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城堡(先婚后爱,1V1)》 1、月亮的诱惑 十月的南方还是热的,画室的冷气开得很足。 中央空调出风口嘶嘶轻响,白色薄纱窗帘卷着冷气浮动。 赵思悦躺在地板上,栗色的长卷发海藻一样铺散开,绑头发的黑色皮筋被她扯下来扔到画架下。 调色板离她的手很近,颜料凝固成块状沟壑。 星朗,晴蓝,柔蓝,碧城,帝释青。逐渐加深的蓝色系,和落地窗外的海天遥相呼应。 画室的门被人缓缓推开,身形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脸部轮廓立体,浓眉,薄唇,眼睛不是很大,但眉骨高,鼻子挺,眼神显得很深邃。 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整齐地折到手肘处,露出冷白色肌肤。 陆承踮了点脚尖,尽量不发出声响,但鞋底和地板摩擦引起的细微震颤还是吵醒了地上的女孩。 赵思悦撑开一条眼缝,看到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着两条劲痩修长的腿。 黑色家居拖鞋缓缓靠近。 她经常这样,画累了就地躺下,睡醒了继续画。 进入状态的时候,可以好几天不离开画室,朦胧混沌,魔怔了似的。 陆承把人抱起来。 身子上升的时候,意识被颠簸晃醒,女孩慢慢睁开眼睛。 放空的眼神怔忪着,安静中透着点冷。 陆承以为她不高兴了,低声解释:“地上凉,我抱你回房。”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裹着秋阳的热。 赵思悦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呆在画室,六个多小时的冷气,吹得她指甲盖都在泛凉。 她贪图陆承身上熏暖的热意,整个人贴上去。 手绕到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侧颈,轻轻地蹭。 似刚从绵长的梦里醒来的猫,柔软又慵懒。 她耳垂凉凉的,压在耳根处,激得陆承身子轻颤了下。 呼吸声滞重起来,洒到她后背的鼻息烫了几度。 赵思悦察觉到了,换了个姿势,用腿圈住他的腰,扭过头黏黏糊糊吻他脖子。 大约是姨妈快来了,这两天欲望凶猛。 在性方面,她从不委屈自己,即使没有爱情也能坦然享受美妙的性爱。 不巧陆承出差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昨天晚上,她用小玩具自己弄了一次,并不过瘾。 男人身上熏着热意,肌肉结实饱满。 赵思悦摸着他的后脖颈,痒意从身体钻出来,蚂蚁似的,啃得她难耐低喘。 她把手从男人衣领探进去,往下摸索,捏住乳头揉弄。 结婚半年多,两人做爱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陆承工作忙,经常出差,而赵思悦耽溺于画画,日月颠倒,作息混乱。 陆承信守婚前的承诺,放任她画画,只要赵思悦不主动说要,他就不会勉强。 而赵思悦的幸福感来源于创作,画画带来的精神享受胜过一切感官愉悦,她无暇顾及生理需求。 但人毕竟还是动物,无法抵抗生理周期时旺盛的荷尔蒙。 难得赵思悦主动,陆承压抑的欲望瞬间被点燃。 他含住她耳后的软肉,左手摩挲她的侧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脚。 阳光下,白皙的脚背透着玉的光泽,脚趾圆润小巧,指甲盖是健康的淡粉色。 两人欢爱的次数不多,但陆承已经准确掌握她的敏感点。 他曲着手指,轻轻挠她的脚心。 酥麻的痒意像藤蔓,从脚底一点一点往上爬。 赵思悦脸颊潮红,喉间溢出低低的呻吟,下面已经湿了。 她迫不及待解开裤扣,两腿互蹭着把工装裤踢掉。 陆承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解衬衫扣。 将近一个月没做,陆承内心早已丢盔弃甲,面上却没什么波动。 面对女孩汹涌的情欲,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滚烫的吻纯粹是生理上的需求,无关爱情。 “和我结婚,你可以继续画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当初,他捏住赵思悦身上最致命的软肋,抛出月亮的诱惑。 赵思悦是清城出了名的才女,想和赵家联姻的人不少,其中,陆家实力最为雄厚。 但若抛开身世的加持,只看个人条件,陆承并没十足的把握。 他比她大了那么多岁。 2、入画 其实,赵思悦之所以选择陆承,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长得帅,身材好。 画多了八块腹肌的模特,赵思悦的审美标准高于常人,要入得了她的眼,得先入得了她的画。 赏心,悦目。 就算不能成为她灵感的缪斯,也要能滋养灵魂。 “秀色可餐”不是平白乱说的,面对大卫*般近乎完美的身材,精神上的满足真的会让人忘记饥饿。 视觉的享受能刺激生理上的愉悦。 和陆承做爱不需要太多的前戏,从雕塑上复刻下来的完美腹肌就是最好的催情剂。 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以往,她都愿意慢慢赏玩他的身体,今天却有些急,伸手扯他的裤子。 笔挺的西装裤被她揉出皱褶,随手扔到地板上。 坚挺的肉棒从深灰色内裤里弹出来,粗大,匀称,龟头圆润光滑,颜色是诱惑的暗红。 画室里没避孕套,但赵思悦已经停不下来,握着肉棒蹭了蹭花心,缓缓坐下。 紧致的包裹感让陆承发出满足的粗喘。 龟头很敏感,一点点滑进屄道时,皮肉摩擦的触感让他后背紧绷。 冷静的面具渐渐崩溃,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还没戴套……” 结婚前,赵思悦就明确告诉他结婚是为了堵孟琳的口,等哪天厌倦了,她就会离婚。 她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只想在梦想的天空翱翔。 而那时的陆承急于收网,答应了她的一切要求。 婚后,赵思悦一直认真避孕,就怕一不小心被孩子缚住翅膀。 经期前后几天是安全期,但所谓的“安全”也只是相对的,这种基本的生理常识赵思悦自然懂。 但欲望的洪流汹涌而下,身体变成随波逐流的船,已经无法靠岸。 陆承的提醒被哼哼啊啊的呻吟吞没。 她骑在男人身上,手撑着他的肩,扭着腰肢吞吐,凌乱的长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结婚半年,陆承第一次无套进入她的身体。 茎身摩擦屄道,体液交融,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结合。 她的屄道很紧,肉棒像被无数张小嘴用力吸吮,皮肉摩擦出咕唧水声。 没有那层薄薄的阻隔,龟头比以往更加敏感,喉咙被情欲灼出低吟。 大约是太激动了,素来沉稳的男人剧烈喘息着,眼角潮湿猩红。 被她骑了十来分钟,陆承就有了射意。 怕再弄下去真会忍不住射出来,他稳住赵思悦的屁股,示意她换个姿势。 肉棒舍不得离开温暖的屄道,他抱着她,让她慢慢转身,跪趴在沙发上。 赵思悦早已被愉悦的泪水朦胧了视线,转身的刹那,看到男人涨得通红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像初尝禁果的少年。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转头去寻他的脸。 男人掐着她的腰,一下一下缓缓地入,眼睫低垂,看着彼此的媾和处。 神态略显虔诚,但是冷静。 也是,都快三十岁的男人了,怎么可能紧张? 陆承把肉棒整根退出来,再一点点挤进去,进出的频率有些慢,赵思悦不过瘾,扭着屁股让他快点。 她黏糊的嗓音像在蜜罐里泡过,甜腻,软糯。 说是夫妻,但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更像是陌生的炮友。 有时候陆承忍不住给她打电话,她在画画,手机调了静音,没接到。 偶尔接起来,也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好像在怪他打扰她工作。 陆承还是第一次听她撒娇,被人需要的满足感让他血脉偾张,小腹着了火。 他咬着后槽牙,挺着长枪急速冲刺。 啪、啪、啪。 健硕的腿绷出饱满的肌肉,用力撞向她的臀。 小屄吞吐着紫红色的肉棒,带出粘稠的淫水,拉长了丝,落在地板上。 落地窗外是无垠的海,金色余晖洒在海面上,像打翻了颜料盒。 女孩的背白皙修长,凌乱的发遮住半个肩膀,小巧的乳房垂挂下来,随着撞击的动作前后晃动。 旁边的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背景是一片朦胧的蓝,海天交融处,深蓝沉下去,淡蓝浮上天空。 画里的女人站在细白的沙滩上,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住飘飞的长发,浑身赤裸。 腰很细,像X的交叉点,乳房浑圆饱满。 表现主义风格的画,笔触强烈,女人脸部变形扭曲,连眼睛都没有,却大方地袒露身体,浑身流露着睥睨众生的冷傲。 明明是裸体,却没有丝毫淫荡感,给人强烈的震撼和冲击。 *此处的大卫请参考济安·贝尼尼雕塑的《大卫》。 3、谢谢 艺术是有灵魂的,没有寓意的色彩和线条只是涂鸦。 为了画出女人眼里的冬天,赵思悦改了又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 剧烈的身体运动后,她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花园的灯光从半开的窗帘透进来,隐约可见房间的布局。 沙发上是凌乱的衣服。 裙子,T恤,工装裤,还有黑色的蕾丝内衣裤。 梳妆台堆满了化妆品,参差不齐的瓶瓶罐罐,随手放置的口红和指甲油,像战败后丢盔弃甲的战场。 靠窗的地板上摞着一堆艺术类书籍,书旁边五六幅油画靠墙放着。 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幅是赵思悦自己画的《沐浴的少女》,一幅是保罗·塞尚的《大浴女》。 赵思悦不喜欢收拾东西,也不让佣人进来整理,房间显得有些乱。 但她喜欢那种乱,所有的东西都打破条条框框,不被抽屉、架子束缚。 虽然乱,但是干净,桌面没有一丝灰尘,镜子擦得透亮,落地灯的灯泡洁白如雪团。 她只是想打破秩序,让物品顺应空间,呈现无序之美。 赵思悦和陆承是分房睡的。 和她的房间不一样,陆承的卧室整洁得略显单调,黑白灰的色调和主人的性格很搭。 和赵思悦结婚后,他让人在房间里每天放一束鲜花,冰冷的空间才多了些许生机。 把赵思悦抱回房间后,他回房洗了个澡。 大约是太久没做,刚射过的肉棒并不满足,水滴在龟头上都能激得它发硬挺立。 他撑着墙壁又撸了一次,浓白的精液射在黑色瓷砖上。 洗完澡后,他去书房加班。 云姨做好了晚饭,敲门叫他去吃饭。 平时,云姨都是把饭菜送到画室门口,经常都是原封不动地回收。 陆承回来,她忍不住跟陆承抱怨。 “她天天就知道画画,三餐也不按时吃,这样饱一顿饥一顿,身体早晚会弄坏……” “……已经不是孩子了,你别这样惯着她……要是把身体搞垮了,你怎么跟赵家交代?” 陆承叮嘱过云姨要尊重赵思悦的生活习惯,云姨就尽量不去打扰她。 但身子不是铁打的,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她咕哝完,又让陆承一定要叫赵思悦下去吃饭。 两人的房间面对面,陆承过去敲门,赵思悦正躺在床上发呆。 听到声音,她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 大约是刚刚跪太久了,膝盖磨得通红,着地的时候小腿发软,身子歪了歪。 床头柜上的书被她带落,“啪”一声掉到地上。 陆承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她摇摇晃晃站在床边,便冲过来把人抱住。 赵思悦顺势靠进他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缓缓匀气。 她今天只啃了两片面包,刚刚又经历那么剧烈的性事,这会儿饿得四肢无力。 陆承把人抱起来。 赵思悦拿指尖戳他的肩:“我还没换衣服。” 她身上是黑色吊带睡裙,光滑的绸缎贴着肌肤,里面没穿内衣,乳尖若隐若现,锁骨上还有他留下的咬痕。 陆承把人放在床上,赵思悦斜靠着枕头,懒洋洋地指挥男人帮她拿衣服。 下楼的时候,陆承生怕她摔倒,扶着她的腰。 他身高188,赵思悦才165,站在他身边像个布偶似的。 陆承从小就不太和人亲近,许文宁去世后,他变得更加寡言,这会儿却让赵思悦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 云姨看着,心下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难得赵思悦下楼吃饭,云姨特意用大碗给她盛了鸡汤,饭也压了满满一碗。 赵思悦不在意物质方面的享受,吃穿用度都很好满足,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 和陆家那两个大小姐比起来,赵思悦好伺候太多。 但有时候,她的浑不介意也会让人不舒服。 比如此刻,陆承自己都没怎么吃,只顾着照顾赵思悦,后者却漠然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压根就没留意到陆承的体贴。 云姨看不下去,端走陆承面前的虾,拿了一次性手套戴上。 “你先吃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赵思悦听出云姨话里的情绪。 看着手边剥好的一小碟虾,终是抬头看向陆承。 “谢谢。” 语气淡淡。 4、美色 吃完饭,赵思悦起身,云姨在旁边给陆承使眼色。 赵家虽然人不多,但她那个大伯母可是个厉害角色,赵思悦从懂事起就学会看人脸色,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假装没看到云姨的小动作,伸手去拿手机。 陆承放下筷子,轻咳一声:“可以和你商量件事吗?” 是询问的语气,表情也不算严肃,神色温和。 赵思悦微微侧了下头。 “哦?什么事?” 她见过陆承工作时的模样,深沉,冷静,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冷肃得让人窒息。 在他面前,下属们如履薄冰,连视线都不敢放平。 而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眉峰微蹙,手指摩挲着杯沿,似是在苦恼。 有时候,陆承觉得赵思悦就像落在他掌心的蝴蝶,轻轻一点风声就会让她飞走。 看到陆承小心翼翼的模样,云姨走过来坐下。 “小悦,你别生气,是我让阿承和你说的。” 许文宁去世后,陆承一直由云姨照顾,虽说是佣人,但对陆承来说,云姨和家里的长辈无异。 云姨决定拿出长辈的架势,还没开口,陆承先说了:“希望以后你能好好吃饭。” 云姨追着解释:“是啊,画画虽然重要,但也得顾着点身体,是不是?” 赵思悦哑然失笑。 看他们的架势,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抱歉,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会注意作息时间。” 陆承松了一口气,把杯子推到旁边。玻璃划过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尽量抽时间陪你。” 大约是因为那份关心,赵思悦这天晚上早早就睡下了。 临睡前接到孟琳的电话,叮嘱她明天早点过去。 明天是赵胤国的生日,孟琳怕她又熬夜画画,起不来,所以特意给她打电话。 第二天早上,赵思悦下楼吃早餐,孟琳又打电话来叫她起床。 赵思悦手机放在房间,没听到,孟琳就给陆承打。 男人很自然地叫了声“妈”,赵思悦脑中闪过许文宁的面容,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嗓音,才意识到他是在叫孟琳。 “……您放心,保证把月月准时送到。” 月月是赵思悦的小名。 两人相处时,陆承不会这么叫她,在赵家人面前,为了显得亲热,他就跟着叫。 赵胤国的生日宴设在鹿鸣苑,在东安门附近。 陆承自己开车,夫妻俩一起过去。 黑色幻影开进苑门,已经有侍者在餐厅前等着。陆承打开后备箱,侍者过来帮他把东西搬进去。 每次,他都会给她家人准备礼物,大袋小袋,礼数周到,连邓珍珍那么挑剔的人都夸他有教养。 ——虽然邓珍珍的弦外之音是说赵思悦配不上陆承。 孟琳生怕赵思悦迟到,一直在廊下等着。 看到赵思悦从车上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头又拧了起来。 赵思悦穿着条背带牛仔裤,里面是涂鸦夸张的白色T恤,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丸子头,没化妆,皮肤略显苍白。 赵思悦天生丽质,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透着水润的光泽,经常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朦胧感。 真正的美人都赢在素颜。 孟琳知道她随性惯了,但今天是正式场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她把赵思悦拉到旁边:“不是让你穿喜庆点吗?” ——怎么还穿了件白色的?! 赵思悦抓了抓后脑勺:“我忘了。” 她是真的忘了,看到孟琳一身暗红色旗袍,妆容精致,才想起来自己没穿正装。 从懂事起,孟琳就告诉她美色是通往成功的捷径。 当年,孟琳凭着姿色,从山城小个体户的女儿一跃成为赵家二太太,实现了阶层跨越。 她觉得美貌是女人的武器,也实实在在享受到美貌带来的福利,于是就教导女儿“美是女人一辈子的追求”。 偏偏,赵思悦对她追求的浅薄外在美嗤之以鼻。 别的女孩痴迷于妈妈的化妆品和高跟鞋时,她围在爸爸身边,吵着要看他收藏的那些画。 和妈妈的漂亮裙子比起来,她更喜欢爸爸病房的墙上挂着的梵高和毕加索。 赵仲文去世后,孟琳为了保住自己在赵家的地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很少有时间陪赵思悦。 后来,因为报考艺术院校的问题,母女俩发生激烈争执,所剩无几的那点温情也消磨殆尽。 5、玉佛手 让赵思悦回去换衣服是不可能的,而且快开宴了,来不及。 孟琳把人拉到休息室,想着好歹从妆容上找补一下。 赵思悦不想让她为难,闭着眼睛让她折腾。 孟琳已经打电话让她常去的店送套衣服过来,刚挂完电话,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是陆承的助理,陶玲珑。 陶玲珑穿着黑色西装套裙,中规中矩的款式,妆容得体,黑色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干练利落。 “赵太太,这是陆总让我送来的。” 孟琳道过谢,打开纸袋,里面是衣服和鞋。 孟琳一边夸陆承想得周到,一边催赵思悦换衣服。 赵思悦脱掉马丁鞋,雪白的脚踩进金色的高跟鞋,裸粉色香奈儿连衣裙也很合身,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从下车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她妆还没化好,他就让人把衣服送过来了,像是早有预料。 赵思悦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情愫,点头跟陶玲珑道谢。 赵思悦换好衣服去宴会厅,看到陆承坐在赵胤国身边。 圆形的大桌铺着黄色桌布,上面堆着礼物。老人家手里拿着个玉佛手,眼角的沟壑迭满笑容。 赵思悦过去给他请安祝寿,赵胤国把人拉到身边坐下,问她怎么买到玉佛手的。 拈着花的佛手,由上好的老坑玻璃种雕刻而成,水头很足,荧光透亮。 是玉雕大师纪凡夫的作品。 赵胤国惦记了这玉佛手好久,屡次托人去找纪凡夫,对方一直不肯割爱。陆承知道赵胤国喜欢,找人说情,花了一大笔钱才买到。 刚刚,他是用赵思悦的名义奉的礼。 孟琳怕赵思悦说漏嘴,连忙打圆场:“怎么搞到的不要紧,爸您喜欢就好!” 赵思悦一点都不配合,把功劳推给了陆承。 “是阿承准备的。” 孟琳气得掐赵思悦的腰,后者推开她,眸色无波。 陆承握住赵思悦的手:“我只是帮忙问个联系方式而已,说服纪老的可是月月。” 男人摩挲着她的手,也不知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无言的暗示。 带着薄茧的指腹刮过手心,赵思悦后背微麻,到嘴的话随着一个深呼吸咽进了肚子里。 她承了陆承的好意,弯起嘴角:“爷爷您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老爷子笑得眼睛迷成缝,“只要是月月送的我都喜欢!” 邓珍珍花大价钱买了德化窑白瓷观音立像,结果不到五分钟就被抢去风头,她气得心口发疼,暗暗白了孟琳一眼。 赵仲文去世得早,只留下赵思悦这点血脉,赵胤国格外疼她。 为此,邓珍珍私底下没少抱怨,说自己白白生了三个儿子,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臭丫头”。 早些年,她还只是偶尔发发牢骚,随着老爷子年纪渐大,遗产问题提上日程,掺杂了利益的不满就成了恨意。 这些年,邓珍珍使出浑身解数哄老人家开心,但赵胤国的慈爱只给赵思悦,对三个孙子严厉到近乎苛刻。 ——说什么男孩子要多磨砺,其实就是偏心! 吃饭的时候,赵胤国让赵思悦坐在他身边,像照顾小孩似的,要佣人给她盛汤夹菜,邓珍珍看得一肚子气。 “听安欣说,前些日子思悦的画被选进一个什么画展了?” 在法国留学时,赵思悦的作品入选过巴黎大皇宫定期举办的特别艺术展,这种省美术协会举办的画展对她来说压根就不值一提。 邓珍珍对艺术完全不感兴趣,这会儿却突然提这茬,绝不可能是往她脸上贴金。 赵思悦没接话。 孟琳却没警惕,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是啊,入选了三幅画。” 竖起的三根手指在空中停顿片刻,像勋功章,写着她培养女儿的功劳。 明明,当年赵思悦要报艺术院校,孟琳是反对的。 她满脑子偏见,认为只有学习不好的人才会去读艺术,赵思悦成绩很好,考985都没问题。 而且,她希望赵思悦读经营管理类的专业,将来好进赵氏集团。 赵思悦有点名气后,她又忒引以为傲,好像当年拼命反对女儿画画的事压根就没发生。 邓珍珍嗤地笑出声来。 “能入选证明思悦有实力,不过对赵家来说这并不见得是好事。” 孟琳讪讪收回手指,笑容凝固。 她怪自己大意,邓珍珍也不是第一次拿赵思悦的画说事,今天突然在这么多长辈面前夸起赵思悦,实在反常。 6、输给月亮 邓珍珍放下筷子,煞有介事看着赵思悦。 “也是巧,那天我路过艺术馆,顺便进去看了下,啧啧,差点没把我羞死。” 夸张的语气加上生动的表情,吊足了吃瓜群众的胃口。 邓珍珍很满意,继续她的表演。 “三幅里面有两幅裸体,什么都没穿的那种,好几个人围着看,我在旁边站着都觉得丢脸。” “你懂什么,那是艺术!” 孟琳说不出大道理,急得抬出“艺术”当挡箭牌。 邓珍珍却不吃这套。 “什么艺术啊,旁边那么多画哪幅不是艺术?怎么只有她画个裸体?要是男的也就算了,一个女孩子,天天画那些没穿衣服的东西,也不觉得害臊!” 赵思悦低头喝汤,调羹和白瓷碗碰撞出清脆的轻响。她侧着头捕捉那美好的音符,努力不被狗吠污染了耳朵。 孟琳却来拉她参战。 “月月,美协那些专家是怎么评价你的画的?你大伯母不懂,你给她解释解释。” 主要是想让她将给在座的族亲听。 赵思悦只求置身事外:“妈,对不懂艺术的人,解释也没用。” 她不是听不懂邓珍珍的讥嘲,也不是怕事,主要是不想耗费精力。 人生短暂,为什么要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消磨精力? 明争暗斗,冷嘲热讽,无意义的纠缠,不累吗? 孟琳总说是为她而战,殊不知,人开始纠结于利益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输给月亮。 比起孟琳的愤怒,赵思悦漫不经心的无视是最好的反击。 邓珍珍气得嘴角抽搐。 “是,我是不懂艺术,但好歹知道羞耻,也不会画那些伤风败俗的东西!” 赵胤国出去送个朋友,喝了酒醉意微醺,送完人后,在赵思万和陆承的陪同下在花园里透了会气。 走了一圈,祖孙三人一起进来,正好听到邓珍珍在大放厥词。 老人家思想保守,对于赵思悦画裸女的事多少有点介怀。 赵思悦的《雪地少女》在法国展出时得到了表现主义画家布莱克·德尔*的高度肯定。 老人家虽然不懂画,但知道夸自己孙女的人是世界有名的大画家,心里那点膈应也升华成了自豪。 邓珍珍不顾他的脸面,在这边揭自己家里的短,赵胤国脸色当场就变了。 赵思万偷偷给邓珍珍使眼色,示意她闭嘴,邓珍珍不甘心,嘀嘀咕咕给自己打圆场。 “我说这些也是为思悦好,在国外画那种还好,西方人比较开放,在国内画这种就不合适了,是吧?” “谢谢大伯母为月月考虑。” 陆承扶赵胤国入了座,淡淡开口。 “我倒不觉得月月的画有什么不好。” 女性的裸体,被艺术家认为是大自然最圣洁的结晶,只有思想龌龊的人才会往其他方面想。 爱德华·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当年也曾因“有伤风化”遭到猛烈攻击,但时间证明这幅画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如今,马奈成了印象派画家的领军人物,而当年那些抨击他的人,早已湮没在时间里。 在场很多女性长辈,偏见也往往是在这些人之间蔓延。 陆承忍不住想说几句。 “大伯母您自己也是女性,为什么会觉得女性的身体见不得人?” “在我看来,女性是世界上最神圣的,因为只有她们才能孕育生命。” 邓珍珍被他怼得满脸通红。 陆承见好就收,适时给她台阶下。 “就像您,生了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从人类繁衍的角度来说,女性劳苦功高。和男人比起来,女性的身体也更有资格被展示、被赞美、被奉为艺术,不是吗?” 邓珍珍完全被他说蒙了,不知道她这是眀褒呢,还是暗贬。 看旁边的人都在点头,连安欣也弯了弯嘴角,她觉得这应该是好话。 ——安欣也是搞艺术的,听得懂! *画家名字是我杜撰的,请勿考究。 7、木棉 亲戚们平时各忙各的,难得一聚,大家边吃边聊,到下午两点多才散。 把客人打发走后,赵思悦累得眼神发虚。 陆承喝了酒,不能开车,就让陶玲珑送赵思悦和孟琳回去。 鹿鸣苑是园林餐厅,古香古色的建筑颇有气派。 他们吃饭这一排包厢叫“荷塘月色”,临池而建。初秋的荷花叶子卷枯,残影寂寥。 赵思悦顺着跨池的廊桥往外走,在餐厅门口被安欣拦住。 安欣又提要帮她办画展的事。 赵思悦果断拒绝。 “不用了,我的作品不合适在清城办画展。” 呵呵,还真是婆媳同心。 邓珍珍前脚刚损完她,安欣后脚就来说要帮她办画展? 要是她真在安欣的画廊办画展,邓珍珍是不是要敲锣打鼓招呼大家去看“裸女”? 而且,安欣的画廊跟高档会所似的,一点艺术气息都没有,画作质量也参差不齐。 赵思悦的快乐来自创作的过程,至于画作完成后是不是能够换来金钱和名声,她压根就不在乎。 她画画,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安欣以为她还在因为刚才的事生气,笑着解释。 “我婆婆不懂艺术,才会说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赵思悦轻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安欣大学读的室内设计,和艺术还算有点关系,但毕竟不是专业的,选画的眼光一般。 “星夜”一直没什么名气,也没捧出新人,只能算三流画廊。 而赵思悦的画多次入选大型官方画展,还有一幅画被意大利着名收藏家奥利瓦收藏,在国内小有名气。 安欣想借赵思悦的画展来宣传“星夜”,找她谈过很多次,赵思悦没答应。 安欣还想再说什么,孟琳摇下车窗,催赵思悦赶紧上车。 赵思悦顺势甩掉安欣。 上车后,孟琳问安欣找她做什么。 “说画展的事。” 孟琳冷笑:“呵,她婆婆把你贬得一文不值,她这么快就打她婆婆的脸了?” 赵思悦软绵绵陷入椅座。 “我拒绝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摆明了不想聊这个话题,孟琳就没继续,转而叮嘱赵思悦少和安欣来往。 “别说她是那边的人,就凭她之前和陆承的关系,你也得离她远点。” 安欣和陆承是同学,据说两人曾经短暂交往过。 说白了,就是她堂嫂是她老公的前女友。 这种牵扯不清的豪门趣闻外人最感兴趣,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孟琳怕女儿落人话柄。 赵思悦倒无所谓。 她和陆承没有感情,这场婚姻只是一场交易,陆承喜欢过谁她压根就不在乎。 而且,她自己也谈过两个男朋友,没资格去苛责陆承的过去。 陶玲珑先把孟琳送回赵家,再送赵思悦回海苑。 孟琳下车后,赵思悦才想起来问陆承去哪里了。 “陆总是为了参加赵老先生的寿宴才特意赶回来的,晚上还得回沪城。” 清城这边比较重视整十的生日,赵胤国今年76岁,一般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 赵伯武想哄赵胤国开心,才在鹿鸣苑设宴。 赵思途去宁城出差,赵思睿在国外留学,邓珍珍那个马屁精都没把人叫回来。 陆承却特意从沪城赶回来? 赵思悦立马想到孟琳。 是不是她打电话把陆承叫回来的? 孟琳处处被邓珍珍打压,赵思悦嫁给陆承后,她腰杆都硬了,生怕人家不知道陆承是她女婿,每逢这种场合都要把人叫上。 赵思悦拿出手机,打电话问孟琳是不是她叫陆承回来的。 孟琳正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赵思悦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问,情绪瞬间跌到谷底。 “我没有叫他回来,是他自己要回来的,那玉佛手也是他要送的!” 孟琳生怕赵胤国那些藏品将来会落进三个孙子的腰包,暗示陆承不用送那么贵的东西,陆承却想讨老人家欢心。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赵思悦语气软下来。 “抱歉,我只是不想你总去麻烦他。” 不想他过分参与她的生活,不想欠他太多,不想对任何人产生依赖心理。 她要当挺直的木棉,不做那攀援的凌霄花。* *这句化用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像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8、关心 海苑别墅外面有两株木棉,笔直的枝干上布满凹凸的瘤刺,开花的时候一树火红,像燃烧的火炬。 五六月份果实成熟,种子炸开,棉絮像精灵在空中飘飞。 现在是秋天,树叶稀疏,枝头萧瑟。 黑色幻影开进院子,车轮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碎裂的声响。 像季节的韵脚。 赵思悦推开门下车,陶玲珑关了引擎追上来。 “太太,陆总他不喜欢安欣。” 突如其来的解释让赵思悦有些惊讶,她定下脚步看着陶玲珑。 陶玲珑也停下脚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陆总他不喜欢安小姐,也没和安小姐交往过,希望您不要误会。” 陶玲珑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超出助理的职责,但作为和陆承一起长大的朋友,她有义务帮他澄清。 “嗯,我知道了。” 陶玲珑是云姨的女儿,和陆承情同兄妹。 不过,陆承不是任人唯亲的人,之所以把陶玲珑放在身边,是看中她的能力。 ——毕业于名牌大学,能力强,情商高,懂得察言观色,做事有分寸。 像今天这么逾矩,还是第一次。 陶玲珑有点心虚,鼓起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完,结果,却只换来淡淡一句“我知道了”。 像面对一尊泥塑的菩萨,无论你说什么,她只是在庙堂上微笑。 不用说陆承了,她一个外人都被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打败。 陶玲珑心下叹气,既已越线,干脆又往前迈一步。 “太太,陆总他真的对你很好。” 暗恋的人注定卑微。 陶玲珑饱尝暗恋的苦楚,至少希望内心深处那个人能得到幸福。 赵思悦的生活很简单,吃饭,睡觉,画画,因为沉迷于创作,难免会遗漏一些细节。 但陆承的体贴无所不包,已经超出细节范围,她当然知道。 只是,陆承身边人的提醒,多少带点指责的意味。 她轻笑一声:“谢谢你告诉我。” 那微笑,让陶玲珑莫名尴尬。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多关心一下陆总,他……他这些天感冒了,身子不太舒服!” 昨天做的时候,陆承身上很烫,赵思悦以为是情动的缘故,没想到是因为发烧。 想到他是在这种情况下陪她回赵家应酬,赵思悦心口泛起暖意。 回到画室后,她捏着手机,想发条短信跟他说声“谢谢”。 写好了,删掉,手指划拉着屏幕,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晚上临睡前,陆承照例给赵思悦打电话。 她经常没接电话,但这并不妨碍陆承每天晚上和她说晚安。 赵思悦在洗澡,没接到电话,他就打开微信。 编辑好短信还没发过去,赵思悦回了过来。 “听说你感冒了?”赵思悦坐在床沿,手里握着一把湿发。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陆承喉底微痒,他轻轻咳了下。 “嗯,不过没关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近来流感,你又经常出差,注意做好防护。” 他常年健身,感冒对他来说并非大事,但意外得到赵思悦的关心,生病竟成了上天的眷顾。 其实赵思悦不是不会关心人,当年,对Santi,她也可以无微不至。 但是面对陆承,温柔和耐心都显得力不从心,声音略显生硬。 她想至少应该表现出诚意,但接连两句“谢谢”瞬间拉开彼此的距离。 陆承苦笑:“我们是夫妻,那些都是我该做的,你不用和我说谢谢。” 赵思悦绞着头发。 “嗯,那你好好照顾身体,早点休息。” 这些通常都是他对赵思悦说的,这会儿却从她这里听到。 陆承想放烟花。 挂了电话后,他冲了杯感冒冲剂,热气熏上来,氤氲着浓黑的眉宇。 他走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灯光,勾勒出这座城市的繁华。 而此刻的海苑,孤零零一栋别墅立在海边。 离别墅不远是黑色的悬崖,海浪冲击着嶙峋的火山石,涛声让夜显得更加阒寂。 甚至狰狞。 小时候,他就不喜欢那栋别墅,也不理解许文宁为什么那么喜欢那里。 ——宁愿住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肯在市区陪他。 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最后的堡垒。 那时候许文宁已经患上严重的抑郁症,画画缓解了她的焦虑。 而赵思悦的出现,推迟了她的死亡。 9、湿意 许文宁生前也是画家,在清城小有名气。 赵思悦刚学会捏笔就喜欢上画画,赵仲文收藏了很多画,她端个小板凳坐在画前,一画就是半天。 凌乱的图案,线条笨拙,色彩却很灵动。 赵仲文觉得女儿有天赋,就带她去跟许文宁学画。 陆承那会儿住在市区的老宅,但周末都会去海苑看许文宁,母子俩难得的相处时光,很大一部分被赵思悦占据。 大约是害怕母亲被抢走,面对赵思悦,陆承很少有好脸色。 赵思悦却似看不懂他的厌恶,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哥哥”。 很漂亮的小女孩,围着画画时用的小围裙,戴着猫耳朵发箍,机灵,活泼。 小时候,她头发很长,画画时发丝经常掉下来,许文宁就帮她扎头发。 她搂着许文宁的腰,黏糊糊贴在她身上。 那种女性之间独有的温情,刺痛了陆承的眼。 从五岁到十岁,赵思悦给许文宁当了五年小天使,许文宁自杀后,陆承和赵思悦的缘分也戛然而止。 几年后再见,赵思悦已经长成漂亮的小姑娘,经常在各种比赛中得奖。 第一次看到赵思悦的画时,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陆承浑身颤栗。 那是许文宁的风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赵思悦眉宇间也染上了许文宁的韵致。 淡然到近乎超然,冷静到趋于冷酷。 他的心突然就痛了起来。 * 前一天晚上还叮嘱陆承要照顾好身体,第二天早上醒来,赵思悦自己也感冒了。 四肢酸软,头晕脑胀,下腹隐隐作痛。 以为是来姨妈的缘故,早餐也没吃,昏昏沉沉睡到中午,起来头更痛了。 喉咙痒痒地开始咳。 她撑着身子下楼,叫了两声,没人回应,这才想起来云姨请假了。 说是老家有亲戚过世,得回去吊唁,明天才能回来。 她倒了杯水,囫囵喝下去,又上楼沉沉昏睡。 陆承从早上八点就开始和甲方开会。 甲方是城投公司,背靠政府,提出的条件极为苛刻,陆承不得不放弃部分利益去迎合。 合同逐条协商完,已经是下午三点。 云姨请假了,赵思悦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给赵思悦打了个电话。 冗长的铃声让他渐渐烦躁,快断掉时,那边才接起来。 “喂……” 声音又干又哑。 陆承的话像隔着层玻璃,听不太清,赵思悦含糊应着,也不知道他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 赵思悦没力气去开门,陆承远程给开的门。 是这季节常见的流感,但赵思悦发了烧,医生怕有什么闪失,留下护士照顾。 灯光映在药水瓶上,缓慢坠落的点滴把壁灯折射得弯曲变形。 赵思悦盯着看了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守在床边的人已经变成陆承。 他连夜从沪城赶回来,身上的西装还来不及换,领带解下来扔在旁边,黑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喉结随着焦灼的呼吸轻轻滚动。 他长相偏凌厉,平时不太爱笑,很容易让人觉得无趣。 因为外貌带来的偏见,赵思悦虽然喜欢他的身材,但get不到他的帅。 大约是光线的作用,今天晚上的他脸部线条柔和许多,身子也不再是绷着的,背弓出疲惫的弧度。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眉间距拉得很近,眉头蹙着。 赵思悦看着他,眼眶渐渐烫出一层湿意。 10、童年 因为是临时买的机票,没有到清城的直飞航班,飞机绕道宛城。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陆承是真的累了,眼皮控制不住阖起来。 助理陈南科打电话过来,他蓦地睁开眼睛,眼疾手快去捂手机。 确定床上的人没被吵醒,他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出到走廊。 经过漫长的讨价还价,合同已经敲定,明天的签约仪式只是走个过场,他已经全权交代给陈南科。 结果,陈南科说甲方坚持要他亲自出席。 甲方叫了很多媒体,陆鼎集团在业界影响力很大,从宣传效果考虑,陆承露不露面很重要。 陆承看了眼腕表。 签约仪式八点半开始,此刻已是深夜两点,就算他搭最早的航班赶过去也来不及。 他面无表情道:“告诉他们,不想签就别签,威胁对我没用。” 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对方拉锯,就差最后一步了,居然任由它功亏一篑? 陈南科腹诽老板是不是吃错药了。 “陆总,要不我和他们商量一下,把签约仪式改到下午?” “不用。” 就算改到下午,他也不会去。 没有什么比陪老婆更重要。 第二天,赵思悦的烧退了,感觉清爽很多。 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到陆承躺在她身边。 窗帘半开着,薄纱滤掉刺眼的光线,房间静谧而柔和。 陆承睡得很沉,眼睛闭着,平时刚毅的五官被沉缓的呼吸声润得宁静,黑色真丝睡衣领口半敞,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肌。 赵思悦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他。 发现他的睫毛还挺长,右眼皮上有一粒小小的痣,颜色极淡。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而眠。 婚前,赵思悦提议婚后要分床睡,理由是彼此的生活作息不一样,会互相干扰。 其实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抵触情绪,存心想和他保持距离。 陆承看透了她的心思,但还是答应了。 昨天晚上,理智和情感交战,最后,他还是决定冒着惹怒她的风险,爬上她的床。 他睡得并不是很沉,赵思悦的注视唤醒了潜伏的警惕心,他缓缓睁开眼睛。 女孩眼神迷瞪着,但没有生气。 他松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捋了下垂覆的额发,装模作样道歉。 “抱歉,我不小心睡过去了。” 他系上睡袍下床,赵思悦盯着他看。 男人刚睡醒,后脑勺的乱发高高翘着,慵懒的眉眼带着点少年气。 赵思悦恍惚想起小时候。 最后那几年,赵仲文病得很重,怕赵思悦频繁跑病房晦气,节假日都让人把赵思悦送到许文宁那。 赵思悦就睡这个房间,而陆承的房间是他现在的房间,跟她的房间斜对面。 有时候她起得早,就恶作剧跑去捶陆承的门。 砰砰砰,砰砰砰。 敲一次不开,她就继续敲。 直到陆承顶着一头乱发起来开门,她才咯咯笑着跑开。 那时候陆承已经上初中,学业压力大,难得周末可以多睡一会儿,她却来捣乱。 陆承很生气,捏着她的脸颊,吓唬说要把她扔到海里喂鱼。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开始长个,高高瘦瘦,赵思悦还是小孩,被他掐着肩膀拎起来,跟拎小鸡似的。 赵思悦其实并不怕他,只是嘤嘤嘤装哭求饶,连颗眼泪都没有。 11、照顾 陆承离开后,赵思悦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桌上多了份热气腾腾的粥。 陆承一大早就熬好了,温在砂锅里。 昨天晚上她流了一身汗,他帮她擦身子的时候,发现她姨妈来了,就顺便煮了红糖姜茶。 赵思悦没什么胃口,粥只吃了点,姜茶倒是都喝完了。 吃完饭,赵思悦打算去画室待一会儿,陆承跟进去。 赵思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不画画,就在这坐一会儿。” 画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湛蓝的海。 白色沙滩,绿色防风林,黑色火山石,三种颜色构成一幅莫迪利亚尼风格的画。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里坐着,心情也会变得宁静。 是从许文宁那里学来的习惯。 同样的角度和位置,就连那把藤椅也是许文宁当年坐过的。 陆承就随她去了。 午后,陆承让赵思悦去休息,她躺下眯了一会儿。 陈南科过来跟陆承汇报工作。 赵思悦刚睡醒,站在楼梯口听了几句,才知道因为她,一桩金额十几亿的买卖差点泡汤。 “……对方虽然签了,但很不高兴,也不知道谁打电话跟老陆总告状,老爷子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不过我什么都没说。” 陆耀祖已经退休,但对公司发生的事却了如指掌。 陆承不是长孙,陆耀祖看中他的能力,把陆鼎集团交给他管理。 两个纨绔堂哥自然不满,背地里没少给他使绊。 当初,陆承既然有办法给他们打造纨绔人设,自然也有办法把他们清扫出去。 只是时机还没成熟。 在完全控制陆鼎集团之前,他需要陆耀祖的信任。 * 许是因为愧疚,周末,陆耀祖叫陆承回老宅吃饭,赵思悦主动提出要陪他去。 陆承换好衣服下楼,赵思悦站在客厅。 她嫌麻烦,不喜欢化妆,平时都是丸子头、工装裤。 今天特意化了个妆,穿着条香槟色法式小香风掐腰长裙,马丁靴也换成了白色高跟小皮鞋。 陆承的脚步在最后一级台阶停住。 “你要出门?” 她不喜欢应酬,就连家庭聚会都时常会找理由推脱,这么宅的人突然说要陪他回老宅,陆承受宠若惊。 不过,上车前,他还是提醒她。 “我就回去吃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特意陪我去。” “不是特意陪你去。”赵思悦不领他的好意,“我想去看看爷爷。” 陆耀祖严格,古板,许是看在赵胤国的面子上,对赵思悦却挺纵容。 陆家这种大家族,经常有家庭活动,陆耀祖多次默许她缺席。 这次,她特意给陆耀祖带了礼物,一副画像。 不知为什么,只有在画女性的时候,她才能找到平静。 宛如置身清幽的森林,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香气,泉水叮咚,鸟鸣清脆。 画男人的时候,就只是机械的作画,像学生时代的习作,画是画了,但没有情感倾注的描摹总归缺点什么。 所以,她不喜欢给人画像。 刚结婚那会儿,陆耀祖就提过让她给画幅画像,赵思悦答应了,却迟迟没能完成。 今天才算交了作业。 外行人欣赏不来印象派、野兽派、表现主义,赵思悦用的是写实画法。 画里的人坐在花园里,周围一圈三角梅,红花绿叶掩映着民国风格的老别墅。 老人家坐在花下喝茶,须白面红,精神抖擞。 虽比不上她平时创作的用心,但也并不敷衍,中规中矩。 陆耀祖爱不释手,把赵思悦一顿夸。 12、烟花 晚饭六点开始,两人五点到,还有点时间。 陆承跟陆耀祖汇报完公司的近况,话题转到和沪安城投的合作上。 老人家刚看完画,心情很好,并没责怪陆承。 “小悦生病了,你急着赶回来,我可以理解,不过要提前走也得跟人家打个招呼,他们才能调整你的发言和提问环节。”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陆承话刚说完,赵思悦端了盘洗好的樱桃出来。 酒红色的果皮沾着晶莹的水珠,很新鲜。 “爷爷,您吃点樱桃吧,很甜的。” 赵胤国这么疼赵思悦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哄长辈方面,她游刃有余,只看她愿不愿意做罢了。 知道陆耀祖喜欢吃樱桃,她早就吩咐云姨买好。 陆承觉得奇怪。 同样是孙媳妇,他那两个堂嫂进门多年了,在陆耀祖面前还是拘谨。 赵思悦却很放松,像朋友一样和陆耀祖相处。 他以为赵思悦只知道画画,一晚上下来才发现,她的知识面其实挺广,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聊一点。 陆承两个堂哥结婚后都搬出去了,开饭前,却跟约好了似的一起出现。 老宅这么多佣人,总有人和他们关系好,愿意通风报信。 陆承不想跟他们耗时间,吃完饭就说要走。 陆耀祖刚刚跟赵思悦聊得不尽兴,叫他们再坐一会儿。 赵思悦拉住陆承的手。 “难得阿承今天有空可以陪我,您就让我们过过两人世界嘛。” 陆承讶异她敏锐的观察力。 他只是淡了点眼神,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把手指滑进她指间,十指交握。 “是啊爷爷,我想陪月月去云湖公园看烟花。” 为了庆祝清城经济特区成立40周年,市政府晚上会在云湖公园举办花火大会。 赵思悦以为看烟花只是借口,离开老宅后,车子却开上云龙高架。 赵思悦和Santi去日本看过几次花火大会,对烟花有不太好的回忆,而且,她很讨厌去人堆里挤。 她转头看陆承:“真的要去云湖公园吗?” 陆承其实是存了私心的。 “抱歉,对长辈撒谎总归不太好,我们就去露个脸,拍几张照片给爷爷看,嗯?” 是商量的语气。 赵思悦想了下,答应了。 公园附近的路口交通管制,车开不进去,停车场也满了。 正好,旁边有个高档酒庄,陆承是VVIP,就把车停到酒庄的地下车库。 下车后,他一直牵着赵思悦的手。 赵思悦起初没太在意,牵了一会儿,手心微微发汗。 陆承低头,看到她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 他早就想好了借口:“人太多了,我怕走散。”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不止这一路,而是一生。 和Santi分手后,赵思悦就再也没和男人这样牵过手。 Santi的出轨对她打击挺大,导致她到现在都不太相信男人。 之所以和陆承结婚,也是因为觉得爱情是虚无的。 既然注定得不到爱情,那和谁结婚不都一样? 人太多了,耳边都是噪杂的声音,有小孩在人群里麻溜地钻来钻去。 好几次,他们差点被人挤开,但都被陆承牢牢抓住了。 湖边围了一圈人,两人挤不到最里面,赵思悦蹙眉,脚步松散下来。 陆承怕她不高兴,正想要不要回家,有声音在天空炸开,火光在黑夜里绽放。 烟花是在湖心岛放的,沿湖都能看到。 一簇簇,一团团,天空的烟花和湖面的倒影交相辉映,虚影与实景,构成美感极强的对称。 陆承拿出手机胡乱拍了几张照。 赵思悦站在他身边,见他镜头都没对焦,拍出来的画面也是糊的。 她看笑了:“我来吧。” 艺术都是相通的,虽然她没研究过摄影,但基础的构图还是知道的。 拍好后,她把手机还给陆承。 陆承接了,重新点开相机。 “要不要帮你拍几张?” 13、受伤 女孩子都是喜欢拍照的,但赵思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她摇头:“不用了。” 陆承不放弃。 “那我们拍张合照?” 当初,赵思悦连婚纱照都不肯拍,他手机里只有几张婚礼时的照片。 赵思悦挽着他的胳膊,表情淡漠,笑容敷衍。 赵思悦对烟花实在没啥好感,更别说和它拍照。 “我不想拍。” 拒绝得太过干脆,不满也写在脸上。 陆承愣了下,默默收回手机。 “嗯,那我们回去吧。” 他有些挫败。 好不容易可以和她一起出来,他只是想趁机留下点美好画面,却惹她不高兴了。 也许,她觉得和他在这里溜达很浪费时间吧? 赵思悦意识到自己突然长出来的刺败了陆承的兴致,但她没想解释,跟着他默默往外走。 人都挤到湖边去了,路口的人没刚才那么多,维持秩序的警察站在旁边刷手机。 陆承去开车,让赵思悦在路边等他,后者只淡淡“嗯”了声。 陆承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想回头跟她道歉,想说好话,哄她开心。 一辆电动车快速从旁边开过来,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赶着送餐,一边打电话,一边疯狂加速。 赵思悦站在路沿,抬头看对面大厦的广告墙,一幅改编自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奶茶广告。 眼看着电动车就要撞上赵思悦,陆承冲过去把人拽过来。 赵思悦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 外卖小哥被声音吓到,一个急刹车,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冲进路边的绿化带。 陆承把赵思悦搂在怀里,连着后退好几步,重心不太稳,摔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住了地面。 粗糙的地砖擦过皮肤,砂砾磨着血肉,他没觉得痛。 赵思悦倒在他身上,并没伤着,他却心急地拉着她的手细细检查。 赵思悦眼神往下移,看到他手腕连接手掌那一块渗着血珠。 “你受伤了!” 陆承原还不觉得疼,看到她担忧的眼神,突然就开始疼了。 回去是赵思悦开的车。 大约是心思都放在画画上了,生活中她经常犯迷糊。 有一次开车时没留神路况,等看到那辆突然冲出来的电动车时才猛踩刹车,结果倒没撞到人,却撞上路灯,额头受了伤。 自那之后,孟琳就不让她开车,赵思悦也乐于享受司机的接送。 她很久没开车了,车技有些生疏,在车流疾驰的高架桥上,手心微微出汗。 陆承怕她紧张,打开音乐,钢琴声在车厢里缓缓流淌,静谧又安宁。 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这是她心情烦乱时最喜欢的安抚曲。 她静静地听着,直到下一首歌的旋律响起,才确定不是巧合。 播放列表里都是她喜欢的音乐。 关于她的事,陆承总是很用心,赵思悦并不迟钝,早就察觉。 想到刚刚对他太过冷淡,她有些过意不去。 “抱歉,刚刚我没生气,只是……我不是很喜欢烟花。” 她和Santi去日本看过三次烟花,陆承以为她喜欢烟花。 看来,是他判断失误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没有先问你的意见,要是知道你不喜欢烟花,我不会带你去。” 正好红绿灯,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赵思悦踩着刹车,转头看陆承。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有人说这是不好的预兆,一起看过烟花的情侣很容易分手,你信吗?” 14、他们 以前赵思悦是不信的,但就在那次隅田川花火大会上,她无意中看到Santi和那个女人调情的短信,知道他一直脚踏两条船。 虽然从没想过跟陆承白头偕老,但刚刚陆承提出要和她合影时,她本能地排斥。 陆承被她脸上的痛楚刺到了。 从日本回法国后不久,她就和那个贝斯手分手,具体细节他无法掌握,但大概猜到了什么。 “不,我不相信。” 想起自己刚刚才和她看过烟花,陆承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仿佛他们之间的结局已经被命运宣判。 不过没关系,他从不相信那些预兆和谶语。 “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怎么会因为看了个烟花就陷入不幸?” 赵思悦并没这么乐观,但她不想和他继续这种有点幼稚的话题。 他的人生一帆风顺。 从小就是学霸,23岁从常青藤名校毕业,25岁接管国内排名前十的大集团,仅用四年时间就成为全国十佳优秀青年企业家。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明白这种求而不得又不甘心放弃的挫败? 海苑离市区有些远,赵思悦开得慢,但好歹是安全到达了。 陆承在市区有多处房产,还有特意准备的婚房,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别墅,装修高雅,家具家电一应俱全。 结婚后,赵思悦却说要住在海苑。 这里有她童年的回忆,还有许文宁留下来的画,她喜欢这里。 而且,海苑离陆鼎集团总部比较远,每天单通勤就要两个小时,陆承说不定会畏难而退。 结果,陆承却每天来回。 赵思悦曾体贴地让他住公司附近的公寓,他说要在这边陪她。 许文宁是在附近的悬崖自杀的,她过世后,这栋别墅很多年没人住,门窗落败,庭院荒芜,渐渐就传说闹鬼。 陆承让人去查,原来是一群流浪猫,从破掉的窗户钻进去,把房子当成了栖息地。 但谣言已经传开,人们也宁愿选择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正因如此,这边才只有云姨一个佣人,其他人都不肯过来。 云姨站在门口等他们回来。 陆承看赵思悦晚上吃的不多,就让云姨煮点宵夜,赵思悦吃了碗肉燕馄饨才上楼。 陆承去书房给陈南科打电话。 陈南科正在健身,吭哧吭哧喘气,陆承等他喝了水才开口。 “帮我查一下当年他们是怎么分手的。” 他们,没有姓名,但陈南科知道他说的谁。 陈南科又汇报了陆通和陆运的事,果然是他们俩跟陆耀祖打的小报告。 呵呵,真的是毫无新意。 陆承冷笑,没有进一步指示。 陈南科有点摸不透:“要不,我去跟老陆总说他们在公司里一直为难您?” 陆承皱眉:“你跟着我多久了?” 陈南科突然头皮发麻。 “三年。” “三年了,你能想到的就只是跟我爷爷告状?” 陈南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请您明示。” 陆承今天实在没耐心培训手下,直接给出答案。 “找几家媒体把陆通和崔莹莹的事爆出来。” 15、想做了 崔莹莹是盛唐娱乐的艺人,盛唐娱乐是陆鼎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崔莹莹未婚生子的事要是曝出来,多少会影响陆鼎的股价。 陈南科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老板。 陆承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只有盛唐娱乐出现大问题,陆耀祖才会把陆通换掉。 “该是割肉刮骨的时候了。” 陈南科听明白了,心里暗叹陆承的深谋远虑。 年初就开始让他每个月汇报盛唐娱乐的情况,原来是为了这一天。 赵思悦吃完宵夜后回房洗了个澡。 临睡前,想起陆承手上的伤,怎么说都是为了救她弄到的,不能这么漠不关心。 陆承没想到赵思悦会来敲他的房门,结婚半年多,这是第一次。 他侧身把人让进来。 赵思悦把医药箱放在桌上,拍了拍椅子示意他过去坐下,说要帮他上药。 伤口已经清理过,不流血了,估计明天就会结痂,其实并不严重。但陆承还是按着狂跳的心,走过去坐下。 赵思悦从医药箱里找出药膏。 裁画布、钉画框,这些活要接触裁刀和打钉枪,有时候也会被割伤。 处理这种小伤口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陆承伸着手搁在桌上,手掌微张,灯光把掌心照得发白。 赵思悦低着头,简单帮他擦了点红霉素软膏。 她刚洗完澡,身上是黑色缎面真丝睡裙,细细的带子挂在雪白的肩上。 锁骨挺立,肩窝盛着流光,脖子细瘦修长。 夫妻之间,她也不太避嫌,没穿内衣就过来了,小巧的乳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乳粒顶出小小的点。 陆承看得失神。 赵思悦合上药箱,抬头,发现男人盯着自己看。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眼神直勾勾的,在她胸口流连。 人坐得很端正,手也规规矩矩放在桌面上,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已将她牢牢攫住。 赵思悦被他的眼神烫到,心砰砰跳起来。 她往后退了步,手在背后攥紧。 “那你早点休息……” 陆承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慌乱。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勉强她,但见她要走,他急了,伸手圈住她的腰。 赵思悦没防备,被他揽到双腿间。 男人的腿修长有力,紧紧夹住她,她走不开。 其实也没想走。 姨妈已经干净了,身心放松下来,她自己也有点想做。 男人的头埋进她胸口,隔着布料含着乳头舔弄,布料湿漉漉黏在乳房上。 赵思悦轻喘着,搂住他的脖子,手指插进他发间。 得到赵思悦的回应,陆承心口松开,手从裙摆伸进去,握住柔软的乳房。 赵思悦的乳房不是很大,握在手中刚好填满掌心,但是很柔软,捏起来跟面团似的。 陆承握着轻轻揉了一会儿,赵思悦就开始轻声呻吟。 他把吊带拨开,睡裙褪到腰间,粉红的乳尖像水嫩的樱桃,盈盈挺立着。 陆承含住乳尖。 舌尖抵着乳孔刮扫,吸吮,从乳尖往四周一点一点舔舐,把两只乳房吃得水淋淋。 赵思悦腰肢发软,半个身子贴到他脸上,小屄流出温热的汁液。 陆承把她抱到床上,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温柔地吻她的唇。 赵思悦想让他继续舔奶头,嘤咛着别了下头,胸脯往他身上贴。 陆承以为她抗拒接吻,心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雾。 温柔的吻落在她耳后的软肉,沿着颈侧往下,在肩膀和锁骨上流连。 就是不到胸口。 赵思悦受不了了,抓着他的手按住乳房。 “摸摸我。” 男人心里的雾消失,因为她讨要的言语,重新燃起喜悦。 16、舔 陆承捏着乳房揉了一会儿,赵思悦难耐地拧着腿,看出她的急迫,男人的手沿着腰窝往下,隔着内裤摸她的小屄。 黑色蕾丝内裤已经湿了,是因他湿的。 没有感情又怎么样?对他身体的渴望也是一种肯定。 他可以拽住欲望的线,把她一辈子绑在身边。 他想取悦她,让她对他更加迷恋。 他俯身吻上去,舌头抵住阴蒂轻舔。 赵思悦半眯的眸倏地睁开,她没想到陆承会帮她口。 意外,加上不习惯,她下意识夹住腿,想阻止他的深入。 陆承压着她的腿腿,把腿往两边掰开,嫩红的小屄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阴毛稀疏,阴阜饱满,娇嫩的唇瓣包裹着阴蒂,屄口流着黏腻的汁液。 男人低头,用舌尖抵开蚌肉,含着阴蒂轻轻咬嗫。 刺刺的酥麻感让赵思悦后背过了电一般,从尾椎骨到头顶,有根弦绷着,一点一点拉紧,头皮发麻。 一小波高潮来袭,她低叫着,屄口喷出温暖的汁液。 男人舌尖卷扫着,悉数吞进腹中。 啧啧的吸吮声让赵思悦全身的细胞都再开了,脚趾蜷缩起来。 陆承吃着她的蜜汁,舌头探进去,舔屄口的嫩肉。 赵思悦哼叫着,迎来又一波高潮。 床单被她喷湿了,有一小股淋到他脸上,男人没有躲,湿漉漉的鼻尖再次抵上她的阴蒂。 初恋的性爱是青涩的,她和伍明哲笨拙地探索着彼此的身体,没有什么技巧。 Santi在这方面倒是高手,但当初是她倒追他的,颜控只配当舔狗,在床上也要努力去取悦他。 她是第一次被男人舔到高潮。 那种飞入云端的快感让她眼泪都出来了,像是有根针在刺激神经,是她从来没到享受过的愉悦。 她雪白的身躯泛了层淡淡的粉色,浑身颤抖着,屄口一小股一小股地冒出汁液。 陆承把她抱起来,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 舒服,太舒服了。 但她说不出话,也没力气回报,只是张着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眼角猩红,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她许久都没说话,陆承不确定她还想不想要,不敢冒然继续。 几分钟后,赵思悦才从那欲仙欲死的虚空中转过神来。 男人眼神幽深,柔情似水,鼻子和唇黏着她小屄流出来的汁液。 大约是快感带来的愉悦刺激到大脑,她觉得今晚的陆承看起来格外帅气。 她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唇。 很温柔的吻,像蝴蝶轻轻落在嘴角。 蝴蝶煽动着翅膀,在他心里掀起一场海啸。 陆承按住狂跳的心,攫住她的唇,舌头探进去和她纠缠。 赵思悦被他吻得大脑缺氧,呼吸都要停止了。 吻了好久,陆承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问可不可以继续。 赵思悦点头:“你想做就做。” 你想做就做,像不受限制的特许,允许他任意妄为。 陆承欣喜若狂。 他起身脱衣服,藏蓝色丝质男式睡袍丢在地板上,里面只有一条藏青色三角内裤,包裹住昂扬的巨物。 赵思悦从床上爬起来,手软绵绵地帮他脱内裤。 看着她葱白的手指,陆承亢奋得浑身血液都往下面涌,龟头泌出清液。 17、抱操 陆承的肉棒比她两个前男友大,又大又长,青筋盘绕,龟头光滑红润,顶端微微上翘。 第一次和他做的时候,赵思悦屄口的嫩肉差点被撑裂,做几次后才适应了些,但每次进去都要费点时间。 陆承从床头柜拿了盒套,撕了一枚套。 赵思悦跪坐在床上,他站在床边,她握着肉棒,把套一点点卷到根部。 这是她第一次帮他戴套。 陆承看着她雪白的背,心口翻滚着一股热流,肉棒控制不住地跳动。 赵思悦惊讶地抬头。 男人的眼神深得像一口井,似要将她吸进情欲的旋涡。 她轻喘着,悄悄别过脸,耳根的红又深了一层。 陆承勾这唇笑,把人从床上拉起来,让她和他对视。 “你喜欢什么姿势?” 他黏糊糊吻她的耳垂,热气钻进耳道。 赵思悦手臂浮出一层鸡皮疙瘩,尾椎骨一阵酥麻。 被情欲熏得沙哑的声音,很好听。 她瘫在他身上:“我都可以,随你。” 又是女王的特许。 陆承把人抱起来,让她的腿环住他的腰,挺直的肉棒对准娇嫩的腿心。 他的肉棒实在太大了,虽然已经最大限度张开腿,赵思悦还是被塞得微痛。 陆承一手托着她的臀,还有力气腾出另一只手来扶住肉棒,把那东西缓缓塞进去。 轻微的痛感很快被饱胀的满足感取代。 赵思悦趴在他肩上,舒服地“嗯”出低吟,直冲耳膜的喘息让男人兴奋得鬓角抽搐,肉棒在屄道里动了下。 屄道蓦地缩紧。 暖热的嫩肉层层包裹上来,像无数张小嘴在吸吮,每推进去一寸都困难。 男人额上一层薄汗,咬着后槽牙才没被快感击溃。 刚开始是温柔的抽插,肉棒一点点退出来,再慢慢插进去。几十次后,屄道放松下来,汁液泛滥。 他抱着她在房间里边走边插,粗长的肉棒挺进小屄深处,每一下都抵在子宫口。 前两个男朋友没他这么粗长,屄道深处的敏感点没被这样开发过,赵思悦被他插得浑身颤抖,汁液汨汨地流。 淫水顺着彼此的交合处流下来,陆承腿根爬了几道水痕,两个卵囊被淋的湿透,一下下拍向她的肛门。 又是另一种陌生的刺激。 赵思悦抻长了脖子尖叫出声,泪水扑簌簌往下掉,喉咙胀得发疼。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只是哼哼啊啊地叫着。 “唔啊,嗯,啊,啊,老公……” 从她含糊的嘤咛中隐约听到那两个字,陆承心口一阵滚烫。 他把人抵在墙上。 “你叫我什么?” 香汗淋漓的背贴上冰冷的墙壁,赵思悦脑中恢复一丝清明。 她睁着情欲迷蒙的眼:“什么?” “我听到了。”他吻着她的耳垂,不给她否认的机会,“你刚刚叫我老公。” 情动之时脱口而出的呢喃,没经过大脑,男人不说,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她羞红了脸,咬着唇,垂下眼睑。 明明两人正在做最亲密的事,他的肉棒还插在她身体里,她却因为一句话害羞。 陆承被她的表情逗笑,宠溺地吻她嘴角。 “再叫一次我听听?” “不要。” 她倒回答得很快。 陆承勾唇,微微躬下身子,让肉棒缓缓滑出来。 他威胁:“不叫就不给你。” 他知道她快要高潮了,这种时候停下来简直会要人命。 肉棒已经退出一半,赵思悦还咬着唇不吭声,他又慢慢滑出一小截,只剩半个龟头堵着屄口。 屄道空落落的,空虚感像蚂蚁咬噬着神经,浑身难耐。 只差一点,只要再来几十下,她就能攀到潮峰。 此时的她只想被肉棒填满,想被他狠狠蹂躏。 18、月色 其实,只要软下身子叫一声“老公”,陆承就会继续满足她。 但不知道为何,赵思悦就是叫不出口。 陆承从短暂的沉默里看出她的犹豫,怕真讨要下去她会退缩,忙重新把人搂进怀中,重重一个顶弄。 “啊——” 肉棒噗嗤插进去,随着身子的下坠猛地插到最深处。 赵思悦吓一跳,腿紧紧圈住他的腰,屄肉咬得很紧。 没关系,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叫“老公”。 陆承咬着后槽牙,发狠地捣进去,每一下都戳到子宫口。 赵思悦哼哼两声,让他轻一点。 陆承放慢速度,抱着她走到落地窗前,让她翻了个身,从后面插进去。 紫红色的肉棒一下下抽插,九浅一深,温柔碾磨。 赵思悦被他肏得浑身颤抖,身体像火山一次次喷发,滚烫的熔浆流了一地。 天边一轮圆月,月色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她身上,软白的胸脯变成雪峰。 峰顶轻轻颤动,流光溢彩。 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海很安静,没有悬崖的切割,沙滩完整地铺展开来,海面闪着粼粼月光。 赵思悦从不知道,月色下的海原来这么美。 和陆承在月色下做爱,居然这么愉快。 结束后,赵思悦累坏了,软绵绵瘫在男人怀中。 陆承把她抱到洗手间,清洗干净后,心中生出一丝贪恋。 “晚上和我一起睡好吗?” 他吻着她的耳垂,声音低哑,温柔。 赵思悦累得思绪混沌,闭着眼睛含糊“嗯”了声,应完后又嘟哝了句。 “睡你这里吧。” 她的房间太乱了。 特意补上的那句让陆承有些失落,感觉像是嫌弃他,不想让他睡她的床。 但很快又勾唇自嘲。 她能答应和他一起睡就该知足了,睡哪里又有什么重要? 他只想和她相拥而眠,像无数次幻想的那样,抱着她馨香的身躯,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吻着她的唇说早安。 但赵思悦却侧过身子睡到了床沿。 陆承望着她的背影,终究没敢伸手。 慢慢来吧,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这一刻。 赵思悦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太踏实,这天却睡得很沉,像躺在柔软的云端,身体卸了力放松下来。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接近九点,陆承还躺在她身边。 和她的随心所欲不一样,他的生活极其规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做一个小时的运动,然后洗漱上班。 准时准点,跟闹钟似的,从没见他例外过。 今天怎么睡到这么晚? 赵思悦以为他累着了,没有吵醒他,悄摸摸关门离开。 床上的男人其实已经醒了。 生物钟很准时,六点就醒了,但他贪恋她的温暖,关了闹钟重新埋进被窝。 赵思悦洗漱完,下楼吃早餐。 经过陆承的房间时,看到云姨在换床单,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耳根倏地烫起来。 陆承要出差,陶玲珑来接他去机场,车停在院子里。 赵思悦在露台上喝咖啡,正好看到两人在聊天,陶玲珑眼神温柔。 陆承平时有些严肃,对陈南科都很少笑,只有在比较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这么放松。 看两人有说有笑,赵思悦心里泛起一起奇怪的情绪。 说不上嫉妒,倒有种偷窥别人的负疚感,总之不是很舒服。 陶玲珑看到了她,毕恭毕敬地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陆承也抬头,看到赵思悦站在栏杆前,身上穿着画画时的工装背带裤,里面是白色T恤,有些薄。 他拧眉,拿出手机给云姨打电话。 不到一分钟,云姨就拿了件外套出来,执意要赵思悦穿上。 车子行驶在沿海公路上,窗户关得很紧,但依然可以闻到淡淡的海腥味。 明明不喜欢海的味道,却执意陪赵思悦住在海苑。 陶玲珑心口酸胀,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又开始为陆承抱不平。 陆承低着头看文件,察觉到黏在后视镜里的视线,敲了敲椅背,提醒。 “专心开车。” 陶玲珑暗暗叹气。 算了,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瞎操什么心?! 19、初恋 这天,赵思悦接到安欣的电话,邀请她参加“星夜”的周年庆。 安欣大学毕业后没进家族企业,而是创办了“星夜”画廊。 因为不是专业的,她看画的眼光不太行,经常花重金买烂画,五年下来,“星夜”不但没赚到什么钱,还赔了几千万。 安家是暴发户,安正河觉得投资艺术品市场是身份象征,如果女儿真能把“星夜”做起来,安家也能沾点书香气,所以一直支持她。 在安正河的运作下,“星夜”经常开各种派对,名其名曰是艺术交流,其实是打着艺术旗号的土豪社交,“星夜”也成了某些想攀附权贵的人上升的台阶。 表面高雅,背地里搞恶臭的权钱交易。 在赵思悦看来,那是对艺术的玷污。 她不想踏足那是非之地,直接拒绝,安欣不死心,让赵胤国出面。 “爷爷知道你不喜欢社交,但她好歹是你大嫂,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你就去露个脸,好不好?” 赵思悦咬着唇,没吭声。 正好,管家赵伯端了水过来让赵胤国吃药,赵胤国趁机哎呦喂,说胃又疼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他去年查出胃癌,幸好是早期,做了化疗后病情控制住了,但身体大不如前。 赵思悦没有父亲,赵胤国一直很宠她,对她来说,赵胤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正因如此,当初她才会听赵胤国的话,乖乖回国结婚。 * “星夜”在文创园,那一带很多创意小店,赵思悦打算去露个脸就走,正好顺便逛逛陶艺馆和书店。 赵思悦在清城颇有名气,安心俨然把她当成“星夜”的招牌,挽着她的胳膊到处跟人引荐。 很多人都是冲着她来的,围着要签名,也有向她请教的,其中不乏艺术生,赵思悦不忍拒绝,硬着头皮和他们聊了会儿。 好不容易满足了孩子们的求知欲,清城艺术学院的院长过来了。 清城艺术学院想聘请赵思悦去美术系任教,赵思悦已经拒绝过,院长不知道从哪里攀上安欣这条线,今天特意赶来。 他说如果不想和学校签合同也没关系,可以聘她为客座教授,偶尔过去给学生们讲讲课。 赵思悦委婉拒绝。 安欣在旁边帮腔:“小悦,你虽然不缺钱花,但女人终究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是不是?” 赵思悦轻笑:“画画就是我的事业。” 有些人觉得朝九晚五打卡上班才是事业,但对她来说,事业是一生不倦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价值观导致的隔阂压根就无法用沟通消弭,她懒得和安欣多费唇舌。 眼看时间差不多,她向安欣告辞。 安欣还想留她参加晚宴,赵思悦执意要走。 看她有些不耐烦,安欣没有强留,安排司机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想去文创园走走。” ——有这功夫去逛文创园,却不肯留下来参加晚宴? 安欣气得肠子打结,看赵思悦一副坦然的神情,又不好发作。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出了画廊后,赵思悦戴上鸭舌帽,下台阶的时候,伍明哲的车正好停下来。 他人还没下车,安欣看到车牌,先大声跟他打招呼。 “伍明哲,你来啦?!” 听到初恋的名字,赵思悦蓦地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 伍明哲关了车门,隔着车和站在树荫下的赵思悦对望。 和伍明哲的西装革履不一样,赵思悦穿得很休闲。 浅蓝色破洞牛仔裤,T恤,长发披散下来,发梢凌乱地散在背后,鸭舌帽遮住了视线。 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来,在女孩身上透出斑斑光圈。 伍明哲看不清她的脸,但只看身形就知道那是赵思悦。 20、月亮 伍明哲是赵思悦的初恋。 两人是高中同学,高二时在一起,高三就分手了,是伍明哲提出来的。 借口是不想影响学习。 赵思悦信了,抱着他流眼泪,说等高考结束后他们再一起去塔希提旅行。 她把伍明哲的沉默解读为深情,感动于他的周到和体贴。 一个月后,上完绘画课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伍明哲和三中的校花罗应妮从铜锣巷的小旅馆出来。 罗应妮亲密地依偎在伍明哲怀里,伍明哲搂着她的腰。 趁着路灯黯淡,四周无人,男孩低头悄悄吻女孩的唇。 赵思悦站在文具店门口,看他们从凌霄花墙下走过,男孩清俊高瘦,女孩温柔可人。 如果那人不是伍明哲,她会觉得这一幕美得像电影里的画面。 她强忍着泪水,回家后躲在被窝哭了一夜。 那段时间,她天天无精打采,上课的时候经常走神,看到伍明哲也不和他说话了。 伍明哲大概猜到了,却从始至终没问过她怎么了,放学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等她一起走。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她听说伍明哲和罗应妮分手了,据说是罗校花甩了他。 “罗应妮一个月换一个男朋友,伍明哲和她在一起两个月,算是久的了。” “我觉得伍明哲就是活该,赵思悦哪里比罗应妮差了?” “对啊,赵思悦长得那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还那么有才华,最重要的是对伍明哲真心!” …… 那天,她走到校门口才发现忘记拿手机,折回教室拿,看到伍明哲拎着水桶和拖把站在走廊。 拿几个女生的话,她站那么远都听得到了,伍明哲不可能听不到。 她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擦着他的肩走进教室,而伍明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 直到毕业,两人没再说过话。 两年后,赵思悦在法国留学。 大二那年的暑假,伍明哲去欧洲旅游,给赵思悦打电话,说想去探望“老同学”。 赵思悦热情地接待了“老同学”,和Santi一起。 那天晚上,伍明哲喝了酒,情绪低落,但始终礼貌地保持着距离,没有提过去的事。 临别前,他拍了拍Santi的肩,让Santi一定要对赵思悦好。 “要是你对Luna*不好,我一定会把她抢回来。” 他不知道,是赵思悦倒追的Santi,而Santi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她天长地久。 赵思悦回国后,想和赵家联姻的人挺多,伍家也送了伍明哲的照片和八字过来,但被孟琳pass掉了。 孟琳嫌他是私生子。 虽然伍纲的原配去世后,伍明哲的母亲已经成功上位,但她曾经是风尘女子的事全清城的人都知道。 其实,就算孟琳不把伍明哲排除,赵思悦也不会选他。 ——背叛过她的男人,她绝不会给他再次伤害她的机会! 但两人终究是同学,当初也算和平分手,所以,见面的时候还是会像老同学一样寒暄几句。 安欣之前就到处说赵思悦会出席“星夜”的周年庆,伍明哲是安欣的表弟,在家族群里看到消息,特意从楚城赶回来。 飞机晚点了半个多小时,但幸好,他没有错过她。 伍明哲走到赵思悦面前。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出于礼貌,赵思悦摘了遮阳帽,露出漆黑的眸子。 “嗯,要去办点事。” 伍明哲听出她的刻意,但他不想放弃,直球出击。 “可以赏个脸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赵思悦抿着唇,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但表情已然在拒绝。 伍明哲半是开玩笑,半是提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赵思悦的英文名Luna,是“月亮”的意思。 21、黄色基督 大概三个月前,国画大师石万千来清城开画展。 赵思悦是画油画的,对国画没什么研究,但石万千在国内乃至世界都享有声誉,若能见上一面也挺好。 其实,如果她说想见,陆承一定会帮她安排,但那几天陆承去海外出差,正好伍明哲打电话过来,说要帮她引荐,她同意了。 “谢谢老同学,有机会的话下次请你吃饭。” 只是随口的客套话,赵思悦自己都忘了,伍明哲却一直放在心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思悦不好拒绝,只能拿出手机订餐厅。 伍明哲按住她的手:“不用麻烦,餐厅我已经订好了。” 他指尖的凉意让赵思悦倏地缩回手来。 伍明哲尴尬地碾着指腹,心口微窒。 “原本和客户约好的,客户临时有事不能来,我还没来得及取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过去?” 很拙劣的借口,赵思悦那么聪明,不会听不出来。 但他只想留住她,哪怕只有一顿饭的时间。 赵思悦没开车,刚刚是司机送她来了,司机还要送云姨去陆家老宅,已经先走了。 她没发现安欣正在旁边拿手机偷偷拍照,弯腰上了伍明哲的车。 车子开过交通堵塞的闹市区,拐进弯弯绕绕的林荫车道。 道旁是婆娑的紫荆树,枝叶筛出点点灯光,砖石围墙后是红墙绿瓦的老式建筑。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记忆也陆续涌进脑中。 这是通往一中的旧路,当年,她每天都在走。 一中门口有很多小吃店,有家卖臭豆腐的小店,她几乎每天都去。 别的女孩挤在奶茶店前,她却捧着臭豆腐吃得津津有味,同桌说她一点都不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看她沉湎于回忆,伍明哲放慢了车速,经过校门口时,他指了指旁边的网吧。 “我记得有段时间,你经常去那间网吧。” 撞破伍明哲和罗应妮的奸情,哦不,是爱情后,赵思悦心情不好,经常跑去泡网吧。 孟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管得非常严格,电子产品全都没收,手机也换成只能接打电话的老人机。 她就逃了晚自习,偷偷跑去网吧打游戏。 其实,她对游戏不感兴趣,只玩了几次,后面全都是在和网友聊天。 分手只是她颓丧的原因之一,其实最大的痛苦来源于孟琳。 高三那年,她提出要读绘画专业,孟琳觉得她文化课成绩很好,考985、211都没问题,坚决反对她读艺术院校。 因为这事,她和孟琳发生了剧烈争吵。 她爱母亲,也明白她的不容易,但父亲在她心里种下的艺术的种子早已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她想追求梦想,拥抱月亮,像高更一样。 高更是她的偶像。 为了成为职业画家,高更放弃体面的工作和优渥的生活,颠沛半生,穷困潦倒,即使是人生最艰难的时期,他也没放弃梦想,最后,和塞尚、梵高一起成为后印象派三大巨匠。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赵思悦知道,《黄色的基督》是高更最着名的作品之一。 在一个本绘画爱好者聚集的贴吧上,她看到“黄色基督”这个网名,觉得很亲切,忍不住和对方聊了起来。 果然,对方也是高更的粉丝。 她很开心,感觉像是找到了知己,和对方聊了很多艺术话题,也说了和母亲的争执。 理想和现实发生冲突,她该如何选择? “黄色基督”鼓励她追求梦想。 “人这一生其实很短暂,如果有想做的事那就去做吧,别等老了才后悔。” “黄色基督”的鼓励让她选择抗争,最后,如愿以偿考上梦寐以求的法国国立美术大学*。 压在身上的枷锁卸下来,她没了烦恼,倾诉的欲望不再迫切,再加上到了法国后还要学习语言,学业压力大,没时间再去混贴吧,不知不觉就和“黄色基督”断了联系。 * 学校名字是我杜撰的,请勿考究。 PS:伍明哲不惜绕远路打怀旧牌,要是知道赵思悦在想臭豆腐,估计要吐血。 22、野心家 伍明哲订的餐厅在博物馆旁边,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私人厨房,名字也很风雅。 大隐。 三层民国风格的小别墅,院子里草木扶疏,三角梅密密簇簇,廊下的壁灯散发着暖黄色光泽。 环境很是清幽。 赵思悦在前门下车,伍明哲去后院泊车。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廊下看栏杆上的盆栽,陆承电话打进来,问她在哪里。 她很少出门,没事就窝画室画画,他之所以会这么问,说明他已经回家了,没在画室里找到她。 赵思悦猜:“你回来了?” “嗯,刚下飞机。” 刚下飞机就看到安欣发过来的照片——赵思悦坐在伍明哲的车上。 陆承当然相信赵思悦,只是怀疑安欣给他发这种照片的居心,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问问。 “我出来参加‘星夜’的周年庆,碰到高中同学,吃了晚饭再回去。” 她没有说谎,只是没说这“高中同学”是她的初恋男友罢了。 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觉得没必要和陆承说这些。 陆承挂了电话,抬手揉着隐隐发胀的太阳穴,神情疲惫。 “直接去公司吧。”他吩咐司机。 他这两天都在加班,中午还被合作方灌了酒,脸色不是很好,陈南科有些担心。 “陆总,后续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没事,正好要回公司处理点事。” 公司离“大隐”比较近,快到公司的时候,他给赵思悦发了条短信,问她饭局什么时候结束。 菜是伍明哲点的,每一道都合赵思悦的口味,或者说,就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 分手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和普通同学无异,伍明哲却精准掌握她的喜好,显然是下过功夫的。 这么一想,赵思悦吃得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人家没明确表示出那个意思,她若赶着和他划清界限,又像是在自作多情。 她默默地吃着饭,思绪却飘到陆承身上。 听他声音似乎很累,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席间,伍明哲一直把话题引到高中的事情上,赵思悦反应淡淡。 包厢不是很大,一盏罩灯从天花板吊下来,氤氲出安静宁和的氛围。 伍明哲看着她淡静的脸,心情比年少时更加悸动。 年少时对她的喜欢是始于颜值,如今,他更喜欢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艺术家气质,优雅清冷,无世无争。 伍明哲纠结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为年少时给她带去的伤害道歉,偏偏赵思悦的手机就在此时响起。 屏幕上浮现出陆承的名字。 赵思悦接起来,声音并没比刚才多些波澜,这让伍明哲的失落感少了些。 听说她是迫于赵胤国的压力才会嫁给陆承,看来果真如此。 赵思悦应着陆承的话,挂掉电话后,她转头看向伍明哲。 “抱歉,我老公来接我了,我得先走一步。” 她拿了包起身,步伐透着轻快,像是终于可以逃离针毡火坑。 伍明哲咀嚼着“老公”两个字,凄惶地跟在她身后。 陆承的车停在餐厅门口。 看到赵思悦出来,他开门下车,修长的腿包裹在西装裤下,步伐沉稳有力。 他走到赵思悦面前,接过她的小背包和鸭舌帽,手很自然地揽上她的肩。 赵思悦仰着头和他说话,眉眼弯弯的,眸底漾了笑意。 比和他相处时自在多了。 伍明哲站在廊下,心里一片酸涩。 从初中开始,他就经常听到陆承的名字。 “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和他那个得抑郁症的妈一样,简直就是神精病。” 这是伍明哲最好的朋友陆珉对陆承的评价,而陆珉,是陆承的堂弟。 后来,陆珉车祸去世,陆珉的母亲一直认为是陆承在背后做的手脚,对他恨之入骨。 接手家里的公司后,伍明哲对陆承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冰冷无情,深谋远虑,雷厉风行,只要是他看上的项目,没有拿不到的。 和陆珉说的差不多,这男人就是个野心家。 而他,怎么可以坐视自己爱的人嫁给一个野心家? 23、想抱抱他 陆承想和赵思悦独处,已经把司机打发回去,自己开车过来。 赵思悦坐上副驾驶,伍明哲还站在廊下,她放下车窗,礼貌地朝他挥手告别。 陆承的身子突然倾过来,嘴唇擦过她的鼻尖。 男人的气息笼罩下来,松木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赵思悦屏住了呼吸。 陆承拉过安全带,“咔哒”一下扣好。 这一幕在窗外的人看来,像是一个温柔的亲吻。 伍明哲攥住手指,心口堵着股泥石流。 陆承的车离开后,他才转身去餐厅买单,服务员说已经买过了。 是陆承买的,他才不想让自己老婆欠人家人情。 大约是有些日子没见,赵思悦不知道说什么,车厢的空气有些沉闷,她放下玻璃,让夜风从缝隙灌进来。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的时候,男人又突然倾身过来。 赵思悦下意识往后靠,头紧紧贴着靠枕。 “怎么了?”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心跳得厉害,表情透着慌张。 男人轻轻嗅了嗅她的鼻息。 “喝酒了?” “没喝。” 伍明哲倒是提议喝点酒,但她不想喝,晚上回去还要画画呢。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是香水,而是洗发水或沐浴露散发出来的味道,有栀子花的气息。 没有男人的恶浊。 陆承心下松了些,忍住吻她的冲动,回身坐好。 赵思悦被他弄得心猿意马,耳根微烫,心跳飞快。 很奇怪的感觉,不全是情欲的冲动,还有一根弦牵着内心深处某个地方,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揪一揪,微微地痒。 从市区到海苑走高架桥比较快,下了高架桥后,车沿着海岸慢慢开。 这一带是旅游风景区,海边很多娱乐设施,还有观海长廊,晚上游客还挺多。 陆承还没吃晚饭,问赵思悦愿不愿意陪她去逛夜市。 是针对游客的夜市,汇聚了天南地北的小吃,和大多数游览区一样,噱头很大,味道却一般。 陆承哪里吃得下那种东西,他只是想和她出去走走,但没报太大希望。 没想到,赵思悦答应了。 夜市靠近海边,灯光和布置都很有感觉,音乐也是柔缓的爵士调。 The moon's a harsh mistress The moon can be so cold* 陆承不吃机餐,这会儿是真的饿了,买了几个烤地瓜,好歹填下肚子。 他剥地瓜皮的时候,赵思悦就站在旁边帮他拎袋子。 陆承想起小时候,许文宁带他们去海边游泳,赵思悦不敢下海,就坐在旁边帮他看衣服。 也是这么乖。 赵思悦回完孟琳的短信,抬头,看到陆承看着她,微微有些怔忪。 她心虚地摸了摸耳朵:“抱歉,我妈没有和你说什么吧?” 孟琳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和伍明哲去吃饭的事,把她骂了一通。 清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走到哪里都有认识的人。孟琳就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惹人闲话。 陆承问:“怎么了?” 赵思悦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一场普通的晚餐,要是通过外人传到他耳朵里,只怕会变味。 “其实刚刚和我一起吃饭的人是我的初恋。” 她顿了几秒,看陆承表情没什么波动,才继续说。 “我们高二时在一起的,高三就分手了,算起来还不到一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最后那句,仿佛时间长短是件很重要的事。 陆承没说话。 刚出炉的地瓜有点烫,热气在舌尖缠绕,喉咙像是含了块炭,所有情绪都封在喉咙里。 赵思悦看着他,暗自分析他的沉默是何意,不知为何,居然有些紧张。 好像她刚刚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陆承咽下喉间的炭。 “……我知道。” 他没生气,没吃醋,也没责怪的意思。 赵思悦尽了告知义务,见他没追问,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在夜市上闲逛,每个小摊都挤满了人,赵思悦好几次回头找他,男人一直跟在她身边。 夜市尽头是观海长廊,有些游客也许是第一次看到海,挤在栏杆边兴奋地拍照。 赵思悦怕被人挤散,下意识抓住陆承的手。 海风有点大,她没带外套,风吹得后脖颈发凉,手指也是凉的。 风卷着她的发丝,凌乱地扫着后脖颈,跟挠痒痒似的,她伸手抓了几下。 陆承捏住她的手。 “别抓,都红了。” 他帮她把发丝拂开,指腹羽毛般扫过她的脖子,赵思悦头皮一阵阵酥麻。 那痒意转移到心里,像无数只蚂蚁在爬,痒得双腿微软。 怎么办? 突然很想抱抱他。 *歌词大意是: 月亮是位无情的女王 她如此冰冷 24、晚上做吗? 海边风大,赵思悦没带外套,陆承的西装扔在车上,只穿了件长袖衬衫,没法脱下来给她。 怕她受凉,两人离开观海长廊,原路返回。 赵思悦远远闻到臭豆腐的味道。 高中的时候,校门口就那几家小店,可以选择的范围有限,其中她最喜欢臭豆腐。 后来出了国,吃过世界各地的美食,臭豆腐就暂且放在记忆里了,这会儿闻到味道,突然有些馋。 看到她眼睛往那边瞟,陆承就去给她买。 估计味道还不错,排队的人挺多,男人鹤立鸡群地站在一堆女生中间,很是惹眼。 陆承身材好,长相出众,已经习惯了被搭讪。 但被搭讪的时候自己老婆却无动于衷地站在旁边玩手机,这让他有些挫败。 “老婆,你想吃什么样的?” 他提高声音,故意叫她“老婆”。 赵思悦还没习惯已婚的身份,对那两个字并不敏感,陆承又叫了声,她才倏然抬头。 “……啊?” 陆承朝她招手,语气无奈又宠溺。 “你想吃干的还是湿的?” 清城这边的臭豆腐经过改进,分干的和湿的,湿的就是浇上特制的酱汁,味道也不错。 赵思悦不挑。 “我随便都可以。” 陆承买了干的,递给她,她接了。 干脆,香辣,加了香菜和萝卜干,和记忆里的味道完美重迭,连辣度都刚刚好。 “你以前是不是喜欢吃干的?” 赵思悦含住刚咬下来的半块酥皮,掀起眼皮看他。 以前?是哪个以前? 跟许文宁学画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臭豆腐是什么东西。 高一那年,校门口来了个卖臭豆腐的小摊,她才第一次吃到。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陆承赶紧找补。 “我是听妈说的。” 赵思悦失神了片刻。 孟琳不让她吃垃圾食品,她只能背地里偷吃,还以为只有接送她上下课的司机知道她喜欢吃臭豆腐,没想到孟琳也知道。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在电话里对她那么冲。 陆承买了大份的,赵思悦吃不完,他便也跟着尝了几块。 和当年一样,他还是吃不出臭豆腐的精髓。 不过,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他都愿意去尝试。 怕车上有味道,两人吃完了才上车。 陆承看到她唇边沾了点酱汁,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帮她擦。 他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微微抬头,一手捏着纸巾,在她嘴角轻轻揉擦。 两人靠得很近,男人的气息扑洒下来,淡淡的松木清香,混了点海的潮腥。 赵思悦看着他高挺的鼻子和脖子上滚动的喉结。 车顶灯直直射下来,投在他脸上,像是他的皮肤在发光。 赵思悦眯了眯眸。 心噗噗跳了一路,好在这边离海苑不远,大约十分钟就到了。 下车前,赵思悦抓住陆承的手。 “晚上做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像电流,猝不及防刺激着男人的心脏。 做,当然做! 一进门,陆承就把人抵在墙上,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手从衣摆探进去,摩挲着她纤瘦的腰。 赵思悦原是想回房洗漱好再开始的,像以往那样,一个郑重其事地发出邀约,另一个接受,然后各自去做准备。 没想到陆承会这么猴急,一进门就把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