带回家的。 所以。 黎宁不可能从她父亲书房里偷出绝密文件,除非—— 她父亲想让她偷走文件。 我站在原地。 我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笑声。 但我已顾不得自己是否沦为笑柄。 我现在只想弥补我的错误—— 可……我该怎么办? 也许我应该向李唯低头认错,然后将我和黎宁的计划和盘托出,可是秘书已等在灵堂外,小先生推起轮椅,李唯也不再看我,他们要移去他的书房了。 “李、李唯……” 我小声道。 他们没有停下,我刚要追上去,冯竟转过身,拦下了我: “夫人,请不要闹了,回去休息吧。” 他的语气虽很恭敬,却透着极度的疲倦和不耐烦。 我想,我这次可能真的闯祸了,而且是……一个大祸。 “你让我跟李唯说、说句话……” “夫人,” 冯特助打断了我, “先生病的很重,肺部和膝盖都已经动第二次手术了,这些……您都知道吗?” 我愣住了。 第二次手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冯特助见我这样,也收起了往日的客气, “之前您生病的时候,先生是怎么对您的?您再想一想,这些日子,您又是怎么待他的?为了下周的事,先生准备了这么多年,费尽心血,被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几句话毁于一旦……夫人,如果您真的不爱先生了,就请您放过他,好吗?” 87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抛弃/禁锢) 461 我看着冯特助。我想这是他对我的真实态度。 或许也是这里每个人对我的真实态度。 我咽了口唾沫。 也许我现在应该说一个“好”字,从此与李唯爱恨扯平、两不相欠。 但是。 我们真的扯平了吗? 李唯的确失去了多年的心血,虽然我甚至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说了,他可以和小先生去凤台正式提请重启调查—— 他还有机会可以弥补。 可是我父母和小优,却真真正正地回不来了。 难道只有他的心血才是心血,我的父母和小优就不是人吗? 我只是想替他们讨一个公道,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李唯的。 我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夫人,过失杀人就不算杀人了吗?” 冯竟冷冷地看着我。 但我是……无心之失,我不是杀人,李唯才是杀人。 “下周的法案,每多拖一天,都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夫人,请问您要不要对此负责呢?” 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我被这句话惊住,下意识扶住灵堂的门框,才将将站稳。 就像……小瑜那样吗? 我怎么可能去伤害小瑜呢?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没有想到会伤害无辜的人…… “是吗?” 冯竟打断了我的辩解,他的话几乎刀刀见血, “您对先生不一直是这个态度吗?先生过失杀人就是杀人,您过失杀人就是过失,很公平,对吧?” 我的错……真的这么大吗? 就像被当众剥去所有衣物,我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我浑身发起抖来,腿也在发软,几乎站不住。 冯竟的眼里燃烧着冰冷的火,仿佛是累积多年的宣泄。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去,李唯正被小先生扶上车。 “我、我可以道歉,我、我去跟李唯道歉……” “道歉?” 冯竟笑了,他似乎被我气笑了, “道歉还有意义吗?夫人,之前先生的道歉……您听了吗?” 我被他噎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冯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向外走去。 前所未有的自责和内疚包围住了我。 如果因为我的缘故,使法案得不到通过,而让更多母亲承受我曾经的切肤之痛,那我实在是太混蛋了。 不。 应该说是太该死了。 可是。 我弯下腰,即使提前含了丸药,心脏也闷闷地疼了起来。 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毫不犹豫地甩开了李唯,但事到如今,我又发现我离开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了。 不。 不对。 我强撑着直起身。 我还是可以做一点事情的,我应该走过去,至少让李唯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我可以把这些天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也许会对他有帮助的。 对。 很对。 我现在就要这么做。 我站起身,开始向小先生的座驾走去,这一次冯竟没有拦我,我加快了脚步,然而,在距离车子不过几步路时,小先生的随扈却挡住了我。 “你们让我过、过去,我要跟李唯说、说几句话……” 他们很高大,也很魁梧,我试图上前,却被他们钳住了胳膊。 我抬起头,向车内看去。 李唯就在车上。 车窗单向透明,他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他,雪下得很大,我迷了眼睛,连他的轮廓都寻不着了。 “李唯!” 我高声叫道。 我的声音引来了众人注目,我知道现在的我很滑稽,也很狼狈,他们指指点点,他们窃窃私语。 但这就是我唯一的补救措施。 已去到另一侧车门处的小先生瞥了我一眼,却又像是在看空气,随后他低下身,坐进了车里。 “我、我有话跟你说,李唯!” 我死死盯着后座的车窗,我知道他在看我,看着被随扈制住、这样滑稽而狼狈的我。 我不需要他下车,只要他降下车窗,就能听到我剖白一切。 可是。 他不想搭理我了。 在我抛弃了他之后,他也终于抛弃了我。 随扈关上了另一侧车门,深深鞠了一躬,汽车发动,我再也顾不得什么,只能跟小先生的随扈拉扯起来。 我知道现在的我很难看。 墨狐皮草已经掉在地上,翡翠发簪也摔碎成几截,我头发披散着,就像疯子一样。随扈警告我在妨碍公务,可我别无他法,我宁可被他们带走。 车轮缓缓转动。 我叫着李唯的名字,声音越发哀切嘶哑,可车子已然前行,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大雪模糊了一切。 随扈们放开了我,我摔倒在雪地里。 我数不清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一幕。 这一刻。 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我和李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 我其实算不得人。 在他们的世界里,我只是一只被豢养了近二十年的金丝雀,平日不满地叽叽喳喳,然而一朝被主人厌弃,就会立刻现出华而不实的原形,然后猫追狗撵,被啄去所有的羽毛,成为一只丧家之鸟。 我在笼子里蹉跎的太久,并没有长出翱翔的翅膀。 我只会做点小生意,没有一点政治谋略。 所以当我想为父母、为小优讨得一个起码的公平时,我就只会弄巧成拙,被人摆布成一把刀,又因为存了噬主的坏心思,成为了所有人眼里一个因不知好歹而遭了报应的笑话。 而我不能怪任何人。 雪还在簌簌地下,丧服下摆被濡湿,我伸出手,慢慢地捡起那件墨狐的皮草。 没有人会帮我了,小优。 连管家和佣人都在注视着我,却无人敢上前帮我,他们比我更会揣摩李唯的心思,知道李唯已经抛弃了我。 但是我又能怪谁呢? 我低下了头,拨开泥泞的雪,细细地寻找那翡翠发簪的每一截。 我不敢停下。 我想不明白,我还能怪谁。 小优。 我能怪李唯吗? 可我已经毁掉了他多年的心血,还有无数家庭要因我而遭受生离死别。 那么怪我吗? 也许是吧。 也许是我太过贪心,竟然想要替你和我父母讨得一个公平。 是我太贪心了。 我不能恨任何人。 我拾起了所有的碎玉,又把湿漉漉的皮草披在身上,然后踉跄地站了起来。 小优。 你也被这样对待过吗? 我希望你没有被这样对待。 我希望没有人被这样对待。 它真的很狼狈,也真的很难堪。 我转过身,默默向前走去。周围的人纷纷散开,仿佛躲避瘟疫一般。 我看着他们,大雪纷飞间,我用尽全力,挤出了笑容。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你而来,小优。 我不能恨他们。 所以。 只能可惜。 只能可恨。 我在这个世界里,算不得人。 是的。 我们在这个世界里,算不得人。 462 “她疯了吧?” “听说她和她弟弟,就是死了的这个,有一腿……” “天哪,李局长也太惨了吧……” 我走在大雪中。 那些窃窃私语都渐渐离我远去。 这一次我没有昏过去,小优。 我含在舌下的丸药,确保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清醒地走回了主院。 然后,我就被关进了主卧。 是的。 我被关进了主卧。 管家指挥着佣人撤去了主卧里几乎所有的家具和摆件,只剩下那张青檀木架子床,却又用海绵包住了边角。 连墙壁都贴上了海绵。 只用了一个中午,他们就把主卧改造成了一间牢笼。 他们是这样默不作声且轻车熟路,就像曾经做过很多遍一样。 小优。 我被他们关了起来,又被没收了手机,不能再给你打电话了。 对不起。 请你原谅我吧。 8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孩子/最初 463 门口守着随扈,窗户也被锁住,卧室里留下了两名女佣,她们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她们也只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无论我是温言细语,抑或是大喊大叫,她们都不会理睬我,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我,直看的我毛骨悚然,最终鸦雀无声。 我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我与外界的联系被掐断。我没有手机,也无事可做,还睡不着觉,只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默默看着窗外的光景。 枫叶落尽,枝桠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大约在很久以前,我也被这样禁锢过。 我就这么看着窗外,从白天看到了傍晚。天色渐暗,我没有开灯,那两人也没有开。 室内黑了下去。 卧室里没有钟表,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也觉不出什么饥与渴。 房间内很安静,安静到我甚至听得见她们的每一次呼吸声。 不。 这不是安静。 是死寂。 我想,我要被这片死寂埋葬了。 464 半梦半醒间,有说话声从门外传来,随后门把手被旋开,灯亮了,饭菜的香气飘了过来。 有人走进了里间。 “我不饿,拿走吧。” 我没有睁开眼。 午后他们就送过一次饭,我告诉他们,不必费心,只当我死了就好。 成年人不吃不喝大约能活三天。 是的。 所以我只要再忍两天,就能见到妈妈和小优了。 我想我得留着肚子,吃妈妈做的牛肉饼,喝小优煲的药膳汤。 在我狼吞虎咽的时候,他们会温柔地望着我,带着无尽的爱与宽容。 他们不会指责我闯了大祸,也不会任由我在人前丑态百出,我不用担心会做错什么,只要安心地躺在妈妈的怀里,大声地痛哭一场。 我妈妈一定能明白我的委屈和不甘,她会安慰我,叫我宝贝和囡囡。 然后这一天就可以结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只要……再忍两天。 465 “妈妈……” 小瑜的声音响起。我猛地睁开眼睛。 我没有想到她会过来。 此刻的我在她眼里应该是狼狈的。我还穿着上午的丧服,皱皱巴巴,还沾着泥,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 小瑜红了眼圈。 是啊,小瑜,我又给你丢人了。 我翻过身,继续闭上眼睛。 我想回到我的爸爸和妈妈身边,我想他们是不会嫌我丢人的。 他们会问我这样做的原因,他们不会说我无理取闹,他们会夸我是个愿意替别人打抱不平的热心孩子。 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妈妈……” 小瑜的呼吸渐粗,她从背后抱住了我,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我白天不该讲那些话的,呜、呜……” 我流下泪来。 小瑜,你知道吗? 当妈妈摔倒在雪地,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你们的身影时。 我多么希望你们能站出来,把妈妈从地上拉起来。 只要拉妈妈一把。 费不了你们什么力气。 可我还是没有等到你们。 我知道,你们嫌我给你们丢人了。 于是我自己爬了起来,在我踉跄站稳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开始死去了—— 原来我虽有家人,却仍旧举目无亲。 466 小瑜哭了很久,我的眼泪也几乎把枕头浸透。 但我没有回头。 小瑜。 小瑾。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们的妈妈。 我枕着湿漉漉的枕头,终于困意袭来,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夫人,别害怕,桦姨在这里陪你……” 我听到了桦姨的声音。 那是十七年前的郁西。 她躺在产床上,痛的满身大汗,病服被汗水浸透,她急促地喘息着。 她已经痛了一天一夜,可孩子还是生不出来。 周围很嘈杂,有很多医生,不过他们的交谈都很轻,只有一个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不是早就打无痛了吗?为什么西西还在疼……他们不愿意出来就剖啊!” 跟未出世的孩子都能较上劲,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和不讲道理。 她既好气又好笑,很想喊他闭嘴,却痛的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想,她真的要晕过去了。 如果换了旁人,恐怕会被当场撵出去,可产房里这位大魔王却是谁都不敢得罪的,分管产科的副院长上前,小心翼翼解释道: “少爷,每个人体质不同,打无痛不代表不疼……如果剖腹产的话,未来三年就不能怀孕了,老太太特地交待了……” “我不打算再要小孩了,等西西好了我就去结扎,我只想和西西在一起……” 他打断了副院长的话,结果被身后产床上的人用枕头砸中了后背,他委屈地转过身,回到产床边,替她拭去额上的汗, “……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你生下他们……西西,就我们两个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生小孩呢?” 她知道小唯不是抱怨她,他脸上是比她还要痛的焦虑。 为了怀上这两个孩子,她在避孕套上动了手脚,这是她人生的唯一一次任性。一开始小唯很生气,不过后来,他也接受了这一切。 可是小唯。 你不明白,小孩对她意味着什么。 虽然她很疼,疼的快要死去,可她一点也不后悔—— 在遇见你之前,她没有一个家人,可现在,她马上就要拥有三个了。 还是以血缘为纽带的、牢不可破的家人,她会用尽全力去爱他们,她想,如果幸运的话,他们也会爱她。 至少……不会像她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那样抛下她。 为了家人,她什么苦都可以吃。 在小唯的命令下,她被推进了手术室。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站在不远处、比她还紧张的小唯,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麻醉打进腰椎,痛感逐渐消失。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她已经无法思考,只能看着这近乎刺目的白光,就像清晨照进教堂的第一缕阳光,直到—— 她听到了婴儿的哭啼。 很快就有人把哥哥抱了过来,那是一个红通通的小脑袋,皱皱巴巴的。 不像她,也不像小唯,就像一个小老头,一点儿也不好看。 可是那又怎样呢? 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就打消了此前所有的念头,她开始向神佛祈祷,她不再要求从孩子那里得到爱了,她只想她的孩子平安地、健康地、快乐地长大—— 哪怕他们不爱她。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理解了爱。 不是为了被爱才去爱,而是简单地、纯粹地给予爱。 毫无保留。 不求回报。 这是爱最初的模样。 8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无力/掀桌 467 我醒了过来。 床头的绢画宫灯已幽幽亮起。脸上湿漉漉的,我刚要抬手去擦,就听见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我想我知道是谁来了。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睁开眼睛了。 我累了。 李唯。 就这样吧。 就像冯竟所说的,年幼的你不懂事害死我父母,中年的我不懂事毁掉你心血,虽然不能一笔勾销—— 但就这样吧。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纠缠了。你之所以会过来,不过是为了告诉我,其实错的是我,错的是我父母,错的是小优,而你准备既往不咎,选择原谅我。 谁也没有你站的高,谁也没有你看的远。 所以你不会错。 错的永远是别人。 你放心,我不会再翻旧账了。 我什么账都不想翻了,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睡上三天三夜,直到梦醒时分,爸爸妈妈出现在我面前。 到了那个时候,李唯,我会帮你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 他们是善良的人,也许不愿我为难,所以如果他们原谅了你,那我们这一世就算一笔勾销了。 然后,我会在神佛面前许愿,望我们来生再不相见。 我知道你权势滔天,我活着的时候奈何不了你。 但阿鼻地狱里,总有你也管不了的神佛。 轮椅停在了床边。 他叹了口气。 似有阴影悬在我的上方,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轻柔地擦去我的泪痕。 “不哭了,西西……” 我没有回应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想再面对他。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原来在他眼里,为小优之死求一个真相,竟然是用“闹”来形容的。 那我无话可说了。 就这样吧,李唯。 “下午去了凤台,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吃饭,西西,一起吃点吧?” 话音刚落,主卧的灯就全亮了。 他看似与我商量,实则在下一秒,两名女佣就把我“扶”着坐了起来。 你果然好本事,李唯。 我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床上支着一张黄花梨方几,上面摆了四菜一汤,从黑椒和牛粒到花胶黄鱼羹,主食是白松露鹅肝炒饭。 “都是你喜欢的,先喝点水润润喉咙,把饭吃完,才有力气跟小唯生气。” 我看着李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还有脸再自称小唯。 李唯。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他坐在轮椅上,灯光下他的脸愈发苍白,他递来一双筷子,我冷笑一声,抬手就把筷子打落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偌大的卧室里,只有筷子落地后、滚向远处的声音。 我移开了眼睛。 如果他现在就杀了我,我想,我不会怪他的。我很想爸爸妈妈,也很想小优,他们已经做好饭等着我了。 我不要再吃他们李家的饭了。 然而。 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吩咐佣人再拿一双筷子过来,然后像刚才那样,再次递了过来: “先吃饱再生气,好不好?” 他的声音更轻柔了。 我转向他。 他的眼里带着笑意—— 那不是对人的笑意,我想,那是对宠物的笑意。 就像主人肆意亵玩所豢养的猫咪,被着恼的猫咪挠了一爪,却并不以为意,只当是主宠之间的游戏,还饶有趣味地要继续逗弄。 我看着他。 这一次,我没有打落递来的筷子。 因为我直接掀翻了整张方几。 饭菜落了满床,菜汁和汤水更是浇了李唯一身,把他那昂贵的西裤浸的像从泔水桶里捞出来的抹布一样。 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令人讨厌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佣人们再也顾不得我,都赶紧上前,为主人拾掇起狼狈。 太好了。 我想。 真是太好了。 只要有人比我狼狈,他们就不会盯着我的狼狈了。 也许他们就可以忘记上午发生的事,也许他们从此会这么想—— 郁西是个疯女人。 但也是个不好惹的疯女人。 这样她就不会再被人抛弃,不会再窝囊地摔在雪地里,不会再没人上前拉她一把,不会再独自一人,带着满身狼藉,在大雪中走过半个庄园,却始终无人问津。 我看着他的狼狈,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 【渣胖的话】: 20:00还有一章哈~ 89.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求佛/骗人 468 雪还在下。 檀香幽幽。 我跪在佛台前的蒲团上,台上摆着佛龛,前面放着字条,上面写着李唯的姓名和八字,我双手合十,不断默念我的愿望。 昨晚整盅花胶黄鱼羹倒扣在李唯的膝盖上,将那未痊愈的伤口浇了个彻底,据闻讯赶来的医生说,很有感染的风险。 我高兴的一夜未眠。 以他现在的虚弱,如果感染的话,应该就活不成了吧? 我越想越高兴,足足祷告了一个晚上,又担心神佛听不见,天一亮就让他们送了佛龛过来。 我知道我奈何不了李唯,但我想神佛一定有办法。 他一定会感染的。 他会得败血症,会浑身流脓,会活活痛死,然后堕入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这样默念,都让我高兴到笑出声来。 “小西。” 背后又传来了她的声音。 已经叫了我第三遍了。 真讨厌。 我想。 赖在这里东拉西扯,我可没有时间陪她,我得多祷告几遍—— 李唯一定会感染的。 “小西,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李唯死呢?” 真讨厌。 她打扰我祷告了。 我恼火起来。 可是我不搭理她,她又要一直说话。 万一我念错了,李唯没有得败血症,或者没有浑身流脓,又或者没有活活痛死,那该怎么办? 这可不行。 他这样坏的人,一定要不得好死才行。 我只好先停下来,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来人。 见我转身,她就走上前,也跪坐下来。 她的声音很轻柔。 “小西,别这样,在佛前诅咒,会被反噬的。” 她在……吓唬我吗? 可是她看起来很认真,不像是编出来骗我的。 那、那也没办法。 我只能被反噬了。 只要李唯不得好死,我愿意跟他一起下地狱。 “小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让李唯死吗?” 她又在问我了。 她为什么不去问李唯呢?他们不是姐弟吗? 我知道了。 李唯对她也没有说实话。 是了。 这才是李唯,他对谁都不会说实话。他就是这样的人,害死了我父母,害死了小优,却还要装作好人。 他是坏人。 神佛要是知道世上有他这样的人,他一定会感染的,他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小西。” 眼前人皱了眉,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热,我的手很凉。 她是来烫我的。 我连忙抽出手,害怕到向后仰去。 “小心!” 头差点磕在了佛台拐角上,她扶住了我。 我看着她。 她满脸担忧。 她没让我摔下去,没让我摔在雪地里。 “别害怕,小西,我不会伤害你。” 她不会伤害我吗? 可昨天没人把我拉起来呀。 就连李瑾和李瑜都没有……拉我一把。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小西,我是来帮助你的。” 没有人会来帮助我了。 他们都讨厌我,嫌我给他们丢人了,嫌我坏了李唯的大事。 不过。 我现在也、也讨厌他们了。 我也、也不算吃亏。 “小西,别哭,大家都很喜欢你,你很好,没有人讨厌你……” 我默默地低下头,眼里一滴接着一滴,落在了地毯上。 不会有人喜欢我了。 喜欢我的爸爸,喜欢我的妈妈,喜欢我的小优。 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们都已经被李唯害死了。 “小西,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李唯害死他们的呢?” 不是我认为。 这就是事实。 这是我过去的记忆,是被你们掩埋的记忆,是它告诉我—— 李唯害死了它们。 记忆是不会骗人的,只有李唯在骗人,他骗了我,又骗了你。 “小西,是谁……帮你恢复的记忆?是……通过催眠吗?” 催眠……吗?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推开李夕。 她、她又要催眠我了。 这次小优不在了,没有人会救我了。 我、我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请、请你出去……” 可我不敢放什么狠话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用那些可怖的手段对付我——比如额叶切除术。 要是得罪了她,她、他们把我的额叶切除了怎么办? 李唯还没有死。 我就还不能死。 “小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出、出去……” 她膝行两步,试图抱住我,不,也许她是要带我去做手术。 我连忙躲开,然后疯狂向后爬去,直钻进床底下。 这是我最后的避难所了。 我想。 我可千万不能被抓走,我还得亲眼看到李唯死呢。 89.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辛苦/李瑾 469 好在她没有追过来。 我趴在床底下,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她只叹了口气,随后开门走了出去。 我还是很紧张,又停了一会儿,确认她是真的走了,才慢慢地爬了出来。 我刚想跪回佛台前,就听见门外又传来说话声。 他们不会又派人抓我去做手术吧? 我怕的喘不过气来。 可惜我来不及躲进床底下,门就被打开了。 “妈妈?” 我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好像是李瑾和李瑜。 他们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佣人,抬了一张方几,还是昨晚那张,摆着四菜一汤。5 9w t.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李瑜看着我,眼圈瞬间就红了,径直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背过身去,对着窗玻璃照了照—— 我还没有换下丧服,昨天早上化的妆也脱的乌七八糟,头发还乱蓬蓬的,整个人像个疯子一样。 他们……又要嫌我丢人了。 “对不起,妈妈,昨天是我说错话了,我最近没睡好,请你原谅我……” 我没有回头。 李瑜说的对。 我是给他们丢人了。 我的孩子们……嫌我给他们丢人了。 “……但、但别拿我的错误惩罚自己,妈妈,先吃饭……好不好?” 李瑜从背后紧紧抱住我。 我低下头。 丧服的裙摆还沾着昨天的泥污。 她……不嫌我丢人了吗? 可是。 她的怀抱很温暖。 也许她不会伤害我了。 也许那只是一个意外。 我想了想,还是回过头,想跟她好好说说话。 说不定……她也有什么苦衷。 见我回了头,李瑜虽还红着眼,但已破涕为笑了。 “先吃饭,好不好?” 她挎住我胳膊,介绍着他们带来的午餐, “我和哥哥一大早就在厨房盯着了,这些都是爸爸告诉我们……妈妈爱吃的。” 爸爸……告诉我们。 你是说……李唯还没死吗? 他、他怎么能不死呢? 我猛地甩开李瑜,来到佛台前,注视着佛龛里那尊菩萨的眼。 菩萨手持莲花,足踏山石,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悲悯—— 我知道了。 菩萨在、在嘲笑我。 它在嘲笑我自不量力,嘲笑我临时抱佛脚,嘲笑我李唯给的供奉更多,它凭什么要来保佑我? 可是。 我才是好人,李唯是坏人,神佛原该惩恶扬善,怎么可以看供奉多少呢? 太、太不公平了。 连神佛都在骗人。 它们只保佑李唯。 它们不保佑好人。 我不要相信它们了。 我再、再也不要相信它们了。 我抱起佛龛,重重向地面砸去,金漆木雕的古董佛龛在瞬间裂开,佛首滚向墙角,发出久远的悲鸣与哀叹。 李瑾大步上前,直将李瑜护在身后。我这才看到李瑜在被我甩开后,撞到了佛台的拐角,手背划出了一道血痕。 我……伤到她了。 我下意识地就要去看她的伤口,却被李瑾拦住了。 我慢慢地抬起头。 他已经很高了,比起那个小老头模样的婴儿,已经长高太多太多。 可他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我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李瑜会撞到佛台上,我、我摆佛台只是为了让李唯死,不是想让李瑜受伤。 “如果不是爸爸,你应该正跟黎家那对父女在保密局受审,妈妈,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看着李瑾。 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愤怒和失望。 可、可不是我得了便宜……是、是李唯得了便宜,他害死我父母,还害死小优,他、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妈妈,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看着我,眼也泛了红。 “小瑜不依靠药物已经睡不着了,医生说她是中度抑郁,但就算这样,她还得小心翼翼、照顾你的情绪——因为从我们记事起,就被要求让着妈妈……” 我听不懂他的话。 又、又不是我要求他们让着我的。 而且。 我的事情太多了,桦姨病了,小优死了,我操心不过来了。 “是啊,妈妈,你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小瑜只说错一句话,你就揪着不放,可是,你对我们说错了多少话?对爸爸又说错了多少话?你……算过吗?” 我惊恐地看着李瑾。 他、他是在替他父亲声讨我吗? “爸爸病重你不管,小瑜抑郁你也不顾,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爸爸至少还知道拜托夕姑姑给小瑜做心理疏导……妈妈呢?妈妈做了什么呢?除了伤害爸爸,怀念你的情人,你还做了什……” “啪——”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痛。 李瑾的脸偏了过去。 他、他就是来替他父亲声讨我的。 我怀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把他们生了下来。 他只记得李唯的好了。 他们就只记得李唯的好了! “因为你永远在计较,你宁可亲者痛仇者快,也要跟家人算清楚……你这么生气,不就是因为恨我们昨天抛下了你——可昨天是什么场合?周家的人、林家的人……半个京城的人都在,你已经闹到没法转圜了!如果当时不跟你切割,周家和林家今天就会借你把爸爸拉下台,到时候凤台就会出手,逼爸爸跟你切割……不,可能会更糟,安北法案也会彻底流产,爸爸半生的心血就付诸东流……当然,我知道你不关心这些,因为你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瑾已经泪流满面。 像是多年累积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竟然恨我。 我颤抖起来。 所以……我就活该被摔在雪地里吗? 所以。 我生下你们,就活该被摔在雪地里吗? 我、我不该生下你们的。 是我痛了一天一夜,把你们生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 “是的,” 小瑾看着我, “你不该生下我的,如果有的选,我希望没有被生下来,在这个家,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过得很辛苦。” 我呆呆地望着他。 李瑾在说……什么? 他是说……他不想被我生下来吗? 我、我就这么糟糕吗? 我低下了头。 所以。 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吗? 我看着左胸。 那里像被绳索套住,慢慢地、慢慢地在绞紧。 好疼。 但我不能让李瑾看出来。 他说……他过得很辛苦。 他说……他一直过得很辛苦。 怎么会这样呢? 我又抬起头,试图寻找十六年前,那个小小的脑袋。 那是一个红通通的小脑袋,皱皱巴巴的,不像我,也不像李唯,就像一个小老头,一点儿也不好看。 可是那又怎样呢? 十六年前的郁西,她只想她的孩子平安地、健康地、快乐地长大—— 哪怕他们不爱她。 可是。 我的孩子却在对我说……他从小到大一直过得很辛苦。 我看向了李瑜,她已经泣不成声。 她现在也有抑郁症了。 怎、怎么会这样呢? 可是。 我又能怎么办呢? 当我发现时,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十六年是这样久,我还能怎么办呢? 胸口越来越痛。 而李瑾含着泪,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还在等我一个答案。 可我怎么回答你呢? 岁月已不可回首,我给不了你们答案了。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突然想起那天桦姨的眼神,当我质问她时,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这样敷衍我。 我现在才明白。 那不是敷衍。 而是真真正正的无可奈何。 因为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李瑾。 李瑜。 我没有办法重启你们的人生了, “我、我就是这样的妈了,去、去找你们爸爸吧,被、被我这样的妈生下来,就、就算你们倒霉吧。” 我转过身,捂住胸口,慢慢地向里间走去。 不、不想要我这样的妈,那就不要吧。 李、李唯应该跟我离婚的,他早该跟我离婚的。 这、这样你们就能有一个更好的妈妈了,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你这是什么话!” 小瑾在我背后声嘶力竭地吼道,他崩溃地大哭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 我的脚步越发沉重,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我没有办法了,小瑾,小瑜。 就当没我这个妈吧。 “只、只要你愿意,妈妈,只要你愿意,都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们,一切都来得及……” 来不及了。 我看着架子床,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我想我已经来不及走到床边了。 小瑾。 小瑜。 我抓紧了胸口,只觉得烈火灼心。 对不起。 摊上我这样的妈,就算你们倒霉吧。 眼前只余茫茫黑夜。 我倒了下去。 【渣胖的话】: 小瑾出马,一个顶俩~ 9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被爱/排泄 470 “她太没用了……别的女人怀孩子,那是拴住了男人的心……她怀孩子,啧,还怀了俩,把少爷逼得连家都不回了……” 我看向舷窗外,耳边不断回响着老宅人的话。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是李恣给我订的头等舱。 空乘人员端来了一盅乌鸡汤,嘱咐我趁热喝掉。 我连连道谢。 然而,在她离开后,我又垮下了脸。 因为这趟来R国,我是为了见到离家出走的小唯,并请他回家的。 因为我犯了错。 我很喜欢孩子,但小唯对避孕却格外执着。 老太太很着急。在某次我们回老宅请安时,她建议我可以在小唯所用的避孕套上动点手脚。 “怀孕的是你,受罪的也是你,他白得个孩子,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现在淘气,小西,你要懂事啊。” 于是二十一岁的我鬼迷心窍,就在避孕套上动了手脚。 我怀孕了。 小唯很生气,不,他其实是大发雷霆,事实上,他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跟我生气,就只有那一次。 虽然我没有提及老太太,但不知他是怎么猜到的,又跑去老宅大吵了一架,随后收拾东西离家出走,直接去了R国。 471 我根据李恣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小唯在R国的别墅。 那是一栋很漂亮的别墅。 雪下的很大,几乎迷住了我的眼,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别墅前的花园堆了两个雪人,它们被打扮成圣诞老公公和圣诞老婆婆的模样,身上还缠绕着彩灯串,发出绚丽的圣诞光芒。 原来已经是平安夜了。 我按响了门铃。 身着制服的佣人开了门,在我说明与李唯的关系后,管家也迎了出来。 管家告诉我李唯出去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等着李唯,一边吃着刚出炉的点心,配着热气腾腾的姜茶。 管家帮我给李唯打电话,可他的电话一直在占线。 “别担心,少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赶紧笑了笑。但其实还是很担心的,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雪,听管家说他还是自己开车出去的,总害怕他会出事。 而且。 我也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我看着壁炉里烧得正旺的火,竖起耳朵,听着别墅外的动静。 我没有等太久。 隐约有跑车的呼啸声传来,似乎停在了附近。管家向外走去,我连忙跟在他身后。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似乎很着急。 “……我在机场没有接到她,姐,你给她订票,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万一被人骗走了怎么办……我才不是多虑,是个人都会喜欢西西的……我已经到家了,如果她不在,我马上就给凤台打电话,让他们联系R国政府协助找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看着彼此。 他轻声对电话那头说了声“没事了”,就放下了手机。 “小唯。” 我轻声叫道。 灯串的彩光晕开了他眼里的水色,他默默地移开了眼睛。 “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 他看起来有点别扭。 “我、我怕你还在生气。” 我小声道。 明明在来之前想好了无数句哄他开心的话,可现在又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喉结微动。 他没有说话。 我紧张地搓起了手。 “我、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低下了头。 对不起,小唯,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 我不是想要用孩子绑住你,只是我……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西西,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这是在国内争吵时,小唯问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说不出口。 因为……我想要一个更完整的家庭。 因为……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小唯。 我太贪心了,对不对? 尤其是……面对着这样好的你。 所以即便我来到万里之外,我还是说不出口。 我们沉默着,耳边只剩雪落下的声音。 472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又躺在了护理床上,身上被清理过,换上了家居服,手脚都被软铐桎梏住,手腕更被牢牢禁锢在围栏上,动弹不得—— 静脉扎上了留置针,正向我的体内输着营养液。 女佣从花鸟屏风后走了过来,满面笑容道: “夫人终于醒了,您睡了一天一夜,我们都很担心呢。” 我转过眼。 床边堆满了各种监测仪器,回想昏倒前胸口的剧痛,大约又出现了急性心梗。 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的孩子也不要我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夫人想要解手吗?” 女佣误会了我的喃喃自语。 我这才觉出强烈的尿意,于是请她们放开我,让我去卫生间小解,然而女佣却微笑道: “我们服侍您用便盆好吗?很抱歉,先生吩咐了,担心您会伤害自己,所以不能放开您……” 我浑身发起抖来。 他、李唯他又在吩咐了! 她、她们都听李唯的话! 李唯什么都有了,连李瑾和李瑜都站在他那边了,他、他却还要控制我的排泄—— 就、就像对一条狗一样。 那、那我不要尿了。 我、我宁可憋死,都、都不要尿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我不能连尿尿都被他控制了去。 9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尹优/勋章 473 天渐渐黑了。 膀胱胀的快要炸开。我咬紧了牙,宁可就这样活活憋死,也绝不顺从李唯用什么狗屁便盆。 我什么都没有了,这、这个可不能再被他拿走了。 “……夫人今天还没小解呢,恐怕生气了,先生去劝一劝吧,总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门开了。 是脚步声和……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我恨的咬牙切齿,直打起哆嗦来。 他、他竟然真的没有感染,他、他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太、太不公平了。 床头灯被打开,室内亮堂起来。 “西西……” 他连声音都好了很多。 怎、怎么会这样。 怎、怎么会这样! “……都是小唯的错,不赌气了,好不好?不管怎样,先解出来,别伤了自己的身体,到时候还要吃苦头的……” 他、他还有脸让我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他、他什么都有了,连、连我的身体都要控制了! 我、我不要听他的,我宁可活活憋死,都、都不要听他的。 “西西……”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他也有无奈的时候。 我想。 这可太好了。 他、他奈何不了我。 只要我不尿出来,他、他就奈何不了我了。 “先解出来,我给你看尹优案的调查结果,好不好?” 我望向了他。 是、是小优真正的死因吗? “是的,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枪手还是开了口,想不想看?” 我咽了咽唾沫。 我、我想看。 但、但我不要先尿出来,万一你言而无信,怎、怎么办? 他笑了。 他是在嘲笑我吗? “西西越来越会谈条件了,那……我先给你看,然后你再解出来,好不好?” 我想了想,慢慢地点了头。 护理床缓缓斜起,我逐渐坐了起来,女佣又帮我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 女佣退了出去。 李唯递来了那份厚厚的调查报告。 474 我翻开了那份调查报告。 李唯很清楚,仅凭几句文字结论是说服不了我的,因此这份报告里包含了大量的图片证据。 我终于知道了十年前,第二个愿意资助他的人是谁了—— “是周家……老夫人和苏夫人的娘家。” 大先生是华国上一任君主与情妇(李唯的祖母)的私生子,因为老夫人没有孩子,在老先生去世后,她就从骊园带走了大先生,并扶植他登上了帝位。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找上小优呢? “为了制衡亲政后的大先生,老夫人组建了华族院——原本五个议员中四个都是她的人,可随着他们老去,其中两个去世了,这两个席位就给了我和小先生……” 再加上大先生的席位,大先生就控制了3/5的票数,大先生终于在立法环节占了上风。 大小先生不能动也动不了,所以,只有把李唯拉下台,老夫人才有可能继续控制华族院。 十年前,李唯经大先生提名成为了华族院议员,正好又是小优收到利兹大学offer的时候,他囿于金钱的窘迫无法出国深造。 在小优最需要帮助时,他们找上了他。 十七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与我、因为与李唯的关系,就被卷进政治漩涡里了。 小优虽然拒绝了周家,但仍然与他们保持着联系,在去了R国三年后,他“意外”结识了Ethan。 至于这个“意外”是否与周家有关,保密局也没有找到实质性证据。 总之,小优和Ethan成为了好朋友,哪怕七年后回国与我重逢,他们也会常常联络。 而在小优被迫与我分手后,他们的联络愈发频繁—— 直到……小优无意间泄露了李唯会去丽景大厦的消息。 可他又隐约感到不安,于是赶了过去,救下了被刺杀的李唯。 自此,小优与人生中唯一的好友一刀两断。 他没有揭发他,也没有原谅他。 “我想,也许尹优还知道些什么,可能Ethan无意间也跟他泄露了些什么……西西,如果我想要杀尹优,从过去到未来,我都有无数个机会,但只有周家,从Ethan与尹优公开对话那一刻起,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知道事情结束后,尹优一定会受到保密局最严格的审查,而尹优不是Ethan,不会替他们隐瞒,所以必须赶在事情结束前,杀掉Ethan和尹优……” 所以。 李唯,其实你早就知道周家会对Ethan动手,于是提前派人保护了Ethan。 所以。 Ethan没有死,你们有了审讯的活口,你们问出了新的政治筹码。 而代价却是……小优回不来了。 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在十四岁那年,接受了一个名为郁西的女人的资助。 她把她的不幸带给了他。 小优死于我们机缘巧合的共谋。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夜。 那里隐约飘着雪。 小优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困在月色和雪色之间的小优,他已渐行渐远,再也回不来了。 475 “明天我们会公布这份报告,把尹优与Ethan的关系尽可能隐去,尹优……将被授予皇家勋章。” 人都死了。 还要那块冰冷冷的勋章做什么呢? 只是。 如果我不在葬礼上大闹一场,他是不是就只是枉死而已? 我笑了起来。 总算没有白摔在雪地里。 小优。 姐姐还是给你争来了一块冰冷冷的勋章。 虽然。 没有什么用了。 你再也回不来了。 9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91(剧情/尿床/蛋挞 476 “至于李瑾……我已经让他反省了,” 我猛地回过头。 提到李瑾,他的眼里只有淡漠,仿佛那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他可真幸福啊—— 我的小优回不来了,我的孩子们却都站在了他那边。 明明是我想要的孩子,明明是我怀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 最后却都站在了他那边。 他们不知道……李唯并不想要他们。 就像我的奶奶,桦姨,她选择送走我,留下来照顾李唯。 她也站在了他那边。 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那么好,却为了救李唯而死。 就连小优……也最终死于李唯同其他人的争斗中。 我、我所有珍爱的人……都没有了。 都、都是因为李唯……才没有的。 他是个小偷,偷走了我所有珍爱的人,偷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而他……什么都有了。 凭、凭什么? 凭什么! 他手指微动,轮椅又向前挪了挪。 “李瑾会和李瑜一起过来道歉的。” 他的眼里倒映着我几近扭曲的面容。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他却什么都有了。 我拼尽全力,为此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都没有得到的一切,却、却被他毫不费力地都得到了。 而且。 他并不珍惜。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淡淡地丢掉了我的宝贝。 我视若珍宝的人,被他弃之如敝履。 我、我没有办法不嫉妒他了。 我深深地嫉妒着他。 “西西?” 我恨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偷走了我的一切,却还敢无辜地看着我—— 是啊。 不是他想生孩子的,不是他请奶奶照顾他的,不是他让我父母救他的,不是他把小优卷进来的。 他……多无辜啊。 可是。 为什么我珍爱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了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你这么无辜,为什么离开的却都是我珍爱的人! 我没有办法不嫉妒他了。 他什么都有,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了。 “关于……爸爸妈妈的死,西西,我……” 他又递来了一份厚厚的报告。 我看着报告的封面,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我的父母—— 他、他居然叫我的父母爸爸妈妈。 只有爸爸妈妈是爱我的了。 他、他竟然连他们都要偷走! “不、不许叫……” 我只有爸爸妈妈了。 “西西,其实爸爸妈妈……” 他还在叫! 他还在叫他们爸爸妈妈! 他连最后爱我的人都要偷走,不,他这是在明晃晃地抢劫! 他害死了他们,还要抢走他们的爱。 “不、不许你叫他们!不许你叫他们!” 我凄厉地叫了起来。 我疯狂拉扯起软铐,我要扯断它,然后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对,我早该掐住他脖子了,我要咬开他的颈动脉,也许那肮脏的血会溅我一脸,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早该这么做了。 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该这么做了。 他是个小偷。 他是个强盗。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却连我的爸爸妈妈都要抢走。 “你、你去找李枫,去找苏煊,那、那才是你爸妈!你、你爸妈不要你,你就来害、害我爸妈,我爸妈那么好的人,被、被你害死了,你、你还想让他们给你当、当爸妈……李瑾和李瑜被你抢走就算了,我爸妈你也敢抢!永远不许你喊他们爸妈,你只配有苏煊和李枫这种父母!” 监测仪器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他明显慌乱起来,我知道是我揭穿了他的真面目,让他手足无措了: “西西,别激动,你不能再出事了,我知道,我只配有苏煊和李枫这、这样的爸妈,你、你别激动……” 他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听到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他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你、你知道就好,你、你给我记住,你、你只有一个疯子的妈,和、和一个不要你的爸……这一点你、你比不上我,这一点你比不上我!虽、虽然我、我爸妈都不在了,但、但他们都是真心爱我的,这、这一点就比你强!这一点就比你强!你、你永远都比不上我!你、你给我重复一遍,你给我重复一遍!” 我喘不过来气,只死死盯着他。 我绝不允许他过得比我好,这个世界于我已是地狱,所以我在这个地狱里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都要让他双倍尝过—— 然后,我才能放心地去死。 “好、好……我、我只有一个疯子的妈,和、和一个不要我的爸……你、你不要激动,西西,你、你不要激动……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他、他承认了。 他、他承认比不过我了。 我看着他眼里翻涌着的痛苦,刚想放声大笑,却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下身流出。 我试图夹紧双腿。 可怎么都收不住了。 温热的液体越来越多,直把轻暖的蚕丝被浸了个透。 我、我尿床了。 我当着李唯的面……尿、尿床了。 他、他一定很开心吧。 “不、不准看……不准看!” 我试图遮挡住这一切,可双手却被铐着。李唯上前,掀开了我的被子—— 我整个人坐在自己的尿液里,既狼狈又无助。 “西西,别怕,马上就有人来处理……” 他解开了我的手铐。 他、他一定快要笑死了。 我、我尿床了。 他现在做梦都能笑醒了。 就、就连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再保佑我了,李唯只是喊了他们一声爸爸妈妈,他们就开始保佑他了。 他、他们也抛弃我了。 没、没有人会爱我了。 我抓起他递来的那份报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摔在他脸上—— “这、这下你、你高兴了吧!我、我爸妈开始保佑你了!拿走吧!给、给你!都、都给你!我爸妈也给你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你满意了吧!” 白纸如雪花般散开,然后纷纷扬扬地落下。 就像三十二年前,我们初遇时的那场红雨。 初遇……吗? 我看着强撑着站起身的李唯,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他死在当年的火场。 那么。 我的人生可不可以从头来过? 护理床缓缓落下,李唯倚在围栏上,强行按倒了我,给我做起心肺复苏。 我、我不能再指望天谴了。 老天也好,爸妈也好,都是不开眼的,都是不管用的! 我、我要自己来了。 你们杀不掉他,我就自己动手。 他早、早就该死在那场火灾里。 那就再放一把火,把所有抛弃我的人、把所有伤害我的人,都、都活活烧死。 对。 我、我要烧死他们。 我、我得烧死他们。 然后一切……就能从头来过。 477 “小西最乖了,先喝一口汤,再吃蛋挞,好不好?” 桦姨坐在我的床边,正舀起一勺松茸花胶鸡汤,喂到我的嘴边。 那夜之后,十几天过去了,李唯再也没有来过,李瑾和李瑜也没有再来过。 不、不过我也不稀罕他们来了。 只、只要杀掉李唯,孩子们也好,奶奶也好,爸爸妈妈也好……他们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他们都会真真正正地……属于我。 我张开了嘴巴。 鸡汤的味道很鲜美,可惜我来不及细品,只一边眼巴巴看着女佣新端进来的燕窝蛋挞,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主管的汇报—— “桦夫人,厨房想确认明天的午宴摆在哪里?毕竟是大先生和夫人过来,摆在茶庭是不是……” 我低下了头。 明天就是李唯的生日了。 我咽下鸡汤,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起来。 太、太好了。 他们都要过来。 到、到时候一切都、都可以结束了。 “明天大公子他们过来,小西在房间里玩,等晚上奶奶回来,给你带小公子的生日蛋糕,好不好?” 谁、谁稀罕他的破蛋糕。 谁稀罕他的施舍。 但、但我不能发脾气了,我得表现的乖一点,他们才能让我出门。 我看了一眼端到我面前的燕窝蛋挞,我拿起其中一只,是锡纸做的蛋挞托。 “我、我想出去玩……” 我抬起头,直视起她的眼睛,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我想了想,又转向了窗外, “明天我想跟爸爸妈妈……去院子里玩,我们都、都说好了。” 桦姨放下了碗。 她低低地哭了起来,我回过头,默默看着她。 对不起,奶奶,我撒谎了。 但是。 明天过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所以……请你原谅我吧。 桦姨用手帕擦去了眼泪。 “明天主院留两个人,陪夫人去院子里玩,把小煤球抱过来,别让夫人去厨房和客轩。” 女佣们连连称是。 而我则拆下了所有的蛋挞托,自顾自地迭在一起,像发现新玩具一样,开心地玩了起来。 92.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捉迷藏/锡 478 冬日的庭院,阳光很明媚。 “你、你们好了吗?” 我蹲在树下,双手捂住双眼,等着身后的回答。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她们似乎都藏好了。 我默默地站起身。庭院被山石和游廊分隔成几处错落的空间,我知道她们并没有认真藏—— 她们现在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疯子,潦草地躲在最容易找到的地方,正目不错珠地盯着我。 这、这可不行。 我想。 本来玩捉迷藏就是为了甩掉她们,可好像被盯得更紧了。 我快步走向离我最近的藏在月洞门后的女佣,见我发现她,她就忙不迭地用最夸张的语气称赞起来—— “夫人好聪明,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我指了指她为了降低难度、故意露出的女佣制服裙摆,委屈道: “你、你故意放水,你嫌、嫌弃我笨,不、不想跟我玩……” 听我带了哭腔,她就慌了起来,连忙上前,给我擦起了眼泪: “没、没有的,夫人……今天主院只留了我们两个服侍您,我们担心您找不到干着急,到时候怎么跟先生和桦夫人交代……” 我看着她。 另一位女佣也走了出来,同眼前的这位一道哄起我。 “那、那你不能穿这身衣服了,太、太容易放水了……” 我低下眼,嗫嚅道, “我、我的衣服不容易放水,只要你跟我换,你、你就不嫌弃我……” 这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要求。 我想。 但从我这样的疯子口中说出,又显得格外合情合理。 她们倒没有犹豫,为了哄好我,真的跟我换了衣服。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这、这可太顺利了。 我想。 早知道当个疯子就可以这么顺利,我早就该当个疯子了。 我穿上了女佣的制服,凶巴巴地嘱咐她们不可以再放水了,然后又蹲到树下,等她们重新藏好。 这一次她们终于认真地藏了起来。 我环顾四周,确认她们没有盯着我,于是蹑手蹑脚快走几步,溜出了无人看守的主院。 479 我低着头,朝着茶庭方向快步走去,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与我着装相同的女佣,她们行色匆匆,没有发现异样。 太、太好了。 我融入她们了。 骊园的安保向来外紧内松,进骊园之前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但进骊园之后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以至于当我进入茶庭后,只感到顺利的不可思议。 我低着头,走在回廊下,竖起耳朵听着草木轩传来的动静。 草木轩在二楼。 午宴似乎刚刚结束,他们在等生日蛋糕,一家五口其乐融融,交谈声交织着笑声。 我隐约听到了李瑾和李瑜的声音。 他们……很开心。 我想。 现在……他们应该不会觉得很辛苦了。 只要没有我……就不会觉得很辛苦了。 但我又忍不住抬起眼,想再看看他们的表情—— 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小瑾和小瑜也会在某个深夜醒来,然后发现其实妈妈也有过那么一点好的。 其实妈妈也……没有那么糟糕。 然而山石挡住了我的视线,而不远处又传来焦急的声音—— “请问桦夫人在吗?我有事要找她……” 那是被我忽悠着换了衣服的女佣。 她、她们追过来了。 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停留,径直向茶食间快步走去。 480 茶食间是原先准备茶水和茶点的地方,位于草木轩的正下方,平时就很少使用,今天更无人问津。 我从门缝向里窥去,果然空无一人,于是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我在岛台上找到了微波炉。 太、太好了。 我从保暖内衣的袖管里摸出了昨天的那些蛋挞托,以及女佣们看我喜欢又特地找来的大片锡纸。 她、她们可真是好人啊。 我没再多想,把它们全部放进了微波炉。 这么多的锡纸,应该足够着火了吧。 不。 应该足够爆炸了。 楼上又传来了苏夫人的声音—— “小唯好福气,有小瑾和小瑜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我都羡慕了呢。” 我抬起头,注视着天花板。 他、他当然好福气了。 那、那是我怀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孩子,却、却都站在他那边了。 他、他是阴沟里的老鼠。 不。 他是强盗。 他抢走了我所有的福气,把所有的厄运都留给了我。 我、我绝不能让他幸福下去。 我按下了启动键。 微波炉启动了,微波与锡纸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真、真好听。 我笑了。 这、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火星迸溅。 就像划破我人生这场漫漫长夜的流星。 我终于被照亮了。 我再也忍不住,开心地笑出声来。 92.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轮回/爱过 481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的背后传来了久远而熟悉的声音。 被、被人发现了吗? 我猛地转过身。 午后阳光落在年轻女人的身上,镀上了旧日的华光。 她不是在跟我说话。 我低下眼。 六岁的小郁西正站在她的面前,一副“我没有错”的气鼓鼓模样: “哼,我才不要告诉你。” 只是背在身后的小手已发起了抖。 “枫小姐,这是桦姨的孙女,名叫郁西。” 周围响起其他人的声音。 “是桦姨的孙女吗?都长这么大了啊。”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中性,甚至还有种少年的清澈—— 我警惕了起来。 这都是坏人的伪装,我郁西可不是这么好骗的。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报警呢?” 我想起来了。 那是我发现小唯被打,告诉奶奶未果后,就偷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没有来,我却被带到了枫小姐面前。 “因为你是坏人!” 被这么多人灼灼地看着,我害怕极了,但也没有怂,把怎么跟警察叔叔告的状,当着本人的面控告了一遍, “你打小唯!你是坏人!警察叔叔一定会把你抓走的!” “李唯……跟你有关系吗?” 在听到“小唯”这两个字后,她的神情就漠然起来。 她似乎在刻意掩饰某种激烈的情绪。 “当然有!” 可是六岁的我并不会看人脸色, “他是我的好朋友,是我半个家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等着,警察叔叔一会儿就把你抓走!” “放肆!” 熟悉的呵斥声传来,小郁西立刻缩起了脖子。 桦姨匆匆赶到。 那时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虽满面怒容,但舍不得管教孙女,只替她先向主人家认错。 “没事,你先去忙吧,桦姨,” 枫小姐却道, “我想跟小西聊一聊。” 桦姨有些担忧,但也没敢违背主人家的命令。 枫小姐半蹲下来。 我戒备地抱起了我的小胳膊,她把小唯打成那个样子,万一也打我怎么办? 我得让她知道,我可不是小唯那种乖孩子,她要是敢打我,我一定会打回去的。 然而。 她却扑哧一声笑了。 “小西,你真可爱。” 我想了想电视里的坏人,他们也会说一些甜言蜜语骗人。 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你为什么要打小唯?” 妈妈不应该是最心软的吗? 上个月我偷吃了一大盒冰淇淋,半夜闹去了急诊,她也只罚我喝了一周的醋茶。 那可是她最生气的时候了。 “因为他……是一个错误,我也是一个错误……” “小唯不是错误!他很聪明,比我还聪明,他很喜欢你,他、他不是错误!” 我连忙打断她,看着她黯淡的眼神,又不忍心,安慰道, “其实……你也不是错误,你很漂亮,只要你不打小唯,我也会喜欢你的……” “是吗?” 她又笑了起来, “我说的是……轮回,小西,这是一个错误的轮回,也许……这是终结轮回的办法。” 我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谁是轮回。 但是—— “那你就打回去啊!” 她似乎愣住了。 我看着她。 我不懂大人的世界,我只知道明明是轮回的错,为什么不去打轮回,而要打小唯呢? 是因为小唯更好欺负吗—— 因为喜欢你,所以更好欺负吗? “轮回打你,那你就打回去啊!你打小唯,算什么本事?” 六岁的小郁西瞪大了眼睛。她转过头,视线穿越三十三年的岁月,直直地向我看来。 “轮回的错,为什么要算在小唯头上,” 她的眼里充满疑惑,像是在质问着我,又像是在质问着这个世界, “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华光泛黄。 旧日重现。 我站在摇篮前,伸出双手,轻轻地掐住了小婴儿的脖子。 我、我不应该生下他的。 我、我要结束这个轮回。 我低下头,慢慢地加重了力道。 记忆中的小婴儿已经褪去了皱巴巴的小老头模样,他睁大了浅色的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他皱起了小眉头,他的小脸已经憋红,他的嘴巴瘪了起来,他马上就要哭了。 我讨厌他哭。 只要他一哭,他们就会说我不会哄孩子,尽管我已拼尽全力,尽管我已精疲力竭,可他们还会说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所以他一哭,我就要腾出一只手,狠狠地捂住他的嘴,他就不会再哭出声了,他们就不会再说话了。 他们就会闭上嘴巴。 我就得到安宁了。 我就得到永恒的安宁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甚至盼着他哭起来,只要他哭起来,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捂住他的嘴巴,他太吵了,跟他们一样吵,我讨厌他们,我太讨厌他们了。 “呒……” 他终于哭了。 我笑了起来。 我腾出手,刚要捂住那讨人厌的嘴巴,却见它竟然咧开,然后转哭为笑了。 我愣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笑?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正映着我的倒影。 原来是因为……我笑了。 那本是充满恶意的笑,但在他的眼里,却意味着母亲难得一见的开心。 他知道母亲不喜欢他,但他喜欢看母亲开心的样子,所以哪怕她的手已扼住他的咽喉,他还是努力地笑了起来。 他只是想要留住母亲此刻的笑容。 如此往后余生,每当想起母亲,他总会记起那时的笑容,他想,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是爱过他的—— 只是。 她会不小心……扼住他的咽喉。 【渣胖的话】: 今晚还有一章哈~ 93.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发现/如雨 482 我猛地收了手。 浓烟滚滚,呛得我喘不上气。剧烈的灼痛传来,我低下头,原来我已经拔下了微波炉的插头。 我松开了插头。 手心燎满了血泡,我看着殷红的手心,却无声地笑了起来。 太、太好了。 我想。 这一次,我松开了扼住他喉咙的手。 如此往后余生,他终于可以安慰自己,母亲虽然不爱他,但也是不忍心伤害他的。 他不会再把疼痛和伤害当作爱,他可以找一个真正爱他的人,然后平安地、健康地、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只是。 我失败了。 明明再多一点力气。 明明再多一点狠心。 我就能回到过去,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那个时候。 也许女佣已经告完了状,也许安保人员已经向这里赶来。 我靠在岛台上,浑身都在颤抖,却只一边笑,一边流下泪来。 483 “西西?” 我抬起头。 李唯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我的归路。 我惊恐地望着他。 只要他看一眼,就会明白我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他就会明白我是来杀他的,不,不只杀了他,我还要杀了大先生,杀了苏夫人,杀了小瑾和小瑜。 杀了在草木轩的……所有人。 他、他会怎么对付我呢? 他说过,是他的仁慈,让Edith有了伤害他的机会,而他会修正错误的。 他不会再仁慈了。 他会怎么修正我呢? 我害怕地向后退去。 岛台抵住了后腰,我……退无可退了。 他会让人抓我回去。 我会被关在房间里,不,我会被关进疗养院,成为下一个Edith,成为下一个黎宁。 我会被锁在床上,床尾站着任何人,他们看着我坐在自己骚臭的尿液里,对我指指点点,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西西,先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 我、我不回去。 我、我不想尿床了。 “不会的,西西,不会尿床了,我向你保证,先回去……好不好?” 他向我保证了。 我、我能相信他吗? 可是。 万一他又骗我怎么办? 我实在是被他骗怕了。 我咽了口唾沫,向后摸索起来,直到抓住了一样东西。 “西西,今天不能再任性了,听话,先回去,小唯晚上去陪你……” 任、任性吗? 原、原来他跟冯竟一样,都、都在嫌我任性。 还、还好我没信他。 不、不然又要尿床了。 “西西……” 我拼命地摇着头,可他却视而不见,轮椅缓缓靠近,发出令人窒息的碾压声,它一寸又一寸地碾过我的血肉,把它们碾作他轮下的尘埃。 我不回去。 我、我绝不回去。 我得走了。 我、我得马上走了。 可是……他挡住了我的去路。 “别说傻话,西西,你现在这样,还能去哪里?” 我茫然地看向他。 他、他在问我吗? 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在外人眼里,我是个疯子,谁还肯收留我呢? 我、我无处可去了。 可、可回去就要尿床,我、我该去哪里呢? 小优已经不在了。 我绝望地哭了起来。 “放、放我走吧……” 虽、虽然我还没有想到愿意收留我的人,但、但只要你肯放我走,不、不让我尿床,我、我就不追究爸爸妈妈的死了。 爸爸妈妈……吗? 对、对了。 我可以去问奶奶,爸爸妈妈埋在了哪里,然后我就去找他们。 既然我放过了你,我就要用余生替你赎罪。 虽、虽然他们会嫌弃这个女儿太过没用,但、但他们都是心软的好人,我想……他们会收留我的吧? 李唯。 你看。 我放过你了。 请你也放过我吧。 “西西……再给我半个月,不,下周就好,我带你去R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放过他了。 他为什么还不让开? 他不仅不让开,他还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他不愿意放过我吗! 烈火熊熊。 火蛇缠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它转过头,张开血盆大口,向我的父母扑了过去。 “放、放手!” 爸爸倒在了血泊中。 妈妈的身上着了火,到处都是火,她凄厉地惨叫着,可火蛇还是不肯放过她。 “别哭……小西。” 妈妈转过了脸。 那是一张烧焦的脸,眼睛已成窟窿,空洞地流下两行血泪。 我、我认不出她来了。 火蛇游移,它攀上了她的身体,蚕食着她的血肉。 它、它要吃掉妈妈了。 我、我不能走。 妈妈。 我不能走。 我得救你。 我得救你和爸爸。 我要带你们回家。 我想明白了,只有带你们回家,后来的一切才不会发生。 妈妈。 对不起。 我、我不想再恨小唯了。 原来恨一个人这么痛苦。 我想跟小唯从头来过,回到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所以。 妈妈。 请等一等我。 等我杀死这条邪恶的火蛇,就带你和爸爸回家。 然后我和小唯就从头来过。 我不再恨他。 他不再爱我。 他可以找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平安地、健康地、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火蛇回过了头。 它仿佛感知到了我心中所想,吐着猩红的信子,狰狞地向我扑了过来。 我不能再逃避了。 我要杀死它。 我得杀死它。 我扬起手,用尽浑身的力气,对准火蛇的七寸,狠狠地刺了下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火蛇迸溅开来。 星星点点,如红雨般落下。 9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纵火/沉香 484 我蹲在枫树下,双手捂住双眼。 “小唯,你藏好了吗?” 这是一个秋日的下午,我和小唯玩起了躲猫猫。 这是今天最后一次躲猫猫了。 等我找到他,我们就一起回我家去吃妈妈做的牛肉馅饼。 我睁开眼。 红叶如雨。 但我无心欣赏,径直看向他最常藏身的地方。 小唯这个笨蛋。 我都看见他影子了。 我刚站起身,正要走过去,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小姑娘,请问……这里是枫小姐的住所吗?”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文雅,似乎很久以后,又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我转过身。 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不是骊园的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什么?姓李的都说了,李枫就住在这里,苏煊今晚也会过来。” 又来了一个相同打扮的男人。 他的声音也很熟悉,他瞥了我一眼: “这么小,啧,可惜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没必要……” 那个文雅的似乎想要拦下他,可他却一把抓住了准备逃跑的我: “哼,你想做好人,就别来纳投名状,” 然后他粗暴地掰开我的嘴,塞进了一团手帕, “记着,只要李唯,其他人……包括苏煊,都要处理干净。” 只要小唯……吗? 他们想对小唯做什么! “说,李唯在哪儿?说出来就给你个痛快。” 那个粗暴的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指出小唯的所在。 做你的乌龟王八大头梦去吧! 我才不会出卖朋友呢。 但我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取出我嘴里的手帕。 果然这两个笨蛋上当了。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喊出了方圆百米都能听见的声音—— “小唯快跑!家里进贼了!快来抓贼啊!” 然后我就被那个粗暴的一巴掌扇在了地上,我刚要再喊,那个文雅的就接着上前,试图捂住我的嘴。 我挣扎不过,就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背,我咬的很深,我想,我几乎咬下了他的一块肉。 “妈的!” 他瞬间暴怒,没等我吐掉嘴里的脏血,他就一拳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昏了过去。 485 “小西!小西!” 浓烟滚滚,沉香弥漫,恍惚间,我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呼唤。 我、我在这里。 爸爸妈妈,我、我在这里。 但我发不出声音。这里好热,就像桑拿房一样,不,比桑拿房还热,它烫的我好疼。 头也好疼。 我想要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 “小西!小西!” 爸爸妈妈与我擦肩而过,可他们看不见我。 回、回来。 我、我就在这里。 爸爸妈妈,别再往前走了,小西就在这里。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我的嘴巴好像被什么塞住了。 对了。 那两个乌龟王八大坏蛋把我的嘴巴塞住了,他们还把我捆起来丢这里了。 他们还要去放火。 不对。 不是枫小姐放的火吗? 怎么变成他们了呢? 但我来不及继续想了,浓烟呛进了鼻腔,我现在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我快要窒息了。 爸爸妈妈的声音越来越急,可他们离我却越来越远。 他们错过我了。 我、我要死在这里了。 在我即将睡去之前,昏沉间,似乎有人推开了移门。 有、有人来了。 是、是刚才那两个坏蛋吗? 我要死了,他们还不放过我。 给我等着,我要是做了鬼,第一个就咬死你们。 不过。 来人好像并不是那两个大坏蛋—— “叔叔阿姨,西西在这里!” 我听到了小唯的声音。 然后屋内就扬起了大片的沙土。 486 “咳、咳咳……” 这一片沙土差点没把我直接送走。 这、这个笨蛋! 不过。 虽然鼻腔里全是沙土,粗砺砺的很难受,但周围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烫了,眼睛也能勉强睁开了。 “西西……” 我看见了小唯。 他跪在我身边,抽出了我嘴里的手帕,他的动作很轻,还红了眼圈。 他、他又被人欺负了吗? 是那两个大坏蛋打他了吗? 我懊悔起来。 都怪我平时贪吃蛀了牙,不然当时一定能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不过没关系,小唯。 等我好了一定帮你打回去。 “不要哭,小唯。” 等我头不疼了一定帮你打回去。 小唯没有说话,他只是擦掉了眼泪,然后转身对外面喊道: “叔叔阿姨,找把剪刀来!” 然后他低下头,全神贯注地解起我脖子上的绳索。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倒影着我的模样—— 鼻青脸肿,还被五花大绑着,脖子上套了绳索,像狗一样被拴在香料柜的柜脚上。 “啪嗒。” 眼泪滴在我的额头上,他手忙脚乱地给我擦去,却又不断传来新的“啪嗒、啪嗒”声。 “不哭了,小唯,我、我不疼。” 可他的眼泪却越流越凶。 哪怕被枫小姐打成那样,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我、我没有哭,西西,你放心,小唯会带你出去的,小唯不、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看着他。 明明哭的比谁都凶,明明连枫小姐都打不过,却还说的那么郑重。 郑重的……就像誓言一样。 真是个大笨蛋。 我想。 可是。 明明知道他是个笨蛋,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他的我,恐怕也是个大笨蛋。 “小唯,我……” 我没有说完这句话,小唯突然扑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声巨响。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94.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卡住/坏种 486 “咚、咚……” 我听着小唯的心跳声。 黑暗中,火光若隐若现,突如其来的变故掀翻了铺好的沙土,死灰又复燃起来。 “西、西西……你、你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 我被小唯护在了身下,安然无恙,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我、我也还好,太好了,西西,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他笑了起来。 我听他翻来覆去地说着傻话,突然很想抱住他。 但我没能抱住他,我还被结结实实的捆着,不过很快就来了救兵—— “小西、小唯,你们还好吗?” 是……妈妈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照了进来。 “我还好,西西受伤了,阿姨,把剪刀给我吧。” 487 原来是天花板掉了下来,还滚落了几根椽子,好在被香料柜挡住了,我们虽被埋在下面,但没有受伤。 剪刀贴着地板滑了进来。咔嚓几声后,我脖子上的绳索终于落了地。 “西西,你先出去,我跟在你后面。” 小唯小声道。 我点了点头。 火光渐亮,我不敢耽误,手脚并用地向手电筒的方向爬去,爸爸等在出口,把我抱了出来。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过身,想要和爸爸一起拉小唯出来。 然而。 我却没有看到小唯。 “小公子?” 爸爸趴下身,向里面探头道。 “砰——” 一根椽子砸了下来,爸爸险险避开,它滚向角落,沾上了火星。 我抬起头。 屋顶正在燃烧。整间西厢房已然摇摇欲坠,我、我们得马上走才行。 “……我们就这样被卡住,困在了里面……我想要爬起来,可双脚被死死卡住……” 在那个梦里,爸爸妈妈就这么被困在了这个房间。 所以。 是神佛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我回到了一切都未发生的时候吗? 我、我要带爸爸妈妈离开,这样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 小唯的声音却在此刻传来—— “叔叔,我、我的脚被卡住了,我、我爬不起来了……” 不。 我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不是这样的,小唯。 被卡住了的明明是妈妈,怎么会是你—— 我猛地转过身。 爸爸妈妈就站在我身边,他们正商量着怎么救出困在里面的小唯。 我揉了揉眼睛。 怎、怎么会是这样? 火团从屋顶坠落,点着了满地的残木,浓烟四起,隐在暗处的火蛇幽幽地抬起了头。 为、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这里……和那个梦里完全不一样? 487 “枫小姐!” 我转过头。 屋外,庭院里的那株百年古枫,正在烈火中燃尽最后一秋。 无数的声音传来。 “停、停水了!” “池子里还有水!快去拿水桶!” “消防车呢?为什么消防车还不到?” “小西,” 厢房内,爸爸妈妈已经搬开了那几根燃起来的椽子, “妈妈知道你不舒服,坚持一下,找人过来帮忙好吗?” 火势越来越大。 我得救小唯才行。 不管这里是哪里,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小唯,我都要带他们回家。 只有这样。 后来的一切才不会发生。 来不及多想了。 我迈开腿,准备去找人,却又被小唯叫住。 “西西,我、我妈妈……怎么了?” 你妈妈……怎么了? 在血色的月光下,一个美丽的女人立于其中。 那是一双烟色的眼眸,映着熊熊烈火,闪烁着枫叶般的金红。 在那个梦里,小唯,你妈妈快要死了。 可那是在那个梦里,不是在这里,就像现在被卡住了的是你,而不是妈妈一样—— 也许在这里,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小唯仿佛猜到了什么,他哽咽起来,哭着请求道: “我、我妈妈在东厢房……叔叔阿姨,我、我没事了,我、我可以自己出来,我、我妈妈在那边,她、她可能不高兴了,我、我让妈妈不高兴了,我妈妈在那边,你们快去救她……” 不。 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小唯。 这不是小唯! 一定是李唯在搞鬼,他、他向神佛缴纳了供奉,神佛就开始帮他了。 你不该在这里,李唯! 你应该站在外面,对匆匆赶来的消防员说—— “我妈妈在那边,你们快去救她。” 这才是你! 这才是真正的你! 是你,牺牲了我父母,去救你那个到处放火的疯子妈! 你妈放火,你撒谎,你们可真是亲母子,一样的卑鄙,一样的下贱。 一样的天生坏种! “西西,你、你让叔叔阿姨去救我妈妈吧……” 贱人! 贱人! 你还敢在这里冒充小唯,在这里装无辜!在这里扮可怜! 你妈该死! 你也该死! 我、我得找到你,李唯,我知道你藏在这里,我、我会找到你,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有多卑鄙、多下贱,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个贱人、你是个坏种! 我转过身,我跑出了厢房,我跑过了庭院,李唯,我得找到你,我得让你知道你有多么下贱,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不配被任何人救赎—— 因为你天生下贱。 你被你妈虐待了又怎样?你看你爸管你吗?有谁关心过你吗? 哈。 我简直要笑出声了。 没有! 李唯。 没有! 因为你活该! 谁让你投胎到了你妈肚子里?谁让你被你妈生了下来? 你想要撇清关系?那可不行! 只要你被他们生了下来,你就有了原罪,你就是天生坏种! 以后的一切都是你活该的! 只、只有我可怜你,我、我郁西可怜你,我从小就可怜你,你才能从我这里得到一点施舍。 我可以给你,也可以给路边的一条狗。 我郁西是好人,你是坏人,你本来不配得到好人的爱,是我看你可怜,才施舍你了一点爱。 是的。 李唯。 你给我记住,用你的血肉,用你的余生记住—— 你不配被爱。 因为你是天生坏种。 你能得到爱,只是因为我这个好人郁西愿意施舍给你。 【渣胖的话】: 今天是双更哈~ 94.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原罪/红雨 488 我来到了东厢房。 我没有找到真正的你。你一定在窃喜吧,李唯。 你、你别得意。 我抬起头,望向远方,想要找到藏起来的李唯。 但是。 我只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大火。古老的建筑正在成片地倒下,旧日的繁华散尽,一切都陷落火海,绝望在蔓延,到处都是悲鸣和哀泣—— “桦、桦夫人,给水管被炸、炸断了,没、没有水了……” “北、北门也出不去了,都、都被看住了,老赵家的刚探出头,就、就给人一梭子打死了……” “阿枫!” 是小唯的爸爸。 我得找到他,让他去救小唯才行。 我转过头。 在猩红的夜空下,李枫正站在大火之中。她穿着平日的华服,大概因为映着火光,泛着艳丽的红色,远远地看去,竟像一位待嫁的新娘。 “我、我没有答应TA,阿枫,我没有答应TA!你知道的,我没有答应TA……我、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我们带上小唯,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李枫笑了。 她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一年春日樱花,她和她的恋人走在树下,十指交握,说着说不完的情话。 “好。” 炽热的风吹来她的回答。 然后她转过身,向更深处走去。 不。 不行。 李枫。 苏煊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我向前追去。 你不能走! 你给我回来! 你走了,苏煊也会走的。 那小唯呢? 小唯怎么办? 他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他后来一直留在这里,留在了他六岁的时候。 你们都开启了崭新的人生,只有小唯永远地留在了六岁的时候。 在六岁小唯的世界里,他是一个罪人,是让他爱的人不高兴的罪人。 是的。 他让他爱的人不高兴了。 他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这样的原罪。 他的妈妈永远在不高兴。 而后来。 那个郁西也永远在不高兴。 于是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讨好,以至于他已经把这种讨好当作了爱。 李枫。 你要留下来。 你要留下来告诉小唯,爱不是讨好,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它一点也不需要他忍受,不会让他求而不得,不会让他至死方休。 你还要告诉小唯,其实他是个好人,他不是天生坏种,他没有原罪,他不必赎罪,他不欠任何人,因为他也没得选,他不必乞讨爱,因为他是一个人。 是的。 他不是机器,也不是物品。 他是一个人。 “不、不许走!” 我向前追去。 我伸出了手,我快要抓住她了。 可是奶奶却死死地抱住了我。 “你走了,小唯怎么办?” 我大声喊道。 她停下脚步。 “他、他没有遇到爱他的人,他、他后来一直过得不开心……” 李枫转过身。 她的表情有些惊讶。 “小西,你后来……没有爱他吗?” 我摇了摇头。 没有。 李枫。 我后来……没有爱他了。 我把他的讨好当作了心虚,我更把他当作了天生坏种,我没有爱他,我还伤害了他。 我和你做了一样的事,李枫。 他爱的人,最终……都没有珍惜他。 所以。 请你留下来吧,李枫。 请你留下来吧,留下来告诉他,告诉他要爱一个爱他的人,告诉他要远离一个叫郁西的人。 请你告诉他,他要爱一个……会珍惜他的人。 所以。 请你留下来吧,李枫。 489 在漫天的火光中,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西厢房。 “小西,枫小姐怎么样了?” 我被妈妈拦在了门口。 大约是烟熏火燎的缘故,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 角落里的火蛇正懒洋洋地舒展着身体,露出浸满毒液的獠牙。 小唯还困在里面。家仆大多已四散逃命,只有几家人留了下来。消防车不会来了,没有人能救我们了。 我看着妈妈,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阿姨,我、我妈妈怎么样了?” 小唯的声音从废墟下传了出来,听起来非常虚弱,妈妈摇了摇头,示意我别说话。 “放心,你妈妈……很好,你再坚持一下,小唯,现在大家都过来了,你很快就能出来了!” “我、我爸爸过来了吗?” 小唯又继续问道。 “你爸爸就在外面呢,小唯,你再坚持一下,大家都在等你出来……” 我看向庭院,空无一人。 小唯不说话了。 好在柳叔他们赶了过来,然而几桶水泼下去,火势却不减反增了。 “有油!不要再泼水了!快去挖沙土来!” “西西,” 我正要去帮忙,背后却响起小唯的声音, “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停下了脚步。 不是的,小唯。 李枫是爱你的,她当然是要你的,但她不能……要你了。 因为她有苦衷。 我知道苦衷不是一个借口,我也听到了你压抑着的哭声。 可是。 她的苦衷已经给你带来了苦痛,我又该怎样让你原谅她呢? 无论怎样,你已经在痛苦了,再告诉你也挽回不了什么,只会带来更多未知的不测。 而我只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我只希望你平安地、快乐地活下去。 对不起,小唯。 我最终也保持了沉默。 小唯听懂了我的沉默。 他也沉默了下来,大约几秒钟,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那……你们走吧。” 小唯轻声道。 我慌了起来。 “我没事了,西西,你、你和叔叔阿姨都走吧,让大家都走吧,赶紧走吧。” “小唯……” 我哭了起来。 可是爸爸妈妈没有停下,柳叔他们也还在庭院里铲着沙土。 谁都没有停下。 “请、请你帮忙转告爸爸——请他答应那边的要求吧……只、只是别忘了妈妈,妈妈她太、太可怜了,如果他忘了她,就、就没人记得妈妈了……西西,你们走吧,你们赶紧走吧!” 我大哭起来。 火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在屋内肆意游走,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 小唯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们走吧,咳、咳,赶、赶紧走吧……” “你这是什么话!” 我抬起头。 妈妈的眼里映着火光,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发脾气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话!小唯!与其指望你爸记得,不如你自己活下去、你自己记得!再坚持一下,就差最后一点了,为什么要放弃!” “可、可是阿姨,火太大了,为了我不、咳、不值得……” “怎么就不值得了,小唯?你是在看不起你自己,还是在看不起救你的大家!我们都是大人,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唯,用不着你替我们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我一把抹掉了脸上的眼泪,转身向庭院里跑去。 我要去挖沙土,挖多多的沙土,小唯,你要活下去,你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我就带你回家。 我们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啪嗒。” 水滴落地。 “小西……” 天空中传来了奶奶的声音,她的声音是这样无力,不过一个晚上,她就已然彻底老去。 我仰起了脸。 “啪嗒、啪嗒。” 那是……下雨的声音。 “下、下雨了。” 我指着天空,看向了庭院里的众人。 雨落了下来,它越下越大,很快打湿了我的脸,打湿了庭院的地面,打湿了盘踞在屋檐的那条火蛇。 雨越下越大,很快连成无数条线,再形成无数个面。 那是瓢泼大雨。 从来没有哪一季帝都的秋,下过这样大的雨。 “下、下雨了。” 我喃喃道。 “快、快去叫医生过来……” 我低下头。 雨水汇聚成溪。 太好了。 下雨了。 小唯得救了。 爸爸妈妈得救了。 这一次,我们都活了下来。 这一次,我们终于都可以从头来过。 我望向了厢房,笑了起来。 盘踞在屋顶的那条火蛇却恼羞成怒,它直立起上半身,鼓起了腮,发出了刺耳的啸叫。 然后。 轰然炸开。 “爸爸!” “妈妈!” 那是我最后的绝叫。 大火与大雨交织,星星点点地落在地上。 一滴。 两滴。 我抬起了眼。 鲜血正沿着刀尖,一滴接着一滴滑落。 三滴。 四滴。 95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R国/声音) 490 午后的阳光照进了茶食间,我回过神来。 李唯一只手按住腹部,另一只手死死拉住奶奶,鲜血从他的指间汩汩流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可怕的血腥味。 我猛地松开手。 “当啷——” 沾着血手印的水果刀应声落地。 “桦姨,不、不要去……快带西西走,大先生就在楼上,现在不走,就、就走不掉了……” 他抬起头,眼里映着我不知所措的模样。我的嘴巴不断开合,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想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明明想杀的是那条火蛇,为什么流血的却是你? 我想不明白,明明是你害死了我父母,为什么又完全不一样了? 我想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了,小唯。 “西西,待会儿坐飞机去R国……好不好?” 小唯柔声哄我道。 我摇了摇头。 我不去R国。 小唯,你流血了。 我不去R国,我哪里都不要去,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小唯,我想好了。 我没了爸爸妈妈,而你也没了妈妈,我们两个其实都是很可怜的人,不管爸爸妈妈是不是你害死的,过去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吧。 我不想……再恨你了。 小唯。 我不去R国。 “桦姨,去、去把尤朝叫来。” 不。 奶奶。 不要去叫尤朝。 小唯流血了,我们得叫医生来才对。 可是奶奶只含泪点了头。 “西西,” 我刚要去追奶奶、让她叫医生来,却被小唯抓住了手腕,我回过头,呆呆地看着他, “到了R国,就听冯竟的话……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现在一定要听他的话了,在小唯……去找你之前,西西,不能再任性了……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 我不去R国。 我不是故意的,小唯。 我不想伤害你的。 我要留下来,我哪里都不去,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你别赶我走。 “西西,小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了……” “她疯了吧?” 我仿佛又听到了葬礼那日,雪地里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为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李唯。 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我又病了? 就像Edith那样,就像黎宁那样,只要说出我病了,就可以了吗? 我不想再病了,李唯。 我不去R国,我要留下来,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没病。 我不要走。 我不要再病下去。 你不能再用这种借口赶我走。 “先生!” 尤朝的声音响了起来。 虽然被刻意压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强忍着的震惊和愤怒。 “尤朝,我把夫人交给你了……桦、桦姨已经在跟冯竟联系了,我的飞机随时可以飞……” “不、不走,我不走!” 我甩开他的手,向后退去。李唯低下头,剧烈地咳出血来。 我不走。 我想。 可是……我该怎么办? 我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了天花板上。 对、对了。 大先生在楼上,我得发出声音,告诉他我伤害了李唯,这样我就走不了……唔! 然而尤朝却在下一秒就从背后锢住了我,紧紧地用手帕捂住我的口。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 然后我就像被抽走了魂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491 我站在黑暗中。 周围很松软,也很暖和,鼻尖萦绕着沉香的气息。 沉香……吗? 好像最近总能闻到这个味道, 我走在黑暗中,周围很松软,也很柔和鼻尖萦绕着沉香的气息。 沉香吗? 上一次闻到时,还是在小优的诊疗室,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真好。 我想。 我推开门,小优坐在诊断桌后,窗户开着,阳光正好,窗外是一排银杏树,黎宁端来了很香的花茶。 真好。 他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一对。 就像……我和小唯本可以的那样。 也许在另一个时空,我在诊疗室里做了个好梦,醒来后,发现小唯坐在我身边,笑着告诉我小瑜回来了,他们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等在家里,等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我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怀抱是这样温暖,我想,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珍惜彼此了。 492 “西姐?” 我睁开了眼睛。 我竟然躺在小优诊疗室的沙发上,耳边传来了黎宁的声音, “西姐,你是不是睡不着?” 我不好意思起来。 “下午还要见林晚呢,我有个助眠的方法,要不要……试一试?” 我道了句麻烦了,随后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西姐,请闭上眼睛……” 我闭上了眼睛。 沉香流转,悠远绵长。 “想象一个秋天的午后……” 她的声音很好听。 很快我就感到周身空灵,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你看到了什么?” 天空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睁开眼,从趴着睡的厨房岛台上醒来,抬起头,七岁的小瑜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瑜回来了。 “小瑜,” 我喃喃道, “她、她变小了……” “没关系,你可以陪她重新长大……” 我放下心来。 “除了小瑜,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还看到了什么? 小瑜跟我说下午要去找小唯玩,我嘱咐她这次一定要小心,然后我开始准备晚餐,厨房的管事也来找我八卦,但是小瑜……迟迟没有回来。 “你去找小瑜吧?” 我点了点头。 我得去找小瑜,我得和她爸爸一起去找她,于是我们一路来到主院,但是主院却着火了。 “怎么会……着火呢?” 对啊。 怎么会着火呢? 是李枫…… 不对。 不是李枫。 明明李枫是要和苏煊一起吃饭的,她还吩咐我做几道苏煊爱吃的菜,她为什么要放火呢? “她疯了,所以她放了火。” 我茫然地停下脚步。 不对。 为什么疯了就要放火呢? 为什么你会理所当然认为一个女人注定要为情所困、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注定要干出疯狂的事? 不对。 这不对! “不重要……” 那个声音安抚道, “不要纠缠,你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小瑜……” 对。 你说的对。 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小瑜。 我向着西厢房走去。西厢房已经烧了起来,天花板掉了下来,椽子落了一地,小唯……困在了里面。 我们得救出小唯。 我们救出了小唯,我们就要回家了,但就在这时,一切都炸开了,我们被困在了火场里。 烈火熊熊,我们被困在了里面。 外面的声音很嘈杂。 我听到了小瑜的声音。 “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 她说…… 我听到了小瑜的声音。 她说……她看到那两个纵火者的脸了。 她说……她知道那两个纵火者是谁了。 她说……她要告诉小唯,要告诉所有人,李枫不是那个纵火的人,她也没有病,她其实蒙冤了很多年。 大家都误会了她。 “她、她……还说了什么?” 那个声音有些慌乱。 很奇怪。 它为什么要慌乱,它又在慌乱些什么呢? 但是小瑜又开口了,我得仔细听了。 我听见了—— 她说……她咬上了其中一人的手背,她咬的很深,那个人的手背一定留了伤疤。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也一定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是、是吗?”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 “除了她,你还听到了谁的声音?” 浓烟滚滚。 沉香弥漫。 对了。 我还听到了小唯的声音。 “他、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们走吧。 他让我们走。 “不,不对,你再想想,小唯……还说了什么?” 他说……让他爸爸不要忘记他妈妈。 他说……他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说……他妈妈在那边,请他们快去救她…… “呵……”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 “为什么困在火场里的是你们,他却要让他们去救他妈妈呢?” 这、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你们不重要啊,在他心里,他妈妈比你们更重要……为了救他妈妈,他牺牲了你们,啧,好可怜……” 不。 不是这样的。 小唯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 笑意渐浓。 “李唯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吗?你还记得……他都对你做过什么吗?” 他……找李夕误诊了我。 他……一直都在监视我。 还有。 他、他明知我父母死因,却、却不肯跟我说实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西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是为了掩盖我父母真实的死因吗? 为了掩盖与他有关的……真实的死因? 我闭着眼,拼命摇头,眼泪流下,打湿了一切的过往。 “没事了,没事了,放轻松,睡吧,睡吧……” 那个声音渐渐消失,我试图抓住它,可它却狡猾地躲开了,我浑身无力,只得沉沉睡去, “……只是,请你一定要记住,是李唯……害死了你们。” 96.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不疼/濒死 494 我猛地坐了起来。 私人飞机正平稳飞行,我身处机舱的卧室,无火香薰正散发着幽幽的沉香。 我抱住双腿,蜷缩起来。 我刚才是……在做梦吗? 但是。 为什么我会梦到黎宁? “……只是,请你一定要记得,是李唯……害死了你们。” 黎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收紧,强烈的窒息感朝我袭来。 是李唯……害死了你们。 黎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歪过头,视线最终落在了无火香薰上,耳边响起曾经那位临床芳疗师的声音—— “夫人,闻香本身就是疗愈,芳疗可以辅助……心理治疗。” 辅助心理治疗……吗? 难、难道! 我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爬下床去,来不及找拖鞋穿,赤脚就往卧室外跑去。 客厅里静悄悄的。 尤朝正坐在舷窗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窗外既白,已至黎明。 听到我的动静,尤朝立刻睁开眼。他的眼里布满血丝,似乎一夜未眠,见我这样跑出来,直皱起眉头。 “夫人?” “我、我想打电话,” 我看着尤朝,因为过于激动,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现在就要打电话回去……” 然而尤朝却只是怒视着我,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想他大约认为我太过无耻,居然还敢打电话回去,这就像凶手向警方要求回到案发现场、以回味犯罪经过一样无耻。 我咽了口唾沫,尽管已经口干舌燥,我攥起拳头,掩饰指尖的颤抖,努力平静地注视着尤朝。 我知道,只要我能稳住自己,尤朝一定会给我拿卫星电话。 因为我现在还是李唯的妻子。 我的平静激怒了尤朝,他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我很害怕,也很心虚。 我知道事到如今,还以李唯妻子自居,简直毫无廉耻可言。 可是尤朝。 我必须保持冷静,也必须打这个电话。 我甚至要威胁你,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就让机长立刻掉头回去。 我不怕落地逮捕,不怕坐上被告席,也不怕当众审判。 我只怕我想不明白。 到底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我会梦到两种截然相反的过去? 到底为什么,我要一次又一次地“病”下去? 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但是。 我必须想明白,然后以一个正常人的名义,明明白白地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一次,我绝不要再病下去了。 495 尤朝终于开了口。 空乘人员拿来了卫星电话。 我打给了小瑾。 “朝叔?” 小瑾很快接起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似乎一夜没睡。 我突然就哑住了。 白天的变故太过突然,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想过,现在的小瑾和小瑜会如何看待我。 看待一个……伤害了爸爸的妈妈。 只是还没等我想好,小瑾就先开口了, “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颤。 “小瑾,是、是妈妈……” 小瑾沉默了下来。 我屏住了呼吸。比起坐上被告席,我更害怕来自孩子的沉默。 “你有什么事?” 明明满脑子全是黎宁对我做过的事,可及至开了口,却又是—— “你爸爸他……怎么样了?” “爸爸还在抢救,刚才心脏骤停,现在启用ECMO了,可能……活不过今晚,郁女士,你还有什么事吗?” 心脏骤停。 ECMO。 活不过今晚。 我愣在原地。 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呆呆看着手中的电话。 李唯快要死了。 我想。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快要死的时候。 小瑾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夫人、夫人?” 好像有谁在拼命叫我。 我回过神,茫然看着神色慌张的尤朝。 他指着我的心脏,大声在问我些什么。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 我摇了摇头, “我不疼,” 我想了想,为了让他放心,又笑了笑,重复了一遍, “我不疼。” 我低下头。 原来我的胸口还在起伏。 还好。 我的心脏一点也不疼。 496 耳鸣声终于消失了。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哦。” 只有一个字。 既像在回答小瑾,又像在回答自己。 对、对了。 我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了。 “李夕在吗?” 我要告诉李夕,黎宁对我做过的事。 我要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还、还只想着找夕姑姑吗?” 小瑾的声音似乎在发抖。 我迷茫起来。 可是小瑾,我现在应该想着找谁呢? “把手机给你夕姑姑吧。” 我轻声道。 上次抢救时,李家人就到齐了,这次李夕应该也在附近。 “你找夕姑姑干什么?” 我有事找她。 是……什么事来着? 李唯快要死了。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快要死的时候。 不对。 不是这件事。 我记得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重要过……爸爸吗?” 小瑾却打断了我,他的声音哽咽着, “你、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爸爸吗?爸、爸爸快要死了……” 小瑾没有让李夕听电话,他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李唯快要死了。 但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李夕。 “让、让你夕姑姑接电话……” “你、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祖母刚才让人去准备后、后事了,大先生也、也在哭……” 我看着自己的手,它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虽然它曾破开他的皮肤,穿过他的血肉,深深没入他的脏腑。 但他还是包裹住了它。 “……我花了很多年才终于明白,原来她是真的不爱我。” 我转过身,我没有看到他,只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一定很疼。 我想。 即使他妈妈不爱他,可看到他这样,也一定会为他而心痛的。 “把、把手机给你夕姑姑……” 小瑾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找夕姑姑?妈、妈妈,爸爸快要死了……你、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吗?” 我还有资格担心他吗? 小瑾。 我已经失去为他心痛的资格了。 我的手上沾满了他的血,以至于此时的我哪怕流出一滴眼泪,都会显得无比虚伪和可憎。 “把、把手机给你夕姑姑吧,让她接电话,我……有话跟她说。” 【渣胖的话】: 胖胖我又诈尸了嘿嘿~ and上一章忘了给第一个猜中黎宁反派属性的燕麦小饼干宝贝鼓掌~ 这次补上,给宝子一个大大的抱抱~比心 96.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预约/埋葬 【渣胖的话】: 诈尸胖又来了~宝子们从上一章开始看嗷~ 497 李夕终于接过了电话。她像是刚哭过,声音还带着哽咽, “小西,别、别怕啊,小唯没什么事,很快就回家了……” 她以为我在骊园,只是因为受不住刺激才没去医院。 她很好心地在骗我。 她知道我的手沾过血吗? “……小西,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吗? 李唯快要死了。 不对。 不是这件事。 对了。 我想起来了。 我开始复述记忆里黎宁对我说过的话,虽然话说的颠来倒去,但好在李夕听懂了,并给出了她的判断, “引导患者想象、拼凑患者记忆并使其选择性相信……小西,这就是催眠。” 催眠。 我拿着卫星电话的手开始颤抖。 竟然又是……催眠。 李唯催眠我,黎宁也催眠我,他们都在催眠我。 李唯催眠我是因为不想我记起过去,但是黎宁……她为什么也要催眠我? 为什么非要我相信是李唯害死了我父母? 明明当时小优还在,明明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替小优讨回公道。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小西,你还记得你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吗?” 说了什么……吗? 我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我的耳边响起了小瑜的声音。 小瑜说……她看到那两个纵火者的脸了。 小瑜说……她知道那两个纵火者是谁了。 小瑜说……她要告诉小唯,要告诉所有人,李枫不是那个纵火的人,她也没有病,她其实蒙冤了很多年。 原来……是这样。 “小西,你……还好吗?” 我回过神,电话里传来李夕担忧的声音,我重新拿起电话,我想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件事, “夕姐,桦姨她……在你旁边吗?” 498 “小西,别怕,好好待在R国,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是奶奶干的,小西,不怕的,有奶奶在,什么都不用怕……” 电话里传来桦姨的声音。 她以为我是因为害怕才打电话回去,就忙不迭告诉我她的打算,好让我安心。 我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才意识到她已经八十多岁了,其实她也失去亲人很多年了,上次心梗后,连腰也佝偻了起来。 她一直活在过去的时光里。 一命抵一命在大先生推行司法改革后就不再合时宜,而她还在试图做旧日的交换, “……奶奶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用了,只是以后……我们小西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小西过上好日子……” 我低下头。 真丝地毯被打湿,刺绣花鸟也晕开。 过上……好日子吗? 可是奶奶,我们没有过上好日子。 我们失去了那么多,也很努力地在生活,我们都不是偷懒的人,可还是没有过上那种理所当然的好日子。 我们都困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所以。 “奶奶,当年放火的人……找到了吗?” 虽然艰涩,但我终于发出了声音。 桦姨似乎愣住了,大约她没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沉默了很久。 “都、都烧没了,我们……找不到线索,连大先生都没法子,只知道跟姓周的有关……” 她停住了。 “是、是我没有用,” 她突然道,声音很轻,就像从心头生生割下了血,痛得喘不过气来, “那么大的火烧在身上,痛也要痛死的啊……阿、阿新死的时候才三十岁,三十二年了,小西,你现在比他还要大了,我、我也快要死了,可我到现在都没有找、找到害死他的人……” 我抬起眼。 舷窗外,朝阳染红了云层,就像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 它们隐约映出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竟然……是这样。 在三十二年前,七岁的小郁西,曾在冲天的火光中,得以窥见那两个纵火者的脸。 她甚至已经知道了那两个纵火者是谁。 就连小唯,就连苏煊,就连奶奶,就连当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两个纵火者究竟是谁。 但是。 七岁的小郁西知道。 只有……我知道。 然而。 这些曾与我一起走过苦难的人,却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埋葬了我的记忆。 97.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别墅/绝不 498 我笑了起来。 我的笑声越来越大,我笑弯了腰,也笑出了泪,我笑自己,也笑小唯。 我笑我们被命运反复捉弄的人生。 我笑的喘不过气。 也痛的喘不过气。 “夫人……” 我转过头,尤朝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摆了摆手,示意我没事。 “小西,你还好吗?桦姨怎么哭了?” 手机又回到了李夕的手里。 我止住了笑。 “夕姐,可以请你再帮我安排一次催眠吗?” 我对着卫星电话请求道, “我希望……越快越好。” 499 飞机在R国时间下午十五点抵达利兹机场。 利兹是R国的旧都,在R国改为共和制后,首都也迁往了别处,但利兹仍然是R国的文化艺术中心。 来接我的是冯竟。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R国的,但与跟在我身后时不时嘟囔我几句的尤朝相比,这次的他明显比上次葬礼时宽容的多。 车队停在贵宾楼出口。天空很阴,正飘着鹅毛大雪,就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R国时一样。 我坐上了车。 车子发动,向未知的方向驶去。 副驾驶座的冯竟转过头,一边递来新手机,一边问我在飞机上休息得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刚要接过手机,就听冯竟道: “刚才收到医院的消息,先生……很不好,那边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是、是吗?” 我轻声道。 他其实可以等一等我的。 我想。 李夕很快就会请人对我催眠,我很快就会找到当年的线索。 到了那个时候,至少……他可以了结掉一个遗憾。 501 车子一路疾驰。 及至傍晚,我们终于来到了利兹附近的山脚下。 “这座山是先生前几年买下来的,后来在山顶建了别墅,去年年底完的工……” 我盯着手机屏幕。 还是一片漆黑。 还好。 至少到现在为止,医院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夫人?” 我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冯竟。 为什么要突然叫我? 是……医院有新消息了吗? 然而冯竟却只是向外看去, “别墅就在那边。” 原来他是在向我介绍别墅。 我抬起头,向车窗外望去。天色昏沉,大雪纷飞,隐约可见山顶别墅的轮廓—— 华灯初上,璀璨夺目,远远看去,仿佛一座隐于世间的水晶宫殿。 “我在山上建了一座房子,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李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他在等我一个答案。 我只是注视着那座水晶宫殿,视线穿过大雪,穿过别墅,穿过山谷,也穿过了半个地球。 我回到了R国,回到了帝大第一附院,站在那间重症监护室的病床前。 李唯就躺在病床上。 ECMO正源源不断地从体内引出鲜血,再重新注回他的体内。 已经到了弥留的时候。 氧气面罩下忽明忽暗,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烟色涣散,他的眼睛失了焦,已经看不清了,可他还是执拗地在空气里找寻着什么。 他找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看向了我。 “西……” 他开了口。 仅仅是一个字,就让他弯起了眼睛,仿佛这就是他此生最开心的事, “……西。” 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它。 他的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 “为什么……要骗我?” 我轻声问道。 我想不明白,李唯。 即使你告诉我从前的事,我也不会对你怎样的。 所以。 为什么……要骗我? 而又为什么……你骗了我,却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对、对不起……” 他只剩下了气音。 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解释了。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道歉了。 “原谅我……好不好?”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濒死的哀求。 我看着他。 他是快要死的人了,也许我应该原谅他。 然而。 我还是缓慢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好。 李唯。 一点都不好。 他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定很委屈吧? 小唯。 哪怕你受了这样大的罪,身为凶手的我,竟然还是不能原谅你。 是的。 小唯。 不是你死了,我就要理所当然地原谅你。 你可以死,我也可以偿命,但我绝不原谅你。 你骗了我,让我成为了世人眼里的疯子,而你也困在了过去,沦为了不明真相的蠢货。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亲者痛而仇者快。 我绝不原谅这样的你,哪怕你现在就此死去,我也绝不原谅这样的你。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团凝滞的烟色终于开始破碎。 他没有听到我的原谅。 大量的血从口中涌出,很快溢满了氧气面罩,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医护人员冲了进来。 在满目红光中,他的手沉沉落下。 然后。 心跳归零。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死了都听不到原谅……妈,算你狠 渣胖:(美美涂指甲) 【渣胖的话】: 渣胖又又诈尸了……这周有时间多码了点字,所以明晚8点还有一诈Orz 9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施压/笑嘻 502 冯竟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回过神。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们说李唯陷入了中度昏迷,凶多吉少。 冯竟哽咽着挂了电话。 我没有吭声,只看向窗外。 天黑了。 今晚没有月亮。 雪还在下。 503 老爷车沿着盘山道上行,减震带依次亮起,仿佛倒计着的时间。 巨幕般的大门缓缓开启,车子驶过庭院,在别墅正门前停下。管家和佣人们候在门口,不等我动作,就有佣人上前帮我拉开了车门。 我在山顶别墅住了下来。 冯竟限制了我的出行。 尤朝告诉我这是为了我的安全—— 凤台目前正在向R国政府施压,只因李唯与现任的几个官员私交都很好,且我又有华国和R国的双重国籍,所以才没有被立即遣返。 我听了,却只觉心下怅然。 他总是这样,对我的好也好,对我的坏也罢,从来不跟我商量,也从来不告诉我,就像加入R国国籍的事,我本人竟也毫不知情。 不过我的确没有出门的必要。 大约李唯是为了退休后窝在别墅里当个老宅男,于是从SPA室到健身室,从影音室到游戏室,连着山下的马场和滑雪场,各种娱乐活动这里都应有尽有。 只是这些也都与我无关了。 除了跟小瑾通电话外,在剩下的时间里,我所做的,就是专心致志地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504 “郁女士,您好。” 来到R国的第三天,我终于见到了李夕帮我请来催眠的心理医生。 他是R国人,棕发绿眼,相貌英俊,个子很高,华文说的很好。 “我叫Riz,目前就职于利兹大学认知神经科学研究所,是李夕的……前夫。” 前……夫? 我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在李家这么多年,我竟然连前大姐夫都没能认出来。 “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会客室内,飞碟壁炉烧的正旺,佣人们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你没有见过我,我是R国人,李家一直不肯承认我,也不让我跟李夕回家。” 嗯…… 不让跟自家女儿结婚十几年的女婿回家,虽然听起来极其离谱,但考虑到那是老宅,又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当他们李家的女婿(儿媳)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们深以为然地干了手中的茶。 在短暂的寒暄后,我们就进入了正题。 “李夕之前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她说你是解离性失忆症,正在寻求催眠治疗……但我认为还是应该先跟你聊一聊……” “我想……尽快开始。” 我打断了Riz。 没那么多时间了。 李唯还生死未卜。 我不想再聊一聊了,我只想尽快找到线索,然后尽快抓到那两个纵火犯。 三十二年了,当年的所有人都还在等待这个答案。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然而听了我的话后,Riz却放下了手中的医疗档案,收起了笑容。 “郁女士,作为心理医生,我需要提醒您,催眠是治疗方法,不是破案手段,我是来治愈您的,不是来破案的,您是人,不是线索的容器,请您尊重自己,好吗?” Riz的表情很严肃。 他生气了。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得紧张起来,本能地就想道歉。 然而,及至话到嘴边,不远处却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那个……” 我转过头。 在会客室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满身血污,不断搓着手,似乎生怕被我看不起,就刻意咧着嘴,讨好似的对我笑着, “……你还记得我吗?” 我愣住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卑怯和讨好的女人。 我想。 我几乎快要认不出她来了。 在这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 不是对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愧疚,而是我无比清晰地感到了……对她的愧疚。 我曾经那样恨李唯没把我当人看。 但其实……我也从来没把她当人看。 在过去的很长时间,我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线索的容器,我找到了理由,因为李唯不告诉我,所以我只能依靠她,于是我逼着她沉溺于过去,找寻一个又一个线索,直到她精疲力竭,直到她心力交瘁。 我害怕因为她不够努力而错过线索,我害怕因为她不够努力而对不起我爱的人—— 比如妈妈,比如小唯,比如小优。 我是那样的努力,努力地去爱每一个我爱的人。 可我却一直未发觉,原来在我爱的人里,总有一个人在缺席。 那个人……叫郁西。 她总是站在离我最远的角落,默默地看着我爱每个人,那里很黑,也很冷,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就默认她一直很开心。 我以为她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于是我很放心,继续为她加油打气。 而她也点点头,对我说没关系。 没关系。 她想。 再忍过这一次就好。 以后总会有时间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可以与我面对面地坐下,好好聊一聊她和我错过的时光。 到了那个时候,也许我们会大笑,也许我们会大哭,又也许——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她满身血污,躲在角落里,看着早已认不出她的我,然后鼓起最后的勇气,搓着手,带着讨好的卑笑,上前轻声道, “那个……你还记得我吗?” 李唯的番外:家有恶犬1 01 一个寻常冬日的下午,帝都凤巷。 偌大的会客厅内,正在进行着一场很私密的下午茶会—— 内务部门邀请了十数位娱乐圈当红的明星作陪,几位帝国高层已选好玩伴,衣衫褪尽,正是入港时分。美艳的内务秘书们也已相伴左右,端茶递巾、推腰助兴,力求宾主尽欢。 价值连城的古董艺术品间,李唯独自一人坐在小牛皮的沙发上,冷眼瞧着这一片莺啼燕语、玉体横陈的淫靡景象,从自己秘书手里接过了无线耳机。 华贵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略闲适地交迭而坐。 他戴上了耳机。 “唔、唔嗯……就是那里……快、快一点,再快一点……” 数公里之外的、丽景大厦顶层的秘密空间内,无处不在的窃听器悄然启动,窥探着另一场男欢女爱。 “呜、呜……小、小优,就一下、再、再一下就好,小优……” 这是被快感湮灭前的低泣,婉转而动人。他抬起手,轻按住了耳机。 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这位帝国叁号人物厌倦了这一切,听起音乐以放松心情。 只是这“音乐”……偏偏出自他心爱之人的口中。 02 “李局长,她们……都没有兴趣?” 李唯抬起眼,淡淡地向那些模糊的人影扫去,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 内务部门的眼光很好,的确都很精致、漂亮,就像……毫无生命力的玩偶娃娃一样。 他转过眼,微笑着看向落座在身边的小先生: “小先生喜欢就好。” 被称为小先生的苏由听到“喜欢”两个字,自嘲地笑了笑。李唯知道他今日的目的,示意秘书呈上手中的文件夹。 小先生接了过去,快速翻开,随后蹙起了眉头。 这是一份即将要提交给凤台的、关于安北的调查报告。 “这个……” 文件被翻阅到某一页。小先生的指尖在行间移动,停在其中的一个名字上,圆润的指甲在纸上划下了一道浅浅的删除符号。 李唯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先生合上了文件夹,还给了他,凤眼轻抬,笑道: “多谢。” 秘书接过了文件夹,小先生随即转眼,向纸醉金迷处看去—— “如果有喜欢的……” “没有。” 李唯放下了手中的茶具。那是当代大家的作品,放在这样的聚会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他站起身,向小先生行礼告辞, “祝您玩的开心。” 03 冯特助早早地收到了秘书的消息,已候在会客厅门口的车外,见李唯戴着耳机,便清楚他此刻心情不佳,只躬身行礼,替他打开了车门。 李唯坐上了车。这是更私密的空间,耳机也传来了更隐秘的细节。 “太、太快了……小优……” 他的眸色渐冷。 坐在副驾驶座的冯特助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这一幕,心内了然,试探着问道: “先生,需不需要知会夕小姐一声,让她提醒小尹医生……” “不用。” 他开口,打断了冯竟连续几日的小意揣摩。 “西西难得有了喜欢的……玩具,提醒的话,会吓坏她的……” 在西西和尹优第一次上床后的五分钟内,他们的床照就呈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自那日之后的……第一年零叁十一天。 04 冯竟低下了头。 他是李家的家仆,从出生起就在李家长大,对李唯怀有绝对的忠诚,自大学毕业后就跟着李唯,如今已是第十六个年头了。 他服侍的这位主人自制力惊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和古怪癖性,除了……对夫人郁西有着近乎病态般的好奇和……喜爱。 正如此刻,在难得的休憩时间,主人还在听着某个窃听器传来的声音。 先生实在是太过宠爱夫人了。 冯竟的余光瞥向后视镜,看着主人略显疲倦的面容,心想。 然而那近乎无限的宽宥却纵容的夫人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以前只是无理取闹,折腾的阖家不宁,现在竟然玩起了红杏出墙…… 还是跟自己的心理医生,兼半个养子搞在了一起。 每当他回想起来,还会在心底打抱不平,明明是这么普通的夫人,却偏偏被先生当成了举世无双的心肝宝贝。 他低下了眼睛,不敢在主人面前表现出半点对夫人的怀疑或不敬。 他只是李家的家仆,没有任何表示异议的资格。 “毕竟……他只是西西的一个消遣,不是吗?” 主人轻声道。既像是对他的回答,又像是在努力地说服他自己。 【渣胖的话】: 周末诈尸,放点唯子的番外~ 李唯的番外一:家有恶犬2 05 李唯倾身,拿起了水吧上早已备好的茶杯,茶的温度刚好。 不过是西西的消遣。 他想。 西西还没有……离开他的意思。 所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他又放下了茶杯。 报纸放在了他随手可及的地方,由佣人提前熨好,以免油墨沾染了主人的手。 他轻抖着展开,却无心思细看。 除了西西离开他,他想,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可以接受了。 耳机里还在传来新的动静,李唯闭上了眼睛,揉起了太阳穴。 晚上他们要回老宅。西西已经连续好几天不理他了,而每次回老宅,西西都会不高兴。 就像不知如何讨好自己主人的狗狗,他已绞尽了脑汁,却总事与愿违。 他得提前想一想今天要怎么哄好西西了。至于尹优……那件玩具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吧。 他抬起手,刚要摘下耳机,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那件玩具的声音: “……跟他离婚,然后跟我在一起……还记得吗?” 本是贴在耳边的窃窃私语,却被最先进的窃听器捕捉到,然后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 仿佛轰鸣般。 李唯睁开了眼。 耳机里的爱人似乎攀上了高潮,正急速地喘息着—— 就像曾在他的身下那样。 他的眸色幽深起来。 在这独属于他的车厢内,他想要作出大度的微笑,却只感受到了自己唇角的抽搐。 真是一件……胆大妄为的玩具呢。 既然身为玩具,就应该有……身为玩具的觉悟吧?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耳机里西西的声音。 好在西西没有给那个玩具以回应。 抑或是……还沉溺在高潮后的余韵中。 李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给夫人打电话吧,” 他看向前排的冯竟,吩咐道, “告诉她……我十五分钟到丽景大厦。” 他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自觉这对西西有些仓促,又补充道: “无论她何时接电话,都告诉她……我十五分钟到丽景大厦。” 只是教训一下那件胆大妄为的玩具而已,可不能吓到他的西西。 郁西越来越胆小了,他不想再吓坏她了。 十五分钟……应该足够西西收拾好了。 06 李唯接郁西回了老宅。 李瑾和李瑜刚要围过来,就被他淡淡地扫了一眼。 他们识趣地悻悻退开。 他不喜欢孩子。孩子身上总有种令他讨厌的味道—— 就像试图独占主人宠爱的狗狗,本能地讨厌着一切勾引主人的、其他狗崽的味道一样。 他不喜欢西西染上别人的味道。 可是郁西喜欢孩子,她对孩子们有着他无法理解的耐心。 他们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就得到了比他还要更多的宠爱。 李瑜站在了他的面前,正兴高采烈地在讲些什么。这个孩子最喜欢阳奉阴违,虽然表面上在跟他讲话,但眼睛却看向了西西。 她又在觊觎他的宝贝了。 坐在他旁边沙发上的还有个家庭教师,李唯大概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不记得她叫什么,似乎父亲和母亲很欣赏她。 这个女人有点做作,不过鉴于她能哄的李瑾和李瑜不去纠缠西西,他又觉得顺眼起来。 可是西西似乎也在打量着她。 她的上一任就是因为跟西西说了太多话才被换掉的,李唯想,他得在晚餐后警告一下这个新老师,让她没事少在西西面前晃悠。 西西不应该拥有太多玩具,这会占据她原本属于他的时间。 都不过是莫名其妙的人。 事实上,只有他和她才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羁绊—— 最爱和……最恨的羁绊。 “父亲……您要一起去R国度假吗?” 思绪被打断。李瑜有些忐忑地问起他,李唯转过眼,本能地瞥向了郁西。 那栋建在山顶的别墅据说完工了。本来是打算这个冬天带郁西一起去度假的,但看她最近的脸色,他觉得有必要先去确认一下。 毕竟很多时候,西西都是不喜欢他送出的惊喜的。 吃一堑长一智。 李唯决定吸取教训,自己先去确认一下,以保证别墅里的每一处都是按照西西喜好妥帖布置的。 自从这次催眠以来,西西越来越难哄了。 但是又怎么样呢? 他想。 不过是一如既往地……甘之如饴罢了。 【笑嘻嘻会客室】: 本期会客室由帝大第一附院赞助播出。 ICU病房内。 渣胖(看着垂死病中的唯子):还甘之如饴呢?知道为什么躺在这里吗? 唯子(平和):因为西西捅了我。 渣胖:那她为什么要捅你呢? 唯子(自信):你应该问为什么她只捅我!当然是因为我在她心里是最特别的! 渣胖:可她捅了你整整叁刀哦? 唯子(超自信):打是亲骂是爱!捅我叁刀只能说明她超爱! 李唯的番外一:家有恶犬3 07 李唯坐上了前往R国的私人飞机。 舷窗外的云层渐深,宽敞的舱内因为有了李瑾和李瑜两个小孩变得格外喧闹。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很难再喜欢上小孩。 如果不是西西想要的话。 可惜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他叹了口气。母亲和姐姐似乎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他无心参与,只观察起飞机内的陈设。 虽然离上次更新只有一年,但似乎又过时了许多——西西的眼光总在变化。就像那个溪流缸,石头的颜色挑的太深,不是西西现在偏爱的奶油色;再比如陈设的沙发,选的是小牛皮,不是她最近喜欢上的小羊羔皮;至于后面那间主卧…… 算了。 不换也罢。 郁西已经近一个月没让他碰她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愿强迫她的。但现在看来,只要有尹优在,他们夫妻之间的……将会一直遥遥无期。 这也正是他来R国的第二个目的——要找李夕好好聊一聊。 好好地聊一聊……关于如何矫正那件讨人厌的新玩具的问题。 08 冬日的R国,山峦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 有了家庭教师陪伴,孩子们也没有心思纠缠他。李唯乐得清闲,遂向母亲和姐姐告了一天假,坐上了冯竟提前备好的越野车,去了山顶别墅。 他要提前确认一下他和西西的新家。 果然不出所料地蹙起了眉头。 每一处都还不错——也就是都不完美。他亲自测试了每一个功能,设计师们跟在他的身后,记录下所有被挑剔出来的细节。 他淘汰了近乎1/2的家具、摆件和挂画,又订购了一大批符合西西审美的艺术品。 如果他的西西在,恐怕就要吼他了。 李唯看着当场卸下的挂画,欣慰地想。 还好她不在,所以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可以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 在确认好别墅里的所有细节之后,他才放心下来,随后去拜访了李夕。 当然,他没有告诉李夕她的得意门生尹优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只是单纯地询问了尹优在R国的经历。 要先知己知彼。 他这么想着。李夕以为他想要了解郁西的主治医生,没有多想,就将尹优的过往和盘托出了。 李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邀请李夕回国,参与对郁西后续的治疗。 李夕欣然同意了。 李唯弯起了眼睛,漾出一丝得意来。 他知道,那件不懂事的玩具……很快就要学着在他面前收敛了。 09 R国之行的两个目的都已达成,不想回去听孩子聒噪的李唯又跟着李夕,去了苏佳拍卖行举办的私洽会。 “小唯,大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李夕的声音响起,大约是在给他挑选生日礼物。李唯翻着拍卖名册,淡淡地“嗯”了一声,指尖却落在了最后一页,摩挲起上面的拍品。 那是一款奢侈品牌的vintage手表,全球仅此一块。 虽然披上了奢侈品牌这一浮夸的外衣,让他觉得轻浮,但那块表本身的确是某位已身故的、世界顶级钟表大师的杰出之作。 翡翠的表盘,又用钻石和祖母绿镶出了刻度。 他记得,翡翠的含义是……心中瑰宝,而钻石和祖母绿则意味着……爱与生命。 正如西西之于他的……意义。 他无法离开西西,就像无法离开空气和水。 李唯决定买下这块表。他不喜欢一年前,他交由尹优送给郁西的那块了。 被那个玩具碰过的、同样碍眼的表。 “在这边过吗?不跟……小西一起?” 李夕似乎看上了一件古董工艺品,继续问他道。 李唯的眼内瞬间一凛。 西西去年就忘记了他的生日。 但他不会埋怨西西的。 都是因为那件不知分寸的坏玩具的缘故,而今年……恐怕西西更不会记得了。 如果她不记得他的生日,那他的生日过与不过就都失去了意义。 只是李夕这么一说,又挑起了他的妄念。 万一……西西还记得呢? 就像是推下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一样。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李唯便跃跃欲试起来。他转过身,吩咐冯竟安排明天回国的行程。 10 然而正如俗语所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李唯如此怀着万分之一的期待下了飞机,却听到冯竟期期艾艾地向他汇报—— 郁西睡在了她自己的房子里。 而且……是跟那个不知进退的玩具一起。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愚蠢到可笑了。 抱着“西西可能会记得我的生日吧”这样虚无缥缈的念头,他从昨晚到现在都焦虑的无法入眠。 R国暴雪,他一直等到今天下午才能飞,落地已近深夜。 而此时的西西……正躺在尹优的怀里安然好睡。 他不得不说……他失落了。 这大约是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流浪犬般、无家可归的感觉。 他不想再回到没有西西的家里,只好灰溜溜地回了老宅,勉强在那里闭了闭眼睛。 翌日,李夕张罗着给他烤生日蛋糕。 而他只想打通西西的电话。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更狼狈,他把手机递给了冯竟,暗示冯竟可以用安北作为借口,解释他为什么突然从R国回来。 郁西没有丝毫的怀疑。 甚至……还有对他回来的一丝失望。 她全然忘记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即使派了两个孩子接回了一脸不情不愿的她,也因为她对李夕莫名生出的敌意,连生日蛋糕还没端上就只得提前离开。 连那两个孩子都看出了他此时的失落。 可他已经来不及觉得委屈了。 正当他准备翻开文件、想要借工作麻痹自己时,就听到了西西带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对孩子们道—— “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了,你们两个打算跟爸爸走、还是跟妈妈走?” 他愣住了。 这是十七年来,西西第一次跟他提出了离婚。 这也是叁十八岁的李唯,平生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 他尽可能地保持着镇定,然后有些茫然地看向两个孩子。 西西要离开他了。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但他……早已无法离开西西了。 那种噩梦般、深入骨髓的恐惧向他袭来,相伴而生的,是他内心腾起的、近乎毁灭式的嫉恨和报复。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决定了。 他不要再费心矫正那件错漏百出的玩具了。 而是要毫不留情地、彻底地……销毁它。 9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开始/承诺 505 “对不起,” 我注视着角落里的女人,喃喃道, “我记得你,但……我又忘了你。” 这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话,但我想她听明白了。 因为她终于收起了笑容。 她恢复了她本来的模样,有点丧气,不够讨喜,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 她知道她是一个很扫兴的人,这个世界是这样忙碌,所有人都在琐事中消耗掉了全部的热情,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的人,更没有人会愿意同她这样的人一起生活。 于是她学会了伪装自己。 她假装成熟,假装懂事,她小心翼翼地活着,给予身边的每个人自己也不多的热情,直到她也开始苟延残喘。 她看着我。 脸上的卑怯与讨好已然淡去,只剩下了麻木和怆然。 但也开始有了人样。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有了人样,尽管她还在请求这世界温柔以待, “以后,请你别再忘记我了,好吗?” 我看着她。 我想我此生不会再忘记她了。 我点了头。 “好的。”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她转过身,身影逐渐透明。我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会客室里空荡荡的,只剩Riz一人,他看着我,那双绿色的眼睛笑了起来。 “现在,” 他站起身,电动窗帘缓缓合上,我躺到旁边的伊姆斯躺椅上,闭上眼睛,随着他的声音步入另一个世界, “让我们……开始吧。” 506 我走在漆黑的走廊上。走廊很长,很狭窄,也很逼仄,似乎没有尽头。两侧开着很多窗户,投来五彩斑斓的光,有种近乎瑰丽的死寂。 “这是……哪里?” 我的声音颤抖起来,历经数次催眠,我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幻境。 “这是你的内心,” Riz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头,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我不在这个世界,郁女士,这里只有你自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自己面对这一切。” 自己面对……这一切?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可这一切看起来只是一坍废墟。 “没关系,一切都会改变的,催眠就是让你体验过去,重新获得力量,别紧张,向前走,你的过去就在前面等你……” 我点了点头,刚要抬起脚,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桦姨,叔叔阿姨……怎么样了?” 是……小唯的声音。 声音似乎从离我最近的一扇窗户传来,我连忙走了过去,透过玻璃向里看去。 那是一间病房,黄昏时分,六岁的小唯坐在病床上,侧面对着我,他的脑袋缠了绷带,正抬起望着站在床边的桦姨。 桦姨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大约是在火灾后,小唯在医院养伤。 “他们……走了。” 桦姨的声音很轻,也很艰涩。 小唯睁大了眼睛。 “是……像妈妈那样吗?” 原来,他的妈妈已经死了。 现在,我的爸爸妈妈也死了。 桦姨没有回答他,病房里沉默下来。 “对不起。” 他低下了头。 他没有安慰桦姨。当痛苦可以感同身受,所有的语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抱住了桦姨。 我听到了哭声。 这是桦姨的哭声。她抬起手,搭在小唯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们是活着的人,也是被剩下的人。 “桦姨,”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却给出了对未来的承诺, “以后,我和西西一起孝顺您。” 9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生死/小西 507 他抬起了头。 他挤出了笑。 他们不能伤心太久,在这里,其实活着不比死了更快活。 只是那时他还能挤出笑,或者说,那时他还能让人看出他在挤出笑,而后来,就没有人能看出来了。 可他的笑也凝在了脸上。 桦姨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几乎在瞬间就从桦姨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只他选择让桦姨先说。 “西西她……怎么样了?” 在桦姨躲避他的目光后,他开了口。 桦姨没有回答。 他没有再等待,直接掀开被子,他的腿打了石膏,他试图爬下床,却被桦姨拦下了。 然后,他得到了答案。 “小西她……也走了。” 桦姨的声音依旧很轻,轻到几乎不能呼吸, “她被爆炸……溅到了,很快的,没受什么罪……放心,有她爸爸妈妈陪着她,她在那边……也能过得很好。” 她的语气很狼狈,与其说这是回答,不如说这是解释,连我都听出了颤抖着的心虚。 我看向了小唯。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他一定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愣住了。 连我都听得出来的破绽,他竟然就这么被骗住了。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直到凝成一团浓重的雾。 我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 一个六岁的小孩,是不应该被世界这样对待的。 他坐回了病床。 桦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他开了口。 “哦。” 只有这一个字。 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撒泼和打滚,没有拒绝失去和死亡。 他低下了头。 好像从这一刻起,他就告别了小孩的模样。 虽然看在外人眼里,他是这样的冷漠和无情—— 最好的朋友死了,他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我……去叫医生过来……” 桦姨拿起手帕,擦去眼角的泪,她慌张地转过身,踉跄地向门口走来,我躲避不及,正要与她撞上,却听小唯又开口道, “桦姨,” 夕阳西下。 他背对着光,陷入了黑暗,病房里没有开灯,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我不好吗?” 桦姨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也再没说话。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后来又想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坐了很久,大约还活着。 又大约……已经死了。 505 夕阳落尽,没入黑暗。 我转过身,靠在墙上,浑身瘫软,慢慢滑了下去。 原来你也没有好过。 小唯。 在我失去记忆之后,原来你也没有好过。 眼泪落在地上,溅起一星尘埃,和隐约的微光。 不过。 这是火灾后的事情了,那时的我已经失去了记忆,为什么又能看到这些? 难道……这只是又一场幻觉吗? “啧,小唯真好骗。”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我转过眼。 一个鼻青脸肿、同样缠了绷带的小姑娘正踮着脚,扒着窗户向里偷看,里面声音渐小,她就干脆侧过脸,把耳朵贴在玻璃上,一边继续偷听,一边津津有味地给出点评。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而她心有灵犀地转过头,与我对上了眼。 “啊呀,被发现了。” 她挠了挠头。 “那个,咳、咳,我们得有三十二年没见了吧?”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想了想,还是向我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大……郁西。” 506 “好久不见,小……郁西。” 我鬼使神差地也伸出了手,双手交握,她的手很热,我的手很冰,冷热相撞,我们都呲牙咧嘴起来。 这太诡异了。 三十二年前的我,和三十二年后的我,竟然在一个黑咕隆咚的走廊里见面了。 不过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先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我说……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我混成……哪样了? 我连忙看向窗户,玻璃倒映着我的影子—— 那是一个满身血污,脸上习惯性带着讨好笑容的女人。 我转过眼。 小郁西还是从前的模样,虽然鼻青脸肿,但眼里全是不服输的火光。 真好。 我想。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在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庇护下,和最好的朋友一起长大,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 我没有说话。 我很羡慕她。 “对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小郁西没有注意到我的尴尬,反而有些期待地搓手道。 就像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她的上句和下句之间毫无逻辑关系可言。 “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面对她时,竟然一点都不客气。 “那你赶紧走吧。” 她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直接下了逐客令,一点口头上的亏都不肯吃,然而眼睛却又忍不住地盯着我瞧,似乎在期待我改口说出她爱听的话。 真是个会耍赖的小孩。 我笑了起来。 “你很希望我来看你吗?” 她赶紧点了点头。 她一直是个给台阶就赶紧下的小女孩。 “我一直都在等你来看我,因为我一直都有话对你说……” 一直都有话对我说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点了点头,勾了勾手指,示意我附耳过去。 我乖乖地蹲下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此生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在我耳边吼了起来——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没用啊!活得这么窝囊,真是气死我了啦!” 【渣胖的话】: 接下来就是大西和小西的心灵奇旅啦~ 99.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小孩/李枫 506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震耳欲聋。 我掏着耳朵,看着气的满脸通红的小郁西,不知道她这口气憋了多久,竟直接对空气打起了拳,一个左勾拳,再加一个右勾拳,还要狠狠踢上两脚。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她知道我是怎么混成这样的啊。 按照她的脾气,刚才装不知道一定装的很辛苦吧。 “你还笑!你看看人家小唯,小时候我是他老大,现在他是你老大,这么多年了地位不涨反跌,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长大?” 我蹲在地上,接受着来自三十二年前自己的批评,小家伙背着手走来走去,一副羡慕坏了别人家大人的模样。 “不许笑!” 发现我又在偷笑,小郁西痛心疾首道。 我只好憋住笑,配合她作出沉痛的表情。 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说吧,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看你的。” 我从善如流,非常狗腿道。 她眯起眼睛,根本不相信。 “好吧,我……是来找当年的纵火犯的,” 我改了口,说了实话。 回想起来,黎宁给我催眠时,那个说自己看到两个纵火者的脸、知道两个纵火者是谁的“小瑜”,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小郁西了,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期待地看着她。 然而。 “这个……我不记得了。” 小郁西却面露心虚,见我看她,立刻凶巴巴道, “谁能记得这么久远的事!对你来说过了三十二年,对我来说也过了三十二年了,我、我忘记也很正常啦!” “可你不是说你看到了吗!你还说你知道是谁了!” 就是因为你这句话,我才请李夕找心理医生帮我催眠的好吗? “这、这个……谁、谁让你不问我就请人催眠的……” 她默默地向后退去。 我可太了解我自己了。 于是我一把抓住拔腿要跑的她,然后直接给她拎到半空,毕竟三十二年后的我是有巨大体型优势的, “不许跑!你跑了我怎么办!” “谁让你信错人的!” 虽然被迫离开地面,小短腿却到处乱蹬,很快就挣脱了出来,她跳下地,刚想开跑,又被我拖了回来, “不行!你得给我想起来!” “不要!你这个暴力的大人!” “站住!你这个撒谎的小孩!” 然后我们就滚作了一团,地上的尘土扬起,我们呛了一大口,都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停了下来,见小郁西咳的憋红了脸、喘不过气,又赶紧把她抱过来,轻拍后背给她顺气。 她的背很单薄。 她还是个小孩子。 我想。 她不是线索的容器,我不应该这样对她。 也许我可以想想其他办法,也许我没必要这样逼自己。 “对不起。” 等小郁西终于停止了咳嗽,我松开手,对她道了歉,示意她可以走了。 然而她却没有走,只是抬起头,不解地望着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们不是在玩吗?” 我摇了摇头。 “我是大人了,你还是小孩,我得有分寸,不应该那样做。” “可你就是我呀,” 她站起身,看着沮丧的我,又摸了摸我的头。远远看去,好像在抚摸一只流浪多年的大狗狗, “在我这里,你就是我,你也可以是小孩子的。” 我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眼里的我显得格外的可怜巴巴。 她叹了口气。 “年纪越大越像小唯,都欺负我吃软不吃硬……好啦,我带你去记忆深处看看吧,虽然我不记得了,但说不定你能发现点什么呢?” 507 她拉着我的手,向走廊深处跑去。走廊的墙壁斑驳褪去,映出了熊熊的火光。 这是比记忆里还要可怕的大火,夜空被烧的通红,几乎要吞噬掉整个世界。 小郁西攥紧了我的手。 我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停下了脚步。 “如果感到勉强,原路返回就好了。” Riz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回过头,却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暗走廊。 “没关系,如果害怕的话,我就去想想别的办法。” 我低下头,看着面色惨白的小郁西。 “谁、谁害怕了……” 明明就在害怕,偏偏还要嘴硬。我心下了然,摸了摸她的小头发, “小西,” 小头发很软,小脾气却很坏, “勇敢是主动的选择,不是被迫的无奈,在我看来,勉强自己……可算不上勇敢。” 我柔声道。 小郁西点了点头。 我怔住了。 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我就是说出了口。 “我站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她仰起脸,终于说了实话, “我……害怕。” 我笑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她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 “好的,你在这里等我。” 然后我松开小郁西的手,走进了这场漫天的大火。 我向前走去。 身后的殿堂楼阁一间接着一间倒下,连成一片又一片的红,腾起最灼热的痛。 我来到了火的最深处。 “枫小姐。” 李枫转过身,一如三十二年前的模样。 99.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断后/痛苦 508 “小西?” 看到三十二年后的我,李枫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枫小姐,” 我打断了她。 我不是来叙旧的,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 “跟我回家吧。” 三十二年前,我们都没有了家,三十二年后,我和小唯终于有了一个家。 虽然它……并不完美。 但是。 李枫。 跟我回家吧。 她摇了摇头。 火在她身后蔓开,就像流淌着的血,很快就燎着了她的头发,我心里一狠,终于开口道, “小唯……快死了。” 她蓦地一滞。 时间凝住,烈焰冻结。 我看着她,她的眼里映着火光,也映着我此刻的脸。 我这才看清了我的脸。 小唯快死了。 原来说出这句话,我竟然会这么疼。 原来小唯快死了,我竟然会这么疼。 但我没有停下来。不等她继续问,我已经回答道, “对不起,是我……动的手,现在他……很需要你,枫小姐,你快回家吧,我替你离开。” 是的。 李枫。 这一次,我替你离开,请你快回家,小唯正躺在病床上,等他醒过来,你就抱紧他,告诉他,他是一个好孩子,而你很爱他。 李枫抬起手。 我以为她会给我一巴掌,她至少要给我一巴掌。 然而她只是抬起手,轻轻地、再轻轻地给我擦去了眼泪, “不行哦,小西。” 她拒绝了我。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你绝不原谅那样的小唯,他必须面对犯下的错,就像……你必须面对他一样,死亡,不是你们逃避的借口。”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也断了我的退路,让我从此只能向前走。 “而且小西,你替代不了我。” 她看向了我身后。 我转过身。 我看到了大火中的其他人——奶奶,柳叔,柳姨……还有更多骊园的人。 “爱可以不求回报,但利益只有交换,我和小唯必须死一个,大家才能从这里走出去,你明白吗?” 我愣住了。 她平静地注视着我。 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原来在走进火海前,她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她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情妇,更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牺牲品。 事实上,我几乎要忘记了,她曾是帝都的状元,也是一个不输任何人的天才。 她是主动地走进了火海中。 “我……舍不得小唯死。” 她轻声道。 “很奇怪吧?小西,我曾对他这么坏,却舍不得他去死……但是,直到那天你问我,轮回的错为什么要算在小唯头上,我才明白,原来我爱他,却也恨因他而遭受的不公,佛家说,爱是执念,恨亦执念,它们这样相似,以至于我自以为的恨,不过是因为……我爱的太痛苦。” 我呆呆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自以为的恨,不过是因为……爱的太痛苦? 这就是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的理由吗? 我摇了摇头。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是吗,小西?” 李枫笑了起来, “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但……无论有多少遗憾,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爱也好,恨也罢,我已经了结了我的执念,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她抱住了我。 她的怀抱很柔软,很温暖,我努力地记下了每一个最微小的感触。 我想。 等我回到家,我要告诉小唯。 他的妈妈,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怀抱。 就像。 我的妈妈一样。 10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傀儡/新生 509 最后一片枫叶飘下,落在我的肩上,从此红树枯寂,爱恨俱灭。 大火笼住了我。 到处都在燃烧,我转过身,身体却好像变小了,高我一头的残垣横在路上,挡住了逃生的路。 我已无路可走。 “阿枫!” 我抬起头。 在熊熊火光中,我看到了三十二年前的青年君主。 他浑身湿透,披着湿毛毯,大约挣脱了随扈的阻拦,终于冲进了火里。 他看到了我,便越过燃烧着的残垣,把我抱了起来。 “李枫呢?” 我摇着头,哭了起来。 他的眼里仿佛明白了什么,但还是转过头, “柳叔!” 他把我递给了残垣外的柳叔,柳叔接住了我,也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公子,别、别去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抽出胳膊,转身就要离去,却听见了一声轰鸣。 我睁大了眼睛。 残垣落下。 一切都碎裂开来。 我们没有再见到李枫,这一声巨响,仿佛是丧钟的回音。 “阿枫……” 他喃喃道,好像他也从此碎裂。 他跪了下去。 “阿枫……” “大公子,快、快走吧,这里危险,不能……” 他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就这样吧,你们走吧,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就在这里陪她……就这样吧,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低下了头。 仿佛就这样认了命。 柳叔哭了起来。 他是帝国的君主,也是帝国的傀儡。为了满足一个人的欲望,他被迫从小与母亲分离,及至登上帝位,却沦为提线木偶,尽管每一个法案、每一道命令都出自他手,却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看似是帝国的核心,却一直活在世界的边缘。 直到他遇到了李枫,另一个活在世界边缘的人。 也许爱情是他这一生唯一任性过的事情,但及至婚姻,他又没了任性的权利。 老夫人给他安排了周家小姐,他要与她结婚,生下另一个……周家的傀儡。 又是……命运的轮回。 于是他平生第一次拒绝了老夫人。 然后。 他就看到了最惨烈的结局。 “柳叔,带小西走吧……小西,拜托你,好好对小唯……” 好好对小唯……吗? 可是。 苏煊。 如果我最终没有好好对小唯……那该怎么办? 如果所有人最终都没有好好对小唯,那该怎么办? 而你。 为什么要寄希望于别人? 你身为他父亲,为什么不自己活下来,好好对他呢? 为什么我们都是这样,轻易地放弃掉自己,却又对别人寄予厚望? “你们走吧,赶紧走吧……” 我从柳叔怀里挣脱了出来,跳到了残垣上,探出身,一把抓住了苏煊的衣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就这么逼着他抬起了头。 我看着他。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卑怯。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有过卑怯的时候。 他愣住了。 我没有犹豫,火已经烧了过来,也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开了口。 “我们救出小唯,然后呢?” 那两个人已经说了,“那位”只要小唯。 如果“那位”是老夫人,那么小唯就是下一个苏煊。 小唯就是下一个……帝国的傀儡。 到了那时,就不只是命运的轮回,更是悲剧的循环了。 “小唯会重复你的命运!如果你死了,小唯就是下一个你,一切都不会改变!你、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如果你真的想要好好对他,你就要活下来,你就要亲自保护他!” 我几乎是对他吼道。 他愣住了。 他看着我。 他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火光,虽然很微弱,但也足以点燃一片海了。 我望向那片海。 海面平寂如旧,但我知道,它总有沸腾的那一天。 正如枫叶落尽,冬去春来。 夕阳西下。 新的世界终将在黑暗中降临。 他闭上了眼睛。 10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问题/自夸 510 当他再次睁开时,他已做好了决定。 只是。 他又看向了那一片最后的枫叶。 他伸出手,捡起了那片枫叶,低下头,浅浅地落下一个吻。 就像在……诀别他的爱人。 他把它收进了怀里。然后他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还能找到电话吗?” 他向柳叔问道。 柳叔不解何意,奶奶却听见了,在外围回答道, “还、还有一部老式的,我去试试通不通……” “好的,” 他开始有了机器的模样,每一个字都经过最精密的算计, “现在,给老夫人打电话吧,就说……李枫死了,我答应她所有的条件,只有一个要求……” 他抬起眼,认真地看过每一个人。 这一刻,仿佛只剩下火与夜,红与黑,极明与至暗, “骊园的人,我是指骊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活下来。” 511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上。 走廊有了些光亮,似乎也宽敞了些。小郁西跟在我身后,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是李枫吗?是苏煊吗?需要我帮你打回去吗?” 说着,她还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原来……他们也这么难过。” 我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小郁西撞进了我的怀里。 她既委屈又困惑地看着我。 我蹲下身,抱住了她。 “小西,你知道吗?” 我轻声道,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这么难过。” 原来每个人都这么难过。 我以为欺骗郁西的李唯是坏人,可他曾被恶劣地虐待过。 我以为虐待李唯的李枫是坏人,可她却主动地走向了死亡。 我以为抛弃李枫的苏煊是坏人,可他也想要保护自己爱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人人都是坏人,人人又都是可怜人? 为什么? 为什么总在以强凌弱、以大欺小,而所谓的上位者又会被更上位者倾轧? 为什么?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绝对错误的人? 然后只要消灭这个绝对错误的人,一切就可以皆大欢喜? 究竟……谁是胜利者? 这样……该叫我恨谁? 512 “你这个问题……太难了,比写郁字还难,” 小郁西推开我,露出了很为难的表情, “你就一定要问这么难的问题吗?” 我看着小郁西。 是的。 郁西。 我一定要问。 小西,你不知道,为了问出这个问题,我都经历了什么。 以至于我的前半生,仿佛就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 我笑了起来。 我不一定要现在就得到答案。 我不想再勉强自己。 毕竟。 我还有一整个后半生,可以慢慢地回答这个问题。 “要不……” 小郁西见我笑了,也轻松了起来, “你还是问点简单的吧,比如……那两个纵火犯究竟是谁?” 我眯起了眼睛。 她的眼神飘忽起来。 “你记得他们,却骗我说忘了,对吧?” “没有!” 我可太了解我自己了。 斩钉截铁的否定就是肯定了。 “那、那两个人很厉害的,你、你刚才又是那样,谁、谁知道你能不能保护我,万一……我又挨打了怎么办?挨打好疼的……” 小郁西低下眼,嘟嘟囔囔地解释着。 我看着鼻青脸肿的她,声音喑哑起来,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带我去了?” 她立刻仰起脸,眼里闪着亮光, “因为我觉得你很棒!虽然别人都说小唯是你的老大,可我觉得,你才是小唯的老大,不,你是所有人的老大!” 我困惑地看着她。 我有点搞不懂她这份突如其来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你知道吗,你刚才救了苏煊唉!苏煊唉!连我都忘记了他差点要自杀这件事了……苏煊是谁,那可是未来的大先生,四舍五入你救了整个帝国,大西,你可太了不起了!” 她望着我,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是吗? 我苦笑了一下。 可是在我看来,他并不是什么帝国的君主,他跟过去的我、跟所有卑怯的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就是你最棒的地方啊!” 小郁西露出了近乎崇拜的表情, “你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你觉得他跟你没有两样,这才是真正的老大风范,你可太棒了,大西!” 我呆呆地看着小郁西。 我都不知道小时候的我怎么这么会找角度来夸人。 但是小西。 我想告诉你。 被人夸的感觉真的很好。 尤其是。 当这个夸你的人……是你自己时。 【渣胖的话】: 写到一百章了!可喜可乐一下! 就是为了今天这一章的醋包了这篇文的饺子~ and下一章是揭开犯人的真面目~再接下来西西花式收拾所有人(主要是唯子)~ 10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rousewo.com 513 我们走了很久。走廊越来越宽敞,也越来越明亮,我们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外面是一片炫目的白光。 我努力向外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就是这里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小郁西打了个冷颤,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我低下头, “你后来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吗?” 她看起来很害怕,似乎还心有余悸, “如果害怕的话……” 我还没有把“不要勉强”这四个字说出口,就被小郁西打断了, “不,我现在可以了。” 她抬起眼,很坚定地对我说道, “有你陪我,我相信……我可以,大西,我已经在这条走廊上待了三十二年,现在,我想从这里走出去看看了。” 我看着小郁西。 她笑了起来。夲伩首髮站:porn pa 8 .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三十二年了,她一直困在这条黑暗狭长的走廊上,东瞧瞧,西看看,然后默默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这个人。 我伸出了手。 她的手很温暖。 我们手拉着手,一起迈入了白色的尽头。 514 我抬起头。 这是记忆里……三十二年前的骊园。 那株百年古枫在庭院里静默伫立,秋风吹过,红叶如雨。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没有死别。 没有生离。 没有苦痛。 枫小姐还在跟大先生赌气,不让门卫把车放进来;小西又输了,当了捉迷藏的鬼,阳光落下来,暴露了小唯躲在角落的影子;厨房里的妈妈跟管事八着卦,一边惦记着明早还要去买牛肉。 那只是一个最平常的下午。 如果—— “小唯快跑!家里进贼了!快来抓贼啊!” 不曾有人闯入这里的话。 我立刻看向声音的方向,朝着那里跑去。 我要救下小西。 我踩上了落叶。 窸窣的声音很轻,似乎不太对劲。 我抬起头,那株古枫从未这样高过,我低下眼,我的脚步也从未这样轻盈—— 等等。 不对。 我、我怎么长了四条腿? 我眨了眨眼睛。 还、还有黑黢黢的猫爪? 我变成……一只猫了? 但我已经来不及确认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施暴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小郁西的闷哼声。 我加快了脚步。 我找到了小郁西。 时隔三十二年,我终于又见到了那两个人的背影。 他们没有发现我。 我藏在枫树后,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他们很高,也很大,小郁西趴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而其中的一个又扬起拳头,似乎还要砸向她的脑袋。 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她甚至没有看见他们的脸。 而他们竟然真的要杀了她。 我怒不可遏,大吼着住手,然而却只发出“喵”的一声,随即飞身上前,直扑到那人的脸上。 他们被我吓了一跳,但也松了手。我瞥过一动不动的小郁西,她满脸是血,看到我,又露出那不服输的表情, “煤、煤老板……打、打他们!” 打他们。 我要打他们。 我伸出爪子,狠狠挠向了他们的口罩。 我已经忘记了来这里最初的目的,现在的我只想撕开他们的口罩,然后狠狠地、用我最锋利的爪子,挠烂他们的脸。 我钩住了口罩。 几乎在一瞬间,我就扯下了那人的口罩。 我看到了鸭舌帽下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我从未设想过的脸。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已足够串起所有线索。 因为那是一张……名为黎耀的脸。 原来当年那两个纵火犯之一,就是黎宁的父亲,黎耀。 我死死地盯着黎耀。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宁宁可铤而走险也要催眠我—— 因为逼死李枫、害死我父母、烧毁骊园的魔鬼之一……就是她的父亲。 515 “妈的!” 黎耀的脸扭曲起来,与他后来在李唯面前那副恭顺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又扬起了拳头。 我仗着身量小,闪避得很灵活,他却来不及收手,重重地给了自己脑门一拳。 这一拳可不轻,他整个人都险些栽了下去,另一个人赶紧扶住了他。 我跳到地上,龇起牙,弓着身,将全身的毛都炸开,一边观察着他们,一边大脑在疯狂运转。 那么。 小优的死……会跟黎宁有关吗? 李唯说过,也许小优还知道些什么,我曾以为那些事只与Ethan有关,现在看来,或许还与黎宁,不对,应该是与黎宁背后的人有关。 所以他才会被灭口。 “你看见了,对吧?” 黎耀的声音阴森起来。 虽然他还站不稳,但似乎已经在琢磨如何继续伤害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小郁西了。 我看出了小郁西的害怕。 但她是个嘴很硬的小家伙。哪怕连瑟缩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还是不忘对我叮嘱道, “煤、煤老板,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就跑,该跑……就跑。” 我不跑。 我挡在了小郁西的前面,威吓着对那两人发出低吼。 “别耽误时间,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说的话没人信,先去找李唯……” 那个被小郁西咬了手背的似乎冷静了下来,劝黎耀道。 黎耀却冷笑一声,抬起手,直接扯下了他的口罩。 “你疯了!” 那人紧张起来,一把抓住黎耀的领子,给他按到了树上。 “怎么?怕了?” 黎耀看着他,讥讽道, “现在,我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收起你那没有的良心吧!记住,我死了,你活不了,那位也好不了——这就是过命的交情,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那人没有说话,但攥住衣领的手已慢慢松开。 黎耀露出了笑意。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当然也不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做。 那人彻底松开了手。 夕阳西下。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在落日的余晖中,我终于看到了另外的那张脸。 他朝我走来。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我抬起眼,他再次举起了拳头。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砸了下来。 我没有躲。 我也没有力气躲。 鲜血溅开。 视线沉沉,在陷入黑暗前,我听到了我喉间发出的声音。 很破碎,也很清晰。 它说,她做鬼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这个人叫—— 林、嘉、文。 【渣胖的话】: 嘿嘿嘿~宝子们有木有猜到真凶呢~ 之所以西子在前期情绪不稳定时会看到煤老板,是因为煤老板曾经保护过她~ 10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问题/自夸 510 当他再次睁开时,他已做好了决定。 只是。 他又看向了那一片最后的枫叶。 他伸出手,捡起了那片枫叶,低下头,浅浅地落下一个吻。 就像在……诀别他的爱人。 他把它收进了怀里。然后他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还能找到电话吗?” 他向柳叔问道。 柳叔不解何意,奶奶却听见了,在外围回答道, “还、还有一部老式的,我去试试通不通……” “好的,” 他开始有了机器的模样,每一个字都经过最精密的算计, “现在,给老夫人打电话吧,就说……李枫死了,我答应她所有的条件,只有一个要求……” 他抬起眼,认真地看过每一个人。 这一刻,仿佛只剩下火与夜,红与黑,极明与至暗, “骊园的人,我是指骊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活下来。” 511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上。 走廊有了些光亮,似乎也宽敞了些。小郁西跟在我身后,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是李枫吗?是苏煊吗?需要我帮你打回去吗?” 说着,她还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原来……他们也这么难过。” 我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小郁西撞进了我的怀里。 她既委屈又困惑地看着我。 我蹲下身,抱住了她。 “小西,你知道吗?” 我轻声道,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这么难过。” 原来每个人都这么难过。 我以为欺骗郁西的李唯是坏人,可他曾被恶劣地虐待过。 我以为虐待李唯的李枫是坏人,可她却主动地走向了死亡。 我以为抛弃李枫的苏煊是坏人,可他也想要保护自己爱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人人都是坏人,人人又都是可怜人? 为什么? 为什么总在以强凌弱、以大欺小,而所谓的上位者又会被更上位者倾轧? 为什么?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绝对错误的人? 然后只要消灭这个绝对错误的人,一切就可以皆大欢喜? 究竟……谁是胜利者? 这样……该叫我恨谁? 512 “你这个问题……太难了,比写郁字还难,” 小郁西推开我,露出了很为难的表情, “你就一定要问这么难的问题吗?” 我看着小郁西。 是的。 郁西。 我一定要问。 小西,你不知道,为了问出这个问题,我都经历了什么。 以至于我的前半生,仿佛就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 我笑了起来。 我不一定要现在就得到答案。 我不想再勉强自己。 毕竟。 我还有一整个后半生,可以慢慢地回答这个问题。 “要不……” 小郁西见我笑了,也轻松了起来, “你还是问点简单的吧,比如……那两个纵火犯究竟是谁?” 我眯起了眼睛。 她的眼神飘忽起来。 “你记得他们,却骗我说忘了,对吧?” “没有!” 我可太了解我自己了。 斩钉截铁的否定就是肯定了。 “那、那两个人很厉害的,你、你刚才又是那样,谁、谁知道你能不能保护我,万一……我又挨打了怎么办?挨打好疼的……” 小郁西低下眼,嘟嘟囔囔地解释着。 我看着鼻青脸肿的她,声音喑哑起来,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带我去了?” 她立刻仰起脸,眼里闪着亮光, “因为我觉得你很棒!虽然别人都说小唯是你的老大,可我觉得,你才是小唯的老大,不,你是所有人的老大!” 我困惑地看着她。 我有点搞不懂她这份突如其来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你知道吗,你刚才救了苏煊唉!苏煊唉!连我都忘记了他差点要自杀这件事了……苏煊是谁,那可是未来的大先生,四舍五入你救了整个帝国,大西,你可太了不起了!” 她望着我,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是吗? 我苦笑了一下。 可是在我看来,他并不是什么帝国的君主,他跟过去的我、跟所有卑怯的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就是你最棒的地方啊!” 小郁西露出了近乎崇拜的表情, “你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你觉得他跟你没有两样,这才是真正的老大风范,你可太棒了,大西!” 我呆呆地看着小郁西。 我都不知道小时候的我怎么这么会找角度来夸人。 但是小西。 我想告诉你。 被人夸的感觉真的很好。 尤其是。 当这个夸你的人……是你自己时。 【渣胖的话】: 写到一百章了!可喜可乐一下! 就是为了今天这一章的醋包了这篇文的饺子~ and下一章是揭开犯人的真面目~再接下来西西花式收拾所有人(主要是唯子)~ 10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煤老板/真 513 我们走了很久。走廊越来越宽敞,也越来越明亮,我们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外面是一片炫目的白光。 我努力向外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就是这里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小郁西打了个冷颤,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我低下头, “你后来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吗?” 她看起来很害怕,似乎还心有余悸, “如果害怕的话……” 我还没有把“不要勉强”这四个字说出口,就被小郁西打断了, “不,我现在可以了。” 她抬起眼,很坚定地对我说道, “有你陪我,我相信……我可以,大西,我已经在这条走廊上待了三十二年,现在,我想从这里走出去看看了。” 我看着小郁西。 她笑了起来。 三十二年了,她一直困在这条黑暗狭长的走廊上,东瞧瞧,西看看,然后默默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这个人。 我伸出了手。 她的手很温暖。 我们手拉着手,一起迈入了白色的尽头。 514 我抬起头。 这是记忆里……三十二年前的骊园。 那株百年古枫在庭院里静默伫立,秋风吹过,红叶如雨。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没有死别。 没有生离。 没有苦痛。 枫小姐还在跟大先生赌气,不让门卫把车放进来;小西又输了,当了捉迷藏的鬼,阳光落下来,暴露了小唯躲在角落的影子;厨房里的妈妈跟管事八着卦,一边惦记着明早还要去买牛肉。 那只是一个最平常的下午。 如果—— “小唯快跑!家里进贼了!快来抓贼啊!” 不曾有人闯入这里的话。 我立刻看向声音的方向,朝着那里跑去。 我要救下小西。 我踩上了落叶。 窸窣的声音很轻,似乎不太对劲。 我抬起头,那株古枫从未这样高过,我低下眼,我的脚步也从未这样轻盈—— 等等。 不对。 我、我怎么长了四条腿? 我眨了眨眼睛。 还、还有黑黢黢的猫爪? 我变成……一只猫了? 但我已经来不及确认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施暴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小郁西的闷哼声。 我加快了脚步。 我找到了小郁西。 时隔三十二年,我终于又见到了那两个人的背影。 他们没有发现我。 我藏在枫树后,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他们很高,也很大,小郁西趴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而其中的一个又扬起拳头,似乎还要砸向她的脑袋。 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她甚至没有看见他们的脸。 而他们竟然真的要杀了她。 我怒不可遏,大吼着住手,然而却只发出“喵”的一声,随即飞身上前,直扑到那人的脸上。 他们被我吓了一跳,但也松了手。我瞥过一动不动的小郁西,她满脸是血,看到我,又露出那不服输的表情, “煤、煤老板……打、打他们!” 打他们。 我要打他们。 我伸出爪子,狠狠挠向了他们的口罩。 我已经忘记了来这里最初的目的,现在的我只想撕开他们的口罩,然后狠狠地、用我最锋利的爪子,挠烂他们的脸。 我钩住了口罩。 几乎在一瞬间,我就扯下了那人的口罩。 我看到了鸭舌帽下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我从未设想过的脸。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已足够串起所有线索。 因为那是一张……名为黎耀的脸。 原来当年那两个纵火犯之一,就是黎宁的父亲,黎耀。 我死死地盯着黎耀。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宁宁可铤而走险也要催眠我—— 因为逼死李枫、害死我父母、烧毁骊园的魔鬼之一……就是她的父亲。 515 “妈的!” 黎耀的脸扭曲起来,与他后来在李唯面前那副恭顺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又扬起了拳头。 我仗着身量小,闪避得很灵活,他却来不及收手,重重地给了自己脑门一拳。 这一拳可不轻,他整个人都险些栽了下去,另一个人赶紧扶住了他。 我跳到地上,龇起牙,弓着身,将全身的毛都炸开,一边观察着他们,一边大脑在疯狂运转。 那么。 小优的死……会跟黎宁有关吗? 李唯说过,也许小优还知道些什么,我曾以为那些事只与Ethan有关,现在看来,或许还与黎宁,不对,应该是与黎宁背后的人有关。 所以他才会被灭口。 “你看见了,对吧?” 黎耀的声音阴森起来。 虽然他还站不稳,但似乎已经在琢磨如何继续伤害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小郁西了。 我看出了小郁西的害怕。 但她是个嘴很硬的小家伙。哪怕连瑟缩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还是不忘对我叮嘱道, “煤、煤老板,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就跑,该跑……就跑。” 我不跑。 我挡在了小郁西的前面,威吓着对那两人发出低吼。 “别耽误时间,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说的话没人信,先去找李唯……” 那个被小郁西咬了手背的似乎冷静了下来,劝黎耀道。 黎耀却冷笑一声,抬起手,直接扯下了他的口罩。 “你疯了!” 那人紧张起来,一把抓住黎耀的领子,给他按到了树上。 “怎么?怕了?” 黎耀看着他,讥讽道, “现在,我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收起你那没有的良心吧!记住,我死了,你活不了,那位也好不了——这就是过命的交情,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那人没有说话,但攥住衣领的手已慢慢松开。 黎耀露出了笑意。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当然也不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做。 那人彻底松开了手。 夕阳西下。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在落日的余晖中,我终于看到了另外的那张脸。 他朝我走来。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我抬起眼,他再次举起了拳头。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砸了下来。 我没有躲。 我也没有力气躲。 鲜血溅开。 视线沉沉,在陷入黑暗前,我听到了我喉间发出的声音。 很破碎,也很清晰。 它说,她做鬼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这个人叫—— 林、嘉、文。 【渣胖的话】: 嘿嘿嘿~宝子们有木有猜到真凶呢~ 之所以西子在前期情绪不稳定时会看到煤老板,是因为煤老板曾经保护过她~ 101.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笨蛋/心里 516 我陷入了黑暗。 好像做了一场大梦,前尘往事如走马灯般轮转。 一会儿是小优问我头部是否遭受过重创,又一会儿是李夕告诉我脑前额叶发育不完整,然后是产后抑郁的我控制不住脾气,开始冲李唯大吼大叫,李唯抱住我,摩挲着我的后背,不住地在我耳边轻声道, “没关系的,西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像在安慰我,又好像在安慰他自己。 这句话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陪伴着我最终沉沉睡去。 直到小优葬礼那天。 小先生走进灵堂,身后跟着黎耀和林嘉文。 林嘉文对我微笑着,李唯则先我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我从李唯眼里看到了一抹憎恶。 也许他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但这已不是老夫人治下,那个仅凭怀疑就可以定罪的时代了。 大先生推行的民主化改革,让国民开始形成了“法治”这样的观念。 所以哪怕他是李唯,也做不到凭空定罪。 更何况。 林嘉文是安北行省的总督,黎耀是国家保密局的处长,他们背后还有周家的扶持—— 这是曾垄断政坛近半个世纪的力量,哪怕已至强弩之末,也不是轻易可以倾覆的。 又或者。 只是还缺少……一个契机。 517 我从长廊中走了出来,原来长廊外已是春天。 樱花开的正盛,我环顾四周,这里好像是孤儿院附近的那个公园,小时候老师经常带我们过来玩。 春风拂面,樱花似雪般飘落。 “你怎么在这里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 煤老板蹲坐在樱花树下,小唯跑了过来。 不远处的马路边上,停着一支长长的车队,随扈正候在车边。 “听话……” “喵呜!” 小唯正要将它抱起,煤老板却一爪子打断了他,随后转过毛茸茸的小脑袋望向我,翘起尾巴,“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怎么……” 那个“了”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地直起身。 他揉了揉眼睛。 “你……是西西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一个长大了的郁西,和一个还很小的小唯。 这太奇怪了。 “你……还记得我吗?” 我轻声问道。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西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了,我都认得出来。” 我心里一颤。 “可我已经三十九岁了,小唯。” 而你还很小,你怎么知道我三十九岁的样子呢? “我知道的,西西,在你走后,我想象过我们从七岁到一百岁的样子,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似乎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又慌忙补充道, “对不起,其实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像是担心我会因此生气,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从七岁到一百岁……那你一定想了很久吧?” 他摇了摇头。 “没有很久,西西,从那天起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足够我想很多很多遍了,” 他笑了起来,就像在回忆什么很开心的事一样, “我还想象过我们一百岁的样子,到了那个时候,你是个老太太,比……桦姨年纪还大,可能走不动路了,我就背着你走,不过到时候,我也肯定是个老头子了,所以我现在天天都在锻炼身体,这样到了一百岁,我还可以背起你……” “那说不定我们会摔上一跤,” 我打断了他,鼻音却渐重, “然后双双住院,躺在一间病房,大眼瞪小眼……” “那你一定会骂我笨蛋的,你会说笨蛋小唯,怎么……” 他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 烟色的眼眸注视着我。 “西西,你在哭吗?” 我摇了摇头,狠狠吸了吸鼻子,又用力擦去眼泪。 “对、对不起,” 我开了口,却在哽咽, “小唯,你可能……活不到一百岁了。” 他怔住了,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是啊,小唯。 你怎么会想到,郁西竟然是这么坏的一个人,她几乎杀死了你。 “那么,西西呢?” 他问向我, “你有在好好地活着吗?” 我愣住了。 你就只关心这个吗,小唯? 你不关心自己有没有活下来吗? “小唯,是我……动的手。” 我艰涩道。 我得让他知道真相。这样他就可以谴责我,这样他就可以追究我。 “没关系的,西西,” 可他没有谴责我,更没有追究我,只是一如既往地安慰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小唯,你快死了,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好起来。 “但是……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看着我。烟色凝结,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 “是因为……我对你不好吗?” 我点了点头,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了,小唯。 你对我这样好,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坦然说出一句“你不好”。 “那就好,西西,不是因为我对你不好,那就好了。” 他笑了起来,似乎就这样释然了,不去谴责,也不去追究了。 我看着他。 “你不会觉得……很不公平吗?” 他对我好,我对他不好,他不会觉得很不公平吗? 他抬起头,眼带困惑,好像我在问一个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 “因为我喜欢你,西西,” 他对我说道, “我喜欢你,然后对你好,这是最正常的事情,跟公平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你对我不好,我就要不喜欢你吗?” 是的。 小唯。 你就要不喜欢我。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哪怕在我最喜欢你的时候,我也很在意公平。 我在意我对你的好,也在意你对我的好。 所以当我发现你隐瞒我时,我也毫不犹豫地隐瞒了你。 你不告诉我过去,我就不告诉你我想起了过去。 我时时刻刻都会拿出一台天平秤,把你的好和我的好分放两端。 我既不想便宜了你,也不想便宜了自己。 “……值得吗?” 我喃喃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谁值得,值得谁,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但小唯却认真地看着我,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西西,我所做的,都是我愿意的,我喜欢你,就足够值得了。” 518 我看着小唯,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背后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大西!” 是小郁西。 我转过身。 她一脸激动,直扑进我的怀里,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我弯下腰,紧紧地抱住她,她的心跳是这样清晰,每一下都在与我共振。 “西西……” 小唯小声道。 我和小郁西一起看向他。 他皱起眉头,非常为难的模样。 我低下头,冲小郁西眨了下眼睛,小郁西松开了我,向小唯跑去。 三十二年前的小唯,终于和三十二年前的小西站在了一起。煤老板坐在他们中间,一会儿嗅嗅这个,一会儿蹭蹭那个,然后满足地打了个哈欠,快乐地翘起尾巴。 “郁女士,现在……您可以离开了。” Riz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你要走了吗?” 小郁西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我蹲下身,轻轻地抱了抱她,随后站起身,刚想离开,又想起了什么, “那个……以后,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小郁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呢?大西,你随时可以来的,因为……我一直就在你的心里呀。” 【笑嘻嘻会客室】: 小唯(呆住):两个西西!(下一秒苦恼)该怎么端水呢…… 渣胖(坏笑):爱看一些小狗吃瘪~ 【渣胖的话】: 小西曾经在孤儿院附近的公园见过小唯,她没有认出小唯,小唯也没有看到她,后面会有关于这个的番外~ and目前的待定番外已有:《朋友》(大先生X苏夫人),《当主人真累啊》(西子X唯子),《家有恶犬》amp;《闲人勿入》(唯子视角),《这件小事》系列番外……总之,敬请期待(坑多不压身·反正慢慢填·胖如此骄傲上) and如果有想看的梗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嗷~ 102.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醒来/拒绝 519 我睁开了眼睛。 我回到了R国的别墅,不对,是我还在R国的别墅,窗帘已经拉开,外面的天黑了,正下着雪。 Riz坐在我的身边,见我看他,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就笑了起来, “看起来,你似乎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我低下眼,看向左胸,心脏在强劲地跳动着。 原来在那里,有个名叫小西的小家伙,一直都在无比认真而生动地活着。 是的,Riz。 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但比这可能更重要的是,我找回了曾经的我自己。 那个迷失在遥远深秋的我自己,我终于带她走进了春天。 我点了点头。 “虽然接下来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但是……今天就到此为止。郁女士,无论何时,都请您记得,不要勉强自己。” Riz站起身,结束了今日的治疗。 我本来还想问点什么,但听到Riz这么说,就也跟着站起来。按照李家的规矩,管家应该备好了饭,虽然我现在只是暂住,但名义上还是主人,是需要陪客人用饭的。 “后续治疗我们再约时间,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们一边向会客室的门口走去,一边聊起后续治疗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还有很多难走的路要走,现在的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 我打开了门。 管家正等在门外,在他身边,还站着自来到R国后就一直没再露面的尤朝。 我想起他在飞机上对我的那些嘟囔,心虚地咽了下唾沫。 然而尤朝看到我,却意外地露出了笑容,随即递上手机,对我道, “夫人,先生他……醒了。” 520.1 我站在会客室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夜色映着雪光,竟是这样明亮。 管家带了Riz去用晚饭,尤朝站在不远处,假装不经意地偷瞄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 虽然还没有做好面对李唯的心理准备,但就这样吧。 我接起了电话。 电话的那头很安静,应该是病房,我能听到监护仪滴答作响的声音。 “李唯……” 我开了口。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隐瞒在先,我犯错在后,我们互为因果,纠缠的如一团乱麻。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不该动手的。 “对、对不起……” 所以。 对不起,李唯。 我为我的冲动道歉,也会为此承担后果。 请你谴责我,请你追究我。 然后我们厘清因果,一起解开这团乱麻,该你的,你要认错,该我的,我要负责。 “西西,” 他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很虚弱,好在病房里很安静,我还能听见他说话, “你还好吗?冯竟和尤朝……没欺负你吧?” 我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冯竟和尤朝没欺负我吧?你不应该先谴责我、追究我吗? 我下意识地瞥过尤朝,尤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挺好的,李唯,大家对我都很好。” 虽然不明白李唯在想些什么,但平心而论,他身边的这些人对我已经很照顾了。 毕竟……我是害的李唯差点死掉的人。 “那就好。” 李唯轻声道。 他还是没有谴责和追究的意思,这让我几乎如坐针毡。 “李唯,我……” “西西,别担心,” 李唯却出声道,他的声音太轻,我不忍心再打断他, “好好休息,想要什么,就告诉管家和冯竟,等我好了,就去找你……” 我看着窗玻璃的倒影,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他应该谴责我,他应该追究我,至少那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我的心上扎了个小孔,慢慢地被泄了气。 明明知道他是好心,却偏偏叫我更加难受。 “……至于那天的事,西西,无论谁再问起,你记得说……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咳、都不记得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要记得说这句话—— 李唯,你这是在教我装傻吗? “是大先生要追究吗?” 我想起两天前冯竟曾告诉我,凤台正在向R国政府施压,要求遣返我的事。 如果李唯本人不追究我,却又教我装傻,那么大概率就是大先生要追究我了。 “别怕,无论谁问起,你都这么说……没关系的,西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低下眼。 李唯。 你又要自欺欺人地安慰我了吗? 从过去到现在,你都在用谎言自欺欺人地安慰我—— 你让我不记得过去,虽然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就当你是好心好了。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濒死,我远走,已经是亲者痛而仇者快的时候了,而你竟然还在试图用谎言来解决问题,让我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继续生活在你精心编织的牢笼中? 对不起,李唯。 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安排了,我也不想再重复过去的人生了。 102.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娃娃机/怀 520.2 “李唯,我会对那天的事负责,我可以回去……” “西西,不要任性……好不好?” 任性。 又是任性。 我捂住眼,苦笑起来。 李唯,难道一直任性的不是你吗? 因为你的任性,我,不,我们大家几乎都错过了纵火的真凶。 是,你是站的比我高,你是看的比我远,你是真心为我好。 但你太任性了。 不。 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即使我没你站的高、没你看的远,也有可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呢?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也有可能解决一些你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呢? 为什么……你不可以给我一点信任? “西西,我、咳、我不想跟你吵……” 那个“架”字还没说出,他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随后电话就被别人接了过去,我看了一眼号码,原来他用的是小瑾的手机。 “爸爸咳血了……妈妈,你有什么事吗?我帮你传达。” 小瑾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想起小优葬礼那天,李唯咳到几乎说不出话的样子,声音不觉就低了下去, “你爸爸他……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撤了ECMO,上午撤了呼吸机,基本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再观察……” 脱离危险了。 我抬起眼。 玻璃的倒影里,我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下,耳边也不像刚才那样喧闹,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簌簌的雪声。 我顿了顿,继续对电话那头道, “那……等你爸稳定了,你帮我转告他,就说我不接受他的安排,” 一想到过去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安排,以及后续产生的这些近乎惨烈的后果,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在乎对面是小瑾还是李唯,直接恨恨道, “如果他还要坚持,我也有我的办法,总之你告诉他,我们……国内见。” 521 我站在会客室里,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将近一人高的“娃娃机”,顶奢品牌的店长站在一旁,微笑着向我介绍起这件“杰作”的来龙去脉。 “这是李先生今年三月二十五日订购的,里面都是我们家的高级珠宝,包括六只钟表展上的作品,六套收藏级别的首饰,还有六枚高珠系列的胸针,外面的娃娃机也是我们家珠宝设计师的作品,李先生特地吩咐了,希望能让他的夫人感受到佩戴首饰的乐趣……” 今年三月二十五日……订购的? 我看向娃娃机。 水晶箱内,依次排开的高级珠宝们正闪烁着绚烂夺目的光。 一如旧时光破碎后的幻影。 如果我没有记错,三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我生日的那天,李唯把被我拒绝的vintage手表扔到了车窗外。 然后他转头就在第二天,又订购了整整十八件堪比那只手表的首饰,还美其名曰“让我感受到佩戴首饰的乐趣”。 我不知道李唯是怎么想的。但在这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乐趣,只有无限的心酸和疲惫。 他总是这样,尽其所能地对我好,却又让我更加难过。 李唯。 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自从你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而你却一直在逃避与我对话。你让他们送来这份价值过亿的礼物,在我看来还没有你能够问我一句,“郁西,你打算怎么对刺伤我的事情负责”让我来的开心。 我不想当被你讨好的人,我只想当与你对等的人。 “夫人?” 大约见我面色不善,店长试探着叫了声。 我只好压下心头的酸涩,勉强笑道, “谢谢你们送过来,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夫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店长看着我,笑靥如花。我想大概是李唯凭借一己之力,就完成了她一整个年度的业绩, “事实上,我们最近要开一个VIC专属的品酒会,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呢?” 522 我婉拒了店长的邀请。 比起参加VIC专属的品酒会,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 “夫人今天请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和冯竟坐在了三楼的旋转餐厅。这里有270°的落地窗,窗外晴空万里,能看到远方皑皑的雪山。 电动餐桌缓缓旋转,虽然在R国,但因为我前段时间胃口不好,厨房特地准备了华餐。 李唯不肯与我沟通,我就只能找他身边的人沟通。我曾打给小瑾,小瑾含糊其辞,不肯将手机转交;我也曾问过尤朝,尤朝忸忸怩怩,一脸“我说了不算”的表情。 这让我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本来还在想,是否李唯的身体不允许他跟我好好聊一聊,但刚才送来的礼物却让我确认了,他就是在跟我玩怀柔政策。 我的眼睛晦暗下来。 就像之前我流产的那次,他也是先摆出不计较的姿态,然后我也只好不计较了。 然后我们就用一个错误,去交换另一个错误,好像这样就很公平。 但不是这样的。 李唯。 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样的。 我们两个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结果绝对不能是糊里糊涂地交换个错误。 这就太窝囊了。 我跟小郁西保证过,绝对不要再过这种窝囊的日子。 我看向了冯竟,开口道, “我想了解一下……安北法案的事。” 【渣胖的话】: 我们唯子是有点子小巧思在身上的(就是没用对地方) and宝子们平安夜快乐呀! 103.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关心/身份 523 虽然不接受李唯的安排,但经过之前的葬礼,我也吃一堑长一智,准备谋定而后动—— 既然上次吃亏在对局势的不了解,那现在我就先了解局势。 冯竟有些诧异。 显然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关心过李唯的仕途了,自从他升任保密局局长后,我就认为反正他已无所不能,而我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既然认了输,多问也无益。 在我们关系全面失衡后,我对李唯就总有这种淡淡的嫉妒,与热恋时他好我就好不同,看着曾经的爱人越来越好,我却始终无法真心为他高兴,只有渐行渐远的无奈和心悸。 “您是在关心先生吗?” 冯竟一反常态,笑眯眯地问我道。 我本能地想要摇头,但看到冯竟眼里隐隐的期待,还是忍住了—— 我总不能照实说是我觉得李唯不行,打算自己上场,只是还不了解情况,所以才专门请他来套取情报吧。 于是我换了个表情,努力装出关心李唯的模样, “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安北法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524 安北法案的全称叫《安北行省安全法》。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上千年前。 那时安北还是一个国家,后归顺华朝,成为了帝国的一个行省,但因为一系列的历史原因,帝国赋予了安北自治的权力——即除外交以外的几乎所有权力。 所以在四十九个行省中,只有安北拥有地方武装,而安北法案的重点,就是取缔安北地方武装,由中央统一派驻军队,同时收回地方立法权。 “可是为什么……” 既然是中央和地方分权的问题,为什么要把矛头对准李唯,仅仅是因为他提出了法案吗? “……安北是周家的腹地,与其说是安北的武装,不如说是周家的私人军队……” 我明白了。 于是在权力场上已经落入下风的老夫人和周家,就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自己这块腹地。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中央和地方分权的问题,而是一场大先生和老夫人政治集团的决战。 可是。 既然是这样的一场决战,为什么李唯不告诉我呢? 如果他早点告诉我,我就不至于给人当了枪,成为射向自己人的子弹。 “先生他……不希望您参与进来,夫人,虽然我们都认为应该告诉您,但是他只是希望您开心,毕竟背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希望我开心。 我不禁苦笑起来。 可是李唯,既然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有关,那我就注定不可能置身于事外,而你自以为是的保护,只会让我一次比一次更辛苦。 “不过,” 冯竟收起了笑容,声音也晦涩起来, “安北法案实质上已经流产了,上次……您在尹优先生葬礼上说的话,当天下午就传遍了整个帝都,当然,这背后是周家在推波助澜,对不起夫人,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您,但……总之,帝国议会那一关是过不去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道, “我可以回国澄清,冯竟,我愿意接受议会的质询……” 质询是帝国议会特有的制度,议员可以就某一议题对相关官员或人士提出质询,有时会对决议产生决定性影响。 “您打算以什么身份呢?” 冯竟打断了我,随即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要住口,就被我投向了恳切的目光。 “冯竟,你说的身份……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冯竟,我还没有找到破局的思路,我必须收集更多的信息, 冯竟攥紧了筷子,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心虚。 看来……我问到了关键。 “是指……我的身份吗?是指双重国籍,还是指……”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了另一个猜测, “……李唯妻子的这个身份?” 525.1 冯竟的喉结动了一下。 这是吞咽口水的动作,我很熟悉,每当我紧张时,我都会下意识地这么做。 “因为我是李唯的妻子,所以不能接受帝国议会的质询,是这个意思吗?” 我立刻联系上了前因后果,直截了当地问道。 冯竟放下了筷子,他站起身,却只低着头,默然不语,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我没有再追问。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因为我是李唯的妻子,所以即使回国澄清、即使接受质询,对于公众而言,都不具备可信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逻辑,更何况这个世界这样忙碌,大家更需要耸动的谣言和劲爆的八卦,并不需要什么真相。 “是的,” 大约知道骗不了我,冯竟终于继续道, “您是先生的妻子,公众天然就会先入为主,这是没办法澄清的,他们只会说您受到了来自先生的压力——为什么您之前只指控先生而不指控别人?又为什么您现在改口了?您要知道,在舆论场上,受害者永远有罪。” 受害者永远有罪。 是啊。 即使我出面澄清,公众大概率也只会以为是李唯对我施压,或者是我们谈妥了价码,随即无数个阴谋论的流言就会铺天盖地。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公平。 就算他是李唯,在舆论场上,也要受到与普通人郁西相同的审判。 而被我轻信的黎宁的提议,最终成为了伤人伤己的利器。 【渣胖的话】: 宝子们圣诞快乐呀~ 10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机会/交换 525.2 “所以,对于先生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不去回应,只能……先算了,不过周家气数将尽,接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冯竟看向了我。 他站定,正色道, “对不起,夫人,我当时不应该对您说那些话,您是无辜的……我们身处其中,就会比其他人更难,我只是想请您稍微体谅下先生的不易……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失言正式向您道歉。” 冯竟说完,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看着深躬不起的冯竟,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就……先算了? 就这么……先算了? 这就是身为帝国保密局局长的李唯,在宦海沉浮十八年后,所能想出来的绝妙好方法? 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李唯能咽的下去,我却不能咽的下去。 我站起身,看着窗外皑皑的雪山,小郁西仿佛正站在山头,冲着我拼命摇头,还示意般挥起了拳头。 我点了点头。 是的。 这口气,他李唯想咽就咽,但我郁西—— 绝对别想我咽下这口气。 526 在冯竟离开后,我坐在餐桌前,给小瑾打了通电话。 这是在李唯躲了我一个星期后,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他接电话,我就告诉他我想起了真凶,并且与他一起解决问题;如果他不接电话,我就不再跟他商量,而是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 然后,一切后果双方自负。 “不好意思妈妈,爸爸他在做雾化……对了,他托我问你,他给你订的礼物喜欢吗?还有,如果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达……” 小瑾的声音传来。 雾化。 又是雾化。 一天二十四小时,李唯你一千四百四十分钟都在做雾化对吧? 我不再多言,只又问了问小瑜的情况,知道她到了稳定期,略略放了心,然后挂掉了电话。 手机屏幕回到了主界面。 我看着主界面,脑袋里不断地将过去记忆和刚才线索整合在一起—— 我知道了林嘉文和黎耀是纵火犯,但其他人都不知道。 林嘉文是安北行省的总督,而安北行省是老夫人和周家的腹地。 所以如果我能指控林嘉文,成为人证,那么不仅能给爸爸妈妈和李枫讨回公道,说不定连岌岌可危的安北法案也有转圜的可能。 但是。 李唯不让我回国,因为大先生要追究我。 冯竟也说,我的身份将是解决问题的最大障碍。 所以如果我回国,以我现在的情况,既澄清不了事实,又指控不了林嘉文,还很难保证自己的安全。 何况李唯派了尤朝到我身边,我根本回不了国。 我放下手机,食指按揉着开始作痛的太阳穴,忖度着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让我既能回国,又能摆脱身份的障碍,还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叮——” 屏幕亮了起来。 我瞥了一眼,是社交软件特别关注的消息提醒,Foster又出了新的单曲。 我刚要划掉,耳边却在此时突然响起了记忆里李枫的声音, “爱可以不求回报,但利益只有交换……小西,你明白了吗?” 我猛地站了起来,重新拿起手机,解锁了屏幕,点开社交软件,找到了十分钟前在线的那个人。 太好了。 我松了口气。 她没有删除我。 我笑了起来。 李枫。 你说的对。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527 心平气荷:苏夫人您好,我有事想请您帮忙。 短短的一句话,我来来回回地编辑了很多遍,最后决定还是语气平常一点,不至于显得过于谄媚。 即使如此,在点击发送时,还是忍不住脚趾抠了地—— 早知今日有求于苏夫人,上次就不会为了李唯那样怼她了。 结果现在里外都不是人。 不过既然没脸没皮了第一句,第二句就轻松了很多。 心平气荷: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我想大先生也很想知道,可以请您安排我跟大先生通个话吗?只需要五分钟就好。 虽然看起来比第一句还要没脸没皮,但我还是壮着胆子,再次点击了发送。 然后就是忐忑不安的等待。 不过很幸运。 大约苏夫人今日行程不是很满,半个小时后,她的状态又显示了“在线”,很快我的消息也被标记为“已读”。 我屏住了呼吸。 如果她不回我,我就得想其他的法子,比如联系林晚,通过小先生…… x7anamp;68:关于什么? 苏夫人回了我,言简意赅。 我顿了顿。 虽然我笃定身为周家人的苏夫人一定会对我的事感兴趣从而参与进来(因为她大概率知道我与骊园的渊源),但我并不想向她这位牵线人透露太多。 于是我回了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关于秋天。” 这大概是个懂的人就懂,不懂的人就不懂的回答。 果然在发送的瞬间,消息就被标记为“已读”,看起来她很感兴趣。 这就让我有点担心我的答案会不会冒犯到她,毕竟我一边有求于她,一边还要把她排除在外。 然而。 在下一秒,她就给了我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回复。 只有一个字。 “好。” 我惊讶地看着这一个字,没有想到她能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没有提任何条件,没有交换任何利益,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 这让我简直不敢相信。 104.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大先生/谈 528 于是三天后,我借口见律师,前往了利兹城里的一家餐厅。 尤朝比冯竟,不对,应该说是比程璇都要好糊弄的多,只要我不提回国的事,哪怕理由是去见刑辩律师,他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下了车,让随扈等在车里。 这家餐厅位于华国驻R国大使馆附近,是我半个小时前选定的地方。原本传来的消息是在大使馆进行这次通话,但想到凤台之前向R国政府施压要遣返我,就很害怕大先生会借机对我做些什么(大使馆有治外法权),于是我要求由我来定地点。 就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毕竟只有保住自己,才能解决问题。 我进入了包厢。 “郁女士您好,我是华国驻利兹大使馆的参赞,敝姓郑。” “郑参赞,您好。” 我们握了手。 我环顾四周,他们动作很快,从挂断电话到现在,只过了半个小时,就已经来到包厢,还调试好了网络会议室。 网络的另一端,是大先生的贴身侍从官,我们打了招呼,他告诉我大先生还在开会,等会议结束后,会留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比起我要求的五分钟,半个小时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 在确认一切无误后,郑参赞和他的助手就退出了包厢,留我一个人等待大先生的到来。 529 大约十分钟后,我等到了大先生。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不过说实话,再见到大先生时,我似乎不像从前那般紧张了。 也许是想起了他狼狈的模样,知道了这些看起来了不起的大人物,也曾经是个普通人—— 和我一样的,会卑怯、会懦弱、会绝望、会放弃的普通人。 只是他们最后都没有放弃,只是他们最后都爬了起来。 而现在,我也要努力地爬起来。 但是。 “最近过的怎么样?R国的天气还好吗?” 大先生先开了口。 他只用一句话,就让我低下了头。 尽管决定要爬起来,然而想到他是李唯的父亲,我又感到了无比的愧疚。 因为……我也是母亲。 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有人像我对李唯那样,对小瑾或小瑜,就算小瑾和小瑜不追究,我也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我一定会让那个人感同身受。 可及至我自己,似乎又情有可原了起来,我和李唯的爱恨太过复杂,复杂到我现在面对他父亲时,竟然同时怀有愧疚和不甘两种情绪。 “坐吧。” 他那边也只有一个人。见我还站在摄像头前,就放轻语气道。 我坐在屏幕前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虽然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阿意说,你有事情想要告诉我,” 他看着我,尽管他在有意收敛,但我还是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那是做惯了上位者的俯视, “是关于李枫的,对吗?” 在说到“李枫”的名字时,他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些。好像一道永不结痂的疤,三十二年过去了,依旧疼的他不敢大声说话。 我点了点头。 “是……关于那场火灾的凶手。” 我开门见山道。与苏煊这样的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在算计人心方面,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煊沉默了。 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他早就戴上了一副又一副面具。 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你是想用这个来做交换,对吗?” 他再次开口道,一样的开门见山。 我以为他会对我失望,甚至愤怒,毕竟是逼死李枫的凶手,却被我拿来做交换。 可他没有。 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波澜,也没有失望和愤怒,好像对这个世界没有期待,所以对我这样也毫不意外,仿佛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 “是的,” 我回答道,然后就提出了我的要求, “我想回国,越快越好。” 530 直到我说出要求,他的眼里才有了点旁的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 但我也无暇分析。我只想把事先列好的条件都说出来,以免等会儿开不了口—— 毕竟我太少做这样厚脸皮的事了。 “根据华国刑法的规定,我也咨询了律师,我、我之前对李唯做的事,是属于无法辨认自己行为的情况,虽然满足犯罪的客观要件,但、但主观上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不能我一落地你就判我重罪,我愿意接受应有的惩罚,但如果你对我搞李唯对Edith唯心主义的那一套,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看起来你做了功课,” 苏煊似乎有了些兴趣,随后微微倾身,对我道, “我不会再过问这件事了,当然,李唯已经醒了,如果之后他愿意签下谅解书,我也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我咽了口唾沫。 谅解书我也会争取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做好向李唯开口的心理准备。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了吗?” 我摇了摇头。 被我拒绝的苏煊眯起了眼睛。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不怕被他知道小心思, “等你做到后,我再告诉你。” “你怕我骗你?” “是的,” 我很老实地承认了,我知道我骗不过他这种人,倒不如直接说实话, “我被李唯骗怕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再骗我。” 你们是父子俩,儿子已经把老子的路走窄了,而我们的力量又太过悬殊,万一你骗我,我付出的绝对是我承受不了的代价。 苏煊似乎被我的坦诚逗笑了。 “好的,那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条件吗?” 10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timixs.co m 530.2 我很不喜欢他此时的笑,但我也不好再指出来,就继续道, “关于安北法案……” “这与你无关,” 我还没有说完,苏煊就打断了我,也收起了笑容,眼里多了另一种审视, “李唯说了,全部责任他来承担……” “不,这与我有关,” 我没有想到我会打断苏煊的话,甚至在我开口后,我才意识到了这件事,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por.co m “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可以承担。” “你知道议会质询意味着什么吗?郁西,话不要说的太早。” 大先生的声音沉了下来,显然他不认为我有面对质询的能力。 但事实上,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我已经被无数人质询了无数次。 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喜欢的,不喜欢的,爱的,不爱的—— 这些年,我早就被他们居高临下地质询过无数次。 次次锥心。 大先生,这是你不能理解的,绝不亚于你所谓帝国议会的质询。 因为对我来说,我的生活,早已是一场巨大的质询。 “我知道,”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大先生,反正……法案大概率通不过,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我知道我的话很不客气,法案通不过也跟我有关,但我必须这么说,至少我要争取一个弥补的机会。 不是李唯替我承担、而是我自己来承担的机会。 “我需要想一想,之后给你答复。” 大先生不置可否,也许他还要布局,但至少他会考虑我的提议了。 比起被完全排除在外,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我想。 “除了这些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大先生看向我,问出了我们这次对话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点了点头。 是的。 大先生。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他看着我。 就像十七年前,在那场盛大的婚礼上,他也是这么看着我,问我是否愿意嫁给李唯。 我开了口。 “大先生,我要跟……李唯离婚。” 531 大先生似乎愣了一下,也许他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这个条件……恐怕要征得李唯的同意。” 他忖度了一会儿,才又说道, “不过郁西,你真的要这样吗?用害死李唯母亲的真凶,来交换与李唯的离婚?” 这句话很重。 听起来我好像很卑鄙,很有些趁人之危之嫌。 他的眼睛注视着我,像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笑了起来。 如果我还是过去的我,这就是我走不出的道德困境。 但当我决定跳出这个怪圈时,它就会变成你的道德困境了,苏煊。 是的。 苏煊。 所以,我要忍不住问你了—— “那么大先生,您要不要用李唯的婚姻,来交换李枫死亡的真相呢?” 这样,无论你选择了哪一个,都意味着你放弃了另一个。 然后,我抬起眼,也直直地看着他。 我看到了他凝住的表情。 感受到自己的卑鄙了吗? 苏煊。 其实我们没有什么两样。 过去的我们有一样的卑怯,现在的我们也有一样的卑鄙。 这不是我的道德困境,这是我们所有人的道德困境。 而它原本可以不这样的。 我给过李唯机会,太多次机会,可他并不珍惜。 是他,或者说,是你赋予他的权力,把我一步一步逼向了这条唯一的路。 所以,对不起,苏煊,不,大先生,这笔账,就得子债父还了。 532 我坐在包厢里,感到了很多年都没有的轻松。 郑参赞婉拒了我的午餐邀请,我有点替他可惜,毕竟这家餐厅据说很受欢迎。 然后我点了顿大餐。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很好,虽然大先生并没有直接答应我后面两个条件,我知道他还要想一想,但这次有耐心的是我。 因为这次的筹码在我的手里。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还需要再打个电话。 533 “小瑾,是妈妈。” 电话很快接通,小瑾接了电话,他似乎有些紧张, “是找爸爸吗?我……” “不是,小瑾,我找你。” 我没有必要再给李唯打电话了,解决问题才需要沟通,告知结果并不需要。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刺激到小瑜,所以我还要请小瑾保密,在小瑜康复之前。 在确认小瑾并不在李唯旁边后,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我的决定, “我想,在你们爸爸告诉你之前,妈妈需要先告诉你,妈妈……决定与爸爸离婚了……” “爸爸不会……” 还没等我说完,小瑾就笃定道。 是啊。 连孩子都看得出来,这婚是多么的难离。 “会的,小瑾,” 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赌气,没有怨恨,甚至多了些释然, “这一次,我相信你爸爸会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但这不是我给你打电话的主要原因,妈妈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想跟你聊一聊……” “是关于我和小瑜的抚养权吗?” 小瑾的语气似乎很低落。 我摇了摇头。 “不是的,小瑾,是……妈妈想给你道歉,想给你和小瑜道歉……” “妈妈,其实之前我也有错,我不该……” 小瑾难得有了一丝慌乱,那是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模样。 “小瑾,可以听我说完吗?” 我柔声道。 小瑾安静下来。 105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小瑾/电话) 533.2 “上次,你跟妈妈说你一直过得很辛苦,” 我揉起了胸口。 直到现在,一想到小瑾和小瑜一直过得很辛苦,我都会感到一阵心悸, “其实小瑾,妈妈也一直很后悔,在没有独立抚养你们能力的情况下,选择生下了你们……” 我顿了顿。 小瑾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认真听, “……因为没有独立抚养你们的能力,没能陪你们长大,所以想要你们的抚养权,以为这样就可以补上我们错过的时光……但是,直到几天前,妈妈才发现,与其说是我想陪你们长大,不如说是我想让你们陪我……度过余生这漫长岁月。” 我低下眼。 我终于说出了口。 对不起,小瑾。 对不起,小瑜。 我没有做到我当初的承诺。 十七年前,我曾向神佛祈祷,我不要求从孩子那里得到爱,只求他们平安地、健康地、快乐地长大。 但我没有做到。 我承认了。 我的爱是有条件的,哪怕是对我的孩子—— 他们爱我,是我爱他们的条件。 我渴望被爱,却没有好好爱过自己,宁愿先“爱”别人,再从别人那里得到爱,但我越“爱”别人,就越不能爱我自己,于是我觉得不公平,我愤怒,我嫉妒,我怨恨,我想要撕碎这一切。 但是。 我真的“爱”他们吗?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过的辛不辛苦。 就像李唯对我的自以为是一样,我对孩子们,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另一种自以为是。 也许李唯的爱是真的,可我的痛苦也是真的。 也许我的爱是真的,可孩子们的痛苦也是真的。 所谓养儿方知父母恩,大抵不过是痛苦的循环。 “妈妈,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小瑾有没有听明白,但我想说的再清楚一点, “我知道,小瑾,你不是在指责妈妈自私,你只是在向我描述你的痛苦,但是妈妈……不能接受自己的爱被辜负。” 爱被辜负。 这几乎是个天大的罪名。 但就像催眠中的小唯所说的那样,爱被辜负,对方就要被定罪吗? 是我决定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是我决定要爱他们,但当我发现他们不够爱我时,我就愤怒地要收回自己的爱—— 因为那是我全部的爱了,连我自己都舍不得给予的爱,那样被辜负,谁又能甘心,谁又能不疯魔? “所以,对不起,小瑾,妈妈没能爱自己,也没能好好爱你们,妈妈为这些……向你们道歉。” 小瑾沉默了。 我停了下来,等待他的回答。 虽然在等待,但奇怪的是,我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渴望对方的原谅,或者说,渴望对方的肯定。 因为即使对方不原谅我,我想,我会很遗憾,但我也能接纳这样的自己了。 “我们其实没有怪你……” 小瑾瓮声瓮气道,听起来像是在哭鼻子,这让我忍不住逗起他来, “嗯嗯,没有怪妈妈,但会叫郁女士……” 我指的是在李唯被我刺伤后,小瑾第一次接我电话时,对我使用的那个称呼。 “那是气话啦!总、总之,对不起……” 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小瑾立刻打断我道,随后反应过来我在逗他,就气呼呼地不肯说话了。 我笑了起来。 小瑾,妈妈知道你在说气话,因为在叫“郁女士”前,你还在关心妈妈怎么样了。 但不要这样。 爱一个人,就不要让她感到痛苦和委屈,爱是一件很好的事,不要因为赌气,而违背了爱人的本心。 “好啦,妈妈给你道歉,不要生气了……”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其实还有很、很多时间,一切都来得及,如果错过了,实、实在太可惜……” 我从来没有见小瑾哭的这样凶过,我想这是他的真心话。 所以他才会说,“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来得及”。 是的。 小瑾。 只要妈妈愿意,一切都来得及,来得及爱你,也来得及爱自己。 534 我吃了一顿很好的午餐。 “夫人,跟律师聊的怎么样?一定没问题的,我就说,先生不会怪您,您不会有事的。” 尤朝帮我拉开了车门,一边用手护住我的头,一边期待地问道。 我心里一虚。 他还不知道我见的不是律师。 但我只是含糊地点点头,反正接下来的一切,我都会自己面对。 我没有等太久。 从城里回别墅大约一个小时,还没有到家,昏昏沉沉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尤朝就接到了电话。 “先生,是,不,夫人她……我、我不知道……” 我清醒了过来。 我想大先生已经把我们的对话告诉了李唯,毕竟事关李枫,没有必要瞒着他。 我看着前方支支吾吾、被问的满头大汗的尤朝,向他伸出了手, “尤朝,把手机给我吧。” 没有必要为难中间人。 李唯。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每一次你都默认我会给你下一次机会,但很遗憾,这一次我不想给了。 我接过了手机,又示意尤朝把隔断升起来。 我接起了电话。 106.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断后/人样 535 “西西,我听大先生说……” 李唯听起来有了些力气,似乎恢复的不错,看起来这一个星期也没白躲着我。 “是的,李唯,我要跟你离婚了。” 我打断了他。 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嫉妒,没有怨恨。 只有疲惫和厌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q w in1 0.c om “西西,我不……” 你又要拒绝我了吗,李唯? 可是。 我这次是在告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你不想知道当年的凶手吗?李唯,你不想知道害死你妈妈的人是谁吗?” 我低声道。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拒绝—— 我想。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筹码终于握在了我的手上。 李唯。 原来只有当我手握你妈妈死亡真相的筹码时,我才能与你平等地坐上谈判桌。 原来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被你听见,才能被……你们听见。 是这样吗,李唯? “西西……” 他艰涩道。 不知道为什么,谈判尚未开始,我就仿佛听到了认输的声音。 是啊,李唯。 我知道你很爱你妈妈,爱到即使你以为她不爱你,你还是会担心她寂寞,为她种下满园的鲜花。 所以。 用这段走到尽头的婚姻,来交换你妈妈死亡的真相,对你来说,应该很值得,不是吗? “西西,我知道,我错了……” 是啊,李唯。 你知道你错了,但是你就不改。 “我给过你机会,李唯,太多太多次了 ” 直到三天前,我都在努力地给你机会—— 看在李枫的份上,看在爸爸妈妈的份上,看在小唯的份上。 可你却一直在逃避。 你一如既往在逃避。 你逃避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你一直不肯正视和解决问题。 即使在死亡面前。 李唯。 如果连死亡都不能教会你正视和解决问题,那么,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你停下脚步,好好地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536 “对不起,西西,我……” 我抬起手,盖住了眼睛。 李唯。 你又在道歉了。 可是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早就不需要你的道歉了。 “李唯,让你的家族律师拟一份离婚协议吧,或者也可以用我那一份,等下回去后我发你,你可以让家族律师看看……” “西西,我不……” “你不想知道你妈妈死亡的真相吗?” 李唯噤了声。 我放下了手。 车子行驶在山间的公路,后视镜里,还有两辆随扈的车紧随我们之后。 李唯。 就算你是帝国保密局的局长,就算你曾手握无数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只要我不说,我相信,你永远都得不到。 当然我知道,你有的是手段逼我开口,你们保密局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但我也知道,你舍不得这样逼我开口。 你宁可放弃黄金抢救时间,差点死在鬼门关,也要在大先生眼皮底下瞒天过海送我来R国。 你把我的安危看的比你的生死还要重要—— 这样的你,怎么舍得用手段逼我开口? 你甚至忘记了说一句“郁西,那也是你父母死亡的真相”来辖制我,毕竟我们有着相同的痛与恨,我可以要挟你,你也可以要挟我。 但你没有。 忘记了也好,舍不得也好,不管怎样,你舍不得,这就成为了我的另一个筹码。 我承认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因为被偏爱的就是有恃无恐。 以前我以为你离不开我,是因为需要我爱你,但现在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是因为你需要爱我。 连死亡都不能让你不爱我。 所以,我吃定了你爱我。 何况。 我也试想过,也许经历过我的卑鄙,你不再爱我。 但被爱于我而言,早已没那么重要,没有你,没有任何人,我都可以爱自己,而且多爱一点。 这样的我,李唯,你还可以怎样奈何? 我抬起眼,车窗外,阳光下,皑皑雪山闪烁着浮金般的光芒。 这一次,李唯,我终于先你一步,走完了你所有的退路。 537 李唯沉默了很久。 直到车辆驶入别墅所在的盘山道,他才又开了口, “是……我不好吗?” 这句话既像在问我,又像在自言自语。 “桦姨,是……我不好吗?” 我想起记忆里偷看到的那一幕,心里突然就疼了起来。 难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他一次又一次的道歉,难道只是为了道歉吗? 李唯,如果你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太心疼过去的我自己了。 “西西……是我不好吗?” 他终于问向了我。 在被我逼的无路可退之后,他终于来问我了。 但是李唯。 我不想告诉你了。 我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而那些你甚至还没有体会过。 你凭什么这么快得到答案? 凭什么我先做完了人生的这场作业,而你就能直接抄得到答案? 这太不公平了。 “我哪里不好,西西,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我、我一直都在改……”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在说什么?李唯? 你一直都在改? 那我倒想知道,你都改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一直在改,我却一次比一次更糟糕? 他又沉默了。 良久后,车子已经停在别墅内的庭院,我没有下车,只坐在后座,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当我知道你跟尹优……” 他开了口。 他说的很慢,像是在回忆某个不愿记起的过去,又像是在努力地克制着什么, “……那天,我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我知道是因为我工作忙,我没有时间陪你,是我不够好,所以,我……接受了尹优……” 我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原来,他也会因我的出轨而难过,却还要装作毫不在乎, “后来,我发现你喜欢上了他,没关系,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再后来……我发现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西西,只要我爱你就好了,等事情做完,我有了时间,我们就好好地聊一聊,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骇然地看着窗外。 暮色尽染,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温度也在逐渐退去,车内的暖气很足,窗玻璃上蒙了一层水雾,而在水雾背后,影影绰绰的仿佛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我想。 他是李唯吗? 还是那个……曾让我抓心挠肝也要爱着的小唯呢? 我摇了摇头。 小唯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他是那样的真诚和骄傲,他会大声地控诉我不爱他,也绝不会接受我的背叛,而不是像现在这个人…… 不对。 他甚至算不得人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把自己改到这样面目全非的地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从来不问我的想法,却又把自己改到这样面目全非的地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那团黑影,我想,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人了,我甚至分辨不出它的形状, “李唯,你怎么能活的……没有一点人样?” 【笑嘻嘻会客室】: 西西:我怎么感觉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唯子:嘿嘿嘿很暖和吧~ 106.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真相/幸福 538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听着彼此渐重的呼吸声。 “活的……没有人样吗?” 他轻声道。 “也许是吧,” 他顿住,又像是认命般笑了笑, “对不起,其实,我都快忘记……活着的感觉了。” “可是你还活着……”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xsyu zhaiw u .co m “在我六岁的时候,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打断了我。 他很少有打断我的时候,几乎每一次都是我打断的他。 最后一次了,我想,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 “在那件事之后,妈妈离开了,叔叔阿姨离开了,你也离开了……我被爸爸送去了老宅,在去老宅之前,爸爸对我说,要听外祖家的话,我们要活下去,只有这样,死去的人才能在我们的心里活下去,我想你们活下去,所以我很听话……” 他停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 “……后来,爸爸结婚了,我不能叫他爸爸了,我开始叫他先生……他很快就喜欢上了周夫人,他忘记了妈妈,也再没来看过奶奶和妈妈,当然,这没什么不好,毕竟那件事太痛苦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在我十岁那年,爸爸和周夫人生下了苏周婉,我不喜欢她,奶奶说,我的名字叫唯,爸爸取这个名字,意思是我和妈妈都是他的唯一,可是……可是爸爸很喜欢苏周婉,我就只能跟着喜欢……再后来,他们又生下了苏由,我就再也不去凤台住了……我想,爸爸说的对,他找到了新的家人,而我的家人,也都活在了我的心里……” “那时……你多大?” 我轻声问。 他没有答,只是沉默。 “……直到,我又见到了你。” 过了很久,他才继续道,好像想起了人生中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但很快又沉寂下来, “可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既想你想起我,又怕你想起我——那件事那么可怕,连叔叔阿姨都离开了,连爸爸都不愿想起了,我、我就不敢告诉你了,我害怕……你会因此拒绝我。” 我会因此拒绝你?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因为我爸爸妈妈为此而死?还是因为你的世界过于残酷? 我攥紧了手机,手机已经发烫。 李唯。 你在看不起谁? 如果我拒绝你,早在李枫虐待你时,我就会选择视而不见了。 是你那时自己卑怯,才会看谁都像你一样。 但我没有反驳他。 我知道,这个道理必须得他自己想明白,否则我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又一次白费口舌。 “后面的事,你大概也都猜到了,你一直没有想起来,也就能一直幸福地活下去,西西,也许你不能原谅我,但……我是真心想你幸福地活下去,你不需要承受那些,我们两个的痛,我们两个的恨……我一个人记得就好了。” 我不需要承受那些,可我却承受了更多。 李唯。 你给了我一个虚假的幸福,然后自以为是地活在了真实的痛苦中。 怪不得。 怪不得你一直在改,我却一次比一次更糟糕。 因为我和你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虚假、谎言和欺瞒。 “所以,这就是你让李夕给我误诊的原因,对吗?” 我问道。 “是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逃避,他承认了。 我闭上了眼睛。 到此为止,他终于说出了一切。 我们的前尘往事,我们的爱恨贪嗔,也在此刻,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539 “对不起,西西,我还是没能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他又道了歉。 他还在道歉。好像道歉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可是。 “李唯,” 我擦去了脸上的泪,平复好了情绪,反问道, “你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是他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不想说,但总之,这个答案我可以送他,这是我送给那个在心里让我活下去的小唯的答案, “那么,你给我听好,” 我握紧了手机,然后一字一顿,每个字的发音都无比清晰, “我想要的生活,是真实的幸福。” 没有理所当然的剥夺痛苦,也没有自以为是的给予幸福。 不是用你的痛苦来交换我的幸福,而是我们一起直面痛苦,走向幸福的生活。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就是你给不了的生活。 所以李唯。 这一程,我们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我抬起手,擦去了窗玻璃上的水雾。 原来窗外还很明亮,夕阳西沉,直映的天空霞光万丈。 “所以李唯,我们……离婚吧。” 107.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协议/离开 540 我没有等太久。 大约过了半个月,我就等到了李家的家族律师们,他们专程从国内飞来,带着离婚协议。 冯竟也到了场。据说李唯病情反复,不能亲自前来,就由他代表了。 “他还好吗?” 我下意识问道。 我现在每天都会与小瑾通电话,他并没有跟我提过他爸爸身体不好。 “我们开始吧。” 冯竟回避了我的问题。也许李唯与我已是离婚夫妻,并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关心。 我笑了笑,没再多言。 我们进了书房。我这边的律师已经到了,我们双方面对面坐在了沙发上,管家和佣人们都退了出去,为首的老律师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厚厚的协议,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 这份协议很厚,大约有数百页之多。我没有细看内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李唯”。 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签名,后面还用了印,白纸黑字,红泥为证。 其实他的字很漂亮,我想,只是笔锋太过锐利,在空荡荡的白页里就显得格外孤寂。 我心下怅然,赶紧摇了摇头,驱散了心头那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执念。 541 “关于瑾少爷和瑜小姐的抚养权问题,先生说已经与您达成一致意见了。” 我和李唯征求了小瑾和小瑜的意见,他们考虑了一周,最终决定独立生活,只是在他们成年之前,我们还是他们的监护人。 我接受了小瑾和小瑜的选择。 我已经不再执着于过去的遗憾,就像李唯最后选择了放开我,我最后也放开了孩子们。 在接受这个结果后的某一个晚上,小瑜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他们准备在大先生送给他们的庄园里给我留一间卧室,欢迎我随时去找他们玩。 我笑了。 那是自小瑜被绑架后,我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笑。 小瑾说的没错,其实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我和李唯虽然分开,但也都还是他们的家人,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吃大餐,一起去玩游戏,一起去听演唱会,一起去旅行,一起去做所有我们想做的事。 因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至于财产方面……” 我抬起头。 一提到财产,我就感觉头皮发麻,因为直到现在,我跟李唯都没有谈妥这个问题。 “您和先生没有签署婚前协议,根据法律规定和你们的约定,除了留给瑾少爷和瑜小姐的部分,以及先生要求保留的骊园,其他夫妻共同财产均进行平分,先生放弃了他的部分,郁女士,您将得到剩余的全部财产……而且,除每月固定的赡养费外,以后您的生活费用,包括衣食住行、购物、娱乐、物业、雇佣等所有开支,将全部由先生负担,直至……您本人去世为止。” “我不需要他的财产,也不需要他赡养我。” 我重申了我的态度。 我只要我的那套房子以及我名下的存款,毕竟在姜澈的帮助下,我能凭借工作室养活我自己,我并不想通过离婚获得什么。 何况,离婚对于我们来说,是需要我们两个,尤其是李唯好好反思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给李唯这种错觉——他可以用经济利益,来弥补他在过去犯下的错误。 我们的离婚可以与任何事物有关,唯独与交换和利益无关。 “郁女士,这是法律赋予您的权利,” 老律师深深地看着我,他似乎猜出了我在想什么, “恕我直言,您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您和先生已经离婚了,就应该多争取自己的利益,陈律师,我说的对吗?” 他转过眼,看向了坐在我身旁的陈律师。 陈律师为难地转向我,这其实也是他劝了我很多遍的话。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您为难的话,先生也吩咐过我,您可以以此为基础成立一个基金会,资助您想要资助的人。” 冯竟见我们僵在这里,适时地给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 我低下眼。 这的确是李唯的风格,我不要,他也不会收回,宁愿舍给外面的人。 我答应了下来。 我想我会帮他保留属于他的部分,至于其余的,就以李枫和我父母的名义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小唯曾让他们在他的心里活了下来,现在,也许可以让他们在更多的人心里活下来。 那个曾经孤零零的小唯,再也不用一个人,独守着他爱的家人了。 由于涉及数百亿财产的归属问题,我们确认了整整两天,直到第二天下午,在双方律师均表示无误后,我才拿起签字笔,在李唯签名的旁边,签下了我的名字。 “郁西”。 我用食指蘸了点红泥,轻轻按在了签名上。 空荡荡的白页里,那个李唯的签名,终于显得没那么孤独了。 我合上了离婚协议,将其中的一份交给了冯竟,他郑重地接过,放进了公文包,随后站起身,对我道, “离婚证件之后会邮寄给您,还有,” 我抬起眼。 不知怎的,我在他的身上好像看到了李唯的影子, “先生说,如果您遇到了任何麻烦,都可以随时与我联系,当然您愿意的话,也可以直接与先生联系,总之……” 他顿了下,大约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淡然一笑, “……郁女士,有缘再见。” 他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尤朝也离开了别墅。 李唯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渣胖的话】: 喜欢be结局的朋友们到这里就可以手动打END了~ 喜欢he结局的朋友们敬请期待离婚夫妻的复婚日常~ 10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放过/到场 542 Riz开始了对我的后续治疗。 这让我陆续想起了很多事情,小时候的,长大后的,与我有关的,与李唯有关的。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当李唯离开我的生活后,往日的痛苦也随着离婚而逐渐消逝,当鲜血淡去,伤口也已结痂,过去的回忆却绵长地存在了心里。 我开始了做梦。 大多数梦醒来后就不记得了,但偶尔也有几个会记得,比如—— 我总会回到那场新年舞会前,在梦里的那个世界,我和李唯在图书馆重逢,他没有骗我,而是微笑着向我打招呼, “郁西,十年了,好久不见。” 他说他叫李唯,曾有个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郁西,他们一起经历过可怕的事,他们都失去了最爱的人。 但好在,他找到了她。 然后,我们相识、相恋、相守,没有欺瞒,没有谎言,我们陪在彼此的身旁,一起面对痛苦的过去,不会有小优,不会有黎宁,不会有那些覆水难收的伤害与遗憾,偶尔有磕磕绊绊、吵架斗嘴,也总能互相原谅、互相道歉。 我们就这么平凡地生活着,幸福地过完了这一生。 543 “郁西,目前你的情况基本好转,已经进入稳定期了。” Riz微笑对我道。 转眼已至四月。 这三个月以来,我一直在接受Riz的治疗。Riz后来告诉我,其实从小瑜被绑架时起,我的抑郁症就复发了,只是我习惯性忽视自己的感受,只顾处理奶奶和小优的事,自以为忍一忍就可以混过去,而李夕虽然看了出来,但那时正困于执念中的我,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虽然进入了稳定期,但不能掉以轻心,旅行途中定好闹钟,记得按时吃药哦。” Riz叮嘱我道。 我羞愧地低下眼,因为我对他撒了谎。 三天前,也就是我收到离婚证件的第二天,凤台联系了我,告诉我安北法案表决在即,问我是否还愿意回国接受质询。 大先生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提议。 我当然愿意,随后问起侍从官关于李唯受伤案件的调查进度。 然而侍从官却很诧异, “什么案件?” 他仿佛对此一无所知,只叹气道, “唉,说起来,李局长这两年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受了枪伤,病才刚好,结果削个水果不小心摔倒,刀还正好刺中了自己,现在又离婚了……下次见到他,我得提醒他请人到家里看看风水了……” 然后他就推荐了一个风水师给我,说是算桃花很准,尤其是第二春的桃花。 我一时竟不知他究竟站哪边。 但总之,我刺伤李唯并没有被立案。 这让我怅然了很久。 因为我知道,之所以这件事没有被立案,其实是李唯放过了我。 544 于是三天后,我坐上了大使馆派来的车,前往利兹机场。在之前的电话里,侍从官请我务必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国的消息。 我遵守了承诺,Riz和别墅的人都以为我只是出国旅行,但我也留了个心眼,设置了一封三天后会自动发送小瑾邮箱的电子邮件,如果一切顺利,届时我也会取消发送。 一切都很顺利。 大约因为放松了下来,我在公务机上睡了一路,直到落地前才醒过来吃了顿午饭。 来接我的是大先生的侍从官,他带我走了特殊通道,没有使用我的护照和身份证件。我们上了车,他们已经在酒店预订了一间套房,当然,也不是以我的名义。 套房所在的一整层都被清空,虽然看不见人,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安保人员的存在。 我放下行李,与侍从官坐进了套房的客厅。 “……质询将在后天的会议上进行,虽然我想您应该知道流程,但还是向您再做一次说明……” 我点了点头。 虽然经过数年的民主化改革,但事实上华国仍是君主制国家,直到现在帝国的决策还是由华族院的五位议员制定,民选产生的帝国议会只有表决通过的权利。 不过虽然只有表决通过的权利,但如果不通过,决策也可能会就此搁置或者直接流产。一般来说,宛如一盘散沙的帝国议会很少会否决华族院制定的决策,所以这次针对安北法案声势浩大的声浪背后,大概率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我与侍从官对视了一眼,我想,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人到底是谁。 “后天的会议主要包括三个环节,提案、辩论和表决,质询是在辩论环节进行的,主要目的是帮助议员厘清事实,从而进行接下来的表决……郁女士,大先生让我提醒您,帝国议会的人员组成非常复杂,这一过程并不可控,总会有人问一些很过分的问题,届时您需要无视这些问题,不要真情实感,毕竟……那里不需要感情。” 那里不需要感情。 我心里一沉。 那里还只是民选的议会,就已经不需要感情了吗? 那么,如果再往上呢?如果到了华族院……或者保密局呢? 那里的人……还会有感情吗? “总之,这两天请您好好休息,不必紧张,后天早上会有人来接您……” 侍从官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我也跟着站了起来,我正要送他到门口,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笑对我道, “……对了,大先生还让我告诉您一声,后天……李局长也会到场。” 【渣胖的话】: 离婚夫妻再见面,敬请宝子们期待~ 10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苏夫人/天 545 我躺在床上,酒店的床很柔软,但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明天就要去议会了。这两天我没有出门,一直在酒店里梳理前因后果,认真记录下我是怎么一步步落入黎家设置的陷阱中的,偶尔心绪波动,就停下来缓缓,过得还算充实。 只是。 及至到了深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尽管落地窗外繁华依旧,我的耳边却总会响起侍从官的那句话—— “后天李局长也会到场。” 明天李唯也会到场。 我猛地坐起来,拿过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所以准确来说,不是明天李唯也会到场,而是今天李唯也会到场了。 还有七个小时,司机就来接我了。 自从离婚后,尽管我与小瑾和小瑜都恢复了联系,但我始终有意回避有关李唯的话题,只是在李唯出院的那天,小瑜提了一句李唯恢复的不错。 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的膝盖能走路了吗?还像之前那么瘦吗?明天我们会见面吗?见面后会说话吗?质询时会有人提到我们的关系吗?提到我们关系时李唯会在场吗? 真是越想越尴尬。 我抓了抓头发,决定下床去水吧,接杯水冷静一下。 于是我站在了水吧旁,一边拿着接满的水杯,一边点开社交软件,准备用八卦转移下注意力。 社交软件的消息箱亮起了红点,我以为是算法推送,习惯性点开,却发现竟然是来自苏夫人的消息。 内容很简短,只有两个字: “加油。” 加油? 是给我加油的意思吗? 我看着这两个字,心里很困惑,感觉越发看不透苏夫人这个人了—— 她现在到底是站哪边的?她是周家的人,可看起来又好像站在大先生这一边? 我默默地喝起了水,忖度起来。 显然对苏夫人的八卦欲冲淡了我对明天的尴尬,直到喝完水、再次爬上床,我都在思考凤台这对夫妻的奇怪关系,然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546 上午八点。 我走在斋宫的长廊里。庄严而肃穆的殿堂内,悬挂着帝国历代君主的画像,水晶吊灯投下华光,照亮了雕着龙形暗纹的金砖。 斋宫过去是天子祭祀的场所,如今则是帝国议会议事的所在。与其他国家更加现代化的议会大厦不同,这里保留了太多过去的痕迹,就像华国的民主化改革,骨肉已经腐朽,却又流淌出新鲜的血液。 “会议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郁女士,您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工作人员把我带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内铺着刺绣着花鸟的地毯,摆了一组洛可可式古董沙发,茶几上已经备好了茶和点心,靠近门口的玄关桌上,还贴心地放了一面雕花镜。 “我就在门口,您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我向工作人员道了谢,随后他关上门,留我一人在休息室内等待。 我坐在了沙发上。 手机在斋宫门口就被没收了,好在我带了笔记本,我翻开笔记本,又开始复习起我梳理的要点——就像考前突击一样,在过去的三个月,我根据以往公开的议会质询视频整理了一些议员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并为之准备了回答要点,虽然这些不一定会被问到,但总比裸考让我更安心些。 至少……让我在李唯面前不要再丢脸。 我来来回回背了整整三遍,等到停下来看时间,却发现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于是干脆站起身,走到镜子前整理起仪容。 昨晚没有睡好,虽然化了淡妆,但还是遮不住眼下的乌青,毕竟四十岁的人了,夜是真的熬不动了。我这么想着,又拿出遮瑕,填补起泪沟,尽量使每个细节都令人信服。 正当我遮着瑕,思考怎么更好掩饰疲态时,就听到了门外走廊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那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他们越走越近,其中一个似乎正在紧张地汇报着什么,大约是会议的流程, “……凤台那边刚刚通知,今天会议增加了质询环节……” 凤台刚刚通知? 这是什么意思?流程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我疑惑地回过头,刚要细听,门就被打开,门外的工作人员正鞠躬行礼,随之而来的是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以为我们至少要到会场才能见面,却不想会在这里遇上,而我的眼下甚至还没有抹匀遮瑕膏。 但我已经来不及了。 小牛皮鞋出现在了门口,像是正在对下属说话, “有这个必要吗?都这么多年了,是谁这么天真,还来参加质……” 小牛皮鞋迈进了休息室。 我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烟色眼眸。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冲进会客室):你给我玩尬的是吧!老子忍你很久了! 渣胖(抱头鼠窜):见面不可怕,谁后知道谁尴尬~ 10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重要/两家 547 他瘦了很多。 这是时隔四个月后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好像不止大病一场,现在的他,锋利的就像一把刀。 虽然提前准备了很多话,可见他这样,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好在他也没有什么准备。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过了整整三秒,他才反应过来,随后转过身,对门外的人道, “在外面等我。” 然后他关上门,看向了我。 “你……” 他的声音很轻。 我咽了口唾沫。 他的眼神很复杂,表情也很矛盾,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你……怎么来了?” 我被他这句话问的一愣。 我以为他知道我会来,大先生既然告诉我他会来,就应该告诉他我会来,可他现在表现的好像毫不知情—— 难道大先生没有告诉他我要参加议会质询吗? 难道大先生只告诉我他会来,却没有告诉他我会来吗? 这对父子……到底在搞什么? 不过。 不管怎样,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什么都知道,看到他惊诧的神情,这一刻的我难得有了种对他遥遥领先的感觉。于是率先调整好状态的我,向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他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李唯。” 他没有握上我的手,而是蹙起眉头,问我道, “是大先生让你来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回问,他就已经拧上了门把手,自顾自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稍等,我去跟他说,开什么玩笑,把你也牵扯进来……” “是我要来的。” 我止住了他。 “你来这里干什……” 他停了下来。 然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了口,却连声音都在颤抖, “难道你跟我离婚,就是为了……参加议会质询?” 他的眼里翻涌起我看不懂的情绪,虽然看不懂,但也觉出了潮水般的委屈。 “当然不是,” 我们离婚的主要原因,是你自以为爱我,却从不尊重我,我们继续生活下去,只不过是互相折磨。 当然。 与冯竟那天的提醒也确实有那么一点关系—— 毕竟,如果我承担责任、行使权利的最大阻碍是你的话,那么李唯,与你离婚就是我成人的必经之路。 “李唯,你没有那么重要,我参加质询只是为了弥补我的错误,别说的好像我为了你一样。” 我知道这么说会伤他的心,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不把话说绝,他可能又会自以为是地阻碍我的计划。 “郁西,我可以解决的……” 果然。 又来了。 他凭什么解决我惹出来的麻烦? 为什么他总要把两个人的事情揽到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还有什么比我这个当事人直接去澄清更有效?李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安北法案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那也没你重要。” 他脱口而出道。 我突然哑住,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他。 “总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不想你被那些人质询,郁西,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闹? 李唯。 你又说我在闹了。 原本已经咽下去的话,在李唯说出那个“闹”字后,又变得不吐不快起来, “谁闹了?李唯?你说我闹、我任性、我不听话,可是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一直想要帮忙,而你一直把我排除在我们的事情之外,李唯,我们是一家人……” 他的眼睛蓦地一亮。 我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因情绪激动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 “……以前是一家人,现在我们是两家。” 我努力作出冷漠的表情。 我可不想让他以为我对他还有什么想法。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放松下来。 “所以,你一定要参加质询,是吗?” 他回归了正题。 我注视着他,坚定地点了头。 “好的,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旋开了门把手,然后对门外道, “通知议长,请他将会议延后半个小时,另外,把今天所有参会的议员名单打印给我。”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叫声家人,命都给你。 西西:…… 【渣胖的话】: 今天是双更嗷~ 108.3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议员/加油 548 很快就有人给他送来了今天参会议员的名单。 我们坐到了沙发上。 “你的膝盖……” 刚才站着的时候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坐下时动作又明显放缓,我看着有些担心,就问起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没事,对了,大先生有告诉你议员的情况吗?” 我摇了摇头。 不过我回国之前,已经看完了所有的公开视频,也研究了该怎么回答问题—— 我知道那些立场先行的议员不可能被改变,所以我要做的是尽可能争取中间派,毕竟中间派立场不定且人数最多,最值得争取。 我说完了我的想法,抬起眼,想听一听李唯的分析,却见他面露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来你做了很多功课,郁西,这就是我想提醒你的,不要跟极端派纠缠,极端派看似最凶、问题最尖锐,但其实票数最少,也最难讨好和改变,所以不用理会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的想法差不多,但听到李唯说出“不用理会他们”时,我的心里又忍不住难受起来。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或者我也曾成为过一个“极端派”,然后被理所当然地“不用理会”。 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毛骨悚然。 李唯看到了我的表情,有些无奈道, “郁西,政治是博弈,并不是慈善,极端派并不能真正代表弱势群体,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伪装成弱势群体的模样,骗取弱势群体的支持,一旦让他们获得权力,就可能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在这里,没有人真情实感,也不需要真情实感,你明白吗?” 又是不需要真情实感。 可是李唯,我们是人,人总有真情实感,不是吗? 但时间有限,我没再问了,李唯也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 “总之你要记得,回答问题时尽量不要得罪中间派,大多数人是没有立场的,哪边对他们有利,他们就偏向哪边,所以要找到他们,与他们结成利益同盟。” 我点了点头。 只是……我还不清楚哪些议员是中间派。 “所以接下来,我要告诉你哪些人是有立场的。” 我看向了李唯。 他旋开签字笔,低下身,开始从上到下,在送来的名单上打勾, “郁西,等下带着这张纸进去,议员席上有席卡,你可以对照着看。” 他的速度很快,三分钟就勾完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名字,然后停下来,示意我看过去, “这些……都是我的人。” 这些……都是他的人? 我震惊地看着纸上的名字。 他不是保密局的局长吗? 他什么时候开始插手了议会的事? 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民主化改革是大势所趋,虽然现在还不允许成立党派,但那是迟早的事,早占席位……总比晚占好。” 我没有想到这是帝国保密局局长会说出来的话。 而他在向我交他的底牌。 我呆呆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如果是这些人提问,你就放宽心,他们会替你说话的,但是……” 他转过眼,抿起唇,又抬手圈起了另一些姓名, “如果是这些人提问,那就要小心,他们是周家的人,今天最尖锐的问题大约都会来自于他们,至于内容,我想可能会与你上次在尹优葬礼上说的话有关……” 我听着他的话,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他停了下来,看着我,道, “你……就一定要参加质询吗?” 是的李唯。 我一定要去。我闯下的大祸,就要自己收拾,我很感谢你今天用你的资源来帮助我,也会记住你对我的好,但你不能代替我做这件事。 “我不怪你。” 他认真道。 “我知道。” 我也认真道。 我知道你不怪我,李唯,但我会怪我自己。我不能承担责任,就很难享受权利——权利需要能够承担责任的权力来为此背书。 “他们会攻击你和尹优的关系,Ethan从尹优那里听说了很多事情,这些人大概率都知道,可能……” 他顿住了。 我紧张地看着他。 “可能什么?” 他看着我,轻声道, “可能还会说一些细节,比如……床上的。” 床上的。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我低下了眼睛。 尽管来之前已经吃了药,但心脏又有了被攥紧的感觉。 李唯小心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刚才不是在指责我,只是在描述一种大概率的可能性。 “郁西,议会……很多事情都不可控,只要有利于他们,他们就会无所不用其极。” “那……他们拿这件事攻击过你吗?” 在华国,被公开指责出轨,和被公开揭穿被出轨,无论哪一个,似乎都很令人难堪。 “我不在乎,他们就攻击不到我,但你不一样,我在乎……” ……你。 他没有把话说完。 我已经把话补完。 我们看着彼此,直到我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到时候我不能替你说话,等下我会让人去打招呼,议长是中间派,如果届时难堪,他们都会出声帮你。” 他站起身,担忧地看着我,虽然还是不赞同,但终于也笑了起来, “加油,郁西。” 109.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质询/水平 549 李唯先去了会场。 我在休息室里忐忑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有人来叫我,引我去了会场。 就像视频里的那样,我才刚进入会场外的走廊,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偶尔有议长维持秩序的声音。 古老而厚重的雕花木门向我缓缓敞开,我向内走去,会场里乌泱泱地坐了近两百人,一齐抬头向我看来。我紧张地低下头,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待坐上指定座席后,才抬起眼,向黑压压的议员们看去。 他们也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我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刚要打开李唯给我的那张纸,与我相隔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了声音。 “好久不见,李夫人。” 这声李夫人非常刺耳。我转过头,下意识地就要纠正,却看到了林嘉文的脸。 他怎么也坐在了这里? 他的脸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容。 但我知道,在这副人皮面具之下,是一个毫无人性的魔鬼。 我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每一个毛孔都在不甘地叫嚣,我抱起双臂,尽可能掩饰我的颤抖。 但我的眼里还是控制不住地盈出了眼泪。 不过他似乎误解了我的表情。 “别紧张,李夫人,这次会议是闭门质询,这里的人也没有手机,实话实说就好了。” 他微笑道,他以为我只是紧张。 我机械地回了他一个笑容。 我不是紧张,林嘉文,我只是想要杀了你。 你还认得出我吗? 你知道我是当年那个差点被你们杀死的小姑娘吗?那个被你重伤脑袋、因此患上解离性失忆症的小姑娘吗? 你看起来好轻松。 在过去漫长的三十二年中,你踩着当年我们所有人的血和痛,步步高升,官至正二级安北总督。 毕竟那一场大火带走了我和李唯所爱的人,也湮灭了几乎所有能指控你们的证据,就连大先生都被你成功蒙蔽—— 你一定很得意吧?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属于凶手的负罪感,可他只是皱起眉头,像在指责我的失礼, “怎么了?李夫人,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强忍住心中的杀意,冷冷地岔开了话题, “没有,林总督,我跟李唯离婚了,以后请叫我郁女士。” 他有点吃惊,也接受了我的冷淡, “对不起,提起您的伤心事了,郁女士。” 我敷衍地笑了笑。他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被李唯抛弃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坐在这里,大先生让我来参加质询。” 他转移了话题。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大约是在旁敲侧击我既然离了婚、为什么还要参加质询,是否有大先生的授意。 我不想搭理他,只装作太紧张而没听见,然后抬起头,感觉到了一束视线,似乎从刚才起就在如影随形,我顺着视线寻去,果然是坐在提案席的李唯。 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见我望向他,就笑了起来。 550 “女士们、先生们,请搁置争议、保持安静,接下来是质询环节,” 在议长第三次强调秩序后,会场里的嘈杂声终于小了些, “第一位接受质询的是郁西女士,我们将就针对提案人李唯议员的问题向郁女士提问,” 议长向在座的所有议员阐明今天我到场的原因后,又转向我道, “郁女士,我代表帝国议会感谢您今天的出席,您的回答将成为议会决议时的重要参考。”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我站起身,工作人员上前,帮我打开了面前的鹅颈麦克风。 虽然因为林嘉文在,我没有打开李唯给我的那张纸,但刚才在休息室里,我也尽量记住了周家那边议员的姓名,现在我基本可以对照席卡认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周家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玩味和挑衅,仿佛一条又一条嗅到腐肉味的鬣狗。 于是我看着他们,露出了微笑。 这是我从那些公开的质询视频中总结得到的经验,面对恶意提问时,被质询人越是保持平静的微笑,质询人反而容易自乱阵脚。 果然他们收敛了目光。 我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连续回答了两个人的提问,他们都是中间派的议员,问的问题并不尖锐,比如我和李唯现在的婚姻状态,比如之前的葬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我都准备过,回答的也都很轻松。 周家的议员并没有冲在最前面,直到第二位议员坐下,他们才有人站起来,刚开口,我就听出了话中的陷阱, “请问郁女士,您已经离婚,为什么会同意帮李局长来参加质询呢?” 这是一个预设立场的问题。 他要给我扣上一顶“是来帮李唯的”帽子,这样接下来无论我回答什么,都会显得有所偏颇。 我看着他,郑重答道, “我需要纠正一下您的前提,议员先生,是我主动要求参加质询,不是李唯请我帮他来参加质询。” 他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他想要引导别人质疑我的立场,毕竟立场先行的人,总以为别人和他一样也有立场。 “是这样吗?身为前妻,主动要求参加质询,为了什么?帮前夫澄清?” 他的话很不客气,充满了狗血和八卦的意味,我想他一定很懂舆论场,狗血和八卦往往会消解掉讨论的严肃性。 我不会再尊重不尊重我的人,于是我也不客气起来,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得到这样的猜测,但身为一个成年人,犯了错就要改正,在公开场合说错话,就要来公开场合澄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虽然中间派没有立场,但他们的态度多是温和且保守的,我努力使自己的回答符合主流价值观。 “听起来似乎出于公平和正义……但是郁女士,您出现在这里,真的与安北法案无关吗?” 我在心里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水平了吗? 似乎他们很喜欢搞诛心这一套,熟练地去污蔑、去造谣,运用舆论手段逼当事人自证,不断在舆论场上释放噪音,从而混淆视听,模糊讨论焦点。 “不仅无耻,而且无能。” 我的耳边响起了刚才李唯对他们的评价。 “我既不是安北人,也不是李唯的妻子,议员先生,不如请您告诉我,安北法案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他在很努力地给我打上“价钱谈妥”这类标签,但我不会接招,他要诛心,我就反诛心,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是不是他经常做这种事。 既然要泼脏水,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泼,总要有来有往。 再说,议员席上的都不是傻子。 “郁女士,我需要提醒您,您是被质询人,不是质询人,现在,您只能回答,不能提问。” 我猛地被噎住。 这是质询环节的最险恶之处,被质询人只能回答,不能反驳。 “谢谢您的提醒,” 我掐住手心,保持着微笑, “但我认为,质询需要依据事实,而非主观臆测,您靠臆测提问,似乎有失议员的体面。” 这句话是质询视频里某位被质询人的原话,在过去的三个月,我背了很多句这样的话,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救场。 果然议长出声,提醒议员们需要尊重质询规则,并收回了这位议员的提问时间。 他悻悻地坐下。另一位议员起身,我看了一眼他的席卡,是李唯的人,他提问了一些有利于法案出台的问题,最后还暗讽了几句刚才那位的失礼。 这让议长又重申了一遍会议的秩序。 109.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yedu7.co m 551 在议长重申会议秩序后,第二位周家议员站了起来,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郁女士,之前您当众指控李局长,现在又反过来替他辩护,是什么让您做出这么大的改变?要知道,您当时是暗示李局长谋杀您义弟的,这次您又迫于压力改口,让我们很担忧,像李局长这样的鹰派,在解除安北地方武装后,会不会对安北实施军事化管理,或者……更恐怖的统治。” 他似乎在强化议员们对李唯的某种刻板印象。 “刚才那位议员先生说我是为了公平正义,现在您又说我是迫于压力,看起来,你们的意见并不统一……我开个玩笑,请不要生气,” 我瞥过刚才的议员,他的脸色变的很不好看,我对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但我不能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我必须尽快得到中间派的支持才行,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6 .c om “事实上,我之前被误导了,” 我看着提问议员的眼睛,轻声道,我必须改变既定策略了。 但在我说出口的同时,提案席就立刻投来了目光,我知道它来自李唯,因为我在与他的建议背道而驰—— 他想我防守,由他的人进攻。 但我决定自己进攻。 这是个好机会,既然他们喜欢用狗血和八卦来诛心,那我也可以,何况我的诛心还是基于事实。 显然这句话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眼前的议员还在继续提问, “被谁误导了,是李局长吗?” 我摇了摇头,故意说的很模糊, “不是李局长,是……另一个人,看起来,您对那天葬礼上发生的事情很了解,想必您知道我指的是谁。” 当然是黎宁,和她背后的黎耀。 但我赌这位议员不敢继续问下去,而在座的议员们大多也心知肚明。 是的。 我的确指控了李唯,但那是在黎宁指控李唯之后,如果他们非要追究我的动机,就得连着黎宁和黎耀的动机一起说清楚—— 按照黎耀那东拉西扯的性格,把他拖下水,就一定能把周家拖下水。 冯竟说过,周家已至强弩之末。安北法案通不过对李唯伤害有限,但要是把隔岸观火的周家拖下水,恐怕周家面对的麻烦,会比我们多得多。 何况,我还跟李唯离婚了,我们已经完成了政治切割。 显然提问的议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住了口,我当然要乘胜追击,就直接说出了之前准备的内容, “与其相信我被误导下的言论,不如想想李唯在绑架案时的表现,大家应该都看过那场直播,在林晚小姐中枪后,李唯第一时间对她进行了急救,林晚小姐就是安北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李唯对安北的态度?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议员先生,您说是吗?” 议员席上开始了窃窃私语。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林嘉文,他面色铁青。 林晚当然不只是安北人,她还是八年前自由安北事件的主谋之一(虽然李唯到最后都没有给她定性),李唯能放过她,就很能说明李唯对安北的态度了,担心李唯是鹰派而损害自身利益的中间派,应该能体会到李唯强硬之下的温和。 我的回答有了效果。 眼前的议员被我说的哑口无言,没有再追加问题,而是直接放弃了剩余的提问时间。 我偷偷地看向李唯。 他弯起了眼睛。 我松了口气,悄悄地在裙摆上擦去了手心的汗。 “请问郁女士,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被误导呢?” 我转过头。 下一位议员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然而他前方的席卡告诉我,他也是周家的人,除此之外,他还举起了一份文件, “事实上,我有一些证据可以证明您非常容易被误导,这让我很担心您这一次也是被误导的——您有精神疾病,您在上次葬礼上的表现也应证了这一点……”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我。 我的喉咙开始发紧。 我不知道他手里的文件是什么,但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我……” 我刚想回答,就听到有人站了出来, “抗议!吴议员正在诋毁被质询人,这有违帝国法律,请议长立刻遵循议会规则,驱逐他出会场!” 议长点了头,议会警察上前,吴议员却没有停下, “……这是郁西女士的病历,里面有李夕教授下的诊断书,她有精神病史!李夕教授是临床心理学领域的权威,还参与了我国精神疾病判断标准的修订……我不走!我们必须对被质询人的精神状况进行鉴定!你们在害怕什么!放开我!我要求言论自由!” 他扬起了手中的文件,那份文件没有装订,他似乎准备把它们抛给在座的议员—— 我死死地盯着他,就像被人扯住了蔽体的衣服,而我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因为我怕此时的反驳,会让人以为我真的有病。我知道我正在落入他们的自证陷阱,可我确实有过重度抑郁,而在很多人印象中,重度抑郁和精神分裂本来就没什么两样,他们会直接默认我脑子有病。 这就是大多数人对不了解的事情的态度,傲慢且武断,我是解释不过来的。 好在,在他即将抛出的那一刻,议会警察控制住了他,并且将文件夺了下来。 “我不走!你们在剥夺我的言论自由!她是个疯子!我们必须对她的精神状况进行鉴定!就连李夕都说她有精神疾病了!我不走……” 他的叫喊声在会场内回荡,直到厚重的大门关上,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回过头,却好像没有了继续被质询的勇气。 “议长先生,” 我看向刚才那位出声的议员,他没有坐下,我原以为他是李唯的人,但没想到他是中间派, “像吴议员这种通过诋毁被质询人来博取关注的人,我认为不适合再担任帝国议员,我建议对他发起永久驱逐出帝国议会的投票……” “请注意您的言辞,韩议员,您也正在侵犯吴议员的言论自由,如果提出证据都要被永久驱逐的话,那我们就要人人自危了……” 韩议员还没有说完,就有其他人打断了他。随后周家的议员纷纷站了起来,李唯那边的议员也不遑多让,双方立刻吵作一团,夹在中间的议长大喊着“秩序”,但到处都在吵架,没有人理会他,就连折返回来的议会警察都不知道该把谁架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刚在心头翻涌起的焦虑已荡然无存。 这是……什么情况? 我转向李唯,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然而他只是微倾前身,双手交握,像是在为我刚才的表现而鼓掌。 他的眼睛很明亮,在繁复的水晶吊灯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骄傲):我老婆就是坠吊的! 西西(眯眼):你说谁? 唯子(乖巧):我前妻…… 11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茶杯/做到 552 议长维持秩序无果。 他愤怒地让议会警察将双方阵营中吵得最凶的议员拖了出去,然后宣布休会,择日重启会议。 我和李唯走出了斋宫。 车队等在了斋宫门口,冯竟站在车旁,见我和李唯一同出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然后微躬行礼,向我们问候道, “先生,郁女士。” 李唯身形一滞。 我瞥过他,见他幽幽地看了冯竟一眼,冯竟立刻低下头,默默上前,把后座的车门拉开。 “回骊园吧?” 李唯转向我。 我刚想说可以自己打车回酒店,李唯又继续道, “桦姨和孩子们都在骊园,回去见见他们吧?” 这个理由真叫人难以拒绝。 我低下身,李唯护住了我的头,见我坐好后,才关上门,从另一侧坐进车里。 车子发动,向骊园驶去。 “R国那边都准备好了,小瑾和小瑜想在国内待一段时间,等七月份再过去,就先住在骊园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李唯开了口。 虽然孩子们选择了独立生活,但李唯还是比我负担的多。 “麻烦你了。” 我轻声道。 “不麻烦。” 李唯说着,又随手将中央扶手上的杯子递给了我。大约没有预料到还会有其他人,这里只留了一只杯子,旁边的水晶四方壶里浸着各种润肺的名贵药材,显然是为李唯准备的,我也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于是连忙摆手道, “我不渴,你喝吧。” “你上午都在说话,嘴唇都干了,喝一点,这个还不错,先润润喉,今天车里没备点心,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等回去正好可以吃……” “没关系,我不饿…… “咕——” 大约因为早上怕犯困特地没吃饱,刚才被质询又太过紧张,虽没觉出饿,但听到“点心”两个字,肚子却不争气地先响了起来,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尤其突兀。 我尴尬起来。 李唯弯起眼,直把水杯送到我的手边,我不好意思再拒绝,小声道了谢,正要接过来,副驾驶座的冯竟就转过头,从没有升起的隔断处递来了瓶装水, “郁女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里有瓶装水。” 我猛地一顿,赶紧收回了快要碰上杯壁的手指,随即抬起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从隔断处接过了瓶装水。 玻璃的瓶身很凉,我打开喝了一口,彻底清醒了过来。 就算是和平分手,刚才那也不是离婚夫妻应有的模样。 我默默地与李唯挪开了距离,然后偷瞄起他,他放下了杯子,没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还好。 我松了口气,大约是我想多了。 553 我们一路无话。 车子终于驶入骊园,时至四月,离开时落尽的枫叶又繁盛起来,如翠玉般布满枝头。 一片春意盎然。 我们停在了茶庭前。 “小瑾和小瑜正在这里拍vlog,小瑜在社交媒体上创建了一个账号,Kathy帮忙关注了一下,流量还不错,小瑜很开心……” 我下了车,和李唯向茶庭内走去。 其实刚创建账号时小瑜就告诉我了,我也一直在关注她账号的动态(主要担心有不怀好意的评论再伤害小瑜),但我没有打断李唯,只是认真地听他说,他比从前关心孩子多了,连小瑜每条vlog的内容都知道, “……我请社媒公司帮忙设置了一些屏蔽规则,虽然小瑜不能一辈子生活在真空里,但至少这段时间不会接触到太多负面的信息,等她完全好了,再慢慢去面对之前的事情。” 原来小瑜评论区压倒性好评的原因在她爸爸这里。 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我抬起头,看着李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见我看他,李唯停下了脚步。 我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 在小瑜被解救后,因为我只顾着小优和桦姨,忽略了小瑜的心理健康,所以每每想起来都会非常愧疚, “……在小瑜的事上,你比我负责任多了。” “不是的,郁西,这是你教我的,” 李唯轻声道, “你说我要多关心他们一点,他们希望得到我的肯定,我只不过是……按照你说的去做而已。” 我当然记得的,李唯。 只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领导夹菜你转桌是吧? 冯竟(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11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瑾瑜/河豚 554 我们相视一笑,沿着回廊拾级而上,还没掀开竹帘,就听到了小瑾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要这样……那里也不行……小瑜……快、快下来……唔……” 这是……什么情况? 我和李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掀开竹帘,绕过博古架和插瓶,直来到里间。 里间的屏风上正投着两个交迭的身影。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抓住了李唯的胳膊,李唯上前,把我护在身后,示意我在这里等一下,先向屏风后看去。 我担心得厉害,最终还是没忍住,也跟着探出了脑袋—— 小瑾正生无可恋地躺在迭席上,小煤球在他的胸口不亦乐乎地踩着奶,小瑜跨坐在她哥的身上,专心致志举着手机云台。 “你们……在干什么?” 我和李唯异口同声道。 小瑜浑身一颤,手机云台掉了下来,直滑到我的脚边。 我和李唯坐在了茶几前,小瑾和小瑜坐在对面,双双耷拉着脑袋,小煤球夹在他俩中间,大约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也垂下了毛茸茸的小圆头。 真是既好气又好笑。 虽然之前跟小瑾和小瑜都视频过,但现在再见,又像是好久不见,我强忍住拥抱他们的冲动,冷着声道,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我、我们在拍vlog……” 小瑜小声道。 我皱起眉头。 “什么vlog需要你们刚才那样?” 小瑜抬起头,露出了很狗腿的笑容, “最近男妈妈这个话题很火,我看哥哥很男妈妈,就……” 男妈妈又是什么东西!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几个月没怎么上网,也不知道小瑜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现在的互联网真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就、就是很温柔的男孩子的意思啦,比如爸爸就很男妈妈……” 你爸跟男妈妈就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吗! 我刚想继续教育,小瑜却向她爸投去求救的眼神,我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小瑜还不了解她爸,李唯才不会…… “郁西,算了吧,” 我转过头。 李唯一脸“慈祥”地看着孩子们,语气温柔,劝我道, “他们还是孩子,才十七岁,还没成年呢……” 小瑜赶紧装作无比乖巧的模样,配合她爸连连点头。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派父慈女孝,只觉全身寒毛直竖。 555 “不过妈妈,你怎么跟爸爸在一起,你们不是离……” 小瑜好奇地问向我,不过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才说出前半句,就讪讪地咽回了后半句。 我抬起眼。 李唯还是一副头顶圣父光环的模样,看的我浑身不适,他看着小瑜,微笑道, “妈妈回国处理点事情,要在骊园住一段时间……” 等等。 我什么时候要住骊园了? 我刚要反驳,李唯就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道, “外面不安全。” 我想起大先生派来酒店的那些安保人员,这才意识到其实我在被严密保护着—— 也许那场大火已经烧掉了所有的证据,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证人。 现在的我真的非常重要。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露出笑容,算是默认了李唯的回答。 在李唯的袒护下,小瑜继续拍起了“男妈妈”主题的vlog,大约为了让我眼不见为净,李唯提议我和他去另一边喝茶。 描金莳绘茶几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老煤球正大摇大摆地躺在蒲团上,下午的阳光照进窗棂,落在了它的肚皮上。它听到了我和李唯的脚步声,却又懒得起床,只发出“咕噜咕噜”的暗示。 于是我们分别坐在了老煤球的两侧。李唯从佣人手里接过特制的猫条,老煤球习以为常,连头都懒得抬,只等着李唯给它送进嘴里,我见它这样,也非常自觉地给它顺起了毛。 “它是煤老板的后代,” 李唯对猫咪一向好脾气,他喂着猫条,又想起了什么,笑着对我道, “当年,是我们一起给老板娘接生的,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 但我还是认真想了一会儿,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告诉他我不记得了。 他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酸。 大概他在期待我能想起过去,不只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和遗憾,还有那个曾经单纯美好的小时候。 那个支撑他走过了后来很多年的小时候。 “李唯,” 李唯抬起眼。 虽然我没有想起你说的这些,但我想告诉你,我其实还记得一些事,我记得我们一起养大的煤老板,记得我们捉过迷藏的古老枫树,记得在烈火熊熊间最终找到我的小唯, “我……” “我们拍完啦!” 小瑜的声音响起,我连忙坐了回去,抬起头,拍完vlog的小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小瑾。小瑜抱起了躺在蒲团上的老煤球,不顾它的抗议,狠狠地蹂躏了一把小肚腩,然后坐在了我和李唯中间, “爸爸,今晚我们吃河豚好不好?妈妈,昨天宁南总督让人送了河豚过来,我想吃河豚鱼生,妈妈呢,妈妈想吃什么?” 小瑜转过脸,期待地看着我,满眼都写着“求求了我超想吃鱼生”。 李家从不让孩子们吃生食,不过看小瑜这么期待,偶尔吃一次我想也没什么关系。 “那妈妈也想吃鱼生。” 能看到小瑜像从前那样充满活力,我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 当我和小瑜一齐看向李唯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从他对小瑜“和蔼”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仿佛河豚毒素般的杀意。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的背影.jpg 请选出本章你认为最“领导夹菜我转桌”奖获得者: A. 冯竟 B. 小瑜 C. 小瑾 D. 老煤球 E. 以上都有资格获奖 11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幼稚/线索 556 晚上是河豚宴。 薄如蝉翼的河豚鱼生,蘸上柚子醋,一口下去,很是清甜脆嫩。 “妈妈,好吃吗……” 小瑜坐在我的对面,怨念深重地看着我身边的她爸—— 虽然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河豚鱼生,可每当小瑜要去夹,李唯都“刚刚好”转起桌,所以从开餐到现在这半个小时里,摆了满盘的鱼生小瑜硬是一口都没吃上。 我抬眼看向李唯。 这家伙怎么又在跟孩子较这种幼稚的劲了? “小瑜,期待明天跟Foster的见面吗?” 李唯却没有看我,只是用餐巾轻拭起唇角,然后对小瑜微笑道。 跟Foster的见面? 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小瑜就鼓起了腮帮,活像一只憋气的小河豚,她收起了望向我的视线,夹了一筷子时蔬,悻悻道, “期待的,爸爸。” 李唯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总觉得他现在的笑意真实多了。 557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小瑾和小瑜在照顾我,我想借花献佛,谢谢小瑾和小瑜……” 正当我在思考李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奶奶端着杯子站了起来,小瑾和小瑜闻言,也连忙跟着站起身来—— 自从李唯受伤住院后,小瑾和小瑜就知道了桦姨和我的关系,后来桦姨得知我和李唯离婚的消息,半夜犯了心脏病,也是孩子们及时发现,还一直陪伴她到出院。 她的头发全白了。晚餐前才见到我,就抱着我大哭了一场,直到李唯来了才劝住。 “他们是您的曾孙,照顾您是应该的,不过小瑾和小瑜比以前……的确懂事了很多。” 我和李唯站了起来,陪着奶奶敬了孩子们一杯,小瑾和小瑜听到来自他们爸爸的肯定,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晚餐后,我送奶奶回她的住处。 她这次病好后就辞去了骊园管家一职,李唯给她在京郊购置了一座别墅,还配了佣人和司机,她没有接受,只想留在骊园发挥余热,于是李唯就让她指导新上任的管家,又拨了佣人专门照顾她。 我心里五味杂陈。 李唯对奶奶的确很好,我也很感谢他,但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还在惦记着让我和李唯复合。 在得知我和李唯离婚后的那个晚上,她给我打了电话,她说李唯是个很好的人,她担心我会后悔。 我告诉她我不会,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在更早的时候结束这段婚姻,才让我们两个互相折磨了这么久。 然后那天晚上她就犯了心脏病。 我正在纠结怎么说服她,她却话题一转,说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圆,没有再提让我和李唯复合的事。 我松了口气。 不过看着夜空中的明月,我突然想起一件困扰我很久的事。 虽然之前想问,但那时奶奶的身体不好,我又认为反正一切都跟李唯有关,就一直没问出口。 但也许今晚可以问一问真正的答案。 “奶奶,你当时……为什么要送我离开?” 558 奶奶停下了脚步。 我们站在小桥上,月光如水,随山涧涓涓流动。 这是个很适合问问题的地方,四面环水,附近也没有人,不会有人听到。 奶奶低下了头。 她似乎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件事的准备,或许她以为我要声讨她,所以在害怕。 她已经老了,所做的有限,面对年轻人时总有点紧张和不安。 我轻轻抱住了她。 我不会再愤怒了,在我知道她爱我之后,即使她的爱带着她那个时代固有的陈旧和迂腐。 那是时代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更不是爱的问题。 现在的我只是单纯想知道这个答案。 “在你受伤住院后,周家的人来过医院……” 她终于开了口。 我想她是指那场火灾后,我因为头部受重伤而住院的事。 但是……周家的人来过医院,跟送我离开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来打听你的消息的。” 她抬起眼,我看着她,身体慢慢僵硬起来。 “大公子怀疑你可能知道些什么,但当时他自顾不暇,我们没有能力保护你,小西,也许你想象不到,那个时候我们有多艰难……” 奶奶哽咽起来,我怕她情绪波动,没让她再说下去。 所以,你们最后选择送我离开,然后对外谎称我和爸爸妈妈都死在了火海,为了瞒住所有人,你们也欺骗了与我最要好的小唯。 “是这样吗?” 我轻声问道。 她点了点头。 可是。 我的心又生出一丝疑惑。 在那之后呢? 难道真的就此瞒住周家了吗? 在我和李唯结婚后,他们就没有调查过我的来历吗?他们就没有怀疑过我是当年的小姑娘吗?他们就没有考虑过再对我动手吗?他们…… 等等。 好像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试图抓住那条线索,但最终却还是让它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中。 【渣胖的话】: 没错,本文还剩下至少两个超级大瓜嘿嘿~ 宝子们有兴趣可以猜一下哈~(在很前期埋的一个伏笔啦) 111.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知道/鸡贼 559 晚上十一点半,我打着哈欠,终于回到了主院。 小桥上的坦白彻底打开了奶奶的话匣子。回到她的住处后,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统统说了个遍,直到十一点,李唯派了车来,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我的手。 主院里灯火通明。 前来接我的尤朝告诉我,他已经把我的行李都取了回来,李唯请我住在主院,跟孩子们住在一起。 我迈进了正厅。 刺绣山水座屏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从前的宫灯被撤去,换上了灯笼式吊灯,插瓶里扦着一枝翠扇。 李唯正在等我。 好像回到了去年秋天,也是在这里,我知道了很多事情的真相,然后向李唯提出了离婚。 一切恍若隔世。 虽然才过了半年,但又像是过完了半生。 “郁西?” 我回过神,李唯递来了一杯安神茶。 “小瑾和小瑜呢?” “他们在剪视频。” 我道了谢,接过了茶杯,坐在了他对面。现在很安静,也许是时候聊一聊白天的未尽事项了。 我想……这大概也是李唯在这里等我的目的。 “我联系了夕姐,” 李唯对我道。我还在纠结如何让李夕帮我澄清,他就已经联系了李夕。 我放下茶杯,看向他,想听一听他接下来的打算。 “夕姐答应参加下一场质询,明天下午她也会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事涉安北法案的决议,是要一起商量一下的。我点了点头,想听他还有什么安排。 然而他却停了下来。 正厅里很安静,古董座钟的指针滴答向前,我们四目相对,多少有点尴尬,我赶紧低下头,喝起了安神茶。 “郁西,” 他叫了我的名字,语气很严肃,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这让我不免紧张起来, “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确认。” 我看着他,他也在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想问你,当年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之一,是……林嘉文吗?” 我微微一怔。 我没有想到他会猜出来,但我想其实也算有迹可循, “在质询时,我见你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虽然我怀疑是他,但我想还是先跟你确认比较……” “是的。” 我确认道。 婚已经离了,案也没有立,大先生还如约让我参加了质询,我想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是时候让一切都真相大白,还李枫,也还我父母一个公道了。 “当年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林嘉文,另一个……是黎耀。” 我继续道。既然要确认,就要把答案补充完整。 李唯的眼里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耀是他的下属,而他竟然没有发现。 “那……是谁打的你?” 他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是……黎耀吗?” 原来李唯也会以貌取人。 我想。 毕竟林嘉文对外一向以温文尔雅的面具示人。 “不是的,是……林嘉文。” 我对他道。 “是他吗?” 他轻声道,像是在向我确认,又像是在向他自己确认, “我知道了。” 他抿起唇,眼神冷冽,掠过一抹近乎森然的杀意。 560 我们又喝了一会儿茶,直到古董座钟敲响了十二下。李唯站起身,向我道晚安,他把主院让给了我,还要回到去年年末养病的地方。 “晚上不要睡得太晚,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徐管家,明早我要去凤台,小瑾和小瑜会陪你吃早餐……” 本来想就此道晚安,但听到李唯提起小瑾和小瑜,我又有了话要说。 “李唯。” 我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他,他转过身,似乎以为我还有什么要求,就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我。 我的确还有一个要求。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学我说话?” 我看着他,他的眼里浮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心虚。 但我可太了解他了。 什么慈祥,什么和蔼,什么“他们才十七岁还没成年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装模作样—— “郁西,我……” “李唯,” 不过鉴于他在努力改善亲子关系,我还是打算跟他好好沟通, “并不是讨好小孩就是好父亲了……像今天下午小瑾和小瑜的那种情况,绝对不能含糊过去,他们虽然是双胞胎兄妹,但已经快成年了,我们必须对他们进行性别教育,这样才能帮助他们融入社会,而且……” 我看着他那双略显无辜的烟色眼睛,一时分辨不出他是真无辜还是有预谋, “……明明你也很生气,不是吗?还在那里装作不在意……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你对孩子们很好?” 哪怕我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宁愿待会儿道歉,也必须一吐为快。 他低下了眼睛。 “我以为你会喜欢……” 他承认的倒快。 我看着他难得认错的模样,真是既好气又好笑。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孩子喜不喜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一颗爱他们的心,爱不是讨好,李唯。” “那……你想我怎么做?” 我眯起了眼睛,又有了种他企图抄答案蒙混过关的熟悉感。 李唯不吭声了。 “不是我想你怎么做,李唯,而是你想你怎么做,爱来自真心,我有我爱孩子们的方式,你有你爱孩子们的方式,你按照你的想法来,多一点理解和耐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比如你请社媒公司帮忙设置了屏蔽规则,让小瑜在这段时间远离了负面信息,这就是你爱孩子们的方式。 这一点做的很棒。 李唯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刚想跟他再道晚安,却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于是抬眼看向他。 他小声地开了口。 “郁西,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投机取巧。” 他的眼里满是紧张和不安,好像很担心我会就此给他定了性。 “是的,” 我很直接地告诉了他, “李唯,在这方面,我认为你过去一直很鸡贼……” 李唯的眼睛黯淡下来。我想了想,又补充道, “……但是,我相信你会改变的,就像我也在努力改变一样,如果你想我……喜欢你的话。” 我还是不想就此给李唯定性。 小瑾说过,我们其实还有很多时间,一切都来得及。我可以慢慢地去看这个人,人总是会变化的,有的会变好,有的会变坏,世界虽然忙碌,但我愿意留出一点时间,给一个爱我并想我喜欢他的人。 喉结微动,他的眼里迸出一点亮光。 “而如果……喜欢我这件事,能让你成为更好的人的话,” 我看着他,再次伸出了手, “那么,我很荣幸,李唯,很高兴见到你。” 【渣胖的话】: 学会爱人可不是简单的模仿嗷~小狗要努力学习如何爱人才行 112.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误诊/辟谣 561 电动餐桌缓缓向前。 李唯一大早去了凤台,小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查看她最新上传vlog的评论和点赞。 “啊?为什么我的视频被判定违规啊……又没有露肉……不行,我要申诉……” 我瞥过她的手机,最新视频下方显示着0赞0评论,似乎刚发出去就被判定违规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瑾,他的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与李唯有关,但这似乎让小瑾松了口气—— 为了让他妹妹康复,他实在承受了太多。 我安抚地给他夹了只他喜欢的鲍鱼酥。 吃完早餐后,我们又回去小憩了一会,及至中午才醒来。管家告诉我李唯回来了,正和李夕在餐厅等着我和孩子们。 562 我们吃了顿很美味的午餐。 午后小瑾和小瑜就先回房间了,因为傍晚要见Foster,小瑜特地预约了在帝都很受欢迎的明星化妆师来家里。 我们则去客轩聊天。佣人们端来了水果、点心和茶,随后退了出去。 客轩的窗打开了,四月的风很和煦,我们坐在沙发上,李唯告诉了我和李夕最新情况—— “今早我见了大先生,下一场不再是闭门质询,有人在昨天下午见了大先生,说下一场必须是公开质询,采用……电视直播的方式。” 又是……电视直播。 我想起上次小瑜被绑架时、那些所谓的自由安北组织成员也要求采用电视直播的方式。 难道是周家又打算煽动舆论从而影响安北法案的决议? 李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总之……下一场他们的质询可能会更加猛烈。” 我想起当时Ethan公开说出我和小优的关系,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他们手里有郁西的病历,我想大概是黎宁从尹优那里拿到了郁西的病历……夕姐,尹优是什么时候被你开除的?”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只是他们姐弟俩在讨论,并没有过多留意我这边。 “去年八月初,他去丽景大厦拿走了所有的东西,不过他应该不会带病人的病历离开……” “是我后来给他的。” 我开口道。 他们两个都转向了我,我有些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 “当时……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患的是什么病,就把自己的病历给了小优,后来小优又问我能不能让黎宁担任助手,我没想太多就同意了……对不起,我……” “是我的错。” 李唯和李夕异口同声道。 李夕看了一眼李唯,先向我道歉道, “对不起,小西,这件事追根究底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对你进行误诊,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很抱歉,我违背了……医者的良心。” 她的脸上满是羞愧和懊悔。 我看着她,想起过去三个月Riz偶尔提到的关于李夕的消息—— 李夕已经向利兹大学和帝都大学都提交了辞呈,也辞去了在其他机构担任的所有职位,甚至从顶刊上撤下了自己此前发表的全部论文。 这几乎意味着她要退出心理学界了。 “夕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我不想原谅李唯的自以为是和李夕的随波逐流,但李夕才四十二岁,正是最适合做研究的时候,没有必要矫枉过正。 “是我做错了,小西,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没有说出真相,我没有身败名裂,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看向了李唯,他正垂着眼,没有说话。 其实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李夕。 之所以我最后放过了你,是因为李唯承担了全部的代价。 563 “能不能直接起诉他们侵犯隐私,或者……” 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李夕没有再继续是否矫枉过正这个话题,而是回归正题,提出了别的建议。 “不能,” 李唯开口道, “议会不是法庭,如果起诉他们侵犯隐私,等于变相承认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即使我们赢了法理,也会输掉投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说服议员,而不是纠结于违不违法……” 不是纠结于违不违法……吗? 我的眼前突然一亮。 我好像……有主意了。 “……虽然吴伟被驱逐,但到时候一定还有别人,他们会尽其所能地让大家相信郁西不正常,而我是利用郁西实现自己目的的人……无论场内还是场外,大家都会认为我品性卑劣,自然恨屋及乌,由我提出的安北法案就会彻底流产……” “小唯,大家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彻底否定你……” 李夕柔声道。 “夕姐,你高估大众的理性了,谣言会煽动情绪,它可以使传播成本变得极低,但辟谣却讲究逻辑,人们天生就不喜欢逻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逻辑,大众喜欢发泄情绪多过了解真相……我都能起一个标题——李唯抛弃郁西以致其抑郁,渣男竟利用前妻做这种事……” 我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李唯看着我,抿起唇,眼里露出了委屈。 “对不起,真的很好笑……” 我连忙道。 现在的互联网就是这样,似乎只要带了“抛弃”、“渣男”、“前妻”这样的字眼,就会有天然的流量——方便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发泄情绪。 其实这原本也无可厚非,都是做生意,并不很寒碜,但如果是造谣煽动大众情绪以实现政治目的,多少就有些下作了。 “如果我愿意承认误诊呢?” 李夕问道。 “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棘手,夕姐。” 我已经听懂了李唯的意思。 即使李夕承认误诊,并愿意为此付出近二十年积累下来的声誉,也不会让人觉得她知错就改,只会让人认为李家没有一个好人。 这就是身处低位的被动。 我是这样,李唯是这样,李夕也是这样,在这方面,世界一向非常公平。 李夕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出声道,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承认小西之前只是抑郁症,科普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之间的区别,并告诉他们小西现在和正常人是一样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李唯回答道, “不要给他们多余的信息,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谣言之所以容易传播,除了煽动情绪外,也因为内容简单、通俗易懂,不需要人们有太强的理解能力,所以辟谣……也是同理。” 112.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准备/努力 564 我们商量好李夕在质询时的发言后,李夕就先行离开了。 客轩里只剩下了我和李唯。 “李唯,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虽然这样回答没有问题,但也没有出彩之处,很难让中间派偏向我们。 李唯看着我。 “其实……我还准备了别的。” 我心里一动。 他不会……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吧? “他们可以污蔑你,我们也可以指控他们,林嘉文……不是也要被质询了吗?” 我看着他。 这一刻,我们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是啊,他们可以凭空污蔑我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我为什么不可以用过去的罪行来指控他们? 可惜现在的证据还不够充分,只有我这一个人证,恐怕不足以让议员们相信我…… “不需要你出面……” “我可以出面。” 我愿意为我父母和李枫出面,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人是怎么看我了。 “不是这个意思,郁西,你必须是无辜的,只有这样,你的回答才是有效的,如果你想指控他,等之后上了法庭,会有机会给你的,这一次就交给我,好不好?” 李唯的眼神很认真,像是在等我答应他。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 我不认为除了我直接指控外,还有什么证据可以指证他们,毕竟那场大火已经烧掉了一切。 “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而且是……铁证。” 他似乎格外自信。 虽然理智上还不能相信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又在隐隐期待……他会有办法。 我点了点头。 我想,也许我偶尔也要学着相信他。 565 我们又喝了一会茶。 窗外,水中的睡莲已悄然绽放,在满池的紫色间,白孔雀翩然飞过,优雅地落在了水边。 “今年的睡莲开的好早啊。” 我感叹道。 “是他们把温泉那边的水引了过来,这样可以多开一段时间。” 这听起来好像是某部电视剧里的巧思,骊园的园艺师还挺会活学活用的。 我转过脸,李唯却匆忙移开了视线—— 似乎他刚才看的不是睡莲。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 “李唯,如果有事就先去忙,不用特意陪我的。” 今天是工作日(虽然对他来说休息日和工作日也没有区别),他不去工作而在这里喝茶,也许心里正在着急,所以才频频看我,但又不好对我明说。 我笑着看向他。 他放下了茶杯。 “其实……” 他好像有点紧张。 我好奇地看着他,这有点难得,李唯竟然会紧张。 “……我想向你道歉,郁西,” 他低下了眼睛, “如果不是我……让夕姐对你误诊,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敛起了笑容。 这是横亘在我和李唯之间最大的问题,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但现在的我并不想原谅他。 他没有抬眼,也许是有意识地不去看我,只继续道, “那天你在电话里说,我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我其实并不是很甘心……” 我眯起了眼睛,戒备地抱起了双臂。 所以你这是来反驳我了,觉得上次在电话里没吵赢,要在线下继续,是吗? “……我以为我只是让你失望了,我虽然没有成为你喜欢的那种人,但我还是可以保护你的,我可以慢慢改过,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 我迷惑地看着他,大概理解了年轻人经常说的“槽多无口”的感觉。 什么叫“我还是可以保护你的”? 什么叫“我们还会在一起”? 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李……” “……但昨天在议会,我看着你被他们质询,尤其是吴伟问你那些问题时,我突然意识到……我错了。” 我没有打断他。 他抬起了眼睛,像是终于鼓足勇气,看向了我。 “我想,如果当初我就告诉你一切,会不会后来就没有那么多误解和矛盾,你不会因为说错话来参加质询,而林嘉文也不会逍遥法外这么久……” 我注视着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李唯。 这就是我曾经做过的梦。 我们一起直面过去,没有那些误解、矛盾和伤害,我不会犯下一个又一个让我后悔莫及的错误,你也不会因为我的错误而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 “……我应该想办法让你变好,而不是放任你那样,我自以为我可以保护你,但其实……也许你本可以保护好自己,就像昨天那样,而我们也本可以互相保护,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看着李唯。 李唯。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快二十年。 而直到现在,你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 我不是一个天生就没有用的人。也许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许我也没有你站的那么高,也许我还没有你看的那么远,但只要你愿意让我参与进来,我总能做好一件事的。 “所以,对不起,郁西,是我过去太……自以为是了。” 566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李唯看着我,眼里很忐忑。 “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 我开口道。 “是……这样吗?” 他垂下眼,却也难掩此时的失落,停了半晌,才道, “那……我也会努力的,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努力改过的……” “李唯,” 我终于打断了他, “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等一切都有了说法,到了那个时候,我再考虑是否接受你的道歉,你明白了吗?” 这听起来很像在画饼。 他也知道我在给他画饼,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住了它。 “我明白了,郁西,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看着我,郑重地点了头。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笑,可我又不愿让他瞧见,于是赶紧转过脸,望向窗外的风景。 夕阳下,睡莲摇曳,正流潋着碎金般的紫意。 葳蕤生光。 113.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姓氏/阴险 567.1 第二场质询开始了。 这次是公开质询,在此之前,我特地请来了礼仪培训师对我进行了特训,以求在公众面前表现的大方得体。 质询从一开始就延续了上次未尽的火药味,周家把矛头对准了李夕,反复质疑我的精神状况。 这也许对别人来说不太容易,但李夕很擅长深入浅出,于是她现场向他们科普了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的区别,只用了十分钟,就让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议员们偃旗息鼓,放弃了借机攻击我的念头。 议长向李夕表示了感谢,并示意李夕可以先行离开了。 我站了起来,等待接下来的提问。 会场内架着摄像机,正在实时直播。我知道刚才只是一个开始,在公众面前,他们一定会问出更多让我和李唯难堪的问题。 果然,这次不等中间派提问,周家的人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郁女士,虽然李夕教授愿意为您的精神状况做担保,但如果李局长真的没有问题,您为什么要出轨尹优先生?这么看来,似乎您才是那个品行不端的人……那么您之前说的话,还能让我们相信吗?” 我心头一窒。 虽然对周家的无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眼前这位杨议员提起小优时,我还是感到了生理性的恶心。 他们知道小优是周家害死的吗? 他们知道我知道小优是周家害死的吗? 我想他们都知道。 可是他们还在继续。 大约是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给了这位发言的议员什么错觉,他拿起了桌上的一迭照片,向我扬了扬, “郁女士,我这里有一些很有趣的照片,可以证明您跟尹优先生曾有过一段不伦的关系……” 我看着他手中的照片,想起了李恣曾扔在我面前的那些,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但……怎么会到了这位议员的手上? 是谁给他的? 即使李恣想伤害我,但她很清楚这场质询对李唯的重要性,李唯也是她在官场上最大的靠山,她是不会伤害她弟弟的。 那么。 究竟是谁,既能拿到照片,又有动机伤害李唯…… “姓李的都说了,李枫就住在这里,苏煊今晚也会过来。” 记忆中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难道…… 我攥紧了拳头。 “郁女士?” 我回过神,看向眼前仿佛胜券在握般的议员,大约他以为我会很害怕他的“荡妇羞辱”。 可这却是我现在最无所谓的事情。 “抗议!杨议员,吴议员已经被驱逐出议会了,难道您也要不顾议员的体面,步上吴议员的后尘?” 韩议员又站了出来。 他面色铁青,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我想这是因为这次是在公众面前,如果提问过于没有底线,会伤害国民对帝国议会的整体感观。 “韩议员,吴议员是诋毁,但……郁女士出轨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我不过是说了出来——郁女士,请您告诉大家,这些照片是不是真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我。 那是将近两百双眼睛,极具压迫感,但更让人心生恐惧的是,在摄像机背后、正凝视我的全体国民。 这个问题太阴险了。 我想。 如果我承认,那么就是我的品行有问题,我说的话就不可信。 如果我否认,那么他就会展示我出轨的照片,我的品行还是有问题,我说的话还是不可信。 所以。 我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我需要转移话题,尽管这不是我擅长的事情。 但我必须尽力一试。 11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泥潭/肉搏 567.2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看着杨议员,露出了微笑,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了他的套路, “议员先生,如果我承认是真的,您就会说我品行不端,如果我否认是真的,您就会用手里的合成照片指责我品行不端——无论如何,您已经立场先行了,因为您将上次李唯解救人质时、Ethan对我的污蔑当了真,这真不可思议,身为帝国议员,竟然会对一个恐怖分子的话深信不疑……我之所以来参加质询,是为了澄清此前我在葬礼上说的话,不是来让您对我进行荡妇羞辱的,换句话说,我是来帮帝国议会进行决策的,我是议会的客人,您这么做,似乎有失主人的待客之道。” 是的。 不管那些照片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要一口咬定是合成的——他们通过非法手段拿到照片,就很难证明照片的真实性。 李唯说过,议会不是法庭,重点在于让议员相信,而不在于符合法理,只要今天安北法案能通过,明天我们可以慢慢打官司。 当然。 杨议员不可能与Ethan是同谋,也不一定是从Ethan那里听说我出轨的消息,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公众,公众上次就是从Ethan口中听说的这件事,所以我把杨议员和Ethan强行关联,从而降低他在公众面前的信誉—— 如果真诚注定要被你们歪曲和利用,那么我宁可走进泥潭,与你们近身肉搏,谁也别想好过。 568 “对不起,郁女士,我代表帝国议会向您道歉。” 议长站起身,向我微微鞠躬,致歉道。在公众面前,维护帝国议会的形象也是他的责任。 “没关系,请继续吧。” 我宽容地笑了笑。 我研究过那些公开视频的评论区,身为被质询人,见好就收也是赢得大众同情的关键。 不过显然这位杨议员并不明白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或者说,这就是他背后势力的目的—— 以他为棋子来投石问路。 他没有表现出被我泼脏水后的恼怒,恰恰相反,他似乎很高兴我进入泥潭,眼里也流露出狩猎前的兴奋。 “对不起,郁女士,可能您误会了,我绝不是在对您进行荡妇羞辱,相反,我只是想帮您厘清义弟被害的事实——您出轨尹优先生,李局长因此杀了他,所以您才在葬礼上指控李局长,合情合理……” 我看着杨议员,他特地转向摄像机,讲述着他的猜测。 这是他们最擅长的,在舆论场上疯狂释放耸动的噪音,从而不断煽动情绪、引发公众舆情。 他反复向公众暗示,李唯会出于“男人的尊严”而杀掉小优——这也许符合他们想争取的人的认知。 可是。 小优是周家派人杀掉的。 难道他就没看相关部门发布的那份调查报告吗? 难道周家就没有提醒他远离这个对周家不利的话题吗? 还是周家就这么自信,可以颠倒黑白,让公众相信小优死于李唯之手? “……我们都知道那份报告并不可信,郁女士,很遗憾,您也被蒙蔽了,因为报告里提到的凶手,在移交给检方前,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保密局,而在他死后,李局长消失了整整三个月……这不就是在回避这件事吗?” “李唯会消失是因为……” 我刺伤了他。 我下意识地就要替李唯辩解,但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我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虽然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会死在保密局,但—— 我看向了李唯,他也在看着我,神情专注,没有躲避。 我愿意相信他拿给我的报告是真的。 我也愿意赌一把他拿给我的报告是真的。 “……他在解救人质中受了重伤,病情反复差点没命……杨议员,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您一直站在Ethan那边,相信他对我的污蔑,掩盖他对李唯的伤害,这就是您的态度吗?身为帝国议员,竟然一直在帮恐怖分子说话?” “郁女士!” 韩议员站起身,只是这一次,他打断的是我, “您是被质询人,不是质询人,您不应当对帝国议员提出指控,请您遵守质询规则!” 我看着韩议员,虽然还不甘心,但该说的话都说出了口,也不算吃亏。 “谢谢韩议员公正的发言。” 杨议员适时补充道。韩议员没有理睬他,只是冷冷地坐回了位子上。 我努力保持着镇定,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偏离了我们此前的判断,我不能再依靠泥潭肉搏来争取投票,这会让我在中间派眼里显得既无耻又无能—— 就像我们的对手一样。 我轻轻地咽下了口水,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就这一点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势,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议长先生,” 我抬起头。 提案席上,李唯站了起来,看向议长, “刚才杨议员似乎在对我本人进行指控,既然是这样,我可以申请被质询吗?不是以提案人,而是以郁女士相关人的身份……被质询。” 114.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he hu an3.c o 569 议长发起了临时投票,同意票超过了2/3,李唯离开了提案席,朝我走来。 我抬起眼,望着越来越近的他,默默地掐住了手心。 “别担心。” 他用口型道。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提案人一般不会接受质询,因为这会使自己失去客观性,而且他们多是华族院议员,只需在幕后操纵下位者争斗就好,接受质询只会令自己陷入泥潭,玷染他们华贵的羽毛。 所以一旦提案人接受质询,就意味着他们公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面临着两种极端的结果,要么大获全胜,要么身败名裂——被质询人可能会被问到各种或真或假的“丑事”,如果提案无法通过,这些“丑事”就会随着提案的失败而在大家心中默认为事实。 何况。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hehuan2 .c om 我与他已经离婚,此时他选择作为我的相关人,我的立场就成了他的立场,他不仅要为我说过的话背书,还会失去政治切割这一屏障。 李唯站到了我的身边。 熟悉的雪松味萦在我的鼻尖,我没有再看他。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要他待在原地,只要他不来到我的身边, 他就总有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难道他就这么自信吗? 我看向了议员席。 大多数议员的脸上持有怀疑的表情—— 李唯是众所周知的鹰派,但显然他们更喜欢温和的人。 570.1 “议员先生,现在我就您刚才对我的指控进行回答,” 李唯开了口。 他多年身居高位,与他对峙,杨议员明显有些慌乱, “似乎您对保密局的权限有一些误解,这一次对枪手死因的调查由警方主导,周密周局长担任调查小组的组长……我记得他与您的私交不错,他没有告诉您吗?” 杨议员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也许是因为李唯在暗示他当了周家的弃子—— 不是投石问路的棋子,而是注定过不了河的卒子。 “李局长,听起来您是在质疑我的客观性,请记住,您是……” “我记得,议员先生,我是被质询人,但您是周局长的座上宾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我不过是说了出来。” 似曾相识的话。 好像是刚才杨议员指控我出轨的那句,李唯一字不错,原句奉还。 我看向了李唯,他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像是一点都没有睚眦必报的意思。 只是议员席上已经有人听了出来,正抿着嘴偷笑。 杨议员有些尴尬,他轻咳两声,回归了正题, “李局长,还是请您告诉我们枪手的死因吧?” “议员先生,刚才我已经说了,这次调查由警方主导,我是保密局的负责人,并没有参与调查,也不知道结果,不过我向您保证,我与枪手之死无关,您说我会因郁西出轨杀死尹优,但事实上,郁西……从来没有出轨过。” 我心里一颤。 我没有想到他会在所有人面前否认我出轨的事实。 “哈……” 显然大多数议员都不相信,杨议员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为了通过法案,李局长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啊……不过,如果郁女士没有出轨,你们为什么要离婚?毕竟凤台一直宣传你们感情很好,甚至当作华族与平民通婚的典范,不是吗?” 杨议员不遗余力地将李唯描述成一种政治动物,就连与我结婚都怀有政治目的,当然,这也符合很多人对李唯的认知—— 一台毫无感情的政治机器,一个令人生厌的强硬派。 对于他们眼中的李唯而言,如果不是泼天狗血的原因,他是绝不会与我离婚的。 我看向李唯。 这是为他专门设置的陷阱。 比起周家擅长的巧言令色,李唯更喜欢针锋相对,而此时的针锋相对只会让大众更反感他。 我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看来议员先生没离过婚,不妨就让我这位前辈谈谈经验——” 我有些惊讶。 原以为李唯会反唇相讥,但他却只是自嘲调侃,这让会场原本紧张对立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我和郁西之所以会分开,不在于外人,而在于……我。” 李唯顿了一下,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然而这句话所隐含的狗血和八卦却吸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114.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诚意/纸条 570.2 “相爱需要勇气,但相守需要……更多的东西,我和郁西在校园里相爱,后来结了婚,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小孩,一切都很幸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李唯转过眼,看向了我。 “也许是沉溺于幸福中,所以在很长时间里,我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郁西从我们的婚姻中……得到了什么?” 我注视着李唯。 我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说出这种话。 他告诉我这里不需要真情实感,可他却在真情实感。 “我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我的爱人,以及她最真诚而炽热的爱,可是郁西得到的……却是我的忽视——这并非我有意为之,而是我们不同的经历,让我自以为了解她,却从未真正地了解她,也让我自以为的爱,最终被证明不过是一种自我感动式的傲慢……直到她决定离开,而我已无法挽回,我才意识到我的错误……所以,议员先生,这就是我们离婚的原因,没有出轨,没有阴谋,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犯下的自以为是的错误。” 李唯说完,坦然地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剖析自己,尽管与从前的游刃有余相比,他显得是这样的天真。 但我却看到了他的诚意—— 他开始低下头,去听一听他不曾经历过的经历。 虽然这不算什么,但我知道,他是经历过怎样的生死,才走出了这一步。 所以。 就算其他人都不理解他,至少现在的我会体谅他。 我转向了议员席。 周家的议员大多在笑,中间派的议员大多在听。 “是吗?只是这么简单……” 杨议员还要再问,我猛地站起身,大约眼神太过凶恶,让他愣了一下。 “杨议员,谁主张谁举证,李唯已经说明了我们离婚的原因,这是我们两个人心中的痛,也是值得我们反思的事,请不要拿它作为您攻击别人的武器,这样未免太下作了!请您记住,小优是孤儿,最后为他办葬礼、给了他一个家的是李唯,所以当我发现自己被误导后,就心怀愧疚地来帮李唯澄清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龌龊!现在,我正式请求有关部门对误导我的人进行调查,也期待警方公开枪手死亡的真相,我相信李唯,也相信真相——杨议员,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我说完,直直地看向杨议员。大约被我的气势镇住,他哑了火,只讪讪道, “郁女士何必动怒呢,不过是质询……” “我没有动怒,只是您心虚,才觉得我在动怒,没关系,等真相大白,我相信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 我直接打断了他。 我再也不想对他客气了。 杨议员看着我,几次张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悻悻地坐了下去。 我抬起头,看向全场。 鸦雀无声。 “议长先生,我提议今后不允许议员有侵犯被质询人隐私的行为,如有再犯,请议长先生当场驱逐吧。” 另一位女议员站了起来,却不是向我质询,而是向议长提议。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议员们很安静,没有人再以“言论自由”来反驳她了。 “那么,还有人需要再质询郁女士吗?” 见议员席安静下来,议长问道。 我看着他们。 没有人再站起来。 无人提问。 我的质询就此结束。 571 我坐了下来,心脏在狂跳。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接受质询的是安北行省现任总督林嘉文先生,他将就安北行省的现状来回答各位的提问,林先生,我代表帝国议会感谢您今天的到来……” 林嘉文站了起来。工作人员上前,打开了他面前的鹅颈麦克风。 我望向议员席。 相当一部分议员正向林嘉文点头致敬——因为好几次在危机时稳住了安北局势,公众对林嘉文的印象一直很好。 我转向林嘉文。他与我仅隔三个座位,身着得体的西装,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双手交错于身前,手背上的疤痕在华灯下泛着白光。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痛彻心扉的片段。我浑身一颤,连忙移开视线,却对上了那双正看着我的烟色眼睛。 “别怕。” 他用口型对我道,又示意我往下看。 我低下眼,原来在摄像机拍不到的桌子下,他的手指在慢慢靠近,递来了一张小纸条。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镜头,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想也许李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才会用这种方式来传递消息。 我没有犹豫,伸出手,接过了对折的小纸条,然后垂下眼,悄悄地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逐字看去,不敢错过一个字—— “林、嘉、文、是、大、笨、蛋。︿(oo)︿” 优雅的字体配着通俗的内容,最后还画了个猪头,图文并茂,言简意赅。 我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让我嘲讽林嘉文? 让我骂他大笨蛋? 还是让我骂他猪头? 我看向了正回答议员提问的林嘉文,思考起现在插话去骂的可能性…… 等等。 我收回了视线,抬起眼,幽幽地转向了李唯,他正一脸云淡风轻地面对着摄像机的特写。 我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 这家伙……该不会就只是单纯地跟我传纸条说一句林嘉文的坏话吧? 我眯起眼睛。 这就是堂堂国家保密局局长,帝国的三号人物,在全体议员和全体国民的注视下干出来的事? 就连小学生都不玩这种古早的把戏了好吗! 什么林嘉文是大笨蛋,我看他才是大笨蛋! 我气不打一处来,等工作人员移开了镜头,见李唯又期待地看向我,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笔,用力地划去纸条上“林嘉文”三个字,在下方写上了“李唯”,然后折起来,递回给了他。 他接的倒快。 我用余光偷瞄过去,见李唯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迫不及待地低下眼睛,迫不及待地……垮起了脸。 我扬起了唇角,不再看他,转头继续盯起了林嘉文。 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好像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115.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y e d u1.c o m 572 虽然李唯安慰我说林嘉文是大笨蛋,但我知道,这家伙其实是一个足以让李唯头疼的老狐狸,就比如他此刻的发言—— “……毕竟,政局稳定、经济发展,让每一个安北人过上好日子,是大先生一直以来的心愿。” 很漂亮的回答。 我想。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he huan9. co m 他很会用春秋笔法,虽然一字不提法案,但字字都在反对法案。 所有人都知道,安北法案的最终目的就是将地方权力收归中央,因此一定会给安北政局带来震荡,也大概率会在短期内对安北经济产生负面影响。 但安北法案必须颁布,因为它可以彻底解决安北问题—— 尽管安北并入帝国已逾千年,仍有很多安北人认为安北是一个国家,而老夫人在摄政时赋予安北的高度自治权,使安北独立运动发展到了顶峰,直至大先生亲政后才有所收敛。 从那以后,一旦凤台出现收回自治权的苗头,安北就必会有人闹事,又因地处边境,偶尔还会串通周边国家一起发动暴乱和恐袭,严重危害了帝国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安北法案需要由李唯这个保密局负责人来主导。 自林嘉文主政安北以来,就一直强调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当然,经济发展很重要,安北人有了钱,就很少再闹事,但这也让一部分帝国议员产生误解,即只要给够钱,安北就能太平,久而久之,安北的经济发展也成为了影响凤台对安北政策的关键因素。 所以如果通过安北法案,就必须考虑因权力更迭而导致的政局震荡,也必须考虑其对安北经济的后续影响,以及安北人再次暴动和恐袭的可能—— 这就足以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议员们打退堂鼓。 而此前周家借自由安北组织对李唯和小瑜的刺杀和绑架,也正是为了提醒议员们这一点,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看着林嘉文。 他越强调政局稳定和经济发展对安北的作用,李唯的安北法案就越会受到以中间派为主的议员们的反对。 可是,如果通不过法案—— “林总督。” 一个女声响起。 我看向议员席。 第三位议员站了起来。 573 这位议员名叫秦姗。在来这里的路上,李唯给我看过她的资料。 她属于中间派,毕业于帝都大学,曾经是调查记者,获得过帝国新闻奖,后来成为了一家知名报社的主编。 舆论向来是李唯的短板,而秦姗担任主编的那家报纸就是几个经常骂他的媒体之一。上次被Edith刺杀后,秦姗还特地出来阴阳怪气,并主笔了“李唯停职的背后:来自七年前的礼物”那篇文章。 我很难想象李唯是怎么说服她的,但总之,她现在正在向林嘉文提问, “首先,非常感谢您为安北行省做出的贡献,安北的经济奇迹我们都有目共睹,不过……” 秦姗的声音很温柔,随后推了推银丝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 “……安北官员的经济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近年来更是持续走高,请问您预备如何解决呢?” 林嘉文倒显得波澜不惊,只淡淡笑道, “议员女士,这似乎与本次质询的主题无关?” 秦姗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我这才注意到她面前的桌上堆了厚厚一摞资料,看来她为今天做足了准备, “不,林总督,这与本次的质询很有关系,” 她快速翻到文件中的某一页,打开向众人展示,那是一张相关性散点图, “安北官员的经济犯罪已经成为了安北局势的严重隐患,我做过统计,近十几年来,安北的暴动和恐袭都与当地官员的过分作为呈正相关,是他们间接引发了暴动和自由安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是在指当地官员过分执行帝都决策,导致官逼民反吗? 林嘉文的脸沉了下来。 “议员女士,” 他打断了秦姗的发言, “请您慎言,自由安北是恐怖组织,这会让我的同仁们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毕竟……李局长在这里,不是吗?” 我狠狠地瞪了林嘉文一眼,又下意识地看向了摄像机—— 直播竟然没有停止。 自由安北不是敏感词吗? 我转向了李唯。 他对我笑了笑,表情很轻松,像是早就料到林嘉文会提到自由安北一样。 “林总督,这是您的质询环节,请不要攀扯其他人,” 秦姗并没有被林嘉文干扰,她的思路很清晰, “另外,安北官员经济犯罪的背后,是否存在身为安北总督的您有意或无意的忽视或纵容?是否与凤台对安北过度放权、导致安北在该问题上立法和执法的缺失有关?请您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好吗?” 议员席上开始了窃窃私语。 我看着林嘉文。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开始消失了。 【渣胖的话】: 虽然老秦是MMP里的角色,但也可以来这里客串一把~ 老秦会怼老林当然是有原因的啦~ 苏夫人的番外一:朋友01 01 “至少他们是朋友。” 她想。 可是。 “他们也只能是朋友。” 02 周意得知要嫁给苏煊时,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 母亲告诉她这是姑母的意思。她的姑母是帝国的老夫人,要是在过去,应该称一声皇太后。 她哭了很久。 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是父亲的得意门生,未来一定平步青云、封将拜相,可比苏煊那个傀儡君主要强多了。 何况,她还听说苏煊也有心上人,叫李枫,是他的表姐,还跟李枫有了孩子。 这种男人,叫她怎么喜欢的起来? 不过好在她听说,苏煊为了李枫死活不肯答应姑母的要求,她又高兴了起来。 她甚至暗暗祈祷苏煊一定要成功。 可惜事与愿违。 03 那年秋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周意听说京郊的一个庄园起了火,烧死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李枫。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为李枫遗憾,就在冬天嫁给了苏煊。 她很瞧不上苏煊。 当了傀儡是一回事,有私生子是另一回事,而她最瞧不上的,就是他在李枫死后的一个月,就同她结了婚。 她在心里替李枫不值。 然而到了新婚之夜,苏煊看着她,又对她说道, “周小姐,我们两个都是很可怜的人,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请你一定好好待他……除了我,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人,我不介意的,我希望你幸福。” 然后,他们盖了两条被子。 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高兴,一边暗骂他神经病。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她想,可惜了他那副好相貌。 04 苏煊说到做到。 他真的没有喜欢周意,也真的不介意她喜欢别人。 于是周意心满意足地溜出宫,与她的心上人约会,一来二去,她就怀了孕。 这是个丑闻。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苏煊不喜欢她,何况苏煊还是个被她们周家拿捏住了的傀儡,他拿她们周家没办法。 她直接跟苏煊说了实话。 果然苏煊只是笑着祝福她。 “恭喜你,阿意,能够跟心爱的人有一个爱的结晶,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就这样怀着这个小生命,直到第六个月,娘家知道了真相,她的父亲对她大发雷霆, “你的任务是给苏煊生下继承人!你怎么敢跟你的妹夫做出这种丑事!” 她懵了。 原来她的爱人早就勾搭上了她的妹妹。 是啊。 既然可以堂堂正正做她们周家的女婿,又何必做她周意一人见不得光的情夫? 她怨极,也恨极,可月份大了,不能引产了。 她在痛苦和悔恨中生下了一个女孩。 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周家没有一个人到场,只有苏煊一直陪着她,他给她讲笑话,不断鼓励着她。 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个傀儡也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在她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生下女儿后,她看着熟练抱着女儿的苏煊,轻声问道。 “因为……阿枫。” 她愣住了。 后来她才意识到,原来那是苏煊一生中唯一一次主动提起李枫的时候。 “阿枫生小唯时,她的父母都没有来,那时的她只有我一个人,我想,也许你现在也需要一个人陪你……阿意,别为那个人伤心,等过完这一程,会有更好的人在前面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记住了这句话。她看着在苏煊怀里安然好眠的女儿,突然发现,其实苏煊是个好爸爸。 只是,不是她女儿的爸爸。 “没关系,阿意,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有一个女儿。” 于是他给她的女儿起名叫苏周婉。 他没有让她的女儿成为私生女。 她从此与旧日爱人恩断义绝,与周家也渐行渐远了。 05 小婉在凤台平安长大了。 苏煊对她视如己出,小婉也以为苏煊是她的生父,谁都不许说她爸爸一句不是。 所以当小婉三岁时,她听到周家人说住在凤台的“小表叔”其实是她爸爸的私生子时,她就大闹了起来。 等周意听到消息赶过去时,小婉已经与李唯一起站在了苏煊面前,小婉大哭着让苏煊否认有一个私生子的谣言。 苏煊看着李唯,说了句做表叔的应该让着表侄女。 小婉这才破涕为笑,又撒娇要苏煊抱。 李唯看着被苏煊抱起的小婉,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周意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七年都过去了,她想,也许苏煊已经忘记李枫,也许她在苏煊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可到了晚上,秘书告诉她李唯发了高烧,等她匆匆来到客卧门口,却见李唯吃了药沉沉睡去,而苏煊坐在他身边,轻柔地拍着他,给他哼着很好听的歌。 她从未听过苏煊唱歌。 她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直到听见一声哽咽。 她的心颤了一下,然后悄悄向内看去,似乎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李唯的枕旁, “对不起,小唯,是爸爸……没用。” 她听到了苏煊对李唯的道歉。 那是李唯永远不知道的道歉。 于是那本来为李唯流的眼泪,就这么落在了她的心上。 她知道,苏煊永远不会这么对小婉,哪怕他已将小婉视如己出;苏煊也永远不会这么对她,哪怕他已与她亲如一家。 【渣胖的话】: 最近年底工作超忙,这两天没时间更新,先放个之前囤的番外,来自苏夫人的《朋友》~ 苏夫人的番外一:朋友02 06 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老夫人把她叫了过去。 小婉原本是周家和苏煊共同的秘密,可老夫人却得寸进尺,用小婉来敲打她,要求她必须生下苏煊的继承人—— 彼时苏煊开始推行民主化改革,也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势力,周家想要像从前那样摆布苏煊,已经不再可能。 她试探着提出,也许可以让小婉当继承人。 可是老夫人却直接哂笑道, “苏周婉是个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苏煊更清楚,她生父已经在监狱里了,判的是死缓……死刑犯的女儿,也配做女皇?” 她才惊觉昔日爱人贪赃枉法,早已锒铛入狱,又正值苏煊修剪周家羽翼,当了个反面典型。 原来小婉在周家眼里,竟连枚棋子都算不上。 周意想着,失魂落魄地回了凤台。 可当她看到苏煊将小婉高高举起、小婉咯咯大笑的模样,她又怔住了。 她分不清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了。 从前她瞧不上的苏煊,如今已是可以影响周家的存在了。 但她来不及细想,小婉就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送了性命。 这场病来的蹊跷。于是在小婉病好后,她彻查了身边所有的人,终于从陪她嫁进凤台的老家仆口中问出了真相—— “是老夫人……叫我做的。” 她几乎疯了般跑去质问老夫人。 老夫人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听着她的质问,头也不回,只微笑道, “苏周婉是你和苏煊之间的一根刺,只有拔掉这根刺,你才能生下继承人,阿意,我的位置,迟早都是你的,这……还不够吗?” 老夫人抬起手,剪掉了枝头的那朵玫瑰花。 花朵坠下。 她看着花朵,在它落地的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里太冷了。 她想。 她喜欢暖和的地方。 可是。 还有哪里是暖和的呢? 她的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冬夜,苏煊站在壁炉前,抱着刚出生的小婉,柔声哄她入睡。 她的心里终于有了点暖意。 07 她开始在意起李枫了。 尽管李枫的一切早已荡然无存。除了那年生小婉时,苏煊再未提起过她。 可她心里明白,越是提不得,越是忘不掉。 但她又安慰起自己,好在她还活着,她可以陪着他,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的。 可惜苏煊并没有给她机会。即使她已经开始对他好了,苏煊还是带着歉意对她道, “对不起,阿意,我说过,除了我,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人,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请不要做让我们彼此为难的事情。”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太坦诚了。她恨他的坦诚。 如果他不够坦诚,她总可以找到理由不喜欢他,可他是这样坦诚,坦诚地知道她喜欢他,也坦诚地告诉她不喜欢她,他是真的尊重她,也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她没有理由恨他,只好继续喜欢他。 “要是……我必须生下你的继承人呢?” 她问, “否则他们会杀了小婉,你知道的,这次是投毒,下次……我不敢想了。” 她忐忑地等待着苏煊的回答。 其实她撒谎了。周家并没有说要杀小婉,只是她太想生下苏煊的小孩,一个能让苏煊像对小唯那样对待的小孩。 苏煊最终同意了。 可即使这样,苏煊也没碰她,他们做了试管,苏煊一如既往地对她关怀备至。 她看着温柔的苏煊,她想,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她就把小唯接进凤台,苏煊没让小婉当私生女,她也不能让小唯做私生子,她会像苏煊爱小婉那样爱小唯,她会补上他妈妈的那一份。 她轻轻抚过自己的肚子。 她甚至开始想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一起长大的模样,她想,小唯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不会偏心,一定会好好爱他。 可是,在她生下阿由后,小唯就再也不来凤台了。 大约看出她心系苏煊,她的父亲来到凤台,告诉了她当年李枫的死,其实与他们周家有关,更劝她要认清现实。 她追问凶手是谁,父亲却摇摇头,说这事只有老夫人知道。 她只好作罢。 她再也没有提起接小唯进凤台的事。 苏夫人的番外一:朋友03 08 小唯结婚了,跟一个叫郁西的女孩子,她不明白为什么苏煊会同意,因为郁西太普通了,普通到她都要为小唯抱屈。 直到郁西生下一对双胞胎,她和苏煊去看小孩子,她才理解了苏煊。 原来小唯和小西可以这样幸福。 当她看着他们时,就仿佛看着另一个世界里的苏煊和自己。 然后又过了很多年,郁西出轨了。 苏煊上了好几天的火,她也气的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 说来好笑,她竟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只是生气。 直到小唯过来找她,请她帮忙说服苏煊,不要让他和郁西离婚。 她忍不住问了小唯为什么。 “我爱西西,夫人,西西只是太寂寞了,我不介意的,我希望她幸福。” “我不介意的,我希望你幸福。” 她看着小唯。 在这一刻,小唯好像与苏煊重合了起来。 这让她没办法拒绝小唯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 她不是在替小唯生气,也不是在替苏煊生气,她甚至不是在气郁西。 她只是在气当年的她自己。 如果在那个新婚之夜,她能问一问苏煊和李枫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在苏煊最艰难的时候好好待他,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她在气郁西错过的心意。 她也在气她错过的时间。 所以在她听说小唯请辞、苏煊挽留无果后,她自作主张地去了骊园。 可是郁西却当着她的面指责苏煊,并把苏煊说成了那种利用孩子的父亲。 她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也许小唯就是这么想的。 那可太糟糕了,她想,他们都不知道,苏煊曾经有多么艰难。 他已经尽力了。 她最后一次见到苏煊落泪,也是因为小唯。 他们站在帝大附院的抢救室前,接到了病危通知书。 苏煊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哭了,所有人都慌了起来,而她抱住了他。 他第一次没有躲她。 她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他的痛,他的恨,她抱紧了他,由着他把压抑了很多年的东西都哭出来。 她不知道是谁刺伤的小唯,但她想,如果是周家干的,她一定会大义灭亲。 “阿煊,你放心,” 她第一次用了这个称呼,他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一起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安慰着他,摩挲着他的后背。 即使她知道,他的眼泪只会为他爱的人而流。 09 周意站起身。 她刚回完郁西的消息,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这段往事。 当郁西说出“关于秋天”时,她就已经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了。 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阿由已经长大,不能再让他成为下一个苏煊了,周家是迟早要除掉的。 这是她给自己的理由。 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忍不住想,也许找到当年的凶手,也许除掉老夫人和周家,苏煊……也就能放下了。 她走进了花园,在一株枫树下找到了苏煊。 华历新年前夕,枝桠上挂着灯笼,给枯木添了些喜气。 她把郁西的话告诉了苏煊。 苏煊陷入了沉思,她刚要转身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被刚才郁西的无知者无畏所感染,她也突然鼓起勇气,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 “阿煊,如果有一天,找到了当年的凶手,我们可不可以……” 从头来过? 可是苏煊抬起了眼,她就又回到了那年的新婚之夜。她不敢想象那时的苏煊,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对她这个凶手的侄女说出那些话的。 所以她还是把最后四个字咽了下去。 “阿意,你放心,” 然而苏煊却以为她是担心受到老夫人和周家的牵连,就向她承诺道, “你与他们无关,何况……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永远的朋友。 周意看着苏煊的眼睛,她没再说话,只笑了起来。 是啊。 至少他们是朋友。 她想。 可是。 他们也只能是……朋友。 【渣胖的话】: 这个番外一共九章,就取十全九美的意思吧~ 115.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指控/安慰 574 “议员女士,我表明我的态度,我绝不会纵容我的下属犯罪,对于犯罪的下属,我一向主张查明事实、绝不姑息,除此之外,我们也在修订法律,力求……” “我们指的是谁?” 秦姗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打断道, “是……凤台吗?” 林嘉文的脸色变了变。 “根据现有立法程序,无需凤台过问,法律修订属于安北地方自治范畴……” 他的声音有些勉强,停了停,又补充道, “……不过安北一向具备很强的自我纠错能力,正如……” “感谢您的回答,” 秦姗再一次打断了他,林嘉文的眼里有了愠色,秦姗无视了他的怒气, “您说安北具备自我纠错能力,这很有趣,我很好奇,因为如果最高长官都不具备这种能力,请问安北的其他官员又如何自我纠错呢?” 我看着秦姗。夲伩首髮站:yedu 8 .co m 她放下手中的文件,又从桌上拿起了另一份, “林总督,您还记得三十二年前的秋天……发生过什么吗?” 我转过头,看向林嘉文的脸。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秦姗在说什么。 即使是我亲身经历,我想,看到他这副表情时,我也忍不住陷入了自我怀疑。 “议员女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在我准备今天这场质询的时候,有一位线人给我带来了消息,是一件发生在三十二年前的悬案,在京郊的一座庄园里,发生了一场火灾……” 秦姗一行说,一行观察着林嘉文,显然她并不是很相信李唯,尽管她决定帮李唯的忙。 “请您说清楚一些。” “华历1991年11月30日,京郊骊山上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放了一把火,烧掉了坐落在山上的庄园,导致了十人死亡,十五人受伤……” 我注视着林嘉文。 时隔三十二年,再次面对自己所犯下的恶行,也许他会感到后悔,也许他会感到恐惧—— “我很遗憾,” 轻飘飘的四个字。 他的脸上露出事不关己的悲悯,就像只是悲惨故事的好心听众, “没有人报警吗?” 他真是太善于伪装了,我想,就连秦姗的眼里都出现了犹疑。 “当然报警了,林总督,只是火势太大,烧了一天一夜才被扑灭,几乎烧光了庄园的一切……” “秦议员,” 就在秦姗还要往下讲述时,议长打断了她,强调了质询的规则, “质询的问题必须明确,这里是帝国议会,您是来质询的,不是来讲故事的。” “好的。” 秦姗回应了议长。她看着林嘉文,想从林嘉文脸上得到更多的线索,但这让她变得更加犹疑,只是碍于议长的要求,她又只得明确问题, “林总督,那两个不速之客中的一个,其实就是您,我说的对吗?” 575 “这……太让人意外了。” 林嘉文轻声道,他表现的非常惊讶, “三十二年前,我还在安北的组织部门,怎么会出现在帝都?又怎么会出现在您所说的庄园?议员女士,我体谅您工作的辛苦,但恕我直言,您在筛选线人时一定要擦亮眼睛,现在很多人都喜欢捏造新闻,用耸动的标题和夸张的内容来吸引大众的眼球……” 他说着,又转向我道, “……郁女士,我现在非常能理解您的感受,因为安北法案,令您在此前的质询中遭受了不公的对待,我代表安北行省向您道歉,并感谢您为安北行省所做的努力。” 他停了下来,状似谦卑地微微颔首。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在利用我的遭遇为他自己开脱—— 正如李唯所说,他找到我,假装为我发声,其实不过是在逃避他自己的罪责。 “抗议!这是无耻的构陷!请议长先生参照上次对吴议员的处理,立刻将秦议员驱逐出会场!” 周家的议员随即站起身,向议长大声抗议道。 显然议长对屡禁不止的“构陷”也失去了劝导的耐心,直接做出手势,示意议会警察对秦姗进行驱逐。 议会警察朝秦姗走去。 林嘉文看着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即使我一言不发,也依然能被他利用。 我抓紧了扶手,死死地盯着他,被仇人肆无忌惮耍弄的愤怒让我心乱如麻,我想反击回去,却一时又无计可施。 但我不想便宜了他。 “林……” 我刚要起身,去向议员们说明我和林嘉文情况的不同,就被拉住了衣袖,我回过头,看到了李唯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温柔,仿佛在无声地安慰我。 林嘉文也看了过来。 李唯漫不经心地瞥过他,对我笑了笑,眼底掠过一抹狡黠,遂用口型道, “别理他,他是个大笨蛋,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林嘉文也在看他的口型,于是故意说的很慢,好让林嘉文也能看清他的每一个发音。 我忍不住勾起唇角,刚要向林嘉文看去,就听见议员席传来了哗然声。 【渣胖的话】: 明天停更一天,胖胖去过生日,周日继续更新~ 祝宝子们周末快乐鸭! 郁西的番外一:生日01 01 “妈妈,生日快乐!” 手机里传来了小瑜的声音。 虽然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很开心,但一想到从今天起,就正式步入了四十岁,多少还是不想承认。 “对了,你今天打算怎么过生日,需要我给你做个计划吗?” 02 我婉拒了小瑜的好意。 比起她推荐的跳伞和蹦极,我决定还是活的平庸一点。 我去了别墅的影音室。最近忙于准备质询,连Kathy新上线的电影都没来得及看,正好今天补上。 我躺在沙发上。 剧情很drama。 男女主本来是丁克,但人到中年男主反悔,出轨找了小三,小三大着肚子逼宫,男主舍不得女主,女主舍不得感情,三人陷入极限拉扯。 我打了个哈欠。 虽然很drama,但我也很难理解女主角为什么不离婚,事实上,我等Kathy离婚等的都快睡着了。 星空顶下,镜头缓缓推进,Kathy憔悴的脸出现在巨幕上。 新的一轮抽泣传来。 我伴着抽泣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03 十七年前。 新年前夜,我和小唯留在了R国。 小唯正坐在我身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荧屏,眼圈红红的,正用纸巾大声地擤着鼻涕。 我停下了手中的棒针,瞥了一眼屏幕,里面的男女主终于吵完了架,男主离家出走,女主绝望哭泣,BGM响起。 我撇了撇嘴角。 比起你呀我呀爱来爱去的感情向,我更喜欢干净利落的剧情向。 但是小唯喜欢。 准确的说……他超爱。 从暧昧的到恋爱的,从恋爱的到结婚的,从结婚的到离婚的,每一部他都如数家珍。 “婚姻是、是爱情的坟墓,” 见我看他,小唯就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观影心得,又像是想起什么,委屈巴巴向我求个心安, “西西,我、我们也会这样吗?” 我看着他,很难回答。 小唯。 毕竟你才刚离家出走,而我才刚绝望哭泣,还万里迢迢前来寻夫过。 显然我的沉默让小唯慌张起来,他悄悄向我挪了挪, “都、都怪这个男主,” 他擦去眼泪,愤愤不平道, “他怎么可以轻易放手呢?要是我的话……” 我听着他的话,想起他这次离家出走,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恶,于是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啊,他怎么可以轻易放手呢?” 小唯动作一滞。 他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轻易放手,我、我知道这次我不该离家出走的,但、但是西西,女主自从有宝宝后,就不爱男主了……” 好家伙。 搁这儿等我呢。 我说他怎么突然找出了二十年前的电影来看呢。 我立刻眯起眼,重新打量起这个看似小可怜的大高个。 果然他又在小心翼翼地偷瞄我,见被我发现,就耍赖般发出痛苦的呻吟: “太虐了,西西,太虐了,男女主本来很相爱,就是因为有了宝宝,才争吵、冷战、出轨,最后离婚的……” 然后他转向了荧幕。 屏幕上的男女主签完了离婚协议,双方走出大门,相视一笑,走向相反的方向。 “天呐,他们最后还爱着对方,更虐了……” 浅色眼眸泪汪汪的,他抽出了更多纸巾。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无言看着他的表演。 大约看我没搭理他,他又擦干眼泪,换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西西,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又来了。 我头痛起来。 他最近很喜欢跟我聊爱不爱的话。 “小唯,别闹了……” 我移开视线。 我隐约感觉他在闹别扭,但他又不肯明说,这让孕早期本就不舒服的我也烦躁起来。 我们结婚了,还有了宝宝,小唯,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西西不爱我了。” 见我不做声,小唯就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指着我的棒针,说出他的论据, “你心里只有他们,只给他们织袜子,也不问问我想不想要……你不爱我了,有了他们,西西就不爱我了,小唯不是西西最爱的人了!” 他说着,也不听我解释,就站起身,嘟嘟囔囔地向影音室外走去。 郁西的番外一:生日02 04 我并没有把小唯的话太当回事,只当他又闹小少爷脾气,过会儿自己就好了。 但直到晚餐时,我喊他吃饭,他还在赌气,大声说他不吃饭了。 我向来不惯他这毛病,就告诉管家他不吃拉倒,到点就收餐,一粒米都不给他留。 结果他正竖着耳朵偷听,发现我真狠下心来,就立刻冷哼一声,追加道不吃就不吃,饿死他算了。 我才不理他,反正谁饿谁知道。 等我吃完饭,又织了会儿袜子,就回了主卧。很快他也跟进来,大声哼了几声,然后躺在与我隔了三人远的king-size床的边上。 真是幼稚鬼。 我懒得理他,抬手关了床头灯,很快就昏沉起来,可因为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总睡不安稳。 过了很久,他听我呼吸渐匀,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开门溜了出去。 我睁开眼睛。 这家伙一定是去偷吃了。 哼。 我在心里冷哼道,但也不想真饿着他,等他回来时赶紧闭上眼,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 然后我就真的睡了过去,只是他后来又起来了好几趟,我也一直没有睡好,直到快天亮,我上洗手间,才发现他也在里面,大约怕吵醒我,所以没有开灯。 我们面面相觑。 我抬手开了灯,却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西西,我、我吃坏肚子了。” 05 “你个笨蛋……说,都吃了什么?” 我披着睡衣,站在床边,把水杯和止泻药递给小唯。 小唯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我例假专用暖水袋,耷拉着脑袋,乖巧地听我数落。 他吃完了药,顿了顿,然后慢吞吞道: “车厘子、草莓、巧克力、拿破仑酥、牛肉干、鱼肉松、奇异果果汁还有……” “停!” 我咬着牙打断了他。 你是真的该啊,小唯。 都长这么大了,不知道吃的太杂会闹肚子吗! “西西……” 我刚要骂他,小唯就抬起头,雾眼蒙蒙地望着我,一副委屈到不得了的样子, “……别骂我了,我……肚子疼。” 这个笨蛋。 我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叹了口气,坐在床沿,放柔声音道: “很疼吗?西西给你揉揉……好不好?” 小唯低下了头。 我刚要伸手给他揉肚子,却听“啪嗒”一声,眼泪滴在了被子上。 我的头皮都在发麻。 明明我才是孕中多思的那个,怎么一天哭三回的却是他呢? “西西……不爱我了,” 小唯小声嘟囔起上午没被我重视的抱怨,又看了我肚子一眼,再小小声补充道, “西西有了宝宝……就不爱我了。” 真是败给他了。 于是我打起精神,问他道: “小唯,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爱你呢?” “因为西西只想着给宝宝织袜子,都不问问我想不想要……” 还……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可是。 “小唯,你是大人了,宝宝还这么小,你要让着宝宝啊……” 我住了口。 我从小唯眼里,又看到氤氲起的、新的伤心。 “我不想让着他们,西西,为什么因为他们小,我就要让着他们,我、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吗?” 我不明白了。 可是小唯,他们也是你最亲的家人啊。 “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呢?小唯,我们是家人,不需要分的这么清楚的……” “因为我最爱的是西西,” 小唯打断了我。 他的眼里闪着泪光,却灼灼地看着我,很坚定地说道, “所以,我想要西西最爱的人是我。” 是……这样吗? 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小唯。 爱……也要排次序吗? “是的。” 耳边传来了女主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 06 影音室的巨幕上,Kathy饰演的女主含着泪,在漫天大雪中,一字一句对男主道, “我受够了你的博爱,我爱你,所以我把自己全身心交付给你,你就必须回报以最爱,如果做不到,你尽可走开,因为在我眼里,你不是宇宙亿万分之一的星辰,你是我百分之百的宇宙,你是……万千星辉中的唯一宇宙。” “我叫李唯,” 我转过眼。 新年舞会上,十七岁的少年环住了我的腰,烟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整条银河在闪耀, “唯一……的唯。” 舞曲响起,他牵起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翩然起舞。 唯一……吗? 我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 原来很多年前,曾有一个人,他牵过我的手,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放下了他全部的宇宙。 而我最终……松开了手。 -生日·完- 【渣胖的话】: 虽然说今天不更新,但既然有灵感就写点什么吧,就当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啦~ 116.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铁证/疼吗 576 我的笑凝在了脸上。 “抗议!这太血腥了!秦议员,请立刻停止你的行为!” “快!暂停直播!” “……” 我的耳边一片轰鸣。 那是一团刺眼的红。 虽然过去了三十二年,但直到今天,我还能闻到血的味道。 镜头移开,直播中断。议会警察试图夺下那张A3大小的相片纸,但秦姗却始终高高举着它。 我没有想到还会见到它。 你也很久没有见到我了吧。 煤老板。 照片里的你倒在血泊中,圆圆的小脑袋被砸的变了形,如果不是那黢黑的小爪子,我几乎都认不出你来了。 那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暴行,只因受害者不是人,所以甚至连讨个公道的资格都没有。 “林总督,你还记得它吗!” 秦姗高声叫道。 议会警察夺下了相片纸,但也放开了秦姗。 直播已经将照片的内容送到了所有人面前,现在只有秦姗才能给公众一个交待。 我看向了李唯。 他的表情很平静。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谋算—— 虽然受害的人未必完美,但受害的动物一定完美,比起人,有时候动物的遭遇更能引发共鸣,网络也不会禁止这类照片的传播,因此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引爆舆论。 可是。 我低下眼,眼前全是煤老板的惨状。 怪不得李唯不愿意告诉我“铁证”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 577 在议长的主持下,直播得以继续。 “女士们,先生们,虽然大火几乎烧光了一切,但天可怜见,现场还是留下了证据……” 秦姗拿起了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物证封装袋,不过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 “……就比如,这几根猫毛……” “煤老板,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该跑……就跑。” 记忆里,头破血流的我趴在地上,看着挡在前方、不断威吓低吼的煤老板,断断续续道。 难道……是那时候! “……当年,警方从猫咪的尸体上采集到了血液,近年来,随着技术的进步,不仅确定其中混有人血,而且还提取到了DNA样本,其中一个是女性,一个是男性……” 议员席又出现了一阵骚动。 “您该不会说,那个男性DNA是我的吧?” 林嘉文打断了秦姗。 他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脸上还挂着微笑。 我愤怒地看着他。 我还能听到拳头砸在脑袋上的声音,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无权采样,林总督,不过我相信,等会议结束时,警方就会在斋宫门口等您了,届时,您需要向他们解释清楚,三十二年前本该身在安北的您,为什么会出现在京郊的庄园,以现在的技术,明天……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吧?” 我心里一沉,看向了李唯。 我不知道他是否留有后手。 但是。 即使他已经拿到了林嘉文的样本、确定了林嘉文是真凶,可在其他人眼里,只要警方还没认定,秦姗现在的指控就是标标准准的构陷—— 就算明天真相大白,投票却已迫在眉睫。 “议长先生,” 显然林嘉文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没有再理会秦姗,而是直接转向了议长, “我要向您正式提出抗议,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秦议员在公开场合对我本人进行了严重的污蔑,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声誉,我需要帝国议会给我一个书面的解释和道歉……” 我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回想着秦姗刚才的话—— 为什么会有女性的DNA呢? 明明林嘉文和黎耀都是男性…… 等等。 记忆里的小郁西咬上了林嘉文的手背,她咬的很深,深到几乎咬下了他的一块肉,后来,他又扬起拳头,砸向了煤老板的脑袋—— 我猛地抬起眼,却发现李唯也在看着我。 “那个女性的DNA……是我的吗?” “不要去,好吗?” 他轻声道。 果然。 这才是他不愿意告诉我这个证据的真正原因。 而且他已经想到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是啊。 只有煤老板怎么够呢? 孤立的物证算不上铁证,但如果物证同时具有真凶和受害者的DNA,而受害者又可以出庭作证的话,就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证据链—— 一个哪怕过去了三十二年,也依然有效的证据链。 现在,这个证据链只差最后一环。 这一环……就是我。 只要我站出来,告诉所有人那个女性的DNA是我的,并指证林嘉文,这个证据链就能闭合。 这样至少在议员们眼里,林嘉文就是有罪的,他用经济发展反对安北法案的观点也会不攻自破。 只是。 李唯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也会告诉所有人,当年的那个小姑娘没有死,接下来,我会面对很多未知的风险,比如来自周家的忌惮和报复。 我看向了议员席。 议长受理了林嘉文的请求,议会警察上前,准备驱逐秦姗。 李唯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要去,还有别的办法。” 我没有回头。 他的手很温暖,但我知道,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578 我站起身。 “郁女士?” 李唯松开了手。 我的突然起身吸引了议员们的注意,两百双眼睛齐齐地看向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转向了林嘉文, “林总督,秦姗不是污蔑,她说的是事实,我们的情况不一样,请不要利用我来洗白……” “看起来郁女士早就知道秦姗会污蔑林某了,” 林嘉文打断了我,他瞥过被议会警察控制住的秦姗,好整以暇道, “是李局长告诉您的吗?” “当然不是,” 我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是记忆告诉我的,你想做好人,就别来纳投名状,这句话,林总督,你还记得吗?” 这是黎耀对你说过的话,在这句话之后,童年的郁西成为了孤儿,青年的林嘉文泯灭了良知。 我看着中年的林嘉文。 他的眼里闪过了错愕。 “你……” 大先生和奶奶的策略无疑是成功的。 直到此刻,我想,他才发现当年的小姑娘竟然还活着。 可是已经晚了,林嘉文。 我举起自己的右手,将手背展示给众人,指着三十二年前、我给他留下伤疤的位置,然后微笑向他道, “你的手背……还疼吗?” 【渣胖的话】: 下一章质询应该就能结束啦~然后就是某些嘿嘿嘿喜闻乐见的剧情了(希望渣胖说到做到) 116.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趁乱/认罪 579 这一刻,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见鬼般的神情。 是啊。 即使他和李唯一样,也是个好演员,但也总有人的一面。 当看到以为死掉的人活在眼前时,他也会本能地感到害怕。 “抗议!这是林总督的质询环节,议长先生,请让郁女士立刻离场!” 不等林嘉文说话,议员席上就有人站了起来,我不用看都知道是周家的人。 “反对!郁女士既然了解内情,就应该允许她参与质询!” 议员席上瞬间大乱,有议员阻挠议会警察带走秦姗,直播被迫中断,议长气急败坏地走下主持台维持秩序。 我借机打开了面前的鹅颈麦克风。过往的经验告诉我现在不是遵循规则的时候,赶紧趁乱把话说出来,以免待会儿被赶出去错失良机。 好在议会警察和工作人员都在维持秩序,还没有人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 除了林嘉文。 发现我有意趁乱说话,他直接就扑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他刚要夺走我的麦克风,就被李唯一把钳住了手腕。 “林总督不会连这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吧?” 我不知道李唯用了多大的力气,让林嘉文的面部都扭曲了起来,声音也在发颤, “李、李局长一定要这么构、构陷林某吗?” 李唯没有回答,只示意我站到他的身后。 我听话地点点头,抱起麦克风就挪了过去,刚刚立定,就听见一声骨骼的脆响,抬眼看去,林嘉文的额上已经涔满了冷汗。 “原来林总督认为说出事实就是构陷啊,” 林嘉文又发出一声闷哼。 李唯指节泛白,他精通格斗术,现在已经不啻于在用刑了, “放心,有构陷你的时候。” 我看着浑身发抖的林嘉文,也许我应该劝李唯见好就收,但此时此刻,我不仅不想劝,甚至还想给李唯加油助威。 “李局长不、不会以为除掉我……就、就能解决安北问题了吧?” “当然不能,” 李唯勾起唇, “但是可以给某些人提个醒,三十二年前的血债,我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老、老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 李唯打断了林嘉文的话,眼里闪动着冰冷的笑意,然后低下身,在他耳边道, “你信不信……你会是她第一个送给我求和的礼物?想想你的真实目的,林嘉文,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林嘉文的真实目的? 难道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李唯的谜语让我摸不着头脑,但我也不敢再耽误时间,连忙放下麦克风,用最大的音量,向乱作一团的议员席道: “我是三十二年前那场火灾的目击者,那个女性的DNA……就是我的。”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议长愤怒地转向我。 但大约又看到了我身边的李唯,最终他还是没有让议会警察立刻将我驱逐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有种仗势欺人的感觉。 我心虚地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华历1991年11月30日下午,林嘉文和黎耀闯进了骊园,那时我七岁,在主院的枫树下,我、我见到了他们……” 红叶如雨。 那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我在挣扎中咬上了林嘉文的手背,就是他右手背上的那道疤,后来,煤老板,就是我那时养的一只小猫来了,它试图救我,但却被林嘉文活活……打死了……” 议员们开始了窃窃私语。 也许是秦姗刚才拿出的照片过于惊骇,在此刻无限放大了林嘉文的恶行。 “……在林嘉文用拳头砸向煤老板的脑袋时,手背上沾着的他的血和……我的唾液就留在了猫毛上,这就是今天……这份证据的由来……” 我停了下来,看向了林嘉文。 也许是在这样的一份铁证前已无可抵赖,他面色灰败,似乎放弃了争辩。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为了问你这句话——”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林嘉文,你认罪吗?” 【笑嘻嘻会客室】: 护卫犬唯子:(恶狠狠龇牙) 西西(顺毛):乖,咬两下就可以了,还得留条命认罪呢~ 117.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原因/冬春 580 我和秦姗被带出了会场。 因为接下来是投票,据说外面已经被各大媒体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所以我们没有被允许离开斋宫,而是直接被带去了休息室。 工作人员给我们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郁女士,我……确实没有想到那个女性的DNA是你的。” 我与秦姗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她穿的是我的衣服——在来之前,我总有种要发生冲突的预感,就准备了一套替换的衣服,尽管我没有用上,秦姗的衣服却被议会警察拉扯坏了,好在她身材与我差不多,穿我的衣服正好。 “其实……我也没想到李唯跟我说的证据是指煤老板……” 一想到照片上煤老板的惨状,我心里就很难过,于是赶紧拿起茶杯,喝口茶压下去,然后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很好奇,你今天怎么会帮李唯?” 秦姗莞尔一笑。 “很奇怪吧?我可是新闻界公认的李局长黑粉头子……” 我笑了笑。 她拿起了一块曲奇, “……我是帝大新闻学院的,七年前,不对,已经八年了,在我博士毕业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些事情……” 八年前,帝大,新闻学院。 等等。 她该不会是指—— “……我的师妹林晚,卷入了自由安北事件……” 果然是与林晚有关。 秦姗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她是我担任戏剧社社长时的社员,我带了她四年,她是……非常好的孩子,对这个国家和新闻事业都有着生命般的热爱,所以在她本科毕业时,她选择的毕业设计主题就是——” 《安北人权报告》。 原来,这就是八年前,那份震惊全国的报告的由来。 也许本来是两件独立的事情,但因为距离恐袭事件的时间太近,就被理所当然地当成了一个事件。 我看着秦姗,她还拿着那块曲奇,似乎陷入了回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想,那我大概可以理解之前她为什么要阴阳怪气李唯了。 可是。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只是一个新闻学院的学生,出于对人文关怀和对新闻热忱做出的毕业设计,为什么会成为大先生主政以来最严重的政治事件? 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所以……你帮李唯的条件,就是重启当年事件的调查吗?” 秦姗点了点头。 “是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林晚绝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人,事实上,林晚最初的那份报告我是看过的,与后来公开的那份用词差别很大,前者比较客观,后者非常煽动,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秦姗叹了口气,放下曲奇,随后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当年李局长查的太快了,虽然最后没有给林晚定罪,但被调查报告点名,就得一辈子活在莫须有的阴影里,没有哪个用人单位敢再要她……后来,我当上了主编,就问林晚要不要过来工作,她拒绝了我,对我说她现在过得很快乐,从前的事……她都忘掉了。” 我心里一颤。 真的可以……忘掉吗? “是我出卖了你们,还是你们出卖了我?” 我想起了林晚在小瑜被绑架时对Ethan吼出的话。 也许她还一直活在过去,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这个世界对理想主义者并不友好,对吗?” 我回过神,秦姗似乎在打量着我,见我看她,就话题一转, “总之,我很意外李局长会主动来找我,还开出了这个令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虽然他……还是这么讨人厌,这一点,我想您最了解。” 我笑了起来。 是啊。 在外人眼里,李唯的确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总是高高在上,只做利益交换,冰冷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可是。 也许只有亲历过,才知道这一路的风雪是这样严酷,为了活下来,他只能把自己变得比寒夜更冰冷。 只有这样,他的心脏才能继续跳动。 那是他最温暖的地方,他把他所有爱的人都放在了那里,即使他身处寒冬,可他所爱的人,也总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没有回答,只跟秦姗继续喝起了茶,我们聊了会儿八卦,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是李唯的秘书。 “夫人,秦议员,投票结果出来了。” 【渣胖的话】: 今天渣胖有努力更新嗷~ 117.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举报/终结 581 同意票数超过3/4,安北法案正式通过。 我与秦姗握手道别,并承诺如果李唯反悔,我会帮忙劝说重启调查,虽然我现在是前妻,但也许李唯还愿意听一听。 我想这也是她刚才跟我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的原因。 这位秘书告诉我车子等在斋宫的侧门,李唯正在正门接受采访,记者也都在那边,从侧门走不太引人注目。 “夫人,请随我来。” “其实……” 他一口一个夫人,让我有点怀疑李唯是不是离婚了没通知他,但他转身就走,并没有给我机会纠正他。 算了。 也没必要计较这个。 我这么想着,跟在他身后,我们穿过走廊,步入小花园,在小花园的尽头,斋宫的侧门若隐若现。 我拨开小径上斜出的花枝,向侧门走去,然而还没走到侧门,就有一道白光闪过,随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582 我疑惑地看向秘书,还没来得及问这是怎么回事,就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是郁西女士吗?” 我抬起眼。 侧门外没有车,只有乌泱泱的一群记者等在那里,而侧门内,十数位荷枪实弹的警察正严阵以待,叫我名字的就是为首的那个,他向我出示了证件和拘捕令, “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故意伤害罪,请跟我们走吧。” 故意伤害罪?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冰冷的手铐就铐在了我的手腕上。 什么举报? 谁在举报? 我下意识地看向李唯的秘书,他只面无表情地垂手站在一边,漠视着这一切。 这……是李唯的意思吗? 我完全愣住了。 就在此时,侧门打开了,记者们涌了过来,无数的镜头怼在我面前,闪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郁西女士,请问这张照片是真的吗?” 记者递来了一张照片,似乎是一段监控视频的截图—— 李唯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镜头,而我面容扭曲,眼神近乎疯狂,双手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刃已经深深没入李唯的腹部。 然后。 一滴。 两滴。 三滴。 我低下眼,看着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仿佛沾满了鲜血。 温热的。 黏腻的。 “我……” 我张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这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我拿起水果刀,疯了般捅向李唯的腹部。 一下。 两下。 三下。 刀片反复没入血肉。 血雾弥漫。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旧梦尽灭。 “西西,小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按着腹部,鲜血从指缝溢出,烟色的眼里闪过泪光,他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可还是强忍着,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看着眼前的闪光灯。 白茫茫的就像前世今生。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那时的他,其实不是在安慰我。 他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很早就知道,他爱的人,总是要伤害他的,也总是要离开他的。 而他除了忍耐,是没有一点别的办法的。 他太想得到爱了。 哪怕这份爱,只不过是一把蘸了糖的水果刀。 可他还是本能地、小心翼翼地舔上了刀尖上的糖。 我看着影影绰绰的人群。 所以。 李唯。 哪怕你知道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也愿意再自欺欺人一次。 只是这一次。 你不愿意再骗下去了。 是这样吗? 我看着你的秘书,他也正看着被警察强行架起的我,表情平静,眼神漠然。 “郁西女士,你真的刺杀过李唯局长吗?” “请问你知道李唯局长消失了三个月吗?” “这就是你参加质询的目的吗?为了得到李唯局长的谅解?” …… 我回过头,看着他们。 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李唯。 他们中有你吗? 但是没关系,不管你在不在他们中,不管是不是你不愿意再骗下去了。 现在,我不想让你再骗下去了。 如果爱我这件事,让你这么痛苦,那我宁可亲手终结它。 我抬起头,对着正在记录的镜头, 我开了口, “是……” 118.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是谁/孩子 583 “警方正在执行公务,请你们立刻让开!” 我刚说了个“是”字,为首的警察就厉声喝道,打断了我的发言,然后他们强行开道,直接把我送上了警车。 红蓝交错,警笛大作。 闪光灯追着拍了一阵,但很快被警车甩掉,警车一路疾驰,驶入绕城高速。 我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帝都,逐渐冷静下来。 这个方向……是在出城吗? “你们是哪个警局的?” 我问向身旁的女警。她们坐在我的两侧,听到我的问话,只对视一眼,没有回答我。夲伩首髮站:p o 18 m a. c om 这让我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如果是李唯报的案,以他的身份,这个案件应该由帝都警察局或国家警察局受理,怎么会需要出城? 而且,如果真是警方在执行公务,他们怎么会允许媒体离的那么近,毕竟之前小瑜失踪,还没有那么多人关注,警方都早早拉了警戒线。 可是他们出示的证件和拘捕令又应该是真的,斋宫的人不会放假警察进来。 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抬起眼,扫了一圈满车荷枪实弹的警察,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584 在出城后,警车就关上了警笛,一切都安静下来。 “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开了口, “是……大先生吗?” 我可以肯定这件事与李唯无关了。如果李唯想要追究我,他只需要把监控视频交给警方,没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有动机也有能力这么做的,大概率是大先生。 如果是他做的,那……我无话可说。 我履行了我的承诺,他也履行了他的承诺。身为李唯的父亲,他想要替自己的孩子出一口气,同样为人父母的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我也愿意为我犯下的错误负责。 他们还在沉默。 我等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其实另一个人也有动机,刚要开口再问,就被旁边的女警用手帕捂了口鼻,很快一切都黑了下来,我晕了过去。 585 我回到了一个午后。 光影昏黄。 我站在老宅的客厅里,浑身都在发抖。 “小唯,看看你娶进来的是什么东西!竟然……对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老太太的呵斥声传来。 小唯转过眼,淡淡地看着我。 我拼命地摇起头。 小唯。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睡觉,但、但我太困了。 我、我也定闹钟了。 我定了半小时的闹钟,我知道我偷懒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睡了。 “你还有脸哭!小唯,你看,小瑜脖子上的手印!虎毒不食子啊!” 保姆抱着小瑜,给小唯看她脖子上淤紫的手印。 “我知道了。” 小唯瞥了一眼,就转向保姆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去找管家吧,告诉她你就做到今天,让她给你多开一个月的工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唯看着盛怒中的老太太, “我的意思是……我相信西西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母亲。” 老太太被小唯噎住,抬起手,用食指颤抖地点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小唯抚上我的后背,轻轻地摩挲着,我抬起头,看着他。 小唯。 小瑾和小瑜老是在哭,我就得不停地哄他们,我很久没睡了,我太困了,就定了半小时的闹钟。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我是趴在摇篮上睡着的,等一觉醒来,手却放在了小瑜的脖子上,而小瑜的脖子上……留着淤紫的手印。 他们都说我疯了,说我想掐死小瑜,说我不配当妈妈。 小唯。 我没做这种事,我、我承认我偷懒了,我想睡觉,但、但我真没做这种事。 小唯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我,我害怕他不相信我,结结巴巴地还要解释,他却突然问向老太太, “谁打的西西?”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老太太。 “她、她都做出这种事了,是个人就可以打她!一个没爹没妈的庶民……我、我打她怎么了……” “柳静既然不能规劝母亲,就去刑房领二十板子吧。” 小唯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你、你……” 老太太气的浑身哆嗦,打柳静就等于在打她。 “我们今天就回骊园,以后再也不……” “老夫人,凤台的电话。” 小唯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佣人递来了无绳电话,老太太接了过去。 “……好、好,小唯淘气,还得请您好好跟他说,不、不辛苦,自己的孩子,应该的……” 老太太放下了电话,轻轻拭去眼泪,然后看向小唯, “大先生说了,郁西身体不好,不适合照顾孩子,以后孩子……就由我和你父亲照顾了。” 586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望向小唯。 我只是睡了个觉,还定了闹钟,怎么就不适合照顾孩子了呢? 我抓住了小唯的手。 小唯反握住我的手,他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道, “我现在就去找大先生。” “请便。” 说罢,老太太就吩咐保姆将小瑜带去主院,然后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李唯从佣人手中拿起无绳电话。 我等不及,连忙上前想要拦住带走小瑜的保姆。 “我、我没有干这种事,请你们相信我,” 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睡觉了。 我会好好保护我的孩子的。 “妈妈是不会伤害孩子的……” 然而,我的话音刚落,小唯却猛地一滞。 “呵……” 老太太笑了,她放下茶杯,看着小唯,勾起唇,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是啊,妈妈是不会伤害孩子的,小唯,你……相信吗?” 我看着小唯。 我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要重复这句话。 但小唯就像被什么击中一样,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老太太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小唯,我、我真的没有……” 我觉出了小唯的沉默,想要再解释,小唯却抱住了我, “西西,你只是太累了,先回去休息,把孩子留给父亲母亲照顾,好吗?” 我瞪大了眼睛。 小唯……怎么也不相信我了? 我推开了小唯,直接上前,去抱保姆怀里的小瑜,保姆不愿松手,拉扯之间,小瑜被摔倒了地上,立刻大哭起来。 后来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我只记得我没有再抱到小瑜,以及在我们离开老宅那天,老太太拉过我的手,对我说的那句话—— “郁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明白了吗?” 【渣胖的话】: 这就是小瑾和小瑜为什么会被老宅抚养的前因后果啦~ 118.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老夫人/继 587 “李夫人?李夫人?” 我从黑暗中醒来。 眼前的人是……苏夫人? 我眨了眨眼睛。 原来不是苏夫人,只是面容很相似。我松了口气,从沙发椅上坐了起来,手铐已经被解开,身穿华服的女人笑着给我端来了一杯茶, “这是凤巷送来的玫瑰花茶,最是美容养颜了,不过,李夫人保养的这么好,在您面前谈美容,我班门弄斧了……” “你是周慧?” 我打断了她。 刚才在警车上,我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人,就是老夫人,或者说是周家—— 周家的周密是国家警察局局长,他们也是有动机和能力的。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您过来,” 周慧默认了。 她是苏夫人的妹妹,听我猜出她的身份,她先眉心一动,遂继续笑道, “先喝点茶吧,辛苦了一天,我为您准备了餐食……” “原来周女士把非法禁锢叫作请人做客啊。” 我没有接茶杯,只冷冰冰道,周慧的手悬在半空,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倒也不是非法,毕竟有些事……您做没做过,我们心里都有数,不是吗?” 周慧的语气很温柔,意思却很强硬。 我是对李唯犯下了大错,但那也是我和李唯的事,李唯随时都可以追究我,但他们周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踩在李唯的血上跟我谈条件? 我看向保持着敬茶姿势的周慧,干脆抱起双臂,想看她能坚持多久。 “对不起,李夫人,是我说错话了……” 也许是茶水烫手,周慧没有坚持太久,终于还是放下了茶杯。 “叫我郁女士吧,我事先说明,我和李唯已经离婚,如果请我过来是为了通过我影响他的话,劝你们不要浪费时间。” 周慧笑了起来。 身着制服的佣人们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把餐食摆在我面前的矮桌上。 “在花房吃东西,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我看着这些称得上珍馐美馔的食物,却一点都没有饿的感觉,而且比起吃饭,我更在意的是佣人制服上的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里是留园,没有凤台那么大的规矩,请您放心用餐,等用完餐,我会带您去见……老夫人。” 588 听到“老夫人”三个字,我先是一惊,随后轻轻地松了口气。 按照华族世家的逻辑,只要老夫人这位“上位者”愿意亲自跟我这个“下位者”谈,就说明我将在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 不过我还是没有吃饭。 虽然逻辑上是安全的,但吃一堑长一智,我不敢心大到吃周家的饭。 “您太紧张了呢。” 周慧拿起筷子,亲自递到我的手边。 “我胆子小,周女士,毕竟您家曾一把火烧死了我爸妈,实在让我终生难忘。” 我看着周慧。 这句话成功让她收起了笑容。 反正虚与委蛇不是我的强项,而他们暂时也不会对我做什么,那我干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周慧放下了筷子。 “那件事,我们都很遗憾,只是郁女士,如果当年不是大先生任性的话,老夫人是不会……” 任性。 我简直被她气笑了。 “听起来……你们真正遗憾的是当时没有烧死大先生?” 周慧大约没有想到我会这么不客气,猛地抬起眼,眼里掠过一丝凌厉, “你!” 我再次抱起双臂,向后靠去,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破功。 你们世家的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我早就在李家领教过无数回了。 不差你这一回,周慧。 “阿慧,不许失礼。”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女声。 我转过身。 花房的门廊处,佣人们都躬下了身。 阳光下,一位同样身着华服的老妇人站在那里,华服上,精致的刺绣闪着耀眼的光, “小西是……我的客人。” 589 我没有起身。 我坐在沙发椅上,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朝我走来的老夫人。 她不配我起身。 我不吝于用最坏的态度来面对她。 老夫人坐在了我对面,周慧站去了她身后。 她很美丽。 虽然美人迟暮,但仍然掩不住她年轻时的光彩。 “我早就听阿意说你很好,可一直没机会见你,今天见到了,你果然很好……” 她拿起矮桌上的茶壶,又斟了一杯玫瑰花茶,递给了我, “……先喝点茶吧。” “我不渴。” 我没有接过来。 周慧敛下眼眸。 老夫人并不坚持,相反,她直接收了手,自己饮了一口,然后笑道, “野生的玫瑰花是比凤巷送来的好,凤巷的品种……是该换一换了。” 我看着老夫人。 我不擅长听话听音,也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喝茶并不一定需要口渴,小西,你太孩子气了……” “叫我郁女士吧,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叫我小西的,老夫人,我们不熟。” 我太讨厌她用奶奶的语气来叫我了—— 就像一条毒蛇,在我身上爬来爬去,只有令人作呕的冰冷和滑腻。 “真是个小孩子……看来小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老夫人的脸上不见波澜,眼神越发慈爱,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老夫人的笑意更深了。 “是啊,遇到小唯是你的幸运,可惜,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我想她是在指老先生对她的背叛, “身为一个女人,不能得到丈夫的爱,是一件多么可怕……” “我不认为得不到别人的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老夫人,” 我打断了老夫人,她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爱人先爱己,你很爱你自己,所以就算老先生不爱你,也没那么可怕。” 老夫人停了下来,打量着我,大约过了几秒钟,才又笑了起来, “有意思……小西,你真有意思。”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在给我设置女性最容易共情的“渣男怨女”陷阱,只是我对这种“期待被爱”的心态已经产生了近乎本能的警惕,竟然下意识地直接拆穿了她的套路。 是的。 我绝不相信老夫人是为了被爱才不得不做坏事,她与苏煊的争端,本质上就是为了获得帝国的最高权力,爱也好,恨也罢,都只不过是这无上利益的一层温情外衣。 “好吧。” 她饮尽了杯中的茶,放下茶杯,看向旁边的秘书。后者会意,上前一步,递给了我一份文件。 “这是……” 我皱起眉头,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这是华族院会议的提案,小西,你先看一看,如果没有异议,我就让周密在下一次会议上提出,毕竟……” 我没有接过来,但秘书却贴心地翻开,呈到我的眼前—— “关于立李瑾为华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的提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是吗?” 119.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选项/转告 590 事关小瑾,我还是伸出了手,接过这份“提案”,仔细翻阅起来—— 看似在讨论第二顺位继承人,但主要内容却是在架空小先生,这也意味着,如果提案得以通过,小先生将沦为傀儡,小瑾则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帝国继承人。 我望向老夫人。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老夫人微笑道, “小西,你是做母亲的人,总要为孩子多考虑一点……” 我笑了。 “老夫人,可能因为你没有做过母亲,所以并不了解当妈妈的心情……” 老夫人眸光一凛。 显然我冒犯了她,而且还要继续冒犯下去。 “……我没有那么贪心,我只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够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最大的心愿?” 老夫人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五个字,然后笑道, “小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先生不在了,阿由会怎么对待小唯……和他的两个孩子?” 她虽然在笑,但话中的寒意却不言自明。 小先生会怎么对待李唯? 李唯在名义上只是大先生的表弟,他也从未有过对帝位的野心,我不认为小先生有必要对付李唯。 “所以我说你孩子气,小西,大先生推行民主化改革,小唯为了他得罪了多少人?一旦大先生不在了,新君自然要平复怨气、树立威信,到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拿小唯开刀……何况,小唯的身份终究是个威胁……阿意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就算阿由不明白,她也不会允许小唯活下去……”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苏夫人和苏由……会赶尽杀绝吗? 即使……李唯从未跟他们争过? “……到时候,别说是健康快乐了,要我说,连平安都不会有,小西,你还觉得这份提案没必要吗?” 我沉默了下来。 我不懂权力场,也不会角斗,我判断不出苏夫人和苏由对李唯到底持有什么态度。 老夫人又拿起一只杯子,斟了一杯新茶,再次递了过来, “这是凤台,是绝不容许他人酣睡的卧榻,你不前进,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在这里,没有第三个选项。” 没有第三个选项……吗? 我看着递过来的茶杯,老夫人端的很稳,她似乎成竹在胸,也许她就是抱有这样的信念才走到了今天。 “那么,你为什么不前进呢?” 我抬起头, “你说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那为什么三十二年前,你选择放过大先生,让他有机会把你逼到今天这个地步?” 逼到……你明明不屑于跟我这样的“小孩子”打交道,还不得不用这种手段绑我来谈判的地步? “毕竟……他是我亲自带大的孩子,” 老夫人轻声道,仿佛在感怀着过去, “小西,你知道的,身为母亲,最难割舍的就是孩子……仔细想来,也许女人的身份才是我最大的障碍……” “不,” 我摇了摇头,然后揭穿了她的谎言, “你割舍不掉的是权力,老夫人。” 她的感怀凝在了脸上。 是的,老夫人。 我虽不懂政治,但我懂我自己—— 身为女人的自己,身为母亲的自己。 “你放弃前进,放弃当女皇,是因为你知道当异姓女皇会惹人非议,而解决非议就得让渡利益——就像大先生推出了民主化改革一样,你不想分权,你只想独揽大权,所以才注定被逼到这一步,这与你女人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我看着老夫人。 其实是有第三个选项的。 但是你不能理解这第三个选项,老夫人,在你下命令火烧骊园时,就注定了你理解不了这第三个选项。 这第三个选项,就是分享权力,进行民主化改革,以平等的姿态与各方的势力达成共赢。 这样不必你死我亡,大家都可以活下去。 “你真是天真……” “我是很天真,老夫人,当妈妈的总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很天真的期待,因为没有哪个妈妈明知世界险恶,还要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所以老夫人,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陷入曾经大先生那样的绝境,他们一定会平安地、健康地、快乐地活下去,这就是一个母亲最天真的想法……老夫人,我说过,我认为你非常爱你自己,爱到……其实你只爱你自己。” 591 我合上提案,原件奉还。 老夫人没有接,她收起了笑容,幽幽地打量着我。 我默默地掐住了手心。 虽然我的话说得很硬气,但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看来小西只想做小孩子,而不是一个负责的母亲。” 老夫人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侍立在侧的秘书。 秘书上前,递来了另一份文件。 正在此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来到周慧身边,刚要附耳说话,就被老夫人叫住了, “小西是自家孩子,没什么不能听的,赵管家,直接说吧。” 在这一刻,我实实在在地被她这句“自家孩子”恶心到了。 于是赵管家走了过来,向我躬身道, “李夫人,李局长来了。” 是李唯吗?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听到家长来接的小朋友,我竟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门廊外望去。 赵管家又转向了老夫人。 “李局长不愿意进来做客,他让我转告您,他就在留园门口等他夫人,只等十分钟,十分钟后,要么李夫人回家,要么……” 我回过头。 赵管家顿了一下。 老夫人好像猜到了什么,她眸光流转,看向我,微笑道, “说吧,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小唯的脾气了。” 直到得了老夫人的赦免,赵管家才敢吞吞吐吐道, “……您、您就再也回、回不了娘家了。” 119.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认罪/威胁 592 赵管家噤了声,低头垂手站到一边,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我也不禁咽了口唾沫。 李唯的这句“再也回不了娘家”有两层含义,第一层是娘家再也不在了,第二层是回娘家的人再也不在了。 我不知道李唯是想老夫人理解到哪一层,但总而言之,这句话就意味着他与老夫人和周家正式宣战了。 佣人送来了手机,周慧接起了电话,随后变了脸色。 “呵……” 不同于她背后的周慧,老夫人听了李唯的话,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都这么大人了,还是沉不住气……”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明明是她挑衅在先,却偏偏作出别人不懂事的腔调。 老夫人感受到了我眼中的厌恶,没再说什么,只向秘书示意,秘书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又递给了我一支笔。 我瞥了过去,竟然是一份以我的口吻拟好的认罪书。 “……小西,把这个签了,你就回家吧。” “老夫人是真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 我推开了秘书递来的笔, “这是我和李唯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在你这里签认罪书?” “那就不认罪吧。” 老夫人抬了抬手,就有佣人熨帖地呈上了一只珐琅怀表—— 下午四点整。 秒针滴答向前。 我看着老夫人,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这是小唯的祖父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可惜物是人非,不过现在用来见证……也不错。” 阳光从玻璃穹顶照了下来,表盘装饰的祖母绿宝石泛起往日的浮华。 老夫人看上去似乎格外淡然。 “见证……什么?” 我感到了一丝不安。 “如果你不认罪,我也不放你走,小西,十分钟后,你猜小唯会做什么?” 老夫人微笑地注视着我,仿佛已经置身于事外。 我这才觉出这个女人的可怕。 如果说李唯是政治动物,那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政治怪物。 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我想在她眼里,就连周家也不过是一枚筹码。 “姑母,父亲和长兄……刚刚被保密局带走了。” 周慧颓然地放下手机,而老夫人却连眼睛都没有抬。 “安北法案刚刚通过,杀死枪手的真凶已经落网,议会也终于倒向了他,小唯真的很不容易,对不对,小西?” 我呼吸一滞。 老夫人神态悠然,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是啊。 自大先生亲政后,老夫人从不直接过问政事,所以即使李唯抓了苏夫人的父亲和长兄,在司法改革废除连坐后,也是牵连不到老夫人本人的。 但这对于李唯而言,却极有可能是下一场风暴的开始—— 周密是国家警察局局长,也是华族院议员,与李唯是平级,别说抓捕,就连传唤都是要经过大先生首肯的。 显然大先生是不会让李唯这么报复式“胡闹”的,即使李唯手握确凿罪证,事发突然,他也来不及做到程序正义。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中间出现任何意外,或最终达不成结果正义,李唯就必须承担全部责任。 “要是一不小心,手上沾了华族院议员的血,就像死在保密局的那个枪手一样……小西,那可怎么好啊?” 老夫人端起茶,含笑饮道。 而我遍体生寒。 周家在帝国的权力系统经营了近半个世纪,不知还有多少林嘉文和黎耀之流,射杀小优的枪手都能死在保密局,谁知道周密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一旦出了意外,又是李唯下令抓人,在安北法案刚刚通过的风口浪尖上,周家再推波助澜,到时候……恐怕大先生都保不住他。 周慧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夫人。 “姑母……” 她的身子慢慢滑了下去,直跪在老夫人的脚边,抬起头,乞求道。 老夫人没有理她,只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努力地保持着镇定。 “那是你的亲弟弟和亲侄子,是苏夫人的爸爸和哥哥,也是小先生的外公和舅舅……你不怕苏夫人和小先生寒心吗?” “他们只会对抓人的人寒心……我不过是一个早就还政给大先生的可怜老人家,与我什么相干?” 老夫人瞥过怀表,仿佛稳坐钓鱼台, “还有七分钟,小西,签还是不签,你自己定吧。” 593 真是个疯子。 周慧轻声啜泣起来。 我心烦意乱,但也没有时间与她继续纠缠下去,只好先压下怒火,拿起认罪书,确认起内容。 然而。 “……通过尹优与自由安北组织勾结,企图刺杀李唯以阻挠安北法案——姓周的,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这份以我的口吻写下的认罪书,却通篇都是对我的污蔑和构陷。 这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屈辱和愤怒。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故意伤害,小西,我还有必要请你来做客吗?” 老夫人看似不慌不忙,却已然图穷匕见, “你我都知道,小唯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一定会给你谅解书,到时候,你大概连监狱的门都不用进,但……危害国家安全、实施恐怖袭击,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再听她这些鬼扯,我现在只想要一句准话,指针已经走到四点零五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只是想求个心安,我年纪大了,受不得辛苦,余生所愿不过是安度晚年……小西,我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你签下认罪书,也不一定会怎样,只要小唯承诺放过林嘉文和黎耀,这份认罪书,连带着监控视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而且,小瑾还会是帝国的继承人——冤冤相报何时了……要是令尊令堂知道,家仆的外孙也可以成为帝国的继承人,心里该有多高兴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 她竟然有脸……提我的父母。 “要是……我不签呢?” 她看到了我的颤抖,更加好整以暇起来, “为什么不签呢?你不签,小唯就会犯下大错,到时候,就连大先生也会与他切割,当然了,一个私生子,本来就应该习惯被抛弃,从阴沟里来,最后再回到阴沟……唔!” 我站起身,急促地喘息着。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睫毛上挂满了水滴。 “你!” 我扔掉了茶杯,弯下腰,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把环住她的脖子,随手拿起餐食旁的叉子,抵住了她的太阳穴,然后俯视着满脸茶水的老夫人, “姓周的,你给我听好,我脑前额叶受过伤,是林嘉文和黎耀干的,所以脾气一直不好,精神状况也欠佳,你刚才说我的话,我可以当作放屁,但你要是拿我的家人来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三十二年前我尝过的滋味?” 我瞥了一眼周慧,她正一脸震惊地望着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上前拉开我,秘书和佣人们虽然想解围,但碍于我已用叉子抵住了老夫人的太阳穴,他们不确定我会不会真的动手,也一时停在原地。 “敢叫随扈,我立刻扎下去!” 我喝住了准备偷溜出去叫人的佣人,叉子也移到了老夫人的眼睛上,尖锐的银光逼近,老夫人终于厉声叫道, “都、都不许动!听、听她的话!” 我没有丝毫迟疑,看向周慧,示意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现在,给李唯打电话,敢按错一个键,你姑妈就得死。” 【渣胖的话】: 说明一下,老夫人已经80+了,所以在体力方面,西西是有压倒性优势的哈~ 120.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道歉/不留 594 也许是心系老夫人的安危,又也许是有更重要的原因,周慧几乎立刻照做,给李唯打去了电话,还很贴心地给我开了免提。 “周女士……” 我没有想到李唯会亲自接电话,还接的这么快。 “是我。” “西西?你怎么会……” 我连忙打断他, “没有时间了,李唯,这个姓周的老东西打算对周密动手,你要保护好周密他们的安全。” 说到“老东西”时,老夫人突然挣扎了一下,还好我一直防备着,没让她挣脱出去。 我只好停下来,用力地锢紧她的脖子,再压低声音道, “再敢动一下你就死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肾上腺素在飙升,我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你放心,枪手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西西,你在哪里?” 我放下心来。 “那就好,李唯,总之你要小心,这个老东西坏的很,你……不要上她的当,” 我必须要抓紧时间,把我想说的话说完, “还有,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放过林嘉文和黎耀,这个老东西可在意他们了,只要顺着他们查下去,一定能找到她犯罪的证据,绝对不要让她好过!” 我低下眼。 老夫人的脸上浮出了怨毒,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我知道我走不掉了。 那些带我来的警察应该就在附近,他们个个荷枪实弹,只要我松开老夫人,恐怕就会死无全尸。 但我绝不会签下认罪书,让李唯再因我向杀死我们家人的凶手妥协,也不愿待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李唯再落入他们的陷阱。 既然签下认罪书可能会死,不签认罪书也可能会死,那我就必须确保他们不能从我身上讨到一点便宜,再与老夫人同归于尽。 到时候,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见爸爸妈妈,告诉他们小西没有给他们丢脸,小西给他们报仇了。 “你在哪里?” 手机里传来了李唯的声音, “在花房吗?” 我看向手机,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我挟持了老夫人这件事,老夫人却在此时出声道, “是的,小西挟持了我,小唯,你自己过来,我们聊一聊,说不定……我可以饶她一命。” 我心里一惊,猛地抬起眼。 玫瑰窗外人影绰绰,隐约可见枪支的轮廓。 我转过脸,老夫人的眼里滑过一丝轻嘲。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我只知道现在不能让李唯过来—— 我们两个,有一个人当人质就足够了。 “李唯,你不……” “好的,” 李唯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她, “你放了西西,你想怎么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疯了吗? 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老夫人笑了。 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我捂不住她的口,只能任由她说话, “现在老徐就站在门外,小唯,你认识他,枪法还不错,只是……万一不小心擦枪走火……” “不要伤害西西……我们可以谈。” 尽管在极力掩饰,我还是从李唯的声音里听出了颤抖。 显然老夫人也听了出来,她瞥过花房外的身影,轻笑道, “先向我道歉吧,小唯,你应该知道规矩,我是帝国的皇太后,你们身为私生子和家仆,实在太僭越了。” 老夫人转向我,给了我一个轻蔑的笑。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身为凶手的她,居然以一个受害者为人质,逼迫另一个受害者向她道歉。 可是李唯的声音已经响起—— “老夫人,我向您……” “你疯了!” 然后老夫人的尖叫声就打断了李唯的道歉声。 银制叉子直直地怼到老夫人的眼睛前,她浑身一哆嗦,吓得流出泪来,冰冷的金属让她再不敢动,只是惊恐地看着我。 看来……她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冷静。 “你、你要做什么……” “又想试试了吗?” 我冷冷道。 我不再去看花房外那些逐渐逼近的身影。我决定了,就算他们下一秒击毙我,我也绝不能让眼前这个老东西快活一秒钟。 “西西,你不要冲动,没有关系的,我可以道歉……” 我笑了。 李唯。 我知道你是想护我周全,可我不愿她这么羞辱你。 三十二年前,她伤害过你,三十二年后,我不能让她再伤害你。 我没有回应李唯。 叉子更进一步,直接贴在了老夫人的眼球上—— “姓周的,向李唯和我道歉……为你三十二年前犯下的罪行,向李唯和我道歉!” 595 “你个疯……” 老夫人气急,我不等她骂出口,手上就又加了点劲,并用鼻音威胁道, “嗯?” 她的眼里盈出了泪水。 我满意地看着她的泪水。 很好。 此时此刻,我想,她应该不只是害怕,而是对我有了不死不休的怨恨了—— 所以,老夫人。 感受到我和小唯、李枫和大先生、我妈妈和我爸爸的怨恨了吗? 这就是身为下位者,被上位者肆无忌惮剥夺去生命权的怨恨滋味。 很痛苦吧? 三十二年前,我们被你逼到走投无路,却只能向你这个凶手摇尾乞怜的痛苦……我希望你感同身受。 而今天,我们终于上下颠倒,我掌控了你的生死,你开始学着向我们忏悔—— “我、我道歉……” “大声点!向谁道歉,为什么道歉,身为帝国的皇太后,你应该知道规矩!” 我有样学样,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老夫人屈辱地看着我,却又迫于叉子的威慑,只得期期艾艾道, “向、向李、李唯和……郁、郁西道歉,对、对不起,三十二年前……是、是我错了……” 李唯沉默了下来。 我环顾四周,花房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老夫人流下了眼泪。 我没有停下,在我逼着老夫人把道歉的话又重复了两遍后,李唯终于打断了我们, “西西,让我和老夫人谈一谈吧……” 我看了看门廊外严阵以待的随扈,又看了看眼里只剩杀意的老夫人,然后对周慧道, “把电话挂了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四点十分。 也许……这就是我生命的终点了。 李唯。 没必要为了我再向老夫人妥协了。 现在的我和老夫人,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不死不休。 但不管怎样,能在临死前听见这句迟到了三十二年的道歉,我……真的很开心。 我希望……你也能开心。 小唯。 很抱歉,在过去的很多时候,我都没有好好地对待你。 所以。 等这件事了结后,请你忘掉我吧,就当小西最终死在了三十二年前的大火里,而六岁的小唯,也终于走出了那片火海,去认识新的朋友,去开启新的人生。 周慧伸出了手。 我攥紧了叉子。 “不准挂!” 李唯突然大吼道。 周慧身形一滞,不知所措地望向我,而电话里,李唯却转向她道, “周慧,我知道你在旁边,你给我听好,你帮我三分钟,西西没事,我保你全家没事,如果西西……” 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词,只一字一句道, “你们全家……我一个不留。” 【渣胖的话】: 今天也是含泪加班的一天Orz 本来以为更不了了但还是努努力更了Orz 120.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 5 9 w t 596 “你!” 李唯的话说的太绝,周慧怒极,只是还没等她反击,门廊处的彩色玻璃就碎了一地。 随扈突击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举着枪,枪口对准了我,食指也扣在了扳机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刚才老夫人提到的老徐,我所能做的,只是把叉子紧紧抵住老夫人的眼睛。 “阿慧!” 老夫人厉声道。 我用余光看去,周慧竟然走到了我和随扈之间,用身体挡住了射程。 “你要背弃周家吗!” 周慧回过头。 “我不是背弃周家,”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也许她从来没有违逆过老夫人, “我、我只是背弃你,老夫人,我、我得救爸爸和哥哥……” “砰——”夲伩首髮站:yu zhaiwuh .xyz 子弹出膛。 周慧的话被打断。 肩上一痛。 我转过眼,血开始在肩膀处晕开。 弹壳落地。 没有我想象中的痛。 大约他们是为了避开周慧,才让枪口偏离,没有正中心脏。 我不敢再耽搁,直接踹翻了矮桌—— 那是纯铜鎏金的材质,应该能够挡住手枪子弹吧? 可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秘书和佣人纷纷避让,我抱住老夫人,一起摔到了矮桌后。 这里是射击死角,我想,只要周慧不走,只要…… 那只祖母绿的怀表打着旋停在了我面前。 四点十一分。 还有两分钟。 李唯说,让周慧帮他三分钟,可是三分钟……又能做什么呢? “开枪!马上开枪!” 老夫人疯了般下着命令,我不敢再走神,用尽全力将老夫人压在身下。 “不要!” 周慧张开双臂,挡在矮桌前。 “不要开枪!姑母也会受伤的!” “家族的败类……还不快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拖出去!” 随扈应声上前,周慧不从,大约碍于她老夫人侄女的身份,随扈没有立刻击晕她,双方就这么拉扯起来。 我又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一分半。 “你要干什么!” 我手上一沉,本能地大喝道,回过头,原来老夫人趁我受伤走神,开始抢夺我的叉子。 “松手!你这个贱民!” 我死死地攥住叉子,可她竟然咬上了我肩上的伤口,撕裂的剧痛传来,我痛到无法呼吸,只好把叉子对准她的手,狠狠地扎了下去。 她哀嚎起来,也终于松开了口。 我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叉子。她的手心鲜血如注,我用沾了血的叉子抵住她的颈动脉,忍着痛,颤着声道, “我可以在李唯身上捅三个窟窿,猜猜看,你身上会有几个?” “你、你这个贱、贱民……你、你真是疯了……” 我看着老夫人。 精心养护的洁白牙齿被我的血染成了红色,簪起的头发完全散开,华服上也血迹斑斑。 我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 她惊恐地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只是看到她这么狼狈,我就莫名感到很开心。 “我笑……你这个帝国的皇太后,最后会跟我这个贱民死在一块……” “你、你……” 她死死地盯着我, “你这个贱民……你、你回来了,是不是?” 老夫人眼里的黑越来越深,像是恐惧,又像是纠缠了近半个世纪的怨恨—— “一个商、商人的女儿,一个贱民,居然为了一个贱民,要、要跟我离婚……” 她自言自语着,仿佛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我为了这个位置,受了多少罪,他、他居然为了爱情抛弃我……哈……什么爱情的结晶,不过是我的傀儡……背叛我,就、就得死……” 他……是指老先生吗? 背叛她就得死的意思……是指因心脏病发作猝死的老先生吗? 因为死亡时正值盛年,唯一的继承人大先生还太小,所以老夫人就抱养了大先生,成为了摄政的皇太后。 “哈……” 老夫人咯咯笑了起来,活像一只在地狱里游荡多年的恶鬼, “你竟然还敢回来……想靠那个贱种当皇太后吗!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杀了她!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 她看向随扈们。 周慧已被制服。现在的我没有了屏障,只好用身体压住老夫人,尽量与她身形贴合,确保随扈射杀我的同时也能波及到她。 我瞥过怀表。 指针指向四点十二分零十五秒。 还有四十五秒。 虽然不知道李唯能用这四十五秒做些什么,但我决定再拖一拖时间—— “你们就不怕李唯报复吗!如果我死了,连周家他都会一个不留!何况你们!” 我对随扈喊道。 他们明显犹豫了一下,比起我手中的叉子,也许李唯的名字也是一种威慑。 “老徐,还记得TA吗!TA死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你上不了岸!你现在不杀她,接下来死的就是你!” 我听不懂这老东西的话。我再次看向怀表,还有十秒钟。 “老徐!” 老夫人催促道,她留意到我的视线,伸出手,一把拨开了怀表,表盘翻转过去,我失去了时间,只能开始在心里默数—— “九。” “开枪!” “八。” 我抬起头,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我。 “七。” 我把脸贴向老夫人,要死,我们也得一起死。 “六。” “不要!住……唔!” 周慧试图阻止,却被捂住了嘴。 “五。” 我的手一抖,叉子刺破了老夫人颈间的皮肤,老夫人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四。” 老徐踹开了矮桌,踩过满地碎片,朝我们走来。 “三。” 他的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对着我的头精准射击了。 “二。” 我用余光看着老徐,他的食指正在慢慢扣动扳机。 “一。” “砰——” 一声巨响。 极明的白昼后,是极暗的黑夜。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被剥夺,我感觉不到疼痛,仿佛一切都在极速抽离,我看不见,也听不见,好像就这样迷失在了永恒的混沌中。 【笑嘻嘻会客室】: 渣胖(骄傲脸):唯砸!你觉得我在这里标个-END-怎么样? 一秒钟后。 渣胖(双手举过头顶,枪口抵住脑后):我错了,开个玩笑别激动嘤嘤嘤 121.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抱起/谁信 597 我坐了起来。 我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包围我的,只有近乎死寂的、沉默的黑暗。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等待成为了我唯一能做的事。 直到……有人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是谁,下意识地要躲开,但对方却抓住我的手,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咚。” 一下。 “咚。” 两下。 黑暗中,火光若隐若现,仿佛回到三十二年前,在被大火包围着的废墟中,我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小唯,” 我开口道, “是你吗?” 我听不到我的声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我看着眼前的黑暗。 然后,我的手被拉起,似乎有唇瓣浅浅地吻上了我的手背。 就像是……心跳的回应。 我没有再犹豫,又像是一种本能,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598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他把我抱了起来,我一直在他怀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 或者说,我终于恢复了视觉和听觉。 然后,我就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当场穿越。 599 “李唯……你放我下来。” 我看着身边围着的医生和护士,压低声音道。 现在的我正坐在李唯的腿上,李唯锢着我的腰,我动弹不得,只能继续以这种姿势接受医生的缝合。 小护士开始了偷笑。 我的脸又红了一层。 “快放我下来!” 我催促道。 “别动,等医生处理完。” 我本来想直接起身,余光却瞥见已经皱眉的医生,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至于闪光弹的副作用,目前看起来是没有问题,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旁边的医生放下了检查的仪器,对李唯道。 原来刚才是因为闪光弹的缘故。 我抬起眼。 我们正身处一间小轩内,轩窗外已近黄昏,隐约能看到红蓝的警光,偶尔还传来几声警犬的吠叫。 不知道当时花房里的其他人有没有被抓起来。 医生很快结束了缝合。所幸子弹只伤了皮肉,看着鲜血淋漓,其实并不严重。护士们麻利地收拾完了医疗用品,李唯放开了我,我们一起把医护人员送到了门口。 我向医生握手道谢,听她叮嘱道, “李先生、李夫人,不用担心,好好休息,这两天别沾水,很快就长好了。” 这个“李夫人”来的猝不及防,我想了想几个小时前刚直播过的质询现场,还是小声纠正道, “谢谢,不过……请您叫我郁西吧。” 在这一瞬间,我发誓我从医生的脸上看到了“谁信”这两个字。 “好的,郁女士,不过……其实现在很多人离婚不是因为感情不和,大家都可以理解的。” 医生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我哑口无言。 660 医生又叮嘱了我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我和李唯坐回了沙发。 一时无言。 我偷偷瞄了眼李唯,见他一脸冷峻,想到医生刚才的话,也许他也觉得别扭,于是主动道, “李唯,你别听他们瞎说……” 然而李唯却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向了别处。 我被他这突然的冷落搞得莫名其妙,但又想起这家伙忍痛能力向来一流,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伤在强撑,就赶紧问道, “你是不是哪里疼?医生还没走远,我帮你去叫?” 我说着就站了起来,却被他拉住了手,我回过头,刚要再开口,身后传来了冯竟的声音—— “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医院,还有……” 我转过身,看向一脸为难的冯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 “……凤台又来电话了,您……” “我说了,今天凤台和凤巷的电话一律不接,让他好好安慰夫人去吧,我们去医院。” 我身下一空,就被李唯抱起,我连忙挣扎着要下去,但李唯根本不给我机会,我抬起头,他紧抿着唇,像是在生什么大气。 尽管我们闹过了无数次,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表情对我。 我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没敢再继续挣扎。 一路很平稳。 我被放在了后座,随后李唯也坐了进来,我用余光偷看着他,他目不斜视,却像一座即将雪崩的冰山,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开车吧。” 开车的司机是尤朝,他大约也觉出气氛不对,不敢说话,直接发动了汽车,然而下一秒,他又停了下来, “先生,凤台……来人了。” 121.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凤台/生气 661 我向车窗外看去。 凤台真的来人了,就是前段时间跟我联系的那位侍从官。 他原本站在车头前,见车子停下,就径直走向李唯所在的那侧,微微躬身,像是在等李唯下车。 车窗缓缓落下。 李唯没有下车。 “李局长,大先生请您马上去一趟凤台。” 我心里忐忑起来。 被我刻意忽略的后果……就要来了吗? 我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收场,李唯刚才说让大先生好好安慰夫人—— 他这是要跟凤台和凤巷作对了吗? 我握住了李唯的手,他转过眼,我轻轻摇了摇头。 人在屋檐下,也不是不能低头,大不了我去坐几年牢,没必要为了我大动干戈。 “让开,我要去医院。” 他没有再看侍从官,只冷冷道。 “大先生特意交代了,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带郁女士一起去凤台,凤台的医生已经在等着了。” “我说了,让开。” 侍从官没有再劝李唯,而是转向了我,微笑道, “好久不见,郁女士,大先生托我转达他对您的问候,凤台已经准备好了仪器,您过去后随时可以检查。” 我轻轻捏了捏李唯的手。 大先生都做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真的不礼貌了。 “李唯,要不……我自己去医院,你先去凤台……” “谢谢郁女士。” “尤朝,开车。” 侍从官和李唯的声音同时响起,尤朝转过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松开了握住李唯的手,解开了安全带, “尤朝,你送李唯去凤台,李唯,把地址发我,我自己打车……” “送夫人去医院,” 李唯按住了我的手,重新给我系上了安全带, “记住,夫人在你在,除了我之外,不准让任何人带走夫人。” 李唯停了停,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放心,我拉过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也放在我的胸口, “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跟任何人走了。” 李唯注视着我,没有说话。 车门解锁。 侍从官打开了车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662 李唯走后,车辆启动,很快就行驶到了大街上。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却没有车流,尤朝告诉我帝都已经启动了一级戒备方案,现在全城处在戒严状态。 “夫人,不是我说,您心真大。” 我拿起了食盒里冷掉的和牛酥,这些点心大约是李唯之前吩咐准备的,结果我一口没吃,就被直接带去了留园。 虽然刚才在留园一点都不饿,但一上车我就觉得饿了,于是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我忍不住大快朵颐了起来。 我暂停了一下。 我不知道哪里让尤朝不满意了,明明我开动前有问过他要不要停车一起吃,是他自己拒绝的。 应该不是因为点心,我放下心来,继续开吃。 “您刚才没看出来吗?先生生气了!” 见我继续吃起点心,尤朝着急道。 我是看出来李唯生气了。 但是尤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明明救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很正常,但从我恢复视力和听力开始,他就变了脸,杵在那里跟座冰山似的,没被他冻死全靠我心大。 你们也知道李唯心海底针,我自认为我今天够对得起他了,我才不要去猜这家伙在气些什么,他爱说就说,不说就憋着。 反正谁难受谁知道。 我这么想着,胃口大开,一口闷了手里的和牛酥。 尤朝见我这样,立刻痛心疾首道, “您怎么敢挟持老夫人啊!那些人是可以合法击毙您的!先生当时脸都吓白了,连我到现在都还在后怕,您还能吃得下去东西,天呐,您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我拿着鲍鱼酥的手一顿。 是……这样吗?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好像我确实莽撞了,我不知道他们可以合法击毙我,当时……我没想那么多。 尤朝叹了口气。 “别跟我道歉了,夫人,等会儿先生回来,您好好安慰下先生,不过先生还是很好哄的,只要您愿意说,先生就愿意听,嘿嘿……” 安慰……李唯吗? 我看着手里的鲍鱼酥,听着前方尤朝的自言自语,心里又忐忑了起来。 【笑嘻嘻会客室】: 渣胖:那谁,友情提醒,给台阶就下吧,把老婆作没了到时候别哭啊…… 那谁(扭头傲娇):哼!我怎么看不到台阶! 渣胖(懂的都懂):你没台阶硬下的时候还少吗?赶紧的吧,大不了下一章给你安排点床…… 那谁:(扑通跳下) 122.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生气/台阶 663 我躺在病床上。 这是李家医院顶层的VIP病房,但不是我之前流产时住过的那一间。 据程璇说是因为李唯觉得那一间风水不好,特地要避开。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呢。 我拿起手机。 十一点半了。 李唯还没有回来。麻醉的药效过去后,肩膀的伤口就疼了起来,我打开了平板电脑,找了段电子榨菜,想转移下注意力。 枕头很柔软。 我在宫斗剧的解说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当我睡得迷迷糊糊时,我听到了窸窣的声音。 我睁开了眼睛,见李唯正轻手轻脚地拿起我枕边的平板电脑,病床旁的沙发床已经铺好,他看我醒来,就柔声道,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不动了,接着睡吧。” 我赶紧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怎么样了?大先生问责你了吗?” 我从程璇那里知道了老夫人安然无恙的消息,只是她现在被李唯拘在了保密局,不知道能不能作为他跟凤台(主要是苏夫人)谈判的筹码。 他蹙起眉头,想示意我继续睡,见我没了睡意,似乎有些懊恼,又淡淡道, “没事。” 没……事? “什么叫没事?大先生打算怎么处理周家?他会包庇老夫人吗?他打算怎么处理你?你会不会有……” 我还没把“事”字说完,就被他冷冷打断了, “我有没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愣住。 这家伙怎么了? “我们离婚了,郁西,我有没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见我愣住,居然又专门解释了一遍。 我被他噎住,不知该如何反驳,好在眼睛瞥过一旁的沙发床,终于找到了角度, “是啊,李唯,既然我们离婚了,你为什么要来陪床?” “我想来不行吗?” 他倨傲地抿起唇。 “你!” 肩膀又疼了起来,我刚要转脸去查看伤口,就听他轻声道, “吃止痛药了吗?” 一会好一会歹,简直人格分裂。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注视着我肩上的伤,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李唯,” 我想起车上尤朝跟我说的话,决定还是好好沟通, “我知道我下午是有点莽撞,但那个时候,如果我不那么做,你就得……” “我就得怎么样?郁西,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离婚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 李唯打断了我。 他很少这么激动,连尾音都在颤抖。 可我也被他的话激出了火。 想到过去三个月我废寝忘食地看视频、做笔记,比高考还用功,现在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 很好,李唯。 你了不起,你清高。 “我不需要为你做任何事?” 我冷笑一声, “李唯,今天没有我,你的安北法案就通不过!” “通不过就通不过,” 他接的倒快, “我说了,总还有别的办法,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只想你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用想,每天开开心心……”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火冒三丈, “我什么都不用想,然后开心到差点杀了你?李局长,你的想法可真奇妙,奇妙的简直异想天开!” 如果不是他异想天开的想法,什么隐瞒我过去,什么让人误诊我,我又怎么会被黎宁催眠,叫周家钻了空子,误会到差点与他阴阳两隔? 我越想越气,干脆跳下床,来不及找拖鞋,直接来到他面前,想踢他一脚让他长长记性,然而才刚伸出脚,却想起他膝盖不好,但脚已经伸了出去,他又在旁边看着,我只好一咬牙,踢在了病床的床脚上。 我立刻痛的龇牙咧嘴。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握住我的脚踝,查看有没有受伤, “你想踢就踢,我也不在乎多这一下。” 我赶紧收回脚,又解释道, “谁、谁说我想踢你了,我是看床歪了,我肩膀受伤使不上力气,我用脚给它正正位置不可以吗?” 他没有接话,而是站起身,上前按下呼叫铃。 “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床歪了吗?我让他们过来摆正……” “你有病吧!” 我连忙又按下了取消键,抬眼望他,他一脸无辜,我气的脑袋嗡嗡响,眼前也直冒金星,干脆穿上拖鞋,从衣帽间取出衣服就要去开门。 “你去哪里?” “回R国,李唯,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管你这些破事!” 我拧开了把手,可刚要迈出门,却发现他并没有拦我的意思。 这就很尴尬了。 我顿了一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我回过头,想让他给我递个台阶,可是他只停在原地,看着我,轻声道, “你走吧,我的飞机随时可以飞,郁西,你回R国,至少我能放心。” 这家伙还真是油盐不进哈。 你让我走,我还就不走了。 我把步子收了回来,迅速给自己想了个台阶, “那个……我还没跟奶奶和小瑾小瑜道别,我、我明天再走。” 然后我就关上门,把衣服放回衣帽间,又站回了李唯面前。 【渣胖的话】: 渣胖:围观一些小学鸡吵架嘿嘿~ 西amp;唯(一起回头):你说谁是小学鸡! 不好意思迟到了,年末事情比较多,明天争取准时更新~ 122.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聊天/责任 664 我们注视着彼此,谁都没有再说话。 烟色眼睛倒映着我,然后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一点。 我先开了口。 “李唯,我们不吵了,坐下聊一聊,好吗?” 他点了点头。 我们面对面坐了下来,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仿佛回到去年的某个深夜,我们也曾这样长谈过,只是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困于情爱的一方天地,活在李唯精心编织的谎言世界中。 一切都恍若隔世。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单纯地看着他了。 不是看保密局的李局长,不是看李家的家主,也不是看郁西的前夫。 只是单纯地看李唯这个人。 他很疲惫。 带着劫后余生的憔悴,就像一个迷路很久的旅人,在漫天风雪中,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李唯,” 我想了想,开口道,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莽撞的,” 他看着我,没有反驳,我继续道, “但我不想让你再吃亏了,如果周密在保密局被杀,你怎么办呢?” “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呢?郁西,至少你不会有事。” 我心里一酸。 是啊,李唯。 至少我不会有事。 “可我会很难受。” 我又重复了一遍, “李唯,我会很难受,你知道吗?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没用,才让你因为我吃亏,我不想让你吃亏,我从小到大最讨厌吃亏,看到我家人吃亏,又比我自己吃亏要难受一万倍。” 李唯沉默了。 我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才又出声道, “郁西,你爱过我吗?” 我怔住了。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可他就这么停了下来,好像我不回答,我们的对话就进行不下去。 我低下眼,反问道, “李唯,我不爱你,怎么会跟你结婚?” “是吗?” 他轻声道, “可是……我不觉得你爱我。” 什么叫……你不觉得我爱你? 我猛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反驳,就听他继续道, “如果你爱我,郁西,你就会保护好自己,只要你活着,就是最好的爱我。” 只要我活着,就是最好的爱你? 李唯,这就是你对爱的理解吗? 不需要忠诚,不需要责任,只需要我什么都不想,每天“开开心心”,然后会喘气就行? 你对爱的理解,怎么会这么肤浅? 我简直目瞪口呆。 他眼里的烟色渐浓,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在我六岁那年,我失去了你,那时的我总会在想,我不该认识你的,如果我不认识你,虽然妈妈还会打我,但你就不会卷入后面的事情,我们会是陌生人,可你能完整地过完这一生……你会跟一个好人相爱、结婚、生子,不会因为我陷入危险,你可以开心地过完这一生……” 他敛下眼眸,声音也喑哑起来, “……对不起,郁西,最后……我还是认识了你。” “啪嗒。” 他停了下来。 灯光晕开了泪痕,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了情绪。 “后来的一切好像都是偷来的,郁西,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你,我都会以为自己在十六岁那年做了一场大梦,我害怕醒来,也害怕会回到那个没有你的现实……可我知道,你总会后悔的,你会后悔认识我,也会后悔跟我在一起,而现在,你也真的后悔了,我也回到了没有你的现实……” 他低下了头。 我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摸上了他的头。 他没有躲开。 他的头发很软。 可想法却很怪。 “李唯,按照你的想法,无论我认不认识你,无论我跟你在不在一起,最后我都会后悔的。” 他抬起眼。 眼角泛红,没有说话。 “你怎么能肯定我会遇到好人呢?李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一定会遇到好人的,而且,即使遇到一个好人,我也不一定会爱上他,也不一定会结婚生子,即使如你所说,我与那个人相爱、结婚、生子,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也完全有可能消磨掉爱意……至于危险,李唯,你还记得吗?我们刚结婚时,我就差点出了车祸,死亡每天都在上演,不会因为你而更危险……而最重要的是,李唯,请你记住,我跟你之所以会认识,绝不只是你想认识我,而是我也想认识你——当我看到某个家伙在春夜里喂流浪小猫时,我就想,这一定是一个很柔软的人,我……想认识他。” 这是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的事。 关于……我心动的开始。 我笑着看向他。 泪光闪动。 “啪嗒。” 他连忙转过脸,可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了地。 我站起身,抽了张纸巾,低下头,给他擦去了眼泪。 李唯。 你不能因为害怕失去而止步不前,犯下一次又一次错误,最终把“不一定”印证成了“一定”,然后你就认为这是一种宿命,一种以你为中心的宿命。 但还是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呢?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努力,把一定后悔变成一定不后悔呢? “李唯,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你认为我活着就是最好的爱你,但我认为,爱一个人就要承担责任,这种承担是相互的,你不应该剥夺我承担责任的权利。” 他抬起头。 眼里浮出了一丝不以为然。 我想到这家伙的辩论水平,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赶紧抢白道, “你是不是想说责任是义务而不是权利,你不需要我对你履行义务?” 他没有吭声,但眼神告诉我,我猜对了。 “但是李唯,我想对你行使权利,也想对你……履行义务,”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都想对你……履行义务。” 665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 而他却愣住,只满眼雾气地望着我。 灯光缱绻,照在他浅色的唇上,就像回到那年春夜,他是这样的柔软。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我鬼使神差般倾下身,轻轻地、再轻轻地浅吻了下他的唇角,然后来到他耳畔,轻声道, “就是……这个意思。 【渣胖的话】: 抓紧时间还是能更新的Orz and下一章嘿嘿嘿~ 123.1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H/不屈/之臣) 666 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倒在了床上。 “李、李唯……唔……” 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炽热的吻落了下来,空气中到处浮动着雪松的味道,温度越来越高,逐渐意乱情迷。 吻沿着颈线而下。 “李唯……” 他吻上了我的锁骨,手也来到我的腰间,拉开腰带,分开了我的腿。 好在我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赶紧按住了他的手, “我、我肩膀疼……” 他却反扣住我的手,低声笑道, “放心,用不到肩膀。” 然后他含住了我的乳头,我浑身一颤,最敏感的地方被掌控,久违的暖流在我的身体里复苏,我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唔、唔……太、太……” 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嘤咛,他竟然轻啮起我的乳头,随后又用力一吮,让我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想吃……西西的奶……” 他呢喃道。 我的脸瞬间红透,乳头被唾液浸的湿漉漉的,竟然真的有种流奶的错觉,体内的暖流也随之涌出,打湿了他正摩挲肉蒂的指尖。 “你、你下流……” 我轻颤道。 “下流的是小小西,可不是我,” 修长的手指同步探入我的肉穴,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小腹也鼓胀起来,像是有更多的春水即将流出, “你看,小小西还要往下流水呢……” 我这才意识到他的“下流”竟然是这个意思,羞的几乎头上冒烟,立刻攥起拳头,想狠狠锤他两拳,可他却预判了我的反应,笑着躲开,遂抬手钳住了我的手腕, “不可以动手哦,肩膀用力会痛……我可是答应过西西,用不到肩膀的。” 这家伙…… 我咬下了嘴唇,屈起膝,准备用膝盖给这家伙点厉害尝尝,但他也早有防备,直接用腿压下了我的膝盖, “西西真是坏心眼,小唯的膝盖受过伤,可经不住西西的偷袭呢……” 这个混蛋…… “我看你根本就没事!” “当然有事,我的心受伤了,西西今天狠狠伤了我的心,要安慰我才行……” 说着他就继续向下吻去,在小腹流连了一会儿后,又来到我的腿间,用舌尖拨开肉唇,含上了肉蒂。 “唔……” 舌尖顶弄着肉蒂,再轻轻一吮,又一股春水汩汩流出,李唯抬起头,对急促喘息着的我道, “小唯今天被西西伤了心,得多喝点西西的小甜水才能好……” “你、你闭嘴吧。” 真是要了命了。 明明大先生和李枫都是正经人,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我想了想,在被他彻底掌控前,努力地泼出了冷水, “李、李唯,我、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这样……会、会让人家觉得我的质询不够客观,小、小心你的安北法案……” 果然他停了下来,我刚要乘胜追击,就见他撑起身,遂勾起我的下巴, “是吗?” 我咽了口唾沫,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的唇角上扬。 “可是下午医生说了,现在很多人离婚不是因为感情不和,大家都可以理解的。” 另一只手停留在我的私处,指尖在肉缝间来回滑动,我颤栗不已,在心里默默唾弃他这种作弊行为, “才、才不是,我们离婚就是因为感、感情不和。” “哦?” 他听了我这话,唇角却越发上扬,来到我的耳侧,轻声道, “看起来,我必须要向西西证明一下,我们离婚……不是因为感情不和。” 他的手覆上我的乳房,不断撩拨着乳头,随后探下身,直接含住我的肉蒂,我来不及设防,就被他猛地一吮,整个人像过电般,连脚趾都蜷曲起来。 我浑身燥热,几欲高潮,身子也彻底软了下来,而被唇舌抚慰着的肉蒂更是不断充血,贲张挺立,硬的像一粒小豆子,痛痒难耐。 我忍不住夹紧了双腿,只要再多一点点吮吸,只要再多一点点刺激—— 李唯却停了下来。 “不、不要停,继、继续……” 我本能地乞求道,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都在欲海中浮沉。 “答应我,” 他的声音响起,就像通往极乐的诱惑, “以后不会像今天这样冒险了。” “不、不要……” 我是个多有原则的人,做爱和做事界限分明,坚决拒绝这种性贿赂。 “不答应吗?” 他的指尖滑过肉蒂,轻弹了一下,我抵受不住,直接环上他的脖子, “富、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威武不能屈……” “威武不能屈吗?” 他轻笑了一声, “西西,你知道在保密局的审讯室里,性……其实也是很重要的方式吗?” 我仰起脸,直直地看着他, “那、那你也这么审讯过别人吗?” “当然没有,” 他低下头,像是被指控了什么天大的罪行,委屈地在我没受伤的那侧肩膀上轻咬一口以示抗议, “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想看看西西是不是如自己所说那样威武不屈……” “那你试、试试……唔!” 肉蒂被掐住,近乎失禁的快感朝我袭来,我大口大口喘息着,以为下一秒就可以得到解脱,然而他却在高潮前松了手,如此再循环往复。 “进、进来吧……” 虽然威武不能屈,但来回三次高潮无果后,我还是为刚才的铁骨铮铮后了悔—— 既然一码事归一码事,床上答应这家伙,事后提上裤子再反悔也不是不可以。 “不行哦,” 我正琢磨着耍赖的方法,李唯却好像看出了我的小心思, “西西要是耍赖,我可会生气的,西西……不想我生气吧?” 我被戳穿了小心思,抬起眼,刚想否认,却正好瞥过他的腿间。 睡袍的下摆之间,内裤已然隆起。 “答应我,以后不会冒险,我就让小小西……唔!” 尾音消失。 我感受到了蓬勃的炽热,手上再一微动,就更加沉甸甸起来。 “看来……你也不是那样威武不屈呢……” 我学着他的话,解开了他的腰带,睡袍前襟悬垂,露出胸膛近乎完美的线条,只是在线条的尽头,隐约可见三道疤痕。 我心里一沉,刚要开口问,却被他拉过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他的心跳很快,像是早已不战而降, “你知道的,西西,” 烟色眼睛倒映着我,眼神是这样专注,仿佛这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对你,我从来没有威武不屈过,我一直都是你的……裙下之臣。” 【渣胖的话】: 就……先来段小荤,大荤得等大瓜结束后啦~ 123.2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 ri r iw e n.c 667 我们做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相拥着沉沉睡去。 原本一个人睡的病床,现在挤了两个人,虽然其中一个是一米八八的大高个,但我们还是睡得很沉。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爸爸、妈妈,你们……” 是小瑜吗? 我迷迷糊糊地想。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r ou shuw u2.c o m 昨晚为了安全起见,我拒绝了孩子们的探视,并要求他们务必待在骊园,不准出门。 所以他们就今早来医院了吗? 我睁开眼。 果然小瑜站在卧室的门口,身后还跟着小瑾,只是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是在担心我的伤吗……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向身边还抱着我、一脸好眠的李唯,然后抬起眼,扫过散落一地的睡袍和内衣。 我如遭雷击。 668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李唯慢条斯理地穿着管家刚送进来的衣服,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恨恨地上前给他整理起领口, “你快点吧!” 李唯低下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西西……” “叫郁西,我们没那么熟!” “昨天晚上不是还……” 昨天晚上? 他还有脸提昨天晚上! 他平时不是最浅眠的吗?不该沉睡的时候沉睡,连孩子走到门口都听不见! “昨天晚上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咱们就没关系了,记住了,我们不熟,等会儿别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我恶狠狠叮嘱道。 虽然李唯应该不会太离谱,但鉴于过往他在孩子们面前的表现一直不稳定,我不得不反复提醒他一会儿不要乱说话。 李唯“哦”了一声。 “还有,等会儿……你跟他们解释。” 衣领整理好了,我松开手,又若无其事地添了一句。 这句是我的重点。 以李唯这么多年混迹官场颠倒黑白的能力,我相信他会给我们刚才的姿势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看着李唯,在我的注视下,他倒是乖巧地点了头。 我稍稍松了口气。 “好了,出去吃饭吧。” 我转过身,拧开了门把手。 孩子们正站在门外,小瑾还算淡定,小瑜的脸上已满是好奇和探究,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抱着新床单的护士。 我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这两个小家伙为什么会想起来找护士换床单啊! 669 管家指挥佣人摆好了孩子们从家里带来的早餐。 我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八点整。 才早上八点? 为什么这两个小家伙不睡个懒觉啊? 他们起这么早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小瑜盛起了汤。 “这是昨晚我和哥哥看着厨房炖的药膳蹄花,猪蹄对伤口愈合很好,不过……也很补肾就是了,你和爸爸都喝一点,各补各的,嘿嘿……” 居然还真是因为孝顺吗? 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唯,又瞥过小瑜时不时偷笑的嘴角,硬着头皮接过了这碗药膳蹄花。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喝着汤,一边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餐桌上的动静。 “妈妈,昨晚你跟爸爸……” “这个蹄花炖的很入味呢,李唯,骊园厨师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装作没听见,看向李唯,示意他出面解释,然而李唯却抬起眼,像是没搞清楚状况, “你喜欢的话,就让他跟你回利兹……”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识趣地噤了声。 这父女俩就没有一个能听得懂人话。 我咽下了口中的汤,偷偷用余光观察起小瑜的动向,她吃了几口龙虾芝士卷,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爸爸,你昨晚跟妈妈……” “嗯。” 没等我给李唯递眼神,李唯就出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 我转向小瑜,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唯在嗯什么啊? 小瑜又在果然如此什么啊? 我赶紧用胳膊肘捣了捣李唯,示意他别给我糊弄事,好好编个理由,告诉孩子们我俩昨晚清清白白。 李唯还算从善如流,他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轻拭起唇角, “小瑾、小瑜,” 他的声音也很正式,就像在帝国议会发言时那样,孩子们也都放下了筷子,规矩坐好,认真地看向他, “昨晚我跟你们妈妈……” 我连忙摆出最端庄的笑容,配合起李唯的说辞, “……只是盖被子纯聊天而已,” 盖被子……纯聊天? 我的嘴角抽搐起来,李唯瞥过我,弯起了眼睛, “绝对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哦。” 【笑嘻嘻会客室】: 唯子(委屈):妈,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渣胖:要不……你也穿上裤子不认人? 唯子(扭头):你少挑拨离间了,我刚查了,她那个星座就这样,西西算好的了嘿嘿~ 先放松一下,下一章继续回归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