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娘子(种田文)》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节 书名:锦鲤娘子 作者:长安墨色 本文文案: 沈泽秋和寡母卖布讨生活,日子过得很难,村里人都觉得他这辈子也娶不上妻了。 直到有一天,他娘领回个伤了容貌的姑娘给他做媳妇。姑娘叫安宁,好胳膊好腿的,沈泽秋很知足。为了把小日子过的红火,他走街串巷卖布时更加卖力气了。 后来他发现,安宁能识文断字,脸上的伤也全养好了还没留疤,且如锦鲤转世般好运。 比如说她喂养的鸡鸭鹅又肥又大,还不爱生病; 她种的南瓜、番薯、玉米长势喜人,又甜产量又高; 再比如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好,他们在镇上开了铺子。铺子越开越多,从镇上到县里,从江南到江北,甚至开到了京城。 一路发家致富,小两口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经营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宁沈泽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细水长流的小幸福 立意:勤劳致富 作品简评:家徒四壁的卖布郎沈泽秋和寡母相依为命,总被村里人笑话,直到遇见了小女子安宁,沈泽秋和安宁一见钟情,结为夫妻,从此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铺子一路从镇上开到了京城,一家人和和美美,过上细水长流的幸福小日子。本文主角性格善良,勤劳勇敢,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此外文笔流畅,细节生动,人物刻画真实立体,情节温馨自然,是一篇治愈系的佳作。 第1章 今儿村东头的王汉田家在嫁女,嫁的是隔壁李家村的男儿。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迎亲的队伍就抬着花轿,吹着唢呐,一路敲敲打打的进了村。 乡户人家起的都早,基本各家都已经围在王汉田家门口,等着瞧新娘子了。除了村口的沈泽秋一家。 沈泽秋的娘何慧芳今年四十岁,已经守了十五年的寡,她男人在沈泽秋五岁时去山上采石头,被落石砸死了。要说他们孤儿寡母的在村里活着,挺招人可怜的,但因为何慧芳泼辣不饶人的性子,在村里不合群,也就没啥人愿意同她来往。 这不,迎亲的队伍经过她家院子门口,何慧芳愣是没有什么好脸,她拿出一捆猪草,握着菜刀,麻利地剁碎,然后混着糟糠加了井水,用木棍子搅合搅合,就准备上火煮。 “慧大娘,快看,新娘子出来了。”一个新嫁到村里来的媳妇笑着对何慧芳喊,一边啧啧的和身边的妇女们聊着王汉田家的闺女嫁得好,李家村田地多,她婆家兄弟也旺,嫁过去了肯定有好日子,是个享福的命。 “呸。”何慧芳没好脸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提着混好的猪食进了屋,还关上了门。 新媳妇有点尴尬,接着被身边王汉田的二弟妹唐小荷拽了下袖子,唐小荷觑了何慧芳一眼,嘴一撇:“你撩她做什么,她脾气怪着呢。” 新媳妇一惊,好奇心被勾起:“是吗?小荷姐你说说呗。” “他家男人还在的时候,和汉田说过一嘴,想让秋娟和他们家泽秋定个娃娃亲。”唐小荷压低了声音,三角眼一瞥,啧了声:“后来嘛,他家就出了事,还好亲没定,要是定下了,不是害了我家秋娟?你说,是这个理不?” 古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新媳妇对此也表示赞同,加上对何慧芳方才的态度不满,也跟着撇了撇嘴:“他们家,现在可够穷的。” “哼,可不是,泽秋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咯。” 声音刚落,何慧芳就推开门,往院子里浇了一盆脏水,正在院前嘀咕的新媳妇和唐小荷吓了一跳,回头一瞧,何慧芳黑着脸,又把门狠狠一关,好像她们欠了她八百贯似的。 “欸,何慧芳,你发哪门子邪火……”唐小荷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就要冲到沈泽秋家院子里去,和何慧芳这个老婆子好好掰扯一通。 “算了。”这下轮到新媳妇打圆场了,她用胳膊肘撞撞唐小荷:“秋娟大喜的日子,咱不兴发火,汉田婶看着你呢。” 王汉田家三兄弟,王汉田是老大,媳妇刘春华又是个强势厉害的,唐小荷还真有点怵她大嫂子,当即讪讪笑着圆场:“也是……” 屋里头,沈泽秋正在收拾东西,他准备好了两个箩筐,左边那个里面放了一些颜色花纹都不一样的粗布、麻布、棉布,还有些白纱,和枕头线脑啥的,另一个里面垫了干草,还放了半框锯屑,里面有些自家做的麦芽糖块,他是个走乡串户的货郎,把担子里的东西卖出去,收铜板也收鸡蛋。 虽然每天要走很远的山路,遇上个下雨刮风的天气还会淋成落汤鸡,但收益总比种田好些。 他家就他和娘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劳动力不足,一到农忙时节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从沈泽秋十二三岁开始,他就说服了何慧芳,把家里的几亩薄田给了大伯二伯家种,每年收三五百斤的粮食做租粮也就是了。 不过,家里还是留了半亩水田和一亩旱地,种点水稻玉米什么的,加上收到的租粮,刨去向官府缴纳的田税,也勉强够他们娘俩的口粮。 如今沈泽秋长到二十岁,生的眉目匀称,高高壮壮,除了皮肤晒得有几分黝黑外,何慧芳打心眼里觉得,她这个好儿子,不仅比村里那些后生要精神,就是比起镇子里的少爷们,也要好上几分,模样爽利不说,说话处事也在行,更重要的是,对她也很孝顺。 唉,别看何慧芳刚才吹鼻子瞪眼的,强势泼辣得很,但瞧着儿子时,那股子扎人的劲儿立刻没有了,她给沈泽秋包了几个玉米面饼子,一壶凉开水和一捧门前枣树上的枣子,一起放在了他的箩筐里。 “泽秋,你心里别多想,今年娘一定给你找个好媳妇。” 沈泽秋把东西收拾好了,直起腰倒了一碗水喝,眼睛又黑又亮。他喝着水,冲他娘笑了笑:“娘,不急。” 家里的情况沈泽秋清楚的很,现在娶个媳妇可不容易,彩礼钱,新家具啥的一样都不能少,少说也要十几两银子,他们家这情况,存了这么多年也才几两银子积蓄,要娶媳妇,真是不可能。 沈泽秋挑着箩筐出去了,过了会子,娶亲嫁女的热闹劲也过了。 何慧芳喂了猪和鸡,把门窗锁好,提着一个小竹筐也出去了。竹筐里放着一筐子鸡蛋,这都是沈泽秋走街串巷换回来的,沈泽秋会拿去卖给镇里头的酒楼,这样价格比较便宜,不划算,何慧芳就会在自己不忙的时候,亲自拿去集市上卖,这样价钱好,她数着钱嘴都合不拢。 随着天渐渐热起来,何慧芳出了一身汗,到了集市上人也不多,她扫兴的撇了撇嘴,找了个树荫垫了一团稻草,就坐了下来。 她现在满脑子里,想的还是给他们家泽秋娶媳妇儿的事情,等泽秋娶了媳妇儿,媳妇儿再生两个大胖孙子,她想想就美的合不拢嘴,想着想着,她又一股子邪火冲上脑门,他们家穷啊,现在去哪儿说亲去!村里的媒婆一听他家说亲,门都不愿上,私底下嚼舌根子,说这不是坑别人家闺女吗? 何慧芳跳着脚和那个长舌妇吵了一架,他们家泽秋是个会疼人的,哪家闺女嫁给泽秋,那就是享福的命。 “听说了吗,西街王婆家里来了个姑娘,说是她侄女儿。” “侄女儿?亲的啊,我看都快病死了,王婆都舍不得给人找郎中看病。” “她婶子,你还不知道那王婆是个什么人吗,铁公鸡啊,她现在不仅不给侄女儿瞧病,还四处张罗给她侄女说亲呢。”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何慧芳想事儿出神,冷不丁听见有人要给侄女说亲,那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 “就这样子了还说亲呢?” “可不是,她放出话来啦,不要彩礼头面钱,就几斤酒肉一身衣裳,人就带走吧,养到十六七的姑娘,什么都不要了。” 何慧芳一听,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还有这种好事情,急忙掖了掖头发,笑盈盈的问旁边闲话的妇人:“这几位嫂子,你们说得可真?” 其中一个年纪大满脸麻子的绣着鞋垫,眼睛一瞪:“怎么不真,不信你去看看,就往前走,巷子左边拐,喊一声王婆子,人就出来了。” 何慧芳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哪里还有心思卖鸡蛋,提起篮子就往前去了,还有娶媳妇不要彩礼的,她这次收获可大了去。 “王家婶子,王家婶子哎。”何慧芳站在巷子口喊了几声,果然见一个四五十岁瘦的像根豆苗,满脸苦相的妇人出来,瞅着她不冷不热道:“做什么的?” 何慧芳穿的灰头土脑,衣裳上面补丁加补丁,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他们这是镇,比起这些乡下泥腿子不知好过多少,自然有些轻视。 要换在平时,何慧芳不怕天不怕地,老早一堆撅给这王婆好看,不过眼下她一门心思惦记着不要彩礼钱的媳妇儿,笑的仍是和气,把来意直接说了。 哦,原来是来相看安宁那丫头的,王婆一张苦瓜脸登时洒了蜜一样,露出一丝半冷半热的笑:“那你进来吧。” 安宁是她大伯哥的闺女,原先是住在城里的,她们生意原先也做的红红火火,没成想今年受了灾,一家老小都没了,安宁拖着一身病被老伙计带到了这里,家里平白多了一个人,就要多住一间房,多吃一口饭,王婆别提多烦了。 “咱们家姑娘养的可好了,样样都会,还会写字扒拉算盘呢。”王婆一边不走心的夸着,一边往院子里喊了一声:“安宁,你沈家婶子看你来了。” 何慧芳将一篮子鸡蛋放下,搓了搓手,有些紧张的坐在凳子上,就等着那叫安宁的丫头出来,还会认字算账呢,虽然乡户人家知道这些个没用,不过听起来还挺好,以后在村里也能吹牛,说出去多长脸啊。 过了一会子,旁边的房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穿素色衣裳的姑娘,起初何慧芳以为自己没看清楚,不禁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之后,脸色倏然就变了。 这姑娘走路一步三喘不说,脸上还布满了伤疤,伤疤还在渗血,瞧上去就渗人的很。他们家再穷,这种嫁过去没几天就要咽气的媳妇儿,说什么都不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治愈系的文,希望会有人喜欢_(:3」∠)_ 第2章 何慧芳脸色一变就要走,王婆眼疾手快,马上抓住了她的袖子,压低声音说:“沈家婶子,我们姑娘看起来体弱,但都是能养好的,不是传染病,你放心。” 放心,她放心个屁!何慧芳已经极力忍耐才没有当场翻脸了。 安宁远远地站在前面,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地面,呼吸匀了又匀,才喘平了气,对何慧芳说:“沈家婶子好,我叫安宁,平安的安,宁静的宁。” 这一声婶子,叫的何慧芳心里舒坦,这姑娘文文静静的模样,确实一瞧就和她们村里那些不同,这乖巧懂事的样子,和泽秋的性子应是合的来。 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就算走,也要给人家姑娘一个好脸色,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安宁,好名字,真好听。”何慧芳又坐下来,对安宁招了招手。 王婆说她不是传染病,何慧芳是信的,不然这婆子也不会留她在家里。安宁慢慢地走近,弱的像是一根柳枝,风急一些,就要被吹跑了。 就这样了,王婆也没给请大夫。何慧芳看了安宁一眼,问道:“你生的什么病?” 安宁的眼睛很有灵气,水汪汪的,被她看着就很舒服:“从小就这样了,吃了很多药也看过很多大夫,都治不好,倒是卜卦的人说,如果遇见有缘人,兴许就会好了。” “嗯。”何慧芳心里觉得愈发可惜了,根本没把那个什么遇见有缘人往心里去,听这意思,这姑娘的病是打从娘胎里带来的,根本治不好呗,她又问:“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安宁水汪汪的眼睛闪了闪:“路上不小心跌下山谷,树枝划伤的。” 何慧芳打量着她脸上深深的伤疤,再叹一句可惜,不仅是根病秧子,还是个毁容的,她于心不忍,但还是咬着牙起身,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给安宁:“可怜的丫头,这两个鸡蛋是婶子我的心意,你留着补补身子。”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之所以不敢回头,是因为她忘不了安宁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多和善又可人怜的姑娘,她怕一回头就忍不住想把人领回去,伤了容貌不打紧,就是身子太弱了。 何慧芳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回到原位卖她的鸡蛋去了。早些时辰这集市上还有几个人,何慧芳去看了一趟安宁,再回来卖时,街面上基本没人了。 她看了看火红的太阳,得,一个铜子没挣,还倒贴了两个蛋,今天不顺,运气不好。 鸡蛋不兴久存,尤其像现在这种夏天,容易坏,何慧芳坐了一会儿后,说什么也坐不住了,准备去找个酒楼把蛋卖了,少挣就少挣吧,也没办法。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那一刹,突然前面来了一辆马车,上面下来个采买的男人,要将何慧芳的鸡蛋全部买完,价格比平日还要高出些,二十文钱一个呢。 何慧芳连连说好,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镇上员外家的儿媳妇生了一对双生子,现在要鸡蛋回去给产妇补身子,还要煮一大锅红鸡蛋,给乡邻们挨个发沾沾喜气呢。 “呦,这可是老天降下福气,将来小公子必定要高中状元,发大财,做大官。” 采买的男人一听这吉祥话,一高兴,多给了何慧芳一百文钱,用红纸包好的,说这钱是沾了福气的喜钱,接着,采买的男子叹道:“我家夫人嫁过来时体弱多病,老爷就担心不好生养,你瞧现在,不仅顺顺利利的产下小少爷,还是对双生子,有时候人这运道,可真说不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慧芳一琢磨,就又想起安宁来,没错,她身体是弱,但要是嫁给了泽秋,说不准就像员外家那位一样,一下就好了呢? 越想越琢磨,何慧芳就越兴奋,说到底她看安宁就是合眼缘,那孩子一瞧就特乖巧,况且,王婆也说了,不要彩礼钱,要不,就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何慧芳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当机立断,拿着空篮子就往王婆家去。 这厢,何慧芳一走,王婆就在家指桑骂槐的骂开了,一下冷着脸浇花,骂那些花就知道喝水,半个果儿都不会结,又喂鸡的时候嘀嘀咕咕,说这些个瘟鸡是光吃不会下蛋,简直要害死她了。 安宁坐在屋子里听着,眼眶不禁红了,父亲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寄银子给二叔一家,没曾想父亲一去世,二叔娘就是这样一幅恶人嘴脸,越想,她的心就越凉,愈加觉得前途渺茫,没有什么生路了。 何慧芳就在这个时候进了院子,王婆从厢房里冒出头,没好气的看着她:“你又来作甚?” 何慧芳撇撇嘴,就这待客的水平,亏她还是镇上的人,简直就是个泼妇,可见安宁那丫头,没在她手底下受窝囊气,想到这里,何慧芳也不客气了,用手扇了扇风:“我想再瞧瞧安宁那丫头。” 说实话,这些日子来相看安宁的人有不少,好人家一看她病恹恹的身子骨和毁了的脸,二话不说就走,那些牙婆倒是愿意要人,不过自家男人又不愿意,他是个死脑筋,说什么毕竟是自家亲侄女,卖了他没脸下去见大哥大嫂。 王婆还正担心最后安宁死在自己家里,那多晦气,一看何慧芳来了第二次,哪里还舍得叫她跑了,当即将自家在茶馆里吹牛聊天的男人喊了回来,一起商量好了条件。 何慧芳也直言不讳,把自家这个情况老实说了,王婆一家人表示不打紧,也不奢望沈家给多少彩礼,婆家出二两银子加两缸酒十斤肉,意思意思也就算了,以后安宁就是沈家的人。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节 一听这条件,何慧芳简直要跳起来,这是拿她当做猴耍啊,说好不要彩礼,这下凭白又加二两银子,她提着空篮子就要走人,还是王婆把她拦回来的,王婆也算看清楚了,这个乡下妇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银子就免了吧。 条件都说好了,何慧芳就又去房里看安宁,其实安宁方才隔着门,已经将他们说的话都听清楚了,现在见何慧芳进来,脸不仅有些发红,低着头唤了声:“何婶子。” 何慧芳笑眯眯的走过去,越看越满意:“我儿今年二十,叫沈泽秋。” 安宁听见了,连耳朵也红了:“我今年十七。” “那他比你大,他是哥哥,今后就有他照顾你了。”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眼尖瞄见安宁胳膊上有淤青,就拉过她的手,将袖子往上一撸,那还了得,上面好几团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掐的:“她还打你?!” 安宁不说话,就是眼泪汪汪的。看她这委屈的模样,何慧芳什么都明白了。 “王婆,你过来!”安宁现在就是自己家的人了,何慧芳向来是个护犊子又不吃亏的,她儿媳妇被欺负了,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这是不是你掐的?!下次你再掐她,我可不依,老娘我砍了你的手,信不信?” 王婆没料到何慧芳变脸这么快,一愣神,冷着脸冲道:“她现在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你还管不了这么多,要管,也等过门以后吧。” 还等到过门以后?何慧芳越想越纠结,安宁现在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要是再在王婆家继续住,还不知道成个什么样子,左右现在不是忙的月份,不如把安宁接回去,自己照顾一段时间,养养身子再结亲。 她哼哼几声,白眼一翻:“你不养,成!我先把安宁接过去住阵子,我自己的儿媳妇我自己养!” 王婆求之不得,安宁在家一日就多一份口粮,所以,也不顾及何慧芳是这么个第一天认识的陌生人,找了镇上的乡贤做了见证,又跟着去平日沈泽秋进货的布坊问清楚沈家村是有这么一户人家,也就放心的叫何慧芳把人带了回去。 不过临走前,王婆说他们家要给安宁准备嫁衣和几套被面做嫁妆,因沈家不给彩礼,这些嫁妆沈家得补贴一些,何慧芳白眼一翻,佩服王婆这精明的嘴脸,不过想了想,为了安宁,就把早上卖鸡蛋的钱拿出来一大半给了王婆。 安宁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就两套换洗衣裳,收拾一下,就一个小包裹。 她家里原先是在城里做生意的,见过的人多,一见何慧芳虽然性子急,但样样都为她好,尤其是鸡蛋,这在乡下是很金贵的东西,她一下子给了自己两个,可以见得,是个很好的长辈。 她们走出去不远,何慧芳发现安宁就喘起粗气来,忙去雇了一辆马车,一路说说笑笑的回沈家村,路上,何慧芳凑近看了安宁脸上的伤口,她发现伤口其实不深,就是渗出的血水弥漫开了没有结痂,看起来才比较渗人。 她想隔壁村的老乡医那里好像有治疗外伤的秘方,明天她就去问问看,不管留疤不留疤,至少先要让伤口结痂,不继续烂下去才好。 谁能想,她早上还为泽秋的婚事上火,这去了回镇里,就领回这么个和顺的大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宁的名字我超级喜欢 第3章 何慧芳越想越美,恨不得立刻把沈泽秋叫回来,看看他这未来的好媳妇儿。 “来,安宁,贴着墙根走。” 马车在院门口停下,何慧芳开了院门,院子里乱糟糟的,关在鸡舍里的两只老母鸡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把院子糟蹋的乱七八糟,何慧芳反手拴上门,拿起一柄破扫把把鸡往笼子里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别踩着鸡粪。” 安宁穿的是原先在城里的衣裳和绣花鞋,虽然洗的发白了,瞧上去料子就很好,更衬得她人亭亭玉立,何慧芳还真舍不得她脏了衣裳和鞋。 说起来也是恼人,何慧芳虽然是乡户人家,却比一般人爱干净许多,灶房、院子、堂屋哪里不收拾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偏偏今日安宁头回来,这两只鸡就给她难堪。 “没事儿,婶子,我帮你。”安宁笑了笑,面上没有半点嫌弃,拿起墙角的竹竿,就和何慧芳配合起来,一左一右很快便把鸡赶回鸡舍里头了。 何慧芳心里美滋滋的,她啊,果真是没看错人,瞧这姑娘的随和气。她拿起簸箕和扫把扫地上的鸡粪,安宁就去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冲地,刚才一片狼藉的院子,一下又整洁了。 安宁身子有些虚,做完这些后又有些喘不过气了,何慧芳不禁拍了一下大腿,她刚才忘了这茬,忙对安宁讲:“快到屋里来歇着,婶子给你冲糖水喝。” 糖可是金贵的东西,乡户人家一年到头也难得咂摸到甜味,尤其白糖,更是难得,家里存的一斤,还是有回何慧芳晕倒了,沈泽秋拿了十斤米和别人换的,他听说晕倒的人就要喝白糖水。 不过,何慧芳也就喝过两回,剩下的都收了起来。 她进到灶房从冬篮里取了热水,用一个粗瓷大碗装好,足足舀了两勺白糖在里头,搅合搅合后端出来递给安宁:“快喝,你尝尝甜不甜。” 安宁双手接过粗瓷碗,在何慧芳殷切的目光下,喝了一口,笑了:“婶子,这糖水可甜了,好喝。” 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这姑娘说话她咋就那么爱听呢,这姑娘和她有缘分。 “明儿婶子再冲给你喝。” 安宁摇摇头:“这么好的东西,哪有天天喝的,婶子,你也尝尝。” 说着,她就举着碗往何慧芳这边凑。何慧芳虽然推辞没有喝,但这心里比喝了还甜,这姑娘还知道谦让呢,不像村里的其他媳妇小孩,得了好东西饿死鬼似的护食。 她越瞧越满意,庆幸自己有眼光。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太阳就落了山,何慧芳得去灶房里头做饭了。按理安宁第一次来,是该煮点荤腥吃,可惜今天太晚了,肉铺早就收了摊子,家里的两只老母鸡要留着下蛋,又杀不得。 何慧芳在灶房里转了转,见碗柜里还扣着半碗猪油渣,这个和新鲜辣椒下油锅一炒,再拌上水嫩的豆腐,绝对香的人流口水。地上还有半个老南瓜,做熟了软糯香甜,也很馋人。 她立刻在灶房生火忙活起来,安宁说要帮忙,也被何慧芳扶着肩膀摁了回去,哪里有人家姑娘第一天来,就使唤人家忙前忙后的,她可做不出来。 “你是客人,坐着就成。”何慧芳说一不二的劲儿出来了。 “安宁,你放心,你来了咱家,婶子我就不会再把你送回去。” 安宁点点头,乖巧地坐了下来,眼眶有些发红。 灶房里,何慧芳忙了一阵,她手脚很麻利,两个菜不一会就做好了,从灶房里飘出来的香气,就连堂屋里的安宁都闻见了,南瓜的香甜,猪油渣的油爆气息,还有嫩豆腐的鲜嫩,勾的人垂涎欲滴。 何慧芳把菜摆好,给安宁盛了一大碗白米饭:“吃吧。” 安宁规规矩矩的坐着,垂下脸,低声说:“等一等泽秋哥吧。”话还没说完,她耳朵就又红了。 往日里何慧芳都会等沈泽秋回来一块儿吃饭,不过他回来的时辰没有定数,有时早有时晚的,她可不能拖着安宁一块儿饿肚子,当即一边往安宁碗里夹菜一边道:“咱不等了,他不知几时回,婶子给他留了饭菜,你安心吃。” 说完,她就又乐呵上了,还没成亲呢,安宁就知道心疼人。 安宁被何慧芳瞧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 要说今日也是奇了,沈泽秋一般日落前就会往家走,这样到家里一般是戌时,夏日天黑的晚,回到村子附近也就刚洒黑,可今日生意好,箩筐里的东西卖了大半,他一耽搁,就回来晚了,还好夜里月色好,亮亮堂堂的,也能看清楚路。 沈泽秋挑着箩筐,刚到村口,就看见何慧芳提着一盏油灯,在树下等他。 “娘。”沈泽秋加快脚步走过去。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何慧芳用袖子擦着沈泽秋脑门上的汗珠,满脸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了:“娘有话和你说。” 沈泽秋好奇的看了他娘一眼,什么事不在家说,非要站在村口讲:“娘,你说吧。” 何慧芳便把今日事一五一十说清楚了,安宁的性子她不担心,泽秋肯定喜欢,就是这姑娘脸上的疤,她有点摸不准,哪个大小伙不希望自己媳妇漂漂亮亮的,她白日没有多想,现在还真怕泽秋拒绝,她可就难做了。 “娘,不打紧,伤了容貌也不是人家姑娘的错,过日子要紧的是性子合得来,家和万事兴。” 沈泽秋倒开得开,说的也都是老实话,他的条件自己清楚,有姑娘愿意跟着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只要夫妻两个齐心协力,总能把日子过的红火。 何慧芳眼眶一热,满意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母子两个一起往家赶,开始时沈泽秋还很镇定,越到家门口心就越跳的厉害,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大小伙子大闺女,都有这么一遭,何慧芳是过来人了,笑眯眯的宽慰儿子:“别怂,待会见了人别半天不吭声,咱是男人,要大方些,别冷落人姑娘家。” 沈泽秋答知道了。 安宁坐在堂屋里头,正闲着无事搓着玉米粒,听见院门一响便知道人回来了。想起身去迎接又怯的厉害,一犹豫,何慧芳就进来了。 沈泽秋用水洗了把脸,理了理衣裳,这才挑着箩筐走进来,他低声道:“是安家妹子吧。” “是,泽秋哥你回来啦。”安宁抬眼望了一眼,又有些害羞的垂下头,手轻轻捂着脸上的伤疤。 这疤很难看。 不过,沈泽秋倒一点惊讶都没有,何慧芳吧灶上留着的菜饭端上来,他一边吃,一边惦记着何慧芳的嘱咐,哪怕脸烧得厉害,也主动挑起话头和安宁聊天。 问她是哪里的人,在这里习惯不习惯,两个人说着说着,竟也能聊起来了,安宁对眼前高大肤色黝黑的青年,油然而生一股好感,他很平易近人。 心里的忐忑不安也逐渐消下去。 吃完饭沈泽秋把碗筷拿到灶房里去,何慧芳乘机把他拽到一边:“咋样?” 沈泽秋咧开嘴一笑:“很好。” 说完,母子俩都乐呵了一阵,何慧芳点了点儿子的头:“瞅你这傻样。” 沈泽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见到安宁的第一面,他就觉得很好,虽然安宁脸上的疤纵横交错看起来很深,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好看的不得了,他一下子就怦然心动,好像前世注定的缘分一样。 “娘,安宁脸上的伤,还要找个大夫瞧,伤口还没结痂。” 何慧芳一边往灶里面添柴禾边叹了声:“娘也是这么想的,这伤咱们得帮她治。隔壁李家村有个老乡医,听说很灵,你明天歇一日,和我一起带安宁去瞧瞧。” “好,听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泽秋这个名字也好听 第4章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沈泽秋家灶房上就冒起了炊烟,一股油面葱香味顺着风飘了很远。何慧芳咬着牙盛出几勺逢年过节才吃的白面,用水调和好了,加了些盐巴和碧绿小葱花,煎了一碟子白面葱花饼摆在桌上,旁边还有一大碗冒着热气的南瓜粥。 可惜家里的鸡蛋都卖掉了,不然还能煮一个给安宁补补,何慧芳摇了摇头,拿着碎玉米粒去喂鸡。 “咕咕咕,咕咕咕。” 他家这两只老母鸡最近正在抱窝,挺长一段时间光吃食不下蛋,何慧芳已经怄气了好阵子。 “咦。”她撒了一把玉米,两只母鸡立刻迈着腿奔过来啄食,她眼尖,一眼就望见鸡窝里卧着个又圆又大的鸡蛋,何慧芳伸手拿出来,还温着呢。 她顿时喜上眉梢,今儿真是运气好。她趁着灶上的火还热,赶紧把鸡蛋给煨熟了。 堂屋里头,沈泽秋和安宁也一块摆好碗筷,盛好了粥。 “娘,先吃早饭吧。” “哎,来了。”何慧芳捧着鸡蛋喜滋滋的进屋,扭头献宝似的对安宁说:“你看,清早上捡的,新鲜着呢,快吃吧。” 安宁摸着鸡蛋,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就让人怜惜:“婶子,还是您吃吧,您是长辈。” 这话儿何慧芳听着心里热乎,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南瓜粥,擦了擦嘴角道:“丫头,别和你婶子我客气,吃就是了。” 安宁握着鸡蛋,心里暖暖乎乎,像沈家婶子这样心善又好的人,可打着灯笼都难找,她生活在城里的时候,见过的人不少,可像她这样直爽又心热肠的,一个都没见过。 在饭桌上推来辞去的就没有意思了,因此,安宁也没有再客气,她把鸡蛋往桌子上一磕,麻利的剥开,然后均匀的分成了三份,一一放到了三人的粥碗里。 “婶子,泽秋哥,你们也吃。”她声音很轻,说起话来柔柔的,可昨晚那种怯怯的感觉却消失了,她觉得,她和这家人又亲近了很多。 “好好好。”何慧芳吃了一口鸡蛋,蛋黄香味浓郁味道很好,她笑得开怀:“一家人,就是有福同享。” 沈泽秋点头称是,安宁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 因安宁的身子比较虚,去李家村要走很长一截的山路,何慧芳担心安宁走不动,特意让沈泽秋去村里借了辆手推的板车。车借回来后,何慧芳去扯了两捆稻草铺上,铺的软乎了,才叫安宁坐在上头。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节 安宁戴着个大斗笠,脸上围着一块绢帕,背影纤细柔弱,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垂在脑后。 迎着晨间清朗的微风,三个人往村口去。人还没走远,村里眼尖的人就瞧见了她们。 唐小荷端着一盆子衣服往河边去,刚走到村口的大榕树下,就看见几个新媳妇老婆子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唐小荷的嘴碎和凑热闹的劲儿那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她唯恐自己落下了什么消息不知道,当下衣裳也不洗了,抱着个木盆就凑过来。 “聊啥呢?” 那几个人中有个叫吴凤英的,做新媳妇时就和何慧芳不对付,十几二十年来,两个人岁岁都要吵架,路上遇见了都恨不得撕碎对方的脸,沈泽秋他爹出事那年,这个吴凤英阴阳怪气的嘟哝了几句,说什么“恶毒婆娘克死亲夫”“寡妇门前是非多”,何慧芳一听,跳起来就给了她两耳光,还是周围的人把她给拉扯开。 两个人之间的仇,也算彻底结下。 “哼,小荷,你还不知道啊,有人家里请回来个病秧子。”吴凤英又瘦又矮,枯柴一样的手里拿着一只绣到一半的鞋垫,她吐了口唾沫,一边扎鞋垫一边嘀咕:“也不知道传染人不,害死自己就算了,可别连累了咱。” 有人觉得她说话有些过了,出面打圆场:“吴婶子,咱不兴乱猜。” “乱猜?我可是为了大家好。”吴凤英眼睛一瞪,大眼珠子鼓出来不满的白了那人一眼,用针挠了挠发痒的头皮:“前两天,俺家桂生不是从县里回来了嘛,他说啊……” 沈桂生是吴凤英的大儿子,也是沈家村最有出息的后生之一,人家现在在清源县做帮工呢,听吴凤英说,就连县城里的老掌柜都夸他儿能吃苦,是个能干人,要知道他们乡户人家,生来就在地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祖祖辈辈皆是如此,沈桂生能去县里找到活路,还能年年捎回来银子,这就是本事! 所以一听是沈桂生说的话,大家就觉得那准错不了。 “桂生在县城里头听说了,以前闹瘟疫,那就是一传十,十传百闹的,村里只要来了一个有瘟病的,不出几天,整个村的人都没得跑!得了瘟疫的人,那可死的惨喲,全身上下长疮流脓,烂的没有一块好地儿……” 吴凤英说的绘声绘色,唐小荷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挠了挠手:“吴婶子,快别说了,怪渗人。” “我的娘唉,真这么玄乎?” “何慧芳不会真领回个有病的吧?” “……是啊,刚才看他们出门,那人还戴着斗笠低着头,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很可疑。” 所谓三人成虎,有吴凤英起头,其他人心里也都泛起了嘀咕,大家脸色各异,有的甚至想要去请村长,如果真有瘟病,那沈家村可容不下她! “得,等何慧芳回来,咱看看去。” “对!必须去瞅瞅,这大意不得……” * 八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还好去李家村的路上有一大片树林,树荫重重,凉风擦身而过,倒是爽快。 沈泽秋在前面拉车,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又紧又圆,一颗颗汗珠雨滴似的顺着鬓角滚下来,他用手背擦了擦汗,听见身后安宁轻轻的说话。 “泽秋哥,歇会吧。” “好。”沈泽秋把车拉到路边,拿出水囊喝了一大口。 安宁抱膝坐在板车上,掏出一块绣了兰花的手帕递给沈泽秋:“擦擦汗。” 那帕子还带着一股子姑娘身上特有的皂角香,沈泽秋脸一红,道了声好,手握着帕子也不舍得擦,就攥在手心里,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飞快的挪开了。 再往前走上一里路,拐过一个山坡就是李家村,他们三个到的时候,李家村的老乡医白胡子正准备去友人家吃酒,要是再晚到一点,就赶不上了。 何慧芳先把包好的一块布给白胡子,面上笑盈盈的:“这料子好,花样也好看,做坎肩最合适了。” 白胡子承了何慧芳的情,长长的胡子抖了抖:“进来吧。” 据说这白胡子年轻的时候很有造化,县太爷都找他瞧病,少时走南闯北,到老了才落叶归根。 他让安宁摘掉脸上遮伤的帕子,让人站在亮处,他仔细的瞧了几眼,又闭着眼睛摸脉,皱纹横生的脸耷拉下来,下巴上的胡子一抖又一抖。 “怎么早不来?”白胡子斜睨了何慧芳沈泽秋一眼。 哎呦,这一声可把何慧芳吓唬到了,听白胡子的意思,安宁这伤不好医治?不早来,她还怨老天怎么不叫自己早些遇见安宁呢。 还是沈泽秋沉着一些,他走到安宁身边站好,对白胡子作了一揖:“老先生,现在还有什么法子么?” 白胡子急着去吃酒,也不多说,回屋里拿出一罐药膏,塞到沈泽秋手里:“一日抹三次,伤口能结痂愈合,至于留不留疤,就看造化了。” 回沈家村的路上,何慧芳还怕安宁心里难过,温声安慰了她几句,安宁倒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儿婶子,留不留疤我都认。” 伤口能愈合就已经很知足了。 沈泽秋在前头拉车,眼神坚定的望着前面的山路,不管留疤不留疤,安宁都是他的媳妇儿,他会疼她的:“安家妹子,就算留下疤,你也好看。” 安宁害羞一笑,还没答话,倒是何慧芳捶了沈泽秋一把:“呸呸呸,快呸三下,你这呆瓜,瞎许啥愿呐。” 风吹起安宁的乌发,她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瞧着沈泽秋弓腰拉车的背影,她不禁有些心疼,反正也快到村口了,她走两步也没事儿的,忙道:“泽秋哥,你停下吧,我下车走走。” 何慧芳还是要安宁坐车,安宁摇摇头,坚持下了车,走了一小段路,她竟然一点粗气也不喘,平日里那种全身无力,溺在水中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也减轻很多。 难道,小时候那算卦的师傅说的是真的,遇见了有缘人,她体弱的毛病自然就会好了?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沈泽秋走在最前头,突然停下脚步,对他们做了个“嘘”的手势,原来啊,在不远的野地里头,有一只趴着不动的山鸡,这东西的肉很香,不过也机灵的很,深山里头才会有,很少会出现在有人迹的地方。 嗨,你说说这好运道,何慧芳一喜,捡起一块石头塞到沈泽秋手里。 能不能吃到山鸡肉,就看泽秋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缘分天注定! 第5章 沈泽秋把石头攥在手里,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慢慢地朝那只山鸡走过去。安宁和何慧芳在后头看着,也是大气不敢出,生怕发出点动静,这飞来的鸡就跑了。 “抓到了!”沈泽秋走近一点,才看清楚山鸡身上有伤,一边翅膀有血迹,估计是和什么野兽打过架,现在趴在一堆杂草上,正呼哧呼哧的低鸣。 难怪见了人都跑不动,沈泽秋把石头一扔,一把揪起山鸡的脖子,随便扯了些杂草当做绳子,把这顿送上门的美味给捆了个结实。 “娘,安宁,咱晚上吃鸡。”沈泽秋高兴地提着山鸡走了回来,这山鸡羽毛油量,提在手里沉甸甸,还挺肥。 何慧芳笑的合不拢嘴,早上家里抱窝的母鸡破天荒的开始下蛋,中午在回家路上又捡回个三四斤的大山鸡,今儿这一天都是喜事好事啊。 她接过沈泽秋手里头的山鸡,把鸡放在板车上,扭头对安宁喜滋滋道:“走,咱回家,今晚上你俩都有大鸡腿吃。” 安宁眼睛亮汪汪,乖巧的应了一声。 紧接着,三人怀着喜悦的心情,加快脚步进了村,安宁还在心里诧异,她这身子恢复的真不赖,走了这么长一截路,居然还能跟上何慧芳和沈泽秋的步伐。 而此时,正是快吃晌午饭的时辰,村口东南口有棵百年老榕树,树冠茂密足足几十丈,树下摆着几块大石板,无论春夏,村里的人都喜欢聚集在这扯闲天。 这不,好几个媳妇婆子聚在树荫下,有的择着青菜,有的纳鞋垫,嘀嘀咕咕说着家长里短。 吴凤英坐在最中心,一边择豆角边说他们家桂生在县城里头的见闻,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桩,不过,大人孩子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他们走的远的不过去附近镇子转转,赶集或者买东西,能去清源县城一趟的,已是寥寥无几。 “小的们,都跟我来!” 禾宝是吴凤英的大孙子,今年五岁,是村里的孩子王,什么上房揭瓦爬树偷果,欺负别家孩子,对他来说可是家常便饭,村里十个孩子至少有八个都被他撩哭过。 今天他拿着根烧火棍,带着三五个和他一样皮的孩子到处瞎跑,这不,刚走到榕树附近,禾宝就眼尖看到了安宁他们,吴凤英在家可没少给孩子灌输何慧芳是他们家死对头的想法,禾宝一看,立刻就往这边跑来,几个小孩子藏着半截土墙后面,扬手就洒下一堆沙子。 “呸,哪家的讨债鬼,你给我下来!”何慧芳走在最前,吃了满嘴灰尘,当下就指着禾宝骂。 禾宝非但不怕,还趴在墙头对何慧芳吐舌头,“略略略”,然后对准她不断的吐口水,哈哈哈张着嘴笑,刺耳的笑声刺激的何慧芳脑仁疼。 “下来!今天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何慧芳指着墙头上的小崽子,作势就要往前冲,何慧芳在村里没有人敢惹,不仅有张利嘴,更是豁得出,管你三七二十一,她被惹急眼了就上手撕,撕不痛快不算完。 可这禾宝到底是个孩子,大人总是理亏,安宁正欲拉何慧芳的胳膊,沈泽秋推着板车赶上来了,他叫住了何慧芳:“娘,算了。” 禾宝得意的翻了个白眼,他在村里惹事一点都不怕,因为他是小孩子,大人最多凶他几句,凶得狠了,还有他奶给他撑腰,所以,这小鬼又摸了一把沙子,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沈泽秋放下板车,拦在了何慧芳还有安宁的前面,两条浓眉拧起来,盯着骑在土墙上混不吝的熊孩子。 他们离大榕树不远,这边的动静吴凤英那边都能看到,事实上,吴凤英也紧紧盯着,只要何慧芳或者沈泽秋敢欺负他们家禾宝一下,她绝对上去闹个没完,对,还有旁边那个女病秧子,蒙着快帕子没脸见人的样,等下闹起来,她就一把扯了她的遮羞布,好好看看究竟是个麻子脸还是毁了容的丑八怪。 不过,何慧芳被暂时劝住了,吴凤英也没理由发作。 旁边有人小声劝解:“凤英,你们家禾宝叫回来吧。” 吴凤英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小孩子闹着玩,别管,没事儿,吃了几十年饭的人了,还能和一个孩子计较?” 见吴凤英这个态度,旁人也就不好再说。 “你干啥蒙着脸。”禾宝用烧火棍指着安宁,吸了吸鼻涕:“摘下来给俺看看!” 安宁蹙起眉,也觉得这孩子很讨厌。 “禾宝,你娘是不是给你生弟弟了?”沈泽秋往前走了两步,吓得禾宝以为他要揍自己,赶紧把烧火棍护在身前。 “是,关你屁事。”禾宝小小年纪,已经和吴凤英学的满口脏话。 “你娘生了你弟,就不喜欢你了。”沈泽秋语气坚定。眼见禾宝瞪大眼睛要反驳,继续说:“你奶大中午的带你出来玩,就是不想给你吃绿豆糕,我刚瞅见了,你娘你弟在家躲着吃绿豆糕,可香了。” 禾宝涨红了脸:“俺不信!” 沈泽秋抹了抹手心的汗,板着脸很是正经:“不信问你奶去,问她是不是在家藏了很多好吃的不给你,再不信去翻翻家里的米缸和柜子,我都看见了。” “你难道没发现,自从生了你弟,你娘都不咋抱你了吗?她肯定不喜欢你了,你奶也是,你爷也是,你爹也是,都喜欢你弟弟,不喜欢你——” “啊啊啊,骗人……奶奶!”禾宝简直要崩溃了,撒丫子就从土墙上跳下来,家里生了幺儿,做老大的肯定会被忽略些,沈泽秋拿话一激,他一下就炸.了。 何慧芳也在一旁接茬:“刚路过瞅见他们不只吃绿豆糕,还有香喷喷的核桃酥,现在应当吃没了……” 禾宝迈着腿就往榕树下跑,半路上摔了个狗吃屎,吴凤英吓了一跳,忙过来扶她这宝贝乖孙,不想禾宝仰头就对准她的脸吐口水:“奶坏!我也要吃绿豆糕核桃酥!” 吴凤英抹了满手唾沫:“呀,你干啥禾宝,咱家哪有那些好吃食。” “不管!我要吃我要吃!奶你是老巫怪,满脸皱纹干巴巴的老巫怪……” 禾宝张口就骂,从嘴里吐出来的词儿气的吴凤英对准他屁股就是几巴掌。 瞧着这热闹的场面,旁边的媳妇婆子们都笑起来,禾宝形容的还正精准。 不远处的何慧芳双手一叉腰,下巴一抬,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小孩子童言无忌,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计较个甚,哎呦呦。” 吴凤英差点没给气死,下手揍得更加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泽秋,专业克熊孩子 第6章 “憨娃!别人拱火你也信!” “你是老巫怪,骗子,呜呜哇,上次吃鸡蛋你就只给俺弟……” “胡说八道!” “呜呜呜呜啊啊啊,俺从都门缝了看到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节 何慧芳冷眼瞅着他们祖孙俩,眉毛一挑,心里的恶气一下子出光了,还是他们泽秋有能耐,三言两语就收拾了这个熊孩子和那缺德婆娘。 “走,咱回家炖鸡汤去。”何慧芳转身牵起安宁的手,拉着她往家门口去,沈泽秋则先去还了板车。 等他回到家里时,何慧芳已经在灶房里生上了火,准备烧一锅热水待会儿好烫鸡毛,她惦记着安宁身子弱,叫她去床上躺会养养神,但安宁觉得今天精神很好,就没去,拿了一个菜篮子,搬了张矮脚凳,坐在堂屋门口择豆角。 午饭是来不及炖汤了,何慧芳准备熬一锅粥,再炒一盘豆角凑合一顿,晚上再吃好的。见到沈泽秋回来了,安宁的眼睛亮了亮,冲他一笑:“泽秋哥。” 沈泽秋眼神一闪,倒有些反常,不敢瞧安宁的眼睛。他用水冲了一把脸,挠着头走到安宁旁边,顺手拿起几根豆角和她一块儿择。 “安家妹子,我刚才骗了禾宝,也是……不得已。”沈泽秋知道骗人不对,可过日子的时候,总会遇见些身不由已的事情,比如今天,难不成真上去揪住禾宝揍一顿?那不正中了这小鬼头的圈套。 “泽秋哥,你做的对。”安宁明白了沈泽秋的意思:“对家人朋友咱实诚是应该的,可遇上不讲理的坏人、恶人,还一味老实就憨了。” “面对恶人咱就该这么对付,你今儿做的特好。” 安宁说的诚心实意,夸沈泽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沈泽秋的脸一下就红了,安宁的想法和自己果然是一致的,人有亲疏好坏之分,我们与之相处时本就该用不同的态度,秉承单一的态度,那是老古板和不懂变通,伸着脸给恶人打,那更是少根筋的憨货。 “安家妹子……你也特别好,真的。”沈泽秋的口舌向来利落,可今儿不知怎的,竟有些结巴。心里一紧张,就更捋不直舌头:“我的意思是,你很好,通情达理……” 安宁噗呲一下笑出声:“泽秋哥,以后就叫我安宁吧。” “唉,安宁。”沈泽秋道,很平常的一句话,但他心里却很温暖。 “哎。” 家里的鸡和猪一天要喂三回,今儿早上喂的比较仓促,两只母鸡已经饿得上蹿下跳。沈泽秋和安宁择完豆角,用簸箕扫起地上的豆角渣倒到鸡舍里,又搬出猪草剁、煮,等他忙完了,何慧芳这边已经做好了午饭,安宁也把堂屋收拾的干干净净。 “嘶——” “疼吗?疼就和婶子说。” “现在不疼了,还凉丝丝的,可舒服了。” “那就好,乡亲们都说白胡子是神医哩。” 吃完了午饭,何慧芳就给安宁涂了今天拿的膏药,安宁皮肤白的像牛乳,狰狞的伤口贴在她的脸颊上,就像白粥里的锅灰,宣纸上的墨垢,瞧的人直叹可惜。 何慧芳不禁眼眶发热,这丫头可受了不少苦。 沈泽秋在院子里杀了鸡,用开水烫掉毛,简单处理后放在砧板上,就等晚些时候何慧芳露一手了。 然后他把箩筐从自己屋里拿出来整理。枕头线脑这些小玩意装在一个竹编的小簸箕里,价钱低,营利少,但好在薄利多销,主要还是卖布挣钱,现在的行情是一般的棉布麻布二十文一米,沈泽秋去镇上拿货十五文一米,他挣五文钱的差价。 附近十里八乡的差不多有几十个村子,沈泽秋轮着去,一般挣三四十文钱一天,刨去天气差、去城里进货结账等等日子不算,一个月就挣八.九百文钱,如果行情好,也能有一两银子。 虽然挣得不多,但沈泽秋乐意,这样累也是累他一个人,他娘就不用下地,不用顶着火热的日头除草、松土。 而且,他也不打算一辈子做个走村穿巷的货郎,现在年轻干得动,以后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时,又该怎么办?沈泽秋想的是,多存本钱,以后买头驴,赶着去附近集市上摆摊,那样累是累点,风险也大,不过赚的钱也多,说不定还能存下去镇上开一间铺子的钱呢。 不过,现在的货郎越来越多,生意变得不好做了。 “呀,泽秋哥,这几块布都破洞了。”安宁也帮忙整理,突然惊讶道。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那几块是去年的存货,红底碎花,他觉得很好看,但一直没人买,年纪大的嫌花俏,年纪小的觉得俗气,存放的时间久了,不知啥时候破了洞。 “这咋整?”何慧芳走过来,拿起布在安宁身上比划:“给安宁做身衣裳吧。” 安宁摇摇头:“婶子,给您做吧。” “不行,这花色婶子我穿不得,穿上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蒜呐。” 安宁和沈泽秋都憋不住笑了,沈泽秋从箩筐里拿出一块深色的:“娘和安宁每人都做一身,穿新衣,迎新气象。” “行,干脆咱们仨一人一身……明儿我就去镇上找裁缝。”何慧芳心一横,泽秋都要娶亲了,不做身新衣裳实在说不过去。 “婶子,不用找裁缝,我就会。”安宁在家时和娘亲学过裁剪衣裳,量尺寸,打样子,做盘扣,她样样都会,而且,她还和裁缝铺的老师傅学过画花样子,如果给她纸笔,她还能把衣裳样子栩栩如生的画出来呢。 何慧芳惊讶了:“安宁还这么能耐,咱家可真捡到宝喽。” 安宁被打趣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来,咱说做就做。”何慧芳找来旧衣裳给安宁看:“就照着这个裁吧。” “婶子,您和泽秋哥先换上让我瞧瞧,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好改,再说,你们还没告诉我要啥款式呢。” 他们在乡下做衣裳,要么是自己照着旧衣裳裁,这样做出来的成品往往不好看,臃肿又不清爽。现在官家发布了新政,税赋降低百姓们手里头有了余钱,也开始讲究美丑,所以,讲究些的人家,会拿上布找镇里头的裁缝帮忙裁剪,那会好看很多,但要说款式嘛,年年岁岁就那么几样,没甚新意。 所以,何慧芳一听安宁的话,顿时有些吃惊:“你还会裁不同花样呢?” 安宁有些害羞,但不妄自菲薄:“婶子,我会好多种呢,其实,这不难,就是改细节和裁剪方式,很简单。” 很简单?何慧芳可一点都不觉得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锦鲤夫妻的目标1.0:在镇上开铺子! 第7章 何慧芳喜滋滋的回到屋里找裁衣需要的剪子、尺子,安宁在屋子里转了转,裁剪衣裳时至少需要一块一米长,两尺宽的平整台面,可堂屋里吃饭的桌子太小了,布料根本摊不开。 “安宁,我有法子。”沈泽秋一听,想到自家柴房里还有块破门板,立刻去扛了出来,用井水冲了冲上面的灰尘,倒还算光滑平整。 “泽秋哥,你真有办法。”安宁伸手准备和沈泽秋一起将门板抬到堂屋里,沈泽秋摇摇头:“我一个人抬得动,你身子弱,歇着吧。” 他还惦记着安宁身子弱的事儿,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让安宁干力气活。 沈泽秋不提安宁都快忘了这茬,自从到了这,她心慌喘不过气的毛病就好了大半,差不多和平常人一样。 看来,那老道士算得很准,沈泽秋就是她的有缘人。 安宁脸红了一点,搭了把手:“没事儿。” 他们把门板放在饭桌上架好,有一边不太平整,沈泽秋还出去拣了一块碎瓦压着,他摇了摇桌子,虽然有些晃动,但也够用了。 “东西找来了。” 何慧芳捧着个小簸箕出来,里面是剪子、针线,尺子和抵手,安宁连忙双手接来,笑问道:“婶子,你想要啥款式?” 何慧芳惊讶地张开嘴:“你真能做?” 安宁把那块深色的布拿起来往何慧芳身上比:“您放心吧,婶子。” 女子无论美丑年龄,就没有不喜欢好看衣裳的,何慧芳也是这样,她二十多岁就守了寡,一门心思拉扯沈泽秋,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好好的做过新衣裳,遑论挑选款式。 她扯了扯衣裳下摆:“一把年纪了,讲究什么呀,你看着做就成。” 安宁想了想,点点头:“成。” 现在城里女子的衣裳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上身穿小袖短襦,下着高腰襦裙,二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半臂对襟裙装,但这些都过于复杂,在乡下做农活时不方便,一般乡下女子都是内搭窄袖系扣长里衣,外罩一件坎肩,下身穿裤装,这样做活计时才利落。 安宁从前在家时做的多是襦裙,系扣里衣和坎肩都做得很少,但做事情讲究个因地制宜,她看了看旧衣裳的裁剪方式,心里也有了盘算。 “婶子,我给您用这块深色的料子做件里衣,再用那块花布镶边,这样搭配起来肯定亮眼。” 何慧芳有些犹豫:“成吗?” “娘,试试吧,咱也穿点红的喜庆喜庆。”沈泽秋觉得挺好,搭腔道。 “行,你啊辛苦。”何慧芳摸了摸今日还嫌弃的红花布,其实,她也喜欢穿红着艳,可年纪到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泽秋和安宁都说好,那就尝试一把。 给何慧芳定下了款式,安宁又拿起一块蓝色的料子给沈泽秋比划,最后决定给他做件左襟缺胯衫,这样款式好看,要做活计时也方便,把下摆扎起来就行。 安宁定好了款式,就把布放在门板上摊开,一下子用尺子量尺寸,一下又在他们身上比划,再用烧的的炭灰打线,何慧芳瞧了一会子,啧啧称奇,安宁懂得这么多,她可太厉害太有本事了,赶明儿得去祭拜一下泽秋他爹,也告诉他一声,家里要娶回这么个宝贝儿媳妇啦。 待量好了尺寸,何慧芳就去灶房里处理那只大山鸡去了,她洗了两块姜,和一些桂叶八角,又抓了一把红枣,家里还剩下几颗桂圆,何慧芳也一起扔进去,放在铁锅里和剁好的鸡块一起熬。 啧啧,这一锅鸡汤可营养着呢,待会儿盛出两碗给泽秋他大伯二伯送去,剩下的也够他们吃两顿。捡来的大山鸡,吃起来不心疼,就是香。 沈泽秋在堂屋里给安宁打下手,他对安宁的手艺很好奇,会裁剪衣裳在村里就和木匠、石匠一样,这就是手艺人呐,和他们这些光会买力气的人不一样! “泽秋哥,帮我把布扯整齐了……” “往这边挪一点。” 窗外的蝉鸣声阵阵,凉爽的风从山涧吹来,穿堂而过,吹起安宁鬓边的碎发,沈泽秋认真的帮她打下手,就连汗滴到眉毛上都不知道。 灶房里鸡汤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一阵阵诱人的香味飘出来,光闻着就令人胃口大开。乡户人难得吃荤腥,这种肉被炖的酥烂,油脂香气充分,汁水又丰富的美味最馋人。 何慧芳舔了舔唇,倾身掀开了盖子,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她咽了咽口水,取了个碗用勺子把浮在汤面上的油水舀出来,这样鸡汤的口感会更好,舀出来的汤还可以留着煮鸡汤挂面吃哩。 天色渐渐暗沉,夕阳西下,从地里回来的人扛着锄头,提着箩筐,在路过沈泽秋家门口时,个个都耸动鼻子,咽着口水往他们家篱笆院里看。 “泽秋家今儿炖鸡呢!真香。” “别开玩笑了,就他家?一年到头锅里都见不着个荤腥!” “就是啊!别是对门汉田家在炖鸡喔。” 王汉田叼着个旱烟杆吧嗒吧嗒的抽,也不理会别人的追问,回头就进了屋,倒是他媳妇刘春华不阴不阳的答了句:“人家里来了客,炖只鸡咋了?” 炖鸡就炖呗,个个来问她做甚,刘春华一扭身也进了屋。 这边安宁裁完了衣裳,揉揉腰,和沈泽秋一起各喝了一大碗水,裁剪完衣裳,接下来就是缝制了。 沈泽秋和安宁又一块配合把门板从饭桌上撤下来,沈泽秋没把门板放回柴房,既然这东西有用,他想了想,斜着放在了自己床后面。 也是这时候,吴凤英牵着禾宝气势汹汹地往他们家来了,一路走一路骂,禾宝跟在她屁股后面哇哇哭。 “丧天良挨千刀的!拱我家禾宝砸家里的米缸,大家伙评评理,有这么做人的吗?” “猪狗都不如!” “何慧芳,你给老娘出来,今儿你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吴凤英说起来就气,好好的一缸米,禾宝不知道啥时候给砸碎了,一开始没人发现,等吴凤英在灶房煮饭时呼啦一声碎了满地,可惜了她的半缸米,全在地上滚了一圈,这笔账就要记在他们家身上! 她一路骂骂咧咧,很快身后就跟过来一堆凑热闹的村民,大家交头接耳,就等着看热闹。 何慧芳用抹布擦了擦手,一把拉开了门。 “咋了?你家米缸碎了,关我何慧芳啥事?” 吴凤英呸了一口:“你和你那好儿子不挑唆,我家禾宝会砸米缸?你好黑的心肠啊,还有没有点心!” “呦呵,你们家禾宝这么听话?我说砸就砸,那他咋不听你的光听我说?合着你说的不是人话,人娃娃听不懂呗。” “你啥意思?你不认还骂人是吧,何慧芳你积点口德,你这样要下地狱我告诉你!” “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吴凤英,你可别在这狗叫了,让人看笑话,你家米缸你家禾宝砸的,和我没一点干系,如果你今天要找茬吵架,好,我何慧芳奉陪到底,惹着我了骂的你狗血淋头,别气死去见阎王爷就成。” 吴凤英眼睛一瞪,气得满脸通红。 “有些人啊就是自找的,没点自知之明,管不好小的还腆着脸出来讨骂!”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节 “哎呦,刚才还说下地狱,这种无缘无故说冤枉话的人不知道要下哪层?” 吴凤英自知吵不过,一抬头又看见沈泽秋出来了,瞅着她拧眉道:“干啥?” 吴凤英立刻有些蔫,沈泽秋孝顺是出了名的,惹急他们娘俩对付自己一个,何况何慧英这张嘴实在是,死人都能给她气活了! “走!哭什么哭!” 吴凤英凶了禾宝一句,不情不愿的扯着他走了。 哼,走着瞧,她一定要给这何慧芳好看! 第8章 何慧芳看着吴凤英的背影啧了声,这个吴凤英真是记吃不记打,这些年自己吵架,什么时候输过! “安宁,你不用怕,万事有我和娘在呢。”沈泽秋回到堂屋里,看见安宁正踮着脚往外看,一双眼睛眨呀眨,眨得他心疼。 “嗯,我晓得。”安宁露出一抹微笑,不管前面的路多曲折多难走,只要有人陪在身边,就有了铠甲,她便什么都不怕。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也笑起来,他是男人,今后他会撑起这个家的。 “泽秋,安宁,我出去一趟,给大伯二伯也送一碗去。” 何慧芳回到灶房脱下围裙,拿了不大不小两个瓷碗,各装了大半碗鸡汤,然后又铲了一铲子鸡肉在里头,一手端着一碗便出了家门。 沈泽秋他爹这一支共有兄弟三人,有个姐姐嫁到了外村,大伯沈有福和沈有禄住在村南边,只有沈泽秋父亲沈有寿住在东边,年轻的时候三位妯娌间少不了磕磕碰碰,但一家人嘛,吵吵闹闹的,何慧芳也不真的记恨。 毕竟,沈泽秋长大了,很多事情还要靠着堂兄弟之间团结,免得被外人欺负。 “大嫂,二嫂,今天家里炖鸡,我舀了点给你们尝尝。” 何慧芳进了大伯的院门,大嫂二嫂都拿碗出来接了汤,脸上笑容满面的,这年头能吃点荤腥可不容易呀,这碗鸡肉汤刚好可以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大伯沈有福走出来,看了看鸡汤,眉头皱起来:“慧芳啊,今儿是有啥喜事吗?鸡留着生蛋不美?” 何慧芳把两位嫂子还回来的空碗垒好:“大哥,这鸡呀是山鸡,在野地里头捡回来的。” “什么?咋运气这么好?”两位嫂嫂来了兴趣,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野地里白捡一只大山鸡的好事哩,她们赶紧追问,一边羡慕,要是自己也能捡一只回来就好了。 大伯的眉头舒展开了,吧嗒抽了口旱烟:“这种好事难遇呦,要积福行善的大好人才有这种福报呢。” 大嫂吮了吮手指上沾上的鸡汤,看了看何慧芳:“慧芳,你是不是还有事儿没说?”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何慧芳扯了扯衣角,笑得牙花子都全露在外面:“泽秋啊,说上亲了,是镇上的姑娘。” “就是家里遭了灾,家人都没了,姑娘脸上受了点伤,不过没事,已经找隔壁村白胡子瞧过了。” 何慧芳没藏着掖着,今后要做一家人,这些事儿迟早都要说出来的。 二嫂靠过来了些:“是真的吗?别是那种专门骗彩礼的婚骗唷。” 沈家这位二嫂说话向来扫兴,大伯大嫂连带何慧芳都忍不住撇了她一眼,不过,话不中听但都是好心,何慧芳也就不计较了:“人家里不要彩礼!现在姑娘就在我家呢,处了两日了,是个好脾气的,我来呢,就是想说,这事儿定下了,明儿下午“叫茶”!” 何为“叫茶”?这是河源县这片的一个风俗,在乡下比较流行,就是在男女亲事订下后,挑个日子婆婆把未来的儿媳妇接到家里来,再请村里的女眷来家喝茶,喝茶的客人会带上些糕饼花生、瓜子水果等物做茶点,未来的媳妇也会做些糕饼点心做为回赠。 就是让未来的新媳妇提前和大家熟悉,村里人也帮忙“考察”一下的意思,不过,现在象征意义已经大过考察了,要是没相看好了,谁又会定亲呢。 大嫂二嫂都点头,这事儿女眷和孩子都会参加,到时候人不少呢,有的忙。 “行,明儿一早我喂过鸡鸭就去你那院找你去。” “对对对,大喜事呢。” 何慧芳拿着空碗喜滋滋的回了家,堂屋里安宁已经摆好碗筷了,除了香喷喷的鸡汤,还有何慧芳熬的一大锅南瓜粥,加一盘烧茄子,另有一碟子辣子拌干萝卜。 “安宁,吃个鸡腿。”何慧芳先夹了个鸡腿给安宁,又夹起另一个给沈泽秋:“你也吃。” 安宁和沈泽秋刚想说话,何慧芳就一筷子夹了个鸡翅:“让你们吃就吃!我吃这个也不亏,吃吧吃吧!” 沈泽秋知道他娘的脾气,真打定主意是劝不动的,冲安宁点点头:“吃吧。” “嗯。”安宁心里暖暖的,以前在家的时候鸡腿是她和阿弟一人一个,那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她夹了两块全是肉的放在何慧芳碗里:“婶子,您多吃几块。” 何慧芳乐滋滋的应了一声。 吃了饭后何慧芳去灶房洗碗烧水,安宁也要跟着去,但被何慧芳劝了出来,她瞅着安宁白白净净的模样,就不想叫她染上锅灰,何况这孩子今儿也累着了。 安宁拗不过,她习惯饭后活动活动消食,在院子里走了两圈,院子靠近院墙的地方开了一片三丈长一丈宽的地,何慧芳种了些辣椒、青菜和小葱等常食的蔬菜,安宁每一样都认得,可竹竿上缠扰的这片半黄不绿的是啥? 沈泽秋摸了摸叶子:“是丝瓜,也不知咋了就枯了叶子,种不活了。” “我给它浇点水,兴许能活呢?”安宁也是无心之举,去舀了半勺水沿着丝瓜根浇了。 过了会子安宁回到堂屋里,继续做衣裳,裁剪好的布料需要一针一线的缝,针脚需要又细又密才耐穿呢。 忙完了的何慧芳也过来帮忙。 “安宁,你缝的这是什么针法?” “婶子,这叫做扣眼缝,和锁边缝一样的作用,但是更好看,效果也更好。” 何慧芳拿着安宁缝的那块布料在灯下打量,只见针脚匀称细密,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真好看!” “婶子,您可别老夸我了。” 安宁有些害羞了,埋头继续锁边,这些裁剪好的布料都要锁一遍,免得以后穿久了洗多了烂边。 何慧芳心里很欣慰,能遇见安宁实在是她家的福分。 “安宁,今晚别做了,婶子给你说个事儿。”何慧芳拉着安宁的手把明天下午“叫茶”的事儿说了。 安宁低下头轻轻的道:“都听婶子的。” * 翌日一早,趁着暑气还没起来,沈泽秋挑着货担出去了,何慧芳和安宁也在家忙活起来,她们准备了一些糯米粉,用水调和好了后切成一颗颗黄豆大小的丁,裹上一些白糖后下油锅炸,吃起来酥脆还带甜味呢。 何慧芳又去找了小半桶沙子,把沙子放在锅里炒热乎后,把生花生和瓜子放在里面一起炒,这样炒出来的炒货既酥脆还不容易糊锅。 家里还有新鲜的枣子,何慧芳数了数,瓜子、花生、枣子、糯米丁,还有家里剩下的麦芽糖块,一共五样,喜事都讲究好事成双,这还差一样做什么好呢? “婶子,我会做南瓜糍粑。”安宁道:“把南瓜蒸熟了和糯米粉和在一块,加点糖,揪成小块蒸或者煎都好吃,撒上一层芝麻就更香了。” 何慧芳连连说好,这南瓜糍粑她可听都没听说过呢。等安宁煎出一盘夹了一块给她尝的时候,何慧芳吃得连连点头,这油煎出来的糍粑外壳酥脆内里软糯,味道真香!不仅是味道好,样子也好看,这东西拿出去招待人,体面! 过了会子沈家大嫂二嫂也来了。 “安宁,这是大伯娘二伯娘。” 安宁有些害羞,但也没出错,竭力大方的叫了人。来之前沈家大嫂和二嫂就在一起嘀咕过,她们家泽秋又高又俊,性格又好,放在十里八乡的后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可惜在家里穷,还是根独苗,没有亲兄弟相互帮衬,这才一直没说上亲。 那个姑娘还是镇上的人,怎么会嫁到乡下来呢?两个人都隐隐的猜测,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何慧芳没说吧? 可等她们见到安宁的人,这所有的猜测就都烟消云散,姑娘文文静静,说话做事都很体面,除了脸上有伤外,挑不出一点错。 安宁还在灶房里头做南瓜饼,何慧芳和两个嫂子门前忙后的收拾起院子来,还从两位嫂子家借来几张桌子板凳摆在房前屋后,等会儿堂屋里坐不下,院里也要摆上两桌哩。 何慧芳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给嫂子倒了两碗凉茶:“别的我不担心,就怕有些嘴上不积德的,拿安宁的伤开涮,这个可伤人。” 她还真的说对了!吴凤英一早上知道何慧芳家下午“叫茶”,立刻就在心里盘算要怎么借这机会整一整何慧芳。 沈家大嫂喝了一大口凉茶,擦了擦嘴:“慧芳你放心,谁要是嘴贱,咱俩帮你一起骂,敢在这时候捣乱的,咱们三个活撕了她!” 沈家大嫂平日里不爱和人吵架,发作起来拿句句也是往人心口捅刀的,沈家二嫂那嘴没个把门,说话也常能把人噎死,何慧芳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有她俩帮忙,更是啥也不怵。 一家人把家里收拾的亮亮堂堂,中午何慧芳又留两人吃了顿午饭,午后睡了会子觉,等日头斜了些,村里人就提着竹篮子,带着小孩往沈泽秋家来了。 叫茶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本文是架空哒~文中婚前“叫茶”这个风俗是我编的 但历史上有叫茶这个说法,是古时候被压迫的妇女们会以喝茶为名义互相倾诉痛苦 也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好好更新码字滴 么么哒 第9章 按照亲疏远近不同,有备两种茶点和四种的,亲戚们则是备六种,一般都是花生瓜子或油炸的一些炸物,也有的人拿红薯干或者蒸的小芋头。 其实拿啥吃的都不讲究,主要是热闹,但看到吴凤英拿的东西后,大家都暗自笑话起来,吴凤英家两个儿子加上她男人,一共三个壮劳力咧,日子过得比村里大部分人都轻松,怎么做人像跳蚤放屁,小气的很。 吴凤英准备了两样茶点,一篮子在山上采的余甘果,那玩意又酸又苦,另外一篮子还是野果,叫做刺梨,这东西不仅酸,还难吃,拿着这些东西去叫茶,真不知道是磕碜自己还是瞧不起何慧芳。 果然,何慧芳站在院子门口照顾客人,一见吴凤英就拉下了脸,这人脸皮快赶上城墙喽,要是吴凤英家叫茶,她是打死都不会去,这个吴凤英倒好,不请自来! 何慧芳没接吴凤英的篮子,站在她身边的大嫂笑着接了过去,也算没给吴凤英难堪,禾宝拽着她奶的手,低着头一起走进院子,一进来他的眼神就四处乱瞟,好多好吃的啊,他馋的流口水。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房前屋后都坐满人,何慧芳和嫂子穿梭在人群里给大家倒茶,禾宝抓着瓜子花生就往荷包里塞,还和一个男娃为抢糖块打起来,呜里哇啦吵个不停。 何慧芳拍了拍手,喜庆日子懒得计较了,“今儿家里叫茶,多谢大家伙捧场啦,姑娘呢叫做安宁,是个文静懂事的好姑娘,脸上受了些伤还没好,大夫说不能吹风,所以拿帕子遮着呢。” 话音刚落,沈家大嫂接过话茬:“安宁伤了脸,女孩子心里难过,咱不兴戳人伤口哈,待会也别缠着人家问东问西。” “不会有人这么没眼力见的,要真有,我就用扫把轰这种扫兴玩意儿出去,哈哈哈……”沈家二嫂也接过了话。 人家都这么直说了,村里的人虽然好奇,但也都跟着搭腔。 “是啊,咱谁都不提。” “姑娘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哩。” 吴凤英瘪了瘪嘴,她正想借这个机会拿那病秧子的脸做文章,没成想还没开腔,就被这三妯娌截住了话头,她看了看附和的人,又想了想沈家三位能噎死人的嘴,这回心里有了点谱,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上赶着讨骂。 安宁拿着自己做的南瓜饼出来了,脸上蒙着一块绢帕,说话做事果真真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这东西好吃咧,安宁你咋做的?” “慧芳啊,这下你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吧?” “哟,这姑娘真不赖。” 众人都夸安宁好,吴凤英就不乐意了,她儿媳妇叫茶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这样拍马屁?一群墙头草。 吴凤英磕着瓜子,斜眼瞅了瞅安宁,拔高音量:“前两日我瞅你病得都下不了地,现在病好了?什么病?会传染人不?”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节 不提这茬便罢,一说大家伙也想起来了,前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何慧芳带着安宁坐板车去隔壁村找人瞧病,安宁病孱孱的样子,的确像个病入膏肓的,而且吴凤英那时候说什么来着,说安宁有瘟病? 何慧芳皮笑肉不笑的呵了声,就知道这个吴凤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放啥臭狗屁咧,一天天嘴里没点好事,安宁身子好着呢!你少口红白牙的咒人!”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慧芳才不管这么多,管你脸臭的香的,心思歹毒她照打不误。 大家伙都呆住了,不由自主的打量着安宁,这一下午姑娘走来走去,又倒茶又喊人的,确实也不像个身子孱弱的,可那天咋回事呢? 何慧芳咳嗽几声,她当然不会把遇见安宁时她走两步就喘不过气的事说出来,反正安宁现在是好了,“那天安宁刚来,我心疼她走山路脚疼,才叫泽秋去借车。” 看看,这未来的婆媳关系多好,大家一寻思,是这么个理,反正现在安宁身子骨健健康康的。大家打趣了吴凤英几句,又转了话题。 吴凤英那个气呀,眼神像剑似的直往安宁身上戳,看了很久安宁连咳嗽都没咳一声,她这才泄了气,原来她不是病秧子。 但今天吴凤英的倔劲也上了头,不给何慧芳使点绊子她今天浑身不舒坦。 见大家都在夸安宁的南瓜饼做的好,吃起来很香,吴凤英的心里就有了主意,香是吧?她掺一把沙子在饼子里,吃一口一颗沙子,嚼一下崩次牙,看你们还夸不。 借着去解手的机会,吴凤英紧贴灶房后面的小窗,绷得手指都快抽筋了,才把一撮沙子洒在了刚煎出来的饼上面,回到院子里后,自认为报复得手的吴凤英裂开嘴直笑,她就等着瞧安宁出洋相吧。 过了会不知谁问了句:“凤英啊,你家禾宝呢?” 吴凤英呸的吐出瓜子皮:“咦,出去耍了吧?” 禾宝是个屁股上长了钉子坐不住的,一天到晚在外头野,吴凤英早已经习惯,但这回她大错特错了。 安宁做的南瓜饼好吃,可来的女眷和孩子也多,基本上一人尝一口就没了,禾宝根本没吃够,他胆子大人又贼,趁着大人不注意溜进厨房,现在正端着一盘子南瓜饼躲在院墙外狼吞虎咽呢。 “汪汪汪——” 一条比禾宝还壮实的大黑狗嗅着香味走了过来,口水顺着它的獠牙淌了一地,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近在禾宝耳边,禾宝顿时毛骨悚然,一扭头就看见张凶神恶煞的狗脸,吓得他一蹦三尺高,哭喊着就往院子里蹿。 “奶,救命,有狗!” 接着被门槛一绊,举着一碟子饼就扑到了站起来接他的吴凤英身上,吴凤英哎呦一声,被禾宝这小愣头青扑的人仰马翻,手肘都嗑青了一块。 装饼的盘子碎成了好几块,好好的饼子也到灰尘里滚了一圈,何慧芳心疼,这米啊油啊糖的不要花钱?这小崽子真是没半点教养,也不知大人怎么教的。 庄稼人都明白食物多金贵,有人赶紧把饼子捡起来。 “凤英啊,你家禾宝平日里也没缺食少穿吧?怎么饿到这地步?” “哎呦,多好的饼子,全被糟蹋了。” 吴凤英被身边的议论声臊得抬不起脸来,越瞅禾宝越来气,扒下他的裤子啪啪就是几下。 “我让你眼皮子浅!” “叫你手贱!” “哭什么哭,嚎什么嚎!” 吵吵嚷嚷的叫茶就这么过去了,安宁在沈家村算正式的露了脸。晚饭前大家各回个家,何慧芳和安宁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已经是戌时,太阳慢慢落山,白日里的燥热也被凉爽的夜风所吹散。 沈泽秋还没回来,何慧芳点了盏灯,拿出白胡子给的膏药给安宁抹,安宁摘下面巾,何慧芳眼睛一亮:“结痂了!” 她怕是自己眼花,又提着灯凑近了去看。 “真结痂了!” “安宁啊,白胡子真是神哩。” 何慧芳心里美滋滋,盘算着茶也叫了,安宁的身子和脸上的伤都好了,何不趁热打铁,干脆把婚期定下,办完了婚事,一家人就踏踏实实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左等右等,都戌时末了,这泽秋咋还没回来呢? 第10章 何慧芳伸直脖子往村口看了好几次,月光朗朗把乡间小路照的清清楚楚,一眼可以望见很远,但就是没有沈泽秋的身影。 屋里安宁也坐立难安,她放下缝到一半的衣裳,提着一盏灯走出去:“婶子,咱去村口接下泽秋哥吧。” “行。”何慧芳心里忐忑这也坐不住了。二人虚掩好院门,便一起往村口去。 沈家村是个大村落,有好几百口子人,附近还有几个村寨,一起坐落在桃花江支流的低缓河畔附近,这水源充沛,土地也很肥沃,连绵起伏的小山丘里只有野兔和黄鼠狼出没,好多年都没出现过大型野兽。 可今儿不知道为什么,何慧芳就是很不安,她想起刚成亲时泽秋他爹说起过的一个故事,据说沈家村很多年前,有个卖柴禾的男人晚归,被两只足足五百斤重的大野猪给咬死了,村民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一只腿半边脸都没了,野猪爱吃人的内脏,还在那男人肚子上掏了好大一个洞,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 何慧芳越想越怵得慌,领着安宁出了村,前面就是黑黢黢的柏树林,月光照不下去,林子里死气沉沉。 “泽秋啊?” “泽秋哥。” 一阵山风吹过,吧嗒,断了一截枯木,惊飞一片乌鸦。这种鸟在庄户人心中丧气的很,粗粝的叫声听得何慧芳和安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泽秋再不回,何慧芳都准备回村叫人搜山了。 “婶子,是泽秋哥,您听见了吗?他在回应咱呢。”安宁惊喜的往林间看了看,欣喜地挥了挥手:“泽秋哥,我和婶子接你来了。” 何慧芳竖起耳朵听,愣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身边安宁又喊了声,过了会子,果真见一个身影从林子里出来了。 沈泽秋穿着短褂,挑着货担,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走近了,他脸上有一小块伤口,咽了下口水对她俩道:“路上遇见了一只大野猪,还好我跑得快。” 脸上的伤就是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蹭的。 何慧芳拍着胸脯默念了好几声菩萨保佑。沈泽秋今天回来晚,是因为他白天去了两个村子,在第一个村遇见了一个和他一样卖东西的货郎,人家也卖布,而且卖的还比他的便宜。沈泽秋后来才打听到,这是石角村的兄弟俩,两个人都做货郎,每天都出摊,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估计是进货量大,镇上布坊给他们的进货价比自己便宜一些。 沈泽秋没办法,只好又挑着货担去了个偏僻的村寨,忙碌了一天,才卖出去三米最便宜的棉布,换回来的五个鸡蛋也碎了俩。 如今这生意可越来越难了,沈泽秋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具体该怎么应对,他还没有想好。 何慧芳去灶房给沈泽秋热饭了,安宁站在水井边给洗了把脸的沈泽秋递过去一条棉帕,她晚上没有戴面巾,脸上的伤口结痂成了一条条狰狞的血痂,可在沈泽秋看来,却一点都不恐怖,他只是心疼她,从山坡往下滚的时候,她肯定害怕极了。 “泽秋哥,我有个想法。”安宁又长又黑的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垂在脑后,她很认真的对沈泽秋说:“以后我可以像镇上的裁缝一样,帮大家裁衣裳吗?” 安宁听说镇上的裁缝只会几个款式,一套衣裳只包裁剪不包缝制收十五文一套的工钱,她会很多种款式,可以只收十文钱一套,如果是在泽秋哥这里买的布,她还可以更便宜些哩。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前提是安宁裁剪的衣裳能像镇上裁缝裁剪的一样好。 沈泽秋看着安宁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点都没有怀疑安宁的手艺:“这样你会很累。” 安宁笑了起来,沈泽秋这才发现她脸上还有酒窝,可好看了。 “没事的,泽秋哥,都是为了这个家。” 按照安宁的思路,沈泽秋又合计了一下,他在外面卖布,安宁在家开裁剪铺子,确实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娘可以帮忙打下手和做家事儿,如果生意好,那半亩水田和两亩旱地也可以不种了。 “行,以后你也教我裁剪衣裳吧。”沈泽秋脸颊有些微红,笃定道。 “泽秋哥,你学这干啥?” “技多不压身,再说,我会裁衣裳了,以后和客人介绍料子,去进货啥的,心里能有个底。” “好……” 晚上的星星很好看,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一闪,就像一粒粒的珍珠镶嵌在上面。 安宁和沈泽秋打了水浇地,走到那株半死不活的丝瓜旁边时,沈泽秋的眼睛亮了亮:“安宁,它好像长出新叶子了?” “真的吗?”安宁蹲下来,很快找到了新抽出的那片嫩叶,她弯起唇角笑的开心,一边帮丝瓜苗浇水一边喃喃自语:“好好活下去吧。” 沈泽秋说话做事是一句话一个坑,只要是认定和说好的事情他是轻易不会变的,所以,吃过了晚饭,趁着月色,他去找了大堂兄沈泽玉,他是家族里唯一上过两年私塾的文化人,家里或许有纸和笔。 沈泽玉还没睡,举着灯出来见是泽秋,还有些惊讶:“啥事?” “大哥,有纸和笔墨不,我拿鸡蛋和你换!”沈泽秋喜上眉梢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来。 沈泽玉松了口气,其实孤儿寡母在村里生活并不容易,沈泽秋小的时候经常被村里的皮孩子欺负,总是被揍的鼻青脸肿,到了晚上他就会来找哥哥们,三房兄弟加起来七个人就一起找人算账去,如今一晃眼,就连二房最小的沈泽平都十五了,沈泽玉前几年已经成亲,大概有五六年没被沈泽秋半夜叫门了。 “应该有,我去找找。”沈泽玉回屋翻找了一会,找出一沓麻黄纸,一根有些秃的毛笔,和半块墨。 “鸡蛋拿回去。”沈泽玉不愿意收,沈泽秋却执意把鸡蛋塞到了他大哥手里,亲兄弟明算账,不是因为疏远,而是为了长久和睦的做兄弟。 人情往来,讲究的就是个有来有往嘛,沈泽秋明白。 回到家里,刚开院门,何慧芳就走了过来,她埋怨了沈泽秋一句:“干啥去了?半夜了不知道要睡觉呀。” 沈泽秋便把晚间和安宁说好的计划告诉了何慧芳。 她抱臂听着儿子绘声绘色的说,表情始终很淡漠,哟,这小两口计划的还挺好,可比她这老婆子强多了。 “娘,你心里不舒坦?” 何慧芳心里当然不舒坦了,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如今还没成亲,就已经和准媳妇儿一条心了,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儿孙有了儿孙福,自己成了最没用的。 何慧芳眼眶一热,撇过头:“没,娘高兴还来不及。回屋睡觉去吧。” 沈泽秋应了一声,回屋熄了灯。 那一晚上何慧芳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她从沈泽秋呱呱坠地,一直想到他蹒跚学步,再到长大成人,一幕幕都近在昨日,何慧芳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泽秋他爹,你放心,孩子长大了,就快成亲了。” “孩子成家,是好事,家和万事兴,你放心吧,我不会做那种挑三拣四的恶婆婆,夫妻同心好啊……” 第二天一早,沈泽秋吃了早饭又要出去卖货了,临走前他把昨晚借来的纸笔给了安宁,这也是昨晚说好了的,安宁可以把自己会的款式都画在上面。 安宁收好了纸笔,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泽秋直笑,她今天要回镇上了。 “泽秋哥,路上小心。” 沈泽秋点点头,这次娘送安宁回镇上伯娘家,是要和大人一起商量个婚期,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在婚礼上了。办了婚礼,安宁就是自己的人。沈泽秋黑漆漆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有光彩:“安宁,你也一路顺风。” 趁着日头还没起,何慧芳和安宁也出发了。桃花镇离沈家村有三十多里路,走下来也费不少功夫,不过走出柏树林后就有个小渡口,这儿常能遇见去桃花镇的马车,车钱是一个人两文钱,何慧芳平时从来不坐。 “安宁,在树下歇会,婶子我上前面看看,有不有顺路的马车。” “婶子,咱慢慢走着去吧,我身子好多了,可以走得动。” 何慧芳笑了笑,拍了拍安宁白嫩的手:“咱坐车,婶子舍不得你累着。” 安宁抿了抿唇,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如果不是因为害羞,她真想现在就喊何慧芳一声娘。 * 去到桃花镇已经是半晌午了,何慧芳先带着安宁去点心铺子买了几块糕饼,这才提着家里种的花生、南瓜、番薯和小青菜敲响了王婆家的门。 王婆拉开大门,看见是她们心里还一阵紧张,生怕何慧芳是来找她算账的,毕竟安宁走的时候,走一步喘两口气,脸上伤口又渗血又红肿的,一瞧就是个来日无多的命。 咦,这倒是奇了怪了,怎么三四天没见换了个人一般。 “她二婶,今儿我来是想来问问,安宁身子也好多了,你看看,是不是该给孩子们看个好日子,干脆把婚事办了吧?”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节 何慧芳笑眯眯的:“上次你不是说要给安宁准备喜服吗?备好了不曾,拿出来给我瞧瞧。” 瞧喜服?什么喜服?王婆一拍大腿,她就没想到安宁真有造化挨到办婚事这一日,所以啊,何慧芳给的做喜服备被面的钱,全都给自己男人拿去喝茶看戏花没了。 这咋整? 第11章 王婆眼睛咕噜咕噜一转,给何慧芳和安宁倒了杯茶,溜出家门去找自家男人去了。回家路上两个人你推我挡的推卸责任,安宁大伯怪王婆昏了头,王婆就哭骂他是窝囊废物,两口子一路吵,在进门看到何慧芳后都闭口不言,蔫了。 何慧芳坐在堂屋里,气定神闲地喝一口粗茶,对安宁说:“婶子我和你二叔二婶聊些事,你先进屋吧。” “好。”安宁回房间里掩上了门,其实她一瞧二叔和二婶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承诺的喜服和被面多半是没影了。 何慧芳自然也瞧出来了,这两口子还真没半点做长辈的样儿,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说吧?”何慧芳翘起二郎腿:“安宁的喜服和嫁妆呢?” 安宁的二叔叫安许昌,读过几年书,还是个童生呢,他干咳了几声,拉长音道:“男婚女嫁,女方家里备嫁妆,男方家里给彩礼,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既然沈家的彩礼我们给免了,那么这嫁妆,自然,自然也可以免了。” “放屁——”何慧芳憋着一口气听安许昌把这长串文绉绉的话说话,也拉长音回敬道。 “什么彩礼?你要不要脸,明明是我给钱拿来给你家做面子,现在呢,面子被你自己给造没了,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安许昌脸瞬间涨得通红,呼天喊地的:“岂有此理,你简直是个泼妇,有辱斯文!” “嗬,亲家,你才看出来?”何慧芳腰一叉,笑了。 另一边王婆也撸起袖子,正准备好好和这个何慧芳说道说道,就见何慧芳狠狠拍了几下桌子,脸上满是不屑。 “得了,你们也是指望不上了,我领安宁出去,买一身现成的,再去找个先生给看看日子,你们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定了吧。” 何慧芳很爽快的做了让步,是王婆和安许昌都没想到的,当然连声说好了。 安宁在屋里红了眼眶,如果不是遇见了婶子和泽秋哥,她这一生估计就毁了。 “安宁,出来吧,婶子带你上街上去。” 临走前何慧芳一把拿起她买的糕点,带着安宁一起出了安二家大门,这糕饼金贵着呢,与其留给那两口子,还不如自己个尝鲜。 何慧芳买的是豆沙馅的酥饼,面饼层层酥脆,豆沙馅又香又糯,吃着可香嘞,一共有四块,每块只有一个鸡蛋大小,何慧芳小心翼翼的解开油纸包,捧出一块给安宁。 “快尝尝好吃不?” 安宁啃了一小口,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好吃极了,“婶子,你也吃。” 何慧芳点点头:“行,今天老婆子我也享享福。” 还剩下两块酥饼,安宁让何慧芳拿回家和沈泽秋分,何慧芳想了想,安宁接下来住在王婆家估计不会很好过,固执的掏出一块帕子又给安宁包了一块:“我给泽秋留一块,剩下一块给你明儿留着吃,听话。” “你二叔二婶也就那个性子了,亲戚有时也缘浅,别太往心里去。” 安宁鼻子一酸:“婶子,我晓得。” 镇上的布坊有现成的喜服卖,但价格很贵,都要一两百文钱,安宁摇了摇何慧芳的胳膊,“婶子,给我卖布就成,我自己做吧。” 去买喜服前刚找人看过日子,七日后九月初五就是良辰吉日,时间很紧,何慧芳怕安宁赶不出活来。 安宁很笃定:“婶子,我能行,这些喜服卖的这么贵,做工也很一般,我自己做的穿着更欢喜。” 何慧芳便依了安宁,扯了做喜服的料子,又买了做被面、床单的布料,她把这些都给了安宁自己做。沈泽秋的喜服自然只能买现成的了。 临走前何慧芳有些舍不得安宁,拉着她的手嘱咐,如果有事就找人给她递消息,后来还是不放心,偷偷给了安宁一吊钱,让她贴身藏好,万一有个啥事,直接雇车来村里。 安宁又想笑又想哭的:“行,你放心吧婶子。” 带着一堆喜服红纸红蜡烛红灯笼,何慧芳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家去。 办喜事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按照惯例,房子都是要请泥瓦匠来重新粉刷一遍的,家里还要帮新人打新家具,可这婚事办的急,而且家里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所以呢,何慧芳重新想办法把家里归置了一下。 沈泽秋家的院子进门是片空地,左手边是块种了些小蔬菜的菜地,右边有棵树,树下有个水井,再往前就是一间堂屋左右各一间正房,分别是沈泽秋和何慧芳的卧房,这三间房在右边凸出来一间矮房子,那就是灶房了。 茅厕和猪圈还有杂物间都在房子后面,一条水沟贴着后半截院墙,会一直流到河里去。 何慧芳想了想,带着几个侄儿把家里用不着的破烂东西都往杂物间里放,再把自己睡的大床和沈泽秋屋里的小床换了,那床还是她和泽秋爹成亲时候打的,是好木头,用了这么多年还很结实。 婚床有了,现在就差梳妆台和衣柜,何慧芳就有些发愁,好在大伯家刚淘汰出来一张大方桌,叫人修修补补还能凑合用,可这衣柜实在犯难,只好把自己屋里的两个柜子腾出一个来,放到了婚房里。 现在都流行那种双开门的高木柜,像何慧芳用的这种笨重的大箱子已经很过时了,可没法,家里只有这个条件,何慧芳叹了口气,等日子好起来,就马上给安宁泽秋都补上。 剩下的就是把家里内外彻底打扫一遍,贴红双喜,挂红灯笼,买鞭炮和喜糖喜饼啥的,村里办喜宴都是吃流水席,何慧芳还要到处张罗去借碗筷、桌子板凳。 鸡鸭鱼肉,豆腐青菜也样样都要准备好,何慧芳还和村里几个女眷商量好了,让她们九月初四晚上就来家里帮忙准备喜宴。 这七日里沈泽秋也没有出去卖货,跟着在家筹备自己的婚事。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九月初五到了,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沈泽秋就穿上红彤彤的喜服,和身后一帮吹吹打打的鼓乐手一起往桃花镇走去。 王汉田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着接亲的队伍慢慢走远,他磕了磕烟灰,小半个月前,人人都以为沈泽秋家穷,是一辈子娶不上妻打光棍的命,可半个月以后,他还真娶上了媳妇儿。 凭心而论,他还挺喜欢泽秋那孩子,可惜,家里穷人丁也稀薄,不像是个有福的啊,秋娟嫁到李家村才是正确的选择哩。 * “哇哦,新娘子来咯。” “快看新娘子。” 小孩们喜欢热闹,花轿还没到村口就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小屁孩。新娘子对这些孩子是个神秘的存在,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沈泽玉走一段路就点一挂炮仗,噼里啪啦的响,图的就是喜庆热闹。炮仗响完后,孩子们就扎堆的捡没炸响的。 禾宝也撅着屁股在里面,他瞄准一个小炮仗,还没来得及伸手捡起来,就被一个大点的孩子捷足先登了。 那孩子叫毛毛,今年七岁,毛毛的父亲和沈泽秋父亲是堂兄弟,论起亲缘关系来和沈泽秋也算堂兄弟。 “你欺负人!”禾宝不干了,坐在地上耍赖:“明明是我先看见的!” 毛毛没理他,把炮仗塞到口袋里就走,禾宝怎么能依,蹬着腿大哭:“丑八怪,我奶说了你们一家都是丑八怪,薄福鬼!” 毛毛一把就把禾宝给推翻了。 “胡说八道,小心我揍死你。” “你敢……” “你试试。” 沈泽玉往地上洒了把喜糖,刚才还围观吵架的孩子们哄一下散了,追着抢糖吃。 天刚刚洒黑,喜宴终于要开始了。安宁遮着红盖头,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道喜声里下了轿子,院门前放着一个火盆,跨过火盆寓意着以前的霉运烟消云散,新人新气象。 拜过天地后,安宁被搀入了喜房,她斜靠着床柱,听着外面的热闹劲,唇角勾起微笑。 何慧芳特意强调不准闹喜房,怕安宁不喜欢这些聒噪,但“听墙根”还是免不了,村里半大的孩子悄悄躲在新房的窗户下。 “安宁,你饿吗?我带了喜饼给你吃。” “谢谢你,泽秋哥,你真好。” “哦哦哦——”墙角下的孩子们哄闹起来,一个个又蹦又跳:“新郎和新娘子在偷吃饼子咧!” 安宁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沈泽秋循声开门出去,把这帮小子都轰走了。 真好,他有媳妇儿了。 沈泽秋关好门,插上门栓,和坐在喜床上的安宁相视一笑。 第12章 第二天一早,沈泽秋是被安宁摇醒的,她趴在泽秋的怀里,从被子里冒出半个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含情带怯:“泽秋哥,该起床了。” 沈泽秋惺忪的睡眼在看见安宁后一下就清醒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天还没亮哩,再睡会吧,你不累啊?” 安宁又羞又恼的瞪了沈泽秋一眼。 “我想说的是,你不困啊,昨天睡得那么晚……”话没说完,沈泽秋闭了嘴,他好像越描越黑。 才刚到卯时,日头还没起,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安宁披了件衣裳起了身,她坐在镜子前梳头发,边梳边对沈泽秋说:“你再睡会吧,家里的地要浇水,鸡和猪都要喂,还要做早饭呢。” 这些事儿不能让娘一个人做,她年纪大了。 “这不还有我吗,大家一起干。” 沈泽秋打了个呵欠也钻出了被窝,顺手拿了件短褂套在身上,然后叠起了被子,安宁从镜子前望见了这一幕,手上动作一顿,咬了咬唇小声道:“泽秋哥,待会儿我换一床褥子。” 这对新人心照不宣的红了脸,一个低声的说好,一个继续强装镇定的梳头发。 何慧芳没想到他们起得这么早,昨晚她一夜都没睡好,心里欢喜的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她就醒了,醒来后天还黑漆漆的,何慧芳洗漱好,就来到沈有寿的牌位前点了一炷香,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不多睡会儿啊?” 安宁笑了笑,喊了一声:“娘,我去做早饭,你想吃啥。” 何慧芳招手让安宁到自己身边来:“办喜宴剩下了不少菜,娘用竹篮装好了挂在井里呢,待会煮一锅粥热点菜吃就行。” 说完她又对沈泽秋招手,直到他俩都站到自己面前,何慧芳才语重心长的说出自己想了一夜的话。 “娘呢,昨晚想了很多,咱们家和村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们都是种田种地过活,咱家只有泽秋一个壮劳力,想靠种地过上好日子难呐,既然安宁会裁衣裳,泽秋也一直做货郎,你们也有自己的盘算,娘也就全心全意的支持你们。” “煮饭喂猪喂鸡这些,娘做惯了,白日里做做家事,浇地,不累,安宁就专心自己的事儿,家里不用你操心。” 安宁鼻子有些发酸,差点要掉下泪来,沈泽秋一时之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定啦,一个个傻站着干啥,你们以为我是白干的啊?我还等着你们去镇上开铺子,我去享清福呢。” 何慧芳摆了摆手,去灶房里做早饭去了。 她的话既然撂出来,自然不是作假,但安宁觉得还是不能让娘承担那么多事儿,所以趁着时辰还早,和沈泽秋打了一桶井水,浇自家院子里那一条菜地,轮到那株小丝瓜苗的时候,安宁眼睛一亮,丝瓜苗长出了很多的新叶子,藤蔓也长了很多,顺着小竹竿绕了好几圈,一点都不像前些日子干枯的模样。 “过些日子或许就能开花结果了。”沈泽秋也觉得很神奇。 在吃早饭前安宁按照规矩给何慧芳敬了茶,何慧芳给安宁包了一个红包,如今家里何慧芳当家,安宁拿着红包有些犹豫,家里的钱不都该娘收着呀? 何慧芳点了点安宁的脑门:“傻丫头,你自己收好,留作体己钱。” 吃罢早饭,沈泽秋和何慧芳去家里留着的两亩旱地干活去了,安宁留在家里做衣裳,这衣裳已做了一半,衣裳做出来是好是坏,关系着今后的生意,安宁做起来便更小心了。 第一日风平浪静,到第二日还是只有何慧芳和沈泽秋一块儿去地里时,村里的闲言碎语就起来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节 唐小荷洗完衣裳路过大槐树底下,刚好看见何慧芳和沈泽秋拿着锄头带着斗笠去下地的背影,她把木盆靠在胯上,啧啧两声:“泽秋的媳妇儿金贵着哩,不愧是镇里头的姑娘,让婆婆下地,自己躲在屋里耍,也做得出来。” 唐小荷的婆婆可厉害了,嫁过来这几年她过得是胆战心惊,也就前两年分家了她才好过一点,原以为依照何慧芳不饶人的脾气,她家媳妇是个受磋磨的命,谁知道竟被儿媳妇哄得团团转。 旁边有人搭腔:“可不是,过门两天了吧?洗衣裳砍柴啥的,也没见人出来过,呦呵,真是个千金小姐咯。” 本来对安宁印象还不错的人,也嘴碎的开始议论纷纷。 王汉田的媳妇儿刘春华也不冷不热的搭了腔:“我瞅早上喂鸡做饭啥的,也是慧芳做咧。” 他们家就在对门,村里篱笆院墙又不高,有时候能看见对面院子里的动静,刘春华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但昨天她们家秋娟趁着夜色回来了一趟,那胳膊上黑的紫的没有一块好地方,原来秋娟嫁的男人李贵军竟然爱打人,三句话不对付抬脚就踹。 秋娟哭哭啼啼的哭诉:“他说结婚时给了咱家十两银子的彩礼钱,我们家拿了钱,是把我卖给老李家,是打是骂,都由着他说了算。” 村里人嫁女,十两银子的彩礼算很高了,刘春华打算把这笔钱攒下来,将来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呢,她抱着苦命的女儿哭了一场,又连夜让王汉田将人送回李家。 没办法,新嫁女成亲不到一个月就往娘家跑,这说出去多没面子,再说拿了人家的钱,这腰杆也实在挺不直,刘春华安慰自己,新婚夫妻都有个磕磕碰碰,这都是正常的事儿。 可看见沈泽秋何慧芳对安宁的呵护劲儿,她心里就窝火起来,凭啥同样是新妇,她俩的境遇天差地别呢? 还能是啥,何慧芳傻,沈泽秋呆,安宁是个会哄人的呗。 有唐小荷和刘春华一唱一和,吴凤英也很快加入进来:“你们还不晓得吧?我们家桂生说啊……” 有人打断了她的话:“桂生前两日不是回县城去啦?” 何慧芳白了那人一样:“他走之前说的。说石角村有兄弟两个也做货郎,价钱比泽秋还实惠,泽秋这生意多半是难做了。” “唷,那可咋整,不能做货郎,家里的老娘,屋里头那娇贵的媳妇都指着泽秋一个人种地养活?” “啧啧,泽秋也是个命苦的,模样人才样样都好,就是命不好。” 吴凤英冷冷的哼哼几声:“前世造孽了呗。” 村里的闲言碎语就像是下雪时的雪花,飘啊飘的就到了何慧芳的耳朵里,大嫂二嫂知道何慧芳是个有主意的人,响鼓不需重锤,也就稍微提醒了几句,安宁从镇上嫁到乡下,也要入乡随俗的,她不兴这样宠着。 何慧芳没吭声,沈泽秋和安宁的计划现在还没成功,不是往外说的时候,回自家院子的时候,她也咂摸出味来,村里这伙长舌妇为啥说得这么狂,还不就是笑话她,笑话她何慧芳要强了一辈子,被一个新媳妇欺负了去。 哼,是她们不知道她这宝贝儿媳妇有多好,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安宁,歇会吧,大伯娘给了一个老南瓜,咱晚上吃南瓜,再炒一碟子青豆可好?” 安宁发下快收尾的衣裳,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和脖子,连声说好。 现在正是酉时,去地里劳作的村民都三三两两的回来了,沈泽秋家就在路边,自然都要往他们家门前过。 何慧芳从灶房里扯出一张旧板凳,一边择菜一边拉高声音说话。 “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自己坐在屎盆子上,就觉得人人都有尿骚味。” “可笑,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吧,少操心别人的家事儿。” 对门刘春华一听,脸色倏然一变,莫不是那晚上秋娟偷偷回来,被这死婆子瞅见了?她生怕被何慧芳抖落出去,只好缩在屋子里大气也不敢啃,而唐小荷和吴凤英听见了,也都以为何慧芳说的是自己,一个被婆婆磋磨,一个被儿子嫌弃,这不都坐在屎盆子上? 呸,她那张嘴开过光吧,比刀子还歹毒。 何慧芳就这么坐在院子里阴阳怪气的骂了个痛快。 到了晚上,吃过饭安宁又立刻回屋赶活计去了,还差最后几粒盘扣,缝上就好了。 何慧芳在灶房里头烧热水,沈泽秋在水井边洗一个铁壶。 安宁说咧,新做好的衣裳皱巴巴,要用铁壶灌满热水,熨一熨就清透了,穿上身才好看。 “娘,泽秋哥,衣裳做好了。” 安宁接过装满开水的铁壶,用一块旧布隔热,把新裁剪的衣裳都熨的平平整整,这衣裳一边做安宁一边给何慧芳和沈泽秋试,他俩都不是第一次看见这身衣裳,可真的穿上身时,何慧芳和沈泽秋都惊讶了,这可比镇上的裁缝做的好多了。 何慧芳把新衣裳摸了又摸,她多少年没穿过这么称心如意的新衣裳了。 “安宁,你明天归宁,咱们仨都穿新衣裳去,也叫村里人瞅瞅,我们家安宁多心灵手巧!” 就让她们眼馋去吧。 第13章 第二日一早,喂过家里的鸡和猪,又给菜浇了一遍水,何慧芳才回到房里,小心翼翼从柜子里拿出那套安宁亲手做的新衣裳。 一家人穿戴好,提着些花生山核桃一类的土产,还有一块布,一包糖往镇上去。这时候日头已经出来了,村民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榕树下吹牛聊天,不知道谁最先咦了声,指了指前面。 只见何慧芳穿着一件深色及膝的窄袖衣,袖口和下摆包了一层红色的边,特别的亮眼却又一点都不花哨,上身还穿着件黑色的坎肩,居然还像模像样的绣了几针云纹,加上何慧芳梳的整齐的发髻,和那挺直的腰板,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一样。 再说沈泽秋,那变化就更大了,穿的不是那一身洗的发白的短褂,而是一身蓝色的缺胯衫,衬得他人精神了百倍,别说,还真挺好看。而安宁因为时间不够,自己做了件素色的裳子,清亮的头发挽成一个妇人髻,文文静静的,也很有味道。 “啧。”吴凤英撇嘴,这仨人是在哪里挖了座金窝窝,这衣裳这款式做下来得花不少钱吧?就他们家的收入,当真是不想过日子了。 有人忍不住就问了:“慧芳啊,你这衣裳在哪儿做的?” 何慧芳今早上磨磨蹭蹭,就是特意等到人多了才往槐树下过,她掸了掸衣裳,下巴一扬:“好看不?咱家安宁做的。” “哟,真的假的?”大家都围拢过来看,一看可不得了,远了只瞧清楚款式,近看下来这针脚匀称,绣活儿精致,十里八乡都找不出女红这么好的人了。 “废话,哄你干啥,还能有假了!当然是真的。”何慧芳高昂着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下去过,她可好久没在人前这么得意了。 “这盘扣也是安宁做的?”有人摸了摸何慧芳衣襟上的扣子,只见淡绿的布被缝制成豆角宽,然后不知咋卷的,就制成了树叶的模样,真活灵活现,可好看了。 何慧芳也很喜欢那对盘扣,非常自豪的点头:“这也是安宁做的!” 吴凤英把脸被过去,一点都不想睬这边的动静。她虽然很爱吹嘘她们家桂生在县城里做活计,但桂生和她并不亲,连带儿媳妇也不太尊重她这个婆婆,所以啊,她见到何慧芳穿着儿媳妇亲手做的衣裳,心里一下子就不痛快了。 神气个啥呀。 “我们家安宁啊,就是能干,手巧。”何慧芳心里美极了,炫耀够了,这才继续和沈泽秋安宁往前走。 安宁和沈泽秋倒不着急,这身衣裳就是要多在人前展示呢。 他们一路走,又在渡口坐上马车,赶到桃花镇的时候,正是晌午饭的时间。王婆这回总算有点良心,没忘记自家还有个侄女今日归宁,虽然没有备好酒好菜,两个素菜一个豆腐汤,外加油渣炒豆角,也算过去了。 简单的吃了晌午饭,坐下喝了几口茶,何慧芳留下回门礼,就带着小两口告辞。今天来桃花镇,除了吃归宁宴,还有一桩重要的事要做哩。 他们一是要去镇上的布坊进货,二是要去裁缝铺子打探价格。 “安宁,泽秋去进货,咱俩去裁缝铺子吧。”何慧芳做好了分配,安宁和沈泽秋都点点头。 布坊和裁缝铺子挨得很近,桃花镇有一条街是专门经营布匹生意的,街门口悬着一块木匾额,匾额在风吹日晒下褪了色,隐约看得清上面有“花街布行”四个行楷大字。 匾额下左右各一尊石狮子,脚下的青石板路歪歪曲曲,扭头往街道深处看,能见支出来的布幌广告,人不多不少,偶尔还有妇人牵着小孩经过。 这儿的铺子都是前面做铺面,后头是住家和仓库,在巷子的前半截是裁缝铺子多,后半截便是布坊多些了。 何慧芳和安宁靠着石头狮子站在匾额下的阴影里歇了一会,何慧芳瞅着路上的行人,要是有朝一日,泽秋和安宁真的能在镇上开铺子,那该多好?她做梦都能乐醒了。 “娘,咱们进去吧。”安宁扯了扯脸上的面纱,觉得伤口有些发痒,这些日子脸上的血痂开始掉了,掉痂后留下一层淡粉色的印记,现在只有几条深点的伤口还没落痂,碰一碰就会发痒,不过她忍住没有去抓。 “走吧。”何慧芳也歇够了,和安宁一起进了第一家裁缝铺子。这家铺子是一对夫妻在经营,既卖布,也做衣裳,门口还摆着一个货架,上面有剪刀、针线、尺子和抵手等做针线活需要的杂物。 何慧芳摸了摸店里挂着的一套做好的衣裳,问多少钱,店家出价一百八十文,何慧芳差点没闪着舌头:“多少?” 店家娘子笑盈盈的上前,目光在何慧芳和安宁二人身上逡巡:“我可以便宜些,你出价多少?” 何慧芳放下手,端起了架势:“我不喜欢这些料子。如果我拿料子来裁剪,收多少钱?” “款式简单的女子上衣收十二文钱,裤子八文钱,若是裁剪一套,收二十文,免费送您扣子。”店家娘子笑着说。 干他们这行的都会往高了喊价,如果顾客杀价,一套简单的女裳大概能低到十五六文钱。 “若复杂些呢?”何慧芳又问。 店家娘子微微一笑,打量起她身上的衣裳来:“若是像您身上这样的,恐怕要三十文不止。”何慧芳穿着的衣裳款式和自家的有些相似,但很多细节不一样,袖子和肩膀等地方特别的清透,不鼓鼓囊囊,她是行家自然看得出,这是高手才能裁剪出来的好货。 “不知道您身上这件,是在哪家裁剪的?” 何慧芳一愣神,差点以为是店家娘子看出她来打探“军情”了。 “款式很好看,做工也好。”店家娘子甚至想仔细看看这衣裳到底怎么裁剪的。 她刚要上手摸,何慧芳就躲开了,随口编了句瞎话:“城里亲戚送的。” 店家娘子舒了口气,难怪了,原来是城里的手艺。 从第一家裁缝铺子里出来,何慧芳心里美滋滋的,就连店家都夸安宁的衣裳做得好,看来这门生意啊,有戏。 她们又在其他的裁缝铺子里逛了很久,摸清楚了镇上这些铺子的价钱,安宁又在第一家买了一些家里没有的工具,比如粗细不同的针,更精细的尺子。 沈泽秋进了差不多一百米十来种花样的布料,现在有石角村的双胞胎兄弟做竞争对手,他必须采购多一些的花样,不过进货价还是谈不下来,这也意味着沈泽秋为了保证自己的利润,必须比那兄弟俩卖的贵些。 至于具体怎么应对,他想晚上回家后和安宁商量看看。 * 回到沈家村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沈泽秋把布扛在肩上,安宁和何慧芳各提着一个包袱走在前面。 山间土路被夕阳映照成淡淡的红色,轻柔的风徐徐吹过,带来一阵阵舒爽。 “安宁,明儿我就出摊了。”沈泽秋原本想多陪安宁几天的,但家里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必须勤劳些,才能撑起这个家。 安宁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她能读懂沈泽秋的眼神,两个人的想法总是这么的一致。 “好,我明天在家画花样子,已经画的差不多了,后天就能拿出去给别人看了。”安宁眉眼含笑,在她的身后是红彤彤的像个大石榴的太阳,而她站在夕阳前,这么的好看。 小夫妻两个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何慧芳就故意加快脚步往前走,好拉开些距离免得他们有些话不好意思说。谁没年轻过,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刚走到村口,何慧芳就见榕树下围拢了很多的人,大家不断的往自家那个方向张望,然后不停的议论纷纷,何慧芳还以为是自家咋地了,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说啥咧,天都黑了还不归家啊?”何慧芳道。 “慧芳啊,你不知道,今下下午秋娟回来啦。”有人搭了腔。 何慧芳耸了耸肩膀:“这有啥稀奇,李家村这么近,也就大半个时辰的脚程。” 搭话的人努了努嘴:“你去瞅瞅就晓得哩。” 正说着话,走在后面的沈泽秋和安宁也追了上来,何慧芳招呼了他俩一声:“走,咱回家。” 走过大槐树不远就是家门口了,仨人抬眼一瞧,都看见对门王汉田家门口围拢的人,好像是李家村的,何慧芳定睛一看,最年轻的那个不就是秋娟嫁的男人吗? “秋娟!”那人身高比沈泽秋矮一头,比较的壮实,一张国字脸,脸色憋得通红,半晌了才惊雷似的放一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呢。 “跟俺回家!” 除了李家村的人,旁边还有不少沈家村的人,有些个是王汉田的本家亲戚,都站在院子里,而那些纯粹瞧热闹的则在院子外蹲的蹲,站的站,有些个都快蹲到自家院子门口了。 女人呜呜呜的哭声隐约的从对门的屋子里传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何慧芳也能囫囵猜出一个大概,还能是啥?在夫家受了委屈了呗。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节 第14章 何慧芳把院门打开,让沈泽秋和安宁先把东西拿进去,沈泽秋知道她娘的性子,有时候好打抱不平,他觉得还是自己陪着一起站在外面好。 “你也进去!”何慧芳不领他的情,他咋不知道避嫌哩,秋娟和他是提过一嘴要做娃娃亲的人,这要是被安宁瞅见了,安宁该多心了。 沈泽秋还真不知道何慧芳为啥不让他出来,他根本没想起这茬,他点点头,行,他先去灶房烧火煮饭去。 屋子里安宁已经点好了灯,两个人一个择菜,一个烧火淘米,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一直说着话,时不时的笑一笑。 这边是春风沐面怡然自得,外面王汉田家就是另一番场景了。李元觉得自己能来接秋娟回家,就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再矫情兮兮,他可憋不住火了。 王汉田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的抽旱烟,隔壁屋秋娟哭得直抽,陈春花心酸的抹了把眼泪,用手推了下秋娟的肩膀:“走吧,和李元回家吧。” 话音甫落,秋娟哇一声大哭,回哪个家,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吗? “娘,今晚俺想在家住一宿。”秋娟不想回去,想到李元的拳头和婆婆阴阳怪气的话儿,她一步也不想踏入那个家门! “秋娟!天黑透了!”院里李元的声音透进来,像凌空一道惊雷劈来,把秋娟吓得一抖。 陈春花也不想和女婿家闹僵,他们老王家在沈家村是个外来姓,人丁少,势单力薄,不好和李家闹翻了。 日头彻底落山了,村庄里黑压压一片,秋娟一把拿起桌上的包袱,胡乱擦了几把眼泪后走出来。经过堂屋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汉田咳嗽几声,语重心长的嘱咐秋娟。 “闺女啊,嫁到别人家里了,做事要勤快,孝敬公婆,伺候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比不得在家里一样任性,咱也别学那些个泼辣货,三天两头和婆婆吵,丈夫吵,像个啥样子。” “我王汉田没这样的闺女!” 秋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像泄闸的洪水,刷刷直流,这一刻她明白了一句古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早没她的位置了。 院子门口,何慧芳叉着腰,看见秋娟和李家的人出来了,心里也是一酸,虽然她和陈春华不对付,但相邻相亲的,她要帮腔骂死这个只会打老婆的窝囊废! 可秋娟低着头,谁也不看,李元拽了一把她的胳膊,沉着张脸就和其他李家人一起把她带回去了,陈春华甚至没有出院门,王汉田更是连个人影都见。 啥?自家闺女被欺负成这模样,娘家人一个屁都不放?何慧芳堵着一口气,气得直跺脚,趁着人还没走远,她骂了几句。 “软脚的怂汉!” “光知道窝里横,没出息的东西!” 晚饭何慧芳都没吃好,安宁给她夹了几筷子菜,柔声问:“娘你咋了?有啥心事儿啊。” 何慧芳摇了摇头,拿起碗喝了一大口稀粥,“没啥,看见有人受气,娘心里跟着也不舒坦。” 就王汉田和陈春华那两口子,也是对大怂货,把好好的闺女给害了,没有娘家人撑腰,秋娟又咋在李家挺直腰做人? 吃罢了饭,安宁和沈泽秋在屋里整理今天新进的料子,中秋后天气就转凉了,九月正是做秋衣的时候。所以沈泽秋新进的料子大部分都是厚布,而且今年棉花涨价,这布的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往年厚的棉料,普通的是十六七文钱一米,今年涨到了二十文钱,那些印花的或者有暗纹的就更贵了。考虑到村民们的承受力,沈泽秋进的大部分都是素色棉布。 也不知道那对兄弟卖多少钱一米。 安宁和沈泽秋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和那兄弟俩定一样的价格才行,村民们买东西都是谁实惠光顾谁家,才不管你进货价是多少哩。 如今之计,一个是薄利多销,二是想办法压低进货价。当然,要是安宁的裁剪生意能做起来,那就太好了。 安宁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盏灯,坐在木凳子上俯案描画。 不多久月亮升起了,透过半敞开的窗户照在安宁的身上,沈泽秋洗漱好了正走进来,他从被后抱住安宁,和她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安宁的耳朵都红了:“泽秋哥,你是不是要睡了?我吵到你了?” 沈泽秋摇摇头,把安宁手中的笔搁下,“我怕你累。” “不累的。”安宁扭过脸看他:“你明儿早起,去睡吧。” 沈泽秋不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鼓起勇气在安宁的下巴旁边啄了一口,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食髓知味后,更离不开安宁了。 安宁的脑子里哄然绽开一朵绚丽的烟花,她的脸更红了,害羞的低下了头。旁边的沈泽秋也没好上多少,他直起腰关上了窗户,吹熄了灯,屋子里一下陷入黑暗中。 “睡……睡吧。” 安宁扶着沈泽秋的手,小夫妻俩都很没出息的红了脸。 * 清早上,匆匆扒拉了几口粥,沈泽秋就挑起货担出去了。安宁继续在家里把样子画好,何慧芳喂过家里的鸡和猪,做完了家务事儿,洗干净手,回屋换上了新衣裳后,高高兴兴地出了家门。 “安宁,我出去转转。”何慧芳打了声招呼,拿上一双纳到一半的鞋垫出了院门。 “哎,好。”安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应了,这也是昨晚上商量好的,既然价格款式都摸清楚了,工具也都备全了,那在家开裁缝铺的事儿迟早都要说出去,让大家伙知道知道。 何慧芳今儿就是出去做活招牌的。 “我们家安宁的手艺,做的好吧,就连镇上的裁缝都夸,说比城里的都好看!” “城里流行的款式哩!” “以后做衣裳,找我们家安宁,比镇上价格便宜,还更好看!” “保管穿出来亮亮堂堂,有精神。” 何慧芳从村东头走到村西,边纳鞋垫边走,说了足足一下午的话,回家后迫不及待的灌了半蛊凉白开,她擦了擦嘴,回屋把衣裳换下了。 虽然人人都夸,但没人说要做一套,毕竟村里人一年到头也就做上一两身,万一裁毁喽,那可咋整呢? 不过安宁和何慧芳也不担心,花样子还没拿出去给人瞅呢。 到了晚上沈泽秋回到家里,安宁的花样本刚画完,刚才摊开让风吹干墨渍,现在刚好。 “泽秋,快过来瞅瞅,安宁画的活灵活现哟。”何慧芳急忙招呼沈泽秋过来看。 他放下了担子,三两步疾步走进来,花样本摊开在桌上,麻黄纸已经被裁剪成两片瓦大小的一沓,用粗线缝成一本,翻开来看里面有十来种的衣裳样子,年轻姑娘穿的襦裙,老太穿的坎肩,还有男子的衣裳等,安宁不仅画了正面,还画了背面,最后一页是各种盘扣的造型。 她笔触柔顺,将衣裳的细节全都画了出来,沈泽秋觉得,这简直就是神了。而且安宁还在花样本封面写了三个字,沈泽秋不认得字,小时候何慧芳想送他去私塾读书的,奈何家里出了事,自然也就耽搁了。 “安宁,你还识字儿呢,真好。” 安宁笑了笑,“泽秋哥你想学不?我教你。” “好!”沈泽秋直乐,他可真有造化,遇上安宁这样好的媳妇儿。 今天沈泽秋运气还不错,打听到了那兄弟俩的价格,素色厚布他们卖二十二文一米,沈泽秋一咬牙,跟他们卖了一样的价格,换季时做新衣的人多,今天卖了十米布出去,不过因为利润低,只挣了二十文钱。 可沈泽秋和安宁都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明儿把花样本带上,看看效果咋样。 第15章 第二日清晨,沈泽秋拿上花样本,挑上货担迎着朝阳出发了。何慧芳和安宁为他今天的生意捏把汗,能做的准备都做好了,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 门前的石阶上晾着些南瓜子,是何慧芳从那日沈大伯家给的老南瓜里挖出来的,见南瓜子颗粒饱满,何慧芳特意晾干了,想在院里的菜地种上。 安宁拿着把小锄头,和何慧芳一起趁着时辰早,凉快,给院墙下的一小块地松土。 她已经不用戴着面巾了,脸颊上的痂掉了八成,就是掉了痂后肌底还有些粉,和正常肤色不一样,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养好。何慧芳盘算着过几天药膏用完了,再去白胡子那一趟。 南瓜这东西命硬好养活,松了土,挖一个小坑,撒上三五粒种,把土培上后浇些水,三五日后就会抽出嫩芽来。不过她们这都是红壤,不肥沃,南瓜种出来产量不太高。 等忙完了这些,时辰已经不早了,阳光洒在院子里,蒸腾起一片暑气。 “安宁,过来坐,等歇汗了咱烧些热水擦擦身。” 何慧芳从堂屋里扯出一张长木凳放在树下,手里攥着两把大蒲扇,安宁接过一把也坐了下来,蒲扇扇起阵阵凉风,她舒服的眯了眯眼,忽又叹了声:“这么热的天,泽秋哥在外头肯定很热。” “唉。”何慧芳也心疼啊,这种苦日子沈泽秋已经挨了好几年,“日子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何慧芳是在安慰安宁,也像对自己说。 安宁不想惹得何慧芳伤感,就没顺着这个话茬往下说了。虽然秋天已经到了,但“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今晚给泽秋哥熬一些凉茶,明儿好带出去喝才好。 这边正想着事情呢,篱笆院墙外沈家大嫂的身影匆匆出现,“慧芳啊,慧芳!” 沈家大嫂直接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安宁急忙问候了句“大伯娘好”,沈家大嫂扯起一点笑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来,“别忙活了,我不喝茶,今天来找你们啊有事儿。” “啥事呀?”何慧芳摇着扇子,安宁刚想进屋给沈家大嫂倒茶,闻言也顿住了脚步。 “还有啥,毛毛家的事儿呗。”沈家大嫂无奈的叹了口子气。 何慧芳一下就明白了,“咋了?他爹的病又重了?” “就这个把月的事了。”沈家大嫂摇头,招呼她们出来,“走吧,去我家商量,大家都到了。” 安宁和何慧芳把门关好了,就一起往村南边去。毛毛家的事儿安宁多少知道些,他是个苦命娃,祖辈都不在了,唯一剩下个爹也得了肺病,父子两个种着几亩薄田勉强混日子,遇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要亲戚们接济了。 到了沈家大伯的院子里,大家都到了。沈家大房有三儿俩女,都已经成亲了。儿子沈泽玉、沈泽钢、沈泽石都没分家,还是和长辈一起过,女儿沈梅春、沈梅夏嫁到了外村,今儿没回。 二房沈有禄有三儿一女,沈泽文沈泽武是双胞胎兄弟,下面有个妹妹沈梅冬,最后是三房里的老幺沈泽平。 毛毛站在堂屋的梁柱边上,扯着衣角,抽抽搭搭把脸都哭花了。 人到齐了,沈有福磕了磕烟灰:“毛毛他爹病又重哩,大夫说要买药煎着吃,他家穷拿不出钱来,毛毛是两代单传,如今就咱们这支亲咧,我的意思,咱们凑些钱,给毛毛拿去给他爹抓药。” 大家心里门清,这抓药抓的是个心理安慰,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人病死,一点都不做,毛毛日后长大成了人,会悔恨一辈子的。 沈家这些小辈们虽然没分家,但除了沈泽平外都成了家,有的还有了娃,庄户人手头攒点银子不容易,就算家里男人同意,媳妇也各有各的盘算,一时间下头窃窃私语,互相打起商量。 沈有福哒哒的抽着烟,没吭声了。 “我出两百文钱。”何慧芳率先站起来说,她走过去摸了摸毛毛的头:“伯母家也是拔锅起灶一干二净,别嫌少。” 毛毛打了个哭嗝,揪着何慧芳的衣襟哭得说不出话来。 沈家二房二嫂吴小娟见状,悄悄用手肘撞了撞自家男人:“咱也拿二百文。” 沈有禄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瞅自己的几个儿子,三房那个情况出二百文是仁至义尽,他们跟着拿二百文像个啥样子?最后父子几个商量好了,沈有禄道:“我们拿三百文。” 最后大房也拿了三百文,凑了八百文钱够毛毛回去抓几服药了的,各家又都拿了些玉米面,红薯南瓜啥的,又去看了看毛毛的爹,人躺在床上呼吸声粗重的像是在拉风箱,眼瞅着已经时日无多了。 安宁和何慧芳走在回家的路上,何慧芳择了根柳枝在手上,毛毛爹要是没了,这孩子跟谁呢?多半还是要他们这一支养了。 到了家里何慧芳用柳枝抽了抽自己,又轻轻抽了抽安宁,嘴里絮絮叨叨:“祖先保佑,晦气走开。” 这是个风俗,去探望了病重的人,都兴用柳枝抽打身体赶走晦气。 晚饭何慧芳蒸了一锅红薯,炒了一盘子嫩红薯叶子,还熬了一大锅稀粥,她仍旧觉得安宁身子弱,不想饿着她,就招呼坐下吃饭,不等泽秋一起吃了。 安宁探身往院门外看了好几次,总感觉沈泽秋就快回来了,“娘,咱们再等等吧。” 还真是神了,今儿天还没黑透,沈泽秋挑着担子就回到了家里,何慧芳一拍脑门,还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咧,安宁说泽秋要回来了,他还就真的回来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节 “今儿行情咋样?”何慧芳也没等沈泽秋把气喘匀了,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口。 安宁给沈泽秋倒了一大碗凉开水,递给他,“慢些喝。”沈泽秋走了很远的路刚到家,身体的温度高,若这时候喝下太多的凉水会伤胃,所以他喝一口,就喘几口气,不说话把何慧芳看得直跺脚。 “到底啥情况啊?”何慧芳拿着大蒲扇,在沈泽秋面前扇风。 喝饱了水,擦干了汗,沈泽秋终于咧开嘴露出个大笑,声音爽朗,“成了。” 安宁和何慧芳都惊喜的望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画眉村有个姑娘,说要过来做襦裙,明儿就来量尺寸!” 哎呦,何慧芳开心的差点蹦起来,她就说嘛,就安宁这手艺,准能开门红。 安宁揉了揉沈泽秋的肩膀,两个人都喜不自胜,不过说起沈泽秋今日的遭遇,那还真是够曲折的,因为今儿啊,石角村那兄弟两个降价了,厚的素色棉布,人家只卖二十文钱一米,明摆着是用低价来挤兑沈泽秋。 沈泽秋的进价可就到了二十文一米,沈泽秋放下水碗。一家三口边吃晚饭,边听沈泽秋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来。 第16章 今早上沈泽秋特意担着货,翻过一座山,去了个路远又难走的小村子。村庄前环绕绕一条小河,后头是几座连绵的小山包,因这些山从高处看像只画眉鸟,而这个村寨安于其中,故得名画眉村。 沈泽秋来这就是不想和石角村的兄弟俩遇见,可无巧不成书,双胞胎兄弟中的大哥唐友良也担着货到了。同行是冤家,两个人远远撞见后,一个去了村东,一个往村西。 沈泽秋一路吆喝,有几个村民坐在桥边树下歇息,拦住问他价格,得知沈泽秋卖二十二文钱一米后咋舌不已。 “哟,你卖得咋这么贵?另一个后生仔才卖二十文一米哩。” “做生意要厚道嘛。” 沈泽秋坐在桥边歇了歇脚,心里明白过味来,那双胞胎兄弟不仅和自己抢生意,还想通过压价把自己挤兑出这个行当,也不能说人家奸滑,毕竟做生意皆为利来,谁都不希望对手兴旺。那几个村民还在碎言碎语,大意是嫌弃沈泽秋是奸商,卖的忒贵。 他又挑着担子在村里逛了逛,放在货担中的花样本都没机会掏出来,算了,再去其他村看看吧。沈泽秋那时候还在心里纠结,他不敢也不能降价,要是他也拼命的压价,按照进价出货,赚不到钱,一家子吃喝的嚼谷从哪来? 火红的太阳高悬,刺目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风好像静止了,大地热气腾腾像个大蒸笼。簌簌的汗水从鬓角滑落到了沈泽秋的眼睛里,有些刺眼,他用手掌刮了把汗。 此时他已经担着货走出了画眉村,正到一棵大树底下短暂的休息。沈泽秋拿出水囊灌了几口凉水,心里有些乱。去一个石角村兄弟还没到过的村寨,他或许能按照二十二文的价卖一些布出去,可等买布的村民知晓有人只卖二十文钱,自己就在他们面前失了信誉。 他失了信誉,往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炎热的天气要把大地烤化了,沈泽秋觉得一味的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他抓了抓脑袋,掐了一截草杆在嘴里叼着,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中蹦来跳去,沈泽秋盯着它们瞧了会子,精神放松一点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可以试试。 他吐出嘴里的草杆,挑起担子转身又回了画眉村。 “各位父老乡亲,俺们家裁缝铺子新开张,裁一套衣裳只要十文钱,比镇上便宜一半,花样子都画出来咧,各位来瞅瞅看看了啊。” “镇上新织的厚棉布,只要在俺家裁衣裳,只要十八文一米了。” “童叟无欺,大爷婶子们都过来瞅瞅了啊。” 每个村子都有个热闹,村民们扎堆聊天唠嗑的去处,画眉村也不例外,村里小河边的大树下,用石头砌了个高台,此处阴凉开阔,不少人都在这儿坐着闲聊。 沈泽秋一过来吆喝,立刻引起了树下村民们的注意。沈泽秋笑呵呵的走过去,把安宁画的那本花样本掏了出来,他把花样本摊开在石头上,翻开来给大伙儿看,有人惊讶的啧啧称奇,“这画得可好了,像真的一样哩!” 花样本对于村民们来说是个稀罕东西,镇上裁缝铺子里也有花样本,但只是用笔粗劣的描绘出大致的款式,比起沈泽秋这本精细又细腻的花样本,简直粗糙的不能看。 “款式也新咧,和镇上的不一样。” “瞧这襦裙,这盘扣像不像只蝴蝶?” 村民们讨论的很激烈,气氛很火热,沈泽秋用帨巾擦了把汗,心情一下就亮堂了。可村民们讨论归讨论,还是没有人开口说要做上一套,倒是有几个人掏钱买了沈泽秋的布,因为没在沈泽秋这儿做衣裳,他收二十文钱一米,等于一分钱没赚。 沈泽秋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瞅着天色还早,想着干脆再跑一个村子。他歇了一会儿,啃了几口从家带的玉米面煎饼做午饭吃,喝了几口凉水后正准备起身出村走人,不远处来了个五十多岁的大婶子。 “你是沈家村的后生?”大婶子面善,笑着问。 沈泽秋点头应了,大婶子笑起来,“俺家侄女就嫁到你们村咧。” 附近的村子通婚再平常不过了,互相攀扯这些就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沈泽秋回以笑容:“那可真巧,婶子是要我捎啥东西回去?” 大婶子摇摇头,指了指沈泽秋的担子:“没,俺刚才听见你说家里新开了裁缝铺子?” 沈泽秋点点头,拿出花样本给这位大婶子瞅,她看了看,眼睛一亮,说她家闺女想做,明儿就去沈家村量尺寸。 沈泽秋后来又去临近的一个村子卖出去些针头线脑,急着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安宁,这才早早的回来了。 今儿虽然才挣了十来文钱,但因为安宁的裁缝铺子开门大吉,一家三口都很高兴。吃过了晚饭,何慧芳还在想是画眉村的哪户人家要做衣裳,她不知认不认得。 忽然她“呀”了声,问沈泽秋那个大婶子嘴巴边是不是有粒大黑痣,沈泽秋眯眯眼睛一想,点了头。 “那就对上了,那大婶大家都叫她赵大婶子,她们家姑娘巧儿今年二十哩,还没说上亲,身形很肥,她的衣裳可不好做哟。”何慧芳还听说赵大婶子家的姑娘为了说亲去镇上做过衣裳,做出来的太难看,被赵大婶子抱怨了一顿,那裁缝没忍住骂了句“人不好看穿啥都埋汰”,赵大婶子跳着脚和人骂了一下午,差点打起来。 听何慧芳把话说完后,沈泽秋不禁有些担心,不过安宁倒是比较淡定,“没事的,等人来了再说。” 夜晚来临了,气温飞快的降下来,白天还暑气腾腾,一到夜晚就有些秋风寒的味道了。 “安宁,你冷不?”沈泽秋靠着安宁坐下来,木凳子放在堂屋的房檐下,正对朗月繁星。 沈泽秋常年累月在外奔波,最是废鞋,安宁正在给他纳鞋底呢。闻言她笑着摇了摇头:“小时候我畏寒,就连夏日也要披一件薄衫,今年倒是好多了。” 或者说在遇见沈泽秋以后,就好多了,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一针一线密密的扎在鞋底上,沈泽秋眼睛亮亮的,“安宁,教我认字儿吧。” “好……我想想,咱们先从数字学起吧。” 家里的纸墨已经剩下不多了,安宁回屋拿了张黄麻纸,在上面写了一到十共十个字儿。她一个一个的指给沈泽秋看,告诉他读音和笔画。 沈泽秋从灶房里找了几块烧黑的木炭,就着明晃晃的月光,一笔一划的跟着写起来。 “这是一。”他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这是二……这是三。”沈泽秋写到四的时候仰起头,“为啥四就变了,咋不划四条道道了?” 安宁翘起嘴角,笑出了声,她用手撑着下巴,眼睛水汪汪的,“那写到一百咋办?划一百道吗?” “也对,造字儿的人真聪明。”沈泽秋用木炭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一个四字,“我们家安宁也聪明。” 夜深了,蟋蟀在草丛里滋滋的叫着,偶有凉风吹得树叶簌簌发响。沈泽秋揽着安宁,一家人沉入香甜的梦中。 第二天沈泽秋照例出摊了,安宁和何慧芳收拾干净了屋子,浇水的时候看见那株小丝瓜苗已经很茂盛了,正想找个细竹竿给丝瓜苗搭个小架子,院门就被叩响了。 “是沈泽秋家里吗?”门外赵大婶子领着她的闺女巧儿真的到了。 “是哩,你们是来裁衣裳的吧?”何慧芳把人往院子里迎,安宁闻声也出来了,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赵大婶子身后的巧儿。 昨日赵大婶子已经选择好了料子,是一块绿底碎花的棉麻布。赵大婶子家里比较富裕,前头四个儿子才得巧儿一个闺女,宝贝的不行,可惜的是巧姐从生下来就比别人重,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到了说亲的年纪,更是说了好几次亲都没成儿。 巧姐也从原先的喜欢做衣裳,到厌恶做衣裳,反正她穿啥都不好看。 赵大婶子喝了口水,把巧儿喊道安宁身边,说想做件花样子上那样的对襟襦裙。安宁想了想,发现巧儿骨架比较大,手臂也粗,花样子上宽松的对襟襦裙反而会把她衬得更魁梧,倒不如做半袖束腰襦裙更显瘦。 “赵大婶子,我倒有个想法,您听听看。”安宁温柔的笑了笑,走到巧姐的身边,“这块绿色碎花的料子可以做件半袖的上襦,用蓝色包边,襦裳的领子开得下,会衬得脖子很修长。” “下身配颜色更浅的淡蓝百褶裙,腰束用深色的暗纹料子,这样又清新还显得苗条呢。” 赵大婶子和巧儿都听得呆了,忍不住按照安宁说的款式想了想,是很不错。这边何慧芳也把上回安宁做的衣裳拿出来了,拿给她们娘俩看。 兴致一直不太高的巧儿急忙扯了扯她娘的衣袖,“就按这位阿姐说的做吧。” 赵大婶子心里也很满意,就是,“昨儿我只要了绿花料子,这布不够啊……” 旁边的何慧芳笑着打断了,“咱们卖布的人家,家里还能没点囤货嘞?” 说着去屋里捧出几种料子,让她们选,巧儿不假思索的按照安宁刚才说的配色,挑了块湖蓝色料子做百褶裙,又挑了一小块织了暗纹的黑布做腰封,至于包边的料子,安宁免费送了一小块深蓝色的零头给她们。 一米湖蓝色的布是薄料子,十五文钱,腰封的料子很贵,她们要了一尺收十文钱,加上裁剪的工钱十文钱,安宁一共收了三十五文钱,赵大婶子爽快的同意了。 安宁拿出了自己用零头布做好的软尺,对巧儿招手,“我帮你量尺寸吧。” 这是她接手的第一桩生意呢,她的心情不禁有些微微激动。 第17章 上回用完了收起来的破门板,今日再次有了有武之地。巧儿往常做衣裳,裁缝都是按照旧衣裳的尺码比对着直接裁剪,像安宁这样用一把软尺又量衣长又量腰围的,还是第一次。 安宁凑近了瞧,发现巧儿除了体型高胖些,五官还算清秀,皮肤也比较的白,她笑着安慰她,“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裁的好看的。” “嗯。”巧儿扯着下自己衣裳下摆,还是很紧张。 量好的尺寸后,安宁把料子平铺在门板上,用尺子和和炭灰定好了点,接着举起剪刀,干脆利落的把衣裳裁好了,她做的很快,上襦加百褶裙,不到一个时辰便都裁剪妥了。 赵大婶子直夸安宁手脚麻利,是个爽利人。 十文钱一套的工钱包的是裁剪,并不帮忙缝制,但安宁还是耐心的和赵大婶子还有巧儿嘱咐了许多缝制的细节。 “锁边时针脚一定要细密,这样衣裳以后才耐穿。” “缝制腰封的时候最好用倒针缝,这样最结实最有形状了……” 赵大婶子也是个能干人,针线活算是附近村子里一顶一的高手,可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活儿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窍门,眼前这位新媳妇儿不仅模样俊俏,懂的还不少呢。 她笑呵呵的应了,拿上裁剪好的料子打了个小包袱,带着巧儿道了声谢后迫不及待的回画眉村去了,她真想赶快把衣裳做好,然后给巧儿穿上,看看究竟好看不?是何模样。 做完了第一单生意,安宁和何慧芳都松了口气。简单的吃过晌午饭后,安宁和何慧芳一起做起了糖水糍粑。 这是种夏季里解暑的吃食,糖水中加了薄荷,吃起来冰冰凉凉,沈泽秋在外头卖货,歇脚的时候吃上一块,肯定很舒坦。 正好家里还剩下一斤糯米粉,何慧芳去取来,让安宁用温水慢慢的和糯米粉,自己取来一个大瓷碗,把半块红糖掰碎了,用臼捶慢慢的碾碎。家里没有种薄荷,是早上问沈家二嫂要来的,已经洗干净了叶子,摊在灶房里头晾干了水分。 这碾薄荷叶就像碾蒜似的,要把薄荷叶碾的稀碎,接着拿一块薄纱布,把碎叶裹起来,双手紧握,用力的榨出薄荷汁滴在捣碎的红糖上。 另一边安宁已经麻利的和好糯米粉,揪成了一个个均等大小的小团子,灶房里头太闷热,何慧芳和安宁便一块把桌子抬到了大树底下,一左一右的,边吹着凉风边做起了糖水糍粑。 安宁拿起一个小糯米团子,放在手掌心搓成个柿饼的形状,另外一只手舀起一勺加了薄荷汁的黄糖放在中央,左右一包封好了口子,再放到印花模具里过一遭。 “咚咚咚。”她举起模具敲了敲,手里就出现一块带着荷叶形状的糍粑了。 一斤糯米粉一共做了十来个糖水糍粑,做好以后放在蒸锅里蒸熟了,放凉了才好吃呢。夏日炎炎食物容易馊,大家都是用小箩筐把吃食装好,悬挂在井里的,何慧芳和安宁两个配合,把糖水糍粑放到了深井里。眼看日头就快要落山了,等沈泽秋回来,刚好可以一块儿尝尝鲜。 沈泽秋今日的生意还算不赖,没有遇上那对双胞胎兄弟,包本卖了几米厚棉布,遇上个妇人说自家男人怕热,要了两米夏日的薄布做衣裳,加上有人要了几卷线,一些针等零碎物件,沈泽秋拿回了今日净挣了十六文钱,还有两个换回来的鸡蛋。 何慧芳乐呵呵的把钱收好,把鸡蛋擦了擦大头朝下在竹篓里头放好了。她数了数蛋,有沈泽秋换的,也有家里两只鸡生的,加起来快有二十个咧,鸡蛋要趁着新鲜吃,久了就变味了,出来她说明儿要上镇上一趟,把这些蛋给卖掉。 这边安宁刚好把下午做的糖水糍粑拿出来,一家三口一人一个,轻轻咬破一个小口子,吸一口里头甜滋滋又清凉的糖水,加上糯米皮软糯香甜,别提多享受了。 “娘,我瞅着后院地方还挺宽敞的,明儿咱一起上镇上去,买几只小鸡仔、鸭仔啥的养起来吧。”鸡鸭生的蛋可以卖钱,肉逢年节可以吃,也算给家里添些收入。 何慧芳想了想,觉得这主意妥当,旁边的沈泽秋吃了一口糖水糍粑,抬头插话道:‘娘,安宁,后日我们仨一块去吧,我正好想去镇上和布坊老板谈一下价。’ 进价总是比那兄弟两高,平价平出总不是个事儿。 第二天又有人上门裁衣裳了,就是隔壁李家村的村民,图个便宜,就裁了件坎肩。到了后天是个下雨天,仨人去镇上的计划自然搁置了,沈泽秋也没法出摊,他干脆在家寻了些木头竹子,提前在后院做好了关鸡鸭的笼舍。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节 雨后天晴是一日后了,他们仨人起了个早,带上用竹篮子装好的鸡蛋,一起往镇子上去。往日里卖鸡蛋的人总有三五个,何慧芳每次都要卖到半晌午才能卖完,今儿运气还真是好,才在树底下坐了没一会儿,就来了个客人,把二十多个鸡蛋全要了。 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把铜板用绳子串起来,再用手帕包好捂在胸前放好了,“我咋觉着遇到安宁后,做啥事儿都顺起来咧?” 安宁声音柔和,“娘,是咱仨都运道好。” 阳光白灿灿的,三人准备歇会儿就去花街布行。包袱里带了水和玉米煎饼,还有些青李,模样瞅着生,其实吃起来可甜咧,不仅汁水丰富,还脆生生的呢。 三人歇够了,正往布行去,迎面走来了两个人,正是赵大婶子和她闺女巧儿,老远赵大婶子就热情的打起招呼来,“慧芳妹子,泽秋,安宁,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哟,原来是赵大婶子和巧儿啊,我们去花街布行。”何慧芳爽快的应了,等巧儿走到近前,她惊喜的叹了声,“这不是在我家裁的那身衣裳吗?” 只见巧儿梳着双螺髻,上穿绿色半袖襦裙,下着蓝色百褶裙,绿色衬得肤色白嫩,黑色的腰封刚好又很显瘦,和那日躲在赵大婶子身后畏畏缩缩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显得痴肥,反而有了几分珠圆玉润的感觉。 今儿赵大婶子心情可好了,她娘家有户远戚,就在镇上住,家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因为孝期耽搁了婚事,今日就是带巧儿去他家吃茶聊天的,名义上是吃茶,其实就是相看一下两个年轻人合适不合适,巧儿和那后生喝茶时见了一面,彼此的印象都很好,她为巧儿悬心多年的婚事,眼看就有了着落。 赵大婶子真想好好的谢谢安宁,要不是她心灵手巧裁剪出这么合身又好看的衣裳,今儿的事还不知有没有这么顺呢。 “多亏了安宁的这双巧手哩,明儿我带巧儿再去找你做两身。”赵大婶子笑盈盈的道。 “成,我们今儿就是去布行看货的,您明儿来,有新料子呢。”安宁弯起唇角微微一笑,赵大婶子一听,倒想起了一件事情。 “哟,还真是凑巧,我儿也在镇上做买卖,他就认识个花街布行的老板,人家里有些事,最近要关门一段时日,正把手头的货便宜往外出呢?你们要去看看吗,我可以帮你们做介绍人。”这个赵大婶子家底丰厚,儿子们在镇上也有些人脉。 沈泽秋安宁,还有何慧芳一听,哪里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急忙请赵大婶子在前边带路,去到了花街布行里一家布坊前。 沈泽秋并不常在这一家进货,不过和老板也算熟脸了。这位老板原是不想把自家的货拆零卖的,但看在赵大婶子介绍的份儿上,给他们破了例,沈泽秋单样料子一匹起要,要至少二两银子的货,他可以在批发价格上便宜两成。 他的货都是新料子,质量过关,也就是最近没时间开铺子,才把货便宜出手。沈泽秋和何慧芳还有安宁商量了几句,都觉得可行,这样算下来,厚的棉布只要十五文一米的进价,根本不怕那兄弟俩用价格打压自个了,况且还有安宁的裁剪生意哩。 他们决定要上十来批布,沈泽秋挑选了几匹颜色较深的男装料子,安宁挑了四匹女装花料,刚好十个花样,算下来正好二两银子出头,何慧芳出门前没带这么多银子,便交了二百文的定金,说好了明儿来交货。 何慧芳手心里不禁渗出些薄汗,最近生意不好做,又办了亲事,这二两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可就是整个家底都掉里头了。 第二天沈泽秋特意雇了辆马车把十来匹布运回来,在大榕树下聊天的村民们都议论纷纷。 “泽秋这回咋进了这么多的货,要是卖不出去咋整?” “那是,年轻人就是冒冒失失咧。” 何慧芳耳朵灵听见了,一股子闷气直蹿脑门,怒骂了几句。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乌鸦嘴,惹人嫌!” 但她心里还真有些没底,这堆布要是换不来钱,可没法煮着吃填饱肚子。可没曾想到,第二天好事便登门了。 赵大婶子一早从画眉村赶到沈家村,叩响了他们家的大门。 “安宁,有个大好的消息咧!” “镇上有个举人老爷归乡,正给家里人做衣裳,夫人见了你裁的衣裳,想叫你去府上一趟呢!” “要是举人夫人满意,这可是桩大生意。” 第18章 安宁和何慧芳一听,都惊喜得很,最近桃花镇上有位举人老爷告老还乡,听说是城里的七品官呢,如今刚举家回到镇上,只是这样好的造化,怎么就落在安宁头上了呢? 原来赵大婶子和巧儿前两日在镇上小住,路过花街布行的时候,正巧被举人老爷林之远的孙女林宛瞧见。林宛今年刚及笄,正是爱美的年岁,她在城里长大,穿惯了各种款式的绫罗美裙,在花街做衣裳时自然对那些过时又旧的款式失望至极。 等林宛从裁缝铺子里出来,远远一见巧儿的衣裳,眼睛都亮了起来,谴了身边的奶妈去问,这才牵上线搭上桥。 这事儿是大好事,也多亏了赵大婶子热心肠。何慧芳倒了杯水给赵大婶子解了渴,安宁简单的收拾下,拿上软尺,换上了上回新做的衣裳,欢欣鼓舞的和何慧芳一起往镇上去。赵大婶子把信儿传到了,便回了画眉村。 一路上何慧芳都笑的合不拢嘴,这样的好造化,她做梦都能笑醒了,她穷了一辈子,虽然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可林府那样高的门庭,可连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呢。 在渡口坐上了马车,到镇上下车后,两个人一边问路一边往林宅去了。 远远的就见林宅青砖绿瓦,门前开阔整洁,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两个小厮守在门边,一派气势和贵气。何慧芳拍了拍胸脯,生怕待会出丑,“我的娘哎,我还真有些慌。” 身边的安宁倒是淡然,她见得多了,笑着拍了拍何慧芳的手,“娘您别紧张,林家是书香门第,林老太太肯定也是温善的人呢。” 那倒是,何慧芳扯了扯衣裳的下摆,心里平静了些,和安宁一起上前,跟门口的小厮说明了来意。昨儿管家嘱咐过,今天会有裁缝上门帮小姐裁剪衣裳,小厮当即把她们带着从偏门进去。 一路上院落整洁,屋舍齐整,翠绿的竹柏盎然生意,不断有小厮和丫鬟们经过。 原来这位林之远品阶不高,在城里做官时却是实差,林之远年近古稀时归来,真称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家里的祖宅翻修扩建了,下人加起来有几十口之多。 “哟,是安宁小娘子和沈家婶子吧。”来见她们的是林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说话和和气气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把安宁和何慧芳打量了个遍,见她们举止和穿戴都好,才把人往里面引。 屋子里林老夫人和林宛都在了。 一番寒暄后,安宁笑问林宛,“林小姐想做什么款式的衣裳呢?” 林宛有些婴儿肥,模样挺清秀的,眨着眼睛想了想,“要比别人都好看的衣裳。” “瞧瞧,瞧宛丫头的口气。”林老夫人哭笑不得。 不过安宁倒明白了林宛的意思,她应该是喜欢亮丽一些的衣裳。想了想后她走到林宛身前,“林小姐豆蔻之年,青春活泼,有种裳子穿起来正适合。” “上襦做对襟半袖,下着罗绢长裙,再加一条纱绢披帛最好了,这罗绢料子重,显得身形修长,披帛轻飘,最显得有灵气了。” 林宛一听,倒是觉得很新鲜。果真比镇上其他的裁缝要好。 林老夫人见林宛喜欢,自然没有意见,林之远回乡,好多人都送来了贺礼,家中正堆着许多料子,就她们直接去库房选料子。 安宁挑了湘妃色的料子,用樱草色做为领口袖口的包边,披帛则是艳丽些的酡红,林宛儿正年轻,这些颜色都能衬得起。 帮林宛量好尺寸后,安宁没过一会儿就把样子裁剪好了,林宛看了看,觉得挺满意。林府有专门的绣娘做活儿,那衣裳不仅要缝制,上面还要绣花勾勒花纹,这些就不属于安宁要做的事情了。 此刻已临近午饭时间,林宅留了她们吃饭,临走前来迎她们的丫鬟塞给安宁一个小荷包,脸上笑嘻嘻的,“咱们家小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出了林府,何慧芳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听这意思,那林小姐对安宁的手艺也很喜欢呗。安宁把那个小荷包打开,里面是两吊钱,竟足足给了二百文的工钱。 哎呦,这可真是福星高照了,这会何慧芳是彻底的确定了,安宁就是他家的福星,有安宁在,什么事儿都顺顺利利哩。 “娘,时辰还早,咱去买几只鸡仔鸭仔吧,上回不是耽搁了嘛。”安宁道。沈泽秋都把鸡舍鸭舍做好了。 这事儿何慧芳也惦记着呢,便和安宁一块儿往镇上的菜市去,准备好好选几只又活泼又毛光水滑的鸡鸭来养,长大以后最好是一天一个蛋,这样多好。 菜市不远,她们走了两步就到了,秉持着货比三家的原则,何慧芳领着安宁问了好几个摊位,鸡仔的价格基本是一样的,六十文钱一只,鸭仔就贵些,价格也不一样,有七十文的也有八十文的,品种不一样。 “哟,老板,你这鸭崽咋蔫了吧唧的?”何慧芳指了指角落里缩着不动的一只番鸭仔。 那只小番鸭破壳起就比别人小,老板总觉得是养不活了,听了何慧芳的话倒也没气,他见她们在市场上来回问价,是诚心要买的,用蒲扇边扇风边道,“要是你们在我这买,那只鸭仔就做添头了。” 何慧芳和安宁一顿商量,最后说好要四只鸡仔一只鸭仔,加上老板送的,一共是六只。 “这下家里可热闹咧。”拎着装鸡鸭的小笼子,何慧芳心里踏踏实实的,回到沈家村的时候,正是日暮了,家家户户屋顶上炊烟袅袅,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饭香味。 天刚洒黑,沈泽秋也回来了,这几日生意很好,每天能净挣五六十文钱,再加上安宁在家裁剪衣裳,过上一两年,没准真能在镇上开铺子了。 今天的晚饭是青椒炒豆角和红薯稀饭,还有一碟子腌制的五香大头菜,粗茶淡饭的,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吃得也开心。 “大伯娘家的狗生了一窝崽,过几天就满月了,我去抱一只回来家,家里没个看门狗可不成。”何慧芳滋溜一口粥说道,原先家里养的大黄狗丢了。 安宁道了声好,话音才落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刘春华的嗓门最大。 “不好哩,不好哩,俺家汉田上山除草,到现在还没回,上山也没寻到人,俺光瞅见地里有血。” “乡亲们帮帮忙,去帮俺找找吧。” “哟,不会是有狼吧?” “可别胡说,咱们这多少年没有狼了,我咋觉得是野猪呢?” 外头议论纷纷的,沈泽秋和何慧芳都走出去了,安宁跟在后头,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些日子沈泽秋晚归,遇见野猪的事情。 对门汉田叔莫不是真的遇上野猪了? 这事情非同小可,恁大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了,村里人肯定是要帮忙找的,沈家村的村长出面了,集结了二十来个年轻后生,大家举着火把,手拿锄头扁担,打着锣鼓,一块儿往山上去找人。 沈泽秋和沈泽玉还有沈泽文也在队伍里,要跟着大家一起上山。 “泽秋哥,千万要小心呀。”安宁担心的看着他。 沈泽秋举着火把安慰似的对她笑了笑,“你放心。” 很快,上山寻人的队伍就出了村,王汉田今儿去除草的地在山的深处,是前几年自己开荒开出来的,挺偏僻。 “大家都注意哩,前后要跟紧,注意旁边有没有黑影子!” 村长一边走边嘱咐大家,山里的野兽可狡猾,即便人多也很可能偷袭。举着火把的搜救队伍就像一串飞舞的萤火虫,在半山腰上缓缓往上飞舞,最后消失在了深山里。 夜色中的山黑沉沉,怪阴气森森的,山风寒意重,一吹一片鸡皮疙瘩,远处不知名的鸟雀在凄厉的鸣叫,大家伙心里都有些发毛,火把只能照亮近处,山里灌木丛生,到处有暗影,有人都看不清。 “汉田!王汉田!” “汉田叔!我们找你来哩!” 一路上敲锣打鼓,年轻后生们放生声大喊,山林里一点回音都没有。走到了王汉田家的苞谷地里,沈泽秋摸了摸路边的草丛,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上沾了些湿润的东西,他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村长,这儿有血迹。” 大家都围拢了过来,打着火把一看,这堆草上确实有血,还有草被压塌和打斗的痕迹,沈泽玉在旁边捡到了一戳灰毛,沈泽秋一看,这不就是野猪的毛嘛。 “糟了,这是真遇上野猪咧。” 苞谷地附近都是深深的林子了,眼下只有分几个方向,往不同的地方去找人。沈泽秋和两个堂兄自然是一起的,还有两个出了五服的沈家后生,一块往左边去了。 左边是个小山谷,那两个沈家后生拿着火把照了照,喊了几声,“汉田叔。”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走吧,这没人呢。” 沈泽秋走在最后面,听见下面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其他四个人都说没听见。不过既然沈泽秋说有动静,那还是下去瞅瞅妥当。 五个人慢慢的爬下了这个小山谷,顿时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一个土坡上哼哼,不远处一只肥硕结实的大野猪正对着他们支獠牙。 “咦吆——”野猪的咆哮声粗粝尖锐,听的人心里瘆得慌,接着疯了一样向他们冲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野猪那段去百度了一下野猪的叫声,差点吓die 大概是人类对野兽的原始恐惧吧555 第19章 大家都被吓得一颤,好在沈泽秋反应过来,避开了野猪的身躯,并挥舞锄头狠狠往它身上砸去。 “别愣着了,咱们人多,还怕这畜生不成?”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2节 众人醒悟过来,也是,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手里还有武器,野猪再凶再狂也注定要束手就擒的。 “汉田叔,汉田叔……” 野猪被打昏过去后,大家急忙去土堆旁看王汉田的伤势,好在他流血虽多,受的都是皮外伤,沈泽玉把他背在背上,其他人找来绳子把野猪捆起来用扁担抬起来往山下去。 村民们都等着他们回来呢,有人就守在村口,一见到火把的光亮,立刻大声的呼喊,“他们回来了!” 何慧芳和安宁也没睡,听见动静后急忙往村口去迎,王汉田浑身是血的被背着送到了他自家的院子里,那模样可骇人了,安宁心里一紧,抬头在人群中找沈泽秋的身影。 “哎呦,我的娘哎。”何慧芳看见沈泽秋衣襟上全是血的从人堆里走出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两眼一抹黑跟着晕倒。 沈泽秋快走两步到她俩面前,“娘,安宁,我身上都是野猪的血,没受伤,你俩放心吧。” 安宁摸了摸沈泽秋的衣裳,确定了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泽秋哥,灶上有热水,咱回去洗个澡。” “好。” 沈泽秋一边洗澡一边和安宁说着刚在山上发生的事儿,听得安宁的心一揪一揪的,她用水瓢往沈泽秋身上浇着热水,边用棉帕帮他擦背边夸,“我家泽秋哥就是厉害。” 沈泽秋扭头看她,眼睛黑漆漆的带着笑,“你咋还叫我哥咧?” “那叫啥?”安宁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接着脸一红,明白过味来。 “相公。”她说完后快速的低下头,脸颊上的红霞都快烧到耳朵尖上了。 沈泽秋伸手抱了抱安宁,“哎,娘子,你以后私下里都这么称呼我,好不好?” 安宁看着他的眼睛,羞涩的点了点头。 夜很深了,月亮也升到了半空中,亮汪汪的和玉盘般明亮。 水井边上何慧芳把沈泽秋的脏衣裳也浣干净了,她把衣裳拧干,扯平后搭在院子里的细绳上晾。对门王汉田在喝了半碗加了白糖的米汤水后,也逐渐清醒过来,和大家伙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儿。 原来今天下午他被那只野猪扑到小山谷里去了,王汉田手里紧握着镰刀和体型肥硕的野猪搏斗,好几次都晕了过去,还是被野猪咬醒的,要是沈泽秋他们再晚点找来,说不准他就没命了,也亏了沈泽秋耳朵灵,听见了他喊救命。 好在伤口都不深,用草木灰止住了血后,大家各回各屋,喧闹的村寨归于平静。 昨夜睡得晚,但沈泽秋还是一大早就担着货出摊去了。最近生意红火,他早些出去,就能多去个把村寨,虽然辛苦,可心里头乐呵。 安宁给他的筐里放好了玉米面煎饼,凉茶,还有些青李,温声嘱咐,“别太晚了,早点回来。” 因昨儿出现野猪伤人的事儿,沈泽秋还随身带着把镰刀防身。 “我晓得的。”沈泽秋挑着担子出了村,安宁也要忙着裁衣,赵大婶子觉得安宁的手艺好,要她再帮巧儿裁剪两身衣裳,料子前两日已经选好了,一身是秋香色的连身束腰长裙,另外一身是蟹壳青的阔袖对襟褂子。 正与和何慧芳把门板抬出来放好,门外沈家二嫂就探头走了进来,边走边招手,“慧芳啊,安宁,大家正分野猪肉哩,快来。” 昨晚那只野猪足有两百五十多斤重,今早上杀好了,得了两百斤左右的肉,现在正准备分肉呢,沈家二嫂对何慧芳挤了挤眼睛,“那婆娘正嚷着要平分哩。” 那婆娘指的便是吴凤英,昨晚上她家可一个人都没出,现在有肉吃了想着平分,她可是好大的脸面,何慧芳冷哼一声,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她想平分那可真是白日做梦。 “安宁你在家呆着,我和你二伯娘去分肉。”何慧芳把围裙一摘,挽起袖子就和沈家二嫂出去了。 杀猪的地方选在村里的一口井边上,几乎各家都派了人来,团团围拢在桌子旁边,猪下水和刀口肉、猪头去了几十斤,实际能分的肉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 吴凤英抱着禾宝坐在水井边的木头墩子上,一笑露出两排细细的玉米牙,“这肉该按人头分吧,村里三百多个人,均摊下来一人半斤肉,俺家有十多口子人,也能分个五六斤咧。” 呵,她想得还挺美。 “凤英啊,这五六斤咋够?你该砍下半扇直接拖回家呀,昨晚上山找人时你家不肯出人,分肉的时候知道留哈喇子了?你咋这么能?” 沈家二嫂轻轻的哼哼,说话慢条斯理的,倒把吴凤英的底掀了个精光。 “脸皮子厚呗。”何慧芳冷冷瞅了吴凤英一眼,和昨晚上山寻人的其他家属们站到了一块儿,商量着肉到底咋分。 “平分这是不可能的!” “俺家娃昨夜上山,脚都被树枝划伤了。” “泽秋回来衣襟上都是野猪血哩,可把我和他媳妇给担心坏了。” 村长眉头紧锁,听着何慧芳她们七嘴八舌的商量,另外一边吴凤英不干了,放下禾宝跳了起来,“咋地?你们要独吞呐,我……我留哈喇子,我看你们几个也不是啥好狗。” “吴凤英你放啥屁!”何慧芳当即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撕她的嘴,还是被沈家二嫂拦住了。 村长用力的咳嗽几声,站到了一个土疙瘩上,“好嘞,好嘞,都别说话了,听我说。” “野猪是昨晚上山的人抬回来的,那二十个人一人五斤肉,沈泽秋他们把猪打昏救了王汉田,他们五个再多分两斤,剩下几十斤按照咱村的户数,分成三十七份,大概一斤多点一份,大家抽签,按号子上来选肉。” 何慧芳她们一听,倒算满意,这样自家能有八斤猪肉呢,吴凤英可不干了,“俺家十几口人才分一斤肉呢?一人都吃不了几口!” “咋?嫌少?”村长瞪了吴凤英一眼,昨晚喊人的时候她左推右挡,现在倒是活泛,“嫌少就别要了!” 吴凤英讪讪的不敢叫板,“要!咋不要咧。” 野猪肉很快就分好了,上山找人的分的都是好肉,剩下的都被分成了一份一份,有的好有的差,这时候抽签的号码就至关重要了,抽到前面的人肯定选好肉,后头的就只好捡剩下的,吴凤英手气就很差,是倒数,那一斤肉是零头拼凑在一块的,她提着肉,瞪了禾宝一眼。 “你手气咋这么差,抽签也能抽个三十六号,倒霉到家了。” 禾宝哇一声哭了,然后抹着眼泪嚷嚷,“俺要吃饺子,吃饺子……” “一斤肉你吃个啥?”吴凤英骂了一句。 提着七八斤肉的沈家三房们倒是心里美滋滋,她们还真能包一顿饺子好好吃上一回了。 回到家何慧芳就招呼安宁过来看,“咱们今儿包饺子,炖肉吃!” 安宁衣裳正裁剪到一半,看着油汪汪的野猪肉也是一喜,“好。” 何慧芳去灶房里烧热水了,一边烧火边在心里盘算着八斤肉该咋吃,里面有三斤估摸着是带皮的肥肉,可以炼猪油,油渣拌上盐可以放上半个月慢慢吃,不容易坏,至于剩下的五斤肉,两斤做成饺子,两斤做炸肉丸,剩下一斤剁碎了和酸豆角酸辣椒,加上葱姜蒜末加重盐炒得干干燥燥,这个水分少能久存,以后夹饼拌粥都是绝配呢。 不一会儿,安宁把两身衣裳都裁剪好了,也到灶房里来帮忙,安宁拿出个大木盆和面,又泡了些香菇木耳,待会这些都要剁碎了拌在陷里的。何慧芳把肉洗的干干净净,把肉摊在案板上先切成了小块,接着剁起肉来。 等到日暮时分,沈泽秋回来,还没进院门呢,就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碟子炸的金黄的肉丸子,还有一盘烧茄子,何慧芳正端着煮好的饺子从灶房里出来,安宁笑着迎出来,“泽秋哥,咱们今儿吃饺子。” 说着夹了一个吹了吹热气,喂到沈泽秋的嘴里给他尝鲜。 “好吃。”沈泽秋今儿心情好极了,今天的生意照旧很好。 对门王汉田正躺在床上休息,闻见沈泽秋家里传来的肉香味深吸了两口气,“他们家日子倒是好过起来了。” 刘春华撇撇嘴,“好过啥,你也是,咋这么不小心,上山除草还能被野猪给拱了。” 王汉田瞪了她一眼,“你懂啥,我能捡回一条命就不容易哩。” 接下来的几日,安宁的裁剪生意更旺了,均下来每天都有两套衣裳要裁剪,加上沈泽秋在外头卖布生意也红火,两个人每日净挣七八十文钱呢,算下来一个月二两多白花花的银子,何慧芳心里乐呵极了,做梦都在笑。 不过,要在镇上开铺子少说也要一百两,他们离在镇上开铺子的目标,还远着呢。 第20章 何慧芳准备了一个陶罐藏在床底下,每天挣到的钱她都会放到罐子里,最开心的事情便是把铜钱数清楚,用绳子穿成一串一串的放进去,看着就乐呵,这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第二日清晨,沈泽秋要出摊去了,安宁给他装好了凉茶,又夹了两个炸肉丸,拨了些肉末炒酸菜在玉米面煎饼上,这样吃起来会更香。 “泽秋哥,在天黑前回来,太晚了我和娘都会担心的。”安宁理了理沈泽秋的衣裳,柔声嘱咐着,沈泽秋点点头,趁着日头还没出来,快步往村口去了。 自从家里多了四只黄毛小鸡仔,两只番鸭,何慧芳便多了一份事儿,想要鸡仔鸭仔儿长得壮实,光吃青菜青草可不成,要吃蚯蚓和青菜虫那才长得好呢。安宁原先还担心家里的两只老母鸡欺负新来的,不想母鸡咕咕叫,直接把鸡仔鸭仔当成了自己的崽。 这样她们也就省了心。沈泽秋家后面是一块阴凉的山坡,靠着一条小沟渠,那里杂草丛生,土地松软,有很多蚯蚓和虫子,所以每天早上何慧芳都会把院门打开,把家里的鸡鸭赶到院后的山坡上吃食儿,母鸡带着崽儿,可雄赳赳气昂昂哩。 何慧芳爱干净,鸡舍鸭舍也勤快的打扫着,安宁提着扫帚要过来帮忙,何慧芳冲她摆了摆手,“别过来了,我这就打扫干净哩。” 今儿暂时没有人上门裁衣裳,安宁也就偷了个闲。用木桶打了半桶井水,慢慢的浇那小块菜地,忽然眼前一亮,指着脚边的南瓜苗惊喜的道,“娘,上次种的南瓜都抽出苗来了,长得挺好呢。” 何慧芳忙走过来看,“唷,还真是。”他们家的这块地不算肥沃,往年南瓜播下种,也就六成的出苗率,像这回这样所有坑都发芽,那还是头一遭呢,眼看着绿油油的小苗儿长势喜人,在晨光下,叶片上的小水珠泛着光彩,何慧芳有些犯难。 “这么多的南瓜苗,咱们院子里可没地儿种咧。”种南瓜都是先培育出小苗,然后再分远了栽种。 安宁想了想,“娘,不知道大伯二伯家育了南瓜苗不?”自个家种不下,那就分出去吧。 “成,我去一趟。”何慧芳拔了十几株瓜苗往大伯二伯家去了,她刚走没一会儿,赵大婶子就过来拿裁剪好的衣裳了。 安宁笑着把她迎进门,又给她倒一碗水,去把裁好的衣料拿出来给赵大婶子瞧,这回安宁还免费送了她四枚枫叶形状的盘扣呢。安宁一有空闲就在堂屋里研究做各种形状的盘扣,姑娘家的衣裳上若有别出心裁的盘扣点缀,整套衣裳都会好看许多。 “哟,安宁啊,你可真是生了一双巧手。”赵大婶子很满意,心里也暖暖的,她能瞧出来,这位小娘子是个手巧又温善的人,“下回婶子还找你做。” 赵大婶子急着回家把衣裳做好,也就没有多留,临出门前,何慧芳回来了,两个人又寒暄了两句,大伯二伯家育了南瓜苗,但长的不好,何慧芳拿去的十几株苗正好补上空缺,二伯家有好几棵桃子树,现在正是结果儿的时节,给了何慧芳一竹筐。 “拿着,路上解个渴也好嘛,甜着哩。”何慧芳拿了三五个用井水洗了洗,非要往赵大婶子怀里塞,恭敬不如从命,赵大婶子笑着接过来,忽而想起啥提了一嘴,“林举人家最近要给下人们裁衣裳呢,多新鲜呐,林举人准是怜他们穿得破破烂烂,这是开恩呢。” 何慧芳一听,“哟,他们家有不少人吧?” “听说有五六十个咧。”赵大婶子拿起个桃啃了口,含糊不清道,“好几家裁缝铺的掌柜都想接这单生意呢,我听我儿说,举人太太好像都不满意。” 赵大婶子是把这事儿当做个稀罕话题提了一嘴,毕竟镇上的人家就算请了下人,也很少会给下人们做统一的衣裳穿,可见这位林举人,是个家底丰厚的。 俗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宁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就打五十套衣裳来说,一套挣二十文钱,那也是一两银子呢,这可是个好活计。 她便把这个主意和何慧芳说了,何慧芳一听,心里倒是高兴,林家是个大方人家,说不准还有赏钱呢,可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 “林家要做几十套衣裳,应该是要成衣吧?”好几十口子人,光靠府里的两个绣娘可忙和不过来,就算他们能接下这单子生意,也没那么多时间缝制出这么多成衣呀。 安宁想了想,轻轻地蹙起了眉,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便对何慧芳说,“等晚上泽秋哥回来了,咱们再商量商量。” 晚饭刚刚烧好,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沈泽秋回来了,推开院门,堂屋里摆着一锅南瓜粥,一盘子切好的桃子,还有昨儿剩下的饺子加油爆酸豆角,沈泽秋抹了一把汗,心里暖呼呼的,觉得自己再累也值了。 安宁捧着碗从灶房出来,“泽秋哥,你愣着干啥,快进来。” 吃饭的时候安宁把今儿的事说了,沈泽秋吃着饺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活儿咱们得试试。” 何慧芳犯了难,“那人工咋办?” “娘,咱们有了活儿还怕找不到帮工吗?花街布行有好多专门帮裁剪铺子做针线活儿的帮工哩。”沈泽秋道。其实帮工也就是这两年布行繁荣才多起来的,不是行内人还真不太清楚。 安宁一听,心里就更坚定想去试试看了。何慧芳是个有主意的人,心里总为这桩生意悬着心,不过安宁和泽秋都说要试试,她也跟着支持,反正做生意她不在行,就都听家里这两个小辈的吧。 睡觉前,沈泽秋说第二日陪安宁一块儿去林府,安宁想了想,把头靠在沈泽秋的肩膀上,轻轻摇了摇头,“林府做衣裳肯定是太太负责,我和娘都是女眷,倒方便些。” 沈泽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把手搭在安宁的腰上,在她的额上亲了亲,“辛苦你了,睡吧。” 安宁伸出手指戳了戳沈泽秋的脸,声音里夹着笑意,“不累,我每天都很开心。” * 第二回去林府,安宁和何慧芳可就熟门熟路了,就连门前的小厮也认得她们。安宁拿出一个小荷包来,里面是几对蝴蝶、绿叶形状的盘扣,说是拿来送给林小姐的,小厮抓了抓头发,去里面禀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叫她们进去,来迎人的正是上回林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雪儿。 雪儿也是瞧那几对盘扣实在精巧,小姐肯定喜欢,这才把人迎进来,不然府邸里这么忙,能挡的访客也就挡了。 “贵府上近日是不是要帮下人们裁剪衣裳呀?”安宁也看出来府邸的人行色匆匆,忙的脚打后脑勺,便直接说了。 雪儿是个爽快人,最近林老太太看了很多家裁缝铺子都不满意,她也乐得叫安宁她们试试,上次的衣裳小姐满意极了,就是绣活还没好,做好了小姐就要穿着去参加游园会呢。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3节 “随我进来见老太太吧。” 第21章 安宁和何慧芳便跟着雪儿往里面走。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热闹着呢。外头的人不知林府内的称呼,都林举人、举人太太的喊,其实在林府内,林举人和其夫人被称为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儿子和儿媳才是林老爷和林夫人。 这时候林老太太和林夫人都在,面前堆了三两套成衣,是镇上裁缝铺子拿来做样子的。雪儿上前把安宁送的盘扣拿出来,林老太太一瞧,满意的点点头,把目光放在安宁身上,对她招了招手,“过来些,你的盘扣做得可真好。” 安宁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走上前,和林老太太道了声安。 周围几个正卖力推销自家衣裳的裁缝们,这才停下了嘴。林老太太指了指面前的衣裳,抬头对安宁道,“我记得你也是裁衣裳的,这次林府要做衣裳,你怎么没过来?” 安宁把头一抬,发现身边几个裁缝娘子都盯着自己瞧,那目光赤.裸裸就好像和自己有仇似的,安宁对林老太太一笑,“我不在镇上住,也是昨日才知道消息。” “嗯,原来如此。”林老太太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 “你有什么想法?” “我瞅着这些款式都不太如意。” 此言一出,那几个裁缝娘子都有些讪讪的没了面子,何慧芳左右各瞟了眼,环抱着胸挺直了腰杆,刚才一个个雄得很,原来也只是瘟鸡呀。 安宁回身看了看桌上堆着的衣裳,有短褂,有长衫,还有短衣配长裤,心里也就明白林老太太为何不喜了,短褂是庄户人家干活时穿的,在林府当差穿这个自然不体面,而穿长衫多是读书人,佣人们穿这个也不好做活计,至于短衣配长裤还算体面方便,但林老太太心里还嫌不够好。 见安宁翻拣衣裳样子看,一个叫云嫂的裁缝娘子便有些不痛快了,阴阳怪气的瞅了安宁几眼,小声的嘀咕起来,“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家呢。” 何慧芳就站在云嫂身边,心里顿时无名火起,她用胳膊肘碰了碰云嫂,回击了一句,“有能耐和老太太说去呀,孬得厉害。” 云嫂一瞪眼,脸色差点绷不住,心道这乡下来的乡巴佬说话还真气人,不过现在不是发气的时候,她闷哼了一声,背对着何慧芳不再搭腔。 再说安宁一一翻开了一遭,心里也有了主意,她模样生的乖巧,林老太太本来就爱听她说话,比那些个呜呜渣渣的娘子可心多了。 “如今白日里还有些炎热,可毕竟已入了秋,做衣裳也该为季节考虑。” “我觉着男子的衣裳最好做成圆领窄袍衫,袖口做成窄的,做活计方便,天冷了加冬衣也好看,女子呢就做短袖上襦,下配褶裙,裙子不易过长,在膝下两寸即可,这样既美观也兼顾了实用。” “至于颜色,需以耐脏耐看为好,若男子穿藏蓝色,那女子就穿湖蓝色,要是要是觉得这颜色太轻,就换成褐色配紫檀,也是好看的。” 安宁说话不疾不徐,令人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不仅林老太太听了满意,就连林夫人也赞叹道,“这位小娘子思虑的好,点点滴滴都考虑到了。” 可不是嘛,刚才众位裁缝娘子只顾着推荐自家的衣裳好,配色,气温变化这些点可通通没有考虑进去,几个人竟还不如安宁一个人想的齐全。 安宁轻笑,“多谢林夫人的夸赞了。” “我方才又想到了一点,这衣裳为了结实耐穿,可以在领口袖口多加一层料子,这样便耐磨许多。” 林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看中的不仅是安宁所说的款式,更是为她这人品,一看就是个沉稳可靠的性子,比刚才那些人都要好多了。 “送几位娘子出去吧。”林夫人挥了挥手,接着雪儿便上前送客了。 云嫂狠狠剜了安宁的背影一眼,拿上自家的短衣长裤出了门,这叫什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果没有安宁,这单大生意就非自己莫属了。 安宁也没料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林老太太点了头,便让林夫人和管家一起和安宁商量细节。稳妥起见,安宁要了纸笔,把自己刚才说的款式一一画在纸上,这一手栩栩如生的画技,更叫林太太赞叹不已。 何慧芳一开始还挺战战兢兢,唯恐自己不懂事说错话,平白惹人笑话,现在也定下了心,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插一句玩笑话,也算把气氛活跃起来。 “家里共有男仆二十二人,女仆四十三人,一共是六十五套,这价钱怎么算?”林太太问。 这个安宁还真没想好,便回答道,“我和我娘还要算一算。” 林夫人倒是理解,留下管家与安宁商议细节,自己先走了。 * 安宁和何慧芳万没想到这事情进展如此神速,报价这事儿竟忘了考虑。 “一套男款衣裳大概用三米的料子,算二十文一米布,料子钱就是六十文,还要请工人帮忙缝制,估计也要三四十文钱一套,加上针线,配料子的钱,还有我的手工费,咱们收一百五十文吧?” “女款衣裳用料少,就收一百四十文?” 何慧芳点点头,“成,就这么报,如果管家砍价,咱们也有让价的余地哩。” 谁知林府管家一听,略一沉吟,竟然没有意见,只是和安宁算了一笔账,男款衣裳二十二套乘以一百五十文是三两三银子,女款衣裳四十三套乘以一百四十文是六两银子零二十文,零头免去,一共该给安宁九两三的雪花银。 何慧芳听了心里激动的直突突,她可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么多钱咧,这回可是要开眼了。 二人从林府出来,心情都很好,林府照例留了她们用午饭。 可走在回家路上时,何慧芳和安宁一商量,又觉得难办起来,这六十几套衣裳光料子就要一百七八十米,料子钱就要花三两多银子,还不包括请人缝制,买针线,配料子的钱,而且,就算镇上有工人,这信誉如何,去哪儿雇人可都没坐落呢。 安宁也有些担心,不过她不想惹何慧芳劳心伤神,就温声安慰道,“没事儿,娘,等晚上泽秋哥回来了,让他给拿拿主意。” 一整个下午,安宁都在想着这件事儿,可是多想无益,她拿出家里仅剩的几张黄麻纸,把今儿商量好的款式重新描画了一遍,又在纸张的背面写下需要的东西。 “黑线五卷,白线五卷,粗麻线两卷,针二十枚……” 天一洒黑,安宁就一会儿去院门前看一回,心里盘算着若是沈泽秋酉时往回走,现在也快到村口了吧? 何慧芳嘴里“咕咕咕”唤着把鸡鸭从后山坡赶回笼舍里,嘴上劝安宁回屋坐着别等了,其实自个也总往村口的方向瞅。 对门的王汉田正被刘春华抱出来坐在院里透气,他上回和野猪搏斗受的是皮外伤,可腿却在坠入山谷时扭伤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日日卧床休养,只有清晨和傍晚出来透透气。 “对面是不是做啥好吃的了,在等泽秋回来呢。”王汉田随口道。 刘春华正在灶房里做饭,一听这话嘴一撇,格外的堵心,自从秋娟嫁去李家,泽秋娶了安宁进门,他们家就没发生一桩好事,倒是对门常常吃香喝辣。她心里堵得慌,怼了王汉田一句。 “吃啥吃!你说说秋娟,今天回来看你,就拿了两个鸡蛋一堆果子,哪个女儿回娘家不得砍上一斤肉,拿上七八个蛋?” “就算她不心疼我们这两个老的,现在老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多吃肉多吃蛋,她不知道呀?” “实在是白养了这么个闺女!” 王汉田卷了一簇烟叶在鼻子前嗅了嗅,不耐的喝斥道,“行哩,别说了,扫兴!” 今天在渡口遇见有人卖小鱼儿,鱼儿是从江里捞的,只有拇指大小,卖到了下午还剩下半斤,只要八文钱,何慧芳咬咬牙,买了下来,家里两个小辈接下来要用脑,就得吃鱼补。 何慧芳回家后麻利的剥出了鱼内脏,又裹了一层面糊在上头,用热油一炸,撒上盐巴、胡椒粉和辣椒粉,吃起来又酥又脆,可香到家了。 两人盼呀盼,终于是把沈泽秋给盼回了家。沈泽秋今儿也有好事儿呢,准备晚上再和安宁说。一家子人坐在一块吃晚饭,何慧芳把今天在林府的事情说了。 安宁担心的还有自己的报价,也不知是高了还是低了。沈泽秋一听,直说合适,但其实按照市价,安宁是报低了,不过这六十几套的衣裳若真做出来,也能挣不少钱,何况林府家宅大,以后还有的是做生意的机会,也不亏。 现在头疼的是布料和人工该怎么安排,沈泽秋想了想,说自己明儿不出摊了,和安宁一块儿去镇的花街布行看看,总能想到办法。 何慧芳点头同意,生意上她也帮不上忙,明日就留在家里吧。 第22章 吃过了晚饭,何慧芳把床底下的陶罐抱了出来,一家人数了几遍,总共是一两多银子。沈泽秋和安宁明儿去镇上,定是要花钱,何慧芳摸了摸那些黄澄澄的铜钱,心里那个难受呀,不过也没辙,这钱必须带上。 沈泽秋安慰他娘,“娘,俗话说的好,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娘知道。”何慧芳白了他一眼,忍痛将钱码好放在桌上,“有你和安宁在,我一万个放心。”就是真金白银的往外掏,她心里担心,万一这生意砸了,那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风。 安宁知道何慧芳是嘴上说不担心,其实心里悬着口气呢,她笑着拍了拍何慧芳的手,“娘,明儿我和泽秋哥去到镇上,会见机行事的,要是这单生意真做不了,我们不会硬着头皮蛮干,您放心吧。” “好。”何慧芳点头,抱着只剩下零星几个铜板的陶罐回了屋。 月色如洗,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屋后吱吱鸣叫,显得这个夜晚更加静谧。 安宁正在铺床,沈泽秋从堂屋里走进来,伸手抱住了安宁的腰,安宁身形偏瘦,腰肢很细,沈泽秋总觉得他一只手就能环抱。安宁吓了一跳,扭头往门口望去,耳边听见沈泽秋轻轻的说,“放心,我闩好门了。” 其实就算不闩门,何慧芳也从不会冒冒失失往他俩房里钻。 安宁摸了摸沈泽秋的手,轻哼一声,“你咋知道我在想什么?” 沈泽秋笑了笑,“你的眼睛会说话,看我一眼,我就什么都明白。”说着他一只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白瓷做的小盒子,上面绘着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胭脂?”安宁眼睛一亮,把盒子打开,里面是红色的胭脂,放在鼻前嗅,还有股清香的桂花味,这在镇上要卖不少钱吧? 沈泽秋还真和安宁心有灵犀,他亲了亲安宁的脖子,“是今儿卖布时用两米夏布换的,那家原来家境好,这两年家主生病,没落了。” “抹上给我看看,行不?”沈泽秋歪着头望着安宁说。 “好。”安宁收到了礼物,心里就像吃了糖一样,甜滋滋的,她走到镜子前,用尾指沾了些胭脂在唇上抹开,她本身就白,红色的胭脂衬得人更是娇柔,脸上的痂也已经掉了,留下一层薄薄的粉色,在烛光映照下,如面带绯红。 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脸,前几日又去找老胡子看过,他说这无药可医,就看肌肤自己能否修复如初,不过沈泽秋觉得,就算不好,安宁也仍旧美的像天仙。此时此刻他便看呆了,忍不住又亲了亲安宁。 这晚上安宁累惨了,沈泽秋就是个不知倦的,后来是怕安宁受不住才停下,以至于第二日清晨,安宁有些睡不够,沈泽秋让她多睡会,安宁有些羞,跟着一块起了。 昨日和林府管家说好了今日去量尺寸,但到了镇上以后,沈泽秋和安宁先去了花街布行,得先把料子和人工的事儿理清楚才好办。 他们一家一家的看,在一位姓夏的布坊掌柜那看中了料子,藏蓝色和湖蓝色的棉料要的多最低可以给十六文一米,做包边和腰带的需厚料,要十八文一米,两个人又算了账,普通绵料和厚料加一起两百多米,布钱就需三两三的银子,加上买针线啥的,材料估摸着是三两五,二人先各种布买了一米,从夏掌柜那出来,又去找了上回赵大婶子介绍的钱掌柜。 钱掌柜正在搬家,听说沈泽秋要找缝制衣裳的工人,说这个好办,他们家的布坊原先就有七八个女工常帮自家做活计,男款衣裳是二十五文钱一套,女款衣裳比较复杂,要三十文一套的工钱。 “哟,昨天还听说林府的生意被下面村里的人得了,莫不就是你们二位吧?”钱夏掌柜直言不讳道。 沈泽秋笑着点点头,也没藏着掖着,钱掌柜如今停着业,二人之间也就说不上是竞争对手了,“这事还没成,工人都还没找到呢,还请钱掌柜帮忙拉个线,改日请掌柜的吃酒。” 钱掌柜叹了口气,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用破费,现在就随我去?”其实一听沈泽秋要找工人,钱掌柜还挺高兴,从前帮他做活计的女工已经很久没开工了,他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帮沈泽秋这个忙,也缓解了心里头的愧疚。 “多谢钱掌柜了,不过我们还要去林府,这样,下午我们再在过来找您,您看成吗?”沈泽秋和安宁俱是一喜,幸亏钱掌柜是个热心肠的人。 钱掌柜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满口答应,“行,反正我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也搬不完。” 林府位于镇子中央,离花街布行并不远,沈泽秋和安宁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安宁先把买的料子和昨日回家重新画的样子拿出来给林府管家看,林府管家跟在林举人身边多年,也算有见识有历练,见安宁和沈泽秋办事这么细致牢靠,心里不禁有些叹服。 他俩事情做的好,林府管家自己也好当差,仔细看过料子,又把画样子拿去给太太们过目后,他满脸笑容的走出来,“太太们说好极了,走吧,随我去给佣人们量尺寸。” 这时候沈泽秋识字的好处就出来了,他把一到十的字都认熟了也会写,安宁在一旁量尺寸,他就在一边记,三角符号代表肩宽,一竖就是衣长,旁边写上尺码。六十几个人的尺寸量完,已经是半下午,林府管家带他们去写字据。 交货时间定在半个月以后,也就是十月初,安宁和沈泽秋同意了,又问能不能提前支部分货钱,这是合规矩的,林府管家说可以预支三成,为了凑个整数,直接从账房划了三两银子给他们。 这下,买布的本钱也就有了。 安宁何沈泽秋从林府出来,又赶去了花街布行,在路上还买了四块枣泥山药糕给钱掌柜,这回他没有推脱,收下后就带着他们去找女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花街布行的街坊,操持家事之余接一些活儿贴补家用,只有少数人是专靠做活儿为生。 这下便尴尬了,一听安宁说这次活儿时间紧张,还要跟雇主去乡下,大部分人都打了退堂鼓,要不是看安宁模样温和,沈泽秋浓眉大眼面善,又是钱掌柜亲自介绍,说不准要将他俩当成人贩子赶出去。 安宁和沈泽秋一商量,这时间可不等人,提出加钱,男款衣裳二十七文一套,女款三十二文,接到乡下后管吃管住,衣裳做完以后,雇马车把人送回来。 “各位姐妹,婶子,我们是诚心招人的,这次是和林府的做生意,一收到货钱,我就给你们结工钱。” “若是不信,我可以提前预支大家二百文钱。” 安宁站出来温声说道。 林府最近有笔大生意,花街布行的人几乎个个都知道,现在方明白过来,原来就是眼前的小娘子和郎君抢了街上老裁缝们的生意,再一听预支两百文钱,有几个就动了心。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4节 “成,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了,害怕被卖了怎么着。”一个四旬出头的婶子道。 “嗐,看这位娘子也不是坏心眼的人,我也去。”有了那位婶子做开头,又有几个同意跟着她们回村,。 沈泽秋去雇了两辆马车,一辆装布加自己坐,四位女工和安宁则坐另外一辆,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往沈家村去,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何慧芳在家坐立难安,早就做好了饭等他们,一直念叨泽秋和安宁怎么还没回来,菜和粥都凉透了。等院门推开,看清外头的人时,她差点惊得闪了舌头,“哟,进来吧。” “娘,这是来咱家做活儿的。”沈泽秋说完便忙着卸货,安宁一边带人往屋里走,边把情况和何慧芳简单解释了。 这下子何慧芳可犯了难,饭没有煮够,这四个人晚上又住哪儿呢,可是把她给愁坏了。 “路上累不?坐着喝口水歇歇。”何慧芳给她们倒了水,就又钻进厨房,先烧水蒸几个红薯和玉米棒子,又从酸菜坛子里夹出一个又酸又大的白包萝卜,洗干净后切成丁,和葱椒蒜末一块下油锅爆炒,再拿出一碟子玉米面煎饼,也算先把今晚这顿凑合过去。 吃过了饭,何慧芳又张罗着让她们住在哪儿,安宁和沈泽秋没精力管这些个了,衣裳要怎么裁省布料,她们一人一天能做多少活儿,具体咋分工,这些都要商量着来。 她们是夜里才回的村,倒没啥人瞧见,就是对门的刘春华瞅了一眼,“那家人又在唱啥戏?” 王汉田咳嗽了几声,“你管那多干啥!” 刘春华甩了甩手,坐到了王汉田身边,“那幺儿的事你管不管?” “咋了嘛?”王汉田皱起眉。 刘春华的娘家村子最近考上了个童生,整个村的人都跟着沾了光似的,奉承童生他娘生了个文曲星,所以她也想让家里的幺儿去私塾读书。 这不是扯嘛,老王家往上数九代也没个读书人,王汉田不同意,“瞎琢磨啥,那些银子要攒着给他以后娶媳妇儿的!” 刘春华白了他一眼,“木头脑袋,不是还有秋娟嘛,先从李元家里借一点不就成了。” “要去你去!”王汉田没好气的。 “我去就我去。” 第23章 吃罢了晚饭,何慧芳就匆匆出去了,先从大伯二伯家里借了两张桌子,等明儿做活计好用,又借了几块旧床板搬到家来,然后在堂屋收拾出一块空地,先在地上垫了几块大青石隔掉地上的寒气,然后在再把干稻草铺在床板上,又搬出家里的旧褥子垫上,这就能睡人了。 原本何慧芳想把地铺搭在卧房里的,让沈泽秋出去借宿,那个四旬出头叫庆嫂的女工摇了摇头,“我们就睡在堂屋吧,这儿透风也舒坦。”庆嫂在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算是女工们的主心骨,一听她这样说,其余三个也都说好。 何慧芳便忙和去了。庆嫂压低声音道,“咱要记住,除了堂屋和茅房还有院子里,哪儿都别去,这万一丢了东西,咱们可说不清楚。” 其他三人都恍然的点头,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道道呢。庆嫂用手挡着嘴,挑了挑眉,“人家就是客套一句,咱还真信?来这就好好做活儿挣钱,比啥都强。” 现在已经是戌时,白天也累够了,安宁和沈泽秋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儿一早便开工。沈泽秋第二日也没出摊了,吃过了早饭,就和安宁研究起咋分工。 裁剪这事儿必须要安宁亲自来,她裁剪的倒是快,一天六套不是问题,而那几个女工有手脚麻利的,一天能做一套半,慢的则是一天做一套,四个人加一块儿,刚好赶上安宁裁剪的速度,何慧芳则照顾大家的饮食,一家子互相配合,应该能赶上交货时间。 “以后我早些回来,也好帮忙做些零碎伙计。”沈泽秋可心疼安宁了。 “没事儿。”安宁抿唇微笑,“这次活做下来,能挣不少钱。” 沈泽秋不想二人之间的气氛这般沉重,故意调侃一句,“小财迷。” “你不财迷呀。”安宁歪头瞧他,嗔道。 “迷,不财迷可不成。”沈泽秋和安宁把布铺平,黑漆漆的眼眸里俱是光彩,“咱俩就是一对财迷。” 随着日头渐渐升起,衣裳一套套裁剪好,分到了各位女工的手里,安宁嘱咐了她们缝制时注意的细节,坐下来喝了口何慧芳清早上熬的凉茶。 第一日倒是风平浪静,第二日沈泽秋家来了四个女工的消息就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沈家村。早上日头刚升起,三三两两的村民就在大榕树下坐着聊闲天。 吴凤英捧着一碗黄豆正挑里头的虫,嘴里阴阳怪气的讽刺几句,“嗬,还真是瞎子不知天黑,异想天开哩。”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学着别人做掌柜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禾宝趴在她膝盖上,听了仰头吸吸鼻涕问,“奶,我知道你说的谁。” “哟,禾宝真能干。”吴凤英摸了摸禾宝的头。她惯爱和何慧芳对着干,有她起头,几个妇人也跟着小声议论,从来只有村里人出去做帮工,哪有往回请人开工钱的?沈泽秋他家有钱吗?可见是个昏了头的。 刘春华也坐在树下给他家幺儿做裤衩,听见她们的议论也不吱声,有人问她沈泽秋家到底请了几个帮工,才抬起头来笑笑,“他们家的事儿,我哪里清楚哩,三四个是有吧,我瞧粥每顿都要熬三锅。” “哟,那他们家粮食咋够吃?” “这可不是胡闹呢嘛,慧芳咋也不拦着点?” 听见她们都不看好沈泽秋的生意,刘春华心里别提多好受了,她是个好强的人,平日里话不多,但处处都在心里和别人较着劲儿,前些年何慧芳带着沈泽秋日子难熬,她心里没觉的有啥,自从泽秋娶了安宁进门,她心里就不平衡了,凭啥对门吃肉,自己家就清汤寡水?嘿,看看,对门也就是表面风光。 刘春华心里舒坦了,把袖子不动声色的往上一撸,露出腕子上明晃晃的银镯子。正掖着头发,坐在她旁边的唐小荷就惊讶的问了一嘴。 “呀,大嫂,你啥时候得了这么个程光瓦亮的银镯子?” 这铜制首饰还算平常,银镯子在村里就是稀罕东西了,一时之间好几双眼睛都看过来,那眼神中包含的艳羡,可叫刘春华身心舒畅。 “你说这呀?”刘春华摸了摸腕子上的镯子,浑不在意般的说道,“昨儿去李家村看秋娟,她硬给的,说是给咱家幺儿去私塾读书的束修嘞。” 众人围拢过来细看刘春华手腕上的镯子,直夸秋娟能干嫁了个好人家,唐小荷惊讶的问,“幺儿要去开蒙了?九岁是不是有些晚啦?” 刘春华心里顿时不痛快,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声,“读书讲究天分,和早晚有啥关系。你大哥今儿一早就带幺儿去文秀才那哩。” “咳呸——”吴凤英往地上吐了口痰,心想这有啥可得意的,她媳妇还有个银戒指呢,也没像只花孔雀似的到处炫耀,她只佯装没听见,继续絮絮叨叨数落何慧芳这次可是失心疯了云云。 好不凑巧,何慧芳洗菜洗衣总是在自家水井边洗的,水直接倒到水沟流进小沟渠里,因家里人多,新做好的衣裳过了水又正在院子里晾着,她便提着一个桶一个盆,准备到河边把一堆沾满泥巴的红薯、土豆给洗了。 吴凤英正说得来劲儿,忽然觉得胳膊肘被人杵了下,一抬头见何慧芳正叉着腰瞪自个儿。 “吴老婆子,你又嘴臭些啥?”何慧芳架势一摆开,吴凤英就有些怵,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说啥你凭啥管呐?” “你自己心里没数?你不是讨骂呢吗?好端端的要你在这说我家的事儿?”何慧芳怒气冲冲,说话和放炮仗一样的快,“你多积点德,少造孽吧!我警告你,下次再被我听见,我就直接找你家桂生说去,让他说说,他老娘究竟是啥玩意儿。” 吴凤英最怕的其实就是沈桂生,沈桂生在县城里做帮工好多年了,每次回来都数落吴凤英嘴碎不会做人,她可怕这大儿子了。 “……你吃炸.药了?”吴凤英心里那个气,抱起禾宝转身就走,何慧芳这个疯婆子,还真可能找桂生告状哩,她心虚了只好赶快走人。 一时之间榕树下静悄悄的,直到何慧芳提溜着东西走远了。树下的人才又开始扯闲天。 下午沈泽秋果然回来的早,酉时初,人就已经到家了,才是第二日傍晚,她们就已经做好了十来套衣裳,过了水还润着,正在院子里挂着晾干。 安宁和沈泽秋算了算账,工钱大概是二两银子,加上这些天的伙食费和雇马车的钱,差不多能赚个三两半,也就半个月的功夫,两个人心里都是一喜。沈泽秋喝了几口水歇息一会,就坐下来和安宁学习做盘扣,安宁为男款衣裳选的是简洁基础的一字扣,女款衣裳是稍微复杂些的三耳扣,沈泽秋学了一会儿就会做了,搬了个马扎,坐在堂屋门口就开始埋头干。 “东家还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庆嫂一边锁着边笑道。 “可不是嘛。”一个叫慧婶子的咬断了线,叹了句,“我男人就是个甩手掌柜,根本不顾家里人的死活,就知道顾自己享乐。” “还是东家娘子有眼光,不,东家眼光也好哩……” 几个女工你一言我一嘴的,直把安宁和沈泽秋说的红了脸,庆嫂笑着拦住话头,“行啦,新婚夫妻脸皮儿薄,咱们也收敛收敛。” 灶房里何慧芳已经做好了饭,是杂粮面馒头配小米粥,有咸菜还有一碟子腊小鱼炒韭菜,堂屋里施展不开,也怕油腥污了衣裳,最近吃饭都是把桌子搬出来,放在堂屋的檐下吃饭。 一连好几天,一家人都忙里忙外的,还剩最后二十来套,更是忙碌,沈泽秋又买了一沓黄麻纸回来,给安宁记账,每位女工做了多少活儿,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庆嫂她们一想到出来十来天,就能挣好几百文钱,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一晃眼到了第九日,安宁理了理做好的衣裳,和沈泽秋按照当初量好的尺码一件件检查有没有缝错的地方,安宁柔柔一笑,“还有七八件衣裳了,过个两日,咱们十月初一就能去林府交货了。” 沈泽秋给安宁揉了揉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很舒服,“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安宁靠在沈泽秋的怀里,轻轻的摇了摇头,其实泽秋白天出摊,晚上回来还要帮忙做零碎活儿,也不轻松的,“泽秋哥,娘今儿做了凉粉,我去盛一碗给你吃。” 话音还未落,院子外头就吵嚷开了,叫喳喳的好似是对门有动静。何慧芳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拉开院门往外瞧,皱着眉吸了口凉气,“这是咋了嘛?” 只见外头已经围满了人,有沈家村的,也有隔壁李家村的,密密麻麻把视线给遮光了,何慧芳啥都瞧不清,这时沈泽玉的媳妇儿梅小鲜答了话,“小伯娘,俺也不清楚,光瞅着刚才汉田叔的女婿脸色差的像要吃人一样,揪着秋娟就进了院里。” 哟,这么过分?何慧芳正迈腿往外走,就听见李元怒火冲天的叫骂声。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秋娟!你还嘴硬嘞?!我们老李家都要被你搬空了!” “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不把东西还回来,这事儿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唉,秋娟挺可怜的 第24章 李元的嗓门大的没边,吼的几乎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刘春华的脸色难看的不行,挤眉弄眼的拽了拽自家男人的衣袖。 这么多乡里乡亲看着瞧着,他们老王家的脸面都快丢光了,王汉田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干咳几声,从门口往外挪了两步,挥了挥手对暴怒中的李元说,“有啥话,咱到屋里商量,你在这大吼大叫,不合适。” 泰山大人都发话了,按理女婿总得给几分面子,可李元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指着坐在地上哭的秋娟,继续叫骂。 “这会儿知道要脸哩!早干嘛去了啊?” “前两日就告诉过你们,这会子还装蒜?!” “那银镯子是我们李家的东西,你这个死婆娘凭啥贴了娘家?”李元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大有股子豁出去的架势,他蹲下来用手拍打秋娟的脸,加大嗓门,“哑巴了?说话啊!” 何慧芳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费力的往前挤,刚从人群里钻出来,就瞧见秋娟蓬头垢面活像个花子似的哭坐在地,一边哭一边说,“那镯子是你们家送我的,不就是我的东西吗?” “放屁,镯子是我李家的,就连你!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你搞搞清楚,少他妈胳膊肘往外拐!”李元这几句话可把刘春华的底掀了个透透的,前些日子炫耀“秋娟硬塞给她银手镯”时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丢人。 围观的村民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彼此之间交头接耳,那话有多刺耳就不提了,总之王汉田和刘春华的脸色都黑的像要下冰雹的天空,可就算女婿这样臊他们,刘春华也一动没动,半点没有要把镯子还回来的意思。 反正脸也丢光了,镯子是要用来给幺儿交束脩的,凭啥还! 何慧芳再也瞧不下去了,这两尊佛哪里还有个做父母的样子,她眉毛一抬,绷着嘴冲到院子里,把秋娟扶了起来,有何慧芳打头阵,村里几个长辈也走进院子里把李元拉到一边去劝,有人也劝刘春华。 “春华呀,那镯子咱就还回去吧。” “不是自己的东西,拿着怎么能安心咧。” 王汉田连连叹气,他的腿脚还没好利索,今天这一闹伤处又隐隐发疼了。刘春华气的猛推开房门,回屋把藏在床褥子下的银镯子拿出来,铁青着脸色一把塞入秋娟的手里,没好气的对李元冲道,“行了,回去吧!” “那二两银子呢?”李元不依不饶,眼神凶狠的要吃人一般,“把银子拿出来。” 刘春华急了,哪里有二两银子,别说要了,就连见都没见过,“你少胡说八道!没见银子!” 李元作势要去揪秋娟,嘴里骂骂咧咧,“你自己说,是不是还拿了李家二两银子帖娘家……” 这时候李元的大哥李民走过来,他比李元的脾气好些,说话相比李元算是很心平气和了,“亲家母,咱家是亲家,这样昧着良心可要遭雷劈的。” “你才遭雷劈!明明是你偷出去赌钱输了!”正哭泣的秋娟忽然爆发了,抬脚就踹上了李元的小腿肚子,李元反手便是一巴掌,要不是何慧芳反应快,拉着秋娟后退半步,这一巴掌准要结实的招呼在秋娟脸上。 李元还要追着秋娟打,沈泽秋一个箭步拦在何慧芳的身前,怒气冲冲的瞪着李元,“你横啥横?”沈泽秋比李元足足高半个头,李元在气势上便输了,何况见状沈泽玉沈泽文沈泽武几个也围了过来,他哼哼两声,也没再说啥。 安宁和庆嫂倒没拥到对门院子里瞧热闹,在听到沈泽秋的声音后,安宁生怕出事,正要出去看看发生了啥,就见沈泽秋出来了,后头跟着何慧芳还有几个沈家村的女长辈,扶着秋娟进了自家院。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5节 何慧芳把院门关上,去拿了块帕子打了盆温水,“秋娟,别哭哩,咱先擦把脸。” 庆嫂撸起了秋娟的袖子,看到了上面深深浅浅的伤痕,温声道,“他专门打你啊?” “嗯……几句话不对付就打人。”秋娟的眼泪哭得就像泄洪时的水,咋止都止不住。刚才庆嫂已经把情况听了个大概,这位秋娟妹子也是个可怜人,父母是那个熊样,嫁的男人也不好,日子难过啊。 “妹子,听庆嫂我一句劝,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咱就和离去。” “你说说这日子过的,有甚滋味没有?尝不到一点甜头嘛。” 何慧芳一听倒是愣住了,庆嫂的话理是这么个理,但秋娟和李元和离了,可就嫁不了啥好人家了,何况李家也不会同意,退一万步说他们家同意了,对门那对夫妻也不舍得把十几两彩礼钱还回去呀。 “唉。”何慧芳叹了口气,把拧好的帕子塞到秋娟的手里。 眼看天色将晚,安宁还以为秋娟今晚要在家借宿,正和沈泽秋张罗着找一床褥子,对面刘春华就来接人了,也不说话,黑着脸瞅着秋娟,秋娟低着头说了句,“谢各位婶子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和刘春华出了院门,门外头李元他们也等着了,秋娟低着头没啥表情,跟着李元走了,一路上她还想着庆嫂的话儿,和离是她从没想过的路,也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啊。 夜晚安宁靠在沈泽秋的怀里,还惦记着下午的事儿,“秋娟姐的日子过的真难。” 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背,点了点头,“是啊,爹还在的时候还想我和秋娟定亲咧。” 安宁从他的怀里爬起来,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沈泽秋,“然后呢?” “没啥然后哩。”沈泽秋亲了亲安宁,“我只喜欢你,你可别吃老陈醋。” 安宁轻轻掐了沈泽秋一把,耳朵微微一红,“谁说我吃醋了。” 夜深人静,沈泽秋拥着安宁入眠了。方才他还有一半话没有说完,他不仅不喜欢秋娟,秋娟也不喜欢他。好多年前,文童生的私塾里有个又做夫子又做学生的穷书生,秋娟经常跑去私塾偷玩,还时不时放个把烤红薯在穷书生的窗台上,那时候沈泽秋不明白,还帮秋娟打掩护,现在自己心里有了人才明白过味来,秋娟那时多半是喜欢穷书生。 可现在她已嫁做了他人妇,物是人非,这些事也就不要再提了。 * 两日之后,正是十月初一,所有的衣裳都已经做好了。这天沈泽秋没出摊,和安宁一起把所有衣裳的尺码还有做工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用铁壶子装满热水,熨烫的平平整整。看着这些衣裳何慧芳松了口气,终于做完了。 衣裳做完,那四位女工也要走了,何慧芳去菜地里摘了些丝瓜辣椒啥的,一人给装了一兜,庆嫂笑得合不拢嘴,回到镇上后还直夸何慧芳是个会做人的。 再说安宁和沈泽秋,带着做好的衣裳找到林府管家交货的时候,老管家有些不敢置信,办差的时候能准时交货不延期就是阿弥陀佛了,他们竟然还能提前几日。 安宁微笑着道,“原本时间也是紧巴巴的,我们怕赶不上,加钱找的工人。” 林府管家暗暗赞叹没有找错人,让他们先候着,他去禀告老太太和夫人。也是凑巧了,林府管家进去通禀时,林老太爷也就是林举人正好在,他一听这对小夫妻为了赶工期特意高价请人后,捋着胡须啧啧叹了句,“倒是一对大气又重诺的人。” 说完就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往外走,要亲自看下人们试衣裳,在得知六十几套衣裳没有一件有瑕疵后,更是惊叹,做事这般谨慎认真,比起他当年做官时的手下都要勤勉,这类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会发光的。 林举人一高兴,林老爷和林夫人也高兴,林府管家在结账的时候,直接拿了十两银子给安宁和沈泽秋,笑道,“老太太发了话,十两银子,寓意十全十美,你们做得好,往后府上有生意,还找你们。” 这可是意外之喜,细算下来,他们忙和这半个月下来,刨去成本和工钱,足足挣了七两银子呢。等于几个月的收入了。 “走,泽秋哥,咱们去花街布行给女工们结款。”安宁喜滋滋的,连日来的疲乏都一扫而光。 沈泽秋点点头,把银子交给安宁收好,抓了抓头发道,“咱们还要请钱掌柜吃饭呢,多亏了他,找女工的事儿才那么顺利。” 沈泽秋说改日请吃饭,那他就一定会请。 花街布行很快就到了,钱管家站在半关着门的布坊门口,抄着手指挥工人把最后一些家具给搬出来,太阳光亮晃晃,钱掌柜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沈泽秋和安宁刚结完女工们的工钱,一起来找钱掌柜,离钱掌柜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见路边有几个人站着正议论。 “你知道钱掌柜为啥要搬走不?”一个穿长褂的男子挑眉故作神秘道。 “我上哪儿知道去!”回他话儿的是个年轻的裁缝娘子。 “因为啊,他家的布坊闹鬼!” 作者有话要说:  秋娟的能量还没积攒够,暂时爆发不了呢 预告:锦鲤夫妻的铺子,要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唷 第25章 那裁缝娘子一听,缩了缩身子,叹了句,“难怪我从钱掌柜家门口过,都觉着阴风阵阵。” 安宁和沈泽秋都蹙起了眉,他们去钱掌柜那好几次,并未有这种感觉。待走到门前,沈泽秋说要请钱掌柜去酒楼吃饭,钱掌柜又惊又喜,毕竟“改日请吃饭”在许多人的嘴里,纯粹是句客套话。 现在刚好是饭点,钱掌柜也没推辞,用帕子擦了擦脑门的汗,说请他们稍后,等人把最后这批家具装上马车。 安宁笑了笑说不着急,顺势往半关着的门内望了一眼,见铺面中还堆着一匹一匹的料子,纳罕道,“钱掌柜,这些料子还没出手吗?”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呐。”钱掌柜摇头叹息,等东西都装好了车,自己上去把门锁好了,和安宁沈泽秋往酒楼去的路上,才耷下眉说,“想我也风光了这么些年,一朝落魄方知世态炎凉。” 说着酒楼就到了,店小二迎着他们到了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钱掌柜俯瞰着花街布坊一座座宅院,心里感慨万千,他对安宁和沈泽秋印象很好,加上心里急需找人倾诉,便将这半年来的遭遇娓娓道来。 “最开始,是我常在夜里听见叩门声,笃笃笃,一般是三下,夜半三更的我心里还纳闷,披上衣裳去开门,我家内人还说我是听错了,是风呼呼在刮,我不信,打开门往外一瞧,还真是没人,只有那枯黄的树叶子在门口飘。” 这时候店小二上了一壶绿茶,给他们三位一人倒了一杯,钱掌柜抓起杯子喝了几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继续道。 “接着情况越来越不对,敲门声越敲越近,直接叩到了我与内人住的厢房外,不仅如此,还能在夜里听见窸窣的脚步声,那窗户也沙沙响,就像有人扒着窗户往里瞧似的,我与内人吓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请高人来家做法事。”钱掌柜一边说一边深呼吸,回忆那段恐怖的经历就能让他大汗淋漓。 “谁知高人一进到我家院子,四处打量后脸色大变,直说他也奈何不得,并劝我搬走,可这家布坊是我的心血,我们一家在此住了二十余载,要走谈何容易。” 钱掌柜吐了口浊气,双手紧攥成拳,“最后我发现小女时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问,她说是在和一个红衣裳的姐姐说话。”说到这里,钱掌柜的脸色已经煞白。 从那以后,情况变得更糟,不仅他们一家子感觉到了不对劲,就连来铺子里的客人也都感到不舒服,有的客人一出门就会摔跤,新做的衣裳也总莫名的出现问题,钱掌柜一家再也呆不下去,便想将存货都出了手,把宅子卖了,去临镇滨沅镇重新开始。 可惜关于钱氏布坊闹鬼又霉气缠身的传闻已经愈演愈烈,原先说好要接手铺子的人打了退堂鼓,就连铺子里面的货低价出售也无人问津。 这时候店小二将酒菜呈上,沈泽秋敬了钱掌柜一杯酒,道,“既然您要去滨沅县镇重振旗鼓,那小弟我敬您一杯,祝您一路顺遂。” 安宁也以茶代酒,敬了钱掌柜一杯,“钱掌柜去了临镇滨沅镇,还是做布坊的生意吗?” “不了不了。”钱掌柜摇头,“准备开一家小货栈,卖一些山货之类的东西。” 他已经不想再踏入布市这个行当了。 沈泽秋一听,那些好端端的料子岂不要闲置在库房中,“钱掌柜,上回在您这进的料子销的好极了,可否再卖我们一些?” 钱掌柜应了,答应等吃完午食就带他们去铺子里选料子,只是现在他已经不敢再进自家布坊,开了门站在门口,让安宁和沈泽秋自己进去选。 上回要的多是单色,这回安宁和沈泽秋想要挑一些有花纹的,正选着呢,钱掌柜忽然变了脸色,“后院好像有动静。” 沈泽秋和安宁都没有听见,往内走了几步进到内院里也没见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院子里清净明亮,还挺整洁干净的。 钱掌柜擦着汗,不敢再细想。沈泽秋和安宁挑了两批深色碎花纹、两批浅色碎花纹和两批素色的料子,要的不多,但钱管家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很低的价格。 走在回家的路上,安宁和沈泽秋都很高兴,沈泽秋用一根绳子把六匹布捆起来扛在背上,路过菜市的时候还买了条足足四五斤重的大鲤鱼,也庆祝庆祝交货成功的事儿。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要出桃花镇往渡口去坐马车,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回转过身,原来是钱掌柜追了上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追过来,喘了好几口气才能开口说话,“二位听我说几句,我有个生意不知二位肯不肯合作?” 安宁和沈泽秋停下脚步,和钱掌柜一起走到路边的树荫下站定,这生意若是有赚头,也不违法乱纪,他们自然愿意。 “我家还堆着那么多料子,你们也都瞧见了,几百两银子都搭在里头呢。”钱掌柜神情悲凉,“你们要是愿意帮我把布卖出去,我让利润的五成给你们,可好?” 乍一听,这是个有诱惑的条件,可钱掌柜库房里少说也有三百多匹布,靠着沈泽秋每日出摊,那要卖到何年何月呀,安宁和沈泽秋都很犹豫,沉吟着还没搭嘴,钱掌柜急了,叹了口气,“这样,卖出去净挣的钱都归你们,只要把本钱给我就好了。” 沈泽秋劝钱掌柜先别着急,他要和安宁合计一下。这可不是个小事儿。恰好旁边有个茶棚,钱掌柜拉着他们过去坐下,做东请客,买了三碗凉粉吃。 秋天虽然到了,可这秋老虎还很厉害,一碗加了碎冰的凉粉下肚,沈泽秋和安宁也合计出了主意,倒不是他们嫌钱掌柜让的利少,实在是沈泽秋能靠出摊卖出去的料子有限。 除非…… 除非钱掌柜的布坊不关张,只有布坊继续开门,才有机会把积压的料子都卖出去。 钱掌柜一听,脸色刷的白成一张纸,正想说这不可能,忽然有想起当初那个老道说的话,他道是院里是来了个邪祟,若有福泽深厚的人镇着,兴许能化解。再在联想到今日自己明明听见了异响,他们二位却一点事儿都没有,莫非就是能镇压那邪祟的人? 好吧,死马当做活马医,反正试一试也不会掉块肉。 安宁和沈泽秋都觉得这事还需和何慧芳商量着来,便没给钱掌柜最终答复,只说和家人再商量商量,不管答应不答应,都会给钱掌柜捎信。 钱掌柜点头道好,告诉了他们自己暂时借住的地址,付了摊主凉粉钱后道了别。 直到渡口坐上了马车,沈泽秋和安宁还在琢磨着这件事儿,不说裁剪衣裳和制作成衣的钱,单把布卖出去挣的钱就很可观,打一米布挣十文钱,一匹料子就是一百零三十文,三百匹都卖出去,那可就是三十多两银子,要是只靠安宁裁衣裳,沈泽秋在村子里卖布,可是一两年都挣不来的数儿。 只是这件事太难了,花街布行的人都知道钱掌柜家闹鬼,传言一传十十传百,顾客嫌晦气,根本就不敢上门。 “咱们还是回去问问娘怎么看吧。” 安宁和沈泽秋下了马车,走在进村前的那段树林间,沈泽秋扛着布也说好。安宁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着鬓角上的汗珠子。 沈泽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憨。 “笑啥呢?”安宁擦完了汗,伸出小拇指刮了刮他的鼻子。 “瞅着你我就高兴。”沈泽秋扛着六匹布在背上非但不觉得累,还满脸轻松,“第一回 见你我就高兴。” 一阵山风吹来,安宁和沈泽秋都倍感舒爽。 何慧芳正抱着一只小黄狗往家里来,三人刚好在院门前撞见,何慧芳一喜,把门推开让扛着东西的沈泽秋先进院子里,担心又欢喜的问,“今日咋样?” 沈泽秋比了个七的手势,“赚了这个数。” 多少?总不可能是七百文吧,难道是七两,何慧芳有些不敢置信。 安宁进灶房里把鱼放下了,倒了两碗开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把其中一碗递给沈泽秋后笑着答,“挣了七两,林府老太太觉得咱做的好,多给了赏银。” 呦,还有这么美的事儿呢,那床底下的陶罐,这回能吃个饱哩。 何慧芳笑的合不拢嘴,回屋找了根麻绳先把抱着的小黄狗给拴好放在树下,接着进灶房围上围裙,让他俩好好休息一会儿,今晚吃顿好的,要好好庆祝一下。 沈泽秋说好,安宁蹲在树下摸了摸小黄狗毛茸茸的脑袋瓜,小东西眼睛黑不溜秋,好奇的看着她,这就是从大伯家抱来的看门狗了,还真机灵,又可爱。 日头渐渐落了山,安宁和沈泽秋一人搬了张凳子坐在灶房门口,一个帮何慧芳摘着青菜小葱,一个剥着蒜,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今日钱掌柜说的事儿和她讲了。 还没说到钱掌柜想和他们合作呢,何慧芳一听因为传言客人都不敢上门,从灶房里钻出来,眉毛一挑。 “没根没据的传言有甚可怕?编一个更吉利更稀罕的传出去不久妥了?” 安宁和沈泽秋一听,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娘这个主意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下章就去镇上试试水 第26章 何慧芳挥了挥锅铲子, “你才晓得啊!”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6节 回到灶房里头,何慧芳用刀背先把鱼给拍晕了,然后熟练的刮去鱼鳞, 除掉内脏,鱼头剁碎了加姜蒜放在锅里煮, 准备做成鱼头豆腐汤。 鱼身子用酱油和米酒等腌制一刻钟, 然后一块一块的放在热油中炸至两面金黄, 然后捞出来复炸一遍,这样外皮酥脆又外焦里嫩的,吃起来很可口。 安宁去菜地里摘了一些小白菜, 待会再清炒一个青菜。 从沈泽秋家里飘出来的香味顺着风飘了很远, 一家子摆好了两荤一素, 趁着高兴劲儿,何慧芳还拿出米酒, 一人倒了半杯。 “今儿咱们算吃香的喝辣的哩。”何慧芳举起杯子,一家人轻轻碰了杯, 安宁抿了一小口, 辣得蹙起了眉。 何慧芳笑眯眯的给她夹了块鱼肉, “喝不惯就抿一咪咪, 剩下的让泽秋帮你喝。” 这酒是自己家酿的, 度数并不高, 安宁抿了一些初入口觉得辣,咽下后倒是甘甜绵香, 觉得有滋味儿。 “没事儿,娘,我能喝。” 他们这家子正庆祝着,对门王汉田家的幺儿嗅见鱼香味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戳了戳碗里的白萝卜,瘪着嘴说,“娘,俺也想吃鱼。” 王汉田正在气头上,一筷子敲在幺儿的碗沿上,脸拉得老长,“你还想吃鱼?家里的钱都用来给你读书了,看看你,上了好几天学,自己的名都还不会写!” 说起来王汉田就又气又后悔,他婆娘非要幺儿去私塾读书,这才搞出前几天李元上门追债的丑事,在村里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还差点被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讹去二两银子。 他就说嘛,老王家没有出读书人的风水,可刘春华不依不饶,硬要把幺儿往文童生那里送,说等幺儿出息了,什么面子里子都能挣回来! 可结果呢,幺儿在私塾里又睡觉又打仗,文童生差点被他气出个好歹,今天还没散学就把幺儿赶了回来,说他不是这块料。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王汉田瞪了幺儿一眼。 幺儿瘪着嘴,把碗筷一丢,索性不吃了,拉开院门就跑出去玩儿。 刘春华嗅着勾人流口水的鱼香味,啃了口白萝卜,“俺想好了,文童生不教幺儿,俺就送他去桃花镇的徐秀才那里。” “我看你是失心疯哩!”王汉田差点把舌头给咬到,在文童生那里读书束脩便宜,还能回家吃住,要是去桃花镇,那花的钱可是如今的两倍不止。 刘春华却犟得很,他们家幺儿聪明,生下来脑门就大,古话说了,脑门大的人就聪明,聪明人当然适合读书考功名了,她无论如何都要供幺儿读书,谁拦都不好使! 再说沈泽秋这边,边吃饭边把和钱掌柜的事说了,沈泽秋和安宁都担心何慧芳不同意,不料她挑着鱼刺儿满口答应了,为啥不答应咧,这除了花些时间又不要本钱!她才不担心! “泽秋,你明儿就去给那钱掌柜递消息,咱们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呗!”她才不怕啥牛鬼蛇神,只要能挣钱就万事大吉。 安宁给何慧芳夹了块鱼肉,抿唇笑了笑,其实她也不怕神神鬼鬼,以前走到阴气重的地方时,别人都说脊背发凉,她就啥事儿也没有。 沈泽秋是个常走夜路的人,村前那块树林子里有不少的坟,他每回夜晚路过,也是不怵的。 “行,娘,那我明儿就去告诉钱掌柜一声。” 既然要接下这单子生意,那对策肯定是要提前想好,吃罢了饭,沈泽秋从堂屋里搬出两张长凳,就着高悬的明月,吹着徐徐的夜风,商量起办法来。 想要打破钱掌柜家闹鬼,上门的顾客都倒霉这么这说法,就要想一个更吉利的,安宁忽然想起从前听过的故事,每当大事要发生,民间流传许多谶语,真假难辨。 “娘,泽秋哥,不如咱们编个顺口溜吧,就说钱掌柜家不是闹鬼,是来了看家护院,招财进宝的家仙?” “然后再请镇上的花子讨米时帮咱们传一传。” 何慧芳和沈泽秋眼睛一亮,都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难为安宁能想出这般妥当的法子。 安宁柔柔一笑,道,“那顺口溜就这么唱好了。” “嗯,花街布行风水妙,钱家掌柜最是好,前日家仙来筑庙,先扫霉运后福报……” “哟,安宁的文采真好!”何慧芳听了直赞叹,这几句编的有水平!不过光靠顺口溜还不行,还要编一些真真假假的小故事才更可信呢!要知道现在外面还传钱掌柜家住着骷髅,水井里有浮尸哩。 正说着话儿,对门忽然有了动静,吵吵嚷嚷的,不少没睡的村民们都围过来瞧。何慧芳皱着眉埋怨了一句,“一天到晚吵吵个啥,不叫人有个清净。” 说着她就拉开了院门,便见刘春华哭天抢地的在院子里骂幺儿。 “你个憨货!霍霍家里的瓜苗干啥!全被你给扯烂了。” “你瞅瞅,这些瓜苗长的多好,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幺儿边哭边嚷嚷。“谁叫爹骂俺的,俺就是要吃肉!” 嗬,何慧芳听明白了,这是幺儿挨了王汉田的骂拿家里的瓜苗撒气咧,好一个宝贝儿子,又是个窝里横的胚子。 王汉田一听,顿时气得直哆嗦,顺手抽了把笤帚就从屋里出来要揍幺儿。 “今儿不打死你,你是我爹!” “嗷——娘,俺爹要打我。”幺儿撒腿就往刘春华背后躲,反正他爹再凶,都有他娘护着他,一点都不怕。 果然,刘春华拦住了王汉田,带幺儿躲到了房里,“你要是打幺儿,就先把我给打死吧!”接着又拍了拍幺儿的手,“你要撒气,霍霍咱自己家干啥?做人要会往家争利,你懂不?” 幺儿眨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夜深了,对门终于安静下来。第二日清晨,沈泽秋去了镇上,安宁准备裁剪别人新定的衣裳,前些日子为了赶林府的活儿,攒下了不少的事儿呢。 “咕咕咕,咕咕咕——”何慧芳拿着烂菜叶去喂鸡,刚打开鸡舍眼睛就一亮,那两只母鸡一大清早的又下了两个又大又圆的鸡蛋,四只小鸡仔和两只番鸭仔也长得快,精神头也好,就连那只恹恹的鸭仔也活泼不少。 “太好哩,来来来,婶子放你们出去吃新鲜的。”何慧芳先把鸡蛋给放到灶房里,接着照例把鸡鸭赶去后院山坡上吃食儿。 村里都是乡里乡亲的熟人,不少还是沾亲带故的,平日里也很少有生人,鸡鸭散养在山坡上,何慧芳放心,就是隔一会去瞅上一眼。 快到巳时末的时候,她又瞅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那只最肥硕的大黄母鸡咋不见了呢? “安宁,快和我去瞅瞅,咱家有只鸡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窝里横是会遗传滴 第27章 一只鸡可值两三百文钱呢, 何况还是只天天下蛋的母鸡,何慧芳急的脑门上出了一层汗,安宁也急忙把剪子放下, 和何慧芳一起去后院的山坡上找,两个人把附近的草堆还有角角落落都翻遍了, 仍是一无所获。 “唉, 娘, 那儿好像有脚印。”安宁也觉得奇怪,沿着山坡下的水沟走了几步,眼尖的发现几个小脚印。 “我瞅瞅。”何慧芳忙走过来, 蹲下用手量了量脚印的尺寸, 眉头一蹙, 嘀咕道,“看这长度是个娃儿的脚印哩。” 他们家后院这块山坡比较阴, 土地也绵软,又没啥好玩的东西, 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人过来。何慧芳一拍大腿, 暗道不好, 难道是村里哪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把自己家的鸡给偷了? “走安宁, 咱把门合上, 和娘去村里找找。”何慧芳站起身揉了揉小腿肚子, 和安宁一块把剩下的鸡鸭赶到笼舍中,合上门便往村里头走, 刚走到榕树下,就看见毛毛拿着个小竹筐正走过来,竹筐里放着他拾的毛栗子。 如今他爹的病越发重了,一日里有八九个时辰都在睡觉, 他们家的地已经给了大房二房种,自然不会缺了他们爷俩的口粮,毛毛出来拾毛栗子,一是找点零食吃,二是出来玩玩透几口气。 “小伯娘,安宁嫂子,你们干啥去?”毛毛一边啃着生栗子一边抓起一大捧要塞给她们,“今年的毛栗子可甜哩。” 何慧芳心里一暖,“毛毛,你留着自己吃吧。”这孩子性情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哩。安宁走上前,伸手把毛毛脸颊上的灰尘擦掉,道,“我和你伯娘在找家里丢的鸡,小半个时辰前还在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毛毛歪着头想了想,把嘴里的栗子壳吐出来,“我刚才路过你们家院子,瞅见幺儿在水沟边耍水呢。” 玩水?这不可能!何慧芳一琢磨,回过味儿来,那条沟的水脏,流的是村里家家户户洗锅冲地的污水,村里的娃儿根本不爱玩,好端端的幺儿怎么会去,除非……他就是那个贼。 不过没有真凭实据的,何慧芳也怕是自己多心了,强笑着拍了拍毛毛的肩膀,“伯娘和你安宁嫂子还有事儿,先走了。” 毛毛点点头,也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走去,他爹的病一日重一日,毛毛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去探一探他爹的鼻息,生怕他爹在梦里就去了。 再说何慧芳和安宁,她俩往回走,刚走到院门前,就看见刘春华伸着头往他们院里瞅,刚才何慧芳找大母鸡的动静她是肯定看见了,何慧芳顿时有些窝火,她家院子里又没有金山银山,这有啥好看的。 “春华啊,你们家幺儿呢?”何慧芳上下瞅了刘春华一眼,问道。 刘春华也不拿正眼瞧人,“在文童生私塾里上课哩。”说着就准备把院门给合上,不料何慧芳手一拦,把门给推着了合不上。 “早上还见幺儿在家哩,文童生不都把他送回来了咧。”何慧芳也并非不讲理,更不会无凭无据就断定是幺儿偷了鸡,她和安宁想的简单,现在见见幺儿,问他几句话儿就成。 没想到刘春华就跟炮仗点燃了芯子似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平日里闷闷的不爱说话,爆发起来倒是唬人。 “何慧芳你啥意思?!” “我们幺儿在不在和你有啥关系!他是个好娃儿,不会偷东西,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冤枉幺儿!” “你,你这个见不得别人好,眼皮子浅的毒妇!神经病!” 刘春华其实有些心虚,说着说着便不知道在说啥了。早前幺儿拿了家里的火柴和盐巴出去,再联想到何慧芳家里丢了鸡,她自己也往不好的地方想。村里人要是知道幺儿偷东西,幺儿以后在村里还咋做人?他们老王家岂不是又要丢面子。 所以她把心一横,撒起泼来。 “刘春华,张口闭口我冤枉人,我说啥了?” “自己给自己泼脏水,我还是头回见,嗬,还真新鲜呐。” “再有,你把嘴巴放干净些,看咱俩住对门,我不想闹那么难看,给你留点面子。” 何慧芳把袖子一撸,哼哼两句,又道“你怕不是心虚了?” “我心虚啥?我行的直坐的正我!”刘春华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 何慧芳点点头,要不是急着找自家的鸡,她非得把这刘春华给好好收拾一顿,“成,我现在就去找,鸡肉可以吃?鸡毛鸡骨头总能剩下吧?” 刘春华脸色一白,噎住了,正想着要咋应对呢,就看见村口跑来一个人,嘴里喊道,“不好哩,春华婶,你家玉米地着火了!” 说完何慧芳和安宁都扭头往村外看,果然见一大束黑烟在山脚下悠悠升起,就像一块白豆腐上落了一大把黑煤灰。 山脚下的地比较平整,村里好多人家的地都在那儿,着火可了不得,扑不灭连成了势,那烧掉半座山都是轻的,当即何慧芳也不吵了,和那的报信的后生一起往村里找人灭火。 “安宁,你在家守着。”说完何慧芳就走了。 刘春华看着那股黑烟简直吓懵了,呆了半晌才往屋里嚎,“娃他爹!不好哩,咱家地里着火了!” 没过一会儿,村里就有十几个男人扛着锄头扁担往山脚下跑去,何慧芳借到了一辆板车,和几个妇女打了几桶水一起拖着往山脚去,路过家门口时安宁也把门拴好了,和何慧芳一块儿往前走。 “幸好今儿没风哩,要是有风就难搞了。”何慧芳叹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的人已经到了,见地里的火足有一人多高,五六米宽,正噼里啪啦的烧着。 “快,你们几个打火,你们几个把火堆旁边的玉米给砍了!快些!” 这打火也是有讲究的,一个是直接扑灭火源,二个便是挖隔火带。大家七手八脚的忙着,唯恐火势控制不住,把全村的庄稼都给烧没了。 幺儿满脸灰尘的呆呆站在一边,手里还握着柴禾,一个年轻后生看到他了,纳闷的问了一句,“你在这干啥?这火不会就是你干的好事儿吧?” 说着话呢何慧芳也到了,和大家一起把水桶搬下来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浇。 幺儿眼眶一红,哇一声大哭起来,“我要找俺娘。” 何慧芳急着救火,安宁也觉得幺儿站在路中央碍事,给幺儿指了指后面,“别哭了,你娘来了,就在后头呢。” 原来这个刘春华是个遇事没主意的,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才想起提桶水赶过来,这亩玉米眼看就能收了,现在一下烧掉了一小半,她这心里就要急出火来,正急匆匆的往前赶,幺儿就冲她跑过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娘,都怪那只鸡不好,要不是它要跑,俺就不会去追。”他要是不去追,那火就不会因为没人看而烧起来。 周围的人越围拢越多,大家都听见了,沈家二嫂吴小娟一惊,指着幺儿问,“你莫不是在玉米地里烤鸡吃吧?” 在玉米里点火,这娃儿还真是个人才,吴小娟把嘴一撇,“鸡从哪儿来的?” 刘春华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幺儿指了指安宁,“她家的。”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7节 合着这鸡还是偷的!也对,要不是偷的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在玉米地里烤着吃,这下可闯了大祸。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没有刮风,发现的又及时,在烧了小半亩玉米后火终于灭干净了。 回村的路上刘春华拉着幺儿的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幺儿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娘会下手揍他,当即哇哇大哭,刘春华家玉米地旁边就是吴凤英家里的地,吴凤英刚才还悬着心,生怕火把自己家的地也给烧了。 见到刘春华揍幺儿,拍着手说,“打得好!这娃儿就是该打!”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何慧芳揉着刚才累着的胳膊,斜眼瞅了瞅刘春华,心想吴老婆子总算说了句人话。可刘春华一听不干了,自家地里半亩玉米没有了,她心里正窝火着,顺着杆子就找事儿撒气,“幺儿总比你家禾宝要听话!” 吴凤英一听不干了,“我们家禾宝再咋样不偷别人家的鸡吃吧?更不会在自家地里放火!” 这时候刚好也走到了家门口,何慧芳和安宁刚才又打水又抬桶的,现在腰和胳膊都酸着咧,何慧芳也不想和刘春华兜圈子了,把腰一插走到她面前,睥睨了她一眼,“刚才幺儿亲口认了,鸡是他偷的,你想咋赔?” 这只鸡又乖又肥,现在每天都能下一个热乎的鸡蛋,何慧芳心疼坏了。就算刘春华把自家的母鸡赔给她,她心里头都还有些不乐意咧。 启料刘春华眼睛一瞪,骂骂咧咧道,“凭啥要俺家赔!” “要不是你们家那鸡倒霉,俺家玉米地能被烧喽!” 何慧芳的脸瞬间就黑了,拍了拍袖子和衣襟上的灰尘,好,既然这刘春华这么不要脸,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今儿要不给她个好看,她就不姓何。 第28章 “刘春华, 既然你这么不要脸又听不懂人话,那我今天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我家的鸡是你家幺儿抓的,火是他点的, 这和我何慧芳没半点关系吧?现在鸡没了,是不是该你家赔?” 刘春华白眼一翻, “俺家玉米地都烧了半亩了, 你还要我赔你的鸡, 你什么人啊,乡里乡亲的,一点儿情分都不讲!” “嗬, 这是啥歪理?大伙儿听好了, 我何慧芳今儿把话给说明白了, 我们俩家是对门不假,可情分那是半点都没有。为啥呢, 我和大家伙儿说说,当年我家有寿还在的时候, 他家田里没水了, 求着咱家放, 有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有回他家的鸡生了瘟病, 害得我家的鸡也得病死了一半, 我没怪过她!” “他家的地不够种, 要开几亩荒地,咱有寿也不求任何回报的帮忙, 太日头天和王汉田在山坡上开荒,晒得差点中暑。” 何慧芳越说越气,这些话藏在她心里很久了。指着刘春华的鼻子往地上呸了几口,继续说道。 “后来有寿出了事儿, 我一个人带着五岁的娃娃下地,你们有谁瞅见他们家帮过一把吗?没有吧?” “这我也就咬牙忍了,毕竟帮我是情义,不帮我也不能说啥,只能说从前瞎了眼,看错了人。” “可刘春华你现在还有脸和我讲情义,你贱不贱啊!”何慧芳撸了把袖子,气势汹汹的瞪着刘春华,干脆把心里的怒气发了个痛快。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嘿,说的就是你这种平日里闷不吭声,其实阴险又贪心的人!” 刘春华脸都快黑成包公了,尤其是听见旁边的村民窃窃私语,她更觉面上无光。 和从不轻易吃亏的何慧芳不一样,沈有寿生前是个特别和善的人,哪家哪户有个啥事儿,只要喊一声,他一定会去帮忙,那时候王家刚搬过来,沈有寿确实帮了他们不少,这是村里人都看在眼里的,只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了。 今天被何慧芳给翻出来,也都有些动容。 “有寿叔在的时候还帮咱家挖过井哩,待人可好了。” “泽秋家里不容易,这想要赖人家的鸡,也太缺德了……” “就是幺儿那小子蔫坏。” 刘春华咬着唇,眼神狠的要能喷出火了,要是眼睛里能飞出刀,此刻她恨不得把何慧芳剐上几刀。 何慧芳也丝毫不怵,挺起胸膛冷冷的瞅着她。 “行,我赔!扯这些有的没的做啥,不就是一只鸡,俺家赔的起!”刘春华进到院子里,打开鸡舍抓鸡,她留了个心眼儿,特意捉了只骨瘦如柴还恹恹的小母鸡。 何慧芳是能被这点小伎俩唬住的人?她直接跟着刘春华走到了院子里,瞅准那只最大最肥的鸡,一把揪住翅膀就扯出来,提在手上冷着脸走出了院子。 哼,在她门前面前还玩这些把戏,班门弄斧! * 在说今日沈泽秋赶到镇上去,见到了钱掌柜。 “钱掌柜,我们昨晚商量好了,你的这个交易咱们可以合作,但不敢打包票,我只能说,一定尽力。”沈泽秋说的很诚恳,能卖出去当然好了,这卖不走也没辙。 钱掌柜倒也理解,生意场上的事儿就没有一定行的说法。当即点头,和沈泽秋一起去到钱氏布坊前,他在门口瞅着,沈泽秋在里面点货。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阳光明晃晃的,钱掌柜又站在明处,却赶到一阵阵阴风贴着他的后脊梁划过,青天白日的,钱掌柜生生打了个寒颤。 “泽秋小弟,你冷不冷?” 沈泽秋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砸,那下还以为自己听岔哩,冷不冷?这不是说笑吗,他干得热火朝天,浑身都要湿透了。 “不冷。”沈泽秋笑了笑,也没多心。 “那……就好。”钱掌柜搓了搓手腕上的鸡皮疙瘩,不敢说啥,也不敢往铺子里面瞅,总觉得里面有双看不见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麻,不自在。 好不容易点好了货,钱掌柜把钥匙解下来给了沈泽秋,一块儿回家写好了那些布的进货价和存货量,也立好了字据,上面说好了钱掌柜只要本钱,赚取的利润都归沈泽秋。 到摁手印的时候犯了难,沈泽秋和安宁学了几十个字儿,还不足以看懂字据的内容。沈泽秋想了想,拿着字据去街上找卖字的书生帮自己念了一遍,核对没问题之后,就和钱掌柜把事情定了下来。 眼看到了饭点儿,钱掌柜要留沈泽秋吃晌午饭。 “泽秋小弟,你嫂子刚去买了一尾鱼,待会给咱做几个下酒菜,我们俩喝几蛊。”钱掌柜就要离开桃花镇了,心情不免低落,加上他也诚心想要交上沈泽秋这个朋友,又开口道,“可不许和我客气!” 沈泽秋点点头,满口答应了,不过他今天的事儿还没办妥呢,对钱掌柜说道,“成,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做,晚些再登门。” 说罢沈泽秋去了菜市场,那里人流大,摊贩多,在市场边的天桥下就有不少的花子。沈泽秋先去包子铺买了一堆杂粮馒头,挨个给躺在桥下睡觉的花子们发。这群个个面黄肌瘦,不知多久没有尝过这么松软香甜的馒头了。 沈泽秋把馒头发完后蹲在他们中间,伸出手往自己面前勾,在大家围拢过来后,道,“有个小忙请各位帮一帮……” “过几日我再来镇上,还给大家买馒头吃。” 沈泽秋心里也一直泛着嘀咕,这计划在家里说起来容易,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可说不准哩,且看造化吧。 这般想着呢,他走出天桥,周围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面上卖各色吃食儿的都有,沈泽秋上钱掌柜家做客,也不好空着手去,他在市场上转了两圈,买了一包花生米,半斤酱香鸡爪做下酒菜。 “卖烧饼哩,香喷喷刚出炉的烧饼——” 路过烧饼摊子时,沈泽秋嗅到了一股葱香味浓郁,馋的人直流口水的煎饼味,这家饼据说特别香脆,以前来镇上沈泽秋闻到过好几回,可惜卖的太贵了,要六文钱一个,他那时候穷啊,舍不得买,今日一见,狠了狠心,一定要尝尝看。 “店家,要一个葱油味,两个梅干菜味的。” “得嘞,一共十八文钱。”店家用纸把三个冒着热气的饼装好,递给沈泽秋笑盈盈道。 沈泽秋低头往外掏钱,还真有些心疼,不过想想生活过日子,图的就是舒心乐呵,偶尔享受一下也没事儿,再说娘和安宁一定喜欢。 半下午沈泽秋提着三个饼晃晃悠悠的回了村,安宁刚打开门,沈泽秋就一脸酒气的扑了进来,何慧芳闻声走过来,“哟,咋还喝醉了呢?” 沈泽秋的脸红扑扑的,摇头晃脑的说,“俺没醉。” 安宁一笑,扶着他的胳膊把人往房里搀,“就冲你这话,就是醉了。” 刚把人扶进屋脱了上衣躺在床上,何慧芳端着一盆温水就进来了,看见沈泽秋的傻样,觉得又气又笑,把水盆一放,“安宁,你给泽秋擦擦,我做饭去。” 安宁应了。沈泽秋确实是喝醉了,不过醉后话不多也不撒酒疯,只傻乎乎的看着安宁笑,还一直拿手摸安宁的头发。 “娘子,你可真好看,就像画上的仙女一样。” “我一看见你,我心里就特高兴。” “娘子,咱家一定会越来越好,我要让你和娘都过上好日子。” 安宁忍不住红了脸,继而红了眼,她摸了摸沈泽秋的脸,声音一柔,“好,我相信你。” 沈泽秋憨憨一笑,缓缓睡了过去。 他买回家那三个饼何慧芳切了一半给毛毛送了过去,剩下的用菜刀切成几块一家人分了吃。晚上听见对门王汉田在揍幺儿,把幺儿揍得哇哇大哭,沈泽秋纳了闷,幺儿养的比员外家的娃还娇,怎么今天王汉田下这样狠的手。 何慧芳吸了口南瓜粥,“那是活该。” 安宁把今天白日里的事儿和沈泽秋说了,他也觉着幺儿是欠教训,小孩子骄纵着养那可不成。 今天夜里沈家村来了个戏班子,在村里的榕树下唱,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热闹,不仅村里人会去看,就连隔壁几个村的大人和小孩儿都会过来看,人一多自然就难占位置,所以刚吃完饭,何慧芳就搬了两张长凳早早的去了榕树下,摆在戏台子的最前方。 二伯家沈泽平是七兄弟中最小的,今年才十五,还是小孩儿心性,正和毛毛还有几个孩子一边占位置一边玩儿。 何慧芳把凳子摆好了,扭头对他俩说,“泽平,毛毛,帮伯娘看着点哈,我回去抓点瓜子花生来。” 沈泽平应了,毛毛也冲何慧芳点头,“伯娘里就放心吧,我俩一定帮你守好。” 何慧芳放心的回去了,谁知道再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泽平和另外几个沈家村的小伙和几个脸生的孩子打做了一团。 “呀,这是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烧饼了_(:3」∠)_ 第29章 何慧芳急忙上前, 把沈泽平和那几个小后生拉开。定眼一瞧,原来是李家村的几个小伙子。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被拉开后还憋着气, 指着沈泽平,“你凭啥占这么好的位置?” “凭啥?就凭我们是先来的。”沈泽平梗着脖子, 红着脸怒道。 原来李家村的几个小后生, 见毛毛和沈泽平两个人占了几条凳子, 眼馋位置好,他们又来晚了,便仗势欺人。 这时候, 沈泽钰, 沈泽文, 沈泽武几兄弟也过来了,正往这边走过来。何慧芳做了个和事佬, 拍着沈泽平衣襟上的灰,扭头对那几个后生道, “你们也真是, 先来后到都不懂吗?来晚了就站在后头看!” “李玉, 李钢过来。”秋娟从人群中钻出来, 扯了扯那两个小后生的袖子, 劝道, 原来这是他婆家的兄弟。 “慧芳婶子。”秋娟打了声招呼,拉着他的两个兄弟走到后边的树下坐好。 “发生啥事儿了?”沈泽玉走过来问了一句。何慧芳知道他们兄弟几个团结, 看戏就图个乐呵,打起架来就没啥意思了。一边把从家带的花生瓜子分给沈泽平他们吃,一边往戏台上瞅,嘴里道, “没啥事儿,坐下来看戏吧。” 随着几声锣鼓响,穿着戏服描着花脸的演员上了台。酒醒了的沈泽秋和安宁不一会儿也到了,一家人坐在戏台下,欢欢喜喜的看着戏,唱的正是一出《五女拜寿》。 戏曲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幕,何慧芳看过不下三次。但她看一次,眼眶就湿一回。嘴里啧啧两声,“做人咋能这样踩高捧低呢?” 沈泽秋剥着手里头的香瓜子儿,放在手心里攒了一大把,轻轻杵了杵安宁的胳膊,“给。” 安宁笑着接过,唇角微微弯起,笑得心满意足。 代戏散了场,夜已经很深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把地上的路照得清清楚楚,亮亮堂堂。 路上有人说了一嘴,“今年雨水少,俺家的南瓜都不咋长呢,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另一个人接话道,“是啊,俺家的南瓜也都枯了一半,正想着去谁家借点苗呢,再不补种,今年就来不及了。” 何慧芳一听,咦,今年气候不好吗?自家地里的庄稼倒是长得比往年还要茁壮,她心里喜滋滋的,今年他们家真顺。 回到院子里,何慧芳迫不及待的去菜地里看了一眼,丝瓜已经开始开花了,南瓜也长长了一截,就连那些白菜呀辣椒,都青翠欲滴,看着都喜人。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8节 何慧芳回到屋里,把床底下的陶罐抱了出来, “泽秋,安宁,咱们一起算算账。”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何慧芳就会把陶罐抱出来,一家人一起数一数,彼此心里也好有个数。 一家子把门拴好,坐在桌前数钱。何慧芳越数越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一共有八两银子零三百六十文钱。 这么多年了,何慧芳还是头回摸到这么多的银子。再想想一个多月以前,他们家泽秋还是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穷光蛋,安宁一进门,家里的运道都跟着好了起来。 何慧芳眼眶一热,心里极是感慨,睡前她去沈有寿的排位前上了一炷香,心道这辈子也对得起他们沈家了。 第三日清晨,沈泽秋挑着货担出摊去了,安宁在家裁剪衣裳。趁着日头还不毒,何慧芳提着个箩筐,去地里挖红薯。 路过榕树底下时,她也坐下歇歇脚,正用手扇着风,就听见吴凤英又在扯闲天,她总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正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镇上有个奇闻哩。” “听说布行一位姓钱的掌柜家,来了家仙。” 唐小荷正缝着件坎肩,抬起头来搭腔道,“真的假的?这么神奇?我咋听说是那钱掌柜家闹鬼嘞。” 吴凤英觑了唐小荷一眼,“闹啥鬼呀?是家仙先把家里的晦气给祛出去,后面有的是好运呢,钱掌柜连布坊都不开了,跑去隔壁镇上开了货栈!” “为啥呢?因为有家仙庇佑,要去做更挣钱的营生!” 何慧芳得意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听见吴凤英继续说道,“我还听人讲在钱掌柜家的后院里看见冒金光呢,这都是好兆头。” 说完了吴凤英挺起胸膛,轻哼了一声,“你们懂啥?” 何慧芳在一边听着,差点没笑出声来,看来安宁的故事编得好出的这个主意也靠谱。说到底大家都不关心是闹鬼还是真的有家仙,外人都是瞧个热闹。 眼看时机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何慧芳和安宁把家里的鸡鸭和猪都喂了一遍,又给地里的庄稼浇了水,和上门,一家子往桃花镇上去了。 到了花街布行,走到了前掌柜家的布坊前,何慧芳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真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做掌柜的娘。虽然店铺不是他家的,但过过干瘾也挺美。 沈泽秋拿出钥匙开门,隔壁店家听到声音,探看出头来,不禁在心里纳闷,他们是谁? 沈泽秋和安宁他们把门打开,整理着店内的货品,把乱了的布料一叠整齐,将成衣一件件挂出来,何慧芳还买了一挂炮仗,在门前放了一通。 这动静把路上的行人都吸引了过来,何慧芳笑眯眯的道,“布坊重新开张,各位多多光临。” 可瞧热闹的人多,真的走进店内的却没几个。前阵子说这家店闹鬼,后来又说其实是家仙进门在扫霉运,客人们都在心里泛嘀咕。 何慧芳坐在柜台后,心里有些忐忑不定。 咋还没人进店呢? 钱家布坊又开张了。这消息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安静的湖泊中,在整条街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隔壁姓宋的掌柜摸了摸胡须,面上有些兜不住了,对自家娘子抱怨道,“钱掌柜不都撤出花街了吗?怎么又来了个姓沈的小子?” 宋掌柜的娘子刚好就是和安宁在林宅见过一面的裁缝娘子云嫂,她一边用鸡毛掸子扫着货架上的灰,一边冷哼着道,“乡下来的泥腿子,咱们不怕。” 不过,一想到上次安宁抢了她的生意,云嫂心里就堵得慌,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把丢了的面子给找回来。 中午沈泽秋和安宁,还有何慧芳吃了些从家带来的玉米面饼子,喝了几口凉水,就算凑合了一顿。何慧芳有些发愁。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半天了都没一个顾客登门。 望着冷冷清清的门口,安宁也有些忧心。但她不想挫伤了士气,柔声安慰了何慧芳一句,“没事儿,娘,我们想想办法。” 客人不登门,那是因为他们面生,加上钱掌柜的布坊关了这么久的门,没有客人进店也正常。安宁想了想,“要不咱们做些盘扣吧,进店逛的客人,免费发一个,每日限量六十个。” 盘扣的成本不高,就是花些时间,何慧芳一听,直说这主意好。安宁笑了笑,去裁衣台前剪下一块蓝布,做起了金鱼扣。 何慧芳的大嗓门也有了用武之地,她站在铺子门口,对来来往往的客人到,“都瞧一瞧看一看嘞,进店免费送盘扣了。” 这一招还真好使,何慧芳这一嚎,立刻有七八个人进店,不一会儿,铺子里面就热闹起来,虽然还是瞧热闹的多,总归有了些人气。 林宛今日也出来逛街,在花街布坊逛了一圈,她兴致不高,对奶娘抱怨道,“这街上的衣裳,一家比一家的丑。还是上回安宁做的好,改日我再让娘叫她来给我再做两身。” 话音刚落,林宛一扭头就瞧见对面一家铺子前围满了人,看着甚是热闹,再定睛一看,那不是安宁吗? 林宛心里一喜,提起裙摆就往对面走去。 林家小姐在整条花街布坊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她做衣裳大方从不议价,除了挑剔一些没什么不好的。云娘也瞅见了她,笑了笑,从铺子里迎出来。 “林小姐,我家铺子里新来一批料子,颜色、花样都好,摸着也软和,小姐快进来瞧瞧吧。”云嫂笑的谄媚,说着就要抬臂将林宛往自家铺子里引,手眼看就要碰到林宛的肩膀。 奶妈不乐意了,冷冷的瞅了云嫂一眼,“裁缝娘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家小姐要去钱家布坊看,你莫要拦着路。” 云嫂顿时有些讪讪的缩回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心思一动又有了主意,她往安宁那边瞧了几眼,压低了声音对林宛道。 “林小姐还不知道吧,那家铺子呀,不吉利。” 话音还没落呢,何慧芳就从铺子里走了出来,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呀,她对这位云嫂印象也很深刻。 都是要吃饭睡觉的凡人,谁瞧不起谁呀。 何慧芳斜着眼睛瞅了云嫂几眼,没顾得上她。笑眯眯地对林宛,“这不是林小姐吗?进来看看吧。” 林宛受林举人的影响,根本不胜不信怪力乱神那一套,云嫂越是殷勤,她越是腻的,加上急着想要安宁帮她做衣裳,浅笑着点点头,提着裙摆走入店内。 云嫂在背后看着眼馋的很,那眼神死死的剜了安宁的背影一眼,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行,走着瞧,她要让姓沈的一家人灰溜溜的滚回乡下去,想在花街布行立足可没那么容易。 云嫂一甩袖子,冷哼了两声,不情不愿的回到自家铺子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呀 第30章 安宁见到林宛很意外也很高兴, 忙迎过来,对林宛道,“林小姐, 多日不见,不知今日来想做些什么?” 安宁说话轻声细语, 脸上的表情也很恬淡, 一瞧就比方才那个云嫂令人感到舒服。林宛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做身秋裳。” 上次安宁裁的裙装,才一做好,林宛便迫不及待的穿了出去。同龄的闺蜜都说她的衣裳好看, 为此林宛开心极了, 可是大大的出了把风头。眼看天气凉了, 秋意渐浓,林宛迫不及待的想让安宁帮她选身亮眼的衣裳。 小女孩爱美心切, 安宁自是懂得的。她轻轻一笑,引着林宛往往铺子里边走, 一边说。 “秋日百花凋零, 百草枯萎, 天地一片萧瑟, 还是要穿得亮眼些方好。” 林宛觉得安宁说得极对, 赞同的点了点头。 走到货架旁, 安宁取出几块上好的料子摊在裁衣台上供林宛挑选,有湖蓝色、碧绿色, 还有玫红和淡黄,林宛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安宁想了想,秋日里穿袄裙最为合适。她回到柜台前取出自己新画的那本花样子,翻开其中一页, 指着道,“林小姐觉得这款式如何?” 那是一套上袄下裙的袄裙,腰部还坠着一根细细的带子,既修了腰身也显得别出心裁,林宛的不禁眼睛一亮,满意的点了点头。 像她这样的青春少女最适合这样的款式,清新又不失活泼。 款式选好了,接下来便是定颜色。几次相处下来,安宁摸准了林宛的脾气,她是个选择困难的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安宁从那一堆料子中抽了一块石榴红的,又捡了一块玉色的料子出来。 “石榴红的做上袄,玉色的做下裙,一浓一淡,既不花俏,也不失亮丽,裙摆上还可绣几枝桃花作点缀。” 林宛想了想,点头轻声道,“此主意甚好,就这样做吧。” 量过了尺寸,林小姐直接付了衣裳的全款,这一次不仅由安宁做裁减,就连缝纫也是由她亲自经手。 “林小姐慢走。”何慧芳乐呵呵地望着林宛走远的背影,自豪地挺直了背脊,瞧瞧,就连林举人家的小姐也只爱她家的衣裳。 有了林宛做开头,一直在观望中的客人们也都纷纷下单,安宁和沈泽秋一下接了好几单生意。 桃花镇离沈家村不算太远,但来回也需两个时辰,日日回家住自是不可能。但今日他们没有带换洗的衣裳,所以暮色初临,沈泽秋和安宁便关上了店门,和何慧芳一起走上回家的路。 “开门大吉,今日还挺顺的,也多亏了林小姐在咱那订了套衣裳。” 何慧芳悬了一日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在镇上做生意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嘛。 回到家里推开院门,何慧芳惊叫一声,原来那只小黄狗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把鸡舍鸭舍的门都给推开了,追的鸡鸭满院子乱窜,把院子祸害的一塌糊涂,还糟蹋了不少的白菜。 往后一家三口要常去镇上,自然没有人留在家中照顾家禽和庄稼了。何慧芳就琢磨,往后他们仨都去了桃花镇,这家可怎么办? 虽然家里清贫,但何慧芳也总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想到去到镇上,家里没人看管,她就忧心忡忡,心里直发愁。 今日回来都晚了,晚饭从简。沈泽秋去灶房里烧火,何慧芳淘米熬上一锅粥,又把上次吃剩下的肉末炒酸菜拿了出来。安宁去菜地里摘了两根黄瓜,加些葱蒜姜末,再加点盐,凉拌一下就是一道清爽可口的下粥小菜。 沈泽秋把饭桌搬到了堂屋的走廊下,一家人吹着夜风,一块儿吃着晚饭,漆黑的夜色中繁星闪烁,如玉盘一样的月亮高悬于空中。风徐徐吹过,已经夹了几丝凉意。 何慧芳还为家里没人照看而发愁呢,忽然一拍大腿,想到了一个人,她吸溜了一口粥,抬起头来道,“毛毛这孩子早熟,手脚麻利,做事情也勤快,倒是可以叫他帮忙照顾咱家。” 反正家里剩下的水田也不打算继续种了,山上的那两亩地也想给大伯或二伯家种,家里的事情并不多。就是喂一下猪狗还有鸡鸭,再给院里的那一小块地浇些水,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毛毛若肯帮忙,何慧芳也不会叫他白干,会给工钱哩。 安宁和沈泽秋都觉得这个主意好,当即点头同意。 于是吃过了晚饭,何慧芳就着月光往毛毛家去了。毛毛正蹲在自家院子里玩小蟋蟀,听见面前有动静,抬起一张小脸来看来,漆黑的眼睛泛着光,一瞧便是个机灵的孩子。 何慧芳心里一暖,不禁又怜又爱,把手里提着的几斤米,一些小菜递给毛毛,和他一块儿进门,看了看他父亲的病。他父亲依旧是老样子,嗜睡,不停咳嗽。 “毛毛,伯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嘞。”何慧芳摸了摸毛毛的脑袋。把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 “好啊,婶子,我一定能做好的。“”毛毛拍着拍胸脯,笃定的和何慧芳说。才八岁的小孩,说话和做事就有些大人的味道了,正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慧芳拍了拍他的肩膀。 “成那伯娘便把家交给你了。” 有了毛毛帮忙,何慧芳安心了许多。回到家后连夜收拾了些简单的换洗衣裳,第二日清晨三人便又去了桃花阵。 王汉田觉得自家婆娘最近是有些魔怔了,成天到晚的往对门院里瞅。这不今天早上还没吃完早饭呢,听见何慧芳关门的声音,刘春华就悄悄摸摸的站到院墙边打量,看见他们仨出了门,回来便神秘兮兮的说,“不知道对门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王汉田吸了一大口粥,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你管呢?” “我就要管!人家就要过得比你好了,你咋一点都不着急呢?”说着,刘春华气不打一处来。 王汉田头疼的敲了敲碗沿,对自家婆娘的话有些无语,“他们过得比我好还是坏,和我有啥关系。” 刘春华不说话了,和这木头疙瘩说不清楚。上回她俩吵架,就算在村里人面前撕破了脸,要是他们家过得没有何慧芳好,刘春华就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别人都会笑话她。 “今天我带幺儿去镇上。”刘春华夹了一口酸菜在嘴里,挺起胸脯,“带他去徐秀才那里,今儿就送他去私塾读书,以后我们家幺儿就是读书人了,可比沈泽秋做货郎来的金贵。” 王汉田冷冷一笑,往厢房里瞅了一眼,“日上三竿了幺儿还没起,这就是读书人料子?” “幺儿正长身体,起晚点怎么了?”刘春华瞪了王汉田一眼,拿出早上蒸好的鸡蛋往厢房里去了。 “幺儿,娘给你蒸的鸡蛋,快起来吃吧。” 到了桃花镇上,时间已经不早了,沈泽秋开了门在外头整理货品,安宁和何慧芳拿着包袱往内院里走,桃花镇上的铺子都是这样的结构,前面是店铺,往后走是一方露天的院子,院子后面是几间正房,可以住人也能做仓库使。 何慧芳仔细地前后瞧了瞧,院墙上爬满了一大片爬山虎,还绿着呢,一片盎然的生机。白墙黑瓦,房舍也整齐,除了数月未住人有些积灰外,倒是个宜人的住所。 院子的角落还有篱笆围了一小块土地,原先可能是钱掌柜用来种花的,花草久无人打理,早已枯萎只留下了枯枝败叶。 “哟,这倒是可以种些小菜。”庄稼人无论走到哪里,对土地都有着深厚的感情,看见一块空地便想种上些什么。 安宁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两个人进屋把包袱放下,找了个木桶去井里打了桶水,拿着抹布把门窗都擦洗了一遍,院子里还有些枯叶,何慧芳也找来笤帚,把们打扫干净,原先还有些灰扑扑的院落一下焕然一新。 今日的生意比昨日好了许多,安宁也开始记账了,以后和钱掌柜结账,好做核对用呢。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9节 第一次在这院子里面开火,何慧芳说要拜一拜灶王爷,午饭先凑合了一顿,晚上便不能含糊了。下午她提了个竹篮,去菜市场上割了半块肉,买了一块豆腐,晚上熬了个肉丸豆腐汤,用从家里带的茄子做了炒茄子,一家人终于在这吃上了顿热乎饭。 钱掌柜的这所院子还挺大,后院房子分了两层,二层何慧芳没有去动,安宁和沈泽秋住一楼左边的厢房,她住右边的,累了一天的三个人都没有认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一会儿,街上没了行人,只偶尔传来两声悠长的打更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天夜里的云很厚,把月亮和星子都遮了个严严实实。窗户开了半扇透气,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何慧芳在心里算了把账,觉得这次能挣不少一笔钱,乐呵的有些睡不着,不过一会儿,屋里还是响起了她的鼾声。 沈泽秋把安宁搂在怀里,让安宁躺在他的胸膛上,小两口说了些私房话,不一会儿也安静下来。 面上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安宁睡意昏沉,闭着眼睛,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窸窣的响动,隔着一方院子还有铺子,她听的不怎么真切。 咚咚咚,好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叩门,三更半夜里还怪渗人的。 安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半坐起身子,撩开了帐子,侧耳细听。 “咚咚咚。”又是三下,这次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作者有话要说:  怕怕~ 第31章 安宁不禁想到了钱掌柜家闹鬼的传闻, 沈泽秋也醒了,迷迷糊糊的听见门外又传来三声。 咚咚咚,在一片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安宁下了床, 把蜡烛点上。小夫妻俩很有默契的对望了一眼,披上一件外衣, 一块儿推开门, 往院子里走去。 天气已经彻底变凉, 夜风尤为冰凉。风儿吹起他们俩的头发,也把灯烛的火吹得左摇右晃。 白日里生机勃勃的爬山虎,在黑夜中成了恐怖的怪兽, 角落里的枯枝也像一个个黑鬼影。若不是安宁和沈泽秋都不信鬼神, 恐怕此刻心里也忐忑不安了。 等他们穿过院子, 走到铺子的大门前,门外的动静早已消失。沈泽秋拔掉门栓, 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只见街面上空空荡荡, 没有一个人影。 好像刚才的敲门声是一场幻觉。 安宁蹙起眉也探头往外看了两眼, “泽秋哥, 咱们先睡吧。” 沈泽秋点点头, 帮安宁拢了拢衣裳领子, 一起提着灯回到房中。 一个晚上过去了, 天色微微亮,何慧芳就起来去做早饭。 安宁也起得早, 出了屋子打水洗漱,笑着对何慧芳说,“娘,在这里又没什么啥儿, 多睡会儿。” 何慧芳早起惯了,一下子没有适应,忘记在镇上不用喂猪,也不用喂鸡鸭,更没有地需要照顾。 不过她心里还是乐呵呵的,虽然有些想家,可一想在这儿能挣钱,也都值得。 “没事儿,娘习惯了。” 何慧芳昨晚上睡得沉,并没有听见那三次敲门声,沈泽秋和安宁也很有默契的没同她讲,若无其事的开了门。 清晨时分,花街布行的客人还不多,来来往往的都是买菜的街坊。 吃过了早饭,安宁把昨日已经裁好的林宛的衣裳拿出来,坐在柜台后认真的缝制。 薄薄的朝阳斜洒入铺子中,铺子前的一颗石榴树已经落光了枝叶,枝桠孤零零的,有了几分萧瑟之感。 可换季却是布商最喜欢的季节,变天了,是做新衣裳的时候。 不一会儿第一个顾客进门了,年纪和何慧芳差不多,脸圆圆的瞧上去慈眉善目,手里提着个菜篮子,像是刚从菜场上回来。 “呦,这位婶子进来看看。”何慧芳正拿着笤帚扫铺子前的枯叶,回身笑盈盈的对那人道。 安宁也放下手中针线,浅笑着迎上去。 “你们一家子是新来的吧?”那客人道,“我在这街上住了十几年了。” 安宁点了点头,她和这位客人不熟,并不想多言自家事,“婶子,天凉了,你是想做衣裳?还是想买料子?” “我们这存货足,尽管挑。” 那位客人扯起嘴角笑了笑随手摸了摸手边的衣料,眼神左右四处探望,满铺子乱逛的问价格,说自己是想做秋裳。 不一会儿安宁和沈泽秋都瞧出来,她并不是诚心来做衣裳的,倒像是来打探什么东西,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宁面上没有显示出任何不耐烦,依旧把她当做客人接待。 何慧芳刚把门前的地扫完,又有一位娘子带着个三四岁的小孩进了铺子。 小娘子一进门便道,想给孩子做件长衫。沈泽秋迎了上去,小孩巴巴的睁着眼,望着他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沈泽秋就对孩子招了招手,低头问他,“小娃娃,你想做什么样的衣裳啊?” 小孩揪着母亲的衣裳,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害羞的躲在母亲身后,小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小娘子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说, “童童别怕,告诉叔叔,我们想做一件厚实的,深色的,耐脏的衣裳。” “对……叔叔好。”小孩这才从母亲身后探出头,乖巧的又带着丝丝羞涩。 何慧芳见了,很喜欢这个孩子,沈家村那些个皮猴子,可没眼前这个叫童童的小孩招人喜欢。 她捧出一捧花生递给童童,稀罕的赞叹一句,“这孩子真机灵,又乖巧又懂事。” 小娃娃眨吧着眼睛看了看母亲,小娘子点了头,他才伸出手,接了何慧芳给的花生,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婆婆。” 这位小娘子是诚心实意想帮儿子做衣裳,沈泽秋给她推荐了几块厚实耐磨的料子,她认真地看了起来,眼看这桩生意有了着落,刚才那位圆脸的婶子突然靠过来。 先是伸手掐了掐小娃娃的脸,然后扭头对小娘子说,“你手上摸着的这块料子真舒服,又软又暖和,给娃穿最合适。” 话音刚落,又找补了一句,“哎,我突然想起来这不是钱家布坊啊,唉,前阵子他们家不是闹邪祟吗?” 小娘子摸着布料的手一顿,扭头道,“不是说是家仙吗” “哎哟,这你也信啊,这个年纪的娃最脆弱。”圆脸婶子欲言又止,最后好似狠下心来一跺脚,“婶子是过来人,劝你一句还是小心为好。” 刚说完,小娘子的手就从布上缩了回来。 圆脸婶子又补了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注意些总是没错的。” 何慧芳一听脸色倏然一变,白了那个人一眼。 眼看小娘子有所顾忌,安宁心知这桩生意黄了,但买卖不成仁义在,面上总是要过得去,微微对小娘子点了点头。 “娘子要是没瞧上满意的,再去别家瞧瞧吧。” 小娘子顺着安宁给的台阶,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拉着还眨巴着眼的娃娃出了门。 人一走,何慧芳就把笤帚一扔,双手抱臂,不咸不淡的瞅着圆脸婶子。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哪只眼睛瞧着这家里闹了邪遂的。” “乱说话,小心天打雷劈。” 何慧芳在村里吵架吵习惯了,一开口说的就很冲。圆脸婶子既然敢来故意捣乱,自然也不是善茬,拿眼睛狠狠剜了何慧芳一眼,提高了嗓门。 “你这是啥意思?凭啥咒我呀?” “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怎么这是赶客?不欢迎客人上门。” 何慧芳把袖子一撸,腰一插,呵呵冷笑几声。 “我咒你啥了,你倒是说说看。” “我是咒的是那黑心肝乱说话的人要遭雷劈,你是吗?你要承认是那我咒的就是你。” 圆脸婶子一噎,眼睛死死瞪了何慧芳一眼,走出铺子外,猛然嚎了一嗓子,附近百十来米的人都能听见。 “大家伙来评评理啊!” “哪有开店的人咒客人的,了不得咯。” 何慧芳在村里吵架,根本不怵对方大吼大叫,可在镇上就不一样了,他们得要脸面。 沈泽秋和安宁急忙上前,想要将大声嚎叫的圆脸婶子安抚下来。何慧芳伸手把他们一拦,挺直胸脯,她要自己去。 见何慧芳阴沉着脸向自己走来,圆脸婶子忍不住伸手拦了一下,“你要干啥?” 那手眼看还没碰到何慧芳呢,何慧芳就一个踉跄顺势滑倒躺在地上,嘴里哟哟的唤着疼。 “哎呀,我的老腰啊。” “说话归说话,你怎么打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碰瓷嘛,谁怕谁 第32章 圆脸婶子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慌忙的后退了几步,拍着胸脯说,“你少血口喷人, 我怎么打你了?” 沈泽秋和安宁方才在一旁看得分明,何慧芳这是有意为之, 二人三两步奔到何慧芳面前, 握紧她的手, 满脸焦急地问,“娘,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心口疼。”何慧芳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 眼神往身边的圆脸婶子脸上瞧, 手臂费力地抬了抬,指着她问, “好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做事情怎么这般糊涂。” 这时辰, 花街上的人已经多起来, 不少人都围过来看。圆脸婶子怕惹上事儿, 留下一句, “俺可没推你。” 接着提起自己的菜篮子匆匆离开了。 她一走, 何慧芳的目的便达到了, 在安宁和和和沈泽秋的搀扶下,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冷冷的瞅了那人的背影一眼。 回到铺子里,安宁给何慧芳倒了一碗水,何慧芳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喝了半碗。 就这点伎俩, 连吴凤英那两下子都没有哩。 日头渐渐升高,暖暖的秋阳扑洒下来,微风徐徐,一派好秋日好风光。 登门的客人多了,安宁和沈泽秋都忙得团团转,不过心里挺乐呵。 何慧芳回到后院里准备起午饭来,刚烧上火蒸上玉米棒子,她瞅见院里的那小块地空着,觉得可惜,从灶房里找出一把铁锹,把土翻了一遍。 吃过了午饭,沈泽秋喝了几口水,站起身说要出去一趟。 “今天又订了两套衣裳,都要咱们出针线活,安宁和娘两个人定忙不过来,我去找上次的几个女工问问,今后让她们帮咱做。” 说完他就出去了。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刚走出几十米远,今早上登门闹事的那位婶子就和沈泽秋狭路相逢。 圆脸婶子脸色一白,恨不得掉头往回走,幸好沈泽秋没认出她,二人擦肩而过,圆脸婶子松了好大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前去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0节 没过一会儿,沈泽秋就回来了,手里头还提着个小包袱。 何慧芳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包石灰,不禁有些纳闷,“泽秋你拿石灰做啥?” 安宁正坐在柜台后缝扣子,闻言抬起头望过来,笑了笑,“娘,咱刚搬过来,在房前屋后洒一洒石灰,也好防防蛇虫鼠蚁。” 何慧芳一听是这么个理。于是吃过了晚饭,一家人便将石灰在各屋子的角落撒了一圈。 趁着夜幕降临,沈泽秋推开铺子的门,在门前撒了薄薄一层石灰,左右瞧了瞧,见四周无人,又飞快的进来了。 “没被人瞧见吧?”安宁抓紧他的袖子,紧张的问道。 话音刚落,何慧芳走了过来,有些奇怪的瞅着他俩,“又没做亏心事,啥被人瞧见不瞧见的?” 安宁和沈泽秋都点点头,没有吭声。 晚上睡觉前沈泽秋贴在安宁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刚才外面没有人。” “今天下午去买石灰的时候,我瞧见早上那个人往隔壁宋掌柜家去了,也不知他俩有啥关系。” 安宁往沈泽秋的怀中贴了贴,软软的手摸着他的脸颊,“我总觉得这街上的人不太欢迎咱。” 沈泽秋吻了吻安宁的额,拍拍她的肩,宽慰道,“谁叫同行是冤家嘞。” 等到第二日清晨,沈泽秋打开铺门,门前的白石灰上果然有一对脚印,脚印顺着左边走了,两三步以后印子便淡的瞧不清楚了。 沈泽秋用笤帚把脚印子扫没,正蹙眉想着啥,隔壁也开了门,宋掌柜走出来,捋着胡子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泽秋老弟,昨夜睡得可好?这房子邪性,你们还习惯吗?” “还行。”沈泽秋扫着铺子前的枯叶,回了个淡笑。 第二日夜晚,夜色渐深,很快就到了子夜,四周静谧到了极致,没有一丁点儿声响。安宁倾耳听到了打更声,昨夜的敲门声,也就是这个时辰响起的,她坐起身把帐子撩开挂到铜钩上,顺手拿起床边的外衫,轻碰了碰沈泽秋,“泽秋哥,到时候了,咱出去看看。” 沈泽秋打了个呵欠,也起身穿上穿好衣裳,二人提着灯,沈泽秋手里还拿了根手腕粗的木棒子,一齐穿过院子,往铺门前去了。 路过院子的时候,还听见了何慧芳均匀的呼噜声。 走到铺门前,沈泽秋先拔掉了门栓,和安宁一左一右,静静等着。 “咚咚咚。”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果然响起,第三声还没结束,沈泽秋便一把推开了大门,秋夜寒风呼啸着往里头钻,一双黑色的鞋映入他俩的眼帘,站在黑如稠墨的街面上,确实有几分渗人。 “站住!”沈泽秋倒是不怵,往外迈了一步就要揪那个黑影,黑影子自己好似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要跑,可不比沈泽秋腿脚利索,还没跑上几步,就被沈泽秋给追上。 这人全身黑衣黑裤,半坐在地上,等安宁走过来提着灯往他脸上照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在脸前。 “你是谁?三更半夜干啥装神弄鬼的?”沈泽秋用木棒拨开了那人的手,提高嗓门怒道,“安宁,拿绳子来,咱们把他捆起来,天亮了就去报官。” 紧接着安宁惊讶的唤道,“这不是隔壁的宋掌柜吗?” 宋掌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讪讪的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呦,实在是误会了……可千万别报官。” “我有失眠症,半夜睡不着,这不,出来溜达溜达,正好走到你们门前。” 这话儿说的,恐怕三岁小儿都不信,沈泽秋神色一正,目光如炬,“那宋掌柜的病可得好好治,小弟我差点还真以为世上真有鬼呢。” “这样吧,明天我就问问街坊邻居,看看谁家有治失眠方子,也免得宋掌柜半夜敲别人家门。” “万一被人当做贼抓了,传出去多没面子。” 宋掌柜低下头,面露尴尬,被臊的抬不起脸来,忙对沈泽秋和安宁赔笑,“泽秋兄弟说的是,这样,明儿我在酒楼摆上一桌席,大家吃顿饭,以后都是街坊邻居,互相照应着才好。” “至于我有失眠症的事,也就别往外说了。” 沈泽秋一家子一直没被花街布行上的商户真正接受,有宋掌柜这顿饭,这难题也算解决了。 “那可多谢宋掌柜了。”安宁提着灯淡然道。 宋掌柜的脸前一秒还堆着笑,待他们回到铺子关好门,就和川剧变脸一样垮下来,回到自家铺子里,不甘心的骂了一句,他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俩口子胆子也忒大了。”云嫂一早就听见了动静,但不敢出来,见自家男人怒气冲冲的进来了,忙倒了杯茶。 宋掌柜一边喝一边叹息,既觉得脸面无光,又恨得牙痒痒。 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宋掌柜:这招咋不灵了? 第33章 宋掌柜再不情愿, 第二日还是在凤仙酒楼包了几桌酒席,美其名曰给沈泽秋一家子接风,欢迎他们到花街布行来。 何慧芳活了这么大岁数, 还是头回去镇上的酒楼吃饭,她特意换上了那身新衣裳, 站在镜子前照了照, 头发特意用水蘸过, 显得精神又利索。安宁和沈泽秋这时才把昨夜的事和她说了,何慧芳听了惊的一挑眉,在沈泽秋肩上捶了一把, “你俩竟然把我也给蒙在里头。” “娘, 这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嘛。”安宁亲热的挽着何慧芳的手说道。 何慧芳知道他们是好意, 斜眼瞅了他俩几眼,“这有啥可怕的?我不做亏心事, 不怕半夜小鬼敲门。” “下次可不许瞒着我。” 沈泽秋把铺门关上,脸上笑意融融, “行, 我和安宁记下了, 到饭点了, 咱去凤仙酒楼吧。” 这酒楼就在花街步行外的街面上, 三层的木楼, 装修精致又大方,何慧芳和安宁刚到门口, 店小二就伶俐的凑上来,笑着道,“两位里面请。” “有人请客,我们是来吃喜宴的。”安宁对那小二道。 小二恍然一悟, “二位是花街布行来的吧。” 说罢,将她们往二楼引,原来宋掌柜请了好几桌,男客在左,女眷在右,里头热闹极了。 刚坐下没多久,店伙计开始上菜。宋掌柜是个好面子的人,因而在菜色上一点也不含糊,十二道菜,有好几个都是上得了台面的硬菜,有浓油赤酱的卤肘子,酸甜口的梅菜扣肉,香喷喷的红烧大鲤鱼还有酥脆的油炸小排骨。 他可是大大的出了一回血。 何慧芳心里美极了,对安宁耳语,“真没想到,我还有在镇上吃香喝辣的一日。” “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安宁温柔地浅笑着,给何慧芳的碗里夹了一块大排骨。 何慧芳心里又暖又美,举起小酒杯,和安宁碰了碰,“那感情好,我等着。” 女眷这边吃饭快,而男客那桌又喝酒又谈生意经,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席。安宁和何慧芳便准备先回铺子里。刚刚下楼走了百十来步,就看见刘春华牵着幺儿的手,站在路边的面摊前,叫了碗阳春面。 阳春面里除了几根面条,一勺面汤几撮小葱啥都没有,幺儿顿时不乐意了,扯着刘春华的衣裳耍赖,“娘,俺不吃阳春面,俺要吃牛肉面,还要加荷包蛋。” “幺儿听话,娘今日身上的钱不够了,给你加个蛋,肉就别吃了。”幺儿一听顿时垮了小脸,都不拿正眼瞅他娘,咬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摊主煮面。 刘春华刚在面摊前坐下,就望见了迎面走来的安宁和何慧芳,眼瞅着她俩穿的体体面面从酒楼里出来,刘春华看得眼睛都直了。沈泽秋一家来镇上,除了和沈家大房二房通了气,就和帮照顾家里的毛毛说过,别看毛毛今年只有九岁,那嘴可紧实了,愣是半个字的信都不往外吐。 要不是昨日吴凤英在村里扯闲天,刘春华都不知他们家竟搬到镇上来了。 刘春华蹙起眉头耷拉下脸,不阴不阳的瞅着何慧芳。 何慧芳支愣起眉眼,没理会她,只顾和身边的安宁说话,“今日的席菜色还真不赖。” “那是呢,红烧肉又香又糯,油炸小黄鱼配着豆瓣酱可香哩。”安宁微笑着说道。 直到何慧芳和安宁走远了,幺儿把脸凑过来,巴巴的嚷道,“娘,俺也要吃红烧肉小黄鱼。” 刘春华顿时心里来了气,“你咋就知道个吃!”刘春华恼火也不是没理,她生来就要强,眼瞅着对门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自家越过越冷清,她心里着急又上火! “幺儿,你好好读书认字儿,以后在镇上娶个媳妇儿,听到了吗?!”刘春华咬牙切齿的说。 幺儿蒙蒙怔怔,耍着手里的几块小石头,“徐秀才不是不收俺嘛。” 刘春华眼睛一瞪,“吃了面,娘带你再去求求他。” 徐秀才是好多年的老秀才了,在桃花镇上开了个小私塾,他年近五旬,精力不济,是以学生收的不多,要合眼缘的才收哩。幺儿不是个能静下心读书认字儿的主,而且八岁才开蒙,家里也不宽裕,徐秀才说什么都不肯收。 若收下了,这不是耽误人,白白掏空人本就不富裕的家底嘛。 可是刘春华偏就不信这个邪,认定他们家幺儿肯定是个读书的料,就是现在年纪还小,过两年就懂事了。 面端上来了,里头卧着个香喷喷的荷包蛋,幺儿埋头苦吃。 刘春华啃着菜饼子,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徐秀才收下幺儿,以后老王家光宗耀祖就指望着幺儿哩。 * 秋日里气温降的快,一日一个气象,才过了霜降不久,路面上的树就落光了叶,早起时西北风一吹,寒意都有些蚀骨了。 天气一凉,店里的生意便加倍的好,才来了十来日,几乎天天都能定三四套衣裳,卖出几十米布,安宁和沈泽秋一盘算,每日的流水银就有有一两银子还多咧,除去给钱掌柜的本钱,能挣个三百多文钱,这利润,也忒可观了。 何慧芳专门买了个大号的陶罐,把挣的银子都用布包好,小心的放在里头,这些可是以后置家业的本金呢。 铺子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忙了,沈泽秋要招呼客人,也学着记账,还要和那些女工打交道,安宁也忙,又是研究新款式又是裁剪衣裳的。因而到了十一月初一这天,何慧芳想回沈家村一趟,小两口都抽不出空来。 何慧芳提前做好了许多馒头和煎饼,又炒了好几个菜放在碗橱里,提着小包袱道,“娘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走丢了不成?我就是回去看看,过两日就上来。” 安宁握着何慧芳的手,“娘,等冬至了,我和泽秋哥一定回去。” “成,你俩顾好自己哈。”何慧芳这次回去,带了很多炒货和小吃食,什么小麻花糖饼子装了一大兜子,不在家的这小半个月,大伯二伯家肯定帮忙照应着,毛毛肯定也辛苦,这些都是犒劳他们的。 离家越来越近了,何慧芳还真有些激动,这么多年,还没一次离家这么久的呢。 下了马车她提着包袱往村里走,柏树林里风呼呼的刮,可何慧芳心里美啊,才走到一半,东西太多了,她站在路边歇了几口气,正要继续走,前面突然来了两个人,疾步匆匆的,然后抬脸大声喊道。 “小伯娘,你回来啦,俺们正要去镇上找你。” 何慧芳定睛一看,是三伯家的沈泽平和二伯家的沈泽石两个,瞧上去走得急,脸都涨红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 “啥事啊?”何慧芳拿出帕子给他俩抹汗。 沈泽平喘匀一口气,“伯娘,毛毛爹半夜里去了。” 第34章 何慧芳心里一惊, 急忙提起大包小包,急步匆匆的往村子去。 沈泽石,沈泽平兄弟两个跟在她身后, 满脸忧心忡忡,“毛毛爹一去, 这毛毛可咋办?” 是啊, 这个问题何慧芳老早就想到了, 她抿了抿嘴,对兄弟俩抬了抬下巴,“你俩快往镇上去, 告诉你泽秋哥和安宁嫂子一声, 我自己回村就行。” 沈泽石和沈泽平应了声, 转身往镇上的方向走去。何慧芳一路快走,到村里时额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先回了趟家, 一趟推开门,只见院子里干干净净, 上回种的南瓜都已结了果实, 拳头大的小南瓜在地里头茁壮生长, 十分喜人, 小黄狗也还认得主人, 吐着粉舌头围着何慧芳直打转。 何慧芳叹了一声, 赶紧到堂屋里把东西放在桌上,这时院门被推开了, 沈家大嫂唐菊萍看见何慧芳呀了声,手里捧着个小簸箕,里面是些烂菜叶和玉米粒。 他是来帮何慧芳喂鸡鸭的,没想到何慧芳竟然回来了, 两个人都叹息几声,何慧芳一边和大嫂喂鸡鸭,一边说,“毛毛真是命苦。”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1节 毛毛爹的病已经拖了好几年,他又病得那样重,早把家底给掏空了,如今油尽灯枯,亲人们也早有准备,想到他是夜里在睡梦中去的,没有什么痛苦,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待何慧芳赶到毛毛家时,沈泽玉和沈泽武正拿着锯子锯院里的那棵老杨树,树砍下来刚好打一口薄棺材,毛毛家里没积蓄,三房各出一点,也能里面的发落了。 到了下午,沈泽秋和安宁也回来了,还带了一匹白麻布和些香烛纸钱。 毛毛爹今年还不满四十,算是个短寿数的,因而丧事办的低调,第三日一早,请人吹着唢呐,点了几挂炮仗,往山上去。 出殡的时候是清早上,天还蒙蒙亮,一堆人缓缓地往山上走,那寒风哗哗的有几分刺骨的滋味,毛毛披麻戴孝,低着头,眼睛又红又肿,何慧芳瞧在眼里那是真的心疼。 出了殡,一家子在大伯的院里吃晌午饭,吃完了没坐下歇一会,大嫂唐菊萍过来喊了句。 “慧芳啊,安宁泽秋,咱们进屋说话。” 现在毛毛爹的葬礼算办完了,可最要紧的事还没弄好呢,那便是毛毛今后归谁管。 毛毛家论起来是俩代单传,毛毛爹病了这么多年,早掏空了家底,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没有一分一毫的积蓄,除了那间漏风又漏雨的破瓦房,也就剩下两三亩薄地,毛毛如今还小,靠他一个人种地养活自己,是天方夜谭。 沈家大伯二伯可以继续种着,每年给毛毛几百斤的粮食做租子,倒够他吃饭,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可油盐柴米从哪里来?逢年过节又和谁过?这些呀,都是问题。 沈有福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然后咚咚咚的磕了磕烟灰,他是家里的老大,按理说毛毛家有困难,做老大该冲在前头,沈有福自个儿也是这么想,多个人也就是多副碗筷嘛,可他媳妇唐菊萍不依,坚决不同意。 沈泽玉的娃才满周岁,沈泽石去年新娶了媳妇儿,新媳妇儿刚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家里的事情多着呢,房子也不够住,毛毛虽然九岁了,可以帮着家里干活儿,可是到底是不方便,再说他以后要娶妻生子,大房要是出了头,岂不是也归自家管? 沈家大嫂表了态,毛毛的事不能他们大房一人搂着。 大房都如此,二房更不会大包大揽,沈泽文,沈泽武都成了家,孩子也都嗷嗷待哺,家里的头的压力也大呀,何况沈泽平还没娶妻呢,反正也是养不起毛毛的。 一大家子在堂屋里聚齐了,沈永福看了大家一圈,发话了,“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商量毛毛的事儿,毛毛这娃懂事聪明但也命苦啊。” “咱们三房商量商量看,今后毛毛该咋办。” 大房的沈泽石媳妇儿王桂香摸着自己溜圆的肚皮,抬眼往前看了大家一眼,用胳膊肘捅了捅丈夫,小声嘟囔,“毛毛都九岁的人哩,自己还顾不好自己嘛。” “等过两年毛毛大了,可以上山烧炭卖,也是门营生。” 王桂香的声音很小,可站在她前头的何慧芳听了个清楚明白,她侧脸往后瞅了眼,从鼻子里发出声哼哼,“上山烧炭可是个苦活累活,还容易出事儿,毛毛还小,咱毕竟是一家人,能帮衬着点儿就帮衬吧,总不能把个孩子往绝路上逼不是?” 王桂香脸上讪讪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何慧芳叹了口气,把自己盘算了几日的话儿说了,“毛毛今年九岁,过个五六年也足够挑起担子了,倒也没必要非得跟咱某一家过活。” “要不咱还是抽签吧,孩子一家住一年。” 这也算是最公平的法子了,大房二房都点了头,沈泽玉去找了张红纸一分为三,用炭在上面写了一二三的数字,然后抓拢成一团,丢在个海碗里,他晃了几下把纸团晃乱后,将碗放在桌上,看着他爹沈有福问,“谁先抽?” 大家都没做声,何慧芳先站出来,扬声道,“那我先来吧?”说完先拿了个小纸团。接着大嫂唐菊萍抽了第二个,二嫂吴小娟刚要拿最后一个,门外忽然吵嚷起来。 沈泽秋走到门口把门拉开,见毛毛抱着幺儿正在院子里打成一团,刘春华拽了毛毛胳膊一下,嘴里骂骂咧咧,“毛毛你咋回事儿,咋欺负人咧?” 话音刚落,沈泽秋走过去把俩小孩分开了,拍了拍毛毛身上的灰问,“你俩咋回事?” 禾宝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一听沈泽秋问话,拍着手嚷嚷,“俺听见了,幺儿笑话毛毛是个孤儿。” 这时候何慧芳也赶了出来,眼睛死死瞪了刘春华一眼,奚落一句,“嗬,这就是你家教出来的状元郎?” 刘春华登时不高兴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反驳,“你啥意思?你家泽秋大字儿不识一个,你见我家幺儿去读书嫉妒了吧?” 何慧芳翻了个白眼,搂着气鼓鼓的毛毛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瞅你那样,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我们泽秋不仅识字儿,还会算账呢!” “哦,哦,哦,一根葱一根葱。”禾宝一直在旁边听着,这娃也和他奶奶一样,爱凑热闹,拍着手又蹦又跳的,气的刘春华太阳穴直突突。 刚要发作,吴凤英一把抱起禾宝走了,她家桂生回来了,她不想惹嘴巴官司,又被儿子儿媳妇嫌。 幺儿委屈的落着泪,把手举到刘春华眼前,上前有几个刚才大家抓出来的红印子,“娘,手疼。” 刘春华一看,那是又心疼又气,这时候何慧芳已经拉着毛毛进了屋,冷眼觑了她一眼,没好脸的把门“砰”一声给关上了。刘春华满肚子火儿,人家里肯定还有事要商量,又人多势众,她往地上呸了一口,拉起幺儿的手,“走,娘回去给你涂点药酒。” 其实今日呢,秋娟也回来了,自从上次银镯子的事情后,她就一直没回娘家,刘春华托人打听了秋娟的近况,才知道她和李元回去后没多久,就食欲不振一直吐,她婆婆姜芳一瞅赶紧问秋娟小日子来没来,一听已经晚了快一个月,心里暗喜,赶紧找了白胡子过来号脉,果然秋娟是怀上了,现在快两个月了。 李家三个儿子,老大媳妇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姜芳气大媳妇肚子不争气,平日里没个好脸色,秋娟一进门,就盼着她为李家生个大胖孙子,没想秋娟这么争气,算算日子,那是一过门就怀上哩。 至此秋娟就成了李家的宝贝,婆婆姜芳时不时就煨个蛋,熬个汤的给秋娟补身子,李元也变了性子,对秋娟和缓了很多,更不敢动手打人了,偶尔还从镇上买些零嘴给秋娟解馋。 刘春华赶紧包了几个蛋托人带去李家村给秋娟,血浓于水嘛,秋娟上次再生气,也不会忘记爹娘和两个弟弟的,刘春华猜的不错,这不,今日秋娟就回来了。 带了十来个鸡蛋,还有一包芝麻糖。 “徐秀才哩,终于愿意手下咱幺儿了,只是这笔墨纸张都贵,哎呦,爹娘都老了不中用了,供幺儿读书还真吃力,可怜咱们幺儿吃穿都要节俭着来哩。” “不过啊徐秀才都说啦,咱们幺儿聪明,以后肯定能考取功名,我和你爹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他。” 刘春华一回来就和坐在门口搓着玉米粒的秋娟诉苦,秋娟低垂眉眼听着,没吭声。 “秋娟啊,你身上有没有啥私房钱?也补贴补贴你弟吧。”刘春华见秋娟不搭茬,有些急了,这闺女是咋回事,咋变了心不成?她有些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秋娟的手,“你嫁到了李家,但到底是姓王,往后你弟发达了,还能短得了你做姐姐的好处?” 秋娟把手里的玉米放在箩筐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玉米须,“娘,俺没钱,家里没分家,是婆婆管家哩,俺一分钱没有。” 说完摸了摸幺儿的头,对刘春华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说完扭头就走。 刘春华追了两步,伸长脖子,“真没钱?” “没钱。”秋娟推开院门,头也没回。 嗬,这哪是个闺女,活脱脱的白眼狼,刘春华垮下脸,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 “我是二,你们是几?”沈家二嫂吴小娟先打开纸团看,一看清是个二,悬着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大嫂唐菊萍有些紧张,把那纸团扯开一瞅,脸色顿时搂不住了,不耐的递给了沈有福,沈有福接过一看,上面清楚的写着一,那何慧芳抽的自然是三了,唐菊萍心里那个悔哦,早知道刚才她第二个抽才好,得了,现在说啥也晚了。 安宁用一块帕子沾了水,正在给毛毛擦着脸上手上的灰尘,毛毛心思有些重,小声的说,“你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安宁摸了摸孩子的头,“没有。” 何慧芳叹了口气,伸手把毛毛拉到前面来,对大家说,“那第一年毛毛就归大哥大嫂管哩,不过我晓得,你们家的房不够住,毛毛家的老房子多年没修整了,他一人住着也不安全。” “要不就先让毛毛在我家住着,俺们这些日子都在镇上,家里的地和鸡鸭都叫毛毛帮忙喂着呢,也不叫这娃白干活,我每日出十文的工钱,你们谁有意见不?” 没人吭声,沈有福和沈有禄对望一眼,都说,“那就这么办了。” 何慧芳点点头,“大哥是咱这三房里的老大,我就把工钱结了让大哥保管着,说好了哈,这是毛毛的钱,留着给娃成家的,咱谁都不碰。” 沈家二嫂吴小娟一挑眉,恼道,“慧芳,你这是干啥,把我们当贼防着啊?我们再怎么穷也不会动这个钱哩。” “这不是先把丑话说前头嘛。”何慧芳解释了一嘴。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毛毛的生活暂由沈家大房照顾着,平日里帮何慧芳照顾家里,每日十文的工钱交给沈有福保管着。 沈泽玉现在和村里的木匠学做木工呢,在送毛毛去沈泽秋家时,摸了摸孩子的头说,“等大哥出师了,你就跟我学做木工吧。” 手艺人在村里是很受敬重的,对毛毛来说是个好出路,他扬起小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何慧芳也觉得好,回家把自己的屋收拾收拾,把一些东西搬到了安宁那屋放好,给毛毛归置了一下,“你就先在这儿住着吧。” 末了又摸摸孩子单薄的衣裳,“天冷了,你就穿这个呀?”说着走出屋去,“你泽秋哥还有件厚裳留在屋里,伯娘拿来你穿吧。” 毛毛吸了吸鼻子,忍着眼眶里的泪没有落下来,“谢谢小伯娘。” 镇上的铺子已经关了两日,所以处理完这些事儿后,何慧芳同安宁和沈泽秋马不停蹄的回了镇上去。 人才刚走,村里人就你一嘴我一嘴的聊开了。 “泽秋真的在镇上开了间铺子啊?”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的。” 一个妇人捧着簸箕筛着里头的糠,问了一句,“本金从哪里来的?” 吴凤英一撇嘴,“我上哪儿知道去!” 唐小荷前两日也去了回桃花镇,边掐着豆角边说,“他们的铺子就开在上回说来了家仙那家哩,说不准人真能发达起来。” 发达起来?想得美,刘春华闷哼一声,起身回了家,她要赶紧把睡觉的幺儿拽起来,写几篇大字,私塾告了两日假,可就算是放假也不能松懈! * 到了傍晚时分,天色刚黑下来,何慧芳他们终于赶回了铺子里。 才刚把门打开,没过一会儿,帮忙缝衣裳的几个女工就赶过来交货了,庆嫂把衣裳摊开给安宁检查,双眉一弯笑眯眯的道,“还是你们做事爽快,从不拖欠我们的辛苦钱,做一件就结一件的钱。” 安宁刚把灯点上,一边就着烛火核对尺码和检查针脚,一边道,“这不是应该的嘛,再说欠着你们的钱作甚,迟早都要给。” 话音刚落,何慧芳倒了杯水从院里出来,递给庆嫂道,“难道还有人克扣你们的工钱?” 庆嫂双手接过喝了口水,扭头往街面上瞧了眼,这时候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外头也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倒不至于克扣,就是吧最近好几家都拖着,很久才结款。” “就拿隔壁宋掌柜来说,欠了我三件衣裳钱,快两个月还没给呢,我们几个都不稀罕帮他家做了。” 何慧芳本就对隔壁那两口子印象极坏,当即痛骂了几句。 “哟,这还是人干的事儿?” “看着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儿。” “你们挣的这几个钱也不容易呐。” 庆嫂无奈的摇摇头,“没办法,十几年的街坊,也不好撕破脸皮,再说,他以前也不这样。” 正聊着呢,安宁这边检查完了,从柜台下取了三十文钱递给庆嫂,庆嫂笑着接过了。 “前两日家里有事儿,衣裳还没裁剪好,庆嫂明儿一早再来取吧,是套女子的襦裙。”安宁说道。 “成啊,没问题,明儿早上我过来就是。”说罢庆嫂对何慧芳笑了笑,她俩的脾气倒能说到一块儿去,“何姐,我叫你声姐可以吧?” 何慧芳点点头,“那有啥,当然好嘞。” “我娘家人昨儿送了一包自家种的茶叶过来,我明天来取货的时候,给你捎上些,可香呢。” 说着庆嫂笑着走了。 何慧芳叹了句,“我就乐意和这样爽快的人交往。” * 杨府的大小姐杨筱玥今晚又闹脾气了,杨贵傅是桃花镇上近几年发达起来的米商,家底丰厚,年过四旬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今年十四岁,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皮肤很白,模样有些娇憨,是杨府上下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祖宗。 这不,小祖宗又摔了杯子,噘着嘴生闷气。 “筱玥今天怎么了?”杨夫人拉着杨筱玥身边的丫鬟春杏问道。 春杏今年十六,人机灵嘴也利索,把缘由一五一十和杨夫人说清楚了。 “前日大小姐去参加小姐们的的聚会,宴席上林家小姐穿了一身袄裙,款式和花色都好看,裙角的那枝梅花更是画龙点睛一般,可亮眼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2节 “回来后小姐就不开心了,觉得自己的衣裳落了下风。” 杨夫人一听长舒了一口气,她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小孩子闹脾气,杏眼一挑,“这有什么,打听打听林小姐的衣裳是在哪里做的,我们也去做一身。” 春杏面露为难,蹙起细眉,“夫人,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林小姐的袄裙是在花街布行的钱氏布坊做的,不过现在的掌柜姓沈,我一两去了两日,门都是关着的,听隔壁的人家说,人家回老家了,不开啦。” 杨筱玥一听这个,当即气的摔了杯子。 杨夫人叹了口气,走进去搂着女儿的肩膀,用帕子擦着杨筱玥眼角的泪,温声哄她,“明天我亲自去问问,就算回了老家,娘亲也帮你找到,好不好?” “真的?”杨筱玥这才喜极而泣,抬起脸来搂住杨夫人的腰,甜滋滋的笑了。 翌日清晨,杨夫人就坐上了马车,马车径直往花街布行驶去。彼时正值朝阳初升,浅淡的朝阳铺洒下来,一派温暖。 “夫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还有一更呀 第35章 杨夫人下了车在铺子门口站定, 初冬的早晨算不上太冷,可风儿呼呼刮着还有几分冻人,杨夫人养尊处优惯了, 即便捧着个暖手炉,依旧有些瑟瑟发抖, 只想赶紧进铺子暖和暖和。 她还没迈开步子, 隔壁宋掌柜家推开了半扇们, 天气一降温,那被窝就和神仙窝一样,迷的人起不来床, 这不, 今日云嫂就起晚了, 穿戴好后还未来得及梳发,眼见太阳都升起来了, 急忙先来开门,一眼望见杨夫人, 忙招呼一声。 “哟, 杨夫人来了, 好久都没瞧见您啦, 进来坐坐吧, 我家近日来了新的衣料子, 包管又贵气又好看,杨夫人穿在身上, 定是亮眼。” 杨夫人是云嫂这儿的常客了,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她家定衣裳,云嫂嘴又甜,常常把杨夫人奉承的浑身舒畅, 就为这个,杨夫人也乐得在她这里做。 因而话音未落,杨夫人轻轻点头,微笑着朝云嫂走来,云嫂赶紧把门推开,搬了张凳子安置杨夫人先坐,清晨刚开铺门,里面的成衣啊料子啥的未来得及归置陈列,杨夫人坐在里头有些拥挤,心里就有些不悦了。 云嫂拿着冬篮想给杨夫人泡杯热茶,晃了晃,才发现热水早就没了,不禁有些讪讪的,杨夫人头回这么早来,她啥都没来得及备。 “杨夫人,还真是不好意思,来来来,我先给您介绍料子吧。”云嫂说罢,捧出了几块花色鲜艳的衣料来,笑眯眯的请杨夫人看。 这时候云嫂还没来得及梳发,头发有些乱糟糟,这铺子里又乱又冷,加上连口热茶都没喝上,杨夫人已经十分介怀了,这不体面。 体面这两个字是杨夫人的毕生所求,原因很简单,杨夫人和丈夫杨贵傅两个人白手起家,从穷苦日子里熬出来的,虽然现在有了钱,还总被别人笑话是暴发户,所以杨夫人处处追求体面,唯恐叫人看低了去。 往日里来宋家布坊做衣裳,图的就是云嫂接待周到,人长的顺眼说话也甜,但今日这个样子,不禁让杨夫人烦躁,她没去细看料子,站起身来摆了摆手。 “你忙吧,我改日再来瞧。”说完也不等云嫂答话,兀自出去了。 云嫂心里那个悔,早知道今天就是下冰雹她也早些开门了,不然不至于弄成这幅狼狈样儿,她讪笑着垂下手,站在铺子的门槛前,对杨夫人道,“好,您下次再来。” 可下一瞬,她脸上挤出来的盈盈笑意就和面具似的僵在了脸上,杨夫人前脚才出她家铺子,后脚就步入了隔壁的布坊,隔壁那个惹人厌的老婆子声音又大。 “哟,这位太太早啊,新泡的茶,给你倒一杯喝,暖暖身子。” 今儿安宁一家子起了个大早,回沈家村的这几日积攒了不少的活儿,急等着赶出来。他们辰时初就开了门,庆嫂去早市转了圈后来店里拿了裁好的衣裳,如约给何慧芳捎来了一包茶叶。 刚把水烧开,想泡上一壶尝尝看,杨夫人就登门了。 何慧芳用一个大号瓷杯倒了杯递给了杨夫人,杨夫人还真有些口干舌燥,把热茶捧在手心里喝了几口,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挺香的。” 安宁从柜台后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夫人喜欢就好。” 碎金般的阳光照在安宁的眉眼上,她如今脸上的疤不仅养好了,就连掉痂后粉色的印子也不知何时消散了,只在大太阳下能看见薄薄的一层,倒像涂了一层薄胭脂。 “夫人想做衣裳还是买料子?若是做衣裳,店里刚有几款新款的,可要看看?”安宁说着,就把手里的花样本往前递,前些日子安宁又画了几个新款。 杨夫人点头,暗道这家的掌柜娘子才是真体面呢,模样文静俊俏,说话都温声细语,听着就叫人心里舒坦,想着她翻开了花样本,目光在本子上掠过,有些讶异。 她本来对所谓的新款没甚期待,秋装换冬装,无非就是料子加厚些,加点薄棉絮,改一改花色,这么多年了也没啥新意。 可安宁画的却不同了,有收腰的连身裙、也有上袄下裙的款式,每一种都有改良,比方说给加腰带啦,开襟的方向更改啦等等,说不上改了多少小地方,就是比从前的旧款看起来顺眼许多。 “这种倒是很少见?”杨夫人指了指一款连身的冬装。 那款冬装极修身,半立的衣领,袖口和裙摆微撒开,袖口和领口还镶嵌一圈细细的软皮毛,石榴红的颜色,又耀眼又大气,杨夫人一瞧便喜欢上了。杨夫人是北方过来的,五官明艳,身量高骨架又大,兼之皮肤白皙,穿这样的衣裳最适合。 安宁浅笑的点头,接着眉头蹙了一下,“这衣裳要镶嵌皮革,小店还没来得及定货,夫人若想要,恐怕要等些时日。” 杨夫人越瞧越满意了,摇了摇头,“这没事儿,我家里有块兔皮,就用我自己的吧。” “那好。”安宁又给杨夫人添了茶,“这裙子是裁剪为八片,然后合缝在一起的,这样最好修身,但工时就长了,至少半个月才能交货,且腰那处极窄,样子是好看,穿起来并不如袄舒服宽松。” 杨夫人不在意,在她眼里,好看可比什么都重要,穿着紧一点又怎么了,只要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完全不叫个事儿。先前她还想探探这位叫自家女儿想的发脾气的裁缝娘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这下子算心服口服,她呀,确实比其他人做的都好。 在量完尺码后,杨夫人起身告辞,准备下午就带女儿过来做一身,过几日就是立冬了,立冬后桃花镇上的夫人们会准备庆冬宴会,有些头面的夫人和小姐都会参加,倒时候自家女儿一定要穿上新衣参加,也亮眼一回。 临走前她捧好暖手炉,随口问了一嘴,“我先前听说你们回乡下了,不在此做生意了呢。” 安宁一愣,这话儿传的就很离谱,他们回家前还特意写了个小告示贴在门上,这不,都还没揭下来哩。 杨夫人一挑眉,旋即悟了,春杏不识字儿,肯定是有人蒙她呢。 她也没有多言,交了定金就走了。 * 自打离开沈家村,何慧芳没有田地要伺候,就浑身不得劲儿,再说住到镇上后,一把葱蒜都要买,她每日提着篮子去菜场买菜,每次都要心疼一回,还是决定在院子里的那块地里种上些什么。 眼下入了十一月,气温一日低于一日,许多菜都不好种了,何慧芳挑了耐寒的白萝卜、韭菜、白菜种了些,心里终于是舒服多了。 中午喝的是猪肝瘦肉粥,配了两个小菜,一碟是清灼小白菜,另一碟是胡萝卜丝儿。想着安宁身子瘦弱,最近又辛苦,急需补一补,何慧芳还买了一条半斤的鱼,准备吃过饭就把鱼收拾了,放在砂锅里用小火煨,慢慢熬出一锅奶白的鱼汤来。 眼瞅着家里日子宽裕起来,以后隔五六天吃一回荤腥不成问题,何慧芳还想着在院子里搭一个鸡舍,养几只鸡下蛋,捡的蛋也不卖了,留着自家吃,补身子。 午饭后一般没啥客人,街面上很静,只有风儿吹起街面上的落叶四处乱飞。 沈泽秋正在铺子里整理布料,巷子里头忽然就热闹了起来,好些居民都往巷子口去,吵吵嚷嚷的,何慧芳也好奇的伸出头去探了眼,刚好见到了庆嫂。 “何姐,走吧,一起去河港看看,今天有艘船从杭州回来啦。” 何慧芳一时没听明白,有些个稀里糊涂的,“啥船呐?” “咱们这产米,常有商船把咱们这儿的米航运到南边去卖,商船回来的时候,船伙计会偷偷夹带些杭州的稀罕货,什么胭脂水粉啦,瓷器碗碟,哦对啦,还有布料子呢。” “南面的东西便宜货又好,一有船靠岸,街坊们都会去捡捡便宜!” 庆嫂说着搂住了何慧芳的胳膊,“走吧何姐,再晚些好货都要被别人给抢光了。” “那成,安宁啊泽秋,娘我去瞧个热闹。” 何慧芳喜滋滋的同庆嫂一起去河港了。 听着满街的热闹声,安宁也站在门边往外头看了几眼,尤其听说还有布匹卖,她留意了附近几家布坊,掌柜的或者掌柜娘子也都往河港去了,不禁扭头对沈泽秋说,“泽秋哥,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沈泽秋也正有这个意思呢,放下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我也去瞅瞅。” 河港离花街布坊并不远,拐出街口往左走就到了,整条街道其实就是依水而建,不远的清水口就是个天然的良港,水深浪静,沈泽秋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泊在岸边的一艘大帆船。 岸边上围拢了人,有的干脆铺了块布在旁边摆起了摊子。 “一口价,绝对不会吃亏,这可是南边的好货!” “这位大婶子,我们后天就返航啦,下次再来就要等开春了,你这次不要可错过一年。” 沈泽秋瞧着觉得新鲜,早就听说南方的工人们手巧,技术高,做出来的东西又便宜又好,不禁看了又看。 “这是地道的云锦,锦缎!在南边也是值钱的!” “不过只有半匹,你们看谁要?” 沈泽秋一听,忙往前走了几步,镇上的人多穿麻料或者棉料,富裕些的人家还能穿穿皮革,绫罗绸缎绝对是个稀罕物。 等他挤入人群,看清那般匹灿若云霞的云锦后,瞳孔不禁微震。 多好看的料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杨夫人+杨筱玥:爱美二人组~ 第36章 沈泽秋问那卖东西的船员道, “这匹云锦少钱一米?” 船员对他伸出手,比了三根手指道,“这料子不拆零卖, 三两银子你全部拿走。” 云锦都是用上好的蚕丝织就,颜色不少于三种, 表面光滑又细腻, 摸起又软又舒服, 颜色也比寻常的面料要绚丽。 沈泽秋在心里盘算,这半匹料大概有六米,三两银子摊下来就是五百文一米, 对于桃花镇的百姓们来说已是天价, 不过, 镇上也有富商,保不齐就有客人愿意要, 再说了,放在店中做镇店之宝也是一件好事。 沈泽秋一狠心, 咬着牙对那船员道, “行, 三两银子就三两银子, 我这就回去拿钱, 这算我定下了, 你可别卖给别人。” “哎,谁说是三两银子了, 这是三两银子一米。”许是见沈泽秋答应的爽快,船员见状竟坐地起价,把价足足翻了六倍。 “你刚才明明说三两银子全部拿走,怎么现在又变了卦?”沈泽秋眉毛一抬, 眉头一皱,心里头有些火气,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这人忒言而无信了。 闻言,船员一把将云锦从沈泽秋手里夺下来,下巴一仰,没好气的冲了句,“你爱要不要。” 在杭州把东西偷捎带上船,运到桃花镇后再卖,这是商船队不容许的,他们也都是冒着风险卖通了船长,倒买倒卖赚点儿银子,本身就不是商人,哪里讲什么诚信。 沈泽秋拍了拍手上的灰,正欲离去,一副有几分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伸手拍了拍沈泽秋的肩膀,“哟,这不是沈掌柜吗?”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船员立刻换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孔,站起来对来人点了点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吴掌柜好,您今儿怎么来这这儿了。” 沈泽秋方才见来人面熟,一时没想起他的身份,听见船员喊他吴掌柜,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粗眉浓须的中年男子正是花街步行里,拥有商铺最多,资历也最老的吴掌柜。 五掌柜不仅经营布匹,也涉猎船运,甚至也经营米油等物,财力十分雄厚。 沈泽秋来花街布行后,总共也就见过他一面,因而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原来是吴掌柜,刚才没有认出您来,还请多多包涵。”沈泽秋对吴掌柜点了点头,不卑不亢的。 眼看码头也逛遍了,安宁还在店铺里一个人忙着呢,沈泽秋觉得没什么意思,跟吴掌柜寒暄几句后就要往回走。 “沈掌柜等一等。”吴掌柜喊道,他生得相貌端庄,身形高大,说话和仪态都十分的好,转脸对那个船员说,“刚才的事儿我都瞧在眼里,你一开始明明说的是三两银子整匹布,怎么沈掌柜开口说要,你就加价了?这可不厚道。” 那个船员说起来还是在吴掌柜手下讨饭吃呢,他所在的商船队就有吴掌柜的股份,本来这些东西就是在杭州便宜收来的,船员们卖东西都是乱喊价。 云锦在江南卖的也贵,可他手里这只剩半匹,而且是前年的花色,其价值根本到不了三两银子一米。这批云锦他自己花二两银子收,沈泽秋给他三两,已经有大赚头,他刚才是见沈泽秋好说话,才起了贪念。 现在有吴掌柜搭腔,船员的笑容不禁僵在脸上,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衣角,点头哈腰的道,“是我糊涂说错了,就是三两银子,是三两银子。” 这回轮到沈泽秋惊讶了,他和吴掌柜也就有过一面之缘,万没想到他会出言解困,那匹云锦沈泽秋确实喜欢,他承了吴掌柜的人情,拱手了拱手,“多谢吴掌柜了,改日小弟请您吃酒。” 吴掌柜算是花街布行的领头人,听说每年开春时,举行祭祀祭奠祖师爷轩辕氏始祖皇帝,就是由吴掌柜领头。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3节 可惜吴掌柜很少在花街,沈泽秋也就没有机会和他深交,今日一见,印象已经大好。 “我身上的钱不够,先回去取一趟,料子先放在此,可千万别卖给别人啊。” 沈泽秋想要先回铺子里取钱,吴掌柜笑着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钱放在船员的手上。 “我帮你垫着。”五掌柜一笑,眉眼间有一股舒朗潇洒的味道。 沈泽秋连忙说,“那真是多谢吴掌柜了。” 抱着云锦,二人边走边谈,回到了花街布行,沈泽秋邀请吴掌柜进铺子里一坐,吴掌柜欣然点头。 沈泽秋把吴掌柜垫付的银子还给他,吴掌柜还推辞了一番,最后叹着气道,“沈掌柜太客气了,不过我若不收,你心定不安,为兄长的不能叫你为难,那我就收下吧。” “吴掌柜请用茶。”安宁泡了一杯热茶递给吴掌柜。 这时候已经是末时末,街面上的人多了起来,不时的有客人登门,吴掌柜很识趣的站了起来,对沈泽秋点点头,“泽秋小弟,今晚上我家有酒席,你来我家吃顿便饭,大家也交个朋友。” “上回宋掌柜请客,我在外地,没空回来错过了,真是可惜。” 沈泽秋笑着送吴掌柜铺门,“多谢吴掌柜的美意,小弟我一定准时登门。” 送走了吴掌柜,沈泽秋急忙把方才买来的云锦铺在裁衣台上,和安宁一块儿细细欣赏,只见这块料子以湘红为底,上头绣着各色花卉,还有鸟雀等吉祥图案,浮光闪动,熠熠生辉,在阳光下轻轻抖动,好似有流云在上游动,确实十分的好看。 “泽秋哥,这三两银子花得值。”安宁小心的把料子叠好,将手轻轻放在柔软的云锦料子上,“若有人想做衣裳,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正说着话呢,门前一辆马车驶来,缓缓停下。车夫从车上上跳下来,把马勒好停住,春桃挑开车帘下来了,然后打着帘子将杨夫人和杨筱玥一一搀扶下来。 今早上一听帮林宛做衣裳的人回来了,杨筱玥就嚷着要杨夫人带她去。这不刚吃了晌午饭,杨家就套好了马车过来了。 安宁今早上就从杨夫人的穿戴说话观察出她是个爱讲究的人,所以早备好了热茶水,一见杨夫人,杨小姐到了,笑着往门口走去。 “杨夫人,这便是府上的杨小姐了吧,长得真好看。”安宁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奉承杨夫人,杨筱玥长的七分像母亲,也是个大骨架皮肤白皙,十分明艳的大美人。 小姑娘没有不喜欢被夸好看的,杨筱玥勾了勾唇角,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起走入店铺中。 上次林宛穿的衣裳是石榴红配玉色下裙,杨筱玥印象很深刻,人人都夸林宛是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所以杨筱玥这次也想做身比较素的衣裳,最好是和林宛那种款式类似的。 安宁笑着泡了两杯热茶端上来,边听杨筱玥的要求,边打量着她的身形与相貌。 林宛是乖巧又柔雅的长相,可杨筱玥却是明艳的大美人,并不适合穿过于清淡和素净的衣裳。 “杨小姐,你瞧这款如何呀?”安宁翻开花样子,指了指一款上袄下裙的衣裳,也是立领阔袖,裙摆很宽,很显身材和曲线,但并不是杨筱玥想要的那种。 她瞧了瞧,不住蹙起了眉头。 杨夫人喜欢安宁推荐这款,但见女儿似乎不是很满意,便大方道,“这样吧,咱们做两身,一身做像林小姐那样的,一身就做这个,如何?” 以杨家的财力根本不在意多做一两身衣裳,杨筱玥点了点头,道好。 杨夫人说完握着女儿的手在铺子里转了起来,早上挑好了一块暗纹绣花的红色料子,正想叫安宁拿过来再瞧上一瞧,目光在裁衣台后的货架上随意的瞄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刚才沈泽秋买回来的云锦问道,“那块是什么料子?倒是亮眼。” “是云锦。”安宁把那块云锦捧出来,摊开在案上给杨夫人和杨筱玥看。 杨夫人自是穿过绫罗绸缎的,可这匹云锦实在是太美了,无论是花色质量,还有光泽都是上乘,莫说在桃花镇上少见,就算是到清源县都不一定有。 “这块料子,我瞧着不错。” 安宁没有想到这块云锦才刚买回来,就受到了客人的青睐,心里不禁有些高兴,微笑着说,“这块料子是今早上才到呢,价格比起平常的棉料、麻料,翻了十番不止。” 杨夫人不在意价钱,杨家最不缺的便是钱了,买一身云锦的衣裳更是不在话下。 “你说说价钱,要多少?我们母女俩一人做一身。” 这六米云锦刚好够做两套衣裳,进货价是三两,且云锦是由蚕丝织成,容易被剐蹭抽丝,裁剪和缝纫的的难度都高了不少,且因为料子难得,配饰配色和绣活也需更加精细,安宁想了想道,“五两。” 五两银子足够普通的百姓一家过上三五个月了,是有些奢侈。 杨夫人又摸了摸那块料子,心里实在喜欢,贵便贵些吧,他们家也不差这五两钱,点了点头豪迈大气的说,“行,这块料我定下了。” 母女两个要做一样花色的衣裳算,款式自然不同,杨夫人要的是早上看好的连衣裙装,杨小月则做上袄下裙的样子,另要了一身湖蓝色的棉料子,做一身素净的襦裙。 量过了尺码交了定金,母女俩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这边杨家的马车才刚刚走,另一边宋掌柜家的铺子里,云嫂就阴沉着一张脸望了过来。杨夫人明明是她家的熟客,也不知隔壁的那人乡巴佬有什么本事,竟把她家的熟客都给撬走了。 云嫂恨的咬牙切齿,走回铺子里甩手坐下,来推了旁边的宋掌柜一把,有些恨铁不成钢,“都怨你。” “要不是你事儿办的不好,被人揪住了把柄,他们才不会站稳脚跟呢。” “你看看,自从他们来了咱家隔壁,我们的生意清冷了多少?” 宋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正用紫砂壶泡着一壶龙井,他慢慢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对焦急的云嫂道,“你急什么呀?他们家生意再好又有什么用?咱们家在布行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家里也就这个样子,眼下我不是找到更赚钱的营生了吗?” 送掌柜手轻轻敲打着桌案,一派怡然自得,“你如今穿金戴银,就连胭脂水粉都托人从城里买来最好的,还不是因为我能赚外钱。” “要我说,咱们再多干几单,挣一笔大的,买一座大点的宅子,买几个铺子,收租金享享清福多好,何必和他们过不去。” 云嫂听了摸了摸手腕上的金手镯,心情这才舒坦了几分,她走过去在宋掌柜身坐好,“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这次的分红怎么还没下来?” “不是分红没下来,是我又把它贴进去入了股,投的越多,挣的就越多。” 云嫂点头,没有说话了,她探出头发现铺子前有很多落叶,拿着扫帚就出去扫,也不扫作一堆,而是全往沈泽秋家门前扫去,接着背后冷不丁的传来一声呵斥,把云嫂吓了个激灵。 何慧芳和庆嫂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物件正往这边走过来,看见云嫂竟然把门前的落叶往自家铺子前扫,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她早就看这个云嫂不顺眼了,天天掐尖拔高,好像很瞧不起他们乡下来的,搞得自己像个天仙下凡似的,总拿眼角瞧人。 看见何慧芳走了过来,云婶吓了一跳,这老婆子的厉害,她是见识过的,把扫把横在地上,微扬着下巴对何慧芳道,“怎么了,你嚷嚷个什么?” 何慧芳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那堆枯叶,没个好气的说,“你要不要点脸?你自家门前的枯叶干啥往我家门前扫啊,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呵,瞧上去人模狗样,怎么里头包着糟糠呢?” 云嫂脸色一白,尤其是庆嫂也在,她到底要脸面,轻咳了几声,自己给自己打圆场,“我是想扫成一堆再用簸箕来铲,你干嘛大惊小怪呀,真是的,一天到晚瞎嚷嚷,整条街都知道数你嗓门最大。” 听着声音沈泽秋和安宁也走了出来,先是瞧见了庆嫂和何慧芳抬的东西,沈泽秋忙走过去接来往铺子里搬,一边搬一边问,“娘,你买了个啥?” 趁着沈泽秋和何慧芳说话语的空当,云嫂找了个簸箕来把那堆枯叶给铲了,一边铲一边懊恼,怎么就这么巧,刚好撞见那死老婆子回来。 庆嫂笑着搭腔,“我们捡了个好宝贝呢,快打开看看这是啥?” 安宁和沈泽秋有些好奇地把盖在东西上的破布给掀开了,竟是一块半人高的西洋镜,镜面十分的光滑,用木头围底,六成新,照的人脸须毫毕现。 还真是个好宝贝哩。安宁回里屋拿了块湿抹布出来,把镜面上的灰给擦干净了,轻轻抚摸着镜面,由衷的叹了句,“这东西要是摆在店里给客人照,最合适了。” 何慧芳坐下来,匀了匀气,很自豪的说道,“这东西便宜,只要一百文钱,我就想着买来放在店里,这多好呀。” 西洋镜是大户人家里头才用的,寻常百姓不会买,真正用得起的又嫌弃是旧物,所以这东西一时半会儿没卖出去,那船员随口开了个价钱,何慧芳挑挑拣拣,面露嫌弃,祥装不太情愿要,砍了个对半价,花了一百文,把这东西拿下了。 沈泽秋倒了两碗茶水,分别递给何慧芳和庆嫂,站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还是娘会买东西。” “那可不,我啊,发现规律嘞。” 何慧芳捧着茶小口小口喝着,“我发现了这镇上的人呢,比咱村里的精明,见你喜欢就爱往上加价,所以我先假装嫌弃,一点也不敢表示我是真的喜欢,不然啊人家就漫天要价。” 眼看天色将晚,时候不早了,何慧芳要留庆嫂在家里头吃饭,庆嫂摇了摇头,“我留在这吃了,我家那一家子该怎么办呀,我回去了。”接着扭头对安宁说,“今早上拿的那身衣裳我做了一半,今晚上赶赶工,明天早上就能交货了。” 安宁笑得和煦,“不急,那套衣裳客人说好后日才取,今晚要是赶不及,明下午再送过来也好。” 冬日里天黑得快,不一会几阵寒风刮过,飘了几粒毛毛细雨,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 鱼汤已经煲好了,一掀开砂锅盖子,一股芬芳馥郁的浓香味就飘了出来,勾的人馋虫乱爬。铺子关了门,何慧芳围上围裙在厨房里忙和,先用小碗盛了一勺尝了口,啧了声赞叹道,“鲜,鲜的能把舌头吞了。” “安宁,泽秋,快过来喝鱼汤哩。” 沈泽秋回屋换了身衣裳,“娘,安宁,我和吴掌柜说好了,今晚要去他家吃晚饭,我不在家吃了。” “啥?那汤我和安宁全喝了,一滴都不给你留。”何慧芳捧着碗走出来,剜了沈泽秋一眼。 安宁噗呲一笑,调笑了一句,“快去吧,你可真没口福。” 上次从家了带了些花生、南瓜子、山核桃来,沈泽秋想着头次上人家里吃饭,空着手去不像样子,便带了一包山货坚果去吴家。 走出家门是天已经黑透了,沈泽秋提着一盏灯笼往花街里头走,吴掌柜的家就在花街的最深处,不过他早买了新宅,花街这座已经很少来了。 远远的还没到近前,一声声谈笑声就传到了耳朵里,六盏大红灯笼高悬在院门上,吴掌柜站在门口迎接客人,遥见沈泽秋过来,朗声笑道。 “泽秋小弟到啦?来来来,快进来,到屋里头暖和暖和。” 沈泽秋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吃普通的家宴,直到宴席上酒过三巡,吴掌柜举着酒杯侃侃而谈时,才知道原来有生意! 吴掌柜和人合伙组了一支商船队,上个月有个合伙人不声不响的扯了资金,现在吴掌柜正为商船队的事情发愁,想找个新的合伙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沈泽秋:这笔生意是做还是不做呢 第37章 吴掌柜边喝酒边叹气, “趁着天还没下雪,我的盛和商船队本来还想去南边跑一趟,现在另一位合伙人猝不及防的撤了资, 我现在可真是,左右为难。” “唉, 不说这些丧气的事情了, 来来来, 把酒杯满上,我们继续喝酒。” 吴掌柜家的酒是家里雇的婆子自己所酿,据说那婆子家先前开酒馆的, 后来男人赌钱把酒馆抵押了, 这个老婆子才出来帮人做工。 “这酒味道醇, 下喉顺滑,回味甘甜, 香!” “没错,吴掌柜家的东西岂有不好之理啊?来, 再敬吴掌柜一杯。” 推杯换盏几轮后, 酒劲开始翻涌着激发出来, 沈泽秋的脸上渐浮起一层薄红, 身体也慢慢发热, 细密的汗珠从额角鼻尖上渗出来。原来那米酒看似甘甜可口, 度数竟然不小,后劲十足。 沈泽秋闭眼稳了稳心, 把酒杯放下,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慢腾腾走出厅堂,站到走廊下吹风醒酒。 走廊下挂着一盏灯笼, 被寒风吹的四下乱舞,蒙蒙冬雨淅淅沥沥,如飞萤般的小雨丝在灯下乱窜。深吸一口寒气,胸前感受到一阵冰凉,沈泽秋昏沉的头脑清晰不少,趁着夜色细看吴掌柜家的宅院,宽敞的院子,精美的装饰,这样好的宅子竟然还只是他所拥有的某一栋房,可见吴掌柜雄厚的财力。 “我出来吹吹风,帮我照顾着客人们……” 吴掌柜一边和两位交好的掌柜说话,一边也走到了走廊下,看见沈泽秋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在此醒酒透气啊。” 沈泽秋捂着头轻点了点,“小弟不胜酒力,见笑了。” “酒是好酒,就是烈了些,泽秋小弟千万不要勉强,待会进去他们若还劝你的酒,我帮你挡着。”吴掌柜很是贴心。 沈泽秋心里有些感动,拱了供手,“多谢吴掌柜。” “不必道谢。”吴掌柜将手背于身后,挺直背脊笑的潇洒,“我这个人,就是好交朋友,我一见你就感到十分投缘,让我想到了我年轻的时候。” 吴掌柜笑了几声,似乎想到了许多当年事,他理了理袖口又问,“今日那匹云锦买回去后,可有人询价吗?” “哦,忘了说,云锦刚抱回来就被一位夫人瞧上了,价钱也不错,小赚一笔,也多亏吴掌柜相助,不然良机就错失了。”沈泽秋说道。 “沈泽小弟……”吴掌柜面有犹豫,他沉吟着往厅堂内望去,见没人在附近,往沈泽秋身边走了两步,贴耳轻声道,“眼下我的商船队正缺一个和伙人,我很看好你的人品,你想入伙吗?” “有好几个人都来向我打听想入伙,可我信不过他们,但我信任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三成股份本金一千五百两,等第二年分红就能回来一半,两三年后分红就大过本金了,现在朝廷兴贸易,船运行业正在急速的发展,你现在下注,还能赶上这一波红利。”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4节 “我是实在欣赏你的人品,才把这个好机会让给你。” 沈泽秋边听边蹙着眉,旁的先不说,就是那一千五百两的本金,家里砸锅卖铁都凑不齐这个数的零头,他摇了摇头,“多谢吴掌柜美意,小弟哪有那么多银子。” 吴掌柜一听,微微愣了一会,随后笑着说,“你还从没有投过股做过生意吧?” “自家没有钱,可钱庄里有的是,俗言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第一回 做大生意,也是没有本金。” “是把自家的铺子抵押出去,从钱庄赊了三百两,为了这个,你嫂子差点回娘家,嚷着日子过不下去去,要与我和离。” 说着吴掌柜轻笑一声,挺直脊背,转过脸对沈泽秋说,“可现在你瞧,你嫂子最爱夸我有魄力,有眼光。” “总是瞻前顾后,注定做个凡夫俗子,好男儿就要有高远的志向嘛。” “这机会很难得,泽秋小弟你好好的想想,好了再答复我。” 说罢吴掌柜拍了拍沈泽秋的肩膀,“走吧,回去喝酒,在这儿站久了,还真有些冻人。” 沈泽秋还在思考着吴掌柜的话,他的发家史沈泽秋先前就听庆嫂她们说起过。这吴掌柜本名吴千屿,是桃花镇本镇人,小时候家里也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五六岁起吴掌柜就拖着小东西满街巷的叫卖,是个一步步奋斗出来的人物。 庆嫂还说过,吴掌柜生意虽然做的大,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路上遇见旧日街坊,不管你混的是好是坏,富贵或者贫穷,都会笑呵呵的停下来寒暄几句,他的记性也顶好,见过一面的人就能记住姓名和相貌。 这样的人,又这样的讲义气和仗义,沈泽秋由衷的佩服。 回到宴席上后,直至席散,吴掌柜没有再提商船队的事,宋掌柜几次想要旁敲侧击打听细节,都被吴掌柜委婉了拦了回去,转移开话题说别的。 沈泽秋啜了一口酒,看来吴掌柜刚才说的可不是醉话,这个机会他还真帮自己给留着,就等着自己回复呢,可一千五百两绝对不是个小数,这事情必须和安宁还有娘商量着来。 主宾尽欢后,已经是亥时末,离宵禁只有一个时辰了,客人们相继离去,吴掌柜家的仆人熬一锅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沈泽秋坐着喝了一碗后,觉得浑身暖呼呼很是舒坦。 “吴掌柜,我先回去了,多谢你今日的款待。”沈泽秋戴好帽子,提上来时带的灯笼,走出了吴宅。 吴掌柜把他送到了门口,临别时小声道,“你再好好想想,若不成,我另找人,不要因此介怀,这只是一桩小事,买卖不成,仁义也在。” 沈泽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这边沈泽秋刚走,吴掌柜回身走回厅堂,见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惊讶的挑眉,“宋掌柜,你还没走呢?” 宋掌柜呵呵笑着,笑得满脸的褶子,小眼珠子泛着精光,“小弟我还有事要同吴掌柜您商量。” 吴掌柜坐下来,拿出烟枪点上,深吸一口抬了抬下巴,“宋掌柜直说便是。” “您的盛和商船队不是刚走了合伙人吗?” “我有心想参股,吴掌柜您看?我可以吗?” 说着宋掌柜搓着手上前,把烛花剪了剪,光一旺,屋子里亮堂了不少,吴掌柜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睛望宋掌柜,“你不是把钱都投到印子钱里了吗?还有余钱?” 吴掌柜自己不放印子钱,但做中间人,收取利息的一成做中间费,宋掌柜就有几百俩银子经过吴掌柜投出去,这半年挣了不少钱,可比苦哈哈开布坊挣的多多了,有奔头! 宋掌柜现在就像是尝到腥味的猫,闻见有挣钱的门道,自己就凑了上来。 “有啊,我内人有手里握着的嫁妆和首饰就能当出去一二百俩,再说我家还有个布坊呢,凑个七八百两不成问题,就算入不了三成股份,我投一成也行。” “吴掌柜您就帮衬帮衬小弟我吧,我还指望着早日发家,过一过舒坦日子呢。” 吴掌柜抽着烟,笑了笑,“想过舒坦日子?” “想啊。”宋掌柜忙不迭的点头。 “想的美。”吴掌柜大笑,拿烟枪在桌上磕了磕,往院子里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事情我还要想想。” “上次那个合伙人不讲诚信,突然撤资,可我把害惨了,这回我一定要仔细考量入伙人的人品。” “呀,宋掌柜,对不住了,你先回吧。” 方才在酒席上,宋掌柜眼尖看见沈泽秋和吴掌柜前后脚一块出去说了很久的话,生怕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什么,急忙道,“如果能让我入伙,分红了我把自己那份的两成挪给您,您看这样成吗?” 吴掌柜叹了声,不由加大了声量,“我也不是这么贪财的人,哎呀,宋掌柜呀,眼看要宵禁了,我送你出去。”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宋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到家又是一顿唉声叹气。 云嫂瞧他闷闷不乐,问了句,“当家的,你咋了?心里头憋着火啊?” 宋掌柜踹了脚边的凳子一下,愤然道,“隔壁那姓沈的就是我的克星!” “自打他来了,就尽他妈的没有好事!” “要真抢了我的东西,我一定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云嫂冷哼一声,“不是你说不要理会人家?” “再说你还有把柄揪在人手里,你要怎么给他教训?” 宋掌柜急了,“你懂什么!” “哟,姓宋的,你今儿发什么邪火,冲我横个屁啊!” …… * 沈泽秋提着灯回到铺子前时,何慧芳和安宁刚把鱼汤温好,沈泽秋敲了敲门,“安宁,娘,是我。” “来了。”何慧芳拉开门,嗅着沈泽秋身上的酒气,一边嫌弃的瘪嘴,一边用一块棉帕擦他身上的细细雨水,“酒少喝是养身子,多喝就伤身,你在席能躲就躲,可千万别逞能胡喝海饮的。” 沈泽秋点头,“我晓得。” 刚走到院子里,安宁已经用一个碗把鱼汤盛好端了出来,放在灶房的小桌子上,“泽秋哥,你喝了酒,快来喝完鱼汤养养胃吧。” 灶房里暖和,何慧芳在里面安置了一张小桌子,一面靠墙,另外三面刚好一人坐一侧,冬天坐在灶房里吃饭,最暖和舒坦了。 鱼汤的香味飘荡在空气里,沈泽秋在席上吃的不多,现在还真有些饿了,他坐下来,一边慢慢的喝,一边把今夜吴掌柜说的事情和安宁还有何慧芳说。 “啥?我没听岔吧?” 话音还没落地,何慧芳就瞪眼惊叹了一句,她心有戚戚的拍着胸脯,“一千五百两银子?咱家可连个零头都没有呐。” 本来等沈泽秋等的这么晚,何慧芳已经有些困意,被一千五百两一吓唬,什么瞌睡虫都跑没了,无比的清醒。 她把手踹在怀里捂着,摇了摇头,“我觉得咱们家还是不参股的好,这人呐,多粗的腰就该穿多大的裤衩子。” 沈泽秋低头又喝了几口,胃舒服了许多,手脚也暖和不少,听完何慧芳的话之后,又转脸看向安宁,轻声问,“安宁,你怎么看?” “是,安宁你觉得哩?” 何慧芳明白自个不是做生意的料,方才的话是凭本能说的,先前很多决定她也担心,可后来证明,这小两口有眼光,且看安宁是什么打算吧,这事儿一人做不了主。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38章 安宁想了想,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机会,“这间布坊不是咱家的,咱们也只是帮钱掌柜卖货而已, 要是自己做主把布坊抵押出去了,也太不讲诚信了。” 何慧芳点头附和, “安宁说的对。” 这边沈泽秋把鱼汤喝干净了, 擦了把嘴, 对安宁和何慧芳点头,“成,我明天就给吴掌柜回复, 免得耽误他找合伙人。” 说罢他把碗放在洗碗盆里, 舀了半勺热水又混了勺凉水, 一边洗碗一边说,“我思前想后, 总觉得这生意不靠谱,不过既然我们不投钱, 这些事儿就不想了。” “快到子夜了, 咱们睡觉吧。” 洗漱完毕后, 累了一天了, 终于躺到了软软的被窝里, 沈泽秋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安宁把灯吹熄了,摸索着上了床, 被窝早就被沈泽秋捂得滚烫。一入冬安宁就很畏寒,手脚很冰凉,才刚躺下,沈泽秋就把安宁冰凉的脚丫放到了自己滚烫的小腿肚子上焐热。 安宁不禁有些脸皮发烧, 搂着沈泽秋的胳膊问,“泽秋哥,你觉得冰吗?” 沈泽秋笑了起来,捏了捏安宁的脸蛋,“泽秋哥我不知道,但你的相公不怕冰,嗯?该叫我什么?” 上回说好私底下叫沈泽秋相公,可安宁到底是脸皮薄,还是互称名字,一旦沈泽秋追究称呼的事儿,就说明他想要胡闹了。 安宁的手攥紧沈泽秋的衣袖,嗔了一句,“很晚了……” 沈泽秋低头亲了亲安宁的脸颊,流连忘返,从嗓子里挤出一句,“那又怎样。” 接着他伸出手,把帐子垂下,再次俯身而下…… 安宁被折腾了一夜,原来沈泽秋吃醉了酒,也是会耍酒疯的,只不过都把劲用在了她的身上,第二日,天边微微泛起了亮光,眼看天色将明,安宁被沈泽秋给弄醒了,推了推他,满脸绯红,“别闹。” 沈泽秋亲了亲安宁,眼睛黑漆漆的,“娘子……” 安宁呼吸有些乱,在沈泽秋炽热的目光下撇过头去,白皙的脸上渐渐飘起一层粉红,“嗯。” 算是默认了。 …… * 沈泽秋拒绝了吴掌柜,吴掌柜有些意外,“这是个鲤鱼跃龙门的好机会啊。” “泽秋小弟,唉,真的不入伙?” 沈泽秋摇头微笑,“想好了,抱歉了吴掌柜。” 望着沈泽秋的背影,吴掌柜直摇头,长叹了一声后,对自家雇的婆子道,“去宋氏布坊跑一趟,告诉宋掌柜我要见他。” 这些日子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钱掌柜那三百多匹的存货已经销出去了一小半,等过了除夕,估计就能全部卖出去。 气温一日寒于一日,有时候早晨起来地上都能结上霜了。 何慧芳刚把铺子门前用竹扫把扫了一圈,隔壁宋氏布坊还没开门,她轻瞥了眼,讽刺了句,“正是癞汉懒婆娘,凑成一对儿了。” 说罢拿着扫把进屋,沈泽秋和安宁正一块叠着料子,望着街面,沈泽秋忽然道,“不知道钱掌柜在隔壁镇的买卖做的怎样了。” “我想问问他能不能把这间铺子租给咱们。” 若是钱掌柜肯,过了今年他们就不用回沈家村,继续过沈泽秋做货郎,安宁在家裁衣裳的日子了。 说到这儿何慧芳又愁又喜,若真能在花街布坊扎下根,穷日子苦日子自然不用过了,可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家里。 “泽秋,晚上我写封信,咱们捎给钱掌柜,问一问他的近况吧。” 三人正说着呢,街面上走来一位熟悉的声音,何慧芳惊喜的看了两眼,迎了出去,“哟,大嫂,你来了啊。” 原来是沈家大嫂唐菊萍到店铺门口了。 她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走到铺子里,“今天来镇上采买些年货,快到腊月了,也该准备了。” 何慧芳笑眯眯的端上茶,点头说,“那是,这时候腊肉蜡肠都该准备做哩,你这回来倒是提醒了我。” 唐菊萍坐下来喝着热茶暖身子,环视着整洁的铺子,生怕自己过于震惊,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三房的日子,真是越过越红火咯,叫人羡慕不过来。 她在心里叹了声,仰起头,“哟,才想起来。”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5节 “毛毛带了一筐炭要捎给你们,现正在徐秀才的私塾那等你们呢,我们俩实在是拿不动嘞。” 何慧芳有些惊喜,前阵子买了一小筐炭花了不少钱,心疼的她心肝直颤,没想到毛毛这孩子这么贴心,竟还想着给他们送炭。 “泽秋,和我一起去接接毛毛吧。”说着三人一块儿往徐秀才的私塾走去,安宁留在铺子中看店。 毛毛之所以在徐秀才那等,是因为刘春华听说唐菊萍要到镇上去,腆着脸包了一包烧饼零食,还有冬日里的厚裳托他们给幺儿送去。 唐菊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和毛毛一块抬着炭拿着东西,赶了个大早来镇上。 他们先去徐秀才那给幺儿送了东西,唐菊萍头回去花街布行找人,不熟悉路,怕抬着炭费力气,这才叫毛毛在那等着。 “幺儿在徐秀才那也真过得苦唷,听说徐秀才教书最严格哩。” “背不出书,上课不认真,都要被打手心的。” 另外一边,见有人找,徐秀才就放了幺儿出来,让他坐在走廊下配毛毛一块儿等唐菊萍回来。 “毛毛哥,咱俩来玩斗鸡好不好?”幺儿真是被憋疯了,好不容易透口气,就想着玩儿。 毛毛有些嫌弃他,“就你?禁不起我几下的。” 幺儿已经站了起来,把一条腿弯起抱住,另一条腿在原地乱蹦,“我不怕,你来!” “来就来,谁怕谁。”毛毛吸了吸鼻子,也抱住腿跳了起来。 毛毛的劲儿本来就比幺儿大,没斗几轮,幺儿就摔了个马趴,他气不过,尤其是看毛毛得意的模样,而且这时候一堂课结束了,同窗们都过来看他们,幺儿在同窗面前丢了脸,顿时不高兴了,从地上跳起来,一口咬在毛毛的胳膊上。 “你属狗的啊?”毛毛使劲的甩手,可幺儿就是死死咬着不松口。 同窗们急忙去喊夫子。 “夫子,幺儿疯了!” “在咬人!” 第39章 徐秀才上完一堂《论语》客, 下课后口干舌燥的,正捧着一杯茶慢慢喝,听见学生们跑进来说幺儿在外面和人打架, 眼睛一瞪胡子一抖,扶着桌子站起身, 顺便拿起桌案上的戒尺往外走。 幺儿也实在不让他省心, 要不是幺儿他娘几次三番带着孩子登门求情, 他实在不愿意收下他。 “幺儿,别胡闹!赶紧松开!” 徐秀才年纪大了,腿脚不够灵便, 疾步行走时有些颤颤巍巍。 正在这时, 何慧芳和沈家大嫂唐菊萍也到了, 私塾的院子里乱哄哄,毛毛露着胳膊, 上面明晃晃嵌着个牙印,仔细瞧还渗出血来。 幺儿尖叫着在院子里乱跑, 徐秀才恨铁不成钢, 气喘吁吁追了两步, “站住!你竟如此顽劣, 书上的道理我看你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哟!毛毛, 你胳膊咋了?”何慧芳边走边和大嫂话着家常, 见到毛毛受伤了,急忙三两步冲过去, 拉着毛毛的胳膊看,心里别提多担心了,“幺儿咬的呀?!这娃下嘴也太狠了。” 唐菊萍伸手把往身边蹿的幺儿给拦下了,毛毛这些日子吃喝同她家一块, 娃勤劳又贴心,能帮她不少的忙,已经把毛毛当做了自家人,自家人受欺负了,她当然气。 “幺儿,你咋回事?” 幺儿瘪着嘴低着头不吭声,旁边的同窗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幺儿和他玩斗鸡,输了就耍赖,咬人!” “他最赖皮了,我们都不爱跟他玩!” “夫子说过,我们要尊敬师长,友爱同窗,幺儿这样做不对。” “圣人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毛毛哥从家里来看他,他还要咬人,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私塾里的孩子个个古灵精怪,还都能言善道,其中一个五六岁的圆脸男娃更是好口才,何慧芳和唐菊萍都觉得这小娃娃不简单。 徐秀才走来抓住了幺儿的胳膊,厉声呵斥道,“还不快给人赔罪。” 幺儿流了两颗泪,不情不愿的小声说,“我……错了。” 眼看下堂客的钟声就要敲响,何慧芳不想打扰私塾上课,耽误孩子们的学业,“徐夫子,你们上课吧,幺儿知道错就好。” “走,毛毛,跟伯娘回家,我找药酒给你涂一涂。” 望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幺儿的眼神很幽怨,恨不得把手上的书给撕了,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读书,夫子好凶,同窗们又全比他厉害,他想家了。 * 就在何慧芳和唐菊萍还有沈泽秋领着毛毛往铺子里去的时候,一艘船停靠在清水口,一家子从船上下来,男的理了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有些感慨的望向花街布行的方向。 有人眼尖,已经认出他来,“呦呵,钱掌柜,您回来啦?” 钱掌柜笑着点头,两个月时间过去,他面色红润饱满了不少,印堂间的忧虑之色也完全消失了,笑呵呵的对来人拱了供手。 “临近除夕,带着家人回来祭祖,顺便看看。” 那个人停了下来,站在路边和钱掌柜继续寒暄了几句,“听说您在隔壁镇上开了货栈,生意不错,开货栈的学问可大了去,还是钱掌柜有见识有本事啊。” “哪里哪里。”钱掌柜谦虚,“也就是混混日子。” 钱掌柜的夫人娘家就是开货栈的,他这次改行,也全亏了夫人娘家的支持。离开布坊后,他经常流汗的毛病不治而愈,女儿也不会无缘无故对着空气说话了,这日子一和顺,他们夫妻二人都年轻不少呢。 “来,妮妮,爹抱着你。” 钱掌柜年近四旬,只有妮妮一个宝贝女儿,今年六岁,水灵灵的大眼睛,皮肤白净性子活泼,可招人喜欢了。 路过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钱掌柜给女儿买了两只,抱着她带着妻子一块儿往花街去。 当初钱掌柜家“闹鬼”传言最盛的时候,许多人都跟风不与钱掌柜家来往,现在人家光鲜亮丽的回来了,倒没这个脸上去同他攀谈。 一双双眼睛看着他们走过街巷,不由得低头窃窃私语。 “钱掌柜一回来,姓沈的那家人就得回乡下了吧?” “那还用说!我估摸着钱掌柜这次回来,就是叫他们滚蛋的!” “嗬,这样说来有的热闹可瞧哩。” “走走走,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没过一会儿,终于走到了铺子门口,何慧芳也刚刚好到了,一碰头她惊喜的喊了句,“哎呀,钱掌柜啊。” 沈泽秋也把炭篓子放下,拍了拍灰笑着说,“钱掌柜回来了啊,来,外面天寒,去里面说话吧。” 钱掌柜充满感慨的看着店铺,门口的招牌还写着钱家布坊四个大字,他却觉得十分陌生,虽然后来听说家里不是闹鬼,而是来了家仙,可夜半敲门等种种诡异的事情仍近在昨日,钱掌柜站在冷风里也忍不住沁出了一层冷汗。 心里头毛毛的,怵得慌。 钱夫人也有些抗拒,倒是妮妮没什么感觉,趴在钱掌柜的肩头,好奇的打量着毛毛,这个哥哥的手好像受伤了,肯定很疼。 毛毛抬起脸看了过去,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正看着她,妮妮把自己往钱掌柜怀中藏了藏,瞧上去有几分害羞了,她露出半张脸偷偷的看毛毛,见毛毛已经低下了头,奶声奶气的对钱掌柜说,“爹,那个哥哥受伤了。” 一直在寒暄的大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何慧芳不禁自责忽略了毛毛受的伤,急忙进屋去找药酒了。 钱掌柜把妮妮放下来,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往毛毛面前走了两步,把手里拿着的一直糖葫芦递给他。 毛毛愣住了。 “给你,这是甜的,吃了就不疼了。”妮妮奶声奶气的讲。 这是毛毛第一次有人要给他糖葫芦吃,那东西以前来镇上时见过,红彤彤的瞧起来就很美味的样子,他特别想尝尝,可一问价,要两文钱一串,他爹就没舍得给他买。 毛毛抿了抿唇,咽了下口水,挺直小胸膛道:“你留着自己吃吧。” 这样好的东西,他怎么能随便接受呢。 钱掌柜笑了,这小娃子穿的破旧,头发也乱糟糟的,竟然如此知道礼数,他蹲在毛毛面前,微笑这说,“妮妮是真心想送给你,你收下吧。” 毛毛还有些犹豫,仰头见沈泽秋也点了点头,才擦了擦手,把糖葫芦接了过来,“谢谢你。” 无论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钱掌柜还是一点儿都不想往铺子里去,何慧芳还想着去菜市砍一斤肉,买一尾鱼,好好张罗一桌饭菜,请钱掌柜一家还有唐菊萍和毛毛好好吃上一顿。 钱掌柜摇了摇头,“这些天我的布坊多亏了你们照顾,瞧着店里的生意好,我心里也高兴。” “今日我请客,咱们去凤仙楼吃。” 眼看着沈泽秋要推辞,钱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吃完了我还有事儿要和你谈。” 于是安宁和沈泽秋一块把门关上,一堆人去了酒楼。 一直闷在铺子里不露面的云嫂这才走到门口张望。 “瞧,钱掌柜回来了,他是要回到街上继续开布坊吧。” 宋掌柜拿着算盘和纸笔在柜台后算着账,嘴里念叨着:“这家六分息,这家七分,当能多低二百两……” 直到云嫂走过来竖起眉瞪他一眼,宋掌柜才恋恋不舍的将眼神从账目上挪开。 “他还敢回来?回来了才好,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云嫂坐了下来,“就怕他不回。” 说着她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我的那些首饰、嫁妆,你都弄哪儿去了?” 宋掌柜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鼻子,挤出笑容道,“不是和你说了?有个人急用钱,出高利息,我拿去当铺换了现银,给那人周转去了。” 云嫂有些生气,“那你也该同我商量商量。” “哎呦,别生气。”宋掌柜倒了杯茶给云嫂,嘴巴甜的就像是抹了蜜一般,“这个人很可靠的,等利息钱收回来,给你买新戒指。” 云嫂脸上终于有笑容了,“真的?” “骗你是小狗。” * 在去凤仙楼的路上,妮妮和毛毛并排走着,她咬了半颗山楂在嘴里,小眉头一蹙,被山楂酸的打了个激灵,忍不住道,“好酸呀。” 毛毛嗅了嗅糖葫芦,眨着眼睛,“这不是甜的吗” 妮妮把半颗山楂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咽着口水说,“你七七就知道了。” 毛毛一直舍不得下嘴吃,听见妮妮这样说以后,咬了一整颗在嘴里,咦,甜的,是麦芽糖的味道,他的舌头舔着糖衣,每一个味蕾都在感受甜滋滋的味道。 接着他试着嚼了两口,“嘶”,果然是酸的! 两个小孩看着对方皱起的眉头,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因为我手速慢,会比较晚~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6节 第40章 现在其实还没到饭点, 酒楼中的人不多,钱掌柜坐下来,忍不住想起上回和沈泽秋在这吃饭的场景, 还是临窗的位子,他的心境已经大有不同。 饭菜很快就呈上来了, 小孩子最先吃完, 旁边的座位并没有客人, 妮妮和毛毛走过去,一块儿趴在窗户前往下看。 “刚才的炸肉丸好吃。”妮妮说道。 毛毛回忆着肉丸子的酥软鲜香,点了点头。 “肉块炒青椒也好吃。”妮妮又说。 那青椒炒肉块又鲜又辣, 很是下饭, 毛毛吞了吞口水, 又点点头。 妮妮望着他笑了,唇边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显得这个笑容很甜,“你怎么什么都觉得好吃呀。” “是真的好吃。”毛毛的长相说起来和沈泽秋有三分相似, 都是浓眉大眼, 眼珠子漆黑如墨。毛毛把手背在身后, 模样有些像个小大人, “也可能是我很少吃到这样的好菜。” 呀, 原来是这样。妮妮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 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这样说,她从身上的小兜兜里摸出两颗用纸包着的水果糖, 甜甜的说,“给你。” 毛毛愣愣的接过,水果糖他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是很珍贵的东西, 妮妮也太善良了,他脸有些微红,接过糖果攥在手心,抓了抓头发,“可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 妮妮微笑着摇头,头顶的两个小揪揪也跟着左右摇晃,“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要一起分享好东西,我送糖给你吃,不是为了跟你要礼物。” 冬天的阳光很白,照在妮妮的脸上,衬得她脸庞白的发光,笑起来更加好看了。 毛毛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不过我会用草编蟋蟀、毛毛虫,下次我再来镇上就交给伯娘,让她捎带给你。” “哇,你好厉害啊。”妮妮拍着手说道。 …… 俩小孩聊的兴高采烈,这边女眷们也吃完了饭,唐菊萍和毛毛要赶在天黑前回村,下午还要去市集买年货呢。 “毛毛,咱们去菜市哩,过来。”唐菊萍招了招手。 安宁也要回去守店。 毛毛和妮妮挥手,笃定的说,“我一定会把礼物捎给你的。” “嗯。”妮妮郑重的点头。 何慧芳想着自家的年货也该备着点了,便和唐菊萍一块儿往集市上去。 上回杨家母女的衣裳差不多做好了,只要把扣子缝上,熨烫一遍就能交货,杨筱玥一直惦记着她的新衣,隔一日就派春杏来催哩,安宁也就告辞了。 钱掌柜的老家也在村里,下午一家人要坐马车回去,事不宜迟,钱掌柜开门见山道。 “泽秋小弟,你写的信我收到了,一直没回,就是想当面和你说。” 沈泽秋点点头,心里不免有几分紧张,钱掌柜若是肯把铺子租给他们那是最好,可他若不愿意,要卖或转租给别人,他也无话可说。 “我家的铺子在镇上租金大概是十两银子一个月,因咱们的交情,我给你八两一个月。”钱掌柜说道,那时候他家因为闹鬼搅得鸡犬不宁,若没有沈泽秋,只怕所有的布现在还砸在手里,这宅子也还是人人畏惧的一所鬼宅。 这下沈泽秋倒是有些意外了,惊喜的倒满一杯酒,“钱掌柜仗义,小弟敬你一杯。” “不不不,这都是你的造化啊。”钱掌柜如今货栈的生意红红火火,挣的比开布坊还要多,也算因祸得福了,更不在意那每月多收或者少收的二两银,更重要的是,他隐隐约约觉得,沈泽秋一家旺他,自从和沈泽秋打上了交道,什么事儿都变得顺利起来。 喝了沈泽秋敬的酒,钱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他喜欢和这样实诚的人家打交道。 腊月初五按照河源县这片的风俗,是回乡祭祖的日子,后代子孙要带着贡品上山,给祖先们送年食,因除夕将近,许多人家都来花街布坊做新衣,正是一年中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安宁和何慧芳一合计,选择在腊月初四半下午雇辆马车回村,第二日一早去祭祖,下山后再雇车回桃花镇,大概晌午饭时间就能到了,也不耽误开铺子。 腊月初四很快就到了,申时三刻,约好的车夫如约到了门前,天色有些灰蒙蒙的,飘着细细的雨丝,寒风一吹,能把人的骨头都给冻碎了。 何慧芳和沈泽秋把门给锁好了,安宁在门板上贴好了外出的小告示,接着一家子坐上马车,回村里去。 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了,才刚到家,天就完全黑透了。 家里的南瓜已经可以收了,毛毛摘下来整齐的放在堂屋的饭桌下,家里的鸡鸭也都很精神,猪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斤,正躺在猪圈里呼呼大睡。 他们离开时小狗大黄才几斤重,现在也有十几斤了,咧着嘴跟着何慧芳跑前跑后。安宁和沈泽秋进了自己屋,安宁原本还担心被褥久不睡人会潮湿,伸手摸了摸后倒是惊喜,“被子褥子又软又蓬松,一点湿气都没有呢。” 沈泽秋把东西放下,“前几天日头好,毛毛肯定帮忙晒了,这娃心细。” 毛毛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爹相依为命,他爹身子又不好,毛毛自然多做做懂很多,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和懂事些。 “等过年了,咱们得给毛毛双份的压岁钱,泽秋哥,你说好不好?”安宁问道。 沈泽秋点头,正想抱一抱安宁,对面又吵嚷起来。 他们不在家不知道,对门王汉田家最近都快吵翻天了,一个是为了幺儿读书的束脩和纸墨钱,刘春华嫌弃王汉田窝囊供不起,二个就是为了秋娟。 秋娟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李元就三天两头的过来接人。 何慧芳也听见了李元的声音,就他那打雷似的嗓门,她绝对不会听岔了,“他不会又要打人吧?” 说着疾步往院门口去了,毛毛小跑两步跟着他,嘴里说道。 “不会的,伯娘,现在不一样哩。” “求娟姐可神气了,姓李的才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1章 何慧芳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真的假的?”她边说边推开了门。 屋里头沈泽秋和安宁听见了,也都一块往外走。 外面寒风呼啸着,卷起一地的枯叶和灰尘, 对门院里没人,只能透过窗户纸看见丁点亮光, 李元站在院子门口, 愁眉苦脸的, 嗓门依旧很大,但是没了前两回的气势。 “秋娟,跟俺回家!” “天都黑透嘞!” 听见王汉田家又有了动静, 许多村民都揣着手冒着寒风往外来瞧热闹, 吴凤英走在最前头, 禾宝捧着半个烤红薯,吃的直烫嘴, 红薯烫手,他直接用袖子捧着, 一边吃一边哈着热气对吴凤英说, “奶, 好烫, 好烫, 你帮我拿着吹吹。” 吴凤英接过了禾宝手中的红薯, “不烫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牵着禾宝的手,快步往前走, 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占了。 唐小荷正忙着准备明天祭祖的东西,擦了把手,也昂首挺胸的出来了。 一直愁眉苦脸的李元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紧赶两步走到唐小荷身前,压低嗓门说,“婶婶,帮俺劝劝秋娟吧。” 被这么多人看着,李元觉得脸面无光,偏又不能发脾气,他娘找了郎中给秋娟号脉,那老郎中说哩,秋娟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娃,所以他爹和娘都发了话,一定要好好照顾秋娟,让她顺顺利利把李家的大胖孙子给生下来。 可自从秋娟有孕,那脾气见天的长,一会儿要吃甜酒煮蛋,一会又要吃鸡汤,汤咸了不喝,淡了也不行,有时候好不容易炖好一碗咸淡刚好的,秋娟尝了口就吐了出来,嫌太油。 李元打小就是个暴脾气,把汤碗狠狠一掷,粗声粗气的说,“你爱喝不喝。” 就为了这个,秋娟起身就收了个小包袱,拎着就回了娘家,李元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打断秋娟的腿,免得她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这不是打李家的脸面吗。 可他老子发了话,秋娟怀着李家的独苗苗,谁要敢让秋娟收委屈动了胎气,就是存心要绝李家的后,是忤逆不孝子。 唉,行,等生了看我咋收拾你! 心里憋着口闷气,带着一股子邪火,李元还是灰溜溜到了沈家村,要接秋娟回家。 唐小荷不拿正眼瞧李元,对这位姑爷,她可没啥好印象,现在求到了自己头上,可不是要拿乔摆一摆长辈的架子。 “你和秋娟又闹别扭啦?” “哎呦,也不是我说你,如今秋娟大着肚子呢,你也该收收脾气。” 李元诺诺的点头,也不敢反驳,只是狠狠咬着后槽牙,拳头都攥紧了。 旁边瞧热闹的人也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说。 “秋娟现在有三个月身孕了吧?正是孕吐的厉害,事事都该顺着她来。” “小两口都是床头吵架床位和,你哄一哄她,气很快就会消的。” 旁边的人越说,李元心里就越烦躁,这是他老李家的家务事,他们凭啥说三道四,先顾好自己吧! “婶婶,你进去帮我劝劝!”李元已经没啥好语气了。 唐小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推开门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秋娟正坐在桌边烤火,一边烤边磕着南瓜子,穿的是上月新做的蓝布碎花衣裳,原先瘦削的小脸圆润了一圈,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 “三婶。”她抬起头对唐小荷打了声招呼。 唐小荷笑眯眯的应了,靠着秋娟坐下来,“李元在外头等着呢。” “你就忍心叫他在外吹冷风?” 秋娟笑了笑,继续剥着瓜子皮,不作声,她不说话唐小荷心里也明白,这是记恨着李元哩,仗着现在有了身子,怀的还是男胎,故意给李元甩脸子。 “秋娟啊,婶婶我是过来人,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 “你现在给他气受,他可都憋在心里呢,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不还是要把气撒在你的身上,你说,是这个理不?” 王汉田坐在一边抽旱烟,闻言点了点头,“你三婶说得对,你嫁去李家就是李家的人,应该伺候公婆丈夫,不能这样使性子,给我丢人。” 秋娟攥着手里的瓜子皮,旁边的火炉暖烘烘的,可她的心却比外面的冷风还要冰凉。 这时候刘春华也说话了,“听说李家养了十几只鸡,每天都能收不少鸡蛋吧?你弟现在读书,正是补脑的时候,秋娟你看,下次来的时候是不是……” 秋娟继续磕着瓜子,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她爹娘,“没错,婆婆每天给我两个鸡蛋补身子,我早上晚上各吃一个,现在都在我肚子里哩。” 刘春华眼睛都瞪大了,“你说啥,早晚各吃一个鸡蛋,你也太……舍得了吧。” “幺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难道一点儿都不为他想想,你呀你呀,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秋娟把瓜子皮扔到了火上,仿佛没看见刘春华跳着脚骂人的模样,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闷闷的想,她从前为父母为兄弟考虑,可又有谁真心为她考虑过呢? “爹,娘,婶婶,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拎起桌子上的小包袱,迈开腿往院外去。 刘春华还念叨着秋娟每天吃两个鸡蛋的自私行径,差点没气晕过去,怎么就不懂攒起来给幺儿补一补呢,光顾着吃独食可还行? 一走到院子里,一股凌冽的像刀子似的寒风就迎面吹来,秋娟冷笑,早晚个吃一个鸡蛋她也舍不得,只隔日吃一个给肚子里的娃补充营养罢了,剩下的她都偷偷攒了起来,借口回娘家偷拿去镇上卖了换钱,钱藏着越存越多,她心里就越踏实。 至于把孩子生下后李元会怎么对自己,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可那又怎样,现在忍气吞声以后就能好过啦?还不如乘机也折磨折磨他们。 见到秋娟终于肯出来了,李元松了好大一口气,他连忙迎接上去,接过秋娟手里头的包袱。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7节 “秋娟,我推着推车来的,待会你坐在上头,我拉你回去。” 面对李元殷勤的话语,秋娟就像没听见一样,她看到了何慧芳和安宁,往她俩身前走了两步,露出一个微笑,“慧芳婶,安宁,你们这是回来过年了吗?” 何慧芳摇了摇头,“没呢,回来祭祖,明儿就回镇上去,除夕前几日再回来过年呢,你最近可好啊?” “都好。”秋娟说着低下头,极细微的叹了口气,“我走了。” 何慧芳和安宁心里都五味杂陈,何慧芳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过了来,正月里来家坐坐。” “哎,好嘞——”秋娟应了声。 这下子刘春华又不高兴了,这闺女是咋鬼迷心窍了,对自家人冷冷清清,咋对个外人就这么亲热,也不知道何慧芳这个死老婆子怎么给灌了迷魂汤。 “呸。”刘春华拿眼尾扫了扫何慧芳。 这次何慧芳穿的是湖绿色的棉褂子,外头一件绣着花的坎肩,看起来精神又体面,想来在镇上的日子过得舒心。刘春华越瞧越是气不过,神气啥嘞。 “呵。”何慧芳懒得和她计较,转身一边往自家院子去一边嘀咕,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可以被周围人听见。 “有的人怕不是认了二郎神做主子,龇牙咧嘴的,呵。” 刘春华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人笑了几声,她才后知后觉,这何慧芳是骂她像狗呢! “砰”的一声,何慧芳已经把院门给合上了。 刘春华气的脸色涨红,怒视着看热闹的人。 “瞅啥呀,洗洗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二更哦 第42章 第二天清晨, 天还蒙蒙亮,何慧芳就起了个早,去准备祭祖用的东西。家里只有两间卧房, 毛毛和何慧芳一人盖一床被子,算凑合了一夜。 下了小雨上山的路不好走, 三房的人一起走了半个时辰, 才把该祭奠的礼仪弄完。 昨晚上就和车夫说好了, 今天巳时末就过来接人,现在事儿办清楚了,回屋坐坐就要出发。 “去我家煮碗姜汤喝一喝, 驱驱寒。”何慧芳说道。 沈泽秋家在村东, 下山首先经过的便是他家院子, 想着这气候天寒地冻的,大家受了寒气, 是要灌碗姜汤好好的驱驱寒气,大家都点头说好。 “今年你们家这头猪是想卖了还是杀了自己留着吃肉?” 一大家子人把堂屋坐的满满当当, 小辈后生们喝了姜汤就走了, 只有大嫂唐菊萍还有二嫂吴小娟留下, 三个妯娌话话家长。 往年沈泽秋家的猪都是往外卖的, 何慧芳可舍不得留下自己吃, 辛辛苦苦养一头大肥猪自己一口吃不着, 也就过年了狠心砍三五斤肉打打牙祭,解个馋罢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今年她家日子红火了不少,新媳妇也迎进了门,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勒紧裤腰带过活儿。他们这过年,富裕的人家会熏腊肉、腊肠, 还有腊猪蹄和猪肘子,有的还熏鸡鸭和野兔子,还有鱼。都用盐和酒腌制了,悬挂在灶房的火炕上头就好。 平日里烧火煮饭产生的烟会把肉熏干水分,还有股子馋人的火焰香。但要是熏的肉多了,光靠三餐的烟火可不够,还要收集甘蔗皮,玉米叶,还有油糠点燃了熏,免得肉发霉变质。 何慧芳心里不禁有些兴奋,问安宁可吃得惯腊味。安宁坐在旁边看毛毛用小竹片织着东西,闻言抬头笑了笑,“当然吃得惯了。” “腊肠蒸在米饭里,伴着酱汁和小青菜吃可香了。” “腊肉可以煨汤,也能到了春天,和新鲜的竹笋一块儿炒着吃,也香甜。” 说起来这些吃的来,安宁眼睛都泛着光,以前在家时,她娘就是这么做的,那记忆无论过去多久,都深深藏在她的回忆中。 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也爱这么弄着吃。 “猪今年不卖了,留着自家吃。”何慧芳豪迈的说道,也该享受享受哩。 “不过猪杀了也要卖一半,那猪一百五十多斤,估摸能杀一百一十多斤的肉,也不能全熏成腊肉。”何慧芳蹙了蹙眉。 “这还不好办呐。”唐菊萍就等她这句话呢,“我家的猪今年也不打算卖,这不家里两个媳妇都怀上了嘛,正是要吃肉补充营养的时候,梅春估摸着过半个月也要生了,我还打算提一个猪脚给她炖着吃呢。” “这样,你先把猪杀了,借一半的肉给我熏腊肉,等除夕前我家的猪杀了,再还新鲜的肉给你咋样?” 何慧芳想了想,这主意不错,“可除夕我家三个人,也吃不了几十斤的新鲜肉啊?”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吴小娟搭了腔,“卖给我!泽平还没娶妻,家里养的两头猪都要买了换钱攒下,但过年总要吃点儿好的,我上集市去买是买,在你手上买也是个买。” 何慧芳点头,满面春风的,“那好,就这么定了吧。” 她素来是个急性子,想到啥就非做不可,这猪既然决定要杀,那她就先不回镇上了。 “我把家里的事儿弄完再去镇上!” 沈泽秋和安宁也都同意,要不是镇上的铺子实在离不开人,安宁和沈泽秋也想多在家留几天呢。 车夫如约按时到了,何慧芳搬了两个大南瓜上去,还有几包沈家大嫂二嫂给的干辣椒、豆角啥的小菜。 毛毛拿着编了一半的小兔子松了口气,他承诺给妮妮的礼物还没做好,伯娘还要在家留两天,那可太好了,妮妮给他的糖在放在枕头下,没舍得吃呢。 * 入了腊月,桃花镇上就一天比一天热闹,附近村庄的人都三五成群的往镇上来,采买年货准备过年。 马车驶入了花街布行,不一会儿车夫的声音传来,“呦,前面堵住了进不去。” 沈泽秋掀开帘子跳了下来,发现还有十几米就到了,前面人群熙熙攘攘,围在一块儿交头接耳,像是在围观什么。 他把安宁扶了下来,对车夫说,“那就停在这儿吧,我们的东西有些重,麻烦你帮忙一起拿过去。” 安宁揉了揉坐得发酸的腰,往人群中张望了几眼,怎么好像是有人在哭? “你个王八蛋,丧尽天良的混蛋啊!” “我不活了我……啊,作孽啊——” 三个人提着东西一起往前走,走了好几步才看清楚,这动静是从宋掌柜家的布坊前传开的,云嫂哭得满脸泪痕,一边哭一边对宋掌柜又踢又打。 “你把我的嫁妆和首饰还回来,这日子我没法和你过了!” “咱们和离!” 沈泽秋掏出钥匙把铺门打开,皱着眉望着旁边乱糟糟的场面,用手臂护着安宁先进了屋,然后又付了车钱给车夫。 “泽秋哥,不知道外面在吵啥呢?”安宁探头往外瞧,发现这事好像不简单,不仅是宋掌柜和云嫂在吵架,旁边还站在几个怒气冲冲的娘子,仔细一瞧,庆嫂和慧婶子也在里头。 “掌柜娘子,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我们管不着!留在自己掰扯去。” “我们几个今天只想讨回自己个的血汗钱,那都是我们一针一线熬灯油熬出来的,这你们都忍心赖账?” 想到上次庆嫂说宋掌柜家给女工们结款不及时的事儿后,安宁和沈泽秋都明白了,这是拖得太久了,人家堵上门来要钱了。 慧婶子气的脸都红了。 “我家的情况宋掌柜你也清楚,这次我要不把钱拿回去,明天都没米下锅了。” “大家伙也都信任你,才容你一再推辞,眼看年关要到了,这钱无论如何也该结给我们。” 云嫂觉得天都榻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男人连欠女工的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熏腊肉的时候馋了…… 老家烧柴火,灶上面就熏着腊肉,腊肉过水切成薄片,和酸辣椒、春笋一起炒,特别好吃 后来我妈熏腊肉,买一个一米高的铁皮大油桶放在家门口,油桶上面挂肉,下面烧油糠,甘蔗熏,弄出来也好吃 现在只能吃亲戚给的或超市买的了,怀念 第43章 宋掌柜脸色由青转白, 又由白转红,瞧上去窘迫到了极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脸见人了。 他家的布坊在花街开了许多年,生意一直很红火, 和那些女工们也都熟得像朋友, 就是看在街坊邻居的情分上, 和对他本人的信任,庆嫂、慧婶子她们才容许他一再推脱。想想也是,宋家这么大一个铺子在, 总不会赖她们这几百文钱的帐嘛。 眼看就要过年了, 旧账不好留到新年, 有几个急等着要钱的女工上门要又被搪塞回来,大家通了气, 才知道宋掌柜从十月起,就没给任何一个人结过钱, 莫不是生意出了问题? 那可都是她们的血汗钱, 可不能不要!大家商量好今天一块儿来讨工钱, 才有了今日一幕。 云嫂也是这时才知道, 原来家里的流水银竟这般紧张, 连给女工的几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三言两语就和宋掌柜又吵又打,怀疑他是不是在外头养了一房小, 把家里的钱,还有她的嫁妆首饰都骗出去贴了小狐狸精。 “好了,各位的钱我今日就结给你们。”宋掌柜面色铁青,一把甩开云嫂的手, 走回到铺子里,拉开了柜台下的暗柜,里头还有几两银子,是这几日有客人来取衣裳挣的。 云嫂原还想拦着,她现在手头就那么点现银了。可庆嫂慧婶子她们气势汹汹,自己死命的拦,怕是会被她们给活撕喽。 女工们得了钱,各自回了家,可宋掌柜和云嫂还吵得不可开交,宋掌柜的脸都被云嫂给挠了一爪,留下了好几条血痕。 安宁和沈泽秋没去瞧热闹,这时候围拢过去看,总有些幸灾乐祸之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还有好几套衣裳需要裁减熨烫咧。 “咱把门关上,我好好的和你说!” “哎呀,全都告诉你。” 宋掌柜是有苦说不出,投资商船队的事他没和云嫂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做事情总前怕狼后怕虎的,若是知道他把房契抵押到钱庄换来的八百两投了商船队,肯定不同意,不过吴掌柜承诺的分红比钱庄的利息高了一倍不止,他有把握瞒下去。 可坏就坏在吴掌柜让他再多投二百两,宋掌柜只好拼拼凑凑,动了云嫂的东西,还抽了店里的流水银。 就连之前放印子的本钱,宋掌柜也全都收了回来,投到了吴掌柜的盛和商船队里。 铺门一关,围观的人渐渐散了,街面上终于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安宁低着头在裁衣台前裁剪衣裳,沈泽秋去到后院煎了几块杂粮面饼,再熬了一小锅姜茶,两个人在柜台后小口吃饼,小口喝茶,算是把这顿迟来的午食对付过去。 “安宁,晚上我煮面给你吃,面汤里烫几片从家带的大白菜,再煮个荷包蛋卧在里头,肯定很香。”沈泽秋一边说边给安宁倒姜茶。 安宁浅笑着咬了一口煎饼,点头说好。 沈泽秋摸了摸她纤细的手腕,满眼都是心疼,“你还是这么瘦,要多吃点儿才成。” 说罢又给她碗里夹了块饼,安宁也有些无奈,这几个月吃的不差也不算少,可就不见身上长肉,瞧上去仍有些瘦弱,不过看沈泽秋这劲头,是存心要把自己喂胖了。 “我打小就瘦。”安宁吃着煎饼,有些羡慕的看着沈泽秋粗壮的手臂还有宽肩,“咋吃都不长肉,我娘还笑话我光吃不认账。” 沈泽秋不禁莞尔,摸了摸安宁的头发。 昨天他就发现了,他娘瞧着大伯二伯家的孙子孙女,那眼神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把几个小娃娃抱了又抱,虽然没有明着说,沈泽秋心里门清,他娘想抱孙子啦。可安宁身体这么弱,从小多病,也是成亲后才慢慢变好的。 他还舍不得叫安宁怀孕,至少再休养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安宁见沈泽秋有些愣愣的,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泽秋哥,你想啥呢?” “没啥。”沈泽秋回过神来,冲安宁一乐,露出两排大白牙。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8节 * 下午临近傍晚时,安宁刚裁剪完一套襦装,抬起头往外瞧了眼,便见细如飘絮的雪正簌簌落着,已经在门前铺起了莹白的一层。 “泽秋哥,下雪了。”安宁有些兴奋。 沈泽秋正整理货架,闻言也走了出来,两人并排站在门口,仰头望着漫天细细的飞雪,冰凉的风中夹了雪的清冷香气。 “等雪再大些,就能带你堆雪人了。”沈泽秋说道。 安宁把胳膊肘靠在沈泽秋的身上,侧脸笑望着他,“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堆雪人啊。” 沈泽秋祥装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是啊,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小孩。” 噗呲一声,安宁笑出了声。 这时候街面上走来一对年轻少女,一位穿着红色的袄裙,明艳动人,美的活色生香。安宁惊喜的招呼一声,“是杨家大小姐呀,来,进来喝杯热姜茶。” 杨筱玥身边还跟着一位和她年纪差不多,眉眼间有四五分相似的少女,安宁轻轻颔首,说道,“这位姑娘是杨小姐的姐妹吗?” “是我的表姐。”杨筱玥接过茶啜了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袄裙,满是自豪的说,“上次我穿这身衣裳去庆冬宴会,人人都夸这衣裳好看呢。” “我表姐也喜欢,她想做一身一样的。” 杨筱玥心直口快,一点也不介意和表姐穿一样的衣裳。不过,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她问道,“上次的那种料子没有了吗?” “是啊,那种云锦只有两身衣裳的料,都做完了。”安宁面有几分歉意。 杨筱玥的表姐名叫许彦珍,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我也想要云锦的料子做,店家娘子,你可以再去进些货吗?” “这个……”安宁犹豫了,他们还没摸清楚该去哪进货呢,她看了沈泽秋一眼后,点了点头,“行,我试一试,成或不成,都去府上知会一声。” 从前沈泽秋在村里卖布,都是直接在镇上拿货,偶尔去一回清源县城,那里应该有锦罗绸缎卖,但去清源县路途比较远,一来一回两日功夫是一定要的。 “去吗?”安宁轻声问,做一套云锦的衣裳最多不过挣二三俩银,可来回耽搁的功夫,路途上的花销,也是好大的成本。 沈泽秋正用灌满热水的小铜壶熨烫着衣裳,闻言很认真的点头,“想好了,等娘上来了,我就去县里一趟。” “我想着镇上的有钱人不少,干脆多进一些好料子。” “另外,钱掌柜同意把铺子租给咱们,这进货的渠道,也要先打听好了才行。” 总之呢,这一趟不会白跑。 第三天何慧芳上来了,腊肉腊肠都已经做好,托沈家大嫂一块儿帮忙熏,就没有带到镇上来了,省得自己张罗。 何慧芳还提着个小包袱,笑眯眯的拿出来说,“你们看,这是啥?” 安宁把包袱打开,原来是两只活灵活现的竹编小兔子,还有几个小蟋蟀和蝴蝶。 “是毛毛做的哩,托我一定要给妮妮。”何慧芳笑着摇头,“这娃是个有心的,人家送他一串糖葫芦,就惦记着回礼。” 不过钱掌柜还会不会路过桃花镇可说不清了,他又不是本镇的人。 沈泽秋收拾了些简单的行礼,打成个小包袱,趁着时候还早,去清水口坐船到县里去,傍晚到了找个店住一晚,明儿白天在县城到处看看。 “哟,钱掌柜啊。” 正准备出门,钱掌柜一家正好来了。原来他们回乡祭祖后小住了几天,正要返程回去,他们今年要在滨沅镇过年呢。 “呀,来得正好。”何慧芳可没忘了毛毛给妮妮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照例二更~收到了很多小天使的建议,统一说下哈,本文架空,很多私设,请勿深究,影响阅读的bug和非常跳脱的设定会修改,也欢迎提意见~ 第44章 钱掌柜一家要去清水口坐船, 顺路过来打声招呼。听见何慧芳说是毛毛托她给妮妮送礼物,钱掌柜不禁微微一笑,这个小子还真留了心。 妮妮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小兔子还有蟋蟀蝴蝶,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抬起脸对何慧芳说, “真好看呀。” 钱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妮妮的头,这孩子自从上次家里出了闹鬼的事后,就比较的孤僻, 从前和她玩的好的孩子也都孤立她, 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了。 “泽秋小弟, 你是要出门?”看沈泽秋背着一个包袱,手里还拿着把雨伞, 钱掌柜问道。 “想去清源县城看看,上次有客人做了套云锦的衣裳很满意, 带着家人还想定, 可惜店里只有棉料和麻料。”沈泽秋答道。 前两日下雪后, 雪飞飞洋洋的便没有停过, 现在已经在地上铺了半寸厚, 房前一片银白, 屋顶上也如铺了月光一样。 寒风呼呼的吹过,卷起了沈泽秋的衣角。 钱掌柜把车帘又掀开几寸, “可惜清源县和滨沅镇不顺路,不然你我还可同行。” “泽秋小弟,上车吧,我捎你一程, 一块去清水口等船。” “多谢了。”沈泽秋和安宁还有何慧芳挥了挥手,嘱咐她们晚上记得锁好门,关好窗,“我明天便回来。” 安宁也对着他挥手,“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车夫抽了一记马鞭子,车轮咕咕转动,碾过洁白的雪地,留下两道深痕。到了清水口船还没有到,他们一块坐在码头边的茶棚中避风取暖。 茫茫的江面上一片灰白,偶尔有小块的浮冰飘过。钱掌柜喝了口热茶,叹了句,“今年天寒的早,才是腊月上旬,河面就有冰,估摸着过不了几日,还有场大雪啊。” 沈泽秋点了点头,问道,“钱掌柜,你以前进货,都是上哪儿进的?” 钱掌柜捧着杯子暖手,答道,“去青州的多,那里有好几个布行市场,又能坐船,交通方便,偶尔也去州府徐城,不过那边离咱们这太远了,还要走陆路,一不小心还会遇见绿林响马,一定要好几个人结伴才敢去呢。” “清源县还是小,货少,价格也贵。”钱掌柜如是说道。 沈泽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很快,去往县城的船到了,二人就此别过。 * 自从上次大吵一架,宋掌柜就没有得过清净,在得知他把钱都投到商船队后,云嫂果然哭闹着要他撤股,把钱给拿回来。 这两口子吵架,就连住在隔壁的安宁和何慧芳都能听见,那锅碗瓢盆哗啦啦的往地下扔,听得何慧芳都心疼了。 “哎呦呦,吵架就吵架,拿死物件撒什么气,最后还不是要自己花钱买。” 安宁摇摇头,那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滋味。如今宋掌柜的铺子连续几日都不曾开门,云嫂坐在卧房里以泪洗面,说宋掌柜要是还不去找吴掌柜,她就自己去,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 宋掌柜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带上帽子在云嫂的埋怨声中,去找吴掌柜。 “老宋,入伙前我可和你说得清清楚楚,一旦投了钱,就不许随便撤股,你这样让我为难啊。” “你有你的难处,我理解,你若非要把本金抽出来,那我们按照协议办事,提前撤资可是要扣一半的违约金。” “哎呀,不是做兄长的不体谅你,盛和商船队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样我在其他合伙人面前也不好交代啊。” “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总是求稳,你是大丈夫,难道也畏手畏脚?” “过了年第一次分红就到了,你何必急于一时?” 吴掌柜苦口婆心的一番话,又改变的宋掌柜的想法。是啊,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等过了除夕把分红拿回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店小二,来一壶酒,再要两个小菜。” 宋掌柜乐滋滋的返回,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起云嫂横眉冷目的脸庞,啧啧,已经没有一丁点温柔气息。于是宋掌柜一扭头,去了凤仙楼,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边在心里喟叹一声。 唉,男子汉大丈夫,也怕家中的母老虎啊。 * 沈泽秋启程去了清源县城,铺子里安宁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何慧芳便出来帮着接一接客人,打一打下手。 如今下了雪,临近除夕,气温很寒冷,何慧芳专门备了一壶热茶,有进门的客人就倒一杯递给人家喝几口驱寒,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这样一来,那些随便看看的客人也就不好意思随便看了,倒也因此拉了不少生意。 安宁裁了好几套衣裳,到了傍晚的时候,庆嫂和慧婶子才过来拿。 “哎,我还就是乐意帮你家做工,做一套结一套的工钱,叫人放心。”庆嫂一边把裁剪完的料子叠起,一边说道。 慧婶子忙不迭的点头,扯起唇角冷笑了下,“隔壁的说钱都拿去投啥商船队了,我可不信。” “那姓宋的年轻时就不是啥老实人,当年宜春楼的红莲,就被他养着呢。”慧婶子面露鄙夷,“要不是云嫂厉害,红莲怕是要被赎身回家做小。” 庆嫂有些惊讶,“还有这么一出呢?” “可不是,你不知道啊……” 何慧芳听得兴起,还去院里拿了碟炒瓜子出来,把铺门合上,三位老姐妹一块磕着瓜子聊闲天。安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就着朦胧的灯火裁衣裳。 “难怪云嫂怀疑他在外头有女人,原来是有前科的啊。” “头顶都要秃的半老头子,还这么花啧啧……” 何慧芳和她们聊了个痛快。 到了夜里,何慧芳便有些兴奋的睡不着,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她翻来覆去的,后来才发现这不是兴奋,是心神不宁。 她这是咋了嘛,何慧芳的睡眠一直很好,属于一沾枕头就能睡的主,今天却折腾到了半夜三更才勉强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了,安宁急匆匆的往外跑,脸上布满了眼泪和慌张,带着哭腔对她喊,“娘,泽秋哥坐的船沉了,一船人都沉到了江底,一个都没救下。”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把何慧芳的脑子都给震动麻了,一时间天旋地转,天哩,泽秋要是出事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接着一个激灵,何慧芳从睡梦中惊醒,天才蒙蒙亮,原来她只是做了个噩梦。 何慧芳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后背,才发现衣裳都汗湿透了,她从柜子里拿出一身新的换上,先去灶房里做早饭了。 不一会安宁也从屋里出来,一夜无梦,她的精神好极了,看见何慧芳眼下的青黑不禁问了一嘴,“娘,您咋了,昨晚没睡好吗?” 昨夜那个梦实在不吉利,何慧芳不想说,挤出个笑容来,“没啥啊。” 安宁点了点头,心想是这几日何慧芳累着了,等泽秋哥回来,一家人做点好吃的补一补才是,简单梳洗后,安宁用一枚铜花簪绾好发,去开了铺门。 不一会儿,太阳升起来,在门前铺下薄薄一层。 何慧芳熬好了南瓜粥,炒了些酸菜,还蒸了两个窝窝头,婆媳俩坐在柜台后吃着,何慧芳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差点被窝窝头给噎了,吓得安宁赶紧把粥碗递过去,让何慧芳喝两口顺一顺,又去倒了碗茶。 “唉,我这是咋了。”何慧芳嘀咕了一句。 到了半下午,铺子门口跑过几个小孩儿,嘴里嚷嚷着,“不好哩,有条船在江里头翻了!” 什么!何慧芳心一梗,急忙往外走去。 第45章 何慧芳眼前一黑, 差点儿站不稳,手在柜台上撑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子,说话的声音打着颤, 脸色也苍白如纸,不得了哩, 泽秋怕是真的出事了。 果然啊, 昨晚上做的那个梦就是不吉利!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29节 何慧芳急忙往清水口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嘴里一边说,“快,安宁, 咱们去看看, 怕不是泽秋坐的船出事了。” 这么冷的天气, 人又穿着棉袄,掉进江里头棉袄要是吸满了水, 那就和石头一样沉,精通水性的人也不见得能游上岸。 何慧芳心里那个着急啊, 脚脖子一歪, 差点把脚踝给扭着了, 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么多, 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前面跑去。 “娘, 你小心脚下。”安宁见状也有些慌神, 忙把手头的活儿放下,对刚好路过的相识女工道, “婶子,麻烦帮我看看铺子,多谢了……” 一边说着边跟着何慧芳往清水口跑。 今日又是个下雪天,雪不大, 一片片如破碎的棉絮,不停落在何慧芳还有安宁的头发上,肩膀上,融化后成了点点水渍。可她们俩谁也顾不上找伞遮挡,站在码头边上焦急的往江面张望。 这时候码头上已经积满了人,男女老幼越聚越多,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安宁和何慧芳来得晚了,哪怕踮起脚尖,也只能看见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后脑勺,江面上是个啥情况,一点儿也瞧不清楚。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哎呦,两只船为了避开一坨浮冰撞到一块儿啦!” “要怪,也就怪今日老天爷作孽,那江面上雾蒙蒙的,隔着十来米就啥都瞧不清楚嘞。” “哎呀,可怜了船上了人,这大过年的,摊上这么一遭,噢——” “快看呀,那边,那个男人是不是支撑不住,沉底了啊,哎呀,不得了了,往下游飘走了……” 安宁和何慧芳费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挤入了围拢的人群中,站到了码头边上,果然,江面上起着浓雾,离码头一二百米的地方,两艘船撞在了一块儿,其中那艘小些的帆船身子破了个大洞,正缓缓往江低沉。 还有几个小黑点似的人随波漂流在江面上,想来是不幸落水的船客。 大船上的人正往下扔木板和绳子,企图把落水的人给捞上来,岸边也有人驾着小船往那边划,企图去救人。 这数九寒天冷风嗖的,落在江水里可不是闹着玩儿!要命! “沈泽秋!沈泽秋!”何慧芳站在岸边对着江心挥舞手臂,明明寒风刀子一样的刮过,可她的鬓角边还是落下了滚烫的汗珠,心里头慌张无措到了极点。 安宁倒是镇定很多,踮脚在人群里四下张望,没有看见沈泽秋的身影,又望江心看去,把手放在嘴巴旁边做成喇叭状,声音飘散在江面上,“泽秋哥,泽秋哥你在哪儿呀?” 不知为何,冥冥中她有种奇怪的预感,沈泽秋不会出事的,他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何慧芳急的直跳脚,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跳到江水中,游过去亲自找到沈泽秋。 眼看码头上的人越挤越多了,安宁正担心何慧芳被挤到江里头去,她扶住何慧芳的胳膊,语气中没有丝毫慌乱,“娘,咱们往前走几步,在人堆里挤着也没用。” “您心里别太急了,泽秋哥说不准根本没坐这艘船。” 何慧芳不甘心的往江面上又望了一眼,在安宁的安慰下心里好不容易放松了些,可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又响起一阵惊呼,原来是江面卷起了一阵大浪,把两个好不容易抓住绳子往大船上爬的人给冲远了。 哎呦,老天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何慧芳的心紧紧一揪,攥紧安宁纤细的手腕,哽着声音,“走,我们往前走。” “岸边靠着几条小船,我们雇一艘,去江心看……” 安宁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越是慌张紧急的时刻,越要有个头脑清醒的人拿主意才好。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娘,安宁,我在这儿……你们快过来。” 一开始何慧芳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太阳穴旁边的血管突突直跳,正当她循声茫然的四下张望时,身边的安宁惊喜的踮起脚尖,指了指码头边的茶棚的方向,边开心的挥手边欢快的说道。 “娘,是泽秋哥,他在叫咱们呢,他没出事儿。”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何慧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回肚子里。但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沈泽秋是回到了铺子里,一看安宁和何慧芳都不在,又听帮忙看店的女工说清水口有船翻了,当下便猜测她们一定是担心自己出了事。 这才急急忙忙去清水口找他们。 “先回家。”何慧芳一阵后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铺子中,帮忙的女工也很为他们高兴,“沈掌柜你们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天人保佑,没有出事儿,这可太好了。” 她还要忙着去菜场买菜,婉拒了沈泽秋留她坐坐喝杯茶的邀请,提着手边的菜篮子走了。 “唉,可吓死我了,现在心还砰砰跳个不停。”何慧芳抚着胸口,还有些心有余悸,唇色也十分苍白。 安宁给何慧芳揉着心口,沈泽秋回内院烧了一壶热水,冲了三碗糖水,一家人做在一块儿小口的把热糖水喝完,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四肢缓和不少,何慧芳苍白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红润。 沈泽秋也把今日和事情,一五一十的仔细道来。 “被撞烂的那艘船叫平顺号,我今儿下午就想坐这艘船回来的,就差一点。” 说起来沈泽秋也有些后怕,临上船的时候他发现身上的手帕不见了,许是落在了进货的布坊里。一条帕子值不了几个钱,但那是成亲前安宁送给他的,在沈泽秋的心里很有意义。 无论如何,他也要回过头去找,就这一来一回回去找手帕的功夫,沈泽秋误了平顺号发船的时间,只好坐了下一艘,那艘船不到清水口,靠在一个离桃花镇还有三四里的小港口。 他只好又雇了辆马车,好赶在天黑前到家。 “娘,你忘了,我水性可好哩,小时候我一个猛子能扎好深好远,就算今天掉到了河里头,我也能游上来……” 沈泽秋想安慰何慧芳,有些调侃的说道。 “呸呸呸,赶紧呸三声,你咋回事儿,这愿能乱许啊。”何慧芳坐在椅子上,精神头已经完全被沈泽秋给气恢复了,抬手拍了沈泽秋两下,“你不说我还忘了,小时候你贪玩,往后山那深潭里跳,要不是泽玉把你捞上来,你啊你……” 安宁笑着揉揉何慧芳的肩膀,“原来泽秋哥小时候这么皮。”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赧然一笑。 何慧芳站了起来,望了他一眼,“哎,平安就好,趁着天还没黑,我去菜市场转转,今晚上吃点好的安安神,也给祖先烧烧纸拜拜,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说完,何慧芳提溜着菜篮子,去菜场买菜去了。 现在天色已晚,肉摊子大多关了门,就算有开着的,案头上也只剩下了零碎的不好的肉块,何慧芳瞅了瞅不满意,决定还是要尾鱼再买一块嫩豆腐煮汤吃好。 这时候迎面走来个老和尚,看着何慧芳惊讶的叫了声,“这位施主印堂有黑雾,运道不佳,怕是家人近日有灾祸缠身。” 何慧芳这人呢,逢年过节该烧香烧香,该拜佛拜佛,但街上遇见的能助人渡苦厄,解危机的道士和尚,她是一概不信的。 为啥呢,很简单,一开始总是说得高深莫测,还能把家里的情况说得七七八八,可最后话锋一转,都要香火灯油钱。 要往外掏钱,何慧芳就不信,得道的神仙还管她这凡人要钱?西天的佛祖保佑众生还要贪图香火?这做生意哩,还讨价还价的,她不信。 想要她往外掏钱,那更是没门儿。 可今天何慧芳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踏实,被老和尚这么一说,就更加不安。她对老和尚点了点头,搭了腔,“这话儿怎么说?” 那个老和尚胡须和眉毛花白,生的面方庭阔,自带一股世外高人的姿态,明明走在闹市中,却又和周遭的人不一样。 “施主请往这边来。”老和尚把何慧芳引到路边,“让贫僧看看手相。” 何慧芳伸出手,她常做家务活,每根手指都带着厚茧,还有陈年的伤疤。 老和尚目光如炬,左右看了几眼后摇头蹙眉道,“怪哉,怪哉。” 这话儿何慧芳听不大懂,“大师,啥意思啊?” “你的命数,你丈夫还有儿子的命数,都犯了一个“孤”字忌,说白了便是天煞孤星,是孤独终老之命数,可如今这命却被改了。” “啥?”何慧芳懵了。 老和尚继续看何慧芳的面相,半晌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遇见了福星。“ “不过,福气是有定数的,这样一直消耗下去,总有耗光的一天。”老和尚的神情有些严肃。 何慧芳心一颤抖,忙问道,“那可咋办?”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几声佛号,“施主若想积福破解厄运,明日上镇外的香山寺找贫僧,贫僧法号慧能。” 说完,转身离去。 何慧芳愣在原地,越琢磨越觉得这老和尚有点道行。他嘴里说的福星,怕不就是安宁吧?是了,自从安宁来了家里,家中的运道就好了许多,泽秋数次遇到危险,比如走夜路遇见野猪,这回碰上翻船,都能平平安安,怕是托了安宁的福气。 可听这和尚的话儿,安宁的福气就快用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外出,可能只有一更,所以今天多更些~晚点还有更新哦 第46章 何慧芳心神又有些不安宁了, 暗自把老和尚的话儿给记在了心里头。 她在傍边的鱼摊上买了一尾一斤半的鲤鱼,又去豆腐摊上买了两块鲜嫩的豆腐,放在菜篮子里心不在焉的往家里去。 沈泽秋这回要了一百多米足十种不同的料子, 有云锦、素锦、织锦等不同的锦缎,还有软缎绫罗, 花色多鲜艳夺目, 不过, 和上次杨家母女做的来自江南的云锦比不得,光泽和触感都差了不少,但胜在价格便宜。 “这些锦缎都在一百文到三百文之间一米, 做一身衣裳便宜的一两银子, 贵的也只要二两左右。”沈泽秋说道。 桃花镇上富裕的人家不少, 可真要拿出四五两银子做衣裳,那毕竟只是少数。 安宁想想也在理, 和沈泽秋一块儿把叠好的锦缎拿出来,挂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 花色由深到浅整齐的排在一块儿, 咋一看上去漂亮极了, 就像冬日里开了满墙娇艳的花朵。 见小两口忙着收拾, 何慧芳没有多说啥, 回到后院收拾鱼去了。 到了天完全黑透, 已经不会有客人上门,沈泽秋和安宁才把铺门和上, 沈泽秋现在已经认识了一两百字,他脑筋灵活学的快,也捡要紧用的字学,所以现在记账看账完全没问题, 他记完今日进货的成本,又拿出钱箱数里面的钱。 每天他们都会把帐给记好,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然后再用一个总账本登记总数。 “入了腊月生意一日好过一日了。”沈泽秋心里高兴极了,刚来镇上开店的时候,流水银才一天一两,现在利润都超过一天一两了。这也多亏了安宁会的衣裳款式多,总比别的店铺新颖不一样,还会根据客人的身材和气质改细节。 加上他们讲信用,从来不拖欠女工的工钱,大家伙儿也爱帮他家里做事,庆嫂慧婶子她们手脚利索,总能按时交货,安宁在客人面前也好做。 “是啊,瞧着银子哗哗的往里进,我心里就高兴。”安宁微微一笑,完全不掩饰自己财迷的心态。 “就是辛苦你了。”沈泽秋学会了做盘扣,熨烫衣裳,帮忙记账,唯独这裁剪衣裳学不会。依葫芦画瓢做出来,总是不如安宁裁出来的清透平整。 “沈泽哥。”安宁放下剪子把手放在沈泽秋的掌心里,“我心里是甜的。” 沈泽秋揉着安宁的手腕,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嗯,我也是。” “你每天拿着尺子剪子裁剪衣裳,手腕累着了,晚上我拧几块热毛巾,你敷一敷。” 安宁点点头,恬静柔和的眉眼在烛光下带着一层光晕,沈泽秋有些看呆了,安宁真好看。 这时候何慧芳已经把鱼汤做好了,在后院喊了声,叫他们吃饭。 安宁把沈泽秋拉起来,嘴里说道,“走吧,泽秋哥,咱去吃饭。” “好。”沈泽秋应声,走到拐角的时候,伸手搂住了安宁的腰。 安宁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干啥呀,泽秋哥。” 沈泽秋靠了过来,低头认真的看着她,“我想亲亲你。” 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时要同自己说,原来是这个,安宁脸皮发热,面红耳赤的嗔了句,“怎么没正经了呢。” 沈泽秋不放手,他就是想亲亲安宁,这个拐角是个视线死角,没人能看见。 安宁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睛,忽然踮脚在沈泽秋的脸上亲了亲,脸上红霞更添一层,“行不行?去吃饭好不好。”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0节 “好。”沈泽秋笑起来。 * 灶房里何慧芳用抹布擦干净手,然后把身上的围裙摘下,一家人围在小桌旁坐下,桌上的鱼汤袅袅蒸腾着水汽,一股又香又鲜的味道飘满整个厨房,光闻一口就馋的人流口水。 灶上还煨着晚上洗漱用的热水,木材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 沈泽秋一碗碗盛着鱼汤,把第一碗推给何慧芳,“娘,你先喝,今天让你受惊吓了。” 安宁把烛花剪了剪,灶房里瞬间亮堂了不少,眼看着除夕将近,这是他们仨一块过的第一个除夕,也该做身新衣裳。 “娘,你明儿看看有啥喜欢的料子,我们一人做身新衣吧。”她喝一口鱼汤后说道。 “是哩,娘,你好几年没做冬衣了,安宁的衣裳也都穿旧了。”沈泽秋搭腔说道。 何慧芳看着他俩,心里暖呼呼的,一个个都是孝顺孩子。她眼眶一热,不免又想到了今天那老和尚的话,要是安宁真的是福星,他们把安宁的福气给耗光了,那以后一家人岂不是要走下坡路。 不行!何慧芳暗下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万一真被老和尚说中了呢? “泽秋,安宁啊。”何慧芳放下汤勺,郑重的看着他俩,“明一早咱们去镇外的香山寺一趟。” 接着把傍晚那番遭遇细致的说了一遭。 沈泽秋吃了块嫩豆腐,蹙起眉道,“娘,您啥时候信这了?” 接着又喝了口鱼汤,“我明日一早还要去杨府告诉她们货进回来了,没时间……” 话没说完,被何慧芳瞪了眼,“我心里不安,香山寺不远,我们早去早回,耽误不了多久。” 沈泽秋的心思到底不如安宁细腻,还要再说什么,被安宁不动声色扯了扯袖子。 “泽秋哥,求个心安,我们明天就去一回吧。”安宁说道。 这天夜里睡觉前,安宁坐在梳妆台前边梳着发梢边和沈泽秋解释。 “今天娘一直心神不宁,去寺里一趟能让娘心里踏实就好。” “明早雇辆车,早些出发,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久的。” 沈泽秋在后头铺着床,后知后觉的明白过味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还是娘子心思聪慧。” 安宁少有的瞪了他一眼,“明儿还要早起呢,你才从县里回来,不累吗?” “累什么?”沈泽秋祥装听不懂,从身后揽住安宁的腰,把下巴轻轻嗑在她的颈窝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安宁的耳后,染出一片粉红。 “沈,泽,秋,哎呀——” * 第二日一早,才到卯时初,天空还是一片漆黑,一家子就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安宁困的眼皮都睁不开,捂着嘴直打呵欠,沈泽秋先起了床,拧了块热毛巾走过来。 “娘子辛苦了,为夫帮你擦脸……你多睡会儿。” 安宁被逗笑了,半坐起来,里衣有些松垮,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脖子,浓密的乌发垂下来,衬得脸愈发小巧怜人。她接过沈泽秋手中的毛巾,笑着下了床。 “泽秋哥,你从哪学来这些文绉绉的词?” 沈泽秋眉毛一弯,“戏文里都这样唱。” “我咋没听过嘞,肯定不是啥正经戏。”安宁道。 说着她推开房门,一股凌冽的寒风夹杂刺骨的凉意一股脑涌入房中。 可真冷,安宁打了个寒颤。 何慧芳起的稍微早些,已经把粥热好了,吃完了早饭,沈泽秋去早市上寻了辆马车,天色依旧一片漆黑,车前还挂着灯笼照路。 车夫十分健谈,一边驭马一边问,“你们也是去香山寺进香的吧?哎呦,那寺庙灵验呢,每过年,就有不少人去进香拜佛,祈求来年顺顺利利,听说,越早去越灵验!” 马车行驶在清晨空旷的街巷之间,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驶出了镇子,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寺庙门前。 这时候天才稍微有些蒙蒙亮,寺庙门口有小和尚正在清扫落叶。 一阵寒风飘过,院子里的树上又落下一片枯叶,把小和尚才扫干净的那片地给弄脏了,于是小和尚拿着竹扫把,又回过头继续清扫。 “小师傅,你这样扫可啥时候是个头哇。”何慧芳说道,“扫了又落,落了又扫的。” “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弯了弯腰,他满脸稚气不过十四五岁,说起话来却一本正经,很是老成,“施主只是见我扫落叶,这是眼前物,而我却在修行,这是我心所见。” “……”何慧芳咽了咽口水,这寺庙里的和尚一个个说话都听不明白。 “小师傅,你认得慧能和尚吗?”何慧芳问道。 小和尚点了点头,把竹扫把靠在树上,“认得,那是我师父,请随我到师父的禅房中来。” “师父已经在等你们了。” 何慧芳忙招呼沈泽秋和安宁跟上,一边跟着小和尚走一边问,“你师父知道我们要来?” 小和尚顿住脚步,回身双手合十对何慧芳点点头,面无表情但语气和顺,“我师父有神通,一早便算到你们回来,而且是一行三人,阿弥陀佛,施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没了。”何慧芳越发对这位叫慧能的和尚好奇。 路过几间正殿的时候,安宁看着殿中的佛像和罗汉,还有小和尚们敲着木鱼诵经的声音,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大冬天的寒风肆虐,她却汗湿了衣裳,连掌心都沁出一层细汗。 经过了几间正殿,到了院西的禅房门口,她才松了口气,狠吸了几口气,对旁边的沈泽秋小声道,“我刚才好害怕。” 沈泽秋抹着掌心里的冷汗,也有同感,“我刚才也一阵害怕,心砰砰跳个不停,出了一身汗。” 他俩可是夜半三惊有人叩门都不怕的。 沈泽秋蹙起眉,“咱俩前世莫不是一对妖精,不然怎么看见佛祖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泽秋哥,别瞎说呀,你才是妖精呢。”安宁有些嗔怪的瞪他一眼。 * 禅房里,昨日那个叫做慧能的老和尚正在打坐,旁边一个更老的和尚颤颤巍巍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声音低缓沙哑。 “慧能啊,大日如来,药师如来的塑身都露出里面的泥胎了,文殊菩萨身上的彩绘也脱色了……” 慧能睁开眼睛,起身拂了拂僧袍,“师傅,弟子知道了,您放心,我能把修缮寺庙所需的银子化来。” 老和尚欣慰的点点头,慢慢的从后门出去了,嘴里念叨着。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待会人到了,诳语能少打就少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等老和尚出去了,慧能把禅房的门推开,正好看见自己的徒儿把沈泽秋一家带过来,他面露微笑,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三位施主,请进,无需多言,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今日便为你们卜上一卦。” 安宁和沈泽秋刚刚平复下的心绪,在见到老和尚后又变得不舒服。 不过,既然到了,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往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ps因为本文是倒v的,前几天就没有设置防盗,我刚刚设置成了购买比例30%,防盗时间48小时,各位小天使要是购买出现问题,请留言噻 第47章 慧能把何慧芳引入禅房中, 坐在蒲团上,然后拿起了小案上的签桶,请何慧芳抽一只。 “呼呼。”何慧芳深吸了两口气, 闭着眼睛紧张的从桶中抽出一根,双手递给慧能。 “啧啧, 嗯。”慧能接过签举在手中看, 沉吟片刻后道, “这是根中签。” 何慧芳紧张的望着慧能,“这是不好的意思?” “非也,非也。”慧能摇了摇头, “此乃转机, 抽的是中签, 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佛渡有缘人, 施主,这是你的造化啊。” 何慧芳蹙眉, 这又说的是个啥, 老这般文绉绉, 她听不明白! 安宁和沈泽秋站在门边, 没有往屋里走, 慧能眯一眯眼睛, 看见他二人被汗濡湿的发梢,不禁心思一动, 以为他们是太过于紧张。 “二位施主,请走过来些。”慧能的眼睛里露出慈爱的目光,就像老农民看着地里茁壮成长的庄稼,渔夫望着鱼网里活蹦狂跳的鲜鱼, 慈爱下满是丰收的喜悦。 沈泽秋和安宁只好往前走了几步。 慧能轻轻点了点头,“这位男施主面上还残留这一抹隐约的凶煞之气,想必刚刚死里逃生,从一场危机中脱身吧。” 沈泽秋点点头。 然后慧能又对安宁说,“这位女施主,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贫僧要帮你卜卦。” 安宁只好一一道来。一开始慧能面上还是一派霁月清风,捋着白胡子满脸轻松怡然,等他把安宁的八字写下来,掐指算了几下后,忽然脸色一变,抓起案上的粗茶喝了几口。 “咳咳咳,咳咳咳。”一不小心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何慧芳被唬了一跳,“大师,你慢点喝呀。” 慧能摆了摆手,神情古怪的打量着安宁和沈泽秋,接着站起身,脸上挤出微笑,“无妨,无妨。” “贫僧有几个开过光的辟邪符,施主们拿回去放在枕头下即可破解,善哉善哉。”说罢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了。 禅房里留下沈泽秋他们仨人面面相觑,这? 后院里那个老和尚一看慧能出来了,急忙叫住他,问道,“好徒儿啊,施主们一共捐了多少香火钱,要在佛前供奉几盏海灯啊?” 慧能摇了摇头,神神秘秘的说,“师傅,今日来的人似是不简单,福运高照,若要诓骗他们,恐怕会厄运缠身,自损福荫。” “依徒弟我看,应是前世有因,今生来解。” 老和尚眯了眯眼睛面露疑惑,低头掐指算了算,“可我算出来,今日会有香客捐一大笔香火钱啊?” 慧能也奇怪的摇了摇头,去取了三枚辟邪符给何慧芳。 摸着黄色的符纸,何慧芳心了安了,眉头也舒展开了,尤其是这回大师根本就不问她要香火钱,可见以前遇到的都是骗子,眼前这位是真大师。 “多谢多谢。”何慧芳笑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这下她可算是放心哩。 走出了香山寺,沈泽秋和安宁也松了口气。这时候天色才刚刚放亮,来寺庙上香的香客也多了起来。 何慧芳心定了,人的精气神也上来了,坐着马车回桃花镇的时候,话明显比来时多了不少。 “咱们今年也帮毛毛做身衣裳吧,这娃儿也怪可怜的。” 安宁笑着点头,“成,娘您说了算。” 路上透过车帘的缝隙,沈泽秋在路边眼尖的看见了个熟悉面孔。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1节 “那不是隔壁宋掌柜?” 何慧芳打从心眼里厌恶他,从鼻腔里哼哼一声,“难道他也去烧香拜佛?” “佛祖才不保佑这样的恶人嘞。” 马车咕噜咕噜的驶回镇上,沈泽秋要去杨府,先下了马车。 回到铺子门前,庆嫂正好来交做好的衣裳。安宁把铺门打开,接过庆嫂递过来的包袱,又翻开记录尺码的本子,检查着尺码是否对了。庆嫂斜倚着柜台,小声说,“你们回来晚了,没瞧见刚才的好戏。” 何慧芳立刻搭腔,“啥?什么好戏?” 庆嫂下巴往旁边点了点,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今天一大早,隔壁那家又吵翻天哩。” “宋掌柜吵不赢扭头就走了,他们还真是没个消停!” 何慧芳一边用抹布擦着柜台边摇了摇头,“好嘛,一天到晚吵架,铺子也不用开,生意也不用做哩。” “还开啥铺子啊。”庆嫂啧啧两声,“宋掌柜扭头一走,云嫂就带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提着几个包袱,雇了辆马车走啦。” “听说她娘家是滨沅镇的,家底子还不错,估摸着是回娘家去咯。” 过了会安宁把新一套衣裳裁剪好,交给庆嫂拿走了,沈泽秋也从杨府回来了。 “泽秋哥。”安宁对他招了招手,“咱们仨今就把料子定下来,量好尺码定好款式,过年了,才好有新衣裳穿。” 沈泽秋的衣裳不是黑便是蓝,剩下的就是灰色,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颜色,安宁便想着换个稍微鲜活些的,她指了指一块橄榄棕的面料道,“那块怎么样?" 何慧芳扫了几眼,又上手摸了摸,点头,“料子也紧实。” “行,就这块吧。”沈泽秋点了点头,反正是要安宁和何慧芳喜欢就成,款式颜色对他来说,根本没差。 安宁取了软尺,正准备给沈泽秋量尺寸,宋掌柜提溜着一个黄纸包着的烧鸡回来了。 望着门前挂的铜锁,宋掌柜愣了愣,随后慌张的掏出钥匙把门给打开,往内院里奔去,进卧房一看,柜门都大开着,里头的衣裳还有一些日用之物都不见了。 他心里一惊,急忙跑到街面上,踮着脚往街口看。 有人看不下去了,低声和他说,“宋掌柜,今天一大早,见到你家夫人带着孩子,雇了辆车去清水口做船走了。” 这话如兜头一盆凉水,把宋掌柜浇了个透心凉。 她真的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宋掌柜低头看着手里的烧鸡,狠狠往地上一掷,然后无力的蹲下。 唉,急什么呀!和她说过年后分红就到了,怎么就是不信! 宋掌柜一咬牙,行,你回你的娘家去吧,我要是去接你我就不姓宋。 他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站起来踹了大门一脚,而后重新锁起大门。 不行,他要去香山寺找那个什么慧能大师算账!说好了他能做法保佑家宅和睦平安,怎么刚捐完香火钱老婆就领着孩子回了娘家? 他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哦耶,今天三更啦,明天外出,只能一更qaq 第48章 宋掌柜黑着脸, 飞快的往花街外走去,心里头蒸腾的怒火都快把他气晕过去,今年还真邪了门了, 万事都不顺,想着年前去香山寺在佛前烧几柱香, 祈求来年事事顺心, 又被个老和尚诓去二十两香火钱! 哼, 就算为了出心头这口恶气,他也要把那故弄玄虚的秃驴揪出来。 路边上的街坊邻居都望着宋掌柜的背影,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宋掌柜现在去清水口坐船追, 应该还能追的上吧?” “谁知道哟, 反正听说他把家里的钱全都给霍霍没了, 云嫂就算不走,也活不下去不是? “唉, 我咋听说宋掌柜是把钱投到船队去哩!” “没错,前些日子在茶楼里喝茶, 他可是逢人就说, 过了新年他家就发达了, 要买一所大院子, 请好几个仆人在家帮工呢!“ 何慧芳一边扫地边听着他们议论, 扯起嘴角啧啧几声, 幸好自家没往商船队里投钱,瞧, 这宋掌柜就是个教训,分红还没见着影子,先把自己的家给折腾散了。 * 香山寺里,慧能拨弄着手里的念珠, 身背一个小包袱,一边念着经边往山下去。 他的徒弟小和尚送他到了山脚,“师傅,您为何不等过了年再去化缘修佛?” 慧能呵呵一笑,颌下白胡子抖了几抖,“为师不得不走。” 再不走,到手的香火钱岂不又要吐出去?他可算到了,今早来祈求家宅平安的掌柜,家里头还有得折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都是他自己种的因,临时抱佛脚一点用都没有。 “师傅慢走,徒儿会想您的。”一直一本正经的小和尚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慧能伸出手摸了摸他光不溜秋的头,慈爱的笑了笑。 “好好听师祖的话,师傅不在的这些天,做功课不许偷懒,不准偷偷下山去玩,更不准偷偷捉弄师兄们……” 刚刚都快哭出声来的小和尚愣了愣,突然就不想哭了。 他双手合十对慧能鞠了个躬。 “师傅,时间不早了,您尽快出发吧,再不走,方才那位施主就要追来了。” 慧能干咳几声,原来他这乖徒儿什么都知道。 “走了——” * 杨筱玥和她的表姐一听说沈泽秋去县城把锦缎买了回来,下午就套上车过来了。 今日已是腊月十五,离小年腊月二十四只有九天,生意人多小年前一日关门,要到正月初七以后才陆续开店营业,她们想要在新年穿新衣,现在就得让安宁加急帮她们裁剪缝制了。 “彦珍表姐,你和姨妈吵架了吗?”杨筱玥问道。 许彦珍随手拨弄着车帘上的流苏,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难怪姨妈拿了好几匹衣料来,你看都不想看。”杨筱玥握着许彦珍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有些娇,“彦珍表姐,是什么事情呀?你可以和我说嘛,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杨筱玥的性子随她母亲,洒脱又开朗,鬼主意还特别多,家里的兄弟姊妹中,属她最机灵聪慧。许彦珍轻叹了口气,“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杨筱玥歪头望着她,一双明媚的杏仁眼一眨又一眨。 许彦珍今年十五,比杨筱玥大一岁,家里已经在帮她说亲了。原本和隔壁的一位姓张的人家中的长子青梅竹马,互相有意,可许父却想把许彦珍嫁给县衙里新来的主簿。 父亲的原话是,“商人再有钱,地位也比不得读书人高,那新来的主簿大人是举人,有功名在身,年方二十五,未来能成为县丞甚至县令也未可知,你还有何不知足?你嫁过去,家里会给你很多嫁妆,你也不会吃苦受累。” 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呀。 许彦珍低头不语,马车驶的快,很快就到了布坊门前。 “杨小姐,许小姐,你们来了呀。”安宁正送走一位客人,见到了她们下马车,浅笑着迎了上去。 “进来看看吧,这次有好几种花色,有鲜艳活泼的,也有素净些的。” 说着把她们迎进了铺子中,沈泽秋坐在柜台后对她二人轻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做着盘扣。过了会他用手背碰了碰安宁喝水的杯盏,温度有些低了,拿起水壶往里加了些热水。 许彦珍有些心不在焉,刚好把这一幕看在眼中。 “彦珍表姐,我们做那块樱桃色的织锦吧?我们俩做一样的,一块穿出去一定和双胞胎姐妹一样。“ 杨筱玥有些雀跃。 许彦珍望着单纯又开心的杨筱玥,不禁从心里生出几分艳羡,明明只相差一岁,她们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好,我也觉得那樱桃红的好看。”许彦珍点头。 在回家的路上,许彦珍的眼前不禁又浮现起安宁与沈泽秋相处的画面,安宁娘子接待客人,沈掌柜就默默做盘扣,还记得帮她的茶杯中添温水,这些细节透出二人满满的默契,还有互相扶持的爱意。 许彦珍面色一白,她与张陵甫自幼竹马青梅,若能结为夫妻,也能这般琴瑟和鸣,可父亲却非说官贵商贱,要把她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主簿。 “筱玥,我遇到大麻烦了……” 许彦珍本有些认命的心思,但她一想到今后几年几十年,直至死去都要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就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她不想就此认命。 “你说。”杨筱玥把头靠了过来。 * 眼瞅着除夕要到,铺子里的订单积压了不少,光靠庆嫂和慧婶子她们几个人根本做不过来,沈泽秋和安宁只好加了工钱,这才多招到几位工人帮忙。 晚上安宁算了一笔账,到了腊月二十,新接的单子就要排到年后去交货了。 沈泽秋帮安宁捏着肩膀,感慨的说,“这一年过下来我感觉像在做梦。” 以前不敢奢想的日子竟然都到了。 安宁笑着掐了掐沈泽秋的脸,“痛吗?” “痛。”沈泽秋蹙起眉。 安宁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痛就说明你不是在做梦呀。” 沈泽秋摸了摸她的头发,黑如稠墨的瞳中笑意点点。 今日终于下了大雪,院子里已经铺满一寸厚的一层,傍晚的时候沈泽秋把雪扫到了角落,说今晚可以在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何慧芳摇摇头,嫌弃的说,“都成家了,咋还和个孩子似的。” 不过她也没拦着,沈泽秋爱玩就玩去吧,这还是前几年身上的担子太重,连性子都压下来,现在释放释放也好,不过安宁可不能去,她身子弱,受不得寒凉气。 灶房门口挂了盏灯笼,橘色的灯光照在沈泽秋的身上,他脱去最外面的棉袍,拿着一个小铲子挖着院子里的雪。 何慧芳在灶房里准备着晚饭,他们今晚上是暖锅,不过家中没有酒楼里的那种铜锅,何慧芳是用白菜萝卜等蔬菜吊了一锅清汤,待会儿大家坐在灶火边上,一边涮肉、豆腐、青菜吃。 吃这个要配蘸料,现在安宁就捧着一小碗蒜米在扒蒜呢。 不一会儿灶火上熬的汤咕嘟咕嘟冒泡了,何慧芳把锅盖一掀开,一阵蒸汽迫不及待的逸出来,香味满屋。 “泽秋哥,咱先吃饭吧。”安宁把蒜米放下,走到院子里看沈泽秋堆了一半的成品,只见地上有几个大圆球,还啥都瞧不出来。 屋子里何慧芳已经把待会儿要涮的肉片,豆腐块,小青菜一样样洗干净,放在竹篾子上整齐的排好了。 “好嘞。”沈泽秋直起腰,摸着早已经咕咕叫的肚子走到灶房里。 "今晚咱们喝上一杯吧。“沈泽秋用温水洗着手,”好不容易吃一回暖锅,也该庆祝庆祝。“ 何慧芳都不记得家里多久没吃过暖锅了,做这东西费时间废柴禾,还要许多菜来配,以前哪里吃得起。她心里头高兴,把一坛子酸梅酒抱出来,倒了一碗。然后把碗放在热水中泡着,这样不一会儿酒就温好了。 暖锅配酸甜的梅子酒,也是极开胃。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2节 这天晚上,仨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安宁先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了,沈泽秋有精力没处使,干脆到院子里把没有堆完的雪人给弄好了。 一夜无梦,安宁睡了个踏实,清晨推开门望见院子中的场景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原来沈泽秋昨夜做的雪球大大小小,全是雪人的头,身子,还有下半身,一共三个,最高最大的想必是他自己,那个头上有个发髻的是娘,最小的那个便是自己了。 这时候何慧芳也推开了们,揉了揉惺忪睡眼,惊讶道,“嗬哟,这雪人咋这么丑呢,得亏小时候没叫泽秋去学做木工,就这手艺,肯定讨不到饭吃哩。” 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沈泽秋抓了抓头发,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的雪人,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丑。 简单洗漱后,何慧芳去做早饭了,安宁和沈泽秋忙着去开铺门,今日起的稍微有些晚了呢。 等过了会儿他们重新回到院子里时,那几个丑雪人已经大变了样,何慧芳用黑豆给雪人做了眼睛,切片的胡萝卜是圆圆的鼻子,红辣椒是咧开笑的嘴。 沈泽秋站在安宁背后低声说,“我咋觉得这样一装饰,那雪人更丑了哩?” 安宁忍不住了,笑着轻捶一下他,“小心别被娘听见了。” 丑,看久了也就顺眼了。 * 腊月二十三更快就到了,徐秀才的私塾今天散学,学生们都要各自归家,等过了元宵再来私塾上课。 一大早,刘春华就满面春风的出发了。 路过大榕树下面时,有人问她,“春华呀,去镇上买年货吗?” 刘春华下巴一抬,“年货早就备好哩,俺去镇上接幺儿回来过年,他们读书人辛苦啊,只有过年了才有歇息的时候。” 还有,幺儿捎了口信回来,他这次年前考,得了甲等哩。 她就说嘛,这娃儿是个读书的料子,比其他孩子都聪明! 第49章 刘春华心里那个美呀, 恨不得把全村人都叫出来,听她好好夸赞她家幺儿有多聪明能干!甲乙丙丁,甲等可是排名最靠前的优等生! 因幺儿在徐秀才那读书的束脩还有纸墨书本钱, 家里过得很紧巴,走到渡口的时候刘春华没舍得坐马车, 入了腊月, 连马车钱都加价哩, 要四文钱一个人,她可舍不得。 走到半路上又开始下雪,这些日子雪下了融, 融了下, 把泥巴小路都给泡烂了, 路面上坑坑洼洼,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镇上时, 已经快到晌午了。 “咚咚咚。”刘春华拍打着私塾大门,门开后迫不及待的说道, “我是幺儿他娘, 我来接他回家过年, 听说这回考试他得了甲等, 对不?” 门房刘大爷点了点头, 指了指院里头, “徐夫子和幺儿都在里头,你进去吧。” 刘春华看到刘大爷点了头, 心里更高兴,拍了拍裤腿子上的泥点儿,往屋子里走去。其他学生的家人来得早,现在私塾中就还剩下幺儿一个孩子。刘大爷目送刘春华的背影, 伸手捶着自己有些弯曲的老腰,心想等最后一个学生归了家,他也能尽早回去,准备过年了。 舒服劲儿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屋里突然传来“哇”的一声爆哭,把刘大爷唬的心肝乱跳。 刘春华捏着幺儿的成绩单子,上面的字儿她一个不认得,可徐夫子的话却说得明明白白。 “幺儿这回考试,是全私塾最末一名。”徐夫子说话时不苟言笑,又有股子为师为长的威严,目光炯炯,严肃的叫刘春华心里头发虚。 她看看幺儿,幺儿只顾着低头扣手指头。 “徐夫子,幺儿这次考试不是得甲等了?”她纳闷的问了一嘴。 徐夫子喝了口茶,嗯了声,“是有门课考了甲等,是跑步第一名。” “啥?学堂里还教人跑步咧?!”刘春华惊讶的瞪大眼睛,不禁有些着急,她花钱把幺儿送到私塾里是读书认字是将来考功名做官的,在这学啥跑步,这不是瞎耽误工夫! “咳咳,咳咳咳。”徐夫子用拳抵在嘴前,咳嗽了几声,“县里的教谕说,今年会试好多学子都晕倒在考场上,皆因考生体弱气虚,受不起筋骨之劳苦,所以,本私塾特设置体课一门,早晚学生们都会在院子里跑十圈,强身健体,幺儿便是这门课的甲等。” “……那其他哩?”刘春华问。 徐夫子掀起眼皮看了幺儿一眼,“礼仪为启蒙之本,言行举止皆要沉着文雅,知礼守节,幺儿是丁等末。” “读书习字要求写字公正,书本字句熟读且能背诵,幺儿也是丁等末。” 刘春华脸色一白,有些抹不开面儿,心里的高兴劲儿一下就被浇熄了,她憋着口闷气没处发泄,忍不住拍幺儿一巴掌,手刚扬起来还没落,幺儿就“哇”一声哭得震天响。 “你哭啥呀?还有脸哭!”刘春华真是恨铁不成钢,平日里舍不得真打,可今儿气懵了,真下了手,幺儿哭得更大声。 一边哭还一边打着哭嗝,眼睛像兔子一样红,刘春华心一酸,又舍不得了,“别哭了,娘等会给你买糖吃。” 徐夫子叹了口气,幺儿三天两头和同窗闹矛盾打架,动不动就这样嚎哭,看来也是有缘故的,哭了,就有糖吃,在家中是这样,可外人才不会管你哭得惨不惨。 哎,慈母多败儿,徐夫子叹息道。 他上次就是瞧刘春华求的可怜,才破例收下幺儿,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幺儿还真不是块读书的料子,若说认几个字,会算账,写写对联,去村里的私塾读一两年便是了,他这儿的都是将来立志考功名的学子。 每年开春,清源县的清风书院还会来挑人,清风书院学生多,夫子也多,学生以成绩优劣分了好几个等级,每年都能考出几个秀才,偶尔还有过了乡试的,前十来年甚至有考上进士的,如今已经在外地做了官。 以幺儿的天分,根本不可能被清风书院的夫子看重选走,他就算在自己这读一二十年,又有何用处。 刘春华一手拿着幺儿的包袱,一手牵着他,脸色就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难看。 "王刘氏,过了年幺儿不必送来,你们家本不富裕,挣钱不易该花在刀刃上,幺儿这孩子说不定有别的天分。“徐夫子单独对她说道。 这本是一番推心置腹的心里话,在刘春华耳朵里变了味道。 啥?这是嫌弃他家穷? “徐夫子。”刘春华有些着急了,“束脩俺可是按时交,从没有拖欠过!” 徐夫子被激的干咳几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你们回去吧。”他摆了摆手,心里暗下了决心,不管来年刘春华如何哀求,也不会收下幺儿入院读书。 从私塾中出来,幺儿跟在刘春华屁股后面不停东张西望,外头可真热闹,好多的人啊,他天天被逼着在书院里读书习字,半个月才能出来一回,可憋的疯了。 “娘,俺想吃那个。”幺儿站在一个卖糖块的小摊子前,咬着手指头馋的直流口水。那小摊上有红的麦芽糖块,白的冰糖,各种颜色的水果糖,还有混了核桃仁和花生脆的酥糖,香味馥郁,可吸引人了。 刘春华问了问价格,我的妈耶,她一咋舌,“你咋卖的这么贵?” “这位大婶儿,这可是年关啦,再说,我家的糖用的都是好料子。”摊主笑眯眯的说,末了对站在摊子前流口水的幺儿说道,“娃,你喜欢吃就让你娘帮你买,来,我给颗花生糖你尝尝。” 说完拿起一粒裹了糖衣的酥炸花生给幺儿,幺儿嚼得满口生香,更走不动道了。 “娘,不管,我要买糖吃。” “你刚才说哩,要给我买的,不许赖账,夫子说了,赖账言而无信,以后没有人喜欢的!” 刘春华气的头皮发麻,一天到晚想着吃,都考了两个丁等末了,还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她正要发作,旁边来了辆马车,车在摊子前停下,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咱们买些糖块,拿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 何慧芳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和瞪着眼要发火的刘春华对上眼睛。 今日是腊月二十三,早上安宁给女工们结清楚工钱,客人们也拿完了衣裳,沈泽秋剪下几条红棉布条拴在货架,门锁,还有剪刀上,寓意吉祥顺意,来年红火。 接着一家人便启程回沈家村了。 何慧芳已经提前买好了过年的年货,对联红福,炮仗香烛,豆腐果子还有红糖桂圆等零食。路过糖摊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糖块忘了买。 往年家里的糖是自家做的麦芽糖,今年仨人都忙,也就没时间做,正好现在下车补上些。 谁料一下车就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冤家,何慧芳撇了下嘴,假装没瞧见刘春华,对那个小贩道,“你这儿的糖块哪几种好吃?我一样称个一斤。” 小摊主笑眯眯的掰下几小块芝麻糖、花生糖、核桃酥给何慧芳尝,“这几种又香又甜,你尝尝。” 接着又挑了两粒水果糖给何慧芳,“这种小孩爱吃。” 何慧芳急着回村收拾院子,赶时间呢,所以一把将所有糖块塞到嘴里,砸吧几下品了品滋味儿,对摊主点点头,“滋味是不错,这些芝麻糖啥的一样一斤,水果糖给我几样口味混在一块儿,要三斤。” 接着想了想,“不成,三是单数,要四斤好哩。” 摊主忙不迭的点头,用油纸把糖块包起来称。 刘春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啥?何慧芳莫不是昏了头,一下要了六七斤的糖块,花了八百多文钱,要知道一般的村里人,顶天也就称个半斤一斤的装点下门面,让孩子们过年时尝个味罢了。 还有,凭啥刚才摊主给幺儿尝味道就只给最便宜的糖衣花生,给何慧芳尝就是好几种,她不服气,本不打算在这儿买糖,也硬着头皮指着芝麻糖说。 “我要这个,要一斤!” 不就是糖嘛,她家里照样吃得起。这下幺儿高兴的合不拢嘴,刘春华可狠狠肉痛了一下。 何慧芳买完糖,坐上马车走了,看着马车咕噜噜远去,幺儿不禁想到回家路上的几十里路,还有呼呼刮着的寒风,他一边大口嚼着芝麻糖,一边扯刘春华的衣裳,“娘,咱也坐车。” 幺儿和刘春华不愧是母子,连想法都如出一辙,慧芳婶他们能坐马车回去,自己家也能坐! 刘春华低头一看,才买的糖就被幺儿吃空了一角,她赶紧从他手中把装糖的油纸包抢下来,两条眉毛一竖,“忘记你们徐夫子说的啦?要身体好,以后考试才不会晕倒在考场上,你懂不?” “走路回家,强身健体!坐车,哼,那是病秧子走不动道才坐咧。” “嗬,瘟鸡!” * 沈泽秋他们的马车才刚刚进村,就有眼尖的人看见了。 有人眯着眼睛往土路的尽头张望,“哟,来了辆马车哩,不知道谁回村了。” 边上有人搭了句嘴,“还能有谁,肯定是泽秋家呗,直打他们去了镇上,哪次回来不是坐的马车!” 吴凤英正带着禾宝,还有禾宝两岁的弟弟糖宝在旁边玩,两兄弟抱在一块打架,她一边把他俩扯开一边嘀咕了一句,“嗬,装神气。” 话音刚落,她儿媳妇就走了过来,吴凤英脖子一缩,生怕刚才的话儿被儿媳妇给听见,要是她学舌告诉桂生,自己又要挨儿子说,急忙把爬在地上的糖宝抱起来,一边拍娃身上的灰边说。 “哎呦,咋在地上爬来爬去,你狗生的呀?“ 才说完,她儿媳妇就走到了面前,刚好把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更新吖 第50章 她婆婆这说的是个啥?哪有做奶奶的骂自家孙子是狗生的, 这不是故意打她的脸嘛。 桂生媳妇儿张小柳一把抱过糖宝,然后腾出一只手牵着禾宝,语气有些冲, “娘,你刚才那话啥意思, 故意说给我听的?” 吴凤英后知后觉的瘪了下嘴, 天地良心哎, 她是平日里这样说话惯了,根本没细思里头的含义,这下好哩, 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小柳, 我随口一说, 你咋还往心里去了。“吴凤英有心解释,但又拿着做婆婆的架子, 听上去像在责怪张小柳多心。 张小柳头都没回,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她刚嫁过来那年, 桂生还没去县城做工, 吴凤英的长辈排场可没少摆, 她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不成, 她得要桂生给自己做主, 她婆婆就是个顺杆爬的主儿,惯会得寸进尺的, 今日对她阴阳怪气的要是没人管,明天就会指着她的鼻子直接骂。 吴凤英追在张小柳屁股后头走远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3节 旁边瞧热闹的人交换着眼神,会心一笑。 “吴凤英咋这么怕她儿媳妇?看着在外头挺横的一人,倒被儿媳妇收拾的服服帖帖。” “她哪里是怕儿媳妇, 这是怕儿子嘞!” “不过小柳也是厉害,把桂生拿捏的死死的,桂生听她的话,吴凤英才不敢轻贱她。” * 再说沈泽秋他们,终于到了家门口,仨人心情都很好,天公也做美,一路上不刮风不下雪,车顺顺当当走过柏树林,到了家门前。 “多谢哩。”何慧芳把车钱给车夫,一边笑着说吉祥话,“祝您来年往事顺遂,身体康健哈。” “谢谢您吉言啦。” 这车夫与他们相熟,是镇上的人,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了,他收好车钱,婉拒了何慧芳留他吃晚饭的邀请,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趁天还光明,尽早回镇上去,咱们新年见,大家都吉祥顺利!” 说完调转了马车身子,甩着马鞭子回程了。 这时候院门嘎吱一声细响,毛毛听见了动静,从里面拉开了院门,眼睛一亮,高兴的喊道,“小伯娘,泽秋哥,安宁嫂,你们回来啦。” 说完把两扇院门都推开,帮着他们把东西往堂屋里面搬。 何慧芳原还想早些回来,家里房前屋后,鸡舍鸭舍肯定都乱糟糟的,定要花大功夫收拾一遭,等进了屋一看,那心放下不少,对毛毛这孩子的喜欢又添一层。 鸡舍鸭舍看得出是勤轻扫过的,角落垫着的稻草都还挺干净,院子里落叶都扫成了一堆,雪融化成水后在院子里留下几个小泥坑也被毛毛拿稻草垫上了。 毛毛从灶房中拿出几个瓷碗,取出冬篮给他们倒温水喝,就算坐马车从镇上回来也要一个多时辰,口渴是一定的。 “这二十来天鸡一共下了快三十个鸡蛋,都抹了一层油,放在灶房里呢。“ “杂物房的屋顶破了个洞,有些漏雨……要修一修。” “有一两日天气晴朗,我把被子又抱出去晒过一回。' 沈泽秋他们坐着喝水,毛毛乖巧的坐在一边说着家里的情况,很认真也很有条理。 何慧芳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带回来的包袱里掏出些糖块儿,花生桂圆啥的塞到毛毛的衣兜里,“毛毛你做的真好。” “伯娘先去做饭,咱进晚上吃鸡蛋面,等吃了饭,咱们再一块儿收拾一下,贴对联,福字,挂红灯笼。“ “好。”毛毛脆生生的应了。 灶房很久没开火了,何慧芳先拜了拜灶王爷,然后才起锅烧热水,毛毛在旁边帮忙烧火,在面条就快起锅的时候,他跑出院门,说要去和沈家大嫂说一声,今晚不过去吃饭了。 到的时候沈家大嫂唐菊萍正在做菜,他们家人丁多,吃饭时足足十来张嘴,每回吃饭,粥都要熬上两大锅,她知道何慧芳他们今下午回来了,料想毛毛今晚会在那头吃,也没啥意外的,点了点头,“去吧。” 这时候沈泽石的媳妇王桂香有些不是个滋味了,她把剥了一半的蒜米放下,捂着嘴干呕几声,“哎呦,有些反胃想吐。” 她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现在还常有孕吐的反应,坐在她身边一块忙着择菜扒蒜打下手的沈泽玉媳妇儿梅小鲜见了,忙说道,“那你快去房里歇歇,记得喝几口温水,等饭做好了,我叫你。” 王桂香点了点头,扶着腰慢慢回了自己屋。 灶房里的唐菊萍忍不住叹了口气,“咱家就属她最金贵。” 梅小鲜把择干净的小葱放在水盆里涮着,回头宽慰唐菊萍,“她大着肚子嘛,也能理解。” 另一边王桂香回到屋子里,刚好沈泽石也在,她伸出胳膊,”我手疼,你给我揉揉手。“ 沈泽石忙走过来,“你咋了?” 王桂香有些委屈,用手比划一个大圆,“我刚才剥了好大一碗蒜,手指甲都抠得发痛。” “我晚点就去和娘说,你月份大了,让她少给你派活儿。”沈泽石一边说边给王桂香揉着手指头。 “那你要好生说,别叫大嫂二嫂知道了,娘这样偏爱我,我怕她们会不高兴,我不想惹得家里不安宁。“王桂香叹了口气。 沈泽石连连点头,“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躺了一会儿,王桂香用胳膊肘推了推沈泽石,压低声音说,“你觉没觉得,毛毛这孩子,心思有些深?” “这话咋说?”沈家三房这些个兄弟感情很好,沈泽石也很爱护毛毛这个又隔了一代的堂兄弟,那娃聪明懂事,和心思深沉怎么能扯上关系呢? 王桂香用手指戳了戳沈泽石的脸,有些无奈,“你呀,人太好了,看啥都觉得好。” “你看毛毛,一来咱们家,就把娘哄得服服帖帖。“ “明明在咱家吃,却成天和泽秋他们亲近,现在他们日子过的红火,毛毛估计想巴结人家得些好处吧。” “今晚都不来帮忙做饭了,直接在泽秋他们那吃呢。” “他这一步一步的,感觉都在心里头打着算盘。” 沈泽石听了眉头紧锁,王桂香见状急忙说,“泽石,这些话我也就和你说说,古话说嘛,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就随便猜一猜。”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沈泽石摇摇头,“我知道,我没生气。” 但王桂香这番话还是让他觉得心里发寒,要是乖巧懂事都是毛毛装出来的,那这娃儿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哩。 * “伯娘,你多吃些,我人小,吃小份的就好了。” 盛面条的时候毛毛蹲在一边,咽着口水说道。纯面条都是用白面做的,大部分庄稼人都是粗粮配精面吃,毛毛以前和他爹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叮当响,一年到头也吃不着一回白面条,沈家大房人口多,吃饭也是细粮粗粮混着吃。 所以,今天晚上这顿面条,算是毛毛记忆中少有的好吃食了,但他还是强忍着馋虫,说自己只要小碗的。 “放心吧,今晚的面,管够。”何慧芳眼眶不禁有些发热,看到毛毛这幅年少老成的模样,不知咋了,就想起沈泽秋这个年纪,似乎也是这么个品性。 何慧芳夹了满满一碗面,还在上头盖了个刚煎出来还油汪汪散发着香味儿的煎鸡蛋,再舀几勺油爆过的酸菜,然后递给毛毛。 “吃吧,别和伯娘客气。” 吃过了饭,何慧芳还要领着毛毛去沈家大房一遭呢,这不到年关了嘛,旧账该在旧年结,毛毛一天十文的工钱,该算好给沈家大伯拿着才是哩。 天完全黑透了,何慧芳提着一盏灯,带着毛毛往村南边去。这时候刘春华才刚背着幺儿到家门口,幺儿那鼻子特别尖,沈泽秋家飘荡的面条味已经很淡了,还是叫他嗅了出来,趴在刘春华的背上嚷嚷,“娘,面条的香味哩。” “……闭上你的嘴。”走了夜路,半路上幺儿喊走不动了,刘春华只好把他背上往家走,现在累了个半死,心情不大好,狼狈的模样又被何慧芳给撞见了,更没有好气。 “哼。”何慧芳没理会她,懒得理睬,她牵着毛毛的手,直直往前走了。 王汉田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刘春华头发衣服上都是冰水,幺儿趴在她背上也冻得瑟瑟发抖,不禁恼怒的瞪大眼睛。 “你不是一早就出发了吗?咋这时候才回来,” “看看,幺儿都冻成啥样了。” 刘春华一听,就和煤油桶遇见了火,一点就炸。 “成天就知道冲我嚷嚷,就看见天黑,你也不知道去路上接一接我们娘俩,光会动嘴皮子。” …… 何慧芳和毛毛往沈家大伯家去的时候,大伯家也刚吃完了晚饭,梅小鲜和唐菊萍还有沈泽钢的媳妇儿周冬兰在灶房里洗碗,堂屋里头,沈泽石正在和他爹沈有福说话。 “爹,眼看桂香就要生了,我们那一间房根本不够住的,我们商量着,是不是要在我们那屋后头,再建一间屋,好给小的住。” 沈有福眯着眼睛抽旱烟,吐出烟雾后连连咳嗽几声,“泽石啊,你这话儿有理,可家里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建房的钱,,再等两年吧。” 沈泽石蹙着眉头,家的的条件他心里清楚,三兄弟娶妻把家底掏的差不多了。可是,他咬了咬牙,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说,开不了那个口,但一想只是借用一下毛毛的钱,又不是不还,心里的那个坎就过了。 “咱家不是还有好几百文钱……再说……” 沈有福瞪大了眼睛,“你说啥?” 沈泽石讪讪的,还没开口继续说,院子外头何慧芳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大哥,大嫂,我是慧芳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介绍一下沈家的人吖 父辈:三兄弟(福禄寿)沈有福、沈有禄、沈有寿 大房沈有福:三子二女,儿子分别是沈泽玉(妻梅小鲜)、沈泽钢(妻周冬兰)、沈泽石(妻王桂香) 看见后缀是石头金属一类的,就是大房的啦 二房沈有禄:三子一女,分别是沈泽文、沈泽武、沈泽平 后缀是文武平这种词汇的,就是二房的啦,只有沈泽平没成亲 三房就是主角沈泽秋一家子 第51章 “是我呀, 何慧芳,我来串门子哩。” 话音刚落,唐菊萍就笑着把院门拉开了, 把他们迎进来。 “大哥呢?我找他把俺家给毛毛的工钱结清楚。”何慧芳一进门就直奔主题,把正事儿先给办了, 再和唐菊萍话家常。 “堂屋里头呢。”唐菊萍正和梅小鲜蒸一个老南瓜, 到时候南瓜碾成泥, 一半炸上次安宁做过的南瓜饼,一半和面粉揉成一团,做些南瓜馒头, 所以唐菊萍用手指了指堂屋方向后, 转身便朝灶房走去。 “哎, 大嫂。”何慧芳赶紧叫住了她,“你一块进去吧, 也好做个见证。” 何慧芳就是这么个人,再亲的人一旦涉及钱财银两, 她就格外较真, 亲兄弟明算账,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泽玉, 泽钢还有泽石也一块儿叫过来。” 唐菊萍深深望了何慧芳一眼, 无奈的叹了句, “你呀你,我们还能贪一个娃的钱嘛。“ “大嫂,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样做大家心里都有数,亮堂,不好吗?”何慧芳说道。 “好。”唐菊萍去把儿子们都叫了来, 再用温水洗了把手,一块去了堂屋。 大家站的站,坐的坐,一块听何慧芳理账目,“一共是五百多文钱,毛毛做事牢靠又尽心,我给凑个整,一共六百文钱。” 说完她从衣袖里抓出个小布袋子,从里头拿出六吊铜钱,整齐的码在桌上,然后瞅了瞅沈泽玉,“泽玉呀,你拿纸笔过来,咱们写个字据。” 紧接着她又圆了句场,“我这人就这么个秉性,千万别怪罪。” 沈泽玉点了点头,“哪能呢,这样做是应该的。”说完转身去找纸笔了。 找到后何慧芳让沈泽玉写好时间、钱数,然后自己还有毛毛,以及帮忙保管的沈有福一块儿按下手印。何慧芳心安了,脸上笑意融融,把字据收了起来,“这不就妥了嘛。” 沈有福敲着烟灰,咳嗽几声后把铜钱收了起来,一边收一边说,“你说的做的,都在理哩,放心吧。” 话刚说完,站在角落的沈泽石和他媳妇王桂香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沈泽石更是觉得脸面发烧,不敢看何慧芳更不敢看毛毛,顺着堂屋后门悄悄走出去,直接回屋了。 何慧芳把正事儿给处理好,便去灶房里头,一边帮忙烧柴禾,边和唐菊萍梅小鲜等人聊闲天。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4节 “大嫂,今年我家攒了不少鸡蛋,咱们今年过年,多做些蛋角好哩。”她说道。 按照清源县这边的风俗,家里父母在,兄弟们不管分没分家,都会凑在一块儿吃年饭,但沈家祖辈去世这么多年了,三房还是习惯聚在大哥家吃年夜饭。 往年何慧芳和沈泽秋日子过得清苦,吃年饭的时候拿不出什么好菜,基本都是蹭吃蹭喝,今年日子红火起来,何慧芳决定多拿些东西吃食出来,铁公鸡也拔一回毛嘛。 “行呀。"唐菊萍也点头,“等过了小年,你过来一块帮忙做年菜吧,今年我们家好好操办一回。” 聊了会儿天,沈泽秋也冒黑到了,手里还拿着以前做货郎时用的扁担还有箩筐。 “今年的日子是真过得美了。"唐菊萍拿着抹布擦手上的水渍,边擦边笑,“肉都要用担子挑了。“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笑得两眼弯弯。 另一边梅小鲜已经把挂在灶火上一直熏着,属于沈泽秋他们家的腊肉腊肠给取下来,放在沈泽秋的箩筐里。唐菊萍去把昨日才杀好,抹了层盐保鲜的新鲜猪肉抱出来,“今年天寒,这肉能多放几天,埋在雪堆里,到元宵前都不会坏。” “这可太好了。”何慧芳望着两个箩筐里满满的肉,心里那个美呀,眼角都有些湿润了,今年过年不愁锅中无肉了。 回到家里,安宁把带回来的东西都安置好了,桌上放着装衣裳的包袱,何慧芳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记性,毛毛过来,试一试新衣裳合身不。” 安宁特意给毛毛选了深蓝色的棉料,上面是对襟夹棉长袄,下身是束口棉裤,针脚特意缝得很细密,袖口领子,还有前襟特意缝制了两层,这样结实又耐磨。 “……谢谢伯娘,安宁嫂,泽秋哥。”毛毛揪着身上破旧的瞧不出颜色的夹袄,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从小就捡别人的旧衣裳穿,别人家也是老大穿新,老二穿旧,老三缝缝补补又穿一回,给到他的时候早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记忆里,似乎没有穿过这么整洁干净的新衣。 何慧芳把他拉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别愣着了,上身试一试吧。” “你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所以做大了一寸,等你明年穿,就刚刚好哩。” 毛毛把衣裳套上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乍一看上去,和镇上的小娃娃都没啥区别,眉眼长的匀称,腰板挺得也直,尤其是那双幽黑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有灵气,一瞧就知道是个聪明孩子。 夜渐渐深了,月亮升到了半空中,安宁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娘,咱们歇吧,对联福字啥的,明儿再弄吧。” 何慧芳点了点头,“灶上煨着一大锅热水,咱们烫烫脚再歇。” 一家子刚躺下,对门的幺儿又开始放声大哭,似乎是吵着要吃芝麻糖,刘春华的声音隐约的传进来。 “吃啥啊……还没到过年,就要给你造完了。”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写两百个大字。” ……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鸡笼中的大母鸡就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家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在鸡舍鸭舍前转来转去,跟着一块儿汪汪叫。 何慧芳已经很久没有从家禽的叫声中醒来,在镇上的时候她想着买几只鸡养,后来也因为太忙耽搁了。 “它们是饿了。”何慧芳掀开被子坐起来,拢了拢头发,见到毛毛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边穿鞋。 “伯娘,我去喂鸡。”他仰着脸说。 “你再睡会儿吧。”何慧芳记得泽秋在他这个年纪时,最贪睡,晚上睡着了八头牛都拉不醒,就算把人抱起来丢江里,恐怕也要水漫过鼻子才有意识。 毛毛摇了摇头,小跑着推开门出去了,“我不困。”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这一日会在家大轻扫,贴窗花啥的。何慧芳想着今年干脆叫毛毛在自家呆着过年算了,多个人多份热闹,唐菊萍一想,这样她还省下毛毛的一份口粮,自然也欢喜。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开始贴对联,对面王汉田搬了张桌子在院子里,刘春华得意的取出红纸和笔墨。 原来徐夫子特意教了学生们写对联,幺儿不懂是啥含义,就照葫芦画瓢的临摹上去,字迹虽然不好看,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也是那么个吉祥的意思,刘春华心里可美了。 尤其是她听到路过的村民们夸赞,更是得意的不行。 “哟,这读书认过字儿的就是不一样,写的真不赖。” “幺儿,帮大叔也写一对呗?” 刘春华心疼笔墨钱,可架不住被拍马屁的舒服劲,连连点头,“行呀,来幺儿,给你叔写上一副。” 毛毛站在门口帮正往大门上贴福字的沈泽秋递米糊,鼻头红红的,时不时往对面院子里看,“幺儿这么厉害了?” 沈泽秋把福字背面抹上厚厚一层米糊,然后福字朝下贴在门板上,一边抹平上面的皱褶边说。 “这有啥——咦,毛毛,我教你认字儿吧。”沈泽秋说道。 反正在家过年也没啥事儿,干脆教毛毛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和算数,他过两年和沈泽玉学做木工,会认字可大有用处。 毛毛一听,可兴奋了,雀跃的直蹦,“那可太好了。” 中午何慧芳用新鲜猪肉做了一碗肉丸熬白菜汤,又蒸了半截腊香肠,配上一锅又稠又香的米粥,吃了暖身又有营养。 “下午咱们去和大伯娘她们一块儿剪窗花吧。”何慧芳一边盛粥一边说。 安宁点了点头,她刚嫁过来没多久,一家子去就去镇上,和大伯二伯家的嫂子们还没咋交往过,刚好趁着过年也亲近亲近。 沈泽秋喝了一大口汤,觉得有些淡,站起来去灶房取盐罐子,回来时皱着眉头说。 “秋娟回来了。” 何慧芳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眼,“咋?来给爹娘送年货啊?” “不像,我看她还拿着包袱呢。”沈泽秋面色有些凝重,“她脸上好像有伤。” 何慧芳把碗摁在桌面上,脸色十分差,“秋娟都快四个月的身子了,李元那丧天良的怎么还动手打人,这是人干的事儿?” 说完起身往院门口去了,安宁也放下碗筷跟了过去。 拉开院门,秋娟正提着个包袱站在自家院前原地转圈,她其实不大想回娘家,可除了婆家、娘家,她又能去哪儿呢? 正犹豫着,背后的院门拉开了,何慧芳小声的对秋娟招了招手,“秋娟,上屋里坐坐,来,快进来吧。” 秋娟回过身,脸颊上又红又肿像是手指印,明显刚哭过,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嗯了声。 秋娟进了院子里,安宁把院门给拴上,毛毛和沈泽秋很知趣儿,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躲到灶房里吃去,方便她们女眷说话。 “秋娟姐,擦擦脸吧。”安宁把手帕递给秋娟。 秋娟低着头接了过来。何慧芳拉着她的手,咬着牙问,“他打的?” “不是。”秋娟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是婆婆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有二更吖 第52章 何慧芳一听, 登时被惊的合不拢嘴,那姓李的一家人可是要上天了,儿子打媳妇, 就连做婆婆的也动手打人? “早上婆婆揪着我的头发,扇了我好几个耳光。”秋娟边说着边再次红了眼眶, “发生了啥事“何慧芳记得上回回乡祭祖, 秋娟的处境明明好了起来, 咋才过了半个月又大变了样。 秋娟蹙着眉摇摇头,“我故意打翻了熬好的鸡汤,她手上被烫出一片水泡。” 这话儿一出口, 安宁和何慧芳都沉默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 过了会儿,何慧芳叹了几口气, 握住秋娟的手,“闺女, 你这是为啥啊?” “我恨她们。”秋娟的声音在打着颤, “她之前轻贱我、骂我、折磨我, 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一看见她就犯恶心, 现在我有了机会, 就想狠狠报复回来,婶子, 我真的好恨啊……“ 秋娟的话可谓字字都在泣血,见到此情此景,没人不为之动容。 “秋娟姐,可你这样, 以后怎么办呀?”安宁的眼眶也发着酸,她虽与秋娟不相熟,可同是初为人妇的女子,天然就有着惺惺相惜的感觉。 “孩子生下来前,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再闹腾他们也都会忍着。”秋娟抬起脸来,面上挤出一抹凄凉的微笑,“我肚子这个,可是他们李家的宝贝。” 说着她目光更哀凉几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滋味儿,“我也知道,他们现在忍让我是因为孩子还没生下来,哼,以后肯定会加倍的折磨我,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就想报复回去,以后,走一日看一日吧。” 秋娟心中明镜似的透亮。 果然,没过一个时辰,李元就到了。站在王汉田家院门外扯着嗓子喊,“秋娟,别怄气哩,今天是小年,家里做了好饭菜,快跟我回家吧。” 他站在寒风中,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不耐烦的舔着唇。 过了会子没动静,李元伸出又厚又壮的手掌死命把大门拍的砰砰作响。 “秋娟!俺娘说了,今早上她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别往心里头去,她可疼你嘞!” “你听话嘛。” 幺儿迈着小短腿跑到院门前把门拉开了,探头往外瞧,“姐夫,俺姐没回来,俺娘问,你又在瞎嚷嚷个啥。” 李元扶着幺儿的肩膀,直接往院子里走,压根就不信秋娟没回来,她一闹就往娘家跑,还能去哪儿。 “你是不是又打俺姐了。”幺儿追在他屁股后头,从地上抓了几颗小石头往他腿上砸,“姐夫你是个坏人。” 李元心里正烦躁着,当下粗眉一挑,把脸沉下来喝问道,“你胡说啥?谁教你这么说的?!” “啊呜哇哇——”幺儿被吓得腿肚子打转,嘴瘪了瘪,哇一声发出一·阵爆哭。 堂屋的大门应声打开,刘春华怒火冲天的从里头奔出来,把哭嚎的厉害的幺儿一把搂在怀,一边轻轻拍幺儿的背一边瞪了李元一眼,“你干啥嘞,好歹是你小舅子,你连小孩都欺负啊?” 李元一噎,心里头那股火更烧得烦躁,国字脸涨红成了大柿饼,"娘,俺没动他一下,你别冤枉我啊。“ 刘春华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没好气的望着他,“你来干啥?不是告诉你了吗?秋娟没回来。” 李元压根不信,大步往屋子里走去,堂屋灶房甚至卧房都转了两圈,忽然脸色一变,哑声道,“坏了!” “来的路上有好几个泥坑,旁边就是山谷,秋娟莫不是脚滑掉到山谷里去了吧?” 说完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匆匆去来路上寻人。 李元的嗓门贼大,所以王汉田家院里的对话沈泽秋这边基本上也听了个清楚,秋娟拿起自己的包袱,要往沈泽秋家后门出去。 “我先回去了,婶子,安宁,别告诉别人我回来过。” 说着拢了拢头上的遮风的帨巾,从后门走了。 * 除夕夜的前一日,何慧芳拿上家里的鸡蛋、白糖、猪肉、南瓜蔬菜等物,一块儿去大房家备菜,她们要做豆腐圆子、煎蛋饺、炸肉丸等荤菜,也有炸小麻花、炸糯米丁、炒花生等小零食。 安宁和几个媳妇们坐在堂屋里头包饺子。 梅小鲜教安宁包花样,她身俩很高,加上有张满月似的圆脸,瞧上去比一般女子高大壮些,其实身上没多少肉。 王桂香爱开些小玩笑,一边包陷一边说,“大嫂站在安宁身边,快比泽秋还高哩。” 从小到大,梅小鲜不知道听过多少这样不怀好意的调侃,她勾唇笑了笑,没有说话。沈泽钢的媳妇儿周冬兰有些烦的看了王桂香一眼,“桂香,你嘴倒是会忙,手咋闲着呢?饺子皮在你手上都要被揪出花儿来了。” 王桂香有些讪讪的,和性子温柔不争不抢的大嫂相比,她这位二嫂可是嘴上不饶人的。 “哎呦,这不是娃在肚子里乱踢嘛,哎呦不好意思,我包慢了,嫂嫂们别怪罪我嘛。”王桂香用手肘扶了扶肚子,有些吃力的样子。 安宁微微勾了勾唇,“没事,你要是累,就去歇会儿吧。”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5节 接着望向梅小鲜,“大嫂这样的身量穿衣裳好看呢,尤其是穿长裙,镇上好多小姑娘就羡慕这种身高。” 王桂香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拍拍手正准备去卧房里躺一会,听见安宁这样说,来了兴致,她对于镇上人的生活还挺好奇,很愿意听安宁讲一讲。 “安宁嫂子,给俺们说说镇上的故事吧。” 梅小鲜和周冬兰的眼神也都望了过来,等着安宁说故事长见识。可惜安宁是不太爱八卦的人,想了想,捡林府和杨府的事儿说了说,吃穿住,言行举止都细致的说了一遭。 王桂香越听越入迷,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兴奋的咋都睡不着,旁边沈泽石已经均匀的打起了鼾。 “泽石,醒醒啊,泽石。”她伸手把身边睡得正香的沈泽石。 “唔嗯,咋了?渴了?”沈泽石迷蒙的睁开眼睛。 王桂香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你想不想和泽秋安宁他们一样,去镇上过日子呀,听安宁说,林府光下人就有好几十个,那个姓杨的夫人做衣裳,几两银子花出去都不带眨眼的……” 她说着今日听安宁描绘的画面,旁边的沈泽石睡意昏沉,一闭眼又睡了过去,“你胡思乱想个啥……” 王桂香无趣的瘪了瘪嘴,暗道沈泽石真是半点上进心都没有。 *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女眷们一大清早开始就在灶房中忙前忙后,腊月二十九日那天,沈泽秋和沈泽玉上山瞎转悠,赶巧逮住一只肥兔子,肥兔子足足七八斤,一半用来炖了,剩下一半用来和干辣椒爆炒。 灶房里的香味一阵阵飘荡出来,传了很远很远。 沈泽平领着毛毛在院子里玩炮炸,他俩算是兄弟中年龄差距最小的,所以能玩到一块儿,关系也最亲近。 “唉,这个孩子吧,是家里的老幺,养得有些娇气,种田种地吃不了那个苦。”沈家二嫂吴小娟有些头疼的说,“下半年让他去泽玉的师傅那帮忙做了几日工,师傅又嫌他没个定性,这农活儿吃不了苦,手艺活没有耐心,以后可咋办。” 何慧芳往院子里瞅了眼,兄弟两个把炮仗塞在一团软泥中,炮仗一炸,泥点子四下乱飞,刚好外头都个村民过路,崩了人家半身。 沈泽平忙笑着凑上去,“大爷,对不住了,俺们不是有意的,再说,这可是好兆头呢,衣裳花了,预示来年发发发,您说,是这个理不?” 何慧芳没忍住,笑了笑,“泽平的嘴倒是会说话。” “那些个都是油嘴滑舌,有啥用处啊。”沈家二嫂吴小娟又气又好笑的看了她儿一眼。 何慧芳想了想,“去镇上做伙计咋样?要不我帮忙留意着?” 吴小娟想了想,点头道,“行呀,那你给留着点心。” 才到申时,年夜饭就准备开席了,这是有讲究的,年夜饭吃的越早,寓意越顺。 沈泽玉和沈泽秋把一个小桌子摆到了院子里头,上面供着肉、水果、糍粑,又倒上酒水,三房一大家人一块儿烧香祭祀,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最后点燃一串长长的鞭炮,炮仗声在村子里此起彼伏,像海浪般翻腾,仪式结束了,终于可以正式开席。 家里人多,摆了足足三桌才坐得下,毛毛坐在何慧芳身边,何慧芳给他夹了个大鸡腿,笑着说道,“快吃吧。” 安宁和沈泽秋坐在一块儿,沈泽秋用勺子先给安宁盛了碗熬得又浓又香的鸡汤,“先喝点热汤养养胃。” “嗯,你也喝。”安宁接过汤碗,笑得眉眼弯弯。 “可别不好意思夹菜,想吃啥和我说,我帮你夹。”沈泽秋倾身靠近安宁,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 除夕有守岁的习俗,吃完了饭也就刚到申时,天刚黑透,女眷们吃完了,一块坐到厢房里,边磕着瓜子儿便聊天,小孩们是爱跑爱闹腾的,提着灯笼拿着小鞭炮满村的玩儿。 禾宝一只手提灯,一只手拿着根棍子,正堵在村里的一条路边上,瞅见有小孩路过,又是落单的,就冲上去抢人家兜里的炮仗。 毛毛蹦着走在前,刚好就被禾宝拿着棍子敲了下脑袋。 “你干啥啊?!”毛毛龇牙摸了摸头顶,一把将禾宝给推翻了。 禾宝要是早看清楚来的是毛毛,那铁定不敢上前打劫,尤其是沈泽平还跟在后头。 “略略略。”见碰到了硬茬,他吐了吐舌头,顺着小路一溜烟的跑了。 说来也是凑巧,幺儿这些天一直被困在家里写大字儿,好不容易才刚吃完饭,兜里塞满了糖块和炮仗,乐颠颠的出来玩儿,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黑影一扑,滚到了路边的水沟里头。 毛毛刚追上禾宝,就见禾宝提着灯笼,正踮着脚往傍边的沟子里看。 “有人掉里头了。”他瞪大眼睛说道。 这水沟说深不深,但有些陡,而且下雪后里面淤积了很多淤泥和烂叶,淹不死人,但肯定要摔一身泥。 “咱下去看看吧。”沈泽平也追了上来,见状提议道。 一开始幺儿滚下去估计是摔懵了,这会子才放声大哭喊救命。 沈泽平提着灯笼,毛毛跟在背后,禾宝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手指头一块沿着旁边比较和缓的地方往下爬。 幺儿整个人都躺在沟低又软烂又腥臭的泥巴里,哭得稀里哗啦。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家这些男儿,都还挺疼老婆的哈哈 晚12点前,还有一更噻 第53章 “幺儿, 快别哭了,牵着我的手。”沈泽平最高,他把灯笼递给毛毛拿着, 两腿撑在水沟的两侧,一手扶着旁边的土坡。另一只手伸向幺儿, 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 接着三人接力, 总算把摔成了泥人的幺儿给救了上来, 好在沟底比较松软,幺儿没受啥伤。 他一瘪嘴,继续哇哇大哭, “俺要去告诉俺娘, 你推俺。” 说完用满是泥巴的手抹了把眼泪, 转身蹭蹭蹭往家跑去。 沈泽平和毛毛面面相觑,“幺儿, 俺们是好心救你,推你的可是禾宝, 别告错了状!” 禾宝一听不干了, 对毛毛说, “都怪你追我, 你要是不追我咋会撞到他。“ “你要是不用棍子敲我, 我追你干啥?”毛毛反驳道。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啥也讲不清了。沈泽平和毛毛都知道幺儿他娘最护着幺儿了,当下也不出去耍了, 一阵风似的回了沈有福家的院子。 这时候男人们也喝完了酒,在堂屋摆了个桌子,正在玩叶子牌。分别是沈泽玉、沈泽石,还有沈泽武以及沈泽秋四个人一块玩, 他们玩的叫做跑得快,是计分制,谁出得越快越好,一旦有人把手里的牌出完,那么本局游戏结束,手里牌少的少记分,手里牌多的多计分。 “来来来,大家翻一下点数,谁的点数大本轮就先出。”沈泽玉把叶子牌洗了洗,一边说一边翻了点数,一瞧是五点。 第二个搬点的是沈泽武,他搓了搓手,还对着手心哈了口气,结果翻出来只有三点。 “哈哈哈。”几个兄弟间爆发出一连串笑声,沈泽武蹙着眉道,“我就说嘛,我没打牌的运道,就没赢过。” 他的双胞胎哥哥沈泽文站在背后,用手肘碰了碰他,“别瞎说,我给你做军师,保管你这回赢到底!” 沈泽武耸了耸肩,“得了吧,你还不如我哩。” 在一阵调笑声中,沈泽石撸了把袖子,翻起一摞牌,坐在她身边的王桂香惊喜的道,“呀,是十点。” 这种叶子牌数字最大的就是十点了,而代表十一点的花牌在几十张牌中只要两张。 沈泽秋往年和兄弟们玩叶子牌,总是输的那个,也不是说技术不行,总是运气差点劲,比如明明可以连续出对子的牌,常因为少一个数,只能一张张出,最后就数他分最高。 这次他扭头对坐在他旁边看他玩的安宁说,“你帮我搬点吧?” 安宁眼睛又亮又润,“我不会。” “没事儿,你直接拿起一摞牌翻过来看就成。”沈泽秋笑着说道。 安宁抿了抿唇,直接翻开了第一张叶子牌,牌桌附近好几双眼睛都望了过去,竟然是点数最大的花。 “呦,安宁的手气可真好。”梅小鲜笑着说道。 沈泽石原以为这把自己铁定是第一个出,毕竟往年沈泽秋的水平就摆在那儿,手里根本攥不上好牌。见此情景只好叹了口气。 毛毛和沈泽平回来了,也站在一边看。 第一轮下来,沈泽秋出了好几个连对,竟然把三家都打出了高分。 “嗬,今晚泽秋哥发了,等着哈,先让你赢一局。” “是了,第一局就给我们下马威,不成,咱们得掰回来呀。” 牌桌上几个兄弟间插科打诨,时不时互相的调侃,一派其乐融融。 可沈泽秋今晚的运气就和开了光有佛祖保佑般,牌一直好的呱呱叫,甚至好几局直接开局就把牌给出完了,牌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暗自咋舌,不免有些急躁,扬言要把沈泽秋的分数给提上来。 安宁笑着在一边看,顺便帮他们记分数。 又玩了几局,沈泽秋有些内急,要去趟茅房,“泽文哥,代我打几局吧?” 沈泽石忙伸出手制止,“那咋成啊,泽文和泽武可是亲兄弟,有灵犀的哩,不能上同个牌桌!” 沈泽武笑骂一声,“你少胡说八道,那都是瞎说。” “那咋办,你们等我啊?”沈泽秋基本猜到沈泽石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见他今晚手气好,故意使绊子罢了。 果然,话音刚落,沈泽石就连连摇头,“那不成!让安宁嫂子代你不就成了!左右你们是一家的,谁玩都一样。” 安宁瞪大眼睛,“我不会。” “很简单的,上手就会!” “安宁嫂子,你坐下就打好了。” 沈泽秋也不太介意今晚到底谁输谁赢,主要是个消遣,大家玩的开心最重要。便对安宁说,“你坐下玩吧,等我回来教你打。” 外面飘飘洒洒的又落起小雪花,寒风呼呼吹着,吹散了沈泽秋身上的酒气。整个村庄都亮亮堂堂,时不时传来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还有炮仗噼里啪啦的声响,就连村里的狗子都比平时活泛,摇着尾巴东奔西跑。 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也是一派风调雨顺。 从茅房里出来,沈泽秋站在院子里吹了吹风,等他再次回到堂屋里,沈泽文,沈泽钢他们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咋说呢,安宁是真的不会玩这种叶子牌,只是刚才看他们打了几轮,知道个大概的玩法罢了。这种牌看似简单,可隐藏着很多小道道呢,啥时候用大牌顶上家,咋试探别人的牌,都要高手才拿捏的好。 可再厉害的人,都架不住安宁的牌好啊,她试探着出一串对子,没人要的起,然后把牌插来插去,惊喜的发现手上剩下的牌刚好凑成两个连对子,好嘛,一下就把牌出完了。 一局如此也就罢了,接二连三后沈泽石后悔的差点捶自己的心口,哎呀,早知道就叫泽文上了,他这位新嫂嫂那可真如锦鲤转世,奇了。 安宁刚坐下打牌时,王桂香还笑,到后来就怎么就笑不出来了,玩牌玩的是个开心,可这么输下去,沈泽石也得往外掏个十几二十文钱呢,她肉疼的紧! “快,泽秋回来了,换泽秋上。”仰头一见沈泽秋进屋,沈泽石急忙喊道。 “急啥啊,就让安宁玩,左右我们是一家子,谁玩都一样嘛。”沈泽秋笑的有些狡黠,一改往日的模样。 又是连胜几局,就算偶尔输一把,安宁手上也只剩下几张牌,计几分而已。 毛毛和沈泽平往外瞅了会儿,没见刘春华找上门来,彼此默契的一对视。 嘿嘿,逃过了一劫。 一整个夜晚,沈泽秋家一赢三,赚了个过瘾。何慧芳和两位嫂嫂走进来,让他们去端饺子吃,离年夜饭过去两个多时辰了,大家还真有些饿。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6节 “娘,都包了啥陷呀。”沈泽秋问道。 “韭菜猪肉,玉米腊肠,还有香菇粉丝的。”何慧芳搭了一嘴,“知道你和安宁喜欢吃玉米的,过来把,特意给你俩盛了碗只有这种口味的。” “今晚的饺子里包了个铜钱,看看咱们谁能吃到喽。” 话音刚落,小路上走来了几个黑影子,有大人有小孩儿,一块往沈有福家的院子里冲。 刘春华抱着禾宝,心疼的摸着他摔破皮的手腕,“是毛毛和沈泽平欺负你了,对不?” 幺儿啜泣着点头,哭唧唧的道,“是……是嘞。” 沈桂生牵着禾宝走在后面,吴凤英也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听见幺儿带哭腔的声音,禾宝翻了个白眼,“烦人精。” 另一边,沈家三房正一块吃着香喷喷新出锅的饺子,大门就被拍响了。 刘春华气得直哆嗦,幺儿可是她的命根子,沈家这两个小后生可阴毒的狠,大年夜的把人往水沟里推,这不是要幺儿的命吗? 她忍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说的叶子牌是古时就有,但“跑得快”这种玩法,是我根据扑克牌的一种玩法改编的哈 第54章 刘春华没好气的把门拍开, 大门一开兜头就问,“毛毛和沈泽平咧?把他俩叫出来!” 开门的是周冬兰,一手还捧着碗饺子, 一时没明白过来,大过年的, 刘春华是着了哪门子的道道, 挤出笑问, “春华婶,你找他俩干啥?” 刘春华不说话,黑着脸往前走了几步, 后面禾宝他们也都走近了, 周冬兰一瞧, 暗道坏了,这是出了啥事了, 这么兴师动众。 她急忙往院里去喊人,“娘, 伯娘, 家里来人啦。” 唐菊萍和何慧芳用帕子擦了擦手, 一块儿往外走。 上次刘春华和何慧芳因为母鸡的事情吵过一架后, 彼此间就再没说过话, 和嘴巴缝不住, 总是说风凉话招人的吴凤英不一样,刘春华是那种有小心思爱憋在心里头的, 若没发生要紧事儿,她绝对不会在大年夜登门。 “啥事啊?刚煮了饺子,要吃上一碗不?“唐菊萍客客气气的说。 “嗬,你们倒是悠闲自在, 还有心思吃饺子!就在刚才,我家幺儿差点就被你家俩个小的害死了,你们知道吗?”刘春华眉毛一竖,脸色黑沉的如暴雨前的天空,一看便是乌云密布,过不了一会定要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何慧芳蹙起眉,往前走了几步,“这话咋说的?” “你把人叫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刘春华把幺儿的手拿出来,撸起手腕露出上面红肿破皮的伤口,又翻开衣裳下摆,露出腰上的几块淤青,语气越来越冲,“看到没?这就是你家毛毛和沈泽平干的好事!” “为了抢别人兜里的炮仗,下狠手把幺儿推水沟里去了!” “幺儿摔得满身泥,新衣裳才穿没一天!脏衣服我还扔在家呢,衣裳钱也得找你们算账!” 这下何慧芳算听明白了,意思说毛毛还有泽平为了抢东西把人往水沟里推啦?她不信这俩孩子会干这种事。 “毛毛,泽平,过来,来!” 毛毛和沈泽平正在灶房里吃饺子,俩家伙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正在比赛谁吃得又多又快,听见何慧芳在院子里喊他们,急忙灌了几口面汤,一边抹着嘴上的油一边往外跑。 一看见院子里的幺儿、刘春华还有禾宝,脸色都一变,得了,幺儿果然乱告状。 “毛毛,泽平,你俩说说,刚才发生啥事了?” 沈泽秋对他们招了招手,倾身问道。 刘春华眼睛狠狠瞪在他俩身上,恨不得生生剜出两个窟窿,薄唇一张露出两排玉米牙,“刚才不是说了吗,还问他俩……” “春华婶!”沈泽秋扭过脸,“你让他俩把话说完,我们不能光听你一家说,若真是他俩干的,该赔理道歉,咱家绝对不含糊。” “啥意思啊?!”刘春华急眼了,印象里沈泽秋是不大爱说话的一人,小时候俩家关系还好时,她还抱过他呢,“我说的假话是吧?我要是乱讲我口舌生疮,我烂舌头!” 沈泽秋感到太阳穴直突突跳,刘春华是个不讲道理的人,顺着她的逻辑跟着吵,只会把自己给带到沟里去。他走到幺儿面前,打断了刘春华的话,“行了,春华婶,咱先听幺儿咋说,你别插话。” 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牵着禾宝沉默的沈桂生也开口了,“对,让幺儿说。”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吴凤英也走了出来,禾宝一直是她在带,每次撩了事闹到桂生这里她就心虚的狠,生怕桂生嫌弃她没教好禾宝,急急往前几步,搭腔道,“就是,刘春华,你嘴就不能歇片刻?” 刘春华咬了咬牙,气呼呼的把幺儿放在地上,“幺儿,你说,别怕啊,娘在这儿,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就娘俩在这,可是娘不怕,娘一定为你讨个公道不可!” “……”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些无语,得了,她大年夜找上门来,倒成沈家仗势欺人。 幺儿脚落了地,被这么多人望着有些怯场,一手抓着刘春华的衣襟,一手揉着鼻子,“俺出来玩,被他们一块儿扑到沟里头去了,禾宝冲在最前头,沈泽平还骂人……叫我不要告状……呜哇哇。” 说着说着,幺儿嘴一瘪,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 沈泽平和毛毛顿时感到一阵恶心,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晓得要被倒打一耙,还不如让幺儿躺在烂泥里睡到天明。 “不是这样!”毛毛气得拔高了音量。 刘春华又是一瞪眼,她现在其实啥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要这几个心肠歹毒,害他们家幺儿的人受教训。 “小兔崽子……” 话没说完,何慧芳冷冷瞅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你嘴巴给我放干净。” “毛毛,那你说,今晚的事是啥情况。”沈泽秋问道。 毛毛瞪了幺儿一眼,“晚上我和泽平哥一块儿出去玩,路上禾宝用棍子敲我,我就去追,然后幺儿就被禾宝扑倒了,幺儿滚到了水沟下面,俺们仨一块把他拉了上来。” 这下子吴凤英又跳了出来,“啥呀?!全成俺家禾宝的错了?!” 沈桂生神情很严肃,他扯了扯禾宝的手,“你说,今晚是怎么回事?” 禾宝吸了吸鼻子,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他这一年只回来几次的爹,抠了抠手心半晌说不出话来。 “快说呀!”吴凤英有些着急了。 “是俺扑倒了幺儿。”禾宝咬着下唇,在沈桂生面前,他一丁点谎话都不敢说。 “俺不是故意的,幺儿掉下去喊救命,俺还和毛毛、泽平一块拉他上来哩。” “我又不知道幺儿在前头。” 何慧芳抬了抬下巴,问刘春华,“你听懂了吧?跟俺家毛毛还有泽平没关系。” “你说你,哪怕公堂上请青天大老爷断案,也要给人话说的机会吧?” “幺儿也是,这书咋个读的嘛,话都说不清楚,平白往好心救他的人身上泼脏水,做人可不能这样哟。” “呀,那古话咋说来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何慧芳故意说的阴阳怪气,把刘春华给气得够呛,虽然禾宝和毛毛说的情况基本一样,可她不信,推了推幺儿问,“他们仨是不是故意的,是合伙欺负你,还是不小心?” 幺儿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啥,不过他知道,现在他娘被欺负了。 “是故意的,呜呜呜,俺喊了好久的救命,他们才下来的……” 毛毛一听,气呼呼的说,“胡说八道你!” “你这样以后没人和你一块儿玩。” 禾宝也很气,腮帮子气的鼓囊囊的,“我要告诉其他人,王明亮最赖皮!” 眼看现在说不清楚了,沈桂生站了出来,从兜里掏出个红纸包,里面是六十文钱,不管咋说,这人确实是他家禾宝推下去的,“春华婶,这大过年的,这么闹腾不吉利,来,我给孩子一个大红包,压压岁,别计较了。” 刘春华一把收下了。 何慧芳摊了摊手,“俺们毛毛和泽平是好心救人,你该给他们压岁。”反正想要从她这里掏钱,那是门都没有! 眼看天边就要破晓,天亮就寓意着新一年到了,一家人新年的第一顿饭要吃红糖汤圆喝糖茶,代表新年甜甜蜜蜜。 王汉田去兄弟家玩了半宿牌,回到家见没有人影,急忙找了过来。 “春华,幺儿,回家!” 和刘春华的小题大做相比,王汉田想的简单多了,这就是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罢了。 刘春华拉着幺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家。 …… 随着天边绽出第一抹朝阳,村里又响起了起此彼伏的鞭炮声,新年到了,小孩子们忙着给长辈们磕头拜年,说吉祥话儿,衣兜里收获满满的红包。 守岁到了天明,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困倦的不行。 “走,咱回家睡大觉去。” 何慧芳带着小辈们往家走,忍不住又想起昨夜的膈应事儿。 “幺儿被他娘教的没有一点血性,这样的人,要是以后真考上功名,做了父母官,那可不能佑一方百姓唷。” 毛毛把手揣在兜里,“伯娘,他考不上的。” “上次去私塾里,我听他同窗说了,夫子一上课幺儿就睡大觉,书也背不下来。” 说着毛毛还有些生气,“我和泽平哥说好了,以后谁也不搭理他。” 回到家里,何慧芳烧了一大锅热水,大家洗漱一下,准备上床补觉。 …… 屋子里,安宁困倦的把头上的铜簪子取下来,用木梳顺着头发。沈泽秋把外头的厚棉袍脱下,正弯腰铺着床。 等安宁走到床边的时候,他已经闭着眼睛躺好了,安宁以为他困了,特意放轻了手脚,正背对沈泽秋放着帐子,腰就被沈泽秋从后头搂住了,她猝不及防,缩了缩身子,沈泽秋把头靠在她腰侧,笑着问,“吓到了?” “才没有。”安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快睡吧。” 沈泽秋望着她的眼睛直摇头,“待会儿睡,还有事要办。” 安宁躺下了,面对着沈泽秋,四目相对,十指相扣,轻声问,“啥事儿?”接着有些害羞,“咱们可一夜没睡,你……” “哈哈哈。”沈泽秋把安宁揽在怀中,笑得有些不正经,另一只手在枕头下摩挲,拿出来一个大红包放在安宁掌心,“给你压岁。” “我压什么岁。”安宁蹙了蹙眉,“小孩儿才压岁哩。” 沈泽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手指拨开额上的碎发,“你是我的小孩啊。” 猝不及防的,安宁红了脸,抱了一会儿她想起什么,“你的钱从哪来的?” “昨夜赢来的。”沈泽秋用手去解自己衣襟上的扣子,边解边说,“娘子,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藏私房钱。” 安宁有些不好意思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其实,你偷偷藏一点,也没事儿……” 话还没说完,沈泽秋已经俯下身来。 “娘子,大年初一做了某事儿,那就意味着今年每一天,都会做这事儿……”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7节 安宁伸出拳头轻捶沈泽秋的肩膀,“没正经。” …… 年初二是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安宁自从嫁过来以后,就没和二叔有过来往,可毕竟是亲二叔,何慧芳想着还是叫小两口去一趟,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一大清早,天色微微亮,何慧芳割了一斤肉,包了两块黄糖,一壶酒还有一包花生,给安宁还有沈泽秋拿着去桃花镇拜年。 现在可没有马车能雇,沈泽秋只能和安宁走着去。 何慧芳叫安宁去拜年本是好意,但她不晓得,安家二叔今年可过一个凄凉的新年。 原因嘛很简单,安家二叔沾染上赌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有二更呀 第55章 一路上沈泽秋和安宁走走停停, 也不急着赶路。路边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阳光照在雪堆上, 反射出一片朦胧的光,看着可漂亮了。 好在是个艳阳天, 不刮风也不下雨。 走过柏树林, 到了渡口, 那有几张石凳子供来往的行人歇脚,沈泽秋笑着说,“我们过去歇一歇。” 按照沈泽秋的体力, 一口气直接走到镇上也不在话下, 可要顾忌着安宁的身子。 她舒展了一下腰肢, 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薄汗,“泽秋哥, 以前我的身子虚弱的不像样,三天两头的生病吃药, 可自从遇见你, 就一点点的好了起来。” 想起来就觉得神奇, 沈泽秋笑了笑, 吹着微风, 想想说道, “咱俩会不会是天上的某颗星子,被砸碎了贬到人间, 所以你生病,我穷困,咱们一相遇,就啥都好了起来。” 安宁听得一愣一愣, “泽秋哥,你该去给戏院写话本,越编越没谱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边走一边歇,快到晌午才走到了镇上。 站在小巷子门口,安宁忽然顿住了脚步,不太情愿往里头走,沈泽秋握了握她的手腕 ,“走吧。” 安宁咬着唇点点头,跟在沈泽秋身后往前走去。 头回到安二叔家的时候,沈泽秋还有几分局促,那白墙黑瓦的小院和二层小阁楼,可比村里人住的茅草土房要高级不少,加上王婆那中眼高于顶的神气劲儿,安二叔的文绉劲儿,都叫沈泽秋觉得不舒服。 走到院门前,去年贴的对联破的只剩下半截,在寒风中微微荡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二叔,二婶,我是沈泽秋,我和安宁一块儿来给你们拜年了。” 沈泽秋砰砰砰的拍了好几下门,过了好一会儿,瘦得更厉害的王婆才从楼上下来,瞪着一双三角小眼把门给拉开了。 自从她这位病恹恹的侄女儿出嫁,王婆就像好不容易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一样,不问也不顾。乍一见他俩上门,还怕是上门来找麻烦的,等门一推开,看见沈泽秋和安宁穿着体面干净的衣裳,尤其是安宁脸上骇人的伤疤全部养好了,如此水灵灵又好看的小娘子,哪里还有从前那个病秧子少女的影子。 “哦——进来吧。”王婆愣了愣,把人引到了堂屋里。 沈泽秋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和安宁一块儿坐下了。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好歹是过大年,家里怎么也会贴窗花、红福喜庆喜庆,可安二叔家的院子里,却是啥都没有,院子里还堆了一大堆烂树叶,和积雪混在一块,脏兮兮的,王婆本就爱垮着一张脸,现在瞧上去整个人更衰了。 “二叔呢?”安宁啜了一笑口甜茶,随口问道。 王婆扯了扯嘴角,“在楼上呢,你们等等,我去把他喊下来。” 说完急匆匆的往二楼的卧房里跑去。 和穿着旧衣的王婆不一样,安二叔还是穿了新衣过年的,正悠哉的翻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捧着烟杆,一边吸边打着拍子。 “你还有心思抽烟?”王婆过去把他嘴上叼着的烟杆抢下来,“欠人家的钱,你打算怎么还?” 安二叔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他大哥年少时就背井离乡,在城里做生意发了家,便从未亏待过这个留在桃花镇上的弟弟,不仅在钱财上接济,也帮弟弟牵线搭桥,做一些投机的小生意。 直到安宁家里出了事,安二叔没有了靠山,家里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差劲,加上他识人不清,手里头的积蓄被骗走大半,等到安宁嫁给沈泽秋的时候,家里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偏偏他又眼高手低,去私塾教学、上街面上摆小摊,去酒楼客栈做账房先生啥的均看不上,整日里泡在茶楼听书听戏,后来还听了狐朋狗友的教唆,幻想着赌钱捞大鱼。 “你看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欠下一百多两赌债,砸锅卖铁才还上一半。” “剩下的呢?我的安爷!你就没打算?难不成全家再去乡下躲几个月?” 安二叔就像在听别人家的故事,脸上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你别急,常言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瞧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王婆就觉得窝火,暗想自己当年也是镇上的一枝花,怎么会瞧上这个不思进取的货。 “安二,我帮你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王婆压低嗓门,神秘兮兮的说道。 安二叔从书本中抬起头,神情有些倨傲,”你能想出什么主意?“ “今天安宁带着姑爷回家拜年了。”王婆把脸凑上去,“带了肉,提了酒,二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就连鞋都是新的呢,这说明安宁过的日子好哇,可九月安宁嫁过去时,沈家那情况你也不是没看见,家徒四壁。” “我觉得,安宁多半是对咱们藏了私。”王婆啧啧两声,脸上的皱纹里挤出一抹冷笑,“就说嘛,大哥的生意做的那样大,就算败了,那也得留下些金银财宝吧?” 说着,安二叔也认真起来,“可安宁被老伙计送来时,就提着个小包袱……” “你傻呀?人不会藏在外头?”王婆推了推安二叔,“你收拾下,赶紧下来,哄一哄安宁,没准你就东山再起了。” …… 安宁和沈泽秋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她小声的对沈泽秋说,“吃了晌午饭,咱早些回家吧。” 她不喜欢这儿。 沈泽秋握了握她的手指,“成。” 话音刚落,旁边的楼梯上就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安二叔神采奕奕,离的还很远就对沈泽秋张开双臂,“安宁,泽秋,太好了,今天咱们可要好好的喝几杯。” 说完扭头对王婆说,“怎么还愣着,做菜去。” “是了。”王婆扯起干涩的脸皮,笑得很刻意,“我这就去备酒菜。” 安二叔明白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如果安宁真的偷藏了珠宝被告诉过他们,那就说明她有些心机,要循循善诱才能打动她的心。所以这顿拜年宴,他决口不提钱财的事,大谈往事。 安宁想到往事,不禁红了几次眼眶。 吃完了饭坐了一会,沈泽秋提出路途遥远,要先回村里去。安二叔点头说好,送他们到了巷口,忽然说道,“亲家母近来身体如何?许久不曾探望,过两日我携家眷去叙叙旧。” 沈泽秋忙摇手拒绝。 安二叔捋了捋胡子,笑得慈爱,“无妨无妨。” 这是打定主意要去了。 回程路上,沈泽秋说道,“你二叔二婶的态度比上回好多了,要一直这样,咱们多走动走动也成,反正咱们也常在镇上住,也多一份照应。” 刚才聊天的过程中,安宁他们并未透露自己在镇上开布坊,安二叔也没提全家在乡下躲了几个月的事。 安宁摇了摇头,“他们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再看看吧。” 沈泽秋倒有些呆愣,沈家三房彼此都很团结,在他的认知里头,亲戚间就是该互相帮衬着的,刚才已经对安二叔印象大有改观,但他一琢磨当初成亲时他们的态度,又沉默了。 “也是。” …… 整个冬季安宁沈泽秋,还有何慧芳那算是忙惨了,趁着过年休息了一两日,安宁又闲不住了,拿了笔墨出来,要花春裳的花样子,何慧芳也是闲不住的性子,张罗着和大房二房的人一快纳鞋底,做枕套被套。 还琢磨着拿些南瓜丝瓜、辣椒豌豆的种子去镇上,种在院子里头。 唐菊萍笑着纳鞋底,“我倒忘了讲,去年俺家地里的南瓜,长得又大又好,比往年产量高了不少,慧芳啊,你从哪里要来的种?” “哟……就你给我的那个。”何慧芳想了想,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是安宁亲手种下。 想一想确实哩,她照顾的那根快枯死的丝瓜苗,后来也起死回生,结了好多的大丝瓜。 这闺女,还真是天生的有福运。 沈泽秋坐在院子里,大黄摇着尾巴在旁边看,沈泽秋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字,毛毛蹲在旁边,手里也拿着一根小棍照着写。 “写仔细写,待会儿你安宁嫂子要检查咱俩的功课。” “要是写坏了,今晚不准吃肉,” 毛毛一笔一划写的格外认真,“哥,我一定写好。” 暖暖的冬阳打在他俩的身上,安宁画累了揉着手腕看过去,唇边带着一抹笑。 突然,院门外传来问话的声音,“哎呦,新年好,新年好,请问,沈泽秋家住哪儿?” 是安二叔的声音,他还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晚点还有一更(要12点左右了)小天使们早些休息,明早看好啦 第56章 来的不仅仅是安二叔, 王婆,还有他的一双儿女都来了。上次安宁成亲的时候,安二叔来了一回, 但已经不大认得路。 正站在王汉田家门口问,幺儿趴着门, 伸出手指了指对门。 刚指完, 沈泽秋就拉开了院门, 他低头对毛毛说,“去大伯家,叫你小伯娘回来, 说你安宁嫂的二叔来家做客了。”说完迎了出去, “这路上累了吧?” 安二叔摇了摇头, “不累,一路上风景好, 走走歇歇。” 堂屋里安宁叹了口气,搁笔也迎了出去。 “二叔, 二婶, 坐下喝杯茶。”说完搬出两张长凳子出来, 给他们坐。 “哟, 好好好。”安二叔落了座。 毛毛迈着腿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就把大伯家一块纳鞋垫话家常的何慧芳给叫了回来。 “他们葫芦里卖着啥药呢?”何慧芳捧着做绣活的小篓子, 和毛毛一块往家走。 王婆穿着前年裁的,如今已经半旧的衣裳坐着喝茶, 一见何慧芳进来,眼睛都瞪直了。何慧芳身上穿的棉褂和坎肩,一瞧就是好货,布坊里得卖好几百文钱。一家子全身上下都穿新衣, 那可是笔不小的开销。 上次她还嫌弃何慧芳是乡巴佬,衣裳上全是补丁,这下好了,轮到她在人前丢人。 何慧芳微扬了扬下巴,面上露出几抹笑来,“安宁二叔二婶来了啊,真少见,这外头吹了啥风,把你们这样的贵客吹上了门。“ 上次何慧芳尥蹶子撒开了骂人的模样安二叔还记忆犹新,呵呵笑了几声没吭气。 王婆只好硬着头皮寒暄,“哪里,一家人嘛,勤走动那是应该的。” 何慧芳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对劲,这个王婆从见第一面开始,她就瞧了出来,不仅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儿,平白无故,才不会一大家子人来乡下走亲戚。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8节 “我去端些点心来。”何慧芳进了屋,顺便小声把安宁也喊了进去。 “安宁,和娘说实话,你对你二叔和二婶,心里亲近吗?”何慧芳抓着安宁的手,认真的问道。 安宁靠着门板,轻轻的摇了摇头。从被捧在手心到家道沦落,她早看清楚他们的为人,哪里还有半分值得亲近的。 “唉,我还想他们是你唯一的娘家亲人,在面上总要过得去。”她一咬牙,有些后悔,“行,我心里有底了。” 年前家里备了好些糖饼麻花、炸米皮,还有炒花生和红枣桂圆等吃食,何慧芳去拿了一个小竹筛子,装了满满一堆,往桌面上一方,招呼安家一双儿女过来吃。 毛毛还蹲在地上写字,安二叔伸着脖子望过去,“小孩儿,字写的挺工整,你几岁开的蒙?” “什么叫开蒙?”毛毛疑惑的抬起脸。 “就是你几岁开是读书习字。”安二叔说道。 毛毛明白了,回答道,”我前几天才开蒙。“ “你的字写的好,一点不像才开蒙的……” …… 王婆搓了搓手,脸上陪着笑,“亲家母这身衣裳挺好看。” 何慧芳掸了掸自己的袖子,那是当然了,这款式和料子都是安宁挑的,那还能有错? “安宁选的。”她骄傲的回答道。 “哟,得花不少银子吧?”王婆瞪大双眼。 呵,何慧芳在心里嗤笑一声,瞧瞧,狐狸路出尾巴来了,才坐下没一刻钟,就忙着探自家底细。 “不用花钱。”何慧芳笑得灿烂,“我家布坊自己裁的。” 啥?王婆一怔,她没听错吧,沈家啥时候开布坊了? 不行,她要探听清楚,如果是安宁给的本钱,这无论如何自家也是该有分的,安宁可在自家白吃白住半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7章 她急忙追问一句, “你们开布坊了?哟,这样的好事情,我是一点儿信都不知道呢。” 何慧芳翘起腿, 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了笑,“哦, 你们不晓得啊?就开在花街布行, 从前叫做钱氏布坊, 那钱掌柜去做大生意去了,就把铺子租赁给了我们。” “呀。”王婆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心里直惊叹, “这得花不少本钱吧?” 何慧芳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砸吧砸吧嘴, 又喝了口甜茶,“是呢。” 她面上平静无波, 实际上在心里早不知道把王婆给骂了多少遍,这就开始摸他家的底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果然, 王婆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整一个顺杆爬的人, 见何慧芳有问有答, 追问了一句。 “亲家母, 你们家原来还藏着这么多私房钱呀, 安宁嫁过来时……哎呦,不说了不说了, 大过年的。” 何慧芳的眼睛直直的看过去,把瓜子壳往地上吐,“她二婶,有话你直说。” 王婆挺了挺肩背, 把腰杆子挺得笔直,“那我可照实说了。” “安宁出嫁的时候,你们家什么情况,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们可是啥都没要,就体谅着你们困难,左右以后成了姻亲,就是一家人了,这有了难处,也是要互相帮一把的。” 何慧芳瞪大眼睛,她真想看看王婆这心究竟是黑还是白,当初安宁到底为啥嫁到沈家,安家为什么不要彩礼,这些是一早明码标价讲好的,从一开始就没啥情分可言,还一家人互相照应,啊呸。 她在心里狠狠鄙夷着王婆,按捺下脾气没有发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轻嗯,就想看王婆还有什么浑话好说。 “……” 见何慧芳冷冷的不说话,王婆倒有些局促没话了,她搓了搓手,转脸往蹲在地上的毛毛那边看去。安二叔这人吧,是个童生,又好读书念诗,见毛毛字写的工整,那看他的眼神又充满了崇拜,现正念诗给毛毛听。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这叫做五言绝句,诗的意思是,农民在烈日下除草松土,汗水不断滴落在长有禾苗的土地上……“ 毛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安二叔,听得几乎入了迷。 王婆轻叹了声,“过了年,我家安子昂就要去县里的书院读书了,哎,这些年别看我家表面风光,其实日子也过得紧巴巴。” 何慧芳低头又喝了口茶,回的还是那不冷不热的一声嗯。 明白了,这是乡下人来了城里的穷亲戚,找她打秋风,王婆怕不是疯了,何慧芳撇了撇嘴。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王婆的脸皮,在王婆的心里,她这是在要回自己该有的那份。 “到时候子昂去读书,就靠他安宁姐帮衬一把了。”王婆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干涩的微笑。 “哈?这话咋说的?”何慧芳换了个姿势,“俺家现在处处开销也大,没这个心力哟。” 王婆脸色一白,没料想到何慧芳拒绝的这么干脆。她登时心里极不是滋味儿,打心眼里还是瞧不上何慧芳,认为她就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脸上硬挤出来的笑也不装了,垮下脸。 “安宁是他堂姐,姐姐帮弟弟,那还不是天经地义。” 这时候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安宁开口了,“二婶,没这个道理,子昂是你们的孩子,和我这个做堂姐的有什么关系?” 王婆一听就炸了,伸出手指着安宁,”哟,安宁,你可不能不讲良心……“ “王婆!你干啥?!”何慧芳不干了,王婆阴阳怪气的和她说话就算了,凭什么对安宁撂脸子,现在安宁是她的儿媳妇,沈泽秋的老婆,她王婆算哪根葱,竟然敢到她家里骂她家的人。 王婆还真是欺负安宁欺负惯了,她把手指缩回来,讪讪的扯了扯衣裳下摆,眼神阴沉沉。 行,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直接借钱、要钱是没指望了。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拍了拍还在和毛毛念诗的安二叔,“你这个做二叔的说句话!” “……你说就行了。“安二叔一甩袖子,缩在一边做鸵鸟,一到关键时刻,他就烂泥扶不上墙。 王婆不管他了,双手抱着臂,“好,那我把话说开了,安宁,你爹是不是还留了东西?” 安宁惊呆了,沈泽秋从身后扶住了她的肩,才勉强站稳。 “没有,什么都没留下。”安宁气的胸口一起一伏,“我来到桃花镇上时,除了几套换洗衣裳,身无分文。” 何慧芳也惊呆了,原来他们今天来是打着这个荒唐主意。 “我看你们想钱想疯了。” “我家开布坊,我们穿新衣,那都是辛辛苦苦赚的!” 王婆呵呵冷笑,“你敢对天发誓,不是安宁带了私房钱来贴你们家?” “我当然敢。"何慧芳叉着腰,气势汹汹的,“但你们不配。“ 一开始,她以为他们来是借点钱,打打秋风,万没想到这么死皮不要脸。退一万步说,就算安宁手头上有她爹留下的私产,安二叔一家又凭什么开这个口? 何慧芳把他们带来的一包苹果,一兜糕点,还有酒水一件件往院外丢,“行了,大过年的我不想弄得太难看,我家庙小,容不了你们这尊大佛。“ “走啊,出去,非要我拿着扫把往外轰人?” 何慧芳的泼辣劲出来了,撸了把袖子,真往院角走去,手里拿着扫落叶的那种竹扫把,“做长辈的和叫花子一样,死盯着侄女的钱兜子,也不知道脸红。”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实在少见,我开了眼了。” “想钱,自己挣去!” 安二叔气的浑身发抖,用手指着何慧芳筛糠一样的抖,脸色涨成猪肝红,“你这个泼妇!有辱斯文,岂有此理!” “你就没个新鲜词?”何慧芳回敬了一句,“一天到晚的斯文,道理,其实自己个儿才最恶心人。“ 王婆气的差点没把牙咬碎,暗骂何慧芳这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带上儿女丈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 话没说完,大门就被何慧芳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 “老婆子我不是吓大的!” …… 安宁坐在屋里,眼眶有些发红,呆呆的看着院子里的残雪。 “唉,都是我糊涂,好端端的叫你去给你二叔拜什么年呐。” “早知道,娘就不叫你们去了。” 何慧芳攥着安宁的手,心里头懊恼不已。 “娘,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安宁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他们毕竟是我唯一的娘家人。” 沈泽秋拿来了拧好的棉帕给安宁擦脸,柔声说,“算了,别多想了。” 安宁重重的点点头,暗自在心里头发誓。从此再也不会与他们有来往。 叹息了一阵,何慧芳站了起来,“咱们今晚好好备一桌菜,吃点好的换换心情!” 民以食为天,吃一顿好的,便什么坏心情都能被吹散了。 何慧芳带着毛毛去灶房里起锅烧热水,割下一截腊香肠还有一块熏的焦黄直滴油的腊肉,泡在热水中洗了洗,洗去上头的焦灰,然后把腊肠切成薄片,和米饭一块儿蒸。 “泽秋,把这几个莴笋剥了皮,待会儿拿来和腊肉炒着吃。” 何慧芳丢给沈泽秋几个绿油油的莴笋。 安宁搬着一张凳子,坐在旁边剥蒜,摘小葱,沈泽秋时不时说几句话逗她笑,没过一回儿,早前那点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灶房里头,油锅已经热好,发出滋滋的响声,切好的葱姜蒜末一丢进去,唰的一声响,用锅铲翻动着煸出了诱人的香味,何慧芳才把切成薄片如蜂蜜般色泽棕黄的腊肉、如翡翠般青绿,红如瓜瓤的干辣椒等一一放到油锅中爆香,最后浇上一点白糖,放一点黄酒焖入味,一道腊肉炒鲜莴笋就做好了。 光吃着些炒菜自然会生腻,又洗了半颗脆生生的白菜,细细的切成丝,沥干水分后下到热油锅中爆炒去生,点几滴酱油,香油提味,撒上几颗红辣椒丝儿,又爽口又好看。 “开放咯。”何慧芳捧着早熬好还没吃完的冬瓜肉丸汤出来了,张罗着叫沈泽秋把饭桌搬出来。 几个菜陆续上桌,有肉有菜,配的还是大米饭,何慧芳心里又踏实又舒心。 管啥猫啊狗儿的瞎叫唤,还是自己个儿过的舒心最要紧。 过年前沈有福家自己酿了甜酒,给了何慧芳一大碗,现就扣在碗柜里,何慧芳去取了来。 “今晚咱喝这个,度数低,毛毛也能喝。” 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五了,铺子里还攒着些元宵前交货的单子,到时候元宵灯会,很多年轻男女等着穿新衣呢,安宁咽下酒,“咱们哪天开业啊?” 何慧芳去把黄历拿来,让沈泽秋和安宁翻了翻。 “娘,正月初八是好日子,宜开市,咱们就初八开业吧?”沈泽秋说道。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39节 “哟,那初七就要上去哩,也就是后天了。”何慧芳心里有些舍不得这方住久了的院子,但一想到镇上的生意,和哗哗往里进的银钱,眉眼就又笑开了,“成,就那天了。” 吃完了饭,天色才绵绵黑,毛毛和村里的几个小孩儿出去放鞭炮玩儿,幺儿见了,悄悄溜出来,想跟在他们背后一会儿玩。 禾宝也刚吃完饭,从家里溜达出来,眼尖看见幺儿跟在后头,立刻大声的说,“回去背你的诗,写你的字儿去,我们不爱和你玩儿。” “就是,他最爱告状了!” “幺儿你爱耍赖,你走开!” 小孩子的爱恨很简单,虽然禾宝和毛毛不对付,但现在显然站在同一战线上。 幺儿瞪着眼睛,可怜兮兮的说,“毛毛哥,我以后不告状了。” 毛毛淡淡看了幺儿一眼 ,上回在私塾里,幺儿求他玩斗鸡游戏,结果他输了咬人,大年夜好心把他从水沟里拉上来,又倒打一耙说他是故意的,毛毛已经吃了两回亏,所以这次无论幺儿怎么装可怜,他都不会再心软了。 “随便你告状不告状,但我不会带你玩儿。” 说完,一堆男孩砰砰跳跳的跑远了,商量着要一块做陷阱去逮麻雀。 幺儿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眼神羡慕的看着毛毛他们跑远了。 不一会儿,王汉田家里就又传来了幺儿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刘春华抱着他哄。 “幺儿,他们不和你玩又啥大不了的!” “等以后你出人头地了,咱还瞅不上他们呢,幺儿,别哭了,娘给你蒸鸡蛋吃可好啊?” 幺儿泪水涟涟,这才止住了哭腔,趴在刘春华的肩头,抽泣着答,“好。” 王汉田蹙着眉在屋里吸烟,咳嗽几声,然后脸色阴沉的数落刘春华,“这样不行啊,幺儿不能不和群,这以后大了,总不能也这样,咱们王姓在沈家村的人口本来就少,他又是家里的独苗,不行,你不能这样管着他!” “你懂啥?”刘春华抬了抬下巴,把幺儿抱到堂屋的凳子上坐好,“幺儿和那些皮猴子不是一路人,我还不屑咱幺儿和他们耍呢,白耽误功夫。” 王汉田还要说话,又被刘春华给抢白了。 “倒是幺儿在学堂里的同窗,可以多交往交往。” “没准里面就有出息的!” 王汉田始终觉得叫幺儿读书考功名不靠谱,还不如去学木工,做石匠,或者学打铁,要么干脆跟着自己种田。 “你就死命作吧,今年幺儿要是还念的不好,就回家帮忙种地!”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哈 第58章 “不可能!”刘春华打了个鸡蛋在碗里, 加了盐和水用筷子搅匀了,然后隔水放在锅里蒸,“俺们幺儿有两个发旋, 古话说了,这样的人天生就聪明。“ “只是可惜, 幺儿开蒙晚了点。” 王汉田敲着烟杆子, 懒得再和她掰扯, 伸头往院子里看了看,空空荡荡没一个人影,有些纳罕道, “都初五了, 秋娟咋还没回来拜年嘞?” “谁知道!那丫头, 现在翅膀硬了,谁都管不了她。”刘春华撇了撇嘴, “她小时候多乖,洗衣做饭, 喂猪下地, 小小年纪就比大人都能干。” 刘春华叹息一声, 可惜一成家, 就变了个人似的。 …… 初七很快就到了, 早上沈泽秋特意去了渡口一趟, 寻了辆马车来接人,何慧芳把家里没吃完的腊肉、糍粑装好, 要带到镇上去,还把新做的鞋垫、被套也收好了装上车,更没忘记了她找的各种瓜果的种子,还有用习惯了的锄头、铲子。 车厢都快被她给塞满了, 他们回到镇上后,毛毛就要继续和沈家大房吃了,但何慧芳还是给毛毛留了两块肉和肠,告诉他嘴馋的时候自己熬来吃。 “伯娘,帮我把这个带给妮妮吧。”毛毛从怀里掏出一个兔子形状的小木雕,这是他自己用小刀做的,兔子耳朵长又尖,脸圆嘟嘟,有几分憨态可掬。 “行。”何慧芳收下了,摸了摸毛毛的头。 马车一路飞驰,往桃花镇上奔去。过了新年,路边树梢上已经抽出了点点新芽,杂草地上也氤氲出一丛丛绿色,春意盎然。 带着春意的风润润的,吹拂在脸庞上少了刺骨凛冽,多了柔情。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穿过一条条街,驶入花街,停到了布坊门口。 十多天没有人清扫,门口已经积了许多枯叶 ,街面上的人还不多,基本上没什么铺子开门。 沈泽秋付了车钱,安宁用钥匙把门打开了,仨人一块儿把车厢里的东西搬下来,堆在铺子里的空地上。 略微收拾一会儿,就到了半下午,仨人都累了,躺下歇了会养养精神,过了今夜,从明天开始又有得忙了。 新年第一次动火,何慧芳还点了柱香,弄了些糖饼瓜果,拜了拜灶王爷。 这顿饭吃得简单,何慧芳做了一大锅面条,用从家带来的酸菜炒了半根腊肠做码子,一家人坐在灶房里头暖呼呼的吃下肚。 沈泽秋想了想,说过了元宵想去更远些的青州城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便宜些的货源。 “行,泽秋哥你说的对呢。”安宁点了头。 何慧芳把碗筷收好了,说道,“我得去包几个红包,里面塞二十六枚铜钱,给庆嫂她们意思意思,图个吉利。” 说完去把她藏钱的陶罐子抱了过来,仨人一块包着红包,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了唱小曲儿的声音。 何慧芳侧耳听了听,“哟,隔壁姓宋的这么早就来了?” 其实不然,安宁何慧芳他们哪里知道,宋掌柜不是来得早,而是压根儿就没回去过年,除夕前两日,他去滨沅镇云嫂的娘家找过一回,谁知云嫂不仅不愿跟他回来,还让宋掌柜在岳父母面前丢了脸。 宋掌柜失了面子,心中又恨又气,干脆自己老家也不回了,托人捎了个信儿,说今年不回去,然后乐颠颠的把家里几件稍值点钱的东西拿去当铺换了钱, 他一个人还乐得自在呢。 就算是过年,镇上的宜春楼也是从不关张的,有人阖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也有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不,红莲虽然已经是半老徐娘,可还是进了宋家布坊的内院。 “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你最懂我。”宋掌柜举起酒杯啜了口,深深的喟叹一声。 要不是云嫂一哭二闹三上吊,当年他或许早就为红莲赎了身,可惜呀。 红莲穿着一声水红色的袄裙,描眉点唇,眉间之间暗藏风情,垂眸低声道,“尊夫人性子急躁了些,但都是为了郎君您着想,有男儿的风骨呢,不像红莲,什么都不懂,只会唱曲儿弹琵琶。” 宋掌柜笑的有些发苦,“做妻子的,就该温柔些,男儿风骨有什么用?不就是母老虎?” “郎君别这样讲,尊夫人听见会生气的,这样吧,红莲给您唱一支曲听一听,可好?”红莲微笑着给宋掌柜斟酒。 “好,不聊扫兴事了,你唱哪一支?”宋掌柜问道。 红莲羞涩一笑,“你我初见那日,我所唱的那支。” 说完后奏起一串音律,抱着琵琶轻柔开嗓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 第二日一大早,沈泽秋点了一挂长鞭炮,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布坊开业了。 每年的元宵节晚上,镇上都会举行花灯集会,当晚各色花灯光芒璀璨,年轻的男女也会乘机出来幽会,夫妻也会携儿女一块儿出来观灯,就连古稀老人,也会出来凑一凑热闹。 对于尚未婚配的年轻儿女们来说,不失为一个互诉衷肠的好机会,本朝民风近年来愈发开放,已经有不少人家默许儿女们先有情,后定婚约。 铺门没开多久,便有客人登门,皆是年轻男女,为元宵灯会裁新衣。他们倒不在意价格,更看重款式和花色,年前沈泽秋进回来的好料子,很快便又定出去几套。 安宁忙着裁剪,然后把活儿分给庆嫂她们做。 庆嫂她们头回收到开年红包,虽然钱不多,也是一番心意,脸上笑呵呵,心里头也暖呼呼的,说明安宁她们有心。 “家里自己做的糍粑,拿几个回去尝尝。”何慧芳又包了几个糯米糍粑,非要庆嫂拿着,“咱们还客气啥?” 庆嫂笑呵呵收下了,她和何慧芳投缘,每次来店里拿货交货,都会聊上几句。 “街面上好几家铺子也进了绸缎呢,我瞅那款式,也和你家做的差不多。"庆嫂把裁好的料子包起来,”怕是有人故意模仿你们哦。“ “眼下整条街,就数你家生意好,同行是冤家,你们注意些,怕有红眼病盯上你们。” 面对庆嫂的好意提点,安宁听在耳,记在心。有人跟风进货,模仿自家的衣裳款式,这是禁不掉的,只要自家内部不出问题便好了。 可偏偏是怕啥来啥,一直帮自家做活儿的一位叫春秀的娘子,没能准时交上货。 安宁初八下午给的活儿,说好了初十中午过来交货,可左等右等,到了晚上关铺门也没见着人影儿。 这些女工们都住在街上,彼此熟悉,安宁倒不怕找不着人,等到十一日中午,春秀还不来,她便与何慧芳一块直接找到家里去了。 “春秀,春秀——” 春秀一家子与两户人家合住一间院子,安宁和何慧芳站在院子里唤了好几声,紧闭的房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探出半张脸,奶声奶气的问,“你们找我娘吗?” 安宁对小丫头温柔的笑了笑,对她招手,柔声说,“我们找春秀,你娘叫春秀吗?” 小丫头眨着懵懂的眼睛点点头,把门拉开,“是的。” 然后仰头看看安宁,又看看何慧芳,好像在判断她们是不是好人,看了一阵子问,“你们找我娘干啥?” “你娘接了我家店的活计,误了交货时间,我们来问问。”安宁说。 小丫头哦了声,吸了吸鼻子,眼圈肉眼可见的红了,“我娘生病了。” 然后转身往屋子里走去,迈着小短腿把她们带到了卧房里。 屋子里光线不好,黑漆漆的,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咳咳……谁呀?” 何慧芳本来呕了一肚子火,误工期的事不是没发生过,但女工们都会及时来打招呼,或者干脆彼此间帮帮忙,像这样误了工还一声不吭的,是头回撞见,但一见里头是这等场景,火气消了一半。 “我,沈家布坊的掌柜娘子。”安宁边说边走到床边。 春秀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挣扎着要起身,“哎呦,我病糊涂了,误了工,实在对不住。” 说完重重叹息一声,“孩她爹也不在家,我病得起不来床,这……这可怎么办?” 何慧芳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忍对一个病人甩脸,把放在床边完全没动的料子包了起来,“那你好好养病吧。” 做这套衣裳的客人说好十二日早上来取,为防万一,安宁也不敢把衣裳交给别人做了,把慧婶子叫到店里,加上何慧芳三人一块分工合作,赶工! 一边做,何慧芳一边把春秀的事儿说了,心里为了耽误工期着急生气,也为春秀感到可怜。 但慧婶子越听,眉蹙的越深,这不大对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9章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0节 “你说的那个春秀, 我昨天才去了他们院,她男人是码头的搬运工,昨儿就在家里, 我还瞅见了。“ 慧婶子有些纳闷。 何慧芳正用针给衣裳锁边,闻言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刚才在春秀病床前没空多想, 现在一琢磨, 才感到有蹊跷。如果春秀真的病得迷糊,那她这俩日和娃吃啥喝啥?况且慧婶子方才说昨天才看见了她男人,那便说明今早春秀撒了谎。 点点滴滴, 都有理不顺的地方。 “慧婶子, 麻烦你帮我暗中打听打听, 春秀到底病了没。”何慧芳压低了嗓音,“顺便再探听探听, 她和别的掌柜有来往不,你和街坊们熟, 好打听, 我不行。“ 说完了何慧芳把手掌贴在嘴边, 添补一句, “不叫你白出力气, 算一套女衫的工钱好啦。” “哎呦, 我们之间哪用这么客气。”慧婶子摇了摇头,“不用!不用!” 何慧芳拍了拍慧婶子的手, “就冲咱们关系好,我就不能亏待你!你也知道,我家是新搬来的,路难行, 全靠你们帮衬。” “对了,这事你知我知,可别往外透出风去。” 慧婶子忙不迭的点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那自然了,这点子机灵劲我有,你放心。” 仨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夜晚把衣裳做了出来。天早已经黑透了,飘飘洒洒落了几滴细雨。 沈泽秋去后院煮了一锅面条,面碗里加了小青菜,碧葱,还有几片腊肉,在雨夜里飘散着浓浓的香味。 “慧婶子,留下吃碗面吧。” 慧婶子肚子早就饿了,也没过多推辞,和他们一块把面吃完了,她擦了擦嘴,有些感慨的说,“没想到沈掌柜还会下厨。” “哟,这有啥,泽秋好小的时候就会做饭洗衣了。”何慧芳笑着说道。 沈泽秋提着灯笼,把慧婶子送了一截,半路遇见了她儿子来接人,把慧婶子交给她儿子后,才放心的提着灯往回走。 此刻已经很晚了,离宵禁只有一个时辰,街面上几乎没了行人。一场春雨霏霏,把这几日回升的气温又给浇了下去,风雨寒刺骨,春寒料峭。 沈泽秋快步往家去。 一辆马车快速的从背后驶来,风吹起了车帘,刚好透出车里人的一句话。 “快!船就在清水口等着了!” 沈泽秋蹙眉望着远去的马车,恍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的耳熟,他一边低头琢磨边继续走,后来终于灵光一闪,想了起来,那不正是吴掌柜的声音吗? …… 夜晚睡觉的时候,安宁一般睡在里侧,沈泽秋靠在外面。如果安宁想要起夜,必须跨过沈泽秋才行。 今夜又降了温,沈泽秋怕安宁畏寒,将她整个人头圈在怀里,没睡一会儿,安宁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翻腾了身子,怎么也睡不着。 沈泽秋就像何慧芳说得那样,睡着了后哪怕打雷下雨都不会醒。安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见他没醒的迹象,轻轻掀开被角,从温暖的被窝中爬了起来,抱着身子缩了缩,然后轻轻的从沈泽秋腿上跨了过去。 刚坐在床沿穿好鞋,披上外衫,起身摸黑往门边走去,手腕便被睡得迷糊的沈泽秋攥住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皱眉睁开一条眼缝,边掀开被子坐起身边打着呵欠说,“点上灯再去,黑灯瞎火的容易磕着碰着。” 嚓的一声细响,沈泽秋点燃火柴,把煤油灯点亮了,眼睛困的有些睁不开,迷迷糊糊拉着安宁的手,“我陪你去。” 安宁扯了下他的衣角,“我不是内急,我饿了……” “不是睡觉前才吃过面吗?”沈泽秋打了个呵欠,拍了怕她的腰,“我去灶房给你找吃的。” “好。”安宁笑了。 沈泽秋提着灯翻找了一会儿,找来一捧花生,几块糖饼,还有些油炸糯米丁。安宁倒了两碗温水,两个人坐在桌旁吃了个干净。 他扯了扯安宁的脸,“最近越来越能吃了。” 安宁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心疼了?” 沈泽秋笑着帮她拢了拢衣裳,“当然了,当然是心疼你。” …… 没过两日,慧婶子就把春秀的底摸了个透。正月十四傍晚,她来交货,安宁把钱算给她后,慧婶子特意压低声音对何慧芳说,“何姐,你叫我打听的东西,我都打听到了,啧啧,盘正条顺的一个女子,咋能做出这样的混账事!” 何慧芳忙把手上扫灰尘的刷子放下,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拉着慧婶子往角落走。 ”你打听到啥了?“ 慧婶子撇了撇嘴,“春秀哪里生了病,那都是装的!” “那日你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爬了起来,带着她女儿出门耍去了。” “什么病的起不来床,男人也不在家,都是卖惨装傻!蒙你们呢!” 何慧芳心里一惊,虽然早有预感,可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觉得荒唐无比。安宁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讶异的追问一句,“她这样做是为了啥?难道背后有人指使?” “安宁你可说到点子上咯。”慧婶子往外瞄了几眼,确定外面没有相干的人,才压低嗓子说,“听她同院的邻居讲,春秀和街口的胡掌柜熟悉得很呢,她以前是帮胡掌柜做事儿的,年前你们家不是涨了工钱嘛,她才转而帮你们做事。” “听说就为了这个,胡家掌柜娘子记了她的仇,春秀想回去做工,那掌柜娘子还不让了呢。” 安宁眉头紧锁,这么说来,这次误工是春秀自己演的戏,目的就是为了哄胡家掌柜高兴? 现在帮她家里做活儿的女工一共有五位,都是和庆嫂、慧婶子交好的,人品可靠,手艺也不错,剩下几个就像春秀这样,是新找的,偶尔接一两套衣裳做,这回只有春秀一人耍花招还能应对,要是同时好几位都撂挑子,那这生意便不用做了。 “娘,泽秋哥,咱家生意越来越好,这找女工的事儿,是该好好想想了。” 沈泽秋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街口那位胡掌柜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呸,管他啥人,春秀的事儿不能这么了了,我非得叫她吃个教训!”何慧芳觉得自己一把年纪,竟然被一个年轻妇人给耍的团团转,登时气得不行,不反将一军,她咽不下这口气。 安宁感紧给何慧芳倒了杯温茶,“娘,喝口茶消消火气,别气着了自己。” “我晓得。”何慧芳喝着茶说道。 眼看天色渐黑,路上行人愈加稀少,不会再有客人登门,沈泽秋和安宁收拾着东西,准备关门,何慧芳去后院做饭吃。 这时候院墙后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时不时的夹杂一两声欢笑。 那红莲今年三十有二,已经过了女子容颜鼎盛的年岁,身边更没攒下什么钱,一想到今后容颜凋零,又没有其他的谋生路,已经郁闷了好一阵子。 可天无绝人之路,又叫她遇到了年轻时的恩客,红莲暗自在心里发誓,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叫宋掌柜跑了。 云嫂越是脾气大爱说教,红莲就越展示自己温柔如水的一面,每日百依百顺,把宋掌柜哄得以为自己是活神仙。 这不,天才刚黑,从凤仙楼叫的一桌菜就准时送到了,红莲接过食盒,一碟碟摆好在桌上,又烫了一壶酒给宋掌柜满上,自己抱着琵琶弹唱,给宋掌柜助兴。 “……一曲淡幽情,再弹浓春宵。“ 宋掌柜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用手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听了一会,心思渐渐飘了,贤妻美妾,是多少男子都想做的美梦,眼下贤妻已成泡影,美妾嘛,倒不是不行。 “红莲啊,这些年你受苦了,我真想把你抬进家门,从此做一对鸳鸯,日日在一起,那该多好。” 红莲一双水波粼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宋掌柜,摇了摇头,“红莲不敢多想,只要能让郎君开心片刻,就是奴家的福分了。” 说完落了几颗泪,“红莲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郎君,再说,夫人肯定也不准,奴家不想让郎君为难。” 美人的一番哭诉,更叫宋掌柜的心狠狠一颤,愈加对她产生怜惜之情。 …… 一墙之隔外,何慧芳洗干净锅,锅底放上水,准备热馒头,一边忙和一边嘀咕。 “姓宋的这是犯了病还是中了蛊,一天天的这么荒唐。” “哎呦,当初装神弄鬼的上进心哪去了?” 沈泽秋刚好走进来,闻言笑出了声,“娘,装鬼吓人也叫有上进心?“ 何慧芳望了沈泽秋一眼,“怎么不是,但用错了地方,聪明反被聪明误……” 也是在此刻,云嫂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船,雇了个船工帮忙拿东西,正慢慢的往自家布坊来。 明日就是元宵节,云嫂在娘家等了半个正月,都没盼见宋掌柜的人影,一开始气,后来怒,最后没磨的没了脾气,只好自己带着行李和孩子回到桃花镇。 布坊总是要开下去的,至于宋掌柜,她会好好收拾的! “哟,这不是宋家掌柜娘子吗?”有相熟的人打了声招呼。 云嫂点了点头,“是啊,就快出元宵了,该开业了。” 那人面色一怔,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哦了两声,笑笑不再说话。 何慧芳把馒头热上了锅,出来和沈泽秋安宁一块儿关铺门,耳朵灵听见了云嫂和人寒暄的声音,疾走两步,探出头往外看,忍不住道了句,“我的妈哟。” 庆嫂这时候也疾步匆匆的从家赶来,嘴里说,“哎呀,瞧我的记性,忘记拿包边的料子了,做到一半才发现……” “庆嫂,你看。”何慧芳用手肘轻碰了碰庆嫂,示意她往前看。 只见街面上走来几个人,庆嫂定睛一瞧,“哦哟,是云嫂回来了。” 这下可有好戏瞧了,宋掌柜包了个妓.子藏在家里头,已经是个半公开的秘密,恐怕就只有云嫂还被蒙在鼓里头。 “砰砰砰。”云嫂拍响了大门,她没吭声,心里憋着的火气在此刻不断蒸腾而上,一想到姓宋的这个乌龟王八蛋真让她们俩几个在外家过年,她就气得慌。 等了好一会儿,门还紧闭着不开,云嫂心里的气怄得更加旺,又狠狠拍了几下,然后对身边两个孩子说,“待会你们爹出来了,不准喊他,这个死没良心的,他不要我们了……” 夜深人静,街面上的一丁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云嫂还没把门给敲开,倒是敲醒了附近人家的耳朵,不少人推开窗,或推开门,暗戳戳的往宋家布坊门前探望。 宋掌柜早就喝得迷糊,手一挥,叫红莲下去开门。 红莲举着灯,提着裙摆,款款往楼下走,声音娇滴滴能出水,一边答,“来了,莫急嘛。”边拔下门栓,拉开了门。 一阵风吹过,把云嫂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门拉开了,她一张脸已经气成了白纸一般。 红莲她认识,如今再见到,恨不得扑上去撕花这个狐狸精的脸。 “哎呦,怕不是要打起来。”庆嫂和何慧芳站在铺子门前,嘀咕了一句。 何慧芳啧啧摇头,倒有些可怜那两个无措站着的孩子。 “姓宋的呢?”云嫂狠狠剜了红莲一眼。 红莲往前走了半步,挡在云嫂身前,“郎君……哦不,宋掌柜就在上面,奴家帮夫人唤他下来。” “你拦什么,你给我让开!”云嫂更气了,这红莲倒比她更像这家主人,凭什么,她也配,说完了火气上涌,随手推搡红莲一把。 劲儿没使多大,红莲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宋掌柜感觉到不对劲走出来,看见的正是红莲可怜兮兮趴在地上,而云嫂活像只母老虎,正狠狠得瞪着自己。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夫人,你回来了?太好了。”宋掌柜疾步往前,展开手去接云嫂手里的东西,佯装无事发生。 接着对地上躺着的红莲拼命使眼色,暗示她赶紧走。 红莲怎么肯,捂着脚踝哎呦哎呦的叫唤。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1节 云嫂气得大脑一片空白,尤其这个红莲年轻时就迷过宋掌柜一次,这回又是她,还被接到了家中,那不是说明这么多年,这俩人一直没断过么? 她松开手上的东西,抬起手臂,狠狠给了宋掌柜一耳光。 “我跟你拼了,你这个负心汉,没良心……” “当年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畜生!” 紧接着屋子里乒乒乓乓,传来摔打和叫骂的声音。 庆嫂拿了忘记带的包边,和何慧芳嘀嘀咕咕半晌,眼看时间不早了,急匆匆的准备往家里赶,临走时提醒道,“何姐,他们夫妻吵架,你可千万别上去劝,到时候吃力不讨好,白惹一身腥。” “放心吧,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这事我绝对不掺和。”何慧芳把灯递给庆嫂,回答道。 说完后惊叫了声,哎呀,馒头还在灶火上热着呢,光顾着聊天听人吵架,把火的事情给忘到了天边。 安宁把最后一片衣料裁剪完,笑着揽住何慧芳的胳膊,“放心吧,娘,刚才泽秋哥已经把火撤了,现在馒头热好了,粥也出锅了,咱们去吃晚饭吧。” 何慧芳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看看安宁又看看沈泽秋,庆幸自己养了个好儿子,也找到了一个好媳妇。 “要是泽秋敢在外面掐啥野花红花的,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沈泽秋有些哭笑不得,“绝对不会,娘,你咋这样想我?” 何慧芳往地上呸了三口,“我说错了,哎呀,被隔壁姓宋的气糊涂了。” 话音方落,隔壁院墙外突然窜出一抹火,紧接着一股子浓郁的烟糊味传来,红光映着黑烟,格外骇人。 “起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嗨 第60章 要说这云嫂, 那也真是个狠人。一巴掌甩下去,宋掌柜懵了没有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的红莲爬起来抱住她的手, 又哭又求的说,“夫人, 这都是红莲的错, 你要打要罚, 都冲我一个人来吧。” “宋掌柜是好男子,红莲自知配不上,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一边是柔情似水的情人, 一边是河东狮一样的妻子, 宋宋掌柜自然更偏向前者。 不过, 他再昏了头也不敢在这时对云嫂甩脸,伸手扶了红莲一把, 想叫她赶紧回宜春楼去。可红莲顺势一扑,就软趴趴缩到了宋掌柜怀中, 那可怜见的小模样, 倒像是云嫂在棒打鸳鸯。 她本就是个急性子, 见此情景, 拿起旁边的扫帚闷头就冲吴掌柜和红莲身上打去。 “狗男女, 不要脸!” “在我眼前装牛郎织女?好啊, 老娘成全你们,给我滚出去!” 宋家这间铺子在买时, 云嫂哥哥出过一些钱,虽然还了,但云嫂十几年下来,还常拿着个说事。 “当初要不是我哥哥, 出钱出力帮忙买下这房,你还不知在哪里喝西北风!” “这房子姓云,快滚!” 活了半辈子,宋掌柜最厌烦的就是听云嫂说这话,落魄时她哥嫂的帮忙,成了他永世摆脱不了的枷锁,凭什么!借的钱早就还了,还叨叨个什么劲儿! 一时间酒意积怨齐涌上心头,宋掌柜怒火冲天,“你放屁!这宅子何时姓过云!我看你是疯了,女子三从四德,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哪里有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我是你丈夫,是你的天,出嫁从夫你知不知道?!“ 云嫂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掌柜,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好,三从四德是吧,今天她就叫姓宋的开开眼。 “你说这宅子是你的?呵,等着。”云嫂狠狠剜了宋掌柜一眼,冲上了二楼,去到了卧房中,望着屋子中女子衣饰,还有种种香艳的痕迹,更是气的头嗡嗡作响。 她推翻了一桌酒菜,然后提起煤油灯,把灯油倒在床褥上,厉声说,“这房谁也别要了,日子也不用过了,我一把火烧了它!” 说完也不等宋掌柜反应,拿起烛台把沁了煤油的褥子点燃了,火苗一下就蹿了上去,呼啦一下,不一会就成了势,刚刚还是微风,偏偏这会子风也大,阁楼都是木头建的,这花街房子一间连一间,烧起来可不得了。 沈泽秋急忙跑出去,隔壁几户人家也都跑了出来,提着水浇,用土垒,直接用铲子打,后来街坊越聚越多,在卧房里的东西差不多被烧完后,终于把火给扑灭了。 “哎呦,你们两口子吵架干仗,关这房啥事,招你们惹你们了!” “这火真烧起来,可不是你们一家的事儿,大家都要跟着遭殃,明白吗?” 何慧芳被气的够呛!今日也算长见识了,这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荒唐人。 而红莲见势不妙,早已经溜走了。 云嫂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脸色煞白,站在院子里发愣,两个小孩在旁边一直哭,宋掌柜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院子里聚集的街坊们七嘴八舌,纷纷指责他们,可宋掌柜偏又不能反驳,只能听着。 “是,你们都说的对,是我们冲动了。” “多谢多谢,请各位早些回家吧,日后宋某人请客再谢。” 千恩万谢,人群终于散去,留下了满地狼藉。 第二日清晨,云嫂带着两个孩子再次回了娘家。 何慧芳晨起时看着隔壁二楼被烧得黑黢黢的卧房,直叹可惜了,多好的宅子,硬是被糟蹋成了这个模样。 今日是元宵节,家家户户都要做元宵吃,何慧芳用水和好糯米粉,弄了一碗芝麻花生馅,和安宁一块儿包着元宵。 “早就听说了镇上每年有花灯集会,可惜从没看过。”何慧芳叹了句。 安宁用面粉涂了涂手,以免粘手,笑了笑对何慧芳说,“我也从没去过呢,娘,今晚咱们早些吃晚饭,也出去看看灯会。“ “成,唉,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像镇上的老婆子一样,自在的看灯吃元宵,不敢想啊。”何慧芳连连感叹。 不远处一个人影往这边望了几眼,犹豫踌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似的上前进了铺门,居然是春秀。 “沈掌柜,我是春秀,想问问你们店里,还有活儿要派吗?” 春秀话音才落下,何慧芳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她用湿湿棉帕擦了擦手,走到外面铺子里,扯长嗓门问道,”春秀啊,你不是病着吗?好了?“ “托您挂记,好了。”春秀笑着回答。 “不会耽误工期?”何慧芳双手抱臂,往前走了几步,抬着下巴道。 春秀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声量小了下去,“不会的,我能准时交货。“ “但我不信你了。”何慧芳脸色冷下来,看着春秀语气低缓的说,“纸是包不住火的,自己做了啥,心里明白。” “本来想好好骂你一顿,现在我觉得,不值当!” “你走吧,好好的节日,别叫大家难看没脸。” 春秀腆着张白如纸的脸,怔怔的说不出话,既觉得丢人,心里又感到后悔,嗯了声后转身逃似的走了。 她呢原先一直帮胡掌柜家做衣裳,好几年的交情了,每年节前胡掌柜家的娘子苏氏都会给老相识的工人包红包,一包就是一两百文钱,让她们多买年货好过个富足年,还有就是年前活儿多,希望她们多尽力帮忙赶工。 可春秀一听安宁这边涨了工钱,就在收了苏氏的过年红包后,借口提前回乡拒绝了苏氏的单子,转脸接了安宁派的活。没过几日,苏氏自然知道了,春秀还想回胡家做事,这才自作聪明故意耽误安宁的事情,以为能讨好苏氏。 谁知道反被苏氏讽刺了一顿,春秀又回头再找安宁,一顿忙和下来,两边都得罪了。 …… 吃完了元宵,天刚麻麻黑,已经有不少人往镇子中心的大叶街去看灯,每年的花灯集会,都在大叶街上办,那儿街道宽敞,又临着桃花江,就算走水了也不怕。 “时间到了,咱们出发吧。”沈泽秋点亮灯笼拿在手说道。 何慧芳心里有些小激动,堪比第一回 到林府去时的心情,不知道花灯会到底是个甚模样,站起来直说好。 十五的夜晚,月亮圆如玉盘,皎洁的月光把路照的亮堂堂,夜空中繁星点点,就连风也比前两日暖了些。 一改往日入夜后的清冷,今日街面上人群熙攘,年轻男女,一家老幼都出门赴灯会。 “安宁,泽秋,你们看,那酒楼上挂着一串灯,上头画了好多花纹,还写了字儿,真好看!” 越靠近大叶街就越热闹,路边的店铺基本都挂着彩灯,但这还只是应景的装饰,真正好看又精巧的灯,还要往前走呢。 与此同时,刚到桃花镇就任的主簿李游李大人也正缓缓往大叶街走去,如今盛世太平,各郡县人口激增,李游虽是县里的官,却被派到桃花镇就任,等同于桃花镇的一把手。 他今年二十五,尚未娶妻,这不刚上任,就有人牵线搭桥为他说亲了,说的是一位商户人家的千金。 元宵夜媒人特意撮合他们出来见面,李游忙完了公务,如期赴约。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刚好和沈泽秋仨人迎面撞上。 “欸——”沈泽秋感到李游有些面熟。 李游皱了皱眉,也觉得沈泽秋似曾相识。 过了一会儿,沈泽秋先想起来了,眼前的人不就是当初在文童生的私塾里,边读书边教课的穷书生吗? 当初破履烂衫,如今长袍崭新,发冠高悬,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沈泽秋!” “李游!” 二人齐喊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1章 李游祖籍并不在清源, 只短暂的在文童生的私塾中逗留了半年,赚取些许盘缠后就离开了。当初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这边并未结交什么人,沈泽秋偶尔跟着秋娟去私塾玩, 和李游见过几次面, 彼此算是相熟, 如今故人相逢,当然极是感慨。 “这是令慈和令荆吗?”李游问道。 沈泽秋微点头,介绍道, “对, 这是家母和内子。” “晚辈李游见过沈伯母。”李游不爱摆官架子, 非常谦和的尊称何慧芳一声伯母,然后转脸对安宁颔首道, “沈夫人幸会幸会。” 安宁揽着何慧芳的胳膊,回了个颔首礼。 何慧芳平日里很讨厌这文绉绉的一套把式, 可李游说起话做起礼, 瞧着顺眼, 没半点倨傲排场, 何慧芳脸上堆了笑, 寒暄般问道, “李小哥今晚上一人出来看灯吗?要不和我们一块往前去吧?“ “哦,今晚在下约了人, 多谢伯母美意了。”李游微微一笑,眼眉低敛。 看着身边不断走过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何慧芳和安宁心领神会,一下就明白过来, 李游说不定是和佳人有约,如此,就不打搅了。 “下次有缘再会。”沈泽秋拱了供手。 告别了李游,往前再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大叶街上,街面上两边摆满了小摊,有售卖各色小吃食的,也有摆摊卖糖人、泥人小玩具的,但大部分都挂着各色花灯和河灯在卖。 路边的酒楼、茶肆也是灯烛璀璨,亮如白昼,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各种惊叹声。 小孩子们举着糖画,手里提着灯,一路嬉戏打闹,年轻的父亲让年幼的孩子骑在脖子上,一路走马观花。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2节 嬉闹声、食物的香气,还有交错的光影,就像一副缓缓铺开的盛世画卷,把安宁沈泽秋、还有何慧芳带入了幻境中似的。 路过一个高高的灯架,何慧芳仰头出神看,忍不住顿住了步伐。 灯架上挂着的灯五颜六色,花样繁多,有图案不停变幻的走马灯,也有三头并列的兔子灯,此外圆灯提灯也各有各的风采。 “大娘,要买花灯吗?”小摊主笑着上前,“您要是能猜出灯谜,我白送也成!” 何慧芳哪里懂这些,忙回头看了看安宁,“娘不会,安宁,你懂不?” “我试试。”安宁往前走了半步,踮着脚看花灯下悬挂的灯谜,只见一个画了关公骑马图的走马灯下,有这么一个灯谜。 “十加八。”安宁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这三个字沈泽秋也认得,他歪着头看了又看,安宁抢先答了出来,“这是个字谜,谜底单字一个架。” 小摊贩忙点头,“这位娘子答对了!”说罢大方的将花灯取下,递给何慧芳,灯面上的花纹不断变幻,何慧芳看得又稀奇,心里又美,嘴都快合不拢了。 沈泽秋抬着头,继续寻找能猜的灯谜,他现在认识大部分简单的常用字,复杂些的还不行。一路逡巡,终于发现一个有趣儿的。 “上头去上头,下头是下头。”他念道。 何慧芳听得稀里糊涂,这什么上头下头,可绕的人头晕。 “上头……下头……” 沈泽秋灵光一闪,大声说道,“是走字。” “恭喜恭喜,又答对了。”小摊主又把这支兔头灯给取下来,抹了抹头上的汗说,“你们可真厉害。” 再猜下去怕摊主亏本,安宁他们道了谢,提着两盏灯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到了一块空地上,那边围拢了好大一拨人,有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呢。 只见穿着短褂的精壮男子扎着马步,一声大吼之后,喝了一口酒囊中的液体含在口中,接着呼一声喷出来,手上握着的火把一撩,瞬间便是两尺多高的火焰。 “哇——” 每吐一次火,人群中就响起一片惊叹声。 “哎呦,真是个奇人。”何慧芳看得啧啧称奇,津津有味。 元宵节的夜晚不用宵禁,哪怕彻夜游逛都不打紧。 于此同时,杨府的马车也刚刚停在大叶街附近,杨筱玥和许彦珍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就被热闹的景象吸引了。 “彦珍表姐,你去吧,我去茶楼,你去寻你的陵甫哥哥。“杨筱玥快言快语大咧咧的说道。 许彦珍脸微微一红,嗔怪的看了杨筱玥一眼,“少胡说。” “好啦,表姐,你别害羞嘛。”杨筱玥属于还没开窍的姑娘,对于男女情谊一窍不通,也感觉不到许彦珍这副娇羞模样究竟是为何。 “那你小心一些,也别太给人家难堪……”许彦珍攥着杨筱玥的手嘱咐道。 杨筱玥披上一件红色的斗篷,提了一盏精巧的灯,微微一笑,“我知道的,点到为止嘛。” 随着月亮越升越高,街上的人更多了,游人们逛的乏了累了,自然需要坐下来喝口茶,吃些点心或者汤面。 “娘,我们去吃一碗羊肉汤面吧。”沈泽秋提议道,逛了这么久,元宵不顶饿,现在早就觉得腹内空空。 街角的一块直角空地上,面摊主用粗油布搭了个棚,摆了几套桌凳,火上熬着一大锅羊肉汤,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那馋人的香味一阵又一阵飘来。 羊肉性暖,天冷时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别提多舒坦了。 “行,咱们一人来一碗。”何慧芳乐乐呵呵的说。 一家人自己寻摸个空位坐下,沈泽秋伸着脖子对老板喊了一嘴,“老板,来三碗羊肉面。” 这空地往上是一条走廊,旁边茶肆的二楼刚好可直接望到下面,李游将手背在身后,往媒人说好的王记茶楼去,走过走廊时,正好看见沈泽秋一家三口笑着坐在一处吃面。 李游家贫,幼时父母便陆续去世了,见此情景,不免生出了许多的感慨。只有别人的家和温馨,才能衬出他的孑孓一人。 李游苦笑着,迈步去了王记茶楼里,如约坐到了临窗第二间位置。 “娘,你喝口汤,这汤挺鲜的。”安宁笑杨道。 “唔,滋味是不错,改明儿咱们也买些羊肉煮汤喝。”何慧芳尝了几口汤,满足的叹息一声。 沈泽秋看了看安宁的碗,转身对摊主说,“再要一碗黄糖糍粑。” 摊子是露天的,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穿着红斗篷的杨筱玥格外亮眼,安宁一眼就看到了,指了指说,“那是杨家小姐呢。” 何慧芳回身看了眼,杨筱玥已经走上楼梯,往二楼去了,她随口说了句,“平日里杨小姐和她表姐总是形影不离,今儿倒一人出来了。” 再说杨筱玥,她到了二楼穿过走廊,走到了茶肆临窗的第二间位置。 李游凭窗下眺,啜了口茶后悔首一顾,见到了半丈开外的杨筱玥。 “在下李游,请问你可是……” “我叫许彦珍。”杨筱玥抬起眸子,灿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二更呀 第62章 李游一听赶紧站起身, 拱手颔首谦和道,“许小姐安,在下姓李, 单名安。“ “哦,你就是李大哥啊。”杨筱玥把花灯放在桌上, 大咧咧的坐下来, “走了好久, 我渴了。” 李游才要了一壶龙井,听杨筱玥这么一说,急忙给她倒了一杯龙井茶, 然后轻推到杨筱玥面前, “许小姐请。” 杨筱玥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眉头很快就纠结的皱在一起,“我不喜欢喝龙井, 我喜欢喝花茶。“ 接着吐了吐舌头,把杯子放下, 撅起嘴有些嫌弃。 李游一怔, 看着杨筱玥充满稚气的脸庞, 心中不免有些莞尔, 还只是个刚及笄的孩子。 “店小二, 再添一壶茉莉花茶。”他说道。 杨筱玥双手支着下巴, 仔细的盯着李游看了一会儿,“李大哥, 你今年贵庚?” 李游二十五还未娶妻,在本朝绝对算是少数中的少数,他面有赧色,“虚岁二十五。” “嗯……你有点老。”杨筱玥小声说道, “我这样讲你会生气吗?” 李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初次相见,眼前这位许小姐说话未免过于刺耳和失礼。他抓起杯子啜了半口茶,勉强的勾了勾唇角。 “有些许生气。” 杨筱玥一听,差点被茶水呛住,以为像李游这样的读书人,哪怕心里已经气得七窍生烟,面上仍会端出一派云淡风轻呢,不过,她本来就是故意表现出莽撞和无理,这样李游看不上“许彦珍”,这桩婚事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所以,她低头哦了一声,自顾自的跳过了这个话题,眨了眨眼,“我饿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李游一哂,把杯子放下,“初次相见,怎能让女郎破费。” “别客气,我的月银说不准比你俸禄还高些呢。”杨筱玥眯着眼睛,笑得天真烂漫。 “……嗯。”李游揉着眉心,蹙眉说道。 杨筱玥偷瞟了李游一眼,在心里默默的道,李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给你难堪,实在是我表姐许彦珍早已经心有所属,我假冒她来与你见面,就是为了叫你死心。 …… 再说沈泽秋这边,仨人吃完了羊肉汤面,一路观灯看景,到了大叶街放置巨形龙灯的高台上,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人高声道,“点天龙灯喽——” 接着龙灯被点燃,火焰燃烧,龙形花灯微微上仰,好似真龙在腾云驾雾,特别的壮观。 龙灯下有支撑身体的木棍,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举着棍子,抬指巨形龙灯游走在一个个街口。 “泽秋哥,娘,咱们也去放花灯吧。” 不知不觉走到了桃花江岸边,河堤附近也满是游人。人们将点亮的花灯放在河水中,让其顺水飘走,然后双手合十,默默的许下各种美好的心愿。 “好啊。”沈泽秋去和路边卖灯的小贩买了三盏莲花灯。 灯芯点燃,纸做的莲花瓣缓缓打开,栩栩如生,如一朵真正的莲花般清隽风雅,安宁把灯小心翼翼的安置在河水中,一簇簇灯火星星点点,在河面上汇聚成粼粼银河,河水就像着了火一般,成了琥珀色。 “愿家人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祝亲人朋友们岁纳永康……” 安宁闭上眼睛,认真的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不一会儿到了子时,有人在桃花江畔放了一阵烟火,五彩缤纷的烟火稍纵即逝,可那美轮美奂的画面,却深深埋在所有人的心中。 何慧芳仰头出神看着,将手放在心口上,“哎呦,可真好看,比画上画的还要好哩。” 夜渐渐深了,虽然今夜可彻夜狂欢,但大部分游人还是选择了归家,何慧芳年岁大了,禁不住熬大夜,有些意犹未尽的说,“我们回家吧,今儿我也算开眼了,多少年了,从没有这么畅快过。” 他们提着灯往花街走去,刚好路过杨家的马车,杨筱玥坐在车厢里,见到了安宁他们,笑着掀开车帘,对他们招了招手。 “杨小姐。”安宁微微一笑。 “沈娘子,你们什么时候进春天穿的衣料呀?我和表姐等春花开了,想穿新衣裳去踏青呢。”杨筱玥说道。 安宁微点头,“那好啊,过几日我们就会进新货,到时候去府上告诉你们,可好?” “好呀,谢谢你了沈娘子,整个桃花镇挑不出第二个能和你做的一样好的人。”杨筱玥晃了晃头,认真说道。 安宁再次道谢,仨人继续往家里去。 “欸,表姐怎么还不回来,我等的就快要睡着了。”杨筱玥眼巴巴坐在车厢里,简直望眼欲穿。 这时候春杏疾步匆匆的往河堤边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车辕喘匀了气,才说道,“大小姐,表小姐说还有些话没和张公子说完,叫你再等等呢。” “嗯。”杨筱玥叹了口气,“他们的话怎么那么多。” …… “呕——” 第二天一大早,安宁有些疲倦的从床上爬起来,浑身有些泛酸,一点气力都没有,小脸也有些苍白。 沈泽秋还以为她是昨晚上累着了,满眼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受风寒了吗?” 安宁摇了摇头,“没有。” “我还是不太放心,等吃过了早饭,我们去医馆瞧一瞧吧。”沈泽秋说道。 “嗯。”安宁点了点头,强忍着身体的疲乏,爬起来洗脸漱口。才刚把漱口水含在嘴里,就感到一阵反胃,捂着喉咙干呕不止。 “呕。”她的脸霎时没了血色,扶着门框连连干呕,吐出来的却全是酸水。 何慧芳正在灶房中做早饭,听见这动静急忙走出来,一边用围裙擦手边问,“呀,这是怎么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3节 “犯恶心,想吐。”安宁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有些痛苦的说道。 “泽秋,快去给安宁倒杯温水。”何慧芳说完,轻轻拍着安宁的背,“以前这样吐过吗?” 安宁蹙眉摇了摇头。 何慧芳是过来人,一见安宁这模样心里就有了数,这幅模样,不正和当年她怀沈泽秋害喜时一模一样嘛,安宁啊,多半是有了。 算一算日子,安宁嫁来已经有四五个月了,何慧芳心里一直都惦记着抱孙子,看见别人家的奶娃娃,心里那个羡慕劲儿就别提了。 但她一直没提,更没有催,因为安宁的身子素来有些弱,何慧芳是想等个一年半载,把身体养结实了再说的。 喝过了温开水,安宁稍微好受了些,就是眼尾还有些发红。 “今天安宁在内院里歇着,别出去了。”何慧芳又喜又庆,准备待会吃了早饭就去请大夫上门给安宁诊脉。 吃罢了早饭,何慧芳就出去了,准备去医馆寻一位好大夫。以前和庆嫂聊天,她知道菜场那边有个家医馆,里面坐诊的大夫是出了名的擅长医术灵,便揣着个菜篮子,美滋滋的往菜场去。 她喜上眉梢,一派春风得意,就连路上遇见熟人打招呼的声音都比平常更响亮些。 “何姐!” 庆嫂一大早出来买鱼,现正提着菜篮子和鱼摊主扯闲天呢,远远看见何慧芳走过来,急忙打了声招呼。 “昨晚上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何慧芳一头雾水,摇了摇头,“昨晚看花灯去哩,你指的啥?” 庆嫂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 “吴掌柜跑了!” “呀,你听谁说的?”何慧芳惊讶的瞪大眼睛,那吴掌柜又是给泽秋垫钱,又请他吃饭,长的还是一表人才。 庆嫂一撇嘴,“我亲眼看到的,昨晚路过吴掌柜在花街的老宅,门都被人踹开了,里面就剩些不值钱的木头板凳,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听别人说,好几日前,这吴掌柜就不见了人,谁都寻不着他。” “街上好几户店家都投了他的商船队,人不见了可急坏了他们,这不元宵一过,可以讨债了,就纷纷堵上了门。” “把吴掌柜在桃花镇的好几处宅子都敲开了,愣是没找到人!” “而且钱庄的人说了,他的所有宅院都放在钱庄做了抵押,还是以急用钱为说法,便宜抵押出去的。” 何慧芳越听越后怕,脊背都有些发寒,那时候吴掌柜也想叫他家投商船队来着,还好安宁打了破,不然今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就是他们家了。 更要命的是,布坊还不是他家的,这要被骗了,下半辈子都得苦哈哈还债。 “庆嫂,我还有急事儿,先不和你聊了。” 何慧芳惊讶之余,也还惦记着安宁,匆匆和庆嫂倒了别,去到医馆请来了大夫,大夫背着医箱和何慧芳一块往铺子方向去。 “大夫,俺家媳妇自小就身子弱,不过近半年好了许多,待会儿劳烦您好好帮瞧瞧,给开几幅补身子的药。” 一路走何慧芳一路说,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隔壁已经闭门好多日的宋氏布坊门口。 从车上跳下来两个穿着短褂衣裳,牛高马大的年轻后生,把紧闭的大门拍的哐哐响。 “姓宋的孬种,给老子出来!” “别他妈的做缩头乌龟!” 旁边瞧热闹人里头有人嘀咕道,“吴掌柜卷款跑路了,据说骗走了宋掌柜好大一笔钱,有的还是借的,这些人是来讨债的吧。” 有知根知底的人欸了声,压低声音说。 “我看旁边站着的男人眼熟,像是云嫂娘家哥哥,他以前来过。” 这人说的不错,来的正是云嫂的大哥,和他的两个儿子,云嫂回到娘家后哭了一场后发起了高烧,如今直说胡话,她大哥气得不行,今天带人上门,就是为了找宋掌柜算账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3章 可门被敲得震天响, 里边是半分动静也没有,其中一个年轻后生翻墙到院里去看了,从里边把门打开对外喊道, “门故意从里头锁上了,没人!” 云嫂的大哥手臂一挥, 脸上的肉颤了颤, 五大三粗的身躯像一堵厚墙, 比一般人高大不少,何慧芳一点也不怀疑,如果此刻宋掌柜就站在他面前, 云嫂的哥哥能像掐一只蚂蚁似的, 把宋掌柜给活活掐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今儿我们就在这等着,不信他不露面!” 云嫂娘的大哥带着人进了宋氏布坊, 不愧是生意人,心思透亮, 知道不该一撮人聚拢一处影响隔壁的生意, 还特意叫人把马车赶到一边, 剩下的人安静坐在店中静候。 只是不知道待会儿宋掌柜现身, 还有不有这般风平浪静。 “活该, 自作孽哟。” 何慧芳啧啧两声, 看着宋氏布坊的招牌翻了个大白眼,宋掌柜不仅对外人做的绝, 尽做缺德事,对妻儿老小也无情无义,把个妓.子捧在手心和个宝儿似的,这样的人渣, 就该被好好收拾一顿。 “大夫,跟着我往里头走。”何慧芳回头对身后的大夫则笑呵呵说道。 沈泽秋见到大夫来了,也想跟着一块儿进去,何慧芳拍了拍他的手臂,“泽秋,你在外头守着铺子,里头有我呢,放心吧,安宁没啥事儿。” 对于安宁有喜这事儿,何慧芳在心里已经十拿九稳,可凡事都有个万一,她还没往外透信儿。 “行。”沈泽秋咬了咬牙,转身对大夫拱了供手,“有劳了。” 卧房里头,安宁蹙眉闭眼躺着,浑身还是乏力,时不时拿帕子捂在嘴前干呕几下,然后喘两口气,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她越躺越不舒服,干脆扶着腰起身,在院子里缓缓走了两圈。 “安宁,大夫给找来了。”何慧芳大声说道,一进来看见安宁在院子里溜达,心尖尖都跟着颤了下,院子里好几处地方有积水,还有青苔,这要是踩上一脚摔到了,那可了不得。 “去屋里坐,让大夫诊脉吧。”何慧芳搭了把手,做出要搀扶安宁的动作。 瞧着这举动,安宁不禁想起第一次和何慧芳见面,那时候她还病病恹恹,行走站立,都要何慧芳这样搭手搀扶,安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娘,我还好,你别担心。” 何慧芳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安宁的脚下,盯着她一步步走到了屋子里,这才放下心,欸了声。 “沈娘子,你这种症状有几日了?” 医者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在诊脉前,需要先问清楚症状和持续的时间,沟通过程中观察病人的气色、精神等,最后再切脉。 “就是今日晨起后,第一次犯恶心,至于身子疲乏,我们是开裁缝铺子的,生意好时难免劳累,记不清以前有没有……” 大夫也姓沈,行医多年了,经验丰富,他听完安宁的描述后捋着胡子沉吟了片刻,神情有些严肃,把安宁的心都给瞧得攥了起来,生怕自己又旧病复发。 “沈大夫,我究竟是什么病,你直说吧。”安宁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紧张的揪紧手指。 不料沈大夫听了,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他扭头看着上热茶的何慧芳,朗声道,“我想沈娘子的病,沈老太太心里也有数了吧?” 何慧芳一听,乐不可支,咧开嘴笑个不停。安宁左看看又看看,越发觉得一头雾水。 “沈夫人,把手给我,我切脉确认一番。”沈大夫说道。 一炷香的时间很短,但对于此刻的安宁来讲,却十分的漫长,她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沈大夫闭眼切脉,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双手合拳,朗声说道。 “恭喜,沈夫人,你有喜了。” 那一刹何慧芳再也憋不住笑容,高兴的就快蹦起来,她的猜测可能会有错,但大夫切脉后说的,那可就是板上钉钉喽。 安宁瞪大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怀上小宝宝了? “不过沈夫人有些气虚体弱,又是头胎,还是谨慎些,我开几幅安胎方子,如何?”沈大夫说道。 他特意问这一句,是有些人家觉得女子怀孕生子乃是平常,常有婆婆拉高嗓门说叫他不必开坐胎药,“当年我怀着孕不也洗冷水澡,还下地干活……” 真真假假沈大夫不想探究,但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过一遭,需一开始就细心调养,以免生产时出问题。 何慧芳忙不迭的点头,“要的要的,大夫您拣好的药开,我们吃得起!” 就算刚才沈大夫不提,她也会主动要求沈大夫开补药哩。 “安宁啊,要不要再躺会儿?”送走了沈大夫,何慧芳问道。 安宁摇了摇头,“我站着舒服些。” 闻言何慧芳也不勉强,往院子里瞧了几眼,心想待会就拿铲子把青苔给铲了,再去找些泥灰把那几个坑洼的地方补上。 “那我去我去给你冲碗糖水喝喝。”何慧芳去灶房里忙和了。 安宁点点头,把放在卧房里的花样本拿出来,摊放在走廊下的木桌上,又回屋提了把椅子,就着日光慢慢画着,等春日到了,肯定会有许多人订制春裳,早把新款式画出来才好。 这时候沈泽秋实在是按捺不住了,见何慧芳把大夫送出去后,趁着店里还没来客人,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匆匆的走到内院来。 “安宁,娘,刚才大夫说了啥?”他焦急的问道。 安宁笑了笑,把笔搁下来,摸了摸他的脸,“我有喜了。” 沈泽秋瞪大了眼睛,随后把目光落在安宁的小腹上,转而再看她的脸,激动的心情和万千思绪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握了握安宁的手后,倒是把眼眶给弄红了。 他一红眼眶,安宁也憋不住了,四目一对望,泪珠子就一颗颗滚下来。 捧着糖水的何慧芳从灶房中出来,一瞧他俩哭上了,赶紧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哎呦,你俩咋了?这不是好事儿吗?” “娘,我们这是高兴的,咱家终于要添丁哩。”沈泽秋忍着眼眶里的湿意,笑着说。 “两个傻子。”何慧芳嘴上没有饶人,可是背转过身后,自己也默默的抹了抹眼睛。 还一个人走到沈有寿的牌位前,点上一炷香,嘀嘀咕咕了半晌。 “有寿啊,咱家要添丁哩,儿媳妇安宁有身子了。” “以前过节,中秋啊端午,只有我和泽秋两个人吃团圆饭,怪冷清的,以后可不一样哩,我们一家三代同堂,能坐满一桌子!” “你要保佑我们顺顺利利,一家子平安呐……” …… 宋掌柜一开始根本不相信吴掌柜是跑路了,元宵节当晚得到这消息后,他就去找同样投资了商船队的人,大家一块组织在一起,把吴掌柜在桃花镇所有能落脚的地方都寻便了,可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 更要命的是吴掌柜的妻儿老小都不见了,还把名下的房产给抵押了,宋掌柜再不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他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如同炸出一个惊雷,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地。 整整一千多两银子,他全部的家底儿,这就被黑掉了?宋掌柜咽不下这口气,和其他被骗的人没日没夜的继续找人,最后终于打听到线索,有船家说,三四天前的半夜,吴掌柜租过他的传,还说他就要去州府做生意了。 难道吴掌柜这是准备去州府躲起来?被骗的人们一合计,准备顺着线索追到州府去看看,这不,到了下午宋掌柜回来了,准备筹措些盘缠,收拾些简单的换洗衣物。 刚走到家门口,一个黑麻袋铺天盖脸的罩下来,把他吓的哇哇大叫。 云霆和云雷,也就是云嫂的两个侄子,一点不留情面的揍了宋掌柜一顿,然后像拖着一袋糠屑似的,拖出来丢在铺子门口,是一点脸面都没有给他留。 这时辰街面上人多,来往的客人和街坊都瞧见了,皆停下步伐围着瞧热闹。 何慧芳刚出门去把坐胎药抓回来,瞅见这一幕,那是解气又解恨。 宋掌柜手忙脚乱的把头上的麻袋扯开,一眼看见云霆云雷的脸,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俩道,“我是你们的姑父!是长辈,还懂不懂尊长之理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4节 云嫂的大哥“呸”了声,他比他那两个儿子还要高大壮实,走到宋掌柜跟前,怒气冲冲的说,“还有脸皮自称是长辈?”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份和离书怒道,“你在上面签字!从此我家妹子和你姓宋的没一点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照例有二更呀 第64章 宋掌柜在云嫂娘家这边一直没什么地位, 从没有挺直腰杆做过人。现在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子脾气,站起来一把抢过那份和离书撕了个粉碎,“要我和离!休想!” 云嫂的大哥冷眼瞅着地上的碎纸渣, 冷笑道,“你等着吧, 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心甘情愿签!你把我妹子的嫁妆都花天酒地的糟蹋完了, 也得给我分毫不差的还回来!” “大哥, 何必——”宋掌管一听见这话,刚才还激昂的情绪一下化为乌有,压低嗓音继续说, “我会把事情处理好, 再给我个机会。” 云嫂的大哥冷哼, “你做梦!给了我妹子那么大的气受,不打死你已经是看在我侄女侄儿的面子上。” “你好好想吧, 和离书不签,我直接告到官府去, 告你私夺妻子的嫁妆!” 说完带着自己的儿子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街面上围观的人群久不散去, 指指点点夹杂着议论声, 惹得宋掌柜一股子邪火直蹿脑门。不过丢脸面还有云嫂要和自己和离, 那都没有去州府寻吴掌柜重要。 问题是, 他没有盘缠, 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当出去了,就连隆冬穿的两间狐裘都没留下, 年前他盘算的好,以为自己过了年就能发达,一点后路都没留。 就在他抱头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人可以帮他, 那就是宜春楼的红莲。 她这么多年下来,身边总该存下了几十上百两银子吧?借个一二十两给自己应急应当不是问题。 宋掌柜信心满满的奔去宜春楼,谁知道连门都没进得去,直接被看门护院的小厮拦在门外头。 “我们姑娘不在!宋掌柜下回再来!” “啰嗦什么,你爱信不信!” 宜春楼的看院小厮一个赛一个的凶,宋掌柜只得灰溜溜的回来了,当然,这是后话。 …… 何慧芳把拿好的安胎药拆开,用瓦罐装上,按照药堂伙计的嘱咐,加了三碗水在里头没过了所有药材,接着大火煮开,小火慢熬,煮成一碗即可。 去拿药的路上她顺便买了一尾鱼,回家后用粗盐和姜末腌制了一会,然后架上锅,待锅中油热了后,将处理好的鱼肉块放进去,小心的煎至两面金黄,这时候放水炖煮,煮出来的鱼汤才是漂亮的奶白色。 晚上吃饭时安宁舒服了许多,边喝着汤,边聊起了女工的事儿。 如今安宁有了身子,而且害喜害得这般重,再像以前那样劳神费力自然不现实,再说了,沈泽秋和何慧芳也舍不得呀。 “沈泽哥,娘,今下午躺着休息时,我倒是想出了个主意,我说给你们听听。” 沈泽秋用勺子给安宁添了几块嫩豆腐,对她点点头,“你说说看。” “我想着庆嫂和慧婶子都是可靠的人,对街坊邻居的底细摸得比咱们准,人脉也广,不如女工的事儿交给她们来办。” “麻烦她们帮忙留意找人,各自找的人各自管束,工期、活儿的质量都叫她们盯,我们除了给女工付工钱,也给庆嫂或慧婶子一套三文钱的抽成,你们看合适不?” 这样一来,铺子里的开销便大了,如今一日能订出去十来套衣裳,算下来一个月可得多付一两银子的工钱。 但话音才落,沈泽秋就满口应了,想了想继续道,“安宁,庆嫂我记得她年轻时也裁过几年衣裳,不如和她谈谈,你怀孕这段时日,让她来帮咱家裁衣裳料子吧?” 安宁裁衣裳一站就是大半日,是极辛苦的,沈泽秋有心和她学过,奈何没有这根筋,一直学不透。 “我觉得行!”何慧芳喝完碗里的鱼汤也搭了腔,不过心里稍微有些顾忌,“不过安宁,要是教会了外人,会不会是徒弟出了师,饿死老师傅?” “不会的,娘,裁衣裳谁不会呀?”安宁微微一笑,把碗放下说,“要是有人想偷师,来咱家买件衣裳,回去拆开来一样可以偷学。“ “咱们家好在回头客多,每季衣裳的款式又新鲜,料子花色都选的好。” 听她这么一解释,何慧芳放了心,“好,那明天庆嫂她们来交货,我就同她们讲。”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沈泽秋有些纠结,安宁一直睡在里头,晚上起夜时要跨过他,不太方便,可让她睡在外头,沈泽秋又怕她容易受风寒。 “泽秋哥,咱们一切照旧就行了。” 安宁笑得有些无奈,现在何慧芳和沈泽秋也太紧张了,倒把她弄得不自在。 夜渐渐深了,沈泽秋把安宁揽在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脊背。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该给起个啥名儿呢?“ 沈泽秋眯了眯眼睛,思绪飘的很远,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以后小孩儿牙牙学语的可爱模样,小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究竟是像他还是安宁呢? “泽秋哥,都说贱名好养活,不如叫狗蛋、铁柱?”安宁趴在沈泽秋怀里说道。 沈泽秋一听瞪大了眼睛,安宁取的名字也太超乎他的预料了,沈家村多少年没有哪家娃儿取这类名字了,他想了想,蹙起眉,“不如小草莓、小包子、小橘子……” 一听就怪有食欲的,多好听。 “我饿了。”安宁咽了下口水,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自从有了孕,她的胃口比从前好了两倍不止,吃饱了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日,安宁觉得她活了小半辈子,就从没这么饿过。 沈泽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里充满了宠溺,“我去给你找吃的。” 说完从床上爬起来,点上灯给安宁去灶房中找吃的。安宁跟在走到灶房中,指着墙角小水缸里泡着的糍粑道,“泽秋哥,我想吃这个。” 这些糍粑都是糯米捶打出来的,被压成一个个白圆的饼子,最中央还点了一点嫣红,是过节的吃食,或煮或煎,或炸或烤,滋味都好着呢。 沈泽秋仰头问安宁,“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安宁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想烤着吃,加糖。” “行,看我的。”沈泽秋把火点燃了,从小水缸中拿出两个白糍粑用清水洗干净,然后晾干了水分,用火钳做架子架在火上,然后把糍粑放在上面烤。 烤糍粑可是手艺活儿,火候要掌握好,不然一会儿糍粑准会糊掉。 这时候街面上静悄悄,只偶尔听见风呼呼刮过,和街上打更人敲锣报时的声音,这些细微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中,倒愈发显得周遭安静。 柴禾架在一块噼里啪啦的燃烧,火舌卷曲舔舐着白糍粑,不一会原本瘪瘪的糍粑就鼓气胀起来,像一个个圆包子,此时外皮已经被烤炙的十分酥脆,泛着诱人的焦黄色。 “好香呀。” 安宁眼睛亮晶晶的,完全被糯米糍的米香味还有焦酥气给吸引了。 “别碰,现在烫着呢。”沈泽秋把火给撤了,然后从碗柜里拿出糖罐子,用勺子挖了两大勺亮晶晶的白糖包在糍粑里,将圆形的糍粑捏成一个半圆,确保不烫手了,才递给已经忍着馋虫等很久的安宁。 “酸儿辣女……这爱吃甜的?”沈泽秋抱臂看安宁小口小口的吃,心里头暖呼呼很充实,“爱吃甜,一定是女孩儿。” “你喜欢女孩儿?”安宁问道。 “对呀,最好和你一样,漂亮又温柔,有油亮乌黑的头发,圆嘟嘟的小脸,头顶扎上两个小揪揪……” …… 何慧芳是第二日看见灶房里动了火,糖罐子放在灶台上没收拾,找到沈泽秋一问,才知道他居然烤了两个糯米糍粑给安宁吃。 “烤的东西火气旺,糯米吃多了又容易积食倒酸水,你这都不知道啊?” 何慧芳已经很久没这样粗声粗气和沈泽秋说过话了,明知一大早安宁干呕不止是孕初的正常反应,但还是忍不住怪罪在沈泽秋的头上。 “娘,我知道了。”沈泽秋抓了抓头发,对旁边直劝的安宁挤了挤眼睛。 “不成,我今儿得去买些点心回来,这样安宁饿了想吃就能吃。”何慧芳现在啥心思都没有了,一心扑在咋照顾安宁上,只要安宁吃好睡好,她的心情就能好。 一家人吃过早饭,庆嫂来交货了,安宁和沈泽秋急忙留住她,和她商量女工和帮忙裁衣裳的事儿。 换做平时何慧芳肯定要留下来一块儿聊上几句,但她今天满心装着的就是给安宁买吃的和做饭,匆匆聊了几句后,提着菜篮子忙不迭的出街去。 “慧芳!” 才走了没有几步远,何慧芳就听见有人喊她,这声音一听还听耳熟的,接着心咯噔一下,转过身一看,果然,真是和她住了十几二十年对门的刘春华。 她一手提着个包袱,一手牵着幺儿的手,推了推幺儿道,“快喊人呀。” 幺儿这才仰起头,对着何慧芳老实的喊,“慧芳婶子好。” “……唉,都好,都好。”何慧芳震惊之余,自然也不能对一个孩子垮脸,只好停下来应了。 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哩,刘春华多傲气的一个人,竟然找到她来说话,而且…… 何慧芳打量着刘春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啥药。 “慧芳,我有事儿想求你帮个忙。”刘春华讪讪笑着说道。 街面上来来往往,好多熟人都看着,而且看在孩子的面上,何慧芳实在拉不下脸来,但她心里又气,语气说不上和气,“啥事?俺家无权无势的,能帮到你啥?” 刘春华这也是憋得没办法了,但凡她有一点办法,都不会求到何慧芳的头上。 “慧芳姐,俺不借钱,是为了幺儿读书的事儿找你。” 何慧芳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个事儿她咋个帮?她家里开布坊,又不开私塾。 “你寻错人了吧?”她竖起眉毛,莫名其妙的说道。 刘春华一见何慧芳有扭身就要走的意思,赶紧捏了捏幺儿的手心,幺儿手一痛,眼圈登时红了一圈,可怜兮兮的昂起头对何慧芳说,“慧芳婶子,求求你帮帮俺吧。” “唉。”何慧芳把菜篮子从右手挪到左手,再从左手挪到右手,心一软,“好吧,和我去铺子里说。” “好好好。”刘春华忙不迭的答应了,牵着幺儿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何慧芳走。 早就听说沈泽秋和安宁在花街布行开了间铺子,现在可发达了,但刘春华一直没有去看过,花街上卖的料子贵,做衣裳那工钱更是高的不得了,一般他们家都是自己扯布自己做。 店铺中安宁坐在柜台后和庆嫂聊事儿,沈泽秋接待客人,何慧芳打了声招呼,把人往铺子和院子交界的空地上带,然后搬了两张长凳子在那,开门见山的说,“要说啥,就快些讲吧。” 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和刘春华扯闲。 安宁和庆嫂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庆嫂见过刘春华,猜想她肯定是有事儿才找过来,非常知趣儿的拍了拍安宁的手,“你们家来客人了,我先去买菜,晚些再和你详细的谈谈。” “行,庆嫂,你慢走。”安宁站起来送庆嫂走到门口,她对刘春华和幺儿的到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慢腾腾的往后院去。 刚好就听见何慧芳惊讶的声音,“啥?你消息倒是灵通,谁和你说的?” 刘春华腆着脸笑得有些尴尬,“私塾的门房告诉我的,徐夫子和安宁的二伯安爷认识,还常常在一处喝茶聊天的,交情很不错,要是安爷肯帮幺儿说两句好话,徐夫子一定会继续收幺儿读书的。” 第65章 原来今年过了元宵后, 刘春华就带着幺儿去私塾,谁知道徐夫子死活都不愿收了,任凭刘春华怎么求都不松口。 还是门房老头儿瞧他们实在可怜, 给支了这个招。 “安爷?”何慧芳简直要被气笑了,就安二伯那种德行的人, 也配称爷? 她掸了掸前襟站起来, 把菜篮子重新挎在手腕上, 没什么好气的说,“那你可求错人了!我不认识这号人,你哪里来的哪里回去!”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5节 刘春华急了, 把手边的包袱打开, 往外掏出一大包自家种的花生, “慧芳,上回的事儿是我着急了, 今儿和你赔不是,现在你们家红火了, 不能一旺就瞧不上穷朋友不是?” “我们俩家是多少年的故交, 俗言道远亲不如近邻, 咱们该互相帮衬的呀?” “慧芳, 姐, 你能硬着心肠看幺儿读不了书吗?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费不了你多大的功夫。” 安宁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呼吸急促几分, 站到何慧芳身对刘春华说道,“春华婶,你这话不在理。” “还有,这个忙我家帮不了。” 安宁一直说话做事都很温和, 总是一派温声细语的样子,何慧芳还没见过她这样着急和生气,脸颊都给气红了。想想也是,安二伯受了他们家那么多好处,却一点良心都不讲,安宁的心早就被伤得透透的,现在刘春华竟然有脸求上门,还要和安二伯搭上线,安宁不气那才奇了怪。 有孕的人最忌讳动气,何慧芳一下就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能惹的安宁不痛快。 “走吧,刘春华,我待会还有事儿,不留你吃饭了!”何慧芳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幺儿茫然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娘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清转红,最后一声不吭的提上包袱扯着他的胳膊大步走出了铺子。 何慧芳拎着菜篮子瞅着刘春华的背影,没好气的切了声,有事慧芳姐,见她不帮忙尥蹶子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呵,这样的货色,还妄想她帮忙。 想得美! 幺儿一路小跑才跟上他娘的步伐,一边磕磕绊绊的跑边问,“娘,徐夫子不收俺,慧芳婶子不肯帮忙,俺是不是就不用读书了?” “你想啥呢?!”刘春华正在气头上,听见幺儿的话后猛地顿住脚步,“徐夫子不收,我就再去求文童生,反正这书,咱必须读!” 幺儿瞪大眼睛,挣扎了很久才小声说,“娘,别人都说俺不是读书的料,不开窍。” 刘春华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揉着他的头发,“听她们胡说呢?这是嫉妒你咧。” “儿啊,咱们老王家就靠你了!你要争气,懂不?” 幺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何慧芳知道安宁最近爱吃甜口的东西,去菜场的糕饼铺子买了一斤白糖糕,这东西甜滋滋的,上头还撒了层糖渍桂花,一口咬下去又甜又香,可绵软好吃哩。 拎着白糖糕往前走了几步,又看见路边有卖橘子的,那些橘子一个个又圆,个头又大,金灿灿的还有淡淡的香味儿。 沈大夫和她嘱咐过,说这有孕在身的人呐,除了多吃肉蛋外,蔬菜和水果也是少不得的。 “这橘子咋卖?”何慧芳蹲下来问道。 “十文一斤。”小摊贩笑答,接着拿起一个剥开的橘子掰下一瓣递给何慧芳,“水分足,吃着又甜,大婶,你尝尝看。” 何慧芳吃了一瓣,果然很香甜,很豪气的说,“给我称两斤。” 接着又逛了逛,拎了半斤里脊肉回去,准备剁碎了和豆子一块儿蒸,这样既营养也没火气。 走着走着,面前又看到了熟人,春秀迎面走了过来,望见她笑笑道,“沈老太太,您出来买菜呀?” 何慧芳素来是爱憎分明,刚才一时心软已经惹了满腹不痛快,见春秀迎上来,淡淡点了点头,没吭声准备走。 “沈老太太等等!前日我回了趟娘家,带了些干山楂上来,这个熬汤吊味可好了,我提着一包正准备给您送去呢,这么巧在这遇到了,我现在就给您吧!” 说完就从篮子里掏出一包纸包的山楂要给何慧芳,那态度呢也极好,还一口一个老太太的尊敬的很,要没春秀故意误工期那码字事儿,何慧芳一定会感到很亲热。 “沈老太太,上回的事情是我鬼迷心窍,现在坏了名声,都没有人愿意雇我做事了,我家男人在码头做搬运工,赚的钱实在不够养家的,我……” 春秀笑的勉强,笑容里透露出许多的心酸。 要说不同情不为她感到可怜那是假的,何慧芳很不忍心,但瞎心软可不是好事儿,最后自己吃亏! 何慧芳心一横,硬着心肝道,“不用了,好意我心领,闺女,你以后要走正道啊,行了,我走了。” 说完硬着心肝头也不回的走了。 春秀攥着山楂干,重重的叹了口气。 出了元宵,气温一日比一日高,阳光照在身上走久了,甚至有些发汗,刚才春秀说要送她山楂干熬汤,倒是给何慧芳提了个醒儿,庆嫂从海边渔村嫁过来的,她们那儿的人最会煲汤,明天得和她讨教几招才好。 ……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下午庆嫂又来家一趟,坐下来和安宁沈泽秋,还有何慧芳好好的论了一下午。 “我回去就琢磨一下,身边哪些人可靠。”庆嫂笑眯眯的,一听安宁叫她负责招揽女工和监督质量,心里登时充满了干劲儿,这事儿不仅有钱赚,说起来还大小是个官,手底下的人都得听她的哩。 不过学裁剪这个事情,庆嫂心里头打起了鼓,安宁的手艺在整条街上都有名号,她能学会吗? “庆嫂,不必担心,要说忐忑,我更胜过你,这事要是做不好,砸的是我家的招牌,你放心吧。”安宁笑着宽慰道。 “那……叫慧婶子一块学吧,我一个人,心里头没底。”庆嫂想了想,还是想把慧婶子拉过来作伴。 其实多一个人也好,万一其中一个人没有空闲,另外一个人也好顶上,而且安宁是想着以后不同款式的衣裳,自己用油纸打个板,交给庆嫂和慧婶子照着裁剪,她们只需要跟着尺码放大或者放小就好。 “行,晚上把慧婶子叫过来,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商量,店里的单子耽误不起了。” “行哩。”庆嫂满脸春风的,没想到自己一把年岁了还有这么好的造化。 说干就干,第二日一早,庆嫂和慧婶子就到了铺子里,同安宁学裁剪,别看两人都快奔四十的人,好胜心是一个赛过一个,互相较着劲,谁都不甘落于人后。 眼看就快到二月了,春暖花开,门前的树也长出一簇簇嫩芽,进货的事情可不能再等了,沈泽秋准备去一趟青州,但青州太远了,要是能敲个伴就好嘞。 沈泽秋就留意着、打听着,到处问这几日有谁要去青州。 但是他没想到,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隔壁宋掌柜先疯了,他从把自家地契抵押给钱庄,借出一大笔银子给了吴掌柜,现在还钱的期限过了,他还不起钱,钱庄的人给了最后三日时间让他搬走,宋掌柜死赖着不肯走。 这不三日期限过,钱庄的人按时上门收房,十几个彪形大汉把房子围了起来,那架势恐怕比山上的绿林响马还要足。 可光脚不怕穿鞋的,宋掌柜已一无所有,这房子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一旦被钱庄的人收去了,就会被转卖出手。 “天灵灵,地灵灵,山上住着个太上老君,老君白袍紫金冠,会除邪祟会插秧……” 谁也不知道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疯魔了,左手拂尘右手佛祖,身上还披着一块袈裟,满口胡说,还不知从哪里抱来两只公鸡,淋了满屋子的鸡血。 “哎呦,以前也是做掌柜的人,多体面风光,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呵,还不是鬼迷心窍,好日子过够了,天天吃喝嫖赌,把家业给败光了。” “你们都错了,宋掌柜是被人骗了钱,才成了这幅样子!” “不会吧,我瞧他们两口子挺精明的呀?” 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围在旁边看热闹,宋掌柜不知听没听见,舞起来更加疯了。 钱庄负责讨债的汉子们什么没见过,宋掌柜在点把戏在他们眼里都是三岁小儿的把戏,管你是醒是疯,他们只认白纸黑字的字据,现在过了期限还不起钱,就得走人! “把东西抬上来。”为首的汉子大声说道,“宋掌柜不是病了吗?我今天就给你治一治。” 说着有汉子捂着鼻子抬上来一桶黄白之物,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味。 “我看宋掌柜是撞了邪了。这东西为五谷轮回之物,淋在身上能以邪驱邪,兜头淋下,包管宋掌柜你药到病除。”那汉子说完话,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宋掌柜的胳膊,另外两个鼓着脸憋着气,抬起桶子就要淋。 何慧芳和沈泽秋站在一边看都惊呆了,胃里一阵阵上下翻涌。何慧芳是最爱瞧热闹的,但这次也顾不上围观了,疾步匆匆的去找正躺着休息的安宁,为啥呢?嘱咐她在屋里不要出来! 她担心安宁看到了这一幕,能把隔夜饭都给呕出来! 宋掌柜眼睛死死瞪着那桶子里的东西,心里恶心的要吐,眼看就要被淋一身,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各位爷!放过我吧!” “再给我宽限几日,这宅子你们收回去也卖不出好价钱,这是所凶宅!”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6章 宋掌柜这句话一出口, 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大家纷纷议论,凶宅二字, 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领头的汉子一愣神,随后眸光一沉, 挥着手上前推搡宋掌柜, “满口疯言疯语!再胡说, 就把那东西直接灌你嘴里。” 宋掌柜被推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拿起角落的一个铁铲,甩掉身上的袈裟, 费力的喊, “是真的, 不信我带你们去挖,这宅子真是凶宅, 卖不出好价钱的!” “放屁!”钱庄的人没有耐心了,他们今天来这的目标就是把房子收了, 将宋掌柜赶出去。 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在心里嘀咕, 莫不是真的有命案在里头?有人就去衙门里报了官, 就在钱庄的人和宋掌柜还在推搡的时候, 衙门的人就到了。 两个青衣衙差在前面开路, 将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拨开一个口子,新来的主簿李大人穿着绿色的官袍, 头戴乌纱帽走了进来。 沈泽秋站在自家铺子前踮脚一望,刚好看见主簿李大人半张侧脸,心里直纳闷,这位李大人瞧上去, 怎么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时候何慧芳嘱咐好安宁又出来了,一听说隔壁院子里可能有命案,她坐不住了,跟着一些街坊到了宋宅的后院。 李游神情严肃,唇紧紧抿着,走到院子里的枇杷树下,用脚踩了踩树下的土地,沉声问已经被衙差架起的宋掌柜,“你说树下有白骨?” “是,我亲眼见过。”宋掌柜完全没有上一刻疯疯傻傻的模样。 李游背着手围绕树转了一圈,“你何时见的,为何当初不报官?” “这……是十几年前我刚买下这间铺子,修整院子的时候挖开见到的,不报官……唉,是怕扰了亡灵清净。”宋掌柜啜噎着说道。 何慧芳暗自冷笑,他可真会给自己带高帽,什么怕扰人清净,怕是担心消息传出去,房子不吉利,影响他家财运吧,要不是钱庄的人上门赶人,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李游端着一张阴沉严肃的脸,对另外两个衙差点了点下巴,言简意赅的发话,“挖。” 说完两个衙差就握着铁铲奋力的挖起土来。 这时候何慧芳才仔细端详那位李大人,定睛一瞧,哎呦,差点站不住脚,那不就是元宵夜遇见的李小哥吗,敢情人家是官家的人,是桃花镇的父母官,哎呦呦,那晚上居然还敬她一声沈老太太。 何慧芳心里又喜又有些怵,还好那晚上没说啥不该说的。 没过多久树下就被挖出了一个深坑,两个衙差陆续挖出了被怄烂了的破衣服,一些奇形怪状像法器一样的东西,最后其中一名衙差蹲下来用小铲子在坑低翻找,惊叫了一声。 “禀李大人,找到一些碎骨头!” 何慧芳的心猛然揪紧了,嘭嘭嘭的跳个不停,原来宋掌柜说的不是疯话,这院子里的琵琶树下,当真埋着东西呐。 “继续挖。”李游攥紧拳,说完以后转脸对另外一名衙差道,“去衙门把仵作请来。” 不知道啥时候庆嫂和慧婶子也过来了,庆嫂拍着胸口心慌不已,“我的妈耶,真有命案。” 慧婶子把眉头蹙的深深的,“宋掌柜既然早知道树下埋着白骨,怎么还敢在这十几二十几年的住呀?” 何慧芳耸了耸肩,对宋掌柜佩服的五体投地。 衙差们继续挖土,不一会儿陆续又挖出好几块,他们在地上铺了块白麻布,将拾捡出来的骨头放在上头,何慧芳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看得分明,有像人手指的骨头,还有根长长直直,像个孩子的大腿骨。 越看她心里就越瘆得慌,感觉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都发寒。 “唔哟,是不是个小孩儿啊?” “我瞅着像!”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6节 “太可怜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的事儿了。” “唉,你们谁知道在宋掌柜搬来前,这宅子是谁在住吗?“ 何慧芳叹了口气,太造孽了,和身边的庆嫂还有慧婶子说,“香山寺的慧能大师特别好,要是请慧能大师来一趟,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诵经超度,不知道要多少钱。” “慧能大师吗?我年后去上香,听说他出去云游了……” 她们正议论着,衙门里的仵作提着个小箱子匆匆赶到了。他望着地上的白骨,急忙放下箱子蹲下来,拿起地上的骨头仔细端详,这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原来是衙差又从坑底挖出半个破碎的头骨。 仵作急忙接过捧在掌心,还从自己的木箱子中拿出一枚据说可以放大物体的镜子仔细看。 “李大人。”仵作沉吟了一会,“这不是人骨,是猴子的骨头。” 李游正揉着太阳穴苦思,闻言抬起头,急急问,“你凭何断定?” “大人你看,此骨面部凸出,下颚厚实,鼻骨极低,这都是猴子头骨的特点。”仵作说道,他当了几十年的差,这些细节还是分得清的。 李游接过头骨细看,果然不错,为了平息周遭的议论声,下令把猴子的头骨静置在院中半日,供人细看,隔日拿去城外掩埋。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阵唏嘘声,原来是虚惊一场。 而钱庄的人手握字据,白纸黑字还有宋掌柜的签字画押,是万万抵赖不得,李游仔细看过字据,转脸对钱庄的人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官不会阻拦,但打骂乃至伤人,就是触犯律法。” “您放心李大人,我们一定规规矩矩的来。” 李游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站在铺子前的沈泽秋这才看清楚,这位气宇轩昂的李大人,正是昔日私塾中落魄潦倒的穷书生。 “看呆了?”何慧芳拍了拍沈泽秋,揶揄了他一句。 “原来他真当上官了。”沈泽秋抱着手臂望着李游的背影,想起有回去私塾里玩,李游坐在茅屋里看书,秋娟扔了颗小石子打在窗户上,不一会儿门便开了,李游那年只有十几岁,身形瘦的像根竹竿,笑着走出来同他们聊天。 他还念了诗给他们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沈泽秋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铺子中。 自从店中有了庆嫂和慧婶子帮忙,又靠她们招揽了好几位可靠的女工做活儿,铺子里的工期不仅没耽误,反而更快了,客人定的衣裳一般三日后就能交货,加上安宁新推的款式新颖,生意比以前还要红火。 安宁一半时间在后院休养,一半时间出来指点庆嫂慧婶子裁衣裳,没过几日花街上就传遍了,沈氏布坊可牛气了,光是帮忙裁衣裳的人就请了两位,而且要想在他们家做工,都是要有熟人介绍才能去呢。 “嗬,店面不大排场倒是不小。" 胡氏布坊开在街口,是整条街最大的店面,别的铺子只有一层,他们这儿足足上下两层,不仅卖衣裳,鞋袜帽子,还有女子的脂粉等,不过主要还是靠卖衣裳营利。 说话的是胡掌柜的妹妹胡雪琴,胡家娘子的小姑子,她今年二十三岁,嘴巴伶俐头脑灵活,私下八卦的人都叫她“老姑娘’,不过这话也就私下说说,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聊。 刚才那句话便是胡雪琴说的。 胡家娘子整理着货架上的布,头也没抬说了句,“你管人家呢?看看你,今年都二十三了……” “哎呀,嫂子,你催什么呀?”胡雪琴最讨厌听这些个,捂着耳朵站起来往一楼走,“我还是去招待客人吧。” 胡家娘子急忙喊住她,“雪琴,你听一句劝,我喊王媒婆帮你留意着,今年过年前,你的婚事必须定下来。” “他们都配不上我……”胡雪琴提着裙摆,蹬蹬蹬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身后的胡家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 “安宁,泽秋,吃饭了,今儿咱们喝排骨萝卜汤。” 何慧芳做好了午饭,一边擦手一边走到铺子里叫他俩吃饭。慧婶子今天就一人在家,她男人领着孩子回乡走亲戚,她心里放不下铺子里的活计,留在镇上没有回。 “慧婶子,你留下一块儿吃吧。”何慧芳中午备饭时就多备了一份。 慧婶子还要客气,被何慧芳拉住了胳膊,“咱们之间还客气个啥。” “唉,说起来我还觉得惭愧,你为了来做活儿,和家里人吵架了吧?” 慧婶子的男人是个不顶用的家伙,幸好祖宗保佑,家里留下一栋宽敞宅院,租了一半给别人住,一家子靠租金和慧婶子帮工勉强生活,偏偏他心里没半点数,脾气大爱骂人,是家里的土皇帝。 “没事儿。”慧婶子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格外有神采,“我现在看开了,我怕他做啥?我手底下管着好几个女工,我比他牛气多了!” “所以啊,这回我才没听他的回乡走亲戚,有什么好走的,什么都不比我做事儿挣钱重要。” 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这话心里听的痛快,“你能这么看最好!” 因为铺子没人照看,所以午饭通常是摆一张小桌子在铺子和院子交界的空地上,这样能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有人取衣裳定衣裳也好及时迎出去。 “欸,不知道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镇上新来的主簿李大人,今年二十五了,还没娶亲呢。” 饭桌上慧婶子说道。 沈泽秋有些惊讶,以为李游考上功名后早就成家了,没想到至今还是一个人。 安宁喝了口汤,轻声问,“像李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应该有很多人和他说亲吧?” “安宁你说的一点没错!”慧婶子说完把话锋一转蹙起眉,“不过听镇上的媒人们讲啊,这位李大人眼界高着呢,说了位知书达理,家境优渥的小姐给他,李大人见了面回来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说什么性子不合适。” “偏偏那小姐家里人对李大人是处处看,处处满意的不行,托媒人说再见一次,李大人说什么都不同意了。” “许是人家做官的,瞧不上商户人家吧。” 听到这里,安宁和沈泽秋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李游不像这种虚荣的人。 “或许里头还有隐情吧。“沈泽秋说道。 慧婶子点点头,露出笑来,“是呢,不过现在女方家人还央着媒人,叫她再劝劝李大人回心转意呢,但我看玄,多半没戏。” 何慧芳夹了一筷子炒豆角吃,又扒拉了一口饭。 “依我看,这强扭的瓜不甜!李大人既然不喜欢,女方何必非送女儿上门。” 谁说不是,可天下多的是执迷不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哦~ 第67章 “打听了好几日也没寻到要去青州的, 等不起了,明日我准备一下,后天就乘船出发。”沈泽秋说道。 安宁和何慧芳都有些担心, 青州离桃花镇有几百里的水路,坐船快则两三日, 慢则需四五日, 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十日, 让沈泽秋一个人出发,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你们放心吧,滨沅镇就有直接到青州的船, 我打听了, 船会直接停泊在青州的云港, 下车雇一辆马车,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到城内。 沈泽秋倒是淡定, 他准备把银子换成银票贴身藏起来,再穿上一身破旧的衣裳, 就说是去城里投靠亲戚的。再说, 从清源县到青州的这片水域水流和缓, 也比较太平, 他不会遇到啥事儿的。 家里的生意有庆嫂和慧婶子帮忙, 沈泽秋倒是不担心, 唯一就是最近隔壁宋掌柜的宅子在修葺,钱庄的人急着出手变现, 一日里会带好几拨的人来看房,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也不知其底细。 “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早些关铺门, 夜晚睡觉前记得再把门窗都检查一遍。” 临行前沈泽秋又嘱咐了一遍。 “放心吧。”何慧芳送他到了清水口,“你的媳妇儿和家,娘一定帮你给看好了,倒是你自己,路上多注意着点儿。” “好,娘你回去吧。”沈泽秋已经换上了好几年都没穿过的旧衣裳,袖口和前襟都磨破了,衣裳浣洗过不知多少回,现在已经瞧不出本来的颜色,他还戴了顶旧帽子在头上,背上就挎着个瘪瘪的包袱,怎么看都像是从家里逃荒出来的。 何慧芳把年前从香山寺求来的辟邪符从兜里掏出来,塞到了沈泽秋的口袋里,拍了拍说,“行,那娘回去了。” 目送着何慧芳的背影远去,去往滨沅镇的船也靠了岸,沈泽秋和大家一起登上小帆船,这船会开到滨沅镇,去那里换上大木船才能顺着桃花江汇入桑水河,一路到青州的云港去。 …… “这位爷,您小心脚下。”太阳才升上来没多久,钱庄的人就领着今日第一位卖家上门看房了。 据说是从隔壁镇子举家迁回原籍,想要买间宅院落脚顺便做些小生意。 何慧芳正握着竹扫把轻清扫着门前的落叶,唰唰唰一边扫地,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来人,那人四十多岁,长袍加身,头戴一顶小圆帽,瞧上去倒不坏,比昨日来看房的几位瞧着顺眼多了。 她可不想隔壁再来一位像宋掌柜这样的缺德邻居。 不一会儿林家马车登了门,许久不曾露面的林举人的孙女儿林宛下了马车,三四个月不见,林小姐竟然又长高了半寸,人也苗条不少,原先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也抽了条,下巴尖了,鼻子也挺了,从一位懵懂的小姑娘出落出几分大姑娘的样子。 “林小姐,您可是稀客了,好久没见您出来逛了。”安宁正好在铺子里,望见林小姐,慢慢的走上前。 林宛微微一笑,“我今年去了外祖家过年。” 难怪没见她来做新衣呢。 “林小姐有合心意的吗?”安宁问道。 “听说你们家的锦缎和绸缎做的衣裳特别好看,我想试一试。”林宛说着往铺子里走了几步,指着一块水红色的绸缎,上面绣着大朵红白交错的芍药花,特别的明艳好看。 安宁让庆嫂把那块料子取下来给林宛细看,林宛摸了摸,见这料子滑顺,做工精致,心里便更加的喜欢了。 不过她是属于小家碧玉似的女子,文雅中略有几丝俏皮,这种大红大艳的料子,恐怕会抢了人的风头,但难得她喜欢,安宁想了想说道,“林小姐不如做件纯色嵌花边的上襦,下裙配这块花料子,这样浓淡相宜,会比花团锦簇更加亮眼,也符合您的气质。” 林宛想了想便同意了,反正只要是安宁说的款式,最后穿上身效果都好极了。 “你们会参加云衫阁举行的比赛吗?” 量了尺码交了定金后,林宛随口问了一句,她的外祖家在青州城,云衫阁是青州城最大的布坊,林宛和外家姊妹一块儿去逛过,觉得安宁裁剪的衣裳和云衫阁的比较起来也不分伯仲,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料子不同,还有绣活没那么精致罢了。 云衫阁每两年都会举行一次比赛,各家布坊无论大小均可参赛,获奖的可以加盟云衫阁并拿走奖金。 “我并未听说过,林小姐是从哪里听的消息?”安宁有了些许兴致。 林宛蹙眉想了想,“我是听云衫阁里的伙计说起知道的,不过怎么比,怎么参加,我就不太清楚了。” “但我觉得你要是参赛,一定能拿奖。” 林宛歪着头笑着说,有一点点娇憨的味道。 “谢林小姐。”安宁浅浅一笑,在心中暗想要去仔细打听一下云衫阁,还有云衫阁举行的这个比赛。 送走了林宛,何慧芳瞧着林家马车咕噜咕噜远去,心里忽然有了些许想法。 “安宁,你说李大人和林家小姐可相配?” 安宁沉吟了一会儿,林小姐出自书香门第,李游是读书人,两个人或许能说到一块儿。 “我瞧不出来。”安宁摇了摇头。 因为她又想起了许彦珍,那位许小姐也是知书达理的类型,李游就不喜欢,或许他自己性子沉稳,便想找个热情开朗的互补一番吧。 “嗯……”何慧芳把扫成一堆的破叶灰尘用铲子铲起浇到了路边大树底下,她瞅着还挺合适的。 …… 就快到晌午了,安宁坐在柜台后慢悠悠的做了几枚盘扣,一朵朵如盛开的花朵,是要缝在女衫前襟上的,即实用又好看,好多女眷就是冲着这些精致的盘扣过来的哩。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7节 何慧芳在灶房里弄午饭,安宁这两日胃口变了,不爱吃甜口的,爱上了咸口,何慧芳买了半只酱鸭子回来,那东西用酱油和盐渍过,味道重不过滋味香,安宁吃过一回后说爱吃,何慧芳今早上便又去买了一回,叫老板帮忙剁成小块,回家隔水蒸热就能吃。 另外用红豆和小米混合在一块儿,熬了一锅红豆小米粥,喝着可以解腻。 她正摘着庆嫂给的野菜,准备洗洗炒上一盘,隔壁院子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何慧芳被吓了一跳,忙走出去瞧,安宁也站在铺门口往外张望,只见早上去看房的那个男子,被钱庄的人架着走出来,一条腿缩着不着地,是单脚蹦。 “呀,这咋了嘛?”何慧芳惊讶的说了句。 话音刚落,那个男子耐不住痛了,顺势坐到了门槛上,“不行,走不了了,来两个人把我抬到医馆去吧,这腿多半是骨折了。” 原来这男人早上看过房后觉得挺满意,有想买的意向,便又来瞧了第二次,还去二楼转悠了一圈,二楼被火烧坏的卧房已经被钱庄的人掏钱修好了,处处都整洁,就连院子里那棵枇杷树也已经被伐了去。 眼看就要成交了,谁知道从二楼下来时,这男子一脚踩空,咕噜噜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吧嗒一脆响,把两个陪着看房的伙计吓得脸色都变了,暗道一声不好。 这房子还真邪了门了。 前日有位夫人也瞧了满意,结果临付钱时在院子里突然留了好多鼻血,止都止不住,今天这位就更夸张了,竟然从楼上摔下来把好好的一条腿给摔折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过两日,宋氏家的宅子邪门,沾上就没好事儿的消息就传遍了桃花镇。 那些说法一个赛一个的离谱。 “据说那宅子下面其实住着妖怪呢,就是妖怪在背后捣鬼,偷偷绊倒了人,害人摔断了腿。” “不是这样的。”茶楼里坐着饮茶的一位鹤须白发的客人摆了摆手,眉头紧锁,“我昨天才听道观里的真人说啦。” “上次衙门的人不是挖出来骨头和法器嘛,真人说这其实是来自南疆的一种妖蛊。”那位客人说得言辞凿凿,把周围喝茶的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真的?”有人搭了句嘴。 “那还能有假!”客人捋了捋白胡子,抬了抬眉毛,继续娓娓道来。 “衙差们把骨头和法器挖了出来,等于破坏了这个蛊,蛊妖没有法器的镇压,就跑出来害人了!” 刚才答话的人欸了声,“这不还是有邪祟做怪。” 谣言愈演愈烈,连隔壁沈氏布坊都受到了波及,安宁和何慧芳每天都会被好事者问上几句。 “晚上你们睡觉时,可听见隔壁有啥响动不曾?” “何姐啊,我瞅你眼下发黑,是不是没睡好呀,哎呦,可是为了隔壁的事儿?我听说……” 安宁性子柔和,听了之后笑笑不答,或者直接岔开了话题,但何慧芳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街面上好多人只晓得她是个好说话又热情的老太太,还没见识过她气势汹汹不饶人的那一面。 这不今天下午一个住在花街上,年纪比何慧芳还大一轮,平日里也没啥接触名叫桂婆婆的老妪来了铺子里。 她假模假样的看了几匹料子,然后就贴着何慧芳站了过来,“哟,听说你们隔壁最近不太平呢,真的假的?” 何慧芳正在帮着做盘扣,闻言扭头觑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哼了声。 “你管呢?和你有啥关系?” 桂婆婆眼睛一瞪,就像听不懂何慧芳的话一样,阴阳怪气的接了句。 “呀,那就是真的了呗?” “妹子,你别急呀,瞧你这话冲的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评的随机发红包塞~8.16留 第68章 这桂婆婆一开口, 何慧芳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仅嘴碎,这还故意阴阳怪气的撩火呢。 何慧芳把手头的东西放下,叉起腰来, “你听清楚了,隔壁太平的很, 而且我们家和和和美美一帆风顺, 我急哪门子呀?” “你还不急, 脸都垮下来了,你这人真有意思,说几句话就翻脸, 亏你还做生意的哩。”桂婆婆嘀嘀咕咕, 又是翻白眼又是冷哼的, 把何慧芳心里的邪火都勾了出来。 这桂婆婆才叫有意思,亏她一把年纪了, 说话是半点分寸都没有。 何慧芳可不惯着她,没这个道理。 “我垮脸是因为我要骂你!”何慧芳撸了撸袖子, 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嗬, 好大的脾气, 大家来评评理……”桂婆婆恐怕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说我要骂你, 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回过神后马上就使出一哭二闹那一套。 何慧芳抱着手臂冷冷瞅着她, 见路人都好奇的围拢过来了也半点没怵,由着她在外头瞎嚷嚷。 等余光瞅见钱庄的管事带着伙计走近后, 才走出铺子,提高嗓门说。 “桂婆婆,别胡说八道,你也不怕下了地狱被剪掉舌头!我家隔壁太太平平, 你少传些无根的谣言,这是要造口业的!” 桂婆婆心想你个乡下来的乡巴佬,果真口舌笨拙,原来憋了这么久就这几句,她耸肩晃了晃头,年近花甲了还中气十足。 “你家隔壁就是闹邪祟,你当大家不知道呀。” “要不那房怎么降价了都没人买呢?” 这两句话不偏不倚,刚好就传到了钱庄管事的耳朵里。他最近为了把这套房子给卖出去,已经是着急的脸上长痘,嘴里生泡,夜里都睡不好,这房子卖不掉,他面对钱庄掌柜的压力可大了。 听见桂婆婆的话后自然气的七窍生烟,还不就是这些好事者瞎传,颠来倒去的搬弄是非,把一所好好的院子给聊得一文不值。 “老不死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他走上前俯视着瘦小干瘪的桂婆婆,脸色阴沉沉的格外可怕,但凡桂婆婆再年轻些,或者是个男子,那么今日就不是挨一顿骂这么简单了,这些人能直接揍得她找不着北。 “看你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份上,今日不和你一般见识。” “但别有下次!小心你一把老骨头被折腾散喽。” 那管事的瞪了桂婆婆几眼,虽说没有动手,却也把惯来欺软怕硬的桂婆婆吓了个半死。 哎呀,就随口说点热闹事,八卦八卦,谁知道就惹祸上身了,桂婆婆一缩脖子,灰溜溜的走了。 何慧芳瞅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沈老太太——” 何慧芳正要迈步往铺子里走,被钱庄的管事给叫住了,她站定回身,一挑眉问道,“啥事啊?” “还不是为了隔壁院子的事儿。”管事的上前拱了供手,“这房子不好卖,你们住在隔壁肯定清楚,想劳烦你们个事儿,若是有人来打听,帮我们说说好话,房子早日脱手,有人开店营业,你们这也热闹些。” 何慧芳愣了愣,“有人问我自然照实了说。” “哎呀,沈老太太您没听懂。”管事的说道。 安宁从柜台后迎了出来,“这位大哥,你有话直说了吧。” 钱庄管事走进了铺子里,走到里面后压低嗓门说,”这宅子在桃花镇本镇人的心里,说句实在的,已经一文不值,只有从外地来的客人才有可能入手。“ “我们接下来会带外地人上门看房,要是问起来,还麻烦你们照顾着,别提枇杷树下的东西和宋掌柜的事情。” 何慧芳和安宁一听,都蹙起了眉,这样做可不厚道呀。 “我们不白叫你们帮忙,一旦房子脱了手,我给你们这个数。”钱庄管事说着伸出五指,挥了挥。 何慧芳瞪大了眼睛,“五两?” “五十两。”钱庄管事歪嘴笑了。 我的妈耶,何慧芳差点把心里的感叹脱口而出,钱庄不愧是钱庄,几句好话的事儿,就值五十两银子? 安宁垂下眼睫,半晌没有说话,做事不能昧着良心,但她看看门口站着的两个魁梧高大的钱庄伙计,没有轻举妄动。 “你们想一想吧。”钱庄的管事直起腰,带着他的人走了。 何慧芳追到了铺子门口,踮着脚望着他们走远了,然后才走回到铺子里问,“安宁,你怎么看?” “不能答应。”安宁摇了摇头。 何慧芳摆弄着柜台上的抹布,自嘲的笑了笑,“说实话,我刚才差点动了邪念,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能白赚五十两,谁能不动心。” 可她良心上会过不去。 “算了,要是买的人不问咱就算了,要是问起……咱好歹得暗示一下。”何慧芳叹口气,拎起抹布擦起了柜台货架。 这主意正,安宁也觉得好,可她就是怕钱庄的人会不依,反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罢了,多想无益,到时候再说吧。 …… 再说沈泽秋,在清水口登上了小船,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滨沅镇,既然到了镇上,自然要去看看钱掌柜。 他家的货栈离码头不远,沈泽秋一边问一边按照钱掌柜以前说过的路线走,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家货栈门前,木匾额上写着钱氏货栈几个大黑字,门口还摆着一个货架,上面晒卖着一些干木耳、香菇啥的。 “小哥,我叫沈泽秋,来找这家货栈的掌柜。”沈泽秋走进货栈,里面有一个先生和两个伙计,但没有见到钱掌柜,便和那个先生打听。 那人三十多岁,抬头看了沈泽秋一眼,问道,“你认识他?” 沈泽秋点了点头,“我是从桃花镇来的,是他的朋友。” 男子点了点头,掀开门帘往旁边的厢房里去,拍了拍正教妮妮写大字儿的钱掌柜的肩,“姐夫,你的穷朋友从桃花镇找你来了,穿的可磕碜,我还以为哪里来的讨水喝的难民呢。” 钱掌柜奇怪的蹙起眉,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穷朋友?没这么一号人呐。” 等他掀开门帘走到外面,看清楚沈泽秋的脸,顿时瞪大了双眼,“泽秋老弟?” 沈泽秋咧开嘴,对他笑了,先一步截住他的话,“故意这么打扮的。” “嗐,亏你想得出来。”钱掌柜一惊,听了沈泽秋的话才放松下来。 这时候方才那名男子,也就是钱掌柜的妻弟井文耀抱着妮妮走了出来,见到沈泽秋和钱掌柜在一起亲热的寒暄说话,伙计还泡了杯茶给沈泽秋,对妮妮笑着说,“还真是你爹的朋友,怎么混成这幅样子,不过那精神头还不赖。” 话还没说完,妮妮就挣扎着要下地,因为她看见沈泽秋手边放着的木雕的小兔子了。 她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过去,扑在沈泽秋的身边,脆生生的喊了句,“沈叔叔好。” 沈泽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你也好呀。” 他现在一看见妮妮这幅可爱的模样,就会忍不住想安宁要是生了个女儿,一定也是这么的可爱。 妮妮问完了好,视线就一直落在旁边的木雕小兔子上,沈泽秋把兔子拿起来递给她,“这是毛毛自己雕的,托我送给你。” “真的吗?”妮妮惊喜的瞪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沈叔叔你告诉毛毛哥哥,我很喜欢他送给我的这个礼物。” 沈泽秋的嘴角翘起就没落下过,他对妮妮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帮你转达。” 等妮妮拿着小兔子跑去一边玩耍的时候,沈泽秋打量了一圈货栈内部,发现了很多值钱的山货,比如鹿茸、人参等,琳琅满目。 “钱大哥您这儿的生意肯定很红火吧?”沈泽秋问道。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8节 钱掌柜点点头,接着叹了声,“这做山货经常要去乡下收东西,要的伙计多,我招了好几拨了,没几个可靠能用的。” 这行水比较深,客栈的伙计必须完全可靠,钱掌柜店里加账房先生一共四个伙计,有两个都是从岳父家借的,现在最令他头疼的就是招人的事儿。 一个字,难。 听钱掌柜这么一说,沈泽秋立刻想起沈泽平,二伯娘托他们给泽平找活干,钱掌柜这里就是个好去处。 “钱大哥,我堂弟沈泽平今年十五,生的高大,人也机灵,要是你不嫌弃,让他来你们家做活计咋样?” 钱掌柜想了想,“这事我不能打包票,你要把人带来,我看看才行。” “行啊。”沈泽秋说道。 钱掌柜留了沈泽秋在货栈吃晌午饭,沈泽秋原本打算吃了饭回码头,赶下午的船去青州,谁知道早上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眼就乌云密布,天色一下就暗了,雷声滚滚震天响,不一会就哗啦啦的落起暴雨。 “这么大的雨,船还能开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晚安~ 第69章 沈泽秋走到门口往外看去, 只见黑云压的低低的,狂风暴雨,雨幕连成了势, 地面上很快便汇集出一条条水溪。 雨一落,连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又变得冰寒刺骨。 钱掌柜吩咐伙计烧了一炉炭火, “泽秋小弟, 过来烤烤火,取个暖。” 沈泽秋搓了搓被雨水打湿后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头,转身走回店中坐下。 “这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他说道。 钱掌柜往外看了眼, “是啊, 瞧这天色, 一时半会的恐怕还不会停。” “下雨天,天留客, 我家里有空房,你今夜就在我家住吧, 明日天气放晴再出发不迟。”钱掌柜说道。 沈泽秋把手张开, 放在火上烤了烤, 一想到家里安宁和何慧芳还在等他, 就不想多耽误工夫。 “多谢了钱大哥, 我再看看, 万一待会儿雨势就小了呢。”他说道。 因为大雨,钱掌柜的货栈里没什么客人, 沈泽秋坐着陪他聊了一会天,没过多久,天色转明,雨虽然没停, 但比起之前已经小了很多,沈泽秋拿起包袱起身告辞。 “雨小了,我去港口看看,兴许还能赶上船。” 钱掌柜知他赶时间,也不强留,唤了店里的一个伙计来,叫他拿来一把伞给沈泽秋。 “好吧,那你慢走,路上警醒些。” “知道的,你瞅我这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就知道我会加倍小心的。”沈泽秋接过伞,对钱掌柜笑着说道。 妮妮拿着小兔子,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说,“沈叔叔再见。” “妮妮再见。”沈泽秋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接着撑开油纸伞,走入了雨幕之中。 雨水打湿了小路,把泥巴泡的又松又软,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雨丝被风吹斜了,飞扬的雨水打湿了沈泽秋半截衣袖,等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港口的时候,膝盖往下,还有两只袖子差不多都湿透了,沁了水的衣裳又冰又凉,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既冷也不舒服、 港口旁边支着一个茅草大棚子,门口挂着一块半旧布番,上面写着个茶字,这是间简陋的茶摊子。 沈泽秋收了伞,站在茶摊子的门口,一边甩伞上的雨水,一边往江面上眺望。 江面上白茫茫一片,有稀薄的一层雾,但能看清两岸绵延起伏的青山,江面空空荡荡,只有江心小岛如棋盘上的黑子点缀其中,但一只船也看不到。 “客人,往里面来吧,衣裳湿了要烤一烤,不然受了寒可就糟喽。”茶摊的伙计说道。 沈泽秋点了点头,“欸,给我来壶茶,要一碗青菜面。” 因为下雨,茶棚里人很多,早已经没了单桌,沈泽秋随便找了个还有空位的桌子坐下,脱掉外袍烤起了衣裳。 “下了场大雨,江水又急又混,不知道船还来不来。” “且等着吧,要是天黑不见过来,多半要等到明日喽。” 周围的茶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口音比较杂,南北的人都有。 沈泽秋叹了口气,这时候他点的那碗面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量很足,雪白的面条配上几绺青菜和绿豆芽,颜色好看又能饱腹。 “小伙计,给我再加勺辣酱。”他拿起筷子尝了口后,对甩着毛巾来往跑堂的伙计说道。 “好嘞——”那伙计笑着迎上来,给沈泽秋加了酱。 这时候天空上一道银电闪过,轰隆几声巨雷,刚才稍歇的雨又一次滚滚而下。 得了,今日多半是上不了船了,沈泽秋死了心,埋头一心一意的吃面。 嘈杂的雨声盖住了茶摊门口的喧闹,让门口的争执成了茶摊上的一道背景音。沈泽秋坐在里边背对门口坐着,周围几个大嗓门的汉子正在扯闲天。 这时候门口站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他们一起顶着件破蓑衣,一路小跑到了茶摊门口,脏兮兮的衣裳还滴着水,脸上又黑又脏,刚站定,就惹得茶摊伙计的嫌。 “快走快走!别挡着客人进门!” 说着就要出来轰人。 大孩子约莫十一二岁,小的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湿淋淋的站在门口|活像一对鹌鹑,大的那个吸了吸鼻子哀求道,“雨太大了,把俺和俺弟的衣裳都淋湿了,求求你让我们进去烤烤火吧,俺们冻得厉害。” “去去去,一边去!” “你们这又臭又脏的进去了,客人们还怎么吃饭!” 茶摊伙计没甚么好脾气,他招呼客人还招呼不过来,哪里又心思搭理这两个小鬼。 “大哥,大爷,求你了,俺们就进去坐一会儿。” 大的那个孩子不肯放弃,继续哀声请求,茶摊伙计不胜其烦,随手抄起了旁边的扫帚赶人,“快走!莫惹得我发脾气!” 这时候小的那个孩子瞅准机会,像条小泥鳅似的一下就从门口钻了进去。 好巧不巧,另一个伙计正捧着壶酒路过,一人撞一人吓,哐当一声酒壶落地摔了个粉碎。 “站住,小兔崽子你!” 一时间整个茶棚里鸡飞狗跳,茶摊的伙计都快被气疯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很快被伙计们揪住了胳膊。 沈泽秋一直自顾自的吃着面条,这才听见动静回过身去看。 那两个孩子就是是流浪的小叫花子,无论如何也赔不起那酒和酒钱,茶摊的伙计没辙,心里的气没处撒,抄起扫把就要打人。 “唉,算了。” 沈泽秋正要起身,靠近门边的一位长衫男子先一步拦住了盛怒中的伙计。 “算了,别和他们置气了,砸碎的东西记在我的账上吧。” 说完点了下那个大孩子的头,“别愣着了,进来把湿衣裳烤一烤。“ 茶摊伙计还有些不快,这脏兮兮的小鬼进去了,怕其他客人不喜,但这位长袍男子承诺赔酒钱,他们也不好再拦。 “这里还有空位!” 茶棚里坐满了人,俩个孩子东张西望的找不到落脚地,沈泽秋对他们挥了挥手臂。 “伙计,给来两碗素面。” 见俩孩子瘦骨嶙峋,头发枯得如杂草一样,沈泽秋动了恻隐心。 大孩子一听忙按着小的给沈泽秋和刚才帮他们解围的长衫男子磕头,沈泽秋一把拦住他们,“好了好了,先坐下吃面吧。” 素面一端上来,两个孩子便狼吞虎咽的大口吃起来,长衫男子寻了个空位坐下,打量沈泽秋也是破衣烂衫的,想必日子过的不容易,开口道,“小兄弟,这碗面钱我来付吧。” 沈泽秋抬起头,这才仔细的打量他,然后试探着问道,“可是……胡掌柜?” 长衫男子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上上下下重新将沈泽秋端详一遍,“你是?” 沈泽秋笑了笑,“我叫沈泽秋,接手钱氏布坊那位,我们见过一回的。” 胡掌柜瞪大眼睛,好一会才将眼前灰扑扑的男子和花街上那个年轻高大的沈掌柜联系在一块,“你怎么打扮成了这幅样子?” 因为春秀的事情,沈泽秋还特意打听过胡掌柜,不过没探听出什么,只知道胡氏布坊的生意,大部分都是胡娘子和胡掌柜的妹妹胡雪琴在维持。 倒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他。 “出去走一趟。”沈泽秋说道。 胡掌柜笑了笑,问道,“是去青州吧?” 沈泽秋自然不好说谎,点头解释,“对,头回去。” “我也是去青州的,你我顺路,一块儿同行如何?”胡掌柜神情自然,语气和缓,瞧上去是真心实意邀请沈泽秋同行。 沈泽秋略微沉吟了片刻,想了想后拱手道,“那敢情好。” 过了会子雨停了,可天也快黑了,沈泽秋有些遗憾的说,“这么晚了,今日不会有船来了吧?” 走出茶棚,湿凉的风迎面吹来,天色将暗不暗。 胡掌柜蹙眉远眺,“再等半个时辰,要是船还不来,我们就去镇上找家客栈住一晚。” …… 下过一场雨后,何慧芳把从村里带来的种子翻了出来,胡萝卜、西红柿还有花生蚕豆什么的,现在就可以种了。 布坊的院子远不如在村里的宽敞,何慧芳把旧花圃给整平了,修整出一块长三丈,宽一丈的长方形土地,然后用小锄头仔细的翻过一遍松了土,然后分成了好几小块,分别撒上了不同的种子,过上几个月,就又能吃上自己亲手种的菜了。 她心里高兴儿。 播完了种子,安宁拿起水瓢要和她一块儿浇水,把何慧芳给担心坏了。 “安宁,你放着吧,我来。” 院子里原本铺着一层石板,有几个坑也早叫沈泽秋给填平整了,安宁自己的小心翼翼有分寸,“娘,你让我活动活动吧,沈大夫不是说了,我光吃不动也是不行的。” 何慧芳很信任沈大夫的医术,再说她也不是没见过有的妇人怀孕,吃的胎大人肥,最后生产时吃亏的,可真轮到自家儿媳妇有孕,她是真舍不得她动手。 “行,那你就浇那小半块哈,多了不许。”何慧芳和安宁说道。 庆嫂和慧婶子今日都在铺子里头,正在一块儿裁剪衣裳,门口走来一位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何姐,安宁,来客人了。” 慧婶子进后院说道。 安宁把水瓢放下,擦了擦手往外面走去,随即愣了愣,那白衣男子分明是穿常服的李游。 “李大人,稀客呀,来做衣裳吗?”安宁迎了出去。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49节 李游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沈泽秋家的店铺,微微一笑,非常坦率的说,“我今日不是来做衣裳的,而是有事想问。” 他是听说了关于花街布行上的谣言,加上今日休沐,便想亲自来探寻个究竟。 “何事?李大人请说。”安宁给他倒了茶。 李游颔首表示谢意,“隔壁那所宅子,近来风言风语很多,你们就住在旁边,可感受到了什么不寻常?” “没有,都是谣传。” 安宁才说完,何慧芳也擦了把手出来了,一看见李游,登时是喜上眉梢。 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好好和他说会子话,探一探她的口风,何慧芳在心里觉得,林家小姐和李游是极相配的,成一桩好姻缘积一份功德,她愿意试一试哩。 “李大人,老婆子给李大人请安哩。”何慧芳笑眯眯的。 李游赶紧站起来,扶住何慧芳的手臂,“沈老太太折煞我了,您这一拜我受不起,以后可不要行这种大礼说这样的话了。” “好好好,听大人你的。” 何慧芳正在心里咂摸着该如何搭上话,几个气势汹汹的男子便冲入了店铺中。 “你们掌柜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蛮喜欢李游这名字的 晚点二更 第70章 铺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几名男子走到铺子中环视了一圈,他们都穿着利落的短衣,身形魁梧, 眼神也十分的凶狠。 庆嫂下意识的说,“你们是什么人, 找我们掌柜的做什么?” 为首的男子活动着手腕, 那副嘴脸凶恶的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粗哑的接道,“你们掌柜的不在,你们几个就代为传达吧。” “我们管事的可是上门提醒过, 叫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坏了我们的生意, 你们又能得什么好处!“ 庆嫂和慧婶子听得一头雾水, 可安宁和何慧芳却一听就全明白了。 上回钱庄的管事上门来说叫她们帮忙说好话,还承诺事成了给五十两银子的好处, 当日下午便带了人过来看房,那人操着外地口音, 并不是本镇人。 何慧芳和安宁看见了还商量了一通, 待会儿人家私下里来打听, 要怎么隐晦的提醒, 结果根本没人来问。 “几位小哥, 我们都是本分做生意, 何必破你们的生意?” “房子卖不卖的出去,和我们没关系。” 李游听到房子二字便蹙起了眉, 通过这些对话判断出这些人是为了隔壁的宅子而来。 何慧芳的话才说完,那几名男子就蛮横的叫她住口,甩甩头有些流里流气,“行了, 要解释找我们管事去。” “我们哥几个今天就是奉命来给你们再提个醒,少管闲事。” 说完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人拿起货架上的布就往地上扔,场面霎时变得非常混乱。 安宁要往前走,何慧芳怕她被冲撞到,“安宁,你去后院,别出来。” 说着和庆嫂慧婶子两个往前要拦住他们,可几个上了年纪的女眷怎么能和牛高马大的青壮年相比。何慧芳险些被推了一把。 李游咬了咬牙,站起来怒声道,“住手!” 那几个人根本不理他,还嬉皮笑脸的挑衅,“小子!少他妈的逞英雄,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 李游重重吸了几口气,冷声质问他们,”光天化日下仗势欺人,砸人店铺,还把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那几个人直起腰,饶有趣味的盯着李游看,暗想这人的穿着和气质一看就是认死理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还妄想管闲事,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你认识冯二爷吗?” 李游冷脸问,“冯二爷是谁?” “哈哈哈,冯二爷你都不知道,还敢提王法?”那几人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为首的抱着手臂,下巴一抬,极是嚣张的说,“在桃花镇,我们冯二爷的话比王法还好使,信吗?” 安宁和何慧芳她们一块儿退到了柜台后,那些人嘴里的冯二爷她也听说过,是镇上冯氏钱庄的老板,听说人脉很广,是镇上有权有势的人。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安宁还真担心李游会被吓唬到。 只见李游冷冷一笑,字句清晰的道,”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位冯二爷,你们凭什么说他的话就是王法,难道衙门是他家开的吗?“ “嘿,你还真说对了!”为首的汉子对着虚空拱了拱手,“新来的李主簿是我们冯二爷的好友,清源县的县太爷是我们爷的拜把子弟兄!” 此话一出,安宁四人和李游登时都惊呆了。 李游是读书文重名节,这些人除了仗势欺人,竟然还打着他的名义扯大旗,是万万不可容忍。 “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主簿李大人,竟不知自己与你们的冯二爷是好友。” 那几个人呆住了,彼此交头接耳一番后,急匆匆的溜走了。 安宁和何慧芳松了口气,今日若不是李游在此,恐怕就要吃大亏。 “李大人,今天多亏了你。”安宁轻轻福了福身,谢道。 李游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卷布,“不必客气,我既在桃花镇为官,就该护百姓安宁。” 何慧芳心有余悸,“他们不会再来吧?” “会。”李游望着街道,以拳抵唇咳嗽几声,“那位冯二爷听了手下人的禀告,一定会亲自登门。” 他猜测的果然不错。 那几个汉子回到钱庄把情况一说,管事的立刻觉得不妙,又听他们描述了李游的长相,刚好对的上,心道这下完蛋了,急忙去和冯二爷说。 冯二爷气的踹了他一脚,吩咐人套上马车就往花街布行赶去。 “你们这些饭桶,干啥啥不行,尽会给我惹事!” “一个个还愣着等死呢?还不跟上。” 等冯二爷带着人赶来时,铺子里被翻乱的布匹正收拾了一半,冯二爷忙跳下马车,迎上去笑着对李游作揖,“哟,李大人!哎呀,手下人没有规矩,竟然冲撞了您。” 说完回头对那几个手下怒喝道,“滚过来,跪下给李大人赔罪,我今日要当着李大人的面,打你们一顿给大人赔罪消气!” 李游冷面不语,这种苦肉计他岂会上当。 “冯二爷,你该赔罪的对象不是我。”他神色淡然道。 “哦,对对对,还不过来帮忙收拾!”冯二爷在李游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回头对那几个伙计挥手,“快和店家赔罪!” 安宁和何慧芳微颔首,皆冷眼瞅着那几个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人。 “店中损坏的一切货品,我均按价赔偿,实在抱歉,叫你们受惊了。”冯二爷也亲自致了歉。 何慧芳当然不会帮他省钱,没好气的说,“就二两银子吧。” 一个架子摔瘸了条腿,她折了三百文钱,几匹料子脏了要洗,折了五百文工钱,还碎了两个茶杯,加上她们几个收拾这满地狼藉,以及被耽误的功夫,叫他赔二两银子还是便宜了。 冯二爷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的赔了钱。 “常言道不打不相识,改日我在凤仙楼摆一桌,请沈掌柜一家和李大人一块吃顿便饭,如何?” “哼。”何慧芳冷笑一声,她才不想吃他请的那桌饭。 李游拒绝了,“不必了。” …… 冯二爷在回去的马车上越想越气,扣了那几个惹事的一个月工钱。 “冯二爷,李游不过小小一个主簿,咱们怕他做什么!”管事的叫做于鹏,是跟在冯二爷身边多年的人,最会拍马屁奉承。 冯二爷叹了口气,说,“你懂什么,他虽然是九品芝麻官,但手上有实权,我们民不与官斗。” 说完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对于鹏说,“你去打听打听,那姓沈的一家人和李游有什么关系。” “得,我一定好好查。” …… 安宁和何慧芳都留李游吃饭,说要好好感谢他,李游摇了摇头,“抱歉,今晚我已约了朋友,不叨扰了,告辞。”说完便走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何慧芳和安宁都没了什么精神,庆嫂和慧婶子很讲义气,遇上这种事情非常镇定,也没跑,反而和她们同仇敌忾。 “要不咱们今日早些关门,做顿好吃的,调理调理心情。”何慧芳提议,然后又对庆嫂二人说,“你们也留下一块吃。” 安宁点了点头,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着实让人生气,这气不能怄在心里,一起发泄出来才好。 “好嘞。”庆嫂和慧婶子也是心有余悸。 她们一块儿关上了门,拎着菜篮子先去菜市场买菜。 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猪肉早买光了,倒是意外看到有人卖泥鳅,个头不小,买了来用油煎着吃肯定不错。 何慧芳蹲下来,挑挑拣拣准备要上半斤。 安宁也一块儿出来买菜,顺便活动一下腿脚,她口味常常变来变去,唯一不变的是晚上总被饿醒,走到卖蒸糕的店前,想要买上一斤桂花味的,留着晚上吃。 “安宁。” 她正让店家称着蒸糕,身后突然传来了沈家大嫂唐菊萍的声音。安宁惊讶的回过头去,看见唐菊萍和毛毛就站在她后头。 “你们咋来了?啥时候来的,怎么不去铺子里坐坐?” 唐菊萍笑了笑,抬了抬手腕上挎着的竹篮子,“今日到镇上来卖鸡蛋,出来的晚了,下午晌才到,准备卖完了鸡蛋再去找你们哩。” 正说着话,买完泥鳅的何慧芳走过来,见到他们压抑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疾走两步上前。 “到家里去坐坐呀。” 唐菊萍还剩下七八个鸡蛋没有卖完,她掀开竹篮子上的巾帕看了眼,笑眯眯的点头。 “好呀。” 一大家子往铺子里走,路上何慧芳眉飞色舞的和庆嫂慧婶子介绍了唐菊萍和毛毛,又告诉唐菊萍,“这是庆嫂,这是慧婶子,她们在铺子里帮忙呢。” 唐菊萍笑着点头,“哟,铺子里的生意可真红火,都请上人帮忙了。” 安宁笑了笑,”也就那样。“ 很快到了家,何慧芳领着她们一块到了内院,五六个人要吃上一顿好饭菜,可得好一阵忙和。 唐菊萍上回来的仓促,这次才仔细的打量了家里,那齐整的房屋,都是用砖头砌的呢,不像村里都是用土垒。 “先坐,我给你们倒水喝。”何慧芳抽出几条长凳摆在走廊上,余光凑见毛毛一个人走在最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咋了?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0节 唐菊萍坐在凳子上,听见这话捧着杯子喝了口茶,神情有些不自然。 ”小伯娘,我没事儿。“毛毛眨着眼睛坐下来。 安宁给他递了块蒸糕,关心的问,”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吧。“ 其实今日唐菊萍并没打算来卖鸡蛋的,村里人要来镇上,为了天黑前敢回家,哪个不是一大清早就出发,怎么会下午才到。 她是在家吵了一架,生了一肚子闷气才出来的嘞。 作者有话要誩:  二更吖~晚安 第71章 原来今天一大早, 唐菊萍起来和大儿媳二儿媳做好了早饭,是南瓜粥配着酸菜,都是村里人常常吃的东西。 念着沈泽石的媳妇儿王桂香怀着身子, 唐菊萍特意给她蒸了个鸡蛋补充营养,“我不是偏心眼儿, 是桂香肚子里的娃要吃, 你们可别拈酸吃醋呀。” 她把蒸好的鸡蛋捧出来, 对大儿媳梅小鲜和二媳妇周冬兰说道。 “嗯。”周冬兰垂在眼睛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唐菊萍做为一个家婆,对三个儿子和儿媳自认足够一碗水端平,对哪个都不偏私。可在周冬兰的眼里, 才不是哩, 十指连心是不错, 可指头也有长短。 “老幺都是做娘的心头宝,娘对泽石都偏心眼的没边了。” 吃罢了早饭, 沈泽钢在院子里磨锄头,准备一会儿下地里去干活, 周冬兰挎着个菜篮子走到他旁边, 丧丧的嘀咕了一句。 沈泽钢头也没抬, “没有的事儿, 咱娘是看三弟妹有身子才照顾着她, 你多心了。” “你不懂。”周冬兰蹲下来, 她最近几个月已经积攒了满肚子的怨气,“我怀孕的时候, 照旧做家事,帮忙晒谷子做饭,哪样落下过?” “还有,吃也是家里吃啥我吃啥, 什么时候给我开小灶蒸鸡蛋了?” “凭什么到了王桂香这里,就隔日有个鸡蛋吃?她就比我金贵吗?” 沈泽钢叹了口气,用长了厚茧的指腹摸了摸锄头的刃,“你当初怀孕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如现在好,家里要攒钱给泽石娶妻嘛。” 周冬兰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发出声冷哼,“这不就是偏心眼,我怀孕了还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为了叫后进门的有鸡蛋吃!” “还有,老三结婚的时候床、衣柜、桌椅板凳哪样不是打新的,就连床褥被套都比咱当年的好。” 说着说着周冬兰就快哭出来了,带着哭腔说,“娘根本就瞧不上我们二房,你看看,咱们宝儿什么时候得过他奶奶笑脸……” “别哭了,哎呀。”沈泽钢嘴笨,最怕周冬兰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既心疼,又不知道咋哄,“我去灶房给你挖勺糖吃好不好?” 正说着梅小鲜也拎着个菜篮子出来了,她和周冬兰说好了待会一块去山上采菌子。 一瞅周冬兰眼眶微红,沈泽钢连连叹息,就晓得他们铁定是闹别扭了。 “咋了嘛?凡事别太往心里去。”她劝了句,眼看时间不早了,扯了把周冬兰的衣袖,“咱出发吧。” 周冬兰长吐一口气,猛然把放在地上的菜篮子拿起,“大嫂,也就你能忍,算我服你。” 话音刚落,后面房门被推开了,王桂香一手扶着腰一手捧着碗,靠着门框走不动道似的,“哎呦,大嫂我这腰好酸,你帮我把碗拿到灶房去吧,反正待会儿我刷碗。” 她刷碗?她会刷碗才是有鬼了!周冬兰不信,刚才稍微消下去的火气又旺了。 身边梅小鲜应了声好,走过去帮王桂香拿碗。 “二嫂,那院里晒着花生,就在你后头,你顺手帮我抓一捧过来,辛苦哈。”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腿肿了,鞋子都穿不下,走路不方便。” 周冬兰冷眼瞅着王桂香,她不是个暴脾气的人,但平时的积怨太多了,王桂香这句话就是雪崩前的最后一片雪花,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一下就气的脑袋嗡嗡作响。 “都走不动了还吃啥吃?” “看你那肚子,少吃两口没事,省得生的时候遭罪!胎太大了可是要命的!” 王桂香一愣,摸了摸自己溜圆的肚子,眼眶一红,吧嗒吧嗒的开始流眼泪,哽咽着声音说。 “二嫂,你怎么能这样咒我。” “我吃东西不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娃娃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直接说,能改的我一定改,但你不能这样咒人的。” 一看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周冬兰就来气,她就是故意的,哭得好像全世界她最无辜可怜。 “嚎什么!我咋了你了?” 梅小鲜和唐菊萍在灶房里听见了动静,急忙放下洗了一半的碗筷,急匆匆的出来了。 “老三媳妇你咋了?”唐菊萍赶紧去把王桂香给扶住,见她泪眼蒙蒙的指着周冬兰,立刻又问周冬兰,“你欺负桂香了?!” 沈泽钢走上来,“没有,娘,就拌了几句嘴。” “你就会护犊子,我不听你说。”唐菊萍瞪了沈泽钢,转脸对王桂香柔声说,“我听你讲,刚才发生啥事了?” 王桂香用手摸着眼泪,“二嫂说我肚子大,将来孩子生不下来。” 这还了得?! 唐菊萍怒气冲天,指着周冬兰骂了一顿,又对沈泽钢说,“你看看,你媳妇儿被你惯成了什么样子!咱们是一家人,心思咋能这么恶毒?” 周冬兰咬着唇不吱声,她刚才的话是话赶话说出口的,并不代表她的本意。 旁边梅小鲜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和沈泽钢半劝半拉,把木头一样杵着的周冬兰给拽到房间里。 周冬兰在梅小鲜面前哭,但哭了没有用,反而越哭越觉得窝囊。 王桂香在唐菊萍面前哭,哭着哭着就说起她和沈泽石住的这间房最小最偏僻,连光线都最暗,以后孩子生下来,娃娃大些都不知道住哪里。 村里家境好些的人家,都开始建那种大间的厢房,走进去一个小堂屋,左右各一个小卧房,把一间房隔断成三下,住起来舒坦哩。 哄好了王桂香,唐菊萍回到堂屋喝了口凉水,对编着竹筐的沈有福说,“老三住的那间房最小最偏僻,是该给他们修修了。” 沈有福没抬头,边动手边说,“没钱拿啥修?买土石买木料,哪样不花钱?” 唐菊萍没有吭声,过了半晌试探着问,“泽秋现在到镇上开铺子了,家里该有余钱,要不我去开口借?” “哎呀,人家才好过些就上门要钱?不合适!”沈有福回绝了。 “那毛毛那份钱?”唐菊萍心思一动,毛毛的钱不多,但够买些材料的。 沈有福瞪了她一眼,“谁都不能打那份钱的主意。” 后来唐菊萍越想越觉得该去镇上一趟,沈有福就是拉不下做老大的脸,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去腆着脸求人好了! 所以,她这才拉上毛毛一块去了桃花镇上。 王桂香和周冬兰吵架的时候毛毛就在边上听着,不敢劝也不敢说啥,他最害怕家里这些嫂子们闹矛盾。 因此到了镇上后,也还是有些蔫蔫的。 饭菜在大家的忙和下很快做好了,灶房里坐不下,何慧芳把桌子摆在了外面,其实钱掌柜家的这房后院是极宽敞的,房子还有上下两层,二层是一间套房加三间小厢房,一楼是一间大堂屋,外加两间小耳房,可做杂物间或者他用,刚开始来时他们只暂住,就只动了耳房和灶房。 等过几日,何慧芳准备把屋子收拾下,重新归置一遍。 “来来来,吃菜,谁也别客气。” “大嫂,毛毛,夹肉吃!大嫂,还是你手艺好,你帮我熏的这些腊肉,可香哩。” 何慧芳做了煎泥鳅,割了块腊肉炒豆干,还有一碟子炒青菜,一盘油焖茄子,还打了两个鸡蛋,做了一碗蛋花汤。 大家围坐在一块吃着饭,席上有说有笑。 庆嫂和慧婶子吃完了,包上一套要缝制的衣裳就走了。 “我们顺路去那些女工家看看。” 她俩负责女工们交货的速度和质量,管理的很上心,三不打四就会去女工家里串串门子,既有钱挣还有种当官的感觉哩,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 送走了她们,天也快黑了,何慧芳把灯点上,叫上唐菊萍举着灯一块儿走到自己住的那屋。 外面安宁正领着毛毛耍,看他写字给自己看,“泽秋哥教我的字儿我都记着呢,每天都写,我还缠着泽玉哥教了我新的字!” 毛毛把手背在身后,眼睛亮晶晶的,“安伯教我念的诗我也记得,安宁嫂,我背给你听吧。” “好哇。”安宁浅笑点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毛毛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声音清脆充满活力,“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安宁鼓了掌,没想到毛毛这么用心,“背的真好。” 一听见安宁夸了自己,毛毛脸上露出几丝害羞的笑,“我还晓得意思。” “这首诗的意思是有农民在烈日下……” …… “大嫂,你今天来是不是找我有事儿?” 何慧芳其实一早就看出来了,她不知道来镇上卖过多少回鸡蛋,还能不知道早去早回,早晨最好卖的道理?恐怕唐菊萍根本就不是特意来卖鸡蛋的,而是来找她们哩。 “你既然问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唐菊萍低着头,叹了口气,在家时她憋着口气到了镇上,现在反而有些开不了口,犹豫了一会说,“泽石夫妻两个住的房子太小了,过不久孩子就要生了,他们三口子住那么间小屋,实在是施展不开……” 何慧芳安静的听,心里头有了数。 “我想着,你们能不能借点银子,给泽石先修了房子,泽玉做木工每月都有月钱,我今年也准备多养几头猪,慢慢还给你们,你看咋样?” 唐菊萍也是硬着头皮才说出这些话。 “得多少钱?”何慧芳问道。 唐菊萍想了想,既然要修,那肯定一次修到位的好,干脆建一间那种大厢房好了,家里男丁多,可以自己出力气建,地里种了好几棵树,能伐了做木料,但砂石泥灰等也是笔大开销,估摸着三五两银子不能少。 “大概四两银子。” 何慧芳想了想,店里的钱都是流水银,赚的既要进货,又要付工钱,还要付给钱掌柜房租,并且布钱没全部结给他,泽秋拿了二百两去进货了,这钱也是要算利息给钱掌柜的。 不过四两银子不算多,对布坊来说微不足道,大嫂这么多年也帮衬过家里不少,算是尽心了。 “行,不过这事儿我要和安宁说一嘴,家里她管账,我管钱。”何慧芳说。 唐菊萍有些惊讶,“咋?家里不是你当家啊?!” 村子里一般都是婆婆当家,分家了媳妇才能当家做主,那得多厉害的媳妇才能做得了婆婆的主啊,可安宁瞧着温温柔柔,不像这么个厉害角色呀。 何慧芳摆了下手,“大嫂,这布坊的帐复杂得很,税金、成本,进进出出能把人绕死,要一笔一笔记在本上的。” 算了,这里头太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她推开门找安宁去了。 安宁没有异议,一家人互相帮衬,再说沈泽秋也常说小时候沈泽玉待他最好。 晚上大家挤了一夜,第二日唐菊萍拿着钱,心里喜滋滋的合不拢嘴,这下可妥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1节 “泽石先修了房,泽玉和泽钢心里会不会不舒坦呐?”何慧芳有些担心。 唐菊萍直摇头,”不会,他们三兄弟最团结,只要媳妇不作妖就啥事都不会有!不过作妖也不怕,我能降得住!“ 太阳已经升起了,今日天气还不错,晴空万里的,早饭也吃过了,唐菊萍迫不及待的想回沈家村,现在满脑子都是给沈泽石修房子的事情,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那样最好了。”何慧芳转脸摸了摸毛毛的头,“你长高了哩。” 安宁把昨天买的蒸糕包好,还有家里的几块糖饼一块给了毛毛,“给你解馋,路上吃。” 说完还拿出了一个小包袱,笑着给唐菊萍,“我用零头布做了几副袖套,拿回去分给各位嫂子用。” ”欸,好啊,有心了有心了。“唐菊萍拿好东西,带上毛毛往家赶。 何慧芳踮着脚看他们走远,心里直嘀咕,“可别闹出啥事哦。” 不料一语成谶,家里还真就闹上了。 第72章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何慧芳和安宁一块儿把铺门开了, 整理着东西,何慧芳觉得昨日的事有些晦气,还特意买了挂炮仗回来, 在铺子门口噼里啪啦的热闹了好一阵。 过了会子庆嫂来了,慧婶子今日有事情绊住手脚, 要晚些才到。 庆嫂顺便把女工们做好的两件衣裳拿来交货, 安宁认真的记了账。 她们俩的提成钱是一月一结的。 何慧芳把门口的炮仗皮清扫干净, 就又去后院瞧她种的菜,还没有发芽呢,估计是现在气温还低, 等两日就能看到绿苗苗了。 过了会子来了两个巡逻的衙差, 特意到铺子中走了一遭。 “两位大哥, 喝口热茶吧。” 安宁给她们倒了粗茶解渴,原来这二位是受了李游的吩咐, 特意来问冯二爷的人有没有再来找麻烦,如果他的人再来, 就去衙门里报官。 “好, 我记下了, 多谢李大人记挂, 也谢谢你们劳心。” 李游的心实在出人意料的细腻。 何慧芳在旁边听着也大为感动, 越想越觉得他与林宛合得来, 一对都是温柔的人,做夫妻再合适不过, 搭腔道,“我备上一包点心,麻烦你们帮我交给李大人,谢谢他照应着咱们。” 两个衙差喝完了茶, 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拱了供手,“我家大人今早上沿着河堤往镇外去了,去巡视水利,恐怕到明日才会回来。” 安宁叹了声,“李大人是个好官呐。” 两个衙差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就告辞了,还是何慧芳追上去,给他们一人送了节腊肠,“自家做的,好吃,尝尝看。” 他们要推辞,何慧芳压低声音笑着说,“一节肉肠而已,你我知道就是了,你们不收,可就太见外了。” 两位衙差这才收下,把用油纸包好的腊肠塞到衣兜里,笑着走了。 至于他们李大人突然外出巡视水利,还把日期往前提了三日,二人私下闲聊,都觉得和商户许家脱不了干系,因为今晨一早,许家就派了家丁来,说昨夜李大人多喝了几杯,晨起时定然不舒坦,送了温和养胃的粥来给他喝。 他们李大人未娶亲,许家小姐没嫁人,加上近日关于大人择妻,眼高于顶的传言也沸沸扬扬,两名衙差私下议论,都觉得被大人拒绝的女子就是许家的许彦珍。 “据说许小姐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大人居然也不喜欢。” “你懂什么,说不准大人心里有人了。” 事关女子的清誉,他们私下说说,但没有往外传。 谣言乱飞,可无人敢在李游面前说三道四,所以他至今不知自己被扣上了个眼高于顶的帽子。 元宵夜当晚,那位“许小姐”心直口快,确实不符合他的心意,所以第二日他就委婉的和媒人说了。谁知许老爷在昨夜特意请他到府上去吃饭。 桃花镇经贸繁荣,镇上杨、许二家经营米面,生意做的很大,他在此为官,与各行业领头的商户都得有交情,于公于私,都要赴约。 一开始倒是还好,许老爷健谈,二人天南地北的聊,相谈甚欢,后来许老爷邀请他去花园走一走,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府上女眷。 “彦珍,还不快给大人问好。”许老爷指着一位低眉垂眼,气质较为雅的陌生女子道。 然后又指着元宵节那夜与他见面的明媚女子,“这是外侄女杨筱玥。” “筱玥,你也和大人问好。” 看着陌生的许彦珍,熟悉的杨筱玥,还有她们拼命隐藏的慌乱和微微涨红的脸,李游一下就明白了。 李代桃僵,妹妹来代替姐姐与自己相见,李游不禁莞尔,既惊讶她们的奇思妙想,也为二女的胆大包天所惊。 许彦珍和杨筱玥更是窘迫的不敢抬头,都垂着眼眸行了个万福礼,异口同声道,”李大人安。“ ”幸会。“他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见他态度如此冷淡,连句寒暄的话都不肯多说,许老爷的心了凉了半截,难道他们商户就真配不上做官的吗? 从花园脱身,许彦珍和杨筱玥都惊出一身汗,杨筱玥踮脚望着李游走远的背影,心有余悸,“还好他没有戳穿我们,要不然就糟糕了。” 李游借故装醉,回到了衙门里,怕许老爷再弄出一套“巧遇”戏码,第二日就出镇去了。 至于那对胆大包天的姐妹戏弄他的事,倒是没放在心上,想来是许小姐不愿,这才和妹妹想了这个招,他又不是什么好强要的人,彼此心悦才能心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前提,是要寻到对的人。 …… 天只清朗了一日,第二日、第三日皆是暴雨倾盆,天黑沉沉如夜晚,银电在天空中闪过,雨大如注哗哗直下。 安宁与何慧芳都不约而同的担心起沈泽秋来。 他走了已经有四日,按理应该快到或者已经到青州的云港了。 因为大雨,街面上没有什么人,铺子里的客人自然也稀少,庆嫂和慧婶子趁着这空闲,让安宁教她们裁剪新款衣裳。她们不愧是多年的女工,上手很快,几款订的最好的衣裳已经能按照纸打的板独自裁剪,现在问的是还没打好板的。 安宁仔细的与她们讲了。 何慧芳昨日做了油炸小麻花,上面撒了芝麻和白糖,又酥脆又甜,就着茶安宁一次能吃大半碟子。 “大家歇会,吃点东西吧。” 何慧芳端了盘麻花出来,还有几个刚才出锅的甜口烙饼,招呼大家一块儿吃。 “这雨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何姐你还不知道吧,春秀的男人前两天摔伤了腿,家里又要抓药又要嚼谷的,真是快揭不开锅了……” 她们聊着闲天,安宁坐在旁边小口的吃东西,动作十分文雅,细嚼慢咽,可一直不停的在吃,腮帮子鼓鼓囊囊,时不时喝两口茶润下嗓。 不一会儿,半碟子油炸小麻花和半碟煎饼都被她吃完了。 其实她没有饱,还能吃得下,只是有庆嫂和慧婶子在,她不好意思再吃了。 “安宁,你这胃口也太好了吧?”庆嫂无意间低头一瞧,惊呆了。 慧婶子把煎饼和麻花往安宁那边推了推,“正常呀,有孕的人是一人吃的是两人的口粮,安宁,你是不是还饿?” 安宁点了点头。 “那再吃点,我不饿……” “我也不饿……” 安宁又慢慢吃了两块煎饼,这才觉得舒服了。 “轰隆——” 天空中炸出了几个响雷,雨势瞬间更加的大了。 何慧芳正喝着茶,突然心跳加速慌得厉害,手微微颤抖,连杯子都快要拿不稳了。 她心里一下就想到了沈泽秋。 哎呦,泽秋不会出啥事儿吧? 何慧芳没心思吃东西喝茶了,抬眼睛看了看安宁,见安宁还在小口的啃着麻花,慌乱的心又稍微镇定了些,只要安宁不觉得慌,她就觉得心安。 “唉。”不过她还是心神不宁,皱着眉看着哗啦啦的雨,去里头给沈有寿上了柱香。 “有寿啊,保佑咱们泽秋平平安安的。” …… 此时此刻,沈泽秋确实已经到了青州,只不过船还没有靠岸。 他和胡掌柜那日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艘小船,胡掌柜说这种船开的最慢,吃水浅,浮力小,最快都要五日才能到青州。 沈泽秋打量着那艘破旧的小船,想了想决定和胡掌柜在滨沅镇留宿一晚,等第二日坐大船去青州。 二人寻了间客栈,晚上还一块儿喝了顿酒,沈泽秋执意付了酒钱。 第二日清早上一块儿去港口等船,天光微熙,昨日那两个小孩儿居然还在,衣裳烤干了,围着他们恩人恩人的喊。 沈泽秋给他们买了四个白面馒头,二个孩子眼泪汪汪的接了。 “都是苦命的人。”胡掌柜叹息道。 这时候大船到了,沈泽秋背着小包袱和胡掌柜一块儿上了船。 “汪汪汪——” 船刚离岸,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两只野狗,瘦得肋骨分明,对着远去的船狂吠。 两个小孩儿捧着白馒头啃,一边啃一边蹦着和沈泽秋还有胡掌柜高喊,“恩人再见!” 也许是馒头的香味引起了野狗的注意,加上两个孩子不比野狗强壮多少,两只野狗突然调转了身子,龇牙咧嘴的对两个小孩呜咽,眼看就要往前扑。 沈泽秋心提到了嗓子眼,奈何船已经离了岸。 “快跑!”还好两个孩子机警,把馒头往前襟一塞,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嘴里发出嚯嚯嚯的声音吓唬狗,狗被吓退两步,但还是龇牙咧嘴,随时都准备扑上去,两个孩子不多逗留,手牵着手一溜烟的跑远了。 “呼。”看着他们跑掉了,沈泽秋松了口气,“总算知道要饭的为啥都要拎根棍子。” 和野狗抢吃的,不容易。 “沈掌柜,坐会儿吧。”胡掌柜经常在外面奔波,这等场面见得多了,沈泽秋是第一次遇见,心情难免有波动。 “青州有好几处大布行,你准备去哪里进货?”胡掌柜问道。 沈泽秋和钱掌柜打听过,青州四大布行,有专门售价低的,也有专售绫罗绸缎的,“我想每处都去看看。” 头回上青州,沈泽秋不仅想进货,更想探探青州的情况,多了解了解,下回来才能熟门熟路。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2节 胡掌柜点了点头,他一般都在熟人那里要货,看来下船后二人就要分开行动了。 船一路飘在江面上,桃花江汇入了桑水河,河面一下宽阔了不少,波涛汹涌加上大雨捣乱,船行驶的极其颠簸,但是一路很顺利,三日后平安的靠了岸。 岸边和船之间有一段十多丈长的木桥,下船的人排着队慢慢的下去。 此刻是半下午,云港离青州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车程,要是稍微耽搁,误了进城的时辰,就要在城外过夜了,大家都很急,木桥又软,沈泽秋抓着栏杆随着人流往前挪。 突然啪嗒一声脆响,有截护栏被挤破了。 胡掌柜一个倒栽,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他呛了好几口水,被呛得头晕眼花,扑腾了几下,在水里头一沉一浮,越是扑腾越是往下沉。 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一个劲儿的往前挤。 “别挤了!有人落水了!” “急啥啊?赶着去投胎吗?” 没有人敢往下跳,二月里江水刺骨,胡掌柜又是个扑腾急了的成年人,说不定反而被他拽着一块儿沉底。 沈泽秋把包袱一甩,脱了帽子和最外面的棉袍,靴子拽了两下没拽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跳到水中朝胡掌柜游去。 胡掌柜一直在呛水,想喊救命都喊不出来,一个劲儿的挣扎。 “哎呀,小心呐。”一个老者找到了一根竹竿。 沈泽秋不敢正面去救胡掌柜,怕他出于求生会搂住自己的脖子,而是绕到胡掌柜背后,一只手从胡掌柜的腋下穿过抱住他,另外一只手侧划往岸上游。 棉袍吃了水,非常沉,沈泽秋有些吃力了,好在扯住竹竿借了点力,安全的上了岸。 两个人仰面躺在岸边,一块喘着粗气。 胡掌柜会水,可刚才那一下栽倒的太突然,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越扑腾反而陷得越深。 “沈掌柜,今日多亏了有你啊。”胡掌柜心有余悸。 沈泽秋喘息几口,等气匀了爬起来接过自己的包袱和外袍,“全身都湿透了,风一吹要生病呢,胡掌柜我们快找家客栈赶紧洗个热水澡吧。” “好,走吧,我知道旁边就有一家。”胡掌柜拧了几把水,和沈泽秋一块儿找客栈去了。 洗了澡以后还叫店家熬了浓浓的姜汤过来,衣裳脱了叫店伙计拿出去烤了,二人披着被子把热滚滚的姜汤喝了下去。 “沈掌柜,明天随我一起进城吧,今晚上咱们好好歇一歇。” 眼看天已经黑了,无论如何今日也进不了青州城,沈泽秋喝着姜汤点点头。 ……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到二月八日,沈泽秋已经去了十日。 何慧芳经常站在门口张望,买菜的时候还会去清水港走一圈,问那些船家和船客,打听沈泽秋的消息,但啥都没打听着。 安宁也和铺子中的客人,还托庆嫂他们帮忙问,要是过两日还没见人回来,都准备雇个人去滨沅镇打听打听了。 到了中午,安宁和何慧芳坐在院子里吃饭,她现在又喜欢上了吃有油水的,何慧芳用酱油和猪油给她拌了碗猪油拌饭,还做了猪肉丸子,安宁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 吃了大半碗,何慧芳一心惦记着沈泽秋怎么还没回来,神情有些恹恹的,强打起精神对安宁说,“吃完了锅里还有。” “嗯。”安宁点了点头,放下勺子喝了口清茶,突然说道,“我觉得泽秋哥回来了。” 说完放下杯子,提着裙摆小跑着出去了。 “安宁,你慢着点儿。”何慧芳也放下碗筷,一边喊边跟了出去。 饭点时街面上没有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可也没有沈泽秋的身影。 安宁蹙着眉往前看,不应该呀,这时候一辆马车咕噜咕噜的驶过来,赶车的伙计他们认得,是街口胡氏布坊的。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马车停在他们铺子门口,车帘一掀开,沈泽秋从上面跳了下来。 “娘,安宁,我回来了。”他喜滋滋的,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安宁觉得他黑了几分,似乎也瘦了。 “回来就好。”何慧芳悬了多日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沈泽秋和胡氏布坊的人一块儿把车里的货卸下来,堆到了铺子里,对伙计拱了拱手,“代为谢谢你们家掌柜的了。” “欸,沈掌柜,我回去了。”胡家的伙计一甩鞭子,驾驶着马车走了。 因为春秀的事情,何慧芳对胡家的印象不好,觉得多半是胡家指使的春秀,一见沈泽秋坐着胡家的马车回来,着实惊讶不小。 “泽秋啊,你咋和他们搭上茬的?” 沈泽秋活动着筋骨,回程又在狭窄的船上窝了三日,肩膀脊背有些酸胀,边往里面走边道,“这个说来话长。” 安宁揉着他的肩膀,温声说,“累了吧,我给你捏一捏。” “我好几日没洗澡了吗,身上臭烘烘的。”沈泽秋笑着说。 安宁继续捏着他的肩膀,一块儿入了内院,“能有多臭,和臭鳜鱼臭豆腐比,你们仨咋排名?” “哈哈,你咋净想着吃嘞。”沈泽秋有些忍俊不禁。 “泽秋,你坐着歇会儿,娘去烧热水。”何慧芳看着小别重逢的小两口,心里头热呼呼的,算了算了,不打扰两人说话哩。 …… 晚上何慧芳备了一桌好菜,有肉有鱼,还拿了酒出来。 沈泽秋笑着说,“咱们一家碰个杯吧。” 孕妇不能饮酒,安宁杯子里的是糖冲的米汤,她举起杯子道,“泽秋哥说的没错,咱们一块儿喝一杯,为泽秋哥接风了。” 何慧芳这心里也踏实了,举起杯子来大家碰了碰,“愿咱家一直和和美美,日子越过越红火。” 晚上睡觉的时候安宁缩在沈泽秋身边,仰着脸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终于不是我一个人睡觉了,你刚走那两日,我一点都不习惯旁边没有人。” 沈泽秋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摸着她披散在腰后的发。 “我也不习惯,这些日子天天都想你。” 安宁歪头打量他,摸了摸他的脸颊,还有下巴上硌手的胡茬,放软了声音,“那你咋这么多日才回来?” 沈泽秋看不了安宁这幅小撒娇的模样,捧着她的脸亲了亲,然后搂着她把这十日的经历仔细的说了。 听到他在云港下水救胡掌柜那里,安宁紧张的手心都沁出了汗。 想想就后怕,水火最是无情。 沈泽秋事后想想也觉得心惊,握着安宁的手说,“你可别把这事儿告诉娘。” 何慧芳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把他骂上一顿。 “好,我不说。”安宁刮了刮沈泽秋的鼻子。 不过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沈泽秋有心瞒着何慧芳他下水救人,但是第二日清早,胡家人竟然浩浩荡荡的,敲锣打鼓的捧着面锦旗,说要来谢谢救命恩人。 何慧芳正捧着竹扫把在大门口扫地,被后头的动静惊了,握着竹扫把莫名其妙的往后看,嘀咕了一嘴,“这是干啥哩。” 话音才落,人就在她面前停下了,胡娘子和胡雪琴站在她面前。 “您就是沈老太太吧?” 何慧芳觉得她俩有些面熟,“是啊。”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沈泽秋和安宁也走了出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哎呀,恩公请受我们一拜。” 看见沈泽秋出来,胡雪琴提起裙摆,和她嫂子跪下就要磕头。 “我的娘哟。”何慧芳惊得直跳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最后一更呐 晚安 第73章 沈泽秋和安宁也是一愣, 回过神来后急忙要把胡娘子和胡雪琴搀扶起来。 “这面锦旗是我与嫂子连夜做的,请恩公收下。”胡雪琴起身后,把手中的锦旗塞到沈泽秋手中。 胡家伙计们赶紧又点了几挂炮仗, 噼里啪啦好一阵热闹,想不引起行人围观都难, 街坊客人们纷纷驻足, 好奇的往这边探量, 有人眼尖,看清楚了锦旗上的字。 “救人一命,恩重如山。” 胡家的伙计们也七嘴八舌的和围观的人说起那日沈泽秋救人的情景, 重点强调了那日天有多寒, 风有多大, 浪又如何的急,沈掌柜英勇下水救了他们掌柜的, 那可是冒着生命危险。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连连惊呼。 “沈掌柜竟然如此深明大义,是真汉子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旁人越说越有劲儿, 何慧芳是听得脸都白了, 手脚冰凉, 心中后怕不已, 她摁着竹扫把, 重重的看了沈泽秋一眼。 “请进去喝杯茶吧。” 面对这么多的人, 安宁也是没有想到的,把人搀扶起来后, 温声说道。 “好,多谢了。”胡娘子笑意盈盈。 进铺子刚落座,胡雪琴便说道,“我们已经在凤仙楼订了酒菜, 请沈掌柜,沈娘子还有沈老太太务必赏光。” 沈泽秋拱了供手,“客气了。” 胡雪琴摇了摇头,恳切的说,”这是应当应分的。“ “恭敬不如从命,我们一定去。”沈泽秋推辞不过,只好应下。 胡家人这般讲究礼数,实在是他说没想到的。那日在客栈歇息一晚后,胡掌柜包了辆车和沈泽秋一块进的青州城,他在熟人那里订了货,本可以早早回来,却执意陪沈泽秋几日,一起跑遍了青州的各大布行,已经十分的用心。 在送走胡家人之后,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沈泽秋!”何慧芳瞪着他,恨不得用手里的竹扫把抽他一顿好的。 “你怎么敢跳!”沈泽秋都是成家的人了,何慧芳当然不能打他,怒气冲冲的呵斥一声后,把扫把一甩,捂着头瘫坐在椅子上,连连叹气。 安宁急忙上前给何慧芳揉心口,等她面色稍微好些后,急忙把人给搀回内院,解开外衣后躺到床上休憩。 “娘,你忘了,我水性很好。”沈泽秋端着一杯加了白糖的温水进来,一边递给何慧芳一边说,“我心里有数的,时刻都把你和安宁放在心上,你放心吧。” 何慧芳腰后垫着枕头,闭着眼睛,呼吸声很重,安宁把糖水递给她,她也不想喝。 虽说那样想不地道,可她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叫沈泽秋拿命去救人,她舍不得,会水又怎么样,淹死的不都是会水的? 但这些话上不了台面,她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3节 “泽秋,安宁啊,娘累了,躺下歇会儿,你们都出去吧。”她想了很久,脑袋里头乱七八糟,看见沈泽秋就烦躁的很,干脆开口把人赶了出去,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 沈泽秋和安宁听了,把糖水放在桌上,乖乖的把门掩上,悄没声的出去了。 二月里气温中慢慢的有了燥意,布坊门前有一株石榴树,春天就到到了,干枯的树干上如今已慢慢抽出几簇嫩红的新芽,瞧上去春意盎然。 沈泽秋有些无奈,安宁帮他捏了捏肩膀,“泽秋哥,娘就是心疼你。” 母子多年相依为命,沈泽秋就是何慧芳的全部,她受不了沈泽秋冒险是情理之中,沈泽秋心里明白,安宁也懂。两个人对望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勾了勾唇角。 “我知道。”沈泽秋拍了拍安宁的手背,“我去青州给你和娘都买了东西,怕娘说我浪费,没敢拿出来,我先给你吧。” 说完从堆在角落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货中寻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只素净简洁的铜镀银簪,这是给何慧芳的,另外一只点了翠稍艳丽,是给安宁的,另外还有两只小的纱绢簪,做工都很好,十分漂亮。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安宁和何慧芳虽然总被称呼为沈娘子或沈老太太,但穿戴头面却还是一件像样的都没有,做她们这一行的,衣裳首饰不能少,需打扮的体体面面才好。 “泽秋哥,你先放着,等晚上娘气消了再拿出来,她肯定会喜欢的,心里一高兴,就不生你的气了。” 安宁捏着那几只簪子看了又看,心里头很欢喜。 听安宁这么一说,沈泽秋觉得很有道理,先把盒子收好,然后开始整理新进的货。 “青州的货种类多,价格也比县城里的低,以后进货我都想去青州进。“ 沈泽秋把布一匹一匹的抱出来,准备整理,这时候庆嫂和慧婶子也到了,帮忙一起收拾着,安宁烧了壶开水,把一些压得起皱的布熨平。 到了中午胡家人又来了,把他们接到酒楼去吃饭。 “今后我们两家人就如一家人一样,沈掌柜,我比你年长,叫你一声老弟不会见怪吧?”胡掌柜回家后有些发热,躺了一宿精神头才养好,胡雪琴管束着他不许饮酒,现在正以茶代酒敬着沈泽秋。 “那是自然,今后我便叫你胡大哥了。”沈泽秋举杯回应,然后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何慧芳也和胡娘子还有胡雪琴饮了几杯,看着他们一家人,心里又觉得,沈泽秋救人值当,不然胡氏好好的一个家便毁了。 晚上沈泽秋再把从青州带回来的簪子拿出来,何慧芳眼睛一亮,果然很欢喜,虽然嘴上不饶人,“哎呦,你给安宁买就是了,我一个老婆子还打扮什么呀,有木簪铜簪用用就好了。” “娘,您才不老呢,您的头发乌黑发光,一根白发都找不着,我帮你簪上吧。” “来,您站到镜子前瞧瞧。” 安宁三俩句话便把何慧芳哄的合不拢嘴,她对着镜子摸了摸鬓角上的银色簪子还有青色的绢花,乐得合不拢嘴,活到这把年岁了,还是头一次簪花带银。 哎呀,这是沾了小辈们的光哩。 再瞧沈泽秋的时候,心情一好,看他也顺眼了。 去青州进了货回来,沈泽秋带的二百两银票不仅用完了,还和胡掌柜借了五十两,今日用铺子里的流水银还了。三人做在一起理帐,安宁拿着账本说,何慧芳抱着她装钱的小瓦罐听,家里钱挣的多,开销也是水涨船高,小半年赚的钱,都贴在了货里头。 看着空荡荡的瓦罐,何慧芳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如今的日子比起半年前来说,早已经天翻地覆。 沈泽秋又把和钱掌柜的约定说了,钱家的货栈正招学徒嘞,可以叫沈泽平去试一试。 “那可太好哩。”何慧芳挺高兴的,“我明儿回趟家,把这消息告诉泽平,要是他愿意去,我就把他带来。” …… 第二天何慧芳起了个大早,穿上崭新的衣裳,把头发蘸的光亮整洁,带上沈泽秋买的簪子,挎上个小包袱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村去了。 没到晌午就到了村口,何慧芳拎着包袱昂着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哟,慧芳婶回来啦。” 半路上遇见了个提着桶去河边洗衣裳的后生媳妇儿,看见何慧芳后招呼了一声。 “嗯呢。”换做平时何慧芳肯定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今天破天荒的站定,和这个后生媳妇儿扯起了闲天,“你干啥去呀?” “洗衣裳呗。”后生媳妇儿把桶子放下,眼神落在何慧芳的鬓发上,“慧芳婶子,你头上簪子可真漂亮。” 何慧芳抱着手臂,闻言轻轻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眉毛一抬,“嗯,泽秋去青州买的。” 村里大部分人是连清源县都没有去过,青州城对于他们来说,更是触不可及,听说那里城门高耸,屋舍华丽,就连屋顶的神兽都是金子做的,是方圆百里最富饶的地方哩。 “泽秋那孩子可真孝顺。” “现在他们家可算是熬出头喽。” 何慧芳显摆够了,心里那叫一个痛快,以前被编排的有多憋屈,现在就有多舒畅,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她家哩。 “慧芳婶,我可以瞧瞧吗?”后生媳妇儿正是最爱美的年岁,看着何慧芳的簪子挪不开眼。 何慧芳把头一点,“行啊,你尽管看。” 说完拍了拍树下大石头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让后生媳妇儿近距离的看她的簪子,青州城的工艺自然不虚,可精美了。 “显摆啥呀。”吴凤英路过大榕树,看见何慧芳嘴巴就闲不住,“还以为哪家大户人家回村了哩,公鸡都没那么秀尾巴。” 何慧芳和吴凤英这么多年了,交手过不知道多少次,哪次吴凤英占过便宜?可她每次都要撩。 “哼,狗改不了吃屎,懒得和你计较。”何慧芳站起来冷脸骂了句,不想和她耽误工夫,先回家里看看。 吴凤英抱着小孙子,手里摇着拨浪鼓,被何慧芳噎的心里直来气。 “显摆完了赶紧回家看看吧,你们那一家子吵得都快打起来咯。” “你还有心思在这瞎耽误工夫!” 何慧芳一扭头,“你胡说八道啥?” “嗬,不信拉倒。”吴凤英翻了个白眼,抱着自己的孙子摇啊摇的。 这时候那个后生媳妇儿搭了句嘴,“慧芳婶,你回去问问就晓得咧,不过家里过日子嘛,总有个磕磕碰碰。” 得了,何慧芳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是真的,一定是大嫂家闹了矛盾,而且为的就是修房子! 不行,她要赶紧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本章留评随几小红包吖(8.18留) 12点前有二更噻~明早起来看最合适啦 第74章 何慧芳提着小包袱往家里赶, 门虚掩着,灶房烟囱上飘散出阵阵炊烟,毛毛正在里头烧火做饭呢。 “毛毛, 你不在大伯家吃饭吗?” 何慧芳惊讶的走到灶房里,掀开锅盖一看, 里面熬着一锅稀粥, 里头有几块切成丁的红薯, 案板上放着半截酸萝卜,看来毛毛是准备熬红薯粥配酸萝卜吃哩。 “大伯家太忙了,我……自己煮就成。”毛毛声音有点儿小, 看见何慧芳又有点儿开心, “小伯娘你咋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说完搬着张凳子要去够灶火上挂着的腊肠, 一边取一边说,“你留给我的肉还没吃完呢, 我采了竹笋,中午用肉炒竹笋吃好不好?” 小孩子天真烂漫的很, 何慧芳心里头一酸, 让他下来别磕着了。 “毛毛你先吃, 我去你大伯家走一趟。” 说完何慧芳放下包袱, 连口水都没喝, 憋着股子劲儿直接往沈家大房去了, 毛毛说好了在大房家里吃,他们就该把孩子照顾好了, 咋能这样办事呢? 沈家大房和二房的院子靠的近,先路过了二房的院落,沈泽平在院子门口磨镰刀,看到何慧芳后忙推开院门喊了一声, “小伯娘!” “欸。”何慧芳停下来,决定先和沈泽平探一探底细,“磨刀呢?” 沈泽平点头,“下午去砍几根竹子编箩筐。” 何慧芳点了点头,往他跟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大伯家最近闹不痛快哩?” “小伯娘,你不会就为了这个回来的吧?”沈泽平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些风言风语传得飞快,都传到镇上被何慧芳听到了。 何慧芳心里头一惊,有些莫名其妙,“嗯。” “冬兰嫂子的手伤了,然后……”沈泽平感觉说不清楚,“小伯娘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坏了,一听周冬兰的手伤了,何慧芳眼皮子一跳,说了声好以后急忙往沈家大房的院子里去。 “大哥,大嫂,我是慧芳呀。” 沈家大房院子里堆着许多的木料、砖头等,把院子衬得有些凌乱,何慧芳一进门也没瞧见人,喊了一嗓子后,唐菊萍才从灶房里探出头来,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呦,你回来了?” 何慧芳心里着急的很,先把毛毛的事儿放下,问唐菊萍,“冬兰的手伤着了?” “嗯,屋里躺着呢。”唐菊萍一愣,指了指右边的屋子。 “我去看看。”何慧芳说完急忙往右边去了。 唐菊萍又在背后嘀咕了一嘴,“知道的晓得她是伤了手,不知道的还以为腿断了,德行!” 沈家大房的院子扩宽过两次,十几年前把房子背后的半亩田给填平了,做了后院。现在的格局是正方老俩口住,左右厢房沈泽玉和沈泽钢住,沈泽石最小,他住的厢房是巴在柴房边上建的,比较小,不过旁边还有挺宽的空地,唐菊萍就是想在空地上建一间那种两间屋子一个小堂屋的大厢房。 不料才说出口,周冬兰就给她黑脸,为此唐菊萍心里可不痛快了,所以周冬兰的手伤了后也懒得去瞧她。 …… “冬兰,我是小伯娘啊。”何慧芳推开了厢房的门,周冬兰正坐在床上低头纳鞋垫,见到何慧芳来了,忙把手头的活儿放下。 “小伯娘好啊。”她说道。 咦,这不是伤了手嘛,咋还纳着鞋底,何慧芳越发看不懂。 “听说你手伤着了?”何慧芳寻了张凳子坐下。 周冬兰点了点头,鼻子一酸,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可把何慧芳给惊着了,“你哭啥啊?” “伯娘……”周冬兰伸出包着纱布的手,“我手伤了好几日,我娘瞧都不瞧一眼,她偏心的没边儿了。” 话音才落,唐菊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听见周冬兰在背后这么说她,那还了得,一把推开门,皱着眉说。 “冬兰,你有啥话当面直拉拉的和我说,背后嘀咕编排做啥呢?挑拨是非呀?” 她格外讨厌周冬兰这点,有事不拿到台面上讲,背后嘀嘀咕咕满肚子的牢骚,和老大媳妇梅小鲜比没有老实沉稳的性子,和老三媳妇王桂香比没有嘴甜和活泼气,一天到晚的死气沉沉,她看着就心烦。 “……我没有。”周冬兰抹了把眼泪,“娘你自己心里清楚。” 嚯,这是要造反啊,唐菊萍可是气炸了,她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拉扯大四五个孩子,给仨儿子盖房娶妻,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气受的,周冬兰想要翻天,她还嫩了点儿。 “我不清楚!有话你说,今天你小伯娘刚好在,说出来!让她给评评理!” 周冬兰把心一横,豁出去了,这样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前天我给泽钢做了一半的衣裳,凭啥叫我拆了?”周冬兰想起来又是一阵好哭。 沈家大房没有分家,三个儿子挣的钱都是要交给唐菊萍的,周冬兰有时候采点野菌子或者草药拿去镇上卖,得的钱一般不交公,自己攒着,除非是家里养的菜或者鸡生的蛋,卖了才会交给唐菊萍,虽然没点明这规矩,但这几年都是这么办的。 念着过俩月她娘家弟弟要成亲,沈泽钢没啥像样的衣裳,周冬兰就咬咬牙,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掏了几十文钱,扯了布给沈泽钢做衣裳,刚好就差俩袖子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4节 这不,就有了那日的矛盾,和唐菊萍管三房借钱给沈泽石盖房的事儿。 周冬兰一想,她给沈泽钢做件衣裳都要咬牙割肉,凭啥老三盖房子就轻轻松松,家里的钱是三兄弟一块挣,花钱了不能光顾着老幺啊,顿时心里窝了火。 想找大嫂梅小鲜一块商量,说要么谁都别建,要么就三兄弟一人盖一间,可梅小鲜是个老好人,啥都说好,反而劝周冬兰别多计较,周冬兰没拉上伴,倒把唐菊萍给惹毛了。 “咋了?不应该啊?你爹的衣裳都补丁叠着补丁,没一件像样的,这衣裳不该孝敬孝敬老的?” “再说了,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要交到我这,你拿啥钱买的布?我还没和你算这笔账哩!” 唐菊萍拿捏着做婆婆的威风,她要是再不敲打敲打周冬兰,恐怕她就要上房揭瓦喽,她做长辈的面子和威严往哪里放?以后还怎么管家,所以从那件衣裳开刀,非要周冬兰把做了一半的衣裳拆了,重新改改给沈有福做褂子。 “娘,我算知道了,你根本瞧不上我们二房对不?” 唐菊萍一门心思维护长辈的脸面,周冬兰越跳她越要打压,不料这蹄子越管越犟嘴。 “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个不瞧不上?都是我的心头肉!“ 她简直气炸了,这老二媳妇果真是挑事第一名! 何慧芳听她们七嘴八舌的吵,脑仁子突突的直跳 ,勉强理顺了个大概,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头疼。 “慧芳你说,我做错了啥,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养大,结果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看看她,狂成啥样了?得亏我还能动能做,要是哪日我病了动不了了,她还不煽动着泽钢把我背到山上活埋了啊?!” 唐菊萍一拍大腿,气的是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何慧芳看她脸色白的骇人,急忙把人先搀扶着去外面透气,边走边喊,“大哥,小鲜,哎呀,快出来个人吧!” 今天家里的男人都去砍树了,梅小鲜去叫他们回家吃饭,现在家里只剩下大肚子的王桂香还有几个萝卜丁小孩,都是不顶事的。 “看好你娘,我去冲点糖水给她喝,缓缓劲儿。”何慧芳把唐菊萍搀扶到走廊下的凳子上,让她倚靠着梁柱坐好,一边对扶着腰走过来的王桂香嘱咐,一边迈腿奔灶房里去,半路上回过头问,“桂香,你知道糖罐子在哪儿吗?” “在碗柜的第二层里面。”王桂香扶着唐菊萍答道,接着侧弯着腰把唐菊萍衣裳上第一粒扣子给解开了,好让她透透气。” 周冬兰没觉得自己说得过火,被唐菊萍的反应给吓懵了,反应过来后忙下床穿上鞋,还没跨出门来,王桂香回头了,蹙着眉对她挤眼睛,“二嫂,你先别出来了,娘看见你会生气的。” “不孝子,尽会忤逆长辈……”正靠着梁柱闭目休息的唐菊萍一听,睁开眼睛又骂。 周冬兰的脸都憋红了,既受窝囊气,又觉得自己闯了祸,可她哪句话不是事实?说也说不得了,横竖家里没她说话的份! “大嫂,喝点糖水缓缓劲儿。” 何慧芳端着水出来了,递给唐菊萍小口喝着,再回头去看周冬兰,被包好的手掌上白纱布点点殷红,又开始淌血了。 “冬兰,你手上的伤咋回事,又流血了。”何慧芳又急忙向周冬兰走去。 “泽钢拿镰刀划伤的。”周冬兰举起手,痛的吸了口凉气。 何慧芳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忙了这茬忙那茬,自己想问的想说的是一件都没能开口,一听那伤是泽钢弄的更是惊讶的下巴都要脱臼。 “啥?”沈泽钢是个沉默性子,在三兄弟中最不起眼,但记忆里和周冬兰一向和睦,就算拌句嘴也犯不着舞刀弄棍吧。 说起这个,周冬兰也是满肚子的委屈,眼神瞟了瞟那边还脸色青白的唐菊萍,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接着院外传来一串窸窣的脚步声,扛着锯子的男人们回来了,梅小鲜走前面推开院门。 哎呦,他们可算回来了,何慧芳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最后一更!晚安 那啥,删删减减还是决定说下今天吃到的瓜,原来七年感情以: “我不爱你了” “其实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你” 作为七年感情的结局是真实存在的。 女生七年掏心掏肺,换来这么两句话,真是够够的! 第75章 “泽钢, 你过来。”何慧芳捧着周冬兰的手,“流血了,家里有伤药吗?” 沈泽钢忙放下手里的锯子疾步走过来, 嘴里答,“有, 我去拿!”说完了往厢房里奔, 拿出包扎伤口的白纱布和一瓶止血的药粉。 “咋弄的?你伤的呀?”何慧芳见沈泽玉、沈泽石等人都围着去瞧唐菊萍了, 放下了心,一边拆周冬兰手上的旧纱布一边问。 沈泽钢叹了口气,闷闷的嗯了声。 “那天我用镰刀削扁担, 冬兰帮我扶着, 不小心就割到她的手了。”、 他话音才落, 周冬兰便“呸”了口,涨红着脸哭诉道, “要不是娘突然在背后大吼一嗓子,我能被吓的手抖吗?不就是猪拉肚子了嘛, 我又不是兽医, 吼我有啥用?” “娘又不知道我手里有镰刀……哎呀, 伤口咋又裂开了。”沈泽钢一边说边低下头看伤口。 何慧芳一直听着, 但一句茬都没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讲不清! 她和沈泽钢一块把周冬兰手上的伤给包好, 那边唐菊萍也缓和过劲儿来,被沈泽玉抱着挪到床上躺着去了。 何慧芳跟着进到房里。 “小伯娘, 你帮着劝劝俺娘,我怕她把火气怄在心里,气坏了身子。”梅小鲜说道。 唐菊萍怕自己身上有病气,过给王桂香不好, 早打发王桂香避开了。 “好,我知道。” 人都走了,何慧芳把房门掩上坐到床沿上,搓了搓唐菊萍的掌心,“大嫂,关起门来,咱们说说私房话,帮老三修房子,是不是让老大老二不痛快了?” “他们有啥好不痛快的?”唐菊萍胸口一起一伏,“哪个儿子没房住?哪个孙儿我没帮着带?” 何慧芳把眉头蹙起,这根本不是一码子事儿。 “老三先住上好房子,老大老二心里肯定有疙瘩,说句你不爱听的,老二媳妇是不该乱说话,但你做的也偏了心,是不是?” 唐菊萍抿唇往后靠了几寸,低头看着双手上的茧子,“生泽石的时候我都三十多了,身体不好,生他的时候还不足月,哎呦,等稳婆把他抱过来给我看,我一瞧这孩子瘦的和只鹌鹑一样,多半是养不大了。” “夜里不会哭,呛奶了连动都没力气动,好不容易嚎两嗓子,都像苍蝇在叫,咿咿呀呀,听得我心里直发酸。” “我和你大哥生怕他夜里呛口奶,或者被子盖住了脸就没了小命儿,我们就整宿整宿的看着他,熬过一个月,嗨,白胖了,也会笑了,三五个月后,根本瞧不出是个早产的……” 何慧芳听得眼眶发酸,不禁想起当年带沈泽秋的时候。 “我一直觉得对不住泽石啊,让他生下来就比别人瘦……” 何慧芳擦了擦眼角,得了,听明白了,还是在偏心小的。 “房子必须修?“何慧芳问道。 唐菊萍掀开被子下了地,“必须修。” 这还有啥好说的,唐菊萍现在就是颗捶不烂蒸不熟的铜豌豆,铁了心要帮沈泽石盖房,就算她劝也劝不住的,只好和她说脾气收着点儿,“冬兰心眼子不坏,也别太呛她了。” 唐菊萍白眼一翻,“慧芳啊你不懂她,她心眼子比蜂窝还多,我不压着迟早飞上天,再说了,以后我靠儿子养老,又不靠儿媳妇,你放心!” 何慧芳又去周冬兰的屋,嘱咐她按时换药,”你娘气性大,以后说话柔些,也哄哄她。“ “小伯娘,我做不到,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我受够了。”周冬兰还在哭。 这时候早到了饭点了,梅小鲜进灶房把做了大半的饭菜做好了,招呼大家趁热吃。 见周冬兰冷着张脸挎着个菜篮子往外走,忙追上去问,“吃饭了,你干啥去?” “不吃了,采菌子去。” 说完推开院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桂香扶着腰慢慢的走出来,看着周冬兰的背影问,“二嫂又生气了吗?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咋成呢。” “不吃就不吃,难道还去求她不成?”唐菊萍没啥好气的说,见沈泽钢追了出去,她看着更加碍眼心堵了,“泽钢你尽惯着她!都叫你给惯出大少奶奶脾气了!” 何慧芳站在院子里一点好心情也没有了。 “我不留下吃饭了。”她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我回家和毛毛一块儿吃。” 她总算明白毛毛为啥宁愿一个人煮稀粥喝,也不过来同大伯一家子吃饭,成天这样翻天覆地的吵架,谁受的住啊,她经过刚才的那一闹腾,现在脑仁还胀疼。 “唷,我说毛毛跑哪去了,正想叫小鲜喊他回来吃饭呢。”唐菊萍是真忙的昏了头,把毛毛给忘记了。 本来何慧芳因为毛毛的事儿是憋着一肚子火气的,现在也不想撒气了。 “我领毛毛去镇上住几天吧。”她说道。 “那你家的东西谁照顾?”唐菊萍问。 何慧芳一边往院门口去一边说,“家里就几只鸡鸭了,我想拿到镇上去养,哎呀,我再寻思寻思吧。” …… 其实何慧芳已经想好了,今年家里不会养猪,地和田也全部给大房二房帮忙种,院门一关,外头挂上锁,已经用不着毛毛帮忙了,不过大房那边房子不够住,她可以让毛毛继续住着,但今天看着这一地鸡毛,心里又改了主意。 既然钱掌柜那边缺人,不如叫毛毛一块儿过去做学徒,万一人家肯收咧?不是她自夸,毛毛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情可不差,老道的很。 回到自家院里,何慧芳把腊肉摘下来炒竹笋,一块儿香喷喷的吃上一顿。 吃完饭后已经到了半下午,何慧芳绕着屋子转了圈,家里原先六只鸡两只鸭,过年的时候各吃了一只,现在还剩下五只鸡一只鸭,用一个大鸡笼装在一块就能带到镇上去了,家里的大黄狗现在有二三十斤重,也乖得很,何慧芳准备一块把大黄也带去。 “毛毛,你把衣裳收拾好,我带你去镇上耍几天。” 何慧芳摸不准钱掌柜会不会收毛毛,所以话没说死,说完又去沈家二房那边找二嫂吴小娟,和她把钱掌柜是谁做什么的一项一项讲清楚了。 “钱掌柜是个好人,泽平跟着他干错不了。” 吴小娟有些忐忑,扭头看了看沈二伯,“孩他爹,你觉得呢?” “听听娃儿啥意思吧。”沈二伯咳嗽几声说道。 沈泽平忙不迭的说,“我去!” 他一想到能出村去镇上呆心里就高兴,反正比呆在山窝窝里叫他高兴,急忙回屋收拾行李。 吴小娟招呼何慧芳坐下喝水,听着旁边厢房里叮叮当当的动静笑得有几丝无奈,“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儿子也差不多!” 何慧芳小口的喝着水,“孩子们总要长大的。” 长大了身上那根线做父母的就攥不住喽。 …… 沈泽平用扁担挑着鸡笼,毛毛拿绳子牵着大黄,身上背着个小包袱,而沈泽平的行礼多些,何慧芳帮他拎着,三个人趁着天色还明亮,一块儿穿过柏树林,走到了渡口,坐上了马车。 “小伯娘,滨沅镇远吗?” 坐到马车上,沈泽平把大黄搂在怀里,一边揉着狗头一边问何慧芳,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好奇和向往。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5节 “不远,坐半天船就到了。”何慧芳把脸上遮风的帨巾扯了扯说道。 一听这个沈泽平更加的兴奋了,“还要坐船哩?我从来没坐过!” “说起来,我也没坐过呢。”何慧芳欣慰的看着俩孩子,心情放松了不少。 仨人赶回花街布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透了,风呼呼吹着,但也挡不住孩子们雀跃的心。 沈泽秋和安宁已经把铺门关上了,留了半扇门等他们回来。 “泽秋哥,安宁嫂。” 孩子们笑着打招呼。 “我把鸡呀狗的都带上来了。”何慧芳说道。 沈泽秋急忙把门拉开,一块儿把鸡笼给抬了进去。 晚饭已经做好了,一锅米饭一碗粉蒸肉,还有一碟子油焖茄子和一份青菜汤,已经用碗盛好放在锅里保温,就等着他们回来了。 粉蒸肉选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蒸得又酥又烂,混着香喷喷的白米饭一块儿吃,油香米香混合在一处,鲜美的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了。 毛毛和沈泽平都是长身体的年岁,特别的能吃,沈泽秋蒸的米饭一下就不够吃了。 “我再蒸上一锅。”何慧芳又蒸了四两米,一琢磨他俩这么能吃,心里还有些虚,万一钱掌柜不肯收人咋办? “娘,人饭能管饱的,你放心吧。”沈泽秋道。 上回何慧芳说要把房子再归置一遍,无奈腾不开人手,一直没有收拾,现在毛毛和沈泽平来了,又留他们多呆了一日,帮忙一块儿把二楼的房子收拾出来,因为安宁经常熬夜看账本和画花样子,需得一个书房。 在何慧芳的坚持下,那套有隔间的大厢房给了沈泽秋和安宁,二楼剩下三间何慧芳住了一间,归置出一间客房,剩下一间暂时空着。 至于楼下的小房,一间做了放布的仓库,一间做了杂物间,堂屋也利用起来,以后家里来客人多,就不用在走廊上窝着吃了。 隔日一大早,沈泽秋就带着他们一块去清水口坐船去滨沅镇。 何慧芳和安宁站在铺子门口目送着他们,安宁柔声说,“要是能和钱掌柜学出点名堂,就多了门谋生的手艺。” “是啊,看他们的造化了。”何慧芳拿着扫把清扫门前的叶子和灰尘,心里其实挺紧张的。 今日天气晴朗,视野极好,沈泽秋带着两个弟弟赶上了最早的一趟船。 “待会儿见到钱掌柜,你们先做揖,然后叫钱掌柜好,这礼数不能丢。” “店里的伙计们都是你们的大哥和前辈,多放几丝尊重,不要打架吵事……” 在船上沈泽秋细心的嘱咐着。 …… 随着红日高升,太阳出来了,街面上人也多了起来。 庆嫂又带了个女工过来给安宁和何慧芳瞧,名叫莲荷大概二十四五岁,手艺活做的不赖,唯一不好的是住的有些远,靠近镇子边缘,走路到花街要一个时辰。 “何姐,安宁,你们叫她试试吧,住的虽然远,工期不会误的。”庆嫂和莲荷认识有年头了,十分信得过她的人品。 安宁让莲荷缝了几种针脚给自己看,然后点头同意了。 “咦?”何慧芳偏头往外一看,看见一个男子和红衣女子并排走了过去,那男子可面熟哩,她仔细的想了想,不正是秋娟的男人李元嘛。 “何姐,你看啥呢?”庆嫂顺着何慧芳的目光望去。 那一对男女在前边的一家面馆前停下,然后亲热的说笑几句,一块进去吃面了。 庆嫂瞄见了那女子的侧脸,嘴里啧了声,“那不是宜春楼的姐儿嘛。” 啥?何慧芳心里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左右二更噻~ 第76章 她生怕是自己眼花给看错了, 连忙揉了揉眼睛,再想仔细看的时候,人家早就进面馆去了。 “庆嫂, 你认识那女子吗?”何慧芳问了句。 庆嫂把一块料子在裁衣台上铺开,一边忙活一边答, ”当然认得了, 她叫香凝, 也是宜春楼的红人,叫我帮做过衣裳的。“ 何慧芳觉得自己八成是看错了,李家虽然富裕, 但也没富到能让李元这样挥霍, 何况现在就要春耕了, 庄稼地里要忙的事儿多了去。 “她干啥找你裁?省钱呐?”何慧芳随口这么一问,倒让庆嫂暧昧的笑了下。 何慧芳愣住了, “咋了?” 庆嫂把嘴巴贴在何慧芳耳边说了几句,就连柜台后的安宁都没听清楚, 不知道她们说的啥悄悄话。 “哎呦喂, 啧啧。”何慧芳活了一把年纪, 今天才算开了眼, 那地方的姐儿怎么能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男人去了第一回 , 就想去第二回, 戒不掉喽。”庆嫂叹息一声,“谁叫人家花样多呢。” 何慧芳鄙夷的哼了声, “那也不是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去的呀,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天黑后不久沈泽秋回来了,兴奋的告诉安宁还有何慧芳, 钱掌柜同意收下泽平和毛毛做学徒。 “妮妮一见到毛毛可开心了。” 夜晚他们第一次住到了二楼,二楼的厢房有一扇大窗户,不远就是流水潺潺的桃花江,要是夏日把窗户推开了睡,一定是凉爽无比。 厢房进门那间做了书房,里间是卧房,中间一道小门,用绳帘隔开了。 夜深人静,安宁还坐在书桌前记账,一笔一划写的仔细认真。 沈泽秋摆了张小凳子坐在她旁边,手边放着一本字帖,他正在临摹上面的字,半个时辰后,沈泽秋写的有些乏了,把笔搁下,对安宁说,“时辰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我再看看账本。”安宁做起事情来极其认真,今日能做完的,绝不会留到第二日。 沈泽秋攥住了她的手,“娘子,早些睡吧。” 才刚说完,安宁就蓦的抬起头,似嗔非嗔的瞪了他一眼。 “泽秋哥,你别闹。” 沈泽秋站起来伸展有些僵硬的腰背,勾起唇角笑得眼睛直发亮,“我闹什么了?” “你刚才叫我娘子。”安宁把账本子搁下,一本正经的说,“沈大夫说了,娘也说了,有了身子不可以……亲近的。” 话才说完,安宁脸皮先红了,在烛光下像一对熟透了的蜜桃。 沈泽秋脸上的笑再也藏不住了,他有时就喜欢逗安宁玩儿,逗得她睁大眼睛生气了,他再好好的哄她开心。 “逗你的。”他从背后搂住安宁的腰,手掌放在她还未显怀,依旧十分平坦的小腹上,手掌心传来炙热的温度,叫安宁觉得很舒服,“太晚了,我担心你的身体,今日先看到这。” 安宁眼睛水汪汪的,把头微微后仰靠在沈泽秋的身上,有些无奈的说,“好吧,听你的。” 这时辰街面上静悄悄的,只有打更人报更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偶尔拴在院子里的大黄轻吠一声。 极端的安静中,一点一滴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沈泽秋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明显,呼出的热气把安宁的的耳朵也给熏红了。 “走咯。”紧接着她被沈泽秋拦腰抱起往里间走去。 安宁搂住沈泽秋的脖子,又羞又急,“你走慢点。” “泽秋哥,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要是有一日,我们能把这间铺子买下来就好了。” 安宁侧躺着,把手垫在耳下,用柔软的指头摸着泽秋的眉毛。 “我问过价,像咱家这样的地段和格局,少说也要四百两银子。”沈泽秋把安宁的手指头勾上,望着她的眼睛答。 安宁叹了口气,家里现在最多也就凑几十两,要真想买房,岂不是还要攒七八年? 买房子太不容易了。 …… “嗐,慧婶子现在可真威风了。” “可不是嘛,以前她男人就是天,说一不二,你是没瞧见哟,昨晚上慧婶子是咋怼她男人的。” 何慧芳提着菜篮子去市场买菜,正在肉摊子前挑拣肥肉,准备买回去炼猪油,突然听见旁边两位买菜的妇人正嘀嘀咕咕,忍不住侧耳听起来。 “呦呵,她咋说的?” “咳咳咳,我学给你听啊,慧婶子叉着腰,指着她男人的鼻子大声说。” “你有脸说我呢?家里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靠我的工钱买的?靠你啊,一家老小早就喝西北风去喽!” 虽然她们在背后编排人家务事嘴巴碎,可何慧芳听了心里却很痛快,慧婶子庆嫂不仅帮她家布坊做事勤勤恳恳,在家里的地位也提高哩。 开春后铺子里的生意更红火了,还好上回新介绍来的莲荷手巧,她男人是个船员,一年三百六五天有一多半的时间在外头跑船,家里就一个婆婆,还有莲荷及一儿一女。 安宁觉得莲荷手艺好,悟性高,现在又教她裁剪衣裳,三四个人轮换着来,正合适。 铺子里还新定做了一块招牌,终于把钱氏布坊正式更名成了沈氏布坊,他们还在凤仙楼摆了两桌,请了相熟的一些掌柜街坊吃饭。 到了四月里,气温彻底升了上去,除了早晚有些凉快,正午时在单衣外头穿件薄衫就够了。 安宁的肚子快四个月了,比一般的孕妇肚子大,胃口一直非常好,何慧芳每天都给她蒸个鸡蛋吃,隔三差五就买鱼买肉,晚上还给她做宵夜,安宁的胳膊腿啊的肉眼可见的圆了。 上个月去找沈大夫号平安脉,沈大夫说安宁身体一切都好,就是胖得有些快,劝他们还是注意些好,少吃些。 “嗐,以前是想吃没得吃,现在是有吃的不能吃。”何慧芳喜欢看安宁吃东西,她一直心疼安宁瘦弱,现在脸颊上有了肉,看着多喜庆呐。 不过再喜欢看安宁吃东西,现在也不能惯着,安宁没怀孕以前,吃米饭总吃半碗,有孕了以后敞开了吃能吃两大碗,现在为了控制体重,只能吃一碗。 中午何慧芳熬了萝卜排骨汤,一家子坐在堂屋里吃饭。 “桂香生了个儿子,过几日就要满月了,请咱们回去喝满月酒哩。”何慧芳一边喝着汤一边说道。 沈泽秋给安宁挑排骨吃,又给何慧芳夹了两块,”安宁现在不方便奔波,她就不回去了。“ “唔。”何慧芳也是这么想的,还有最近沈家大房实在太闹腾了,她也怕安宁回去看着闹心,“我一人回去就成,泽秋也留下吧,总不能叫安宁一个人守着铺子。” “泽平新寄了家书来,我也给带回去。” 沈泽平和毛毛去滨沅镇已经一个半月了,钱掌柜对他俩还算满意,除了帮着干活儿以外,还要学算账、认字,包吃住外每月给一百文钱。 信里头沈泽平说钱掌柜管他们可严厉了,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洒扫货栈,每天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晚上还要练习打算盘,最后一名要罚抄大字,调皮了还会挨揍,唯一好的就是白面馒头管够。 何慧芳边听边笑,这俩孩子,真逗。 她把信收好了,准备喝满月酒的时候带回去给沈家二房。 ……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6节 “喵呜——” “喵喵喵。” 隔壁的铺子开始个把月经常有人来瞧,可铺子闲置越久越没有人气儿,现在钱庄的人已经连个外地客都骗不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隔壁院子里住了一窝子野猫,大概是顺着狗洞爬进去的,何慧芳在院里晾晒衣裳、照顾菜苗的时候经常能听见猫喵喵叫的动静。 “汪汪汪。”大黄摇着尾巴跟在何慧芳身边转悠,时不时对着隔壁院墙叫几声。 “猫儿狗儿天生就是冤家。”安宁笑着说,要不是有堵院墙拦着,大黄准得和隔壁的猫打架。 吃过了午饭,安宁有些累去房里躺一会儿,沈泽秋去街口找胡掌柜,商量过些日子一块去青州进货,何慧芳守着铺子,翘着腿和庆嫂她们聊天,手里头帮做着盘扣。 这时候街面上走来一队人,个个精壮,为首的何慧芳认得,不就是冯二爷的狗腿子管事嘛。 何慧芳把腰一叉,还以为他们又要来找麻烦,连庆嫂和慧婶子都觉得有点紧张。 结果他们在宋家门前停下,一个拍门,一个用钥匙捅锁,折腾了半天都打不开门。 “沈老太太。”钱庄的管事腆着笑脸转向一边站着的何慧芳,“您这几天听见隔壁有啥动静吗?” 何慧芳懒得搭理他,白眼一翻,没好气的说,“能有啥动静,住了一窝子野猫整日喵喵叫呗。” 钱庄管事眉头一蹙,嘀咕道,“不应该啊,刚才有人告诉我,宋掌柜偷偷回来啦,在里头悄悄住了好几日,你看,这锁头准是他换的!” “啥?”何慧芳惊讶的一瞪眼睛,感觉到脊背发麻。 “那还愣着干啥,还不把门撞开看看!”何慧芳觉得宋掌柜多半是真疯了,要是有这么个人悄没声的住在隔壁,真是渗的慌。 管事的一挥手,对着他的手下说,“你们几个,给我把锁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晚安哦(今日最后一更) 第77章 话音一落, 几个汉子就使出浑身解数,有的咬着牙砸锁,有的找来梯子, 想要从院墙上翻进去。 “给我!”何慧芳嫌弃的瞪了那人,砸了这么多下都没砸到点上, 真没用。 她接过锤子, 对准锁芯“哐哐哐”用了几下寸劲儿, 吧嗒一声,锁便被砸烂了。 “沈老太太好力气啊。”钱庄管事于鹏笑得春风满面,似乎一点都不记得两个月前派人上门威胁的事儿。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亏他还是个男人, 何慧芳撇了撇嘴, “快进去看吧。” 接着她有几分得意的和旁边的庆嫂还有慧婶子说,“农活儿做多了, 我手劲大,一般人还真比不上我。” 正说着呢, 院子里就传来一声爆喝, “站住!” 何慧芳捂着心口, 心脏砰砰狂跳, 宋掌柜还真藏在里头? 隔壁院子里的树被砍了, 十分空旷, 何慧芳往里头走了几步,站在铺面和院子交界的地方就能把整所宅院看得清清楚楚, 这没有人呐? 于鹏一巴掌拍在刚才哇哇大叫的伙计头上,“你瞎嚷嚷啥,吓我一跳,人在哪儿?!” “咦, 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人影闪过的。”伙计摸了摸被拍疼的脑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不禁揉着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 何慧芳站在院里东张西望,这宅子叫钱庄的人打扫过一遍,铺子里的货拿出去折卖了,留下的都是不值钱的简单家伙什。 宋家这铺子比她家的稍宽敞,尤其是院子更宽,有一面还临街,院里草木被伐光了,但是挡不住春意浓,院角生满了青苔,又矮又胖的杂草一片又一片,何慧芳盯着院角下的草,忽然咦了声。 “那上头是不是有脚印?!” 于鹏蹲下来细看,果然,那院角下的青草都被踩塌了,再抬头一看,院墙上的青苔也被扣掉了几块。 莫不是有人打这儿爬出去了,隔壁不就是…… “不好!”何慧芳撒腿就往自家院里奔,边跑边喊,“又傻愣着,拿上棍棒跟我过来捉人啊。” 她心里急得发慌,安宁可还在房里休息呢,她不敢想,一股子怒气涌上心头,敢往她家院里爬,就是天皇老子来了,她也要给他腿打断喽,长个记性! 路过裁衣台的时候还顺手抄起了台板上的大剪刀。 人还没奔到院子里,狗叫声先一步传来,大黄站起来快半人高,正龇牙对着个人狂吠。 嚯,还真是那姓宋的!何慧芳气得要命,三俩步就冲了进去。 “沈老太太,剪子可别乱捅,会闹出人命的!”钱庄管事于鹏跟在后头喊。 何慧芳没理他,憋着股子劲儿,她心里有数,才不会闹出人命,把剪子一扔,抄起靠着院墙的铁铲,劈头盖脸就往下打,大黄一看来了援兵,也不怵了,扑上去咬住宋掌柜的裤腿,把他给扑倒了。 “哎呦,救命——”宋掌柜被吓懵了,他打小就怕狗,看见狗就腿肚子打转,大黄又凶又猛,吓得他都快尿裤子了。 还有这死老婆子力气也忒大了,铁铲砸在身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倒抽凉气,只好抱着头趴在地上往外爬。 安宁睡得迷糊,刚才是被狗叫声吓醒的,看见宋掌柜在院里,想到自己体力比不上他,躲到了床后头,现在听见有人来了,忙从走廊上往下看。 “娘,先拿绳子把人捆上!” 何慧芳打累了,拄着铁铲喘着粗气,安宁说得对,一扭头粗声粗气的说,“你们咋又呆着,中了定身术啦?把人捆起来啊!” 宋掌柜有些绝望,他假意在地上爬,其实是为了够不远处的剪子,但剪子还没够着,就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于鹏招呼手下去买新锁换上,然后问何慧芳,“沈老太太,您瞅他该怎么发落?” “你问我呢?私闯民宅,该报官啊,”何慧芳没好气,这伙人还真是光吃饭不干活,叫人偷摸在里头住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害的她也后怕。 宋掌柜被拖着去衙门了,安宁下了楼,轻拍着何慧芳的脊背帮她顺气,“娘,您没伤着吧?” “没事儿,你没吓着吧?”何慧芳除了刚才劲儿使大了胳膊、腰有点酸外,没有别的事儿,唯一担心的就是安宁受了惊吓,有身子的人忌讳一惊一乍,对肚子里的娃不好。 安宁摇了摇头,她倒还好,遇事越急越冷静。 …… “街面上姓宋的掌柜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不是喝花酒把家业给败没了嘛。”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宋家宅子更加难卖了,附近街坊议论纷纷,何慧芳这才听说了当初云家人上门打人的后续。 宋掌柜后来筹措到了一笔盘缠,真的去了回州府,一无所获根本没有找到吴掌柜,等他四月里回乡去找云嫂,云嫂已经铁了心要和他和离,嫁妆钱不要了,孩子她领着在娘家住。 宋掌柜无路可去,偷撬开门锁住回了家。 李游问清楚缘由,发落了他十个扳子做教训,派了两个衙差将人送回了老家。 “好好一个家,就这么叫他败没了。” “还好家里老爹老娘还在,能养活他,就是这把年纪还靠老人养,估计在叔侄面前也抬不起头喽。” 庆嫂和慧婶子把外头听来的消息说给何慧芳听,慧婶子对当初宋掌柜拖欠工钱的事还记在心里,面带鄙夷的说,“从欠我们的血汗钱开始,他的心肝就坏透了。” 安宁坐在柜台后扒拉算盘,一边算账边想,才不是呢,宋掌柜的心从装神弄鬼害的钱掌柜一家退出花街开始,就已经烂透了。 一场小雨过后,院子里种的菜又长高了一截,有的已经开始开花,紫的白的,星星点点,瞧着格外的清新,有时候还有粉蝶和小蜜蜂在上头飞舞。 明日何慧芳就要回沈家村喝满月酒了,出发的前一日生怕沈泽秋和安宁生意忙,顾不上做饭随便凑合,特意先炸了一碗肉丸,煎了一碟小江鱼,撒上盐放在碗柜里,他们弄些配菜热热就能吃。 今日铺子关的早,天黑了后安宁和沈泽秋就把门拴上了,何慧芳明日起大早回村帮忙备喜宴,今日早些歇息才成。 “安宁啊,我熬了红豆粥,你想吃咸口还是甜口呐?” 灶房里何慧芳做着饭,粥已经熬得糯糯的可以出锅了,安宁的口味经常变,每回她都会问她一声,甜得咸的都好,就着安宁的口味来。 “甜的。”安宁坐在走廊旁边,手边有个小碗几头蒜,正扒蒜呢。 沈泽秋坐在她边上,正摘着一篮子小青菜,故意调侃的伸着脖子对何慧芳道,“娘,我想吃咸的。” “那今日对不住喽,安宁是家里的宝,你要靠边站。”何慧芳麻利的回了句。 沈泽秋端着摘好的青菜往灶房走,“娘,你也忒偏心眼儿了。” 何慧芳接过他手里的菜,心满意足的说,“我就遗憾没有个闺女,现在就把安宁当闺女看。” 一家子说笑着,没一会饭菜都做好了。 炸肉丸下面垫了烫熟的青菜,兜头淋下浓浓的酱汁,末了撒上些小葱丝和蒜蓉,滋味可鲜美了,另外还有碗鲜藕汤,一碟子何慧芳腌制的嫩生姜,伴着些剁碎的红辣椒,又脆又爽口。 “等我回了村,你们多注意些,晚上安宁起夜,你一定要陪着,知道不?” 何慧芳放心不下,一边接过沈泽秋盛的汤一边嘱咐,生怕再出现一回院墙那边爬过来人的事儿,还好家里大黄英勇,先拖住了宋掌柜。 “放心吧,保管你回来时安宁一根毫毛都不少。”沈泽秋盛了第二碗汤,轻轻推到了安宁面前,最后一碗才是给自己的。 现在气温回暖,在灶房里吃倒热,现在都在堂屋里吃饭,大黄摇着尾巴在桌子下卧着,吐着粉红色的舌头有些憨憨的。 安宁低头瞧着大黄,“待会留些肉汁给你拌饭吃。” 大黄眼睛黑漆漆,歪着头左右晃了几下,就像能听懂人言似的,站起来跑到院子里,脚踩了踩空荡荡的碗,面带期待的看着他们。 “得了,现在就给你拌。”沈泽秋放下碗筷,把中午剩下的半碗饭加了些肉汁搅拌几下,倒在了大黄的破瓷碗里,大黄摇着尾巴吃的可欢快。 沈泽秋打水洗手,偏头看见了隔壁院子二楼的檐角。 “听说钱庄的人降价贱卖隔壁铺子,只要三百两。”他一边坐下一边说。 听到三百两这个数字,何慧芳缩了缩脖子,三百两雪花银,她想都不敢想哩。 太贵了,别说是三百两,就算一百两家里也拿不出来。 可安宁和沈泽秋却不这样想,宋掌柜家的铺子更宽更大,按照市价至少在四百五十两以上,要不是外头谣言传得厉害,冯二爷急着脱手,根本不可能低到三百两。 “娘,我和泽秋哥琢磨过,这是个好机会,可以把隔壁铺子盘下来。“安宁说道。 啥?何慧芳惊讶的搁下碗,家里还欠钱掌柜二百两布钱,如果要买隔壁宅子肯定还得借钱,一想到欠一屁股债,她这心里不踏实,慌得很。 “不成,咱们还是踏踏实实吧。”何慧芳忍不住说道。 “娘,先别急着说不。”沈泽秋双手撑在桌上,“我上回去青州,把青州的布行都给逛遍了,见街面上许多布坊不仅卖衣裳,女子的首饰脂粉鞋袜都卖,生意可好哩。” 安宁接着沈泽秋的话口继续道,”我和泽秋哥一寻思,把隔壁的铺子买下来,正好两间铺子打通了,店面宽了,也学着他们卖脂粉首饰,生意定比现在还好。“ “那不就和胡掌柜家一样么。”何慧芳叹了口气,“说句难听的,也没见他们做出啥花儿来。” 沈泽秋摇了摇头,“那是他们没经营好,不代表我们不行哩。' 何慧芳低头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家里的生意她一直不插手,由着他们弄,这半年没出过差错,可这回她心里有点犯虚。 “可咱们没钱呐,谁能借咱们那么多钱?”何慧芳说道。 家里的亲戚借遍了凑十几二十两都玄,胡掌柜钱掌柜也是生意人,那么一大笔现银也难借。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7节 安宁想了想,“娘,等你喝了满月酒回来,我们请李大人吃顿饭吧。” 何慧芳猜不透,“这和李大人还有关系呐?” “当然有啦,到时候我再细说。”安宁笑着给何慧芳夹了个肉丸子。“娘,我和泽秋哥心里有数的,实在买不下来便算了,不会硬着头皮上。” 听她这样讲,何慧芳稍微稳了稳心。 第二天大早,天还蒙蒙亮,她就回沈家村去了。 孩子满月是大喜事,村里人都会来贺喜呢,光是红鸡蛋就要煮好多,不过上门贺喜的也会包红包给孩子,花销和礼金相比,其实还是礼金多些哩。 这不刚晨起,王桂香就和沈泽石说起了礼金的事儿。 “泽石,大嫂二嫂生孩子办满月酒,那礼金是谁收着呢?” 沈泽石穿着衣裳,一边扣纽扣便答,“这还用问吗?肯定咱娘收着哩。” “那这回也是娘收着呗?”王桂香抱着孩儿轻轻晃着,小声说道。 “嗯,当然了。”沈泽石莫名的答,然后坐下来低声问,“你不会是有啥想法吧?” 王桂香低头轻轻一笑,“泽石,你真聪明。” 沈泽石打小就被说不如哥哥机灵,就数王桂香最爱夸他了,夸得他心里美滋滋。 “真觉得我聪明?” 王桂香笃定的点头,“当然哩。”然后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床沿,“你坐下,我有话要说。” “行,你说呗。”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有二更哦 第78章 王桂香轻叹了口气, 摸了摸怀中酣睡的小婴儿,“咱们的孩子刚出生,这么小, 我想给他打个长命锁戴,好保佑他平安长大, 礼金不正好可以用来打锁嘛。” 话刚说完, 小婴儿吃着拳头, 眨了眨眼睛,王桂香登时喜笑颜开,“泽石, 你快过来看, 他刚才笑了。” 接着摇着孩子问, “你是不是听懂了呀?你想戴锁锁,对不?” 沈泽石看着孩子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满口答应了,“我待会就找娘说说。” 不一会儿, 何慧芳到了, 刚走到沈家大房的院门口, 就看见一间崭新的大厢房盖得差不多了, 毛坯已经打好, 墙壁还没粉刷, 地也还没填平,但那气派已经出来哩。 唐菊萍已经带着儿媳妇们在院子里搭好了临时的土灶, 大早上的沈有福已经带着儿子去买菜了,女眷们忙着择菜、洗菜,洗碗烧热水。 “慧芳,先坐会儿吧。”唐菊萍喜滋滋的招呼了一声。 何慧芳心情很美, 笑着答,“我先进去看看娃儿。” “好咧,在房里呢。”唐菊萍双手在围裙上擦着水,带着何慧芳往房里去,说话眉飞色舞的,“桂香就是会生,那孩子白胖白胖,可聪明了!” “那大眼睛,黑的像葡萄似的……“ 周冬兰正和梅小鲜蹲在大木盆旁边洗着一盆萝卜,周冬兰越洗越气得厉害。 “娃娃生下来不都那样儿?” “宝儿生下来时咋没见这屁颠屁颠美的冒泡。” 梅小鲜头都没有抬,“冬兰,你少说两句吧,这盆子萝卜赶紧洗了,待会爹他们把菜买回来了,还有的收拾。” 另一边何慧芳进了屋,一看那奶娃娃果真是可爱,正嘬着拳头吃得欢,浑身软软的像块发好的面团,何慧芳小心翼翼的抱着他,逗.弄了一会儿,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喜欢。 哎呀,过几个月安宁生了,娃娃肯定也白胖可爱的紧。 今日家里办喜事,就算平日里有再多的不痛快,周冬兰都压着没往外露,一场流水席办下来,她和梅小鲜都累得个半死,唐菊萍何慧芳还有二房的媳妇们也累断了腰。 白天累惨了,到了晚上,开心的事来了,当然是清点礼金咯。 何慧芳去了二嫂家,要把家书交给二嫂呢,她不认得沈泽平写的啥,但来之前沈泽秋给何慧芳读过一遍,她复述就成。 沈泽文沈泽武,还有长辈小孩们都围拢在一起,听何慧芳绘声绘色的说家书上的内容。 气氛十分的和谐。 不远沈家大房那边,气氛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唐菊萍点完了礼金,清了清嗓子说,“娃儿生在四月,要戴块长命锁才好,保佑孩子平平安安,对吧。” 周冬兰愣了下,“打多大的?得融好几十枚铜钱吧?” 唐菊萍皱起眉头,不耐烦的看了周冬兰一眼,“铜的不好,我想给打个银的,这礼金刚好够。” “啥?”周冬兰失声惊叫,凭啥呢? 可环顾了周围一圈,男的都没话讲,她只好用胳膊肘推了下梅小鲜,“大嫂,咱们的孩子戴的都是铜,凭啥有的人生下来就金贵,要穿金戴银,你说句话呀?” 梅小鲜坐得很直,“娘说了算。” 周冬兰简直要气炸了,她不服气,凭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老三,太偏心眼了! “老二媳妇,这礼金本来就是亲戚乡邻们给孩子用的,就该花在孩子身上。“唐菊萍觉得这周冬兰就是个刺头,每回办啥事儿都是她拦在前,说话能冲死人,一点儿乖觉气都没有,看着就眼胀来气。 “那宝儿满月的礼金呢?”周冬兰气呼呼的。 唐菊萍眼睛一瞪,“不也用在你们身上了?你们吃的用的不花钱啦?” 周冬兰气得头都要晕掉了,这是一回事吗?家里哪个人不要吃不要用,明摆着偏心眼还不认账。 站在她身后的沈泽钢赶紧拉了把周冬兰,生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再把唐菊萍气出个好歹来。 “那就这么定了。”唐菊萍剜了周冬兰一眼。 这时候一直没说啥的梅小鲜说话了,“爹,娘,趁着今天大伙儿都在,我有句话想说。” 沈有福咳嗽了几声,“老大媳妇,你说吧。” 梅小鲜看了沈泽玉一眼,“俺们家三兄弟,大家都成了家,有了孩子,最近家里矛盾多,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和泽玉商量了,与其吵吵闹闹伤感情,还不如各起炉灶。” 唐菊萍惊讶的瞪大眼睛,“你说啥?” 这时候沈泽玉往前走了两步,“娘,爹,咱们分家吧。” 分家是迟早的,家里孩子大了,有了媳妇孩子就有了私心,唐菊萍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她万万想不到先提出分家的不是周冬兰,而是一直柔柔顺顺的大媳妇梅小鲜,而且还是俩口子商量好了的,天知道他们从啥时候起,就有了分家的心思。 周冬兰也惊了,她早就想分家了,可一直不敢提,现在梅小鲜开了口,立刻顺杆上。 “大嫂说得对,这个家早就该分了。” 话音才落,唐菊萍就吧嗒吧嗒抹起了眼泪,嘴里喃喃道,“明白了,孩子大了不由娘,我和你爹老咯,惹你们嫌了。” 王桂香抱着孩子在一边有些急了,忙回头对沈泽石挤眼睛,可惜沈泽石没明白王桂香的意思,还以为她眼睛进沙了呢。沈泽玉现在木工学的不错,已经能帮着师傅打家具,一月下来能挣好几百文钱,以后成了熟手,挣的能更多,沈泽钢做农活是把好手,不像沈泽石干一会就要歇,嚷累得慌。 要是分开过,吃亏的绝对是他们家。 “大嫂,你说笑呢吧?”王桂香扶着唐菊萍的手臂,低声安慰她,“娘,您和爹还年轻,我们才不嫌弃哩,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梅小鲜深深看了王桂香一眼,“这种大事,咋能开玩笑。” 沈有福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唐菊萍光顾着哭,数落这么多年她操持一家老小多不易,可沈有福看清楚了,老大俩口子是铁了心要分家,老二一家也想分,这家心已经散了,不分不行。 “泽玉,去把你二伯二伯娘,还有小伯娘请过来,咱们找他们做个见证,快刀斩乱麻,把家分了。” 这边何慧芳还和二嫂说着话呢,沈泽玉过来说他们要分家了,可把何慧芳和吴小娟吓了一跳。 “这也太急了吧。” 说罢一起匆匆去了沈家大房院里。 一家子人都不说话,梅小鲜左右看了看,决定先当这个恶人。 “咱家欠小伯娘四两银子,是帮老三盖房借的,咱们分家以后,这债于情于理也得三房自己还。” 何慧芳一拍大腿,果不其然,这分家的根子还是埋在借钱盖房上了。 “那不行呀。”王桂香忙不迭的反对,“盖房子的时候咱们还没分家,钱是一块借的,咋能叫我们一家还?” 周冬兰知道今日家是分定了,冷笑一声,“不想还啊?那这样,新建的厢房刚好分了三间,我们三家抓阄,一人分一间住吧。” 王桂香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好得啊,原来一个一个这么精明。”唐菊萍叹了口气,心凉透了,“这钱我借的,我们两个老的还,你们放一万个心吧!” 在二房和何慧芳的见证下,沈泽玉把家里的地、存粮、银子都列了个数出来,粮食和银子分成四份,三兄弟一人占一份,唐菊萍和沈有福也占一份,地呢是好的赖的搭在一块儿均分为四,三个兄弟按照长幼轮流抽签,剩下的一份归俩位老的。 难分的是家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 “既然要分,就分的彻彻底底,免得日后说我们不公平,偏心。”沈有福心里也不好受,强捺下纷乱的心绪道。 “去把灶房里的碗搬出来,数,分成四份,分不均的就让我们俩个老的占便宜,多分给我们。” “家里的桌椅板凳也点清楚喽,都按照四份分。” 何慧芳和吴小娟见过别人分家,沈有福的话在理哩,丑话说在前,免得日后扯皮翻旧账。 “我帮着数,泽玉你记数。”何慧芳站起来,和二嫂吴小娟一块往灶房走。 分到最后,就连盐罐子、糖罐子里的糖和盐都没忘记分。 忙和完早到了半夜,何慧芳累出一身的汗,这家分的,已经是她见过最彻底最干净的了。 “明儿一早就去请村长,还有沈家的叔伯们,大家签字画押,今儿先散了吧。” 沈有福抽着旱烟,头也不抬的说。 第二日清早,何慧芳本打算早早的就回镇上去,这不是要帮沈家大房分家做见证嘛,就多呆半日,刚洗漱好,就听见刘春华说话的声音,站在院子里说得格外痛快。 “呵,说啥家和万事兴咧,我还以为他们家多团结,现在分家还不是分的这么难看?” “巴不得把家里的老鼠、蚊子都捉出来平分,也是绝了!” 何慧芳一听,登时来了火气,好个刘春华,嚼舌根嚼到她面前了,她才不惯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今日更完了哦 晚安 第79章 “呦, 一大早的怎么就有狗乱叫,自己讨嫌了都不知道。”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8节 何慧芳一把推开院门,对自家院墙下正追逐打闹的两只黑狗没好气的喝了句。 两只狗夹着尾巴跑走了。 何慧芳轻哼一声, 头也不抬,关顾着自己锁门, 她刚才的语气十分生硬, 刘春华一听就知道含沙射影骂的是自己。一想到上回带着幺儿去求她, 连杯热茶都没喝到,不仅不帮忙还被好一顿奚落,刘春华心里就来气。 “何慧芳, 你嘴里嘀嘀咕咕骂谁呢?” 刘春华一把将自家院门也给推开了, 支棱着眼睛死瞪着何慧芳, 活像只随时要往上扑的母熊。 “啧啧,谁心里虚就骂的谁, 一天天管得倒宽,先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给顾好吧!” 何慧芳半点不怵, 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得了她, 真撕吧起来刘春华占不到便宜。 这时候天就快全亮了, 庄户人起得都很早, 已经有不少村民扛着锄头, 挑着簸箕准备下地干活。 “哞——”还有村里的老大爷牵着牛去吃草, 她俩门前的这条路上已经热闹起来,眼看过往的人多, 向来好面子的刘春华怎么甘心占下风。 “我养的一双儿女,一个比一个能干,幺儿去文童生那里读书,上回考试排到了第四名!连连夸他进步大, 是个有出息的哩!哼,这些个旁人哪里羡慕的来哟。” 一说起幺儿刘春华就没完没了了,何慧芳翻了个白眼,“等幺儿考个功名你再吹吧,这么有出息徐秀才都不收他,也是稀奇。” 幺儿去镇上私塾读书,没到半年就被送回来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何慧芳这句话等于一刀插在了刘春华的心窝窝上。 听见旁边的村民们发出笑声,刘春华更气得脸红了。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王汉田也推门出来了,他一边咳嗽边往外走,刘春华前几年脾气还好些,这几年不知道咋回事,越发暴躁爱和人吵架,给她几根鸡毛插上就能飞上天。 “得了,回屋!”他扯了下刘春华的袖子,想叫她进屋去。 刘春华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半分劝,好个何慧芳,故意戳她的痛处是吧?刘春华仰着下巴,谁都有软肋,今天她豁出去了,偏要往何慧芳的软肋上捅。 何慧芳最大的软肋当然是早亡的沈有寿了,十几年前吴凤英嘴贱拿这点笑话过何慧芳,就此结下了十几年的梁子,何慧芳恨她恨到了骨头里。 “嗐,我也是,和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计较个什么劲儿,回屋喽,免得落下欺负人孤儿寡母的骂名。” “寡妇多晦气,这大清早的……” 说完了刘春华得意洋洋的瞥了眼何慧芳,看着周围村民惊讶的眼神,和何慧芳一下就变得惨白的脸,心里别提多美了,这气也出了,架也吵赢哩。 何慧芳舔了舔嘴唇,脸上一下子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然后紧抿着嘴巴没有吭声,等刘春华转身,一个大跨步冲上去就揪住了她的发髻,扯着刘春华的头发往后狠狠一拽,另一只手扬起劈下两耳光,打得刘春华眼冒金星。 “嘴贱!叫你嘴贱!赏你几嘴巴,我看你还贱不贱!” 这时候沈家二嫂吴小娟正走过来,要叫何慧芳去祠堂帮大房分家做见证,老远看见那边围拢了一大堆人,急忙扒开人群挤进去。 这时候何慧芳正骑在刘春华身上,打得发髻也散了,声音还有点哑。 刘春华比何慧芳年轻几岁,被打懵了后一下回过神,现在伸着爪子乱挠呢,何慧芳一边挡边撕扯她的嘴。 “今日非得拿针把你这张臭嘴给缝上喽……” 吴小娟看得呆住了,嗐,不知道刘春华说了啥,反正她这个三弟妹的厉害村里人都知道的,没人敢轻易惹。 所以呢,这边已经打得出了花,愣是没人敢上前拉劝,生怕惹火烧身。 王汉田一看自己媳妇吃亏,正要去拽何慧芳的胳膊,被吴小娟一把挥开了。 “王汉田,你走开点,娘们吵架你大男人也好掺和啊?” “害不害臊你!” 说完了去摁刘春华的手,嘴里打着圆场,“好嘞,这样吵不好看,都冷静冷静吧。” “哎呀,春华,我扶你起来。”吴小娟死死攥紧刘春华的手腕,嘴里继续劝道。 等吴小娟这一通偏架拉下来,刘春华又挨了两下。 “哼。”何慧芳喘着粗气,把掉在地上的簪子捡起来,有些心疼的吹去上头的灰尘,然后捏在手里,冷瞅着刘春华,“舒服了吧?” 说完扯上二嫂的胳膊,“走,咱们去祠堂。” …… 何慧芳走远了,刘春华摸了摸破了的嘴角,还有被揪的生疼的头发,疼的直咧嘴。 一边拍灰一边气的发抖。 “春华,你说说,招那火辣子干啥。” “就是嘛,这么多年的对门,你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呐?” 旁边的人越说,刘春华心里头就越气,现在一个个说得好听,刚才咋没有一个上来劝架?合着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紧接着狠狠瞪了眼一边站着的王汉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刚才就干看着呐?榆木脑袋,窝囊废!” …… “慧芳,去我家洗把脸吧。”路上吴小娟说道。 刚才何慧芳没吃啥亏,但发髻散了,脸上也挂了点彩,身上还沾上了泥灰。 “好。”何慧芳说话还有些喘,上头的劲儿还没过,等跟着吴小娟进屋,打了盆水洗了手擦了脸,重新收拾干净自己,终于冷静了。 可一想到刚才的那一仗,还是特别的痛快。 刘春华嘴巴贱,就是该打,她还嫌刚才打的不够狠哩。 “慧芳啊,她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走在祠堂的路上,吴小娟安慰了一句,她嘴巴笨,也不会安慰人。 “我才不往心里去哩,不过她下次要还说,我还打,专门打脸,非打到她满地找牙不可。” 何慧芳掸了掸衣襟,看到了祠堂,轻咳两下清了清嗓子,“咱们进去吧。” 家具体怎么分,是昨晚上就商量好了的,今天在祖宗牌位面前,是立字据按手印而已,分家的字据上把田地,银两,座椅家具日用品都给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们俩老的,昨晚商量了一下,想和老三家一块儿过。” 唐菊萍环视一圈说道。 按照老规矩,家里分了家,父母都是和长子过,除非有啥过不去的坎,沈泽玉一直很孝顺父母,对两个弟弟也是尽心尽力的,村里人都夸他有做哥哥的样儿。 唐菊萍这样讲,无疑是直接在他的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 “娘,你们不跟我和小鲜过啊?”他惊讶的问了一嘴。 和沈泽玉的惊讶想比,梅小鲜倒是早就猜到了,抿着唇没说话。 “老三年纪还小,家里头还要有人帮着搭把手,你是个孝顺的,我和你爹都知道。”唐菊萍说。 王桂香抱着孩子一摇一摇,心里头琢磨着,爹娘都还年轻,又能下地又能帮忙操持家里,跟他们过挺好的。 见状沈泽玉也不好说啥了,一家人在字据上摁了手印儿。 眼看天也不早了,日头已经升了上去,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点下一块一块的光斑,鸟雀叽叽喳喳,有了点夏意。何慧芳也要回镇上去了,唐菊萍和吴小娟都想留她再吃顿晌午饭,何慧芳挥了挥手,坐在院子里喝水。 “不啦,铺子里生意忙,我得赶紧回去帮忙哩。” “喝完这碗水,歇会儿我就走啦。” 唐菊萍也没有强留,准备去地里摘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给何慧芳带到镇上去吃。 另外一边王桂香把她们的对话听到了耳朵里,把沈泽石拉到厢房里说起了私房话。 “小伯娘他们在镇上开的铺子,你去过不?” 沈泽石坐在床沿上,逗着孩子玩,头也没抬的回,“没去过,你问这做啥?” 王桂香走过来抱住沈泽石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伸出另一只手一块儿逗着孩子,“没啥,就是听刚才小伯娘说生意红火,她要赶回去帮忙哩。” “嗯。”沈泽石应了声,就没后话了。 “听说毛毛和泽平被带去镇上做学徒,过得可滋润了。”王桂香晃了晃身子,“他们以后是不是也像小伯娘一家那样,能住到镇上呀?” 沈泽石捏了捏小娃娃肉嘟嘟的脸颊,“这我哪知道。” 王桂香没说话了,低头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才继续道,“过阵子孩子满了百日,咱们带着他去镇上小伯娘家耍耍,走走亲。” 没待沈泽石答话,王桂香听见了院子外何慧芳要走的动静,赶紧跳起来,往门口去。 “小伯娘要回镇上去哩,我去送送她。” …… 带着一大兜子新鲜瓜果,何慧芳回了桃花镇,路上她看着手背上,摸着脸颊上的小破皮伤口,心里思衬着待会儿该咋和安宁还有沈泽秋说。 后来把心一横,有啥说啥,直接讲呗,反正她是个啥性子,沈泽秋和安宁早就知道了。 “娘,你回来了呀。” 今日杨筱玥又带着表姐许彦珍来做夏裙了,虽然夏日还没到,但她爱美,早早的就定起来,说等端午节去看划龙舟的时候穿。 这不安宁刚帮她俩定好了款式,量好尺寸收了钱,把人送出铺门,就看见何慧芳提着大包小包从街口走来。 安宁忙上前要帮何慧芳提,何慧芳躲都躲不赢。 “哎呀,你别使力气,我拎得动。” 安宁才四个月多一点儿,肚子已经溜圆了,这些日子听沈大夫的控制了吃,四肢和脸颊没有继续长肉,但肚子依旧长的很快,何慧芳舍不得她累着,就算胳膊提酸了,额角淌着汗,还是嘴硬说不累。 沈泽秋从铺子里出来了,接过了何慧芳手里的大部分东西,紧接着直接问。 “娘,你脸咋了?和谁打架了?” 惹得何慧芳瞪了他一眼,“就不能回家再说?” 其实刚才安宁一眼就瞧见了,忍着没问,谁知道沈泽秋想也不想,直接问出了口,他们这些年何慧芳和村里的媳妇婶子经常会闹矛盾,打起来也是常有的,没见他娘这么讳莫如深。 噢,沈泽秋细细琢磨了一会子,很快就想明白了,以前他娘是村里的慧芳婶子,现在是花街上的沈老太太了。 果然,一进内院把东西放下,何慧芳就半真半假的数落起沈泽秋。 “我也要面子的,你真是,大街上就那样问。” 安宁笑了笑,打着圆场问,“泽秋哥知错了呢,娘,今天这架你打赢了不?” “当然哩”说起这个何慧芳打心眼里觉得痛快,“我薅住她的头发……” 沈泽秋把带来的青菜萝卜还有黄瓜等从包袱里拿出来,一边整理一边问,“娘,下回有人把你气急了,你还薅她头发吗?” “当然嘞!”何慧芳坐在长凳上喝茶休息,听见沈泽秋这样问,想都没想张口答道,等看见沈泽秋偷笑了,反应过来他是故意这样问的,身子一挪道,“长本事哩,拿你老娘开涮。” 沈泽秋赶紧来给何慧芳捏肩,“我开玩笑呢。” 看着地上的萝卜青菜,何慧芳寻思他们家就是放到坏也吃不完,不如拿出去做人情。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59节 于是等缓过劲儿后,找了几根绳子,捆了三捆菜,分给了庆嫂、慧婶子还有莲荷。 “早上刚从地里拔的,新鲜着呢。” 庆嫂笑的眉眼弯弯,“何姐,辛苦了,你一路从乡下背来,倒让我们跟着沾光。” 已经到半下午了,庆嫂今晚上家里来客,今日要早些走,现在就要去菜场买菜回家准备着了,刚才何慧芳在灶房里转悠了,见盐都吃光了,她也想去菜场买点盐,正好把几个萝卜腌上,做酸萝卜丁吃。 “那咱们顺路,一块儿去吧。” 何慧芳提上菜篮子出去了。 安宁和沈泽秋坐在柜台后,一人翻着账本,一人手里做着盘扣,趁着铺子里暂时没客人,商量起请客吃饭的事儿。 “胡家那边都商量好了?”沈泽秋手里熟练的盘着金鱼扣,边盘边问。 安宁合上账本,重重的点了头。 “还真没想到,胡家是小姑子管着家里的帐,真厉害。” 沈泽秋也点点头,脸上浮起笑意,“咱家也是你管账,你也厉害。” “真的?”安宁歪着头看沈泽秋。 “假的。”沈泽秋回。 眼见安宁蹙起了眉,沈泽秋握住她的手说,“骗你的。” “泽秋哥,你变坏了。' 两人互相打趣了一会儿,又把话题拐到了正经事上。 “李大人那边,明日我去衙门找他。”沈泽秋说道。 安宁想了想,“好,李大人是清廉的人,去的时候别带东西了,倒让他为难,把话说清楚就好。” “嗯,明白了。” …… 何慧芳拎着菜篮子和庆嫂在菜市场上逛了会,边走边聊,何慧芳把早上的事情和庆嫂说了,庆嫂听得咬牙切齿,最后听何慧芳说把刘春华撕了一顿,又倍感解气。 “何姐,爽快!”庆嫂夸了句。 这时候庆嫂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用手肘轻轻推了下何慧芳,“哎,何姐,你上回看到的就是她嘛。” 何慧芳顺着庆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穿红裙的,宜春楼那个名叫香凝的姑娘。 香凝正和菜贩子买青菜。 宜春楼的姑娘们吃的都是大锅饭,根本不会自己出来买菜做着吃。 庆嫂见的瞧的多了去,贴在何慧芳耳边说。 “她买菜哩,多半是被人包下,在外头有个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吖~ 第80章 何慧芳忍不住多看了香凝几眼, 就算上回的人是李元,他肯定也没钱给香凝置外宅。 买上一斤盐巴,何慧芳和庆嫂告别, 心满意足的回了铺子。 香凝继续在菜场上挑挑拣拣,又去卤肉铺子要了一斤卤牛肉, 去酒坊买了壶酒, 这才提着东西绕过菜场后面的小巷子, 进了一栋好几家人合住的院子,上了二楼的一间房。 这里的租金十分便宜,一间房一月只要三百文钱, 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谁也别嫌弃谁。 “李郎, 奴家回来了。” 香凝站在房间门口低声道,话音刚落, 房门便被拉开,一只男子粗壮的手攥紧香凝纤弱的手腕, 将她一把拽到了里头, 扑到了男子的怀中。 “李郎莫急, 现在你我就如夫妻一般了。”香凝笑着推开面前的男子, 赫然便是秋娟的男人李元。 李元抱着香凝温存了一会儿, “我一定娶你!” 香凝低头羞涩一笑, 站起来理了理衣裳,边寻几个碟子碗儿将新买的菜拿出来码好, 一边说,“李郎家里都有人了,叫我去做妾呀?恐怕你家娘子也不喜。” 说完拿起酒壶,在杯子里斟满酒水。 李元搂着香凝的腰, 眉头一蹙,“好好的提那个扫把星做什么?我才不忍心叫你做妾,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一份修书,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香凝搂着李元的脖子在他腿上坐下,刮了刮他的鼻子问,“真的吗?你舍得?” “哼,怎么不舍得,我看见她就烦心,我娘也是,就看在肚子里的孩子面上罢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你带回去,孩子让你养,也如亲生的一样。”李元冷笑着说。 “可宜春楼的妈妈不放人怎么办?”香凝玩.弄着李元的头发问。 李元把酒喝尽了,满不在乎的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去赌场多赢几把,你们老妈妈还不得见钱眼开?” “李郎你可真厉害,赌技高超呢。” …… 大概是夏日的脚步近了,姑娘夫人们都要定做夏衫,加上五月初五端午节将至,到时候桃花江举行龙舟赛,江边游人如织,女郎们都想穿新衣裳出门去,铺子里的生意兴旺得不得了。 安宁和沈泽秋一直接待客人,又忙着盯慧婶子她们裁剪,要不是安宁当初主意正,把管女工们交货的事情分了出去,恐怕忙到半宿都理不清楚。 何慧芳回到家里后,把萝卜洗干净,切成了手指大小的丁,用盐腌制一个时辰吸出去水份,然后用个大海碗把有些蔫的萝卜丁放进去,倒了半碗醋,切了几个红辣椒,拿了个碗扣在饭桌上,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酸辣萝卜丁已经泡好了。 一掀开碗盖子,一股酸辣味就涌了出来,勾的人口水直流。 “安宁,泽秋,过来吃饭吧。” 何慧芳把菜一碟碟的在桌上摆好,走到前面铺子里招呼了一声。 “欸,来了。” 沈泽秋搀扶着安宁走到了堂屋里,路过院里的大黄时,大黄还吐着舌头对他们摇尾巴。 前几日大黄跟在安宁屁股后头跑,差点绊到安宁的脚,为了以防万一,现在一到吃饭的点儿何慧芳就会把大黄给拴起来。 “来,我没在家的两日,你们都吃的剩菜,今晚给你们改善伙食,喝鱼汤。” 都说鱼有营养,孩子吃这个长得快又聪明,现在何慧芳最爱的就是炖鱼汤,越炖越拿手,汤熬成如牛乳般的白色,又鲜美又甜,越喝越开胃。 安宁夹了块酸辣萝卜丁入口,被辣的眯了眯眼睛,可味道棒极了,越酸辣越吃得过瘾,根本就停不下来。 “好吃吧?”看安宁吃的香,何慧芳心里头就高兴,见安宁点了头,她心里更美了,“以后常做!” 第二天一大早,沈泽秋就去了衙门,对门房说要找李游。 见了面沈泽秋知道李游公务繁忙,也没有多绕弯子,开门见山将来意明说了。 李游沉吟了一会儿,宋家的宅子一直空着,流言就散不掉,而且多开一间铺子,桃花镇就多收一份税,点头应允,颔首说,“明晚我定准时赴约。” 回到铺子里,沈泽秋满面春风的说,“成了!” 何慧芳正用抹布擦着柜台,看着他和安宁蹙着眉道,“你俩神神秘秘谋划啥哩?” 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安宁和沈泽秋才把计划好的事儿细细说来,其实也不是有意瞒着何慧芳,她不是回村喝满月酒了嘛。 “我们想让胡掌柜做保,李大人做见证人,分期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 “冯二爷开价三百两,我和安宁盘了帐,铺子里的流水最多能抽六十两出来,剩下二百四十两分一年还清,一季给六十两,冯二爷也同意了。” 何慧芳吓了一跳,深深觉得安宁和沈泽秋的胆子大的没有边儿,“你们还敢和冯二爷做生意哩?” 那可是只大尾巴狼,吃人不吐骨头。 安宁道,“所以我们才想请李大人做个见证。” 何慧芳还是不放心,“剩下的钱一年才给清楚,冯二爷也肯?”这一听就是自家占便宜,冯二爷吃亏嘛。 说起这个,也是有些奇怪,沈泽秋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上门找钱庄的人谈,一开口就表示了自己现在的钱不够,要分期付,谁知道伙计们一听,连声说,“行行行,这可以商量,沈掌柜快到里头坐!” “您喜欢喝龙井还是毛尖?我这就给你泡。” 后来才知道,三月份冯掌柜就害了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了一个多月都不见好,走两步就咳,连站一会都喘,大夫看了一堆,药也吃了一箩筐,怎么都不见好。 钱庄管事于鹏也生怕冯二爷一病不起,影响他的前程,就和冯二爷说。 “二爷,香山寺的慧能大师云游回来了,听说他很灵,要不您找他看看?” 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冯二爷前几日真就拖着病体上了香山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后,慧能大师说了,根源还是出在宋氏的那间铺子上,铺子和冯二爷相克,脱手了就好。 所以现在沈泽秋一上门说要买那铺子,冯二爷把不得,也不指望挣钱,赶紧把晦气折腾出去就成。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何慧芳把脏抹布放在水桶里清洗,“反正要是走岔了,家里的田地还在,我们就回去种田好哩。” 安宁忍不住笑了,沈泽秋瞪大眼睛,可算找着机会和何慧芳说,“快,娘,这话不吉利呀,快呸呸呸。” “呸呸呸。”何慧芳赶紧呸了三下。 到了晚上,天刚麻黑麻黑,一家子就去了凤仙楼,沈泽秋已经在这里定好了包房。 胡掌柜一家最先到,没寒暄几句李游也到了,白衣束发,端得好一派读书人的风流儒雅。 胡雪琴是第一次见他,忍不住低声说,“李大人这般年轻呀?”她还以为是个白胡子小老头或者中年叔叔辈。 她嫂子胡娘子在边上把话听得清楚,贴在小姑子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胡雪琴柳眉微蹙,有些嗔怪害羞。 胡娘子说的是,“不仅年轻有为,而且没有娶妻。” 说话间李游走上了二楼,男子们都迎了上去,女眷们在后头或福身或颔首,就算见了礼。 “李大人里边请,请上座。” 李游推辞后坐到了上席,左右是沈泽秋和胡掌柜作陪,现在就等冯二爷到了。 闲来无事,李游认真询问了他们铺子的经营,并笑着说,“花街上的布坊,如今就属胡家纳税最多,你们的铺子办得很好。” 胡掌柜谦虚的拱了供手,“哪里,李大人过谦了。” “我家铺子,很大一部分都靠舍妹撑起来的。” 李游惊讶的哦了声,胡雪琴就坐在他对面,笑着颔首道,“胡姑娘真乃巾帼不让须眉,佩服。” 胡雪琴眼睛很大,笑起来有几分明眸善睐之感,面对李游的夸赞,眼尾一翘,笑起来。 “李大人谬赞了,我就是小聪明。”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0节 “哎呦冯二爷,怎么坐上轮椅就来了。”说完了自知失言,拍了下自己一嘴巴,“呸呸呸,我话多,来,二楼请,我带您上去。” 沈泽秋听到动静后下了楼,见到门口的场景也是惊得呆了下,冯二爷都快瘦脱像了,正从门口的轮椅上站起来,慢慢的上楼。 一落坐就喘,用手帕擦着汗说,“人多我就觉得闷,咱们赶紧签了字据,饭我就不吃了,你们慢慢吃,慢慢喝。” 看冯二爷这虚弱的身子,大家都直奔主题,把字据公开念了一遍,几方都没有意见。 “那就签字画押吧。”李游道。 字据一共是四份,各家都握了一份在手上。 冯二爷签了字,收了银子,把房契交给了沈泽秋,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各位好好喝,冯某先走一步。” 吃完了饭从酒楼出来,李游和他们有一段路同行。 何慧芳的热心肠摁耐不住了,这可是个好机会,不趁现在套一套李游的话,帮着说媒搭桥,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哩。 正要往前走,安宁圈住了何慧芳的胳膊,小拇指轻轻指了指前方。 何慧芳揉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胡雪琴已经和李游并排走到了一处,李游一袭白衣,胡雪琴一身浅色襦裙,在月色中看上去,倒是郎才女貌,极其的相衬。 “欸。”何慧芳叹了声,几次要开口,几次被打断,难道李大人和林家小姐注定无缘? “泽秋哥,娘,你们瞧,今夜的月色真美。”安宁指了指高悬在半空的皎月。 何慧芳赶紧抓住安宁的手指头,“哎呦,月亮指不得哩,指了晚上月亮婆婆会来割耳朵的。” 安宁噗呲一声笑了,“我指都指了,这可咋办?” “好办,晚上让泽秋睡外头,月亮婆婆找不到你,割泽秋的好了。”何慧芳面无表情,极是淡定的说。 她淡定异常,把周围的听客给逗笑了。 此时刚好走到了个三岔路口,往前是回花街的路,往右是回衙门,不远便是桃花江,还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呢。 胡雪琴微微一笑,望着桃花江和明月,低声道,“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今日的景色倒应了这首诗。” 看着桃花江上船灯点点,李游不由接了下句,“是啊,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胡姑娘也爱诗?” 胡雪琴笑意愈浓,“那倒没有,是小时候家里给请了夫子,压着背了几首,附庸风雅而已。” 李游哈哈笑了几声,“胡姑娘说笑了。” 接着转身对沈泽秋胡掌柜等人拱手道,“前面便不顺路了,告辞。” 何慧芳回到家还在念叨,“哎呀,看来我这桩媒是讲不成嘞。” 沈泽秋和安宁轻轻一笑,都说顺其自然,缘分这事,本身就强求不来。 “事情既然定了,明天就该叫泥瓦匠来,该修的修,该洒扫的洒扫。” 何慧芳点头,虽然心里有忐忑,但一想家里的铺子就要扩宽了,还是美的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也是最后一更呐 晚安 第81章 第二日清早, 沈泽秋就去找了队泥瓦匠来,要把两间铺子打通,后院倒好办, 直接将围墙拆掉就好,铺子则复杂些, 不能完全把墙拆除, 和泥瓦匠商量后, 决定在墙中间开一扇大门。 “泽秋哥,我想在墙壁上画几幅美女图,你觉得怎么样?” 安宁的意思, 等两间铺子打通以后, 左边也就是原属自家那半, 主要还是摆放布匹成衣,而右边则多置胭脂水粉, 鞋袜珠簪,墙壁上绘几幅美女图, 更显得应景。 “这些我也不懂, 听你的吧。” 于是下午沈泽秋就去寻了几名画匠, 安宁挑来挑去, 选了位姓陈的, 三十余岁, 几笔就能勾勒出人物的神韵,是个爱钻研画画的痴人。 一听有差事是让他在墙壁上绘画, 既为主家大胆的想法所惊讶,又倍感欣慰,他的画作能被来往的客人所欣赏,那可太好了。 “陈画师, 那便辛苦你了。”安宁笑着道,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摞自家衣裳的花样,告诉陈画师,美女图上人物所穿的衣裳,务必是上面这些。 “好,待我回去打上一遍草稿,妥了拿来给你们看。”陈画师喜不自胜道。 何慧芳则带着慧婶子她们,和几个泥瓦匠一块先把铺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铺子里大部分旧家伙什都不能用了,要么过于破旧,要么不符合安宁的设想,她和沈泽秋想把店铺装点的更敞亮精致些。 望着被拖出去的旧家具,何慧芳一琢磨,收旧货的给不上好价钱,她干脆自己卖! “安宁,泽秋,我去雇一辆板车!” 何慧芳喊道,说着快步走到菜场,真雇来一辆车把那堆旧物给拖走了,要到菜场上自己卖。 “呸,咋个有这样的人,铁公鸡!” 何慧芳这一招可把桂婆婆一伙人给气得够呛,花街上客来客往,商铺易手一年也得发生一两回,每次新掌柜装修铺子,淘汰些旧家伙什,都是直接扔了,她们捡去卖或者烧。 所以一看沈泽秋家要翻修隔壁铺子,桂婆婆已经蹲了好几日,没想到何慧芳一板车,把所有东西都给拉上去菜场卖喽。 桂婆婆那个气呀,和身边几个“同道中人”嘀咕个不停。 “亏她家里还开商铺,也不缺钱,咋就这么叩门?” 一个极瘦还有些驼背的老妪接着话茬说,“噫,谁说不是,走,咱们跟去瞧瞧,倒要看看她那堆破烂能卖得出去不。” 说完了几个老婆婆就跟在何慧芳的板车后头,一块儿去了菜场,其实心里小算盘打得可溜了,要是何慧芳卖不出去,照样得仍!她们捡就是了。 哼,何慧芳一边押车边往后看,把身后几个窃窃私语的老太看在眼里,将她们的心思猜得门清,想在她这占便宜,等下辈子吧! “卖旧家具咯,卖一件送两件!” “都过来瞧瞧看看哩。” 何慧芳一边用手帕子扇风,一边呦呵起来。 路上的人一听都被吸引来,啥?买一赠二,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嘞。 “这个小桌子,一口价三十文,送这两个大海碗。”何慧芳豪气的说道。 宋掌柜一家留下的有不少家具,大部分做工都不错,一些烛台、碗筷、杯盏也留了下来,但何慧芳嫌晦气,安宁也不喜欢,自家就没留。 许多打短工的,家贫的乐得捡这个便宜,纷纷上来挑拣,不一会就卖掉了大半。 桂婆婆等人在边上看得都快急死了,哎呀,再这样卖下去,就剩不了啥好东西哩。 看着这帮老太婆想占便宜占不到,急得就快跳脚的样子,何慧芳觉得有些好笑,瞄了瞄剩下的东西,不是缺胳膊短腿,就是旧得快散架了。 但再旧,修修补补也能凑合。 “瞧瞧看看哩,最后几样,打包卖啦,十文钱一堆!” “机会错过可就没啦,这都是好木头做的东西,买回家收拾收拾,照样能用。” 何慧芳的大嗓门在菜场里也丝毫不输,一吆喝原本清冷的摊子前又围拢了不少人。 “这一堆就十文钱呐?唉,你这矮凳只有三条腿?” “再便宜些把,看着个碗都有缺口了。” 何慧芳继续挥着手帕扇风,摆了摆手,“够便宜了,不讲价哩。” 没过一刻钟,最后一堆东西都叫何慧芳给卖完了,就连几个破木板也被她算做添头,给人家拿回去搭鸡笼或者做柴禾了。 掂量着荷包里的一兜子铜板,何慧芳笑得合不拢嘴,“走喽,回家。” 这可把桂婆婆她们给气得够呛,她们蹲了这么久,啥都没捞着。 “呸,小气到家了!” 刚才那个极瘦又驼背的老妪愤愤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故意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分明就是说给何慧芳听的,成心让她堵心。 “哎呦,这有个一等一的大方人呢。” “在人家糕饼铺子前蹲了一下午,不知道赶走人多少生意,咋没见你这大方人去买上一块?” 何慧芳冷瞅她们几眼,故意站着不动了,桂婆婆还记得上回的事,另外几个也是外强中干的,见何慧芳停下,脸上一哂,灰溜溜的走了。 原来也就这点本事。 “给我称一斤白糖糕。”何慧芳走上前对店主道,这白糖糕是留着晚上安宁饿了,给她垫肚子的。 离端午节没多久了,铺子里的生意格外忙,加上还要管隔壁铺子新装的事儿,沈泽秋去青州进货的行程就绊住了,商量着干脆等端午以后再去青州。 “安宁,你做得这是啥?” 傍晚铺子里有些西晒,何慧芳怕安宁呆着热,总是叫她到后院里乘凉,偶尔一阵穿堂风过,可舒服了。开春种的小菜苗都结了小小的果儿,大黄摇着尾巴扑菜地里的蝴蝶,被何慧芳赶了出来。 路过安宁身边时,见她手里捏着个小东西在缝,何慧芳忍不住问了一嘴。 “娘,是端午辟邪的香囊。”安宁笑着摊开手,手心里是个弯月形状的小香囊,月亮两角垂着丝线,安宁正往香囊上绣福字。 何慧芳拿起来嗅了嗅,有一股香味,“这里头放得啥,真香。” “有白芷、熏草、丁香,都是些散风驱寒,通窍的草药,五月里蛇虫鼠蚁多嘛,这个戴在身上好。“安宁眨着眼睛仔细的说完了配方,指了指那个月亮状的,”这是送给胡姑娘的。“ 接着抽出压在茶杯下的一张纸,上面画着好几种不同香囊的花样,有葫芦状下垂两色花穗的,也有彩蝶状加双股花穗的,都很精巧好看。 “安宁,这都是你画的呀?”何慧芳捏在手里头细看,连声夸安宁手巧。 安宁微微一笑,“我想着把上头设计的款式都做一遍,没有问题了,让女工们赶制一批出来。” 老顾客上门就做赠品送,单独购买可以定个六十文一枚。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慧芳还嘀咕呢,“六十文一枚香囊,会不会太贵哩?都能买上一丈布喽。” 沈泽秋喝着熬的又稠又绵的绿豆沙,笑着对何慧芳说。 “咱们铺子里的香囊做工精美,款式又新颖,六十文不贵了,而且只做一百枚,要多了还没有。” 何慧芳惊讶的问,“这是为啥?” “物以稀为贵嘛,咱家做香囊只是应个景,并不是主业,不指着这个挣钱。” “就是少,才人人都想要。” 何慧芳搞不懂了,一边夹菜一边说,“你们脑子灵光,哎呀,我是搞不懂你们哩。” 四月二十五,店里的一百枚香囊都做好了,安宁特意买了个竹篾架子,把香囊挂在上头,放在了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有老顾客上门一眼就看见了,五彩缤纷,造型又新颖,登时来了兴致。 “沈娘子快取下让我看看,这样好的做工,要多少钱一枚?”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1节 安宁浅笑着取下一枚,“您是熟客,送您了不要钱,预祝端午安康。” 能成为布坊常客的自然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不是爱贪小便宜的,往往还要和安宁客套几句,最后实在过意不去,在铺子里逛逛,又订做套把衣裳。 看见隔壁铺子在装修,还有陈画师绘了一半的美人图,都很好奇,和安宁打听为何装修这么别致。 “等过了端午,新铺子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有胭脂水粉,珠钗鞋袜,娘子小姐们都过来瞧吧,给你们熟人价。” 安宁笑着介绍宣传道。 就这样,靠着她口口相传,还有沈泽秋慧婶子等人的介绍,许多人都晓得嘞,花街布行里沈家布坊要扩宽门面了,到时候会来不少的新鲜货,许多有钱人家的太太娘子已经在翘首期待。 里面自然也包括杨宅的杨筱玥了,听说安宁她们做了一批香囊,又好看又精巧,是平日里极少见的,而且只做了一百枚,生怕去晚了没有了,赶紧带上侍女,套了车去姨妈家里,要敲许彦珍一块去安宁这买香囊,顺便瞧瞧新夏裙做好了不曾。 许家门房老头开了门,一见杨筱玥,立刻蹙着眉说,“表小姐,今日府上有事儿,您改日再来,快回去吧。” 杨筱玥刚从马车上跳下来,提着裙摆站在大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瞧,边瞧边问。 “发生何事了?别拦我,我要去找彦珍表姐,一起去花街试衣裳。” 门房老头有话难言,挡在门前一直说,“表小姐,您别好奇了,改日再来。” 杨筱玥是家里的独女,脾气有些小骄纵,门房不说清楚原因,她偏好奇。 “李叔,让我进去吧,有事我一人担待,绝对不连累你。” 春杏也在后面帮杨筱玥说话,“就是,您老快让开吧。”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许彦珍的长兄许博杭的注意,他迈着步子走到门前,沉声对门房老李说,“把门打开。” 许博杭是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中最年长的,性子随了许父,杨筱玥总在心里嘀咕,她姨夫是个老古板,这位大表哥就是个小古板,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大门猛然一拉开,看见许博杭冷冷的脸,杨筱玥真有点怵。 “表……表哥好。” 许博杭深深看了她一眼,背着手转身往内院去,“你来的正好,随我进来。” “怎么了?”干嘛这么严肃嘛,杨筱玥提着裙子快步才能跟上,边走边问。 走在前的许博杭突然停下,转身问杨筱玥,“昨日你和彦珍去茶楼听书去了?可一直在一处?” 杨筱玥定了定心神,咽了下口水,“是啊。” 说完了有些心虚,昨日许彦珍去见张陵甫了,去茶楼是杨筱玥帮着打掩护的串词,许博杭这样问,难道是表姐被抓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有些事忙,更晚啦qaq对不起 二更在12点左右,明早起床看叭~ 第82章 越往里面走, 杨筱玥的心就越忐忑,等走到内室,看见满脸愠色的许姨夫, 一直劝解说好话的姨妈,还有用手帕掩面哭泣的许彦珍, 杨筱玥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她赶紧跑到许彦珍的身边, 低声安慰她, “表姐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许彦珍又羞又恨,根本抬不起头来, 任凭杨筱玥问, 都咬着唇不发一言, 杨筱玥握着她的手,心里急慌慌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 “筱玥,你和姨夫说实话, 昨日你和彦珍去茶馆了吗?” 杨筱玥看看哭泣的表姐, 又看看姨夫铁青的脸色, 硬着头皮说, “当然在一起了, 昨日茶馆的说书先生讲的是穆桂英挂帅, 说得可好了……“ “哐当!”一声巨响,许父抓起面前的茶壶, 狠狠的往地上一掷,茶壶霎时四分五裂,茶水茶渣子淌了一地。 杨筱玥和许彦珍都吓了一跳。 “筱玥啊,彦珍都认了, 你还帮着撒谎!” “我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女儿?!欺瞒父母,谎话连篇,我愧对许家的列祖列宗啊!” …… 五月初一,铺子里的一百枚香囊很快便只剩下了四个,这精巧又应景的小东西格外抢手,一推出就获得了关注和喜欢,何慧芳望着空荡荡的竹篾架子忍不住嘀咕。 “这要多做些卖该多好,一个能挣四十文钱哩,比做衣裳还划算。” 香囊用的是裁剪衣裳剩下的边角料,里面的草药摊下来只要四五文钱,加上给女工们十五一枚的工钱,成本刚好是二十文。 不过,这里头有一半都送了出去,安宁制的这一百枚,其实不赚也不赔。 安宁笑着走到何慧芳身边,把剩下的四个收了下来,边收边说,“正因为只有一百枚,这东西才紧俏嘛。” 何慧芳把空了的竹篾架子取下来,很老道的点头,“我晓得,物以稀为贵,多了,滥了,就不金贵哩。” 这道理她琢磨明白了,不过,”安宁,不是还有四个没卖完吗?咋收起来了?“ “我给老主顾留的,杨小姐和她表姐还没来过呢。”安宁道。 何慧芳蹙起眉,“是呀,新衣裳都做好了,咋没见过来取,往日她们来得可勤快哩。” “许是有事儿耽搁了吧。” …… 两间铺子最先弄好的就是后院了,现在围墙一拆,院子扩宽了一倍不止。 何慧芳望着宽敞的院子,有了再开一块地的想法,这一片要是都种上些玉米啊、南瓜啥的,以后收获的时候多美呀,想想便心悦。 “娘,我想在院角搭个葡萄架子,你看成吗?” 安宁想着以后一家人吃过了饭,坐在葡萄架下纳凉也是一桩美事,而且葡萄滋味好,又枝繁叶茂,看着也舒心。 “那有啥不成的?我明儿就去找葡萄苗。” 何慧芳摇着蒲扇满口答应了。 她和沈泽秋坐着矮脚的长凳,安宁肚子大了不方便,靠着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夜风微徐,透着几丝凉爽,何慧芳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说。 “端午节就要到了,粽子,艾叶粑都该准备材料做起来哩。” “这季节的鳝鱼最肥美了,过节就该做鳝鱼吃,温和又补气,安宁正好多吃些!” 不知名的夏虫在角落鸣叫着,天空中繁星在闪烁,透着好一派的初夏静谧,和淡淡的安然。 安宁和沈泽秋都说好,沈泽秋喜欢吃肉粽,每次都爱挑里头的肉吃,家里还剩下几块腊肉,刚好切了做成粽子的馅儿,剩下的就是加红豆、饭豆还有糯米了。 “安宁,你喜欢啥口味的粽子?” 安宁想了想,“娘,泽秋哥,你们吃过灰水粽吗?” 何慧芳愣了愣,“听倒是听过,可没做过哩。” “挺简单的,和一般粽子的不同只在灰水上,用木灰或者稻草烧成灰,再用纱布滤出灰水,沉淀掉杂质就行了,其他的工序都一样,娘,咱们也做些灰水粽吧。“ 灰水粽蒸熟了是金黄色,晶莹剔透的滋味可好了。 “你爱吃,娘就爱做。”何慧芳笑眯眯的说道。 她准备明日就约庆嫂她们去买粽叶、艾草,大家一块儿做,热闹。 话音刚落,安宁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把何慧芳和沈泽秋都吓了一跳。 “安宁,你咋了?” 安宁捂着肚子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刚才娃踢我了。” 肚子里的娃娃刚好五个月,偶尔也会动一动,但像今日这般明显的,还是头一次。 沈泽秋把手掌轻轻放在安宁的肚子上,笑着说,“看来孩子口味随安宁,也喜欢吃灰水粽,咱们一聊,他高兴呢。” …… 第二日一大早,何慧芳做好早饭,一家子吃了,她拎着菜篮子敲庆嫂去菜场买做粽子和艾叶粑的材料,沈泽秋和安宁准备开门做生意。 何慧芳拎着篮子在院里走了圈,给菜苗们浇了两瓢水,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出去。 沈泽秋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往前面铺子去开门,安宁稍微慢些,走在后头。 “临街的那面院墙,可以开扇偏门不?”何慧芳边走边问,总往铺子前面进出,生意好的时候还真有些不方便。 “等泥瓦匠来了,我问问。”沈泽秋一边答边拔掉了门栓,门一推开,登时惊住了。 何慧芳一瞅沈泽秋的脸色不太对劲,急忙也伸着脖子往外看。 现在正是辰时初,天色微明,五月的早晨,风还透着点凉意,街面上来往的人不多,王婆跪在门口,披麻戴孝的便格外显眼。 “你干啥嘞?”何慧芳一把将门给推开,三两步走到王婆身边,眼神直往她身边盖着的白布下望,直看见白布下的人胸脯一起一伏,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掉回肚子里。 嚯,不是死人就好办了。 王婆不搭茬,跪在铺子门口瘪嘴不言,何慧芳想拉她起来,王婆一嗓子嚎哭起来。 “不活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了!老天爷呀,你开眼看看吧!” “侄女吃香的喝辣的,眼睁睁看着亲伯父被逼死,有一点良心吗?” 这一顿哭闹的,很快就招来了不少围观的,尤其是桂婆婆那一伙人,更是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庆嫂,帮我照顾下安宁,叫她别出来。” 这时候庆嫂她们到了,何慧芳生怕安宁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动了胎气,急忙叫庆嫂进去看看。 王婆还在继续哭闹,这一身麻衣已经够惊世骇俗,加上安二叔挺直身子在白布下那么一躺,就连狗过路都要嗅几口,遑论是人。 “怎么回事啊,沈家布坊门前怎么摆着个死人?” 何慧芳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王婆这个没皮没脸的不明摆着讹人嘛,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扯起安二叔盖在身上的白布,掀飞了。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原来是活的哩。“ “活的干啥装死人,这多晦气!” 在周遭的议论声中,安二叔的脸色涨得通红,他也不想装死人呐,他好歹也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了,又怎么会用这样的办法来逼安宁。 他欠了赌债,要是再还不上钱,赌场的人就要把他家宅子收走,到时候一家老小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真住大桥底下? 事到如今,他还要甚脸面。 于是梗着脖子和看客们说,“鄙人已生无可恋,性命虽暂时苟存于世,但精神已与死人无异……” 这番话太文绉绉,在场的人一多半没听懂,王婆干嚎了几声,扑上去抱住安二叔的腿,哭喊道,“我们没活路了,明天我们一家老小就在院子里刨个坑,自己把自己给活埋咯。” “又怕死了没人收尸,今日自己帮自己提前办葬礼。”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2节 沈泽秋和何慧芳一听,都被王婆这番说辞给惊得目瞪口呆。 “你想咋样?” 随着太阳升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几日有很多客人上门取衣裳,何慧芳怕这样闹下去,影响生意,生意好才能赚钱呐,现在家里又付房租又要还钱掌柜的利息钱,现在还要分期给冯二爷房款,压力可大哩。 谁要是影响她家挣钱,就是往她何慧芳心口捅刀子。 “你还赖上了?!”何慧芳高声道。 王婆嚎够了,眼看围观的人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越多安宁他们越不好拒绝,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以后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安宁,亲家母,姑爷,你们行行好,不看在我们俩老的身上,看在她堂弟的份上,帮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吧。” “都说血浓于水,不能见死不救呀,安宁……” 何慧芳算是瞧明白了,现在他们家就是被狗给盯上了,狗追着你咬,不吃到肉包子不撒嘴,你要是反过来咬狗,除了咬一嘴毛,还掉价儿。 她正想着该咋对付这对已经不要脸皮的夫妻,铺门一响,安宁扶着腰抿着唇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吖~晚安 第83章 何慧芳一看见安宁出来了, 心里那个紧张,也顾不上王婆两口子了,赶紧疾走两步, “安宁,你咋出来了?” 安宁知道何慧芳这是在担心她, 忙伸手攥住何慧芳的手腕, 温声道, “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今天他们就是冲我来的。” 这时候阳光已经很大了, 王婆不知是羞的还是晒的, 脸红得像煮熟的蟹壳,一双三角眼在安宁身上乱瞄。 “你们是来找我借钱的?”安宁问道。 王婆忙不迭的点头, 扑上去想抱安宁的腿,嘴里哭嚷着, “哎呦我的好侄女,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良心。” 这举动把何慧芳吓了一跳, 这样冒冒失失的推倒了安宁就不好了, 急忙一个跨步, 挡在了王婆和安宁中间。 “别急着给我扣帽子, 我没钱借给你。”安宁摸着肚子,眼神往说完那句文绉绉的话以后, 就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安二叔身上落,语气淡淡的,却夹杂着一种笃定,“二叔, 当初我家里出事,你就像陌生人一眼袖手旁观,后来是我家的老伙计苦苦相求,你们才勉强收下我。” “当初假仁假义,现在演什么手足情深。” 安宁一直柔柔弱弱,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一旦认真起来,便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围观的人群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听她把话说完,无数双眼睛都往安宁身上看,但是她一点都不怯场。 “各位街坊邻居,今日就请大家做个见证,随我一起去趟衙门,我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从此大路朝两边,各走各的,各不相干。”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把王婆和安二叔红的脸都给骇成了白色,心肝在肚子里乱颤。 哎呦,咋就报上官了,他们现在可不能在衙门露脸,安二叔欠的债不只一家,已经躲了半个月了,要不是有高人指点,他们今天不会使上这一招。 “走吧,一起去衙门。”安宁眸光坚定,望着王婆和安二叔。 王婆脸色一会阴一会晴,最后猛然拽着旁边的安二叔,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揉着久跪后有些麻的膝盖,嘟囔道,“行,你比你死了的爹娘老子还厉害,我们惹不起。” 说罢扯上呆在一边的安二叔,挤开人群灰溜溜走了。 “唉,怎么一说去衙门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是心虚了吧?沈家娘子待人有礼,总是面上带笑,是个一顶一的妥帖人,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哩。” 在周遭一片议论声中,安宁扶着腰顺了两口气,这才温声道,“不好意思各位,一大清早就叫你们看了场笑话,现在没事儿了。” 桂婆婆等几个人瘪着嘴,揣着手,刚才王婆闹的时候,她们几个看得最起劲,时不时得还煽风点火几句,早被何慧芳给盯上了,要不是王婆这边闹得凶,何慧芳早就先收拾她们几个。 “还看啥?哪里凉快哪儿呆着去!”这句话就是明着对桂婆婆说的。 几个还想嘀咕几句扇点子阴风的老太太只好闭上嘴,迈着步子走了。 “安宁,回屋里躺会儿吧。”何慧芳上去扶着安宁的胳膊,生怕她面上不显,实际上动了怒,伤了心。 安宁乖顺的点了点头,一手抚着自己的心口,心跳确实比平时快,不过能和二叔一家做个了断,她心里痛快。 “安宁,我抱你上楼吧。”沈泽秋为安宁悬着心,眉眼里全是一派焦急,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苦,“待会我去请沈大夫给你号脉。” 安宁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不想让沈泽秋抱,“哪里有那么要紧,我好着呢。” “泽秋哥,你去把摇椅拿出来放在院里阴凉的地方,我躺会儿便好。” 沈泽秋忙不迭的点头,去堂屋把摇椅搬出来,扶安宁坐下。 见他们小两口甜甜蜜蜜,有沈泽秋陪安宁,何慧芳放下了心,把菜篮子搁下,和庆嫂道,“我们晚些再去买东西,先守着铺子。” 庆嫂刚才也是被王婆安二叔两口子给气坏了,连声说好,接着有些愤然的道,“怎么还能这么不要脸的人,今儿算开了眼了。” “哼,人不要脸了,那不就天下无敌嘞?”何慧芳一边整理着货架上的货,边嗤笑了一声,话说完后灵光一闪,唉,有一样王婆和安二叔俩口子好像怕到了骨头里,那就是报官,刚才一听安宁说要拉他们去衙门,头也不回的就跑哩。 何慧芳忙对庆嫂慧婶子,还有莲荷招了招手,叫她们到跟前来,压低了嗓门嘱咐道。 “下回你们谁再见他们来闹事,就嚷嚷着去报官,这俩人不要脸,但是怕做官的。” 庆嫂点头,“好,我们记下哩。” …… 另一边,王婆揪着安二叔一路小跑,边跑边把一身丧气的麻衣麻绳给扯掉了,王婆气了个半死,丧服谁想穿呐,晦气死了。 边脱边怪安二叔净交些损友,“你瞅瞅,这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安二叔也吹胡子瞪眼的,“你以为我想吗?我的这张脸也算丢光了。” 王婆嘴上不饶人,“咋了?你还以为今天才把脸丢光呢?早就没脸了。” 俩人一路争吵,一边走到了菜场后头的一条小巷子里,到了一栋杂院的二楼,安二叔拍了几下门,开门的正是香凝。 李元躺在床上吃果子,另外一只手玩着两粒色子,一看他们回来了,忙跳下床问,“怎么样?他们给钱吗?” “唉。”安二叔颓然的往椅子上坐,愁眉苦脸的说,“一枚铜板都没捞着。” “李小弟,你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李元之前满怀希望,现在满心都是失望,心里窝着一股子邪火,真他妈的离谱,他好不容易想出这招来,竟然没能薅下几缕羊毛,做生意的不是最忌讳有人上门闹事吗?怎么在沈泽秋这里就不灵了。 想来想去,还是安二叔王婆没用,闹腾劲儿还不够,没用的东西! “我咋知道?赶紧逃命去吧,你钱欠了那么久,恐怕宅子都不够还债的,我要是你,趁早带着一家老小躲起来!” 安二叔和王婆一琢磨,是这么个道理,赶紧带上一双儿女躲债去! 他们都走了,香凝给李元倒了杯茶水润嗓。 “李郎好像对沈家人有意见?” 李元嗤笑一声,拿起茶灌下肚子,愤愤的说,“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爱管闲事。” 反正,以后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要搅得他们家宅不宁。 …… 安宁坐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沈泽秋坐在她旁边陪着,绘声绘色的说小时候抓泥鳅的事儿。 “我和泽玉总是晚上背着竹篓一块去水田里拿泥鳅,一只手提灯,一只手拿鱼钳,被光照着的泥鳅不会动,用鱼钳一夹一个准,一晚上能夹小半篓呢。“ “不过水田里的泥鳅长不了大个,细长黝黑,最粗也只有手指那么大,但是味道好呀,带回来后放在水盆里,水里撒上一勺盐,不一会儿脏东西就都吐了出来,等吐干净了,就能下锅炸……” 安宁原先还有些恹恹不快,在沈泽秋的描述中,心情逐渐好转,把刚才的冲突都抛在了脑后,她听得有些馋了,歪头故意轻瞪了沈泽秋一眼。 “知道我现在胃口好,故意叫我流口水是吧?” 沈泽秋笑着摸她的头发,“我不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着呢。”安宁皱了皱鼻子,伸手去揪沈泽秋的耳朵。 这时候风微微吹着,气温不高不低刚刚好,蔚蓝色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让安宁觉得格外惬意。 “泽秋哥,你觉得我胆子大不?” 沈泽秋陪躺到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道,“应该没我大。” 安宁扶着腰坐直了,挺直胸膛道,“我小时候捉过一条比手指还粗,五六寸长的蜈蚣呢。” 一听这个,沈泽秋来了精神,安宁虽然不爱一惊一乍,但对各种毛毛虫、飞蛾、蜜蜂还是有些怵的,一听她讲捉过蜈蚣,登时有些难以置信。 安宁瞪大了眼睛,认真的说,“是真的,那时候我才八九岁,那日一人在房里睡觉。” “突然听见有唰啦刷啦的声音,我睁眼一看,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赤红大蜈蚣,正在我床前爬呢,那么多双脚,看着就渗人。” 村子里潮湿阴暗的地方常常有大蜈蚣活动,沈泽秋是不怕的,小时候还会故意抓来卖给收药材的人换钱,可安宁居然也会抓,着实叫他一惊。 安宁继续说,“那条蜈蚣就挡在我面前,我想跑又怕它追着我咬,正好手边有双铁筷子,就拿起来猛地夹住了它,蜈蚣一直挣扎,爪子拼命的舞呀舞,吓得我一溜烟跑出门,把它连筷子一块扔到荷花池里头了。” 沈泽秋听笑了,“后来蜈蚣被淹死了?” “不知道,我没敢看,跑出去找人了。”安宁忍不住还有些后怕,“小时候的胆子比现在还大,我要是现在看见蜈蚣,肯定不敢去捉。” 安宁还在笑着,沈泽秋却感到了心疼,伸出胳膊把安宁搂在怀里,“现在要是看见了,喊我就好了。” “好,我知道啦。” …… 下午何慧芳准备好了泡好的糯米、粽叶、腊肉、还有草绳,叫上慧婶子庆嫂等人一块儿在院子里包粽子,沈泽秋和安宁不会,是新手,何慧芳便手把手的教他们。 “简单哩,你们看着我包就明白了。“ 说完何慧芳取了两片粽子叶,将粽叶拦腰对折,弯成个漏斗的形状。 “你们看,现在就是往里头添糯米啦,中间记得放上一块腊肉,米一定要压严实了,不然一下锅煮米就散喽。” 安宁和沈泽秋见了,一人拿上两片粽叶跟着做,等把米填好后,照葫芦画瓢,跟着何慧芳把上面的叶子对折,再对折,让粽叶完美的盖住糯米后,抽出一根草绳,把刚包好的粽子认真的捆起来,这样,一只三角粽便包好了。 “娘,你看,我包的怎么样?”安宁头一次包粽子,做出来的成品和何慧芳庆嫂这样的熟手也没差,不愧是个心灵手巧的。 “好看!”何慧芳连连夸赞,再看沈泽秋包的,鼓鼓囊囊粽叶都快被米给挤破了,何慧芳实在夸不出口,想了想说了句,“你这是按着牛头喝水,勉强不得。” 话音一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安宁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泽秋哥,你还是快洗把手,出去看铺子吧。” 庆嫂也笑眯眯的说,“男人的手,到底是拙些。” 没一会儿,粽子包了一簸箕,何慧芳抱着簸箕到了灶房里头,先把生粽子放在锅里,然后加冷水。 “粽子就是要冷水开煮,这样才能完全煮透哩。” 旺旺的火舌舔舐着锅底,木材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不一会儿水就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水开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3节 渐渐的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的香味从灶房里飘到了外面,闻上去就令人垂涎。 何慧芳掀开锅看了看,“没熟,还要煮一刻钟咧。” 略等了一会儿,粽子都包完了,第一锅下水煮的也出了锅,何慧芳拿漏勺把煮透的粽子捞出来,放在木盆里端了出来。 “来,咱们趁热尝尝。” 粽叶的清香味在高温烹煮下已经完全散发出来,剪断草绳,剥开粽叶,里面的粽肉晶莹剔透,散发着袅袅热气,有股子好嗅的米香和油脂香味。 安宁吹了几口气,试探着咬了个小角在嘴里,嚼了几下,只觉得口感鲜美,腊肉的油脂都被糯米粒给充分吸收了,吃上去特香甜。 “光吃粽子怕腻,我去泡上一壶茶,咱们喝几口好解腻。” 累了半个下午,终于能吃着粽子喝茶歇一歇了,大家心里都很舒畅。 “娘,今天累着了,青团明儿再做吧。”安宁贴心的捶着何慧芳的腰。 “行,明儿再做。”何慧芳虽然累,可是心里美滋滋的,好多年没这样豪气的做过粽子了,以前都是包十几个意思意思,应个景罢了。 …… 眼看天色将晚,铺子里帮忙的就要回家了,何慧芳给庆嫂她们各串了十多个粽子,让她们拎回家,给屋里大人小孩也尝尝。 虽然十几个粽子值不了太多钱,可庆嫂慧婶子心里觉得很暖,她们做女工帮人缝衣也有年头了,还没哪家掌柜逢年过节惦记着她们,心意到了,彼此关系更近一成。 “欸,还是沈家人会做人哩,不摆主家的架子。”庆嫂欣慰的叹了句。 莲荷拎着粽子心里很高兴,今年她家不包粽子,这十几个刚好带回家给孩子们吃,听了勾唇一笑。 “难怪铺子越开越红火,咱们跟着沈掌柜一家人干,错不了了。” …… “娘,安宁,我去给胡掌柜家里送点儿粽子去。” 看着有几分晦暗的天色,沈泽秋趁着还没天黑,提上新煮的粽子出了门。 胡掌柜一见他来可高兴了,非要留下他吃饭喝酒,沈泽秋今晚上还要和安宁商量事情,实在腾不出空隙来,只好推辞道,“最近小弟比较忙,等过了这阵子,一定陪胡大哥好好喝酒聊天。” 胡掌柜已经拿出了珍藏的茶叶,“那茶总得喝上两口。” 胡家一家子都是爱憎分明的爽快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往,不爱绕弯子,和沈泽秋合得来。 “当然了。”沈泽秋笑着坐下,陪胡掌柜喝茶。 “最近忙什么呢?”胡掌柜边泡茶边问。 沈泽秋实言相告道,“准备再跑一趟青州,进一些桃花镇少有的胭脂首饰等物到店里卖。”这个和胡家的铺子有些相似,他们经营的货品很多,也是琳琅满目,沈泽秋还真怕胡掌柜不悦。 “唔。”胡掌柜泡好了茶,停下手上的动作对沈泽秋道,“沈小弟,你的想法我前两年就有,也试过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必你也清楚。” “胭脂水粉,首饰珠串在镇上不好卖,靠这些个根本挣不来钱,我都想只一心一意做衣裳生意,怎么你还往上闯呢?” “到时候本钱砸在里头,反而会影响本业。” 胡掌柜苦口婆心,完全是一番肺腑之言。 沈泽秋啜了口茶,倾身问,“为何销量不好?” “我要是知道,还会滞销吗?”胡掌柜苦笑一下。 在此之前,沈泽秋和安宁都是满腔的热血,盘算着要是胭脂水粉、珠钗鞋袜的生意好做,赚来钱要把钱掌柜家的铺子也买下来,要是这门生意砸了,虽然不至于像何慧芳说的那样回家种田,但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铺子里要裁人,说不定还要把宅子租一半出去贴补,这些都是不敢想的。 沈泽秋把胡掌柜的话儿听到了心里,喝了两盏茶,眼看天黑了,忙起身告辞。 “多谢胡大哥提点了,天色不早,小弟告辞。” 从胡家的布坊里走出来,沈泽秋还一直琢磨这件事,回家和安宁再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刚到铺子门口,沈泽秋看到了杨筱玥,这么晚了,杨筱玥怎么来了? 正奇怪着呢,安宁送杨筱玥出了铺门,温声说,“杨小姐,容我想一想吧,明一早我定答复于你。” 看着杨筱玥上了马车远去,沈泽秋有些摸不着头脑,“安宁,我们要答复什么?” 安宁看着沈泽秋有些为难,杨筱玥刚才一进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沈娘子,求求你救救我表姐吧,我姨夫要逼死她了!” 这些涉及小儿女家的私事,安宁不知该不该和沈泽秋说。 “先把门关上,咱们回内院商量吧。” 她轻叹一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吖~ 今天有读者指出了一个bug,所以今天你们会频繁看到我改文,嘤嘤 以后看到bug请评论告知噻,我好去改,谢谢啦(被自己蠢哭) 第84章 回到后院里, 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碟子豆干炒肉,一碟干煸豆角, 还有一碗蛋花汤,用纱罩子罩着, 就等沈泽秋回来开饭了。 沈泽秋打了一瓢水净了手, 一边用棉帕擦干水渍边往饭桌边走来。 “这事还是得和泽秋说。”何慧芳想了想, 这事需要一家人商量着来,沈泽秋也得知情。 安宁听了深觉有理,便将今日杨筱玥的话一一道来。 原来从李游婉拒许家的亲事后, 许父便深感遗憾, 几次想要和李游拉关系攀亲近也被不动声色的推了回来。 许父在家中伤怀了几日, 本逐渐将这桩事放下,他的宝贝女儿彦珍才貌双全, 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可坏就坏在许彦珍和张陵甫相约泛舟时被熟人撞见,还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在此前, 许父已经三令五申, 不允许彦珍和张陵甫有来往, 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 许父早就盘算好了,她的女儿要高嫁, 再不济嫁个没品级的小吏也好,总之不能是商户人家。 “我姨夫这人脾气大得很,谁都劝不住他,那日以后, 就把我表姐关在房间里,哪儿都不准去。” “还怀疑元宵节那日表姐故意给了李大人难堪,其实……”杨筱玥说到这里顿了顿,“那日是我替表姐见的李大人。” “表姐在家已经三五日不吃不喝,我特意去衙门堵李大人,可门房根本不放我进去。”杨筱玥绞着手中的帕子,眨着水润的杏眸道,“听说沈掌柜和李大人有几分交情,想求你们把这消息转告大人,求他帮帮忙,打消我姨夫的心思。” “现在他又觉得表姐和李大人是天生一对,还想着撮合呢……只要姨夫死了心,就会把表姐放出来了。” 沈泽秋把事情的原委听了一遍,蹙眉道,“这事很难办。” “可不是。”何慧芳叹了声,“涉及小女儿家的事儿,弯弯绕绕的,就算和李大人讲清楚了,他又怎么办?” 安宁小口的喝着粥,也觉得左右为难,这件事情太微妙了,不过许小姐都在家绝食抗议这么久了,真有些担心闹出人命,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那就糟糕了。 一家子边吃边商量,最后还是安宁拍了板,李大人既是桃花镇的父母官,在他的治下发生这样的事儿,本就该他处理,此刻要将他看做官,而非避嫌的外男。 “娘,明日我带上些粽子,和泽秋哥一块拜访李大人,趁着送粽子的机会,和他提这桩事。” …… 翌日清晨,天光初亮,安宁和沈泽秋便出发了。 李游习惯了早起,已经读了半个时辰的书,正洗了手准备用早食,听见下人来禀外头沈泽秋来了,颔首道,“让沈掌柜进来吧。” 走进李游住的地方,陈设十分简单,桌上是一碗白粥,一小碟咸菜,两个花卷而已。 “泽秋,沈娘子,你们可用过早食了?坐下来一块用吧。”李游站起来微笑着说。 沈泽秋摆了摆手,“我们用过了,今天来,是看端午就要到了,家里包了肉粽,拿几个来给大人尝鲜。”说完将用绳子串好的粽子放在桌上。 “不妥不妥。”李游连声推辞,“心意我领了,东西还请拿回去。” 早料想李游不肯收,安宁和沈泽秋也不再强送,安宁上前一步,“李大人,民妇今日还有事与大人说。” 李游点了点头,“说吧。” 等他听完了事情的原委,诧异极了,沉吟良久之后,认真的说道,“这事情我们几个知道便罢,切记不可外传。” 安宁和沈泽秋都点头,“这是自然。” “我会想办法的。”李游攥了攥手指说道。 从衙门回来的路上,安宁看见街边有卖凉粑的,上前买了六个,提着一边往家走一边说。 “我觉得李大人好清冷,既没有架子,又离我们很远。” 沈泽秋一手提着粽子,一手接过安宁手中的纸袋,和她走在行人渐多的街面上,“读书人嘛,大概就是这样。” “也不知怎样的女子才配的上他。”安宁叹了句,私心觉得许彦珍和李游也不是那么相配,两个都没甚烟火气的人,要是凑在一处过日子,那还不得冷清的像搬到月亮上住。 路过三岔路口,桃花江面上传来了阵阵锣鼓和号子声,听着可热闹了,江边还有不少大人、小孩儿围观。 安宁扯了扯袖子,“走,泽秋哥,咱们也去看看。” “你身子受的住吗?要不回家歇歇吧?”沈泽秋有些担心安宁的身子,怕她累着了。 安宁歪着头冲他一笑,攥着拳晃了晃,表示自己身体好着哩。 “泽秋哥,我没事儿,沈大夫也说了嘛,我现在多活动活动反而对身子有好处!” 说完了,沈泽秋陪着安宁一块走到了江边,原来是两日后参加龙舟赛的船队正在练习。 精壮的男儿们穿着白色短褂,利落的黑色长裤,头上扎着红巾,正在奋力的划船,船头坐着擂鼓助威的鼓手,鼓点不仅做助威用,所有桨手也都跟着鼓点节奏划桨。 龙舟飞速划过,溅起一簇簇水花,在阳光下白的炫目。 瞧热闹的小孩高兴的鼓起掌,“喔哦——“ 安宁也有些兴奋,扭头对沈泽秋说,”训练就这么热闹,等端午节比赛时肯定更加精彩。“ “那当然了!” 两日时间过得飞快,端午节很快就到了。 这一日桃花江畔游人如织,十里八乡的人都赶到镇上来,为自己村的龙舟队加油助威。熙攘的人群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后脑勺。 担心安宁大着肚子不便和人挤,又不想叫她错过一年一度的龙舟赛,沈泽秋定了临江一座茶楼的雅座,花了点小钱,但避免了拥挤。 江岸边的空地上还摆着很多贩卖冰镇甜品、糕饼的小摊子,一片烟火气息。 沈泽秋留下何慧芳陪安宁呆在雅间里,自己挤到了人群中,左顾右盼后,终于找到了沈家村来的龙舟队。 “泽文泽武,泽石!”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4节 今年他们这支有三个兄弟参加,正坐在水边的榕树下歇息,待会就要下水了。 “泽秋,唉,今年没你参加太可惜了。”沈泽文捶了沈泽秋一把,笑着说道,往年沈泽秋是最好的浆手,既懂得鼓舞士气,还会领着大家训练,今年没他在,是沈泽文挑的大梁。 “没事儿,你们今年好好划,一定能得头名!”沈泽秋笑着说完,到处看,“咋没见泽玉?” “有户人家娶亲,定了套家具,在赶工哩。”沈泽石答,他和沈泽秋算不上亲近,说完了正准备闭嘴,忽然想起临行前王桂香嘱咐的话,对沈泽秋要热情些。 “泽秋,你们在镇上过得可还舒心?”沈泽石扯了扯短褂的下摆,挤出个笑,“一直想来看看你们,没腾出空来。” “都好。”沈泽秋拍了拍沈泽石的肩膀,“等比完赛先别急着回家,留下吃顿饭。” 话音刚落,比赛准备开始的锣鼓声敲响了,参加比赛的人要去江边的祭台前燃香烧纸,祈求风调雨顺和划船平安。 茶楼上安宁偶遇了也来看龙舟赛的胡娘子和胡雪琴,便邀请她们一块儿过来坐。 “开始了。”安宁站在窗户边上,听见一阵锣鼓声响起,八只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快速划过,赛道很长,小孩子们会沿江追着奔跑,站在某一点,只能看见龙舟划过,并不能看完全程。 饶是如此,安宁也被热烈的号子声,锣鼓声,沿岸游人的欢呼声所感染。 “呼——” 看到一半,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有只龙舟侧翻了,不过好在浆手们都是会水的好手,人没有事,只是比赛输定了。 正看到兴头上,站在旁边的胡雪琴忽然说,“下头有卖冰粉的,我去买几碗给你们吃。”说罢提着裙摆下楼去了。 胡娘子纳闷的道,“雪琴,茶楼就有冰粉卖嘛……” 话还未讲完,胡雪琴已经下了楼,身影消失在楼梯下。 安宁也感到有些奇怪,顺着窗户往下一望,看见了李游的身影后,她若有所思,笑着对胡娘子说,“胡姑娘是个有主意的。” 胡娘子笑着摇了摇扇子,“是啊,也倔得很。” 夏日炎炎,走在人堆里不一会便出一身汗,人群聚集,李游带着衙门里的衙差在桃花江沿岸巡逻,维持治安。 走到一处冰粉摊子前,他看着晶莹清凉的冰粉,更觉口干舌燥,一看摊子前标的价,一碗八文,二碗以上六文也不算贵,坐下来道,“店家,还有多少碗粉?我们四十个人一人一碗可够?” 摊主忙不迭的点头,“够的,够的。” 李游收了手里的纸扇坐下,对身边的随从点了点,“去知会兄弟们一声,让他们轮流过来歇一歇,喝碗冰粉凉快下。“ 随从得令走了,摊主也做好了一碗粉端到了李游面前,李游抬起头道,“劳烦先记着帐,晚些一块结。” 才说完,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李大人,真巧啊。” 李游回头看见穿着粉色襦裙的胡雪琴,颔首微微一笑,“原来是胡姑娘。” “要一碗冰粉。”胡姑娘脆生生的说道,然后坐到了李游对面。 “店家,记我账上。”李游抬手对店家说。 “多谢李大人,恭敬不如从命,我便不推辞了。” …… 沈家村的龙舟队经过初赛复赛,顺利的闯进了决赛,最终和桃花镇本镇的龙舟队争夺冠军。 这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日头有些西斜,岸边的游人不少反而增多,都等着看最后一场。 “加油加油加油——” 呼喊声震耳欲聋,安宁盯着那两只龙舟看,只觉得嗖一声就从眼前划过了。 胡雪琴以手撑脸,失神的望着泛着夕阳红光的江面。 “胡姑娘,胡姑娘。”安宁连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龙舟比赛结束了。”安宁道。 胡雪琴站直了,“哦,谁胜了?” 安宁正想摇头说她也没看清,沈泽秋噔噔噔的跑上来,兴高采烈地说,“沈家村的龙舟第一名!” 又等了两刻钟,游人渐渐散去,外面不再拥挤,安宁才下楼准备回铺子,另一边沈家几个兄弟冲了澡,换了身衣裳正走过来,其他人先回村了,他们要去铺子里吃饭。 何慧芳心里头挺乐呵的,为村里的龙舟三年连胜高兴,乐滋滋的说,“早猜到咱家会有人参赛,特地买了两尾鱼,一篓子黄鳝,等着给你们庆功。” 说着领着他们回花街。 沈泽文、沈泽武、沈泽石都是头次来铺子里,跟着走到内院里,神色都有几分紧张,抬着头四下打量探望,忍不住发出感慨,这白墙黑瓦,干干净净的,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气派嘛。 三房这一支,确实是发达了。 夏夜里屋外比屋子里还要凉快,何慧芳沈泽秋搬了几张长凳出来,“坐着歇会,我做饭去!” 沈泽石搓了搓手,坐下后忍不住再仔细瞧了遍,看着那二层小阁楼,宽敞的院子,脚下还有青石铺就的小路,住这儿该多舒服呀。 嗯,桂香说得太对哩,是该和泽秋一家多亲近亲近,他们家是真发了,人家现在过得多红火,再想想自己,整日在泥巴堆里头刨食,多苦。 想想还真羡慕泽平和毛毛,有机会出来做学徒。 沈泽平顾着神游,沈泽文沈泽武已经管沈泽秋要了副象棋,在一块下起来。 “泽石,愣着想啥呢?” 沈泽秋抱着一大碗最先做好的拍黄瓜出来了,随口对沈泽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吖 明天七夕啦,说一句很喜欢的情话(欢迎接龙领红包哦)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第85章 沈泽石回过神, 笑着答,“没啥。”说完站起身往灶房去,嘴里道, “我帮着打打下手吧。” 何慧芳乐滋滋的,“呦, 泽石你累一天了, 歇着吧。” “没事儿。”沈泽石拿起一把小葱摘了起来, “不咋累。” 何慧芳煎好了鱼,炖好了黄鳝,又配了两个素菜, 男子多胃口大, 还要喝点小酒, 怕菜不够,她又炒了碟花生米, 挖了一碗酸辣萝卜丁。 “泽秋,把饭桌搬到院子里吧, 院里吃饭凉快。”何慧芳说道。 沈泽石应声说好, 和沈泽秋一起进堂屋把饭桌搬出来, 摆好了饭菜碗筷, 还提了两盏煤油灯出来照明。 一切准备妥当, 已经到了戌时一刻, 天完全黑透了。院里微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在人身上凉滋滋的别提多舒服了。 何慧芳拿出一小坛子昨日买的米酒, “今天过节,该喝两口!” 安宁喝不得酒,喝的是加了糖的米汤。 “别客气,吃菜, 夹鱼肉吃,桃花江里捞上来的,味道美。”何慧芳连声招呼着。 鱼肉外层被煎的金黄,里面却还十分鲜嫩,加上香味浓郁的酱汁,吃起来鲜美无比。 沈泽石吃了几口,连夸何慧芳做的好,“小伯娘手艺就是好。” “那你多吃几块。”何慧芳被夸得心花怒放,沈泽石这孩子打小木木的不爱说话,今日倒是嘴甜,何慧芳就想呐,男娃娶了媳妇果然不一样,会招呼人哩。 喝了几杯酒,醉意翻涌,大家都被酒意熏红了脸。 沈泽文用手肘碰了碰沈泽石,“不能再喝了,晚点还要赶夜路回家哩。” 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沈泽文他们三个大男人一点也不怕,走夜路嘛一块说说笑笑,到子时就能到家,但喝醉了就走不得,几个醉汉万一走到半路睡着了被野兽叼去,或者掉河里就不好嘞。 “嗯,今儿高兴,多喝几杯不打紧。”沈泽石喝得最多了,现在已经有点上头,大着舌头说。 前不久家里才收拾出一间客房,何慧芳挺豪气的挥挥手,“喝多了就在铺子里歇一宿,二楼有房让你们睡。” 沈泽石一听,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就想试试在镇上的好房子里睡觉,是什么滋味!肯定连做的梦都比在家的甜。 等把晚饭吃完,除沈泽秋外,他的三个堂兄弟都喝的醉熏熏,好在没有耍酒疯的毛病,嘴巴一闭往桌上一趴,个个只想睡觉。 “娘,我把他们搀到客房里睡去。” 沈泽秋把三个兄弟扶到客房的床上躺好,床上睡两个,给沈泽石打了个地铺,怕他们半夜醒了口渴,还在桌上放了一大壶水。 这一通折腾下来,沈泽秋出了一身汗,自己都嫌弃自己臭,去浴间里冲了个凉水澡。 回屋的时候安宁还没睡,正坐在书桌后面翻账本看。 “怎么还不睡?”沈泽秋的头发还没绞干,边往屋里走边问。 安宁合上账本笑着迎上来,接过沈泽秋手中的帨巾,让他往椅子上坐,边帮他绞干头发边说,“在等你嘛。” 夜已经很深了,夏虫兀自鸣叫,把夜衬得更加静谧。 等把头发绞得只有三分湿,安宁取来木梳,一下下轻柔的帮沈泽秋梳发,“我刚理了理帐,端午前夕生意好,多了三五十两流水银,这回你去青州进货,能带三百两银子去。” “不过刨去给钱掌柜的房租、息钱,只能余二百多两进货了。” 沈泽秋反手握紧安宁的手,“够的,咱们本钱不够,我跑青州勤快些,也能周转过来。" “嗯,辛苦你了。”安宁搂住沈泽秋的脖子,“咱们趁着年轻多闯闯,多置些家业,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沈泽秋一点都不怕苦,对于他来说,现在是泡在了蜜罐子里哩,以前挑着货担走街串巷他都能忍,一日走个不停,一月能穿坏两双鞋,现在这点苦头,他能吃。 “咱睡吧。”沈泽秋的眼睛又黑又亮,这半年来没在外日晒雨淋,白了些,浓眉大眼瞧起来更精神了。 安宁点头,牵着沈泽秋的手一块熄了灯。 …… 第二天沈泽石一回家,就和王桂香说起了在镇上的事儿。 “泽秋家的铺子可气派哩,那后院宅子也宽敞,地铺得平平整整,收拾的干干净净!” 王桂香一听,只恨自己生了孩子还没满月,不能跟着去见识一下,她把头一扬,笑眯眯的说。 “就说嘛,和他们家处好关系准没错。“ 又过了几日,到了五月初八,何慧芳特意翻了黄历,看到这日宜出行,催沈泽秋选的今日走。 有了上回的经验,他没有穿得太破烂,只穿了件六七分旧,但没有补丁的立领旧布衫子,瞪着双半旧的鞋,依旧背着个小包袱,天还没亮透就要出发了。 “泽秋哥,我和你说的可都记好了?”安宁边整理沈泽秋的衣裳边问。 沈泽秋笑着点头,“放心吧,都记下了,簪子各种颜色花样都挑选些,镶金带玉的不要,选绒花簪、银镀簪、花丝簪这些实惠的,胭脂水粉也各种挑几盒,等买回来卖一卖,看哪样销量好,再做打算。” 安宁就知道沈泽秋心细,和他说的话他都能记在心上,办事情妥当着呢。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5节 “没错,路上小心些。”安宁又嘱咐一遍。 何慧芳拎了一袋子昨儿下午新做的粽子和艾叶粑,塞到沈泽秋手里,“虽说节日已经过了,但心意不能不到,一包给钱掌柜,一包给毛毛泽平他们解馋。” “好。”沈泽秋不让他们送,自己拎着东西往清水口去了。 到了清水口,正站在码头等去滨沅镇的船,李元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心里想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富人,家里随时随地都得有个几十两银子吧? 这几日他运道不行,赌场里来了几个眼睛毒的伙计,他的手法没处施展,不仅没赢钱还倒贴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成,想到沈家就剩下婆媳俩,他动了歪心思。 今日沈泽秋的运气好,等了没一会就有船到了,一路顺风顺水,到了滨沅镇时还早着,他提着东西去了钱家的货栈。 妮妮从二楼的窗户里看见了他,忙迈着小短腿跑下来。 “泽秋叔叔,你来了可太好了。” 说着牵住沈泽秋的袖子,穿过铺子往后院里带,奶声奶气的说,“泽秋叔叔快帮我劝劝我爹,放毛毛哥他们一次,他们知道错了。” 走到后院,沈泽秋看见毛毛和沈泽平都打着赤膊,正站在太阳下罚站,两人脸上还都挂了彩。 “你们这是干啥了?” 钱掌柜听见了动静,走过来说,“刚得了月钱,就跑去和隔壁铺子的学徒赌钱,然后干了一仗,俩个人合伙把人家的腿打伤了,人家的掌柜告状告到我这儿来了。“ “我罚他们站两个时辰,这还差半个。” 话音刚落,沈泽平嘟囔着说,“要不是他耍赖,我怎么会揍他,分明就是找打。” 钱掌柜一瞪眼,拿出了做师傅的威严,“你不服?” 毛毛赶紧踩了沈泽平一脚。昨晚上沈泽平和人打了起来,毛毛本来是劝架的,可那人嘴里不干不净,毛毛一生气,就和沈泽平一起揍了他一顿。 钱掌柜说他这是不够沉稳,压不住脾气,以后做不了大事,毛毛觉得钱掌柜说的对哩,所以这站该罚。 他俩做了钱掌柜的徒弟,自然要听师傅的话,沈泽秋不好劝,和钱掌柜回到了铺子里,妮妮跟在后头委屈的说,“毛毛哥又没赌钱,少罚半个时辰不行吗?爹。” 钱掌柜摸了摸妮妮的头,“爹不是因为赌钱罚他们,而是打架,你也不能因为和毛毛关系好些,就偏袒他。" 妮妮撅着嘴,还是有些不高兴,去倒了两碗水给他们喝。 坐到屋子里,钱掌柜怕沈泽秋心里吃味,对沈泽秋道,“我罚他们,都是为了他们好。” “明白,人不教不成器。”沈泽秋把带了一路的粽子和艾叶粑拿出来,“自家做的,拿来你们尝尝。” 不一会儿半个时辰到了,毛毛和沈泽平满头大汗冲了进来,垂头站在钱掌柜面前齐声道。 “掌柜的,我们知道错了。” 钱掌柜沉脸看了他俩一眼,“下去喝些解暑的凉茶,洗个澡去吃饭,下次绝不轻饶你们。” 等两个小子蹦着跑远了,他叹一口气,“别看他们认了错,下次还敢。” 这年纪的男娃都调皮,沈泽秋也是从那年岁过来的,“钱掌柜多担待些。” “咳咳,哪里,他们皮是皮了点,但人机灵,泽平嘴会说话,又有眼力见,毛毛做事当差也很老道,都是好孩子。”钱掌柜挺欣慰的,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徒弟,比半路招来的伙计可靠许多,等再磨砺他们几年,提拔到柜上做管事,或跟着自己收货,反正不会亏待了他们。 钱掌柜要留沈泽秋吃晌午饭,沈泽秋见时辰还早,想早些上船,婉拒了。 “行,你急着赶路我就不强留了,回程时再来吃饭。” 沈泽秋背着小包袱,还没走几步远,毛毛和沈泽平追了上来,他们在钱掌柜这做事有两个月了,各拿了两百文月钱,沈泽平花了一半还剩一百文,托沈泽秋捎回去给家里。 “我也能挣钱养家哩,拿回去给爹娘买肉吃。” 毛毛也把自己的月钱递过来,”这是我攒的,让伯娘帮我存着。“ “行,你们回去吧,少惹事,多干活啊。” 沈泽秋又嘱咐他们几句,这才往码头去赶船。 …… 再说铺子里头,庆嫂裁剪着衣裳,裁累了揉着腰想歇会,忽见对面有个人影闪过,好像生怕自己发现他似的,有些鬼祟。 “何姐,安宁,我咋觉得对面有人盯着我们这儿呢?”庆嫂觉得奇怪。 何慧芳忙探出头去看,之间街面上人来人往,但没啥可疑的人呐。 安宁扶着腰,在隔壁铺子看新装修后的成果,墙壁重新刷过,货架是在原有基础上改的,墙上的美人图也画好了,美人香腮玉臂,乌发如云,格外有情致,穿的也是安宁花样本上的衣裳,衣带飘飘,叫人挪不开眼睛。 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沈泽秋把货进回来,就能开业了。 听见何慧芳和庆嫂在嘀咕,安宁走过来,”怎么了?“ “庆嫂说对面有人在盯我们的梢。”何慧芳有些忧心。 庆嫂几个人还记得上回宋掌柜偷藏在隔壁的事情,那多渗人呀,慧婶子这时候说了,“要不,晚上把我儿子叫来,我们娘俩陪着你们一块住吧。” 慧婶子的儿子今年十八岁,生得挺壮实,在码头上做工。 “好呀,哎呦,谢了谢谢了。”何慧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在外头远亲不如近邻,有她们帮衬着,日子好过了许多。 安宁也十分感激,”多谢了。“ …… 李元是一路小跑着回去的,生怕被沈家布坊里的人给看见了。他蹲了一个上午,确定铺子里只有安宁和何慧芳两个女眷,剩下三个似乎是她家请的伙计,到天黑就会回家。 呸,今晚不捞一笔不姓李! 他哼着小曲儿回到了杂院里,房东刚好来收租,“李元,下月的房钱得交了。” “急什么,少不了你的,明儿就给你!”他搪塞了一句。 等他上了楼以后,一楼的租户探出头来,“这小子一日日没个正经营生,瞧着不像好人。” 房东满不在乎的撇撇嘴,“管他哩,只要交不起租钱,立刻叫他扫地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吖~七夕快乐 第86章 李家村这几日关于李元的风言风雨很多, 李元的娘李婶不知道和那群长舌妇吵了多少回。 “俺家李元在镇上打短工去哩,过几日就回来了。” “你们别整日里瞎叨叨!” 李家村的村民当着她的面笑笑不说话,等背过身凑在一块又议论上了。 “我家老三前几日去镇上看见他家李元了, 和个花里胡哨的俏姑娘在一起咧。” “听说他在外头养了个人啦。” 有人瞪着眼睛问,“不会吧?他家媳妇都快生了, 都这时候了, 还有闲心养野女人呐?” “哼, 就秋娟那拼命折腾的样儿,是个男人都不愿着家呀。” 这些话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传到了李婶的耳朵里, 把她给气倒了, 躺在床上两日下不了床, 秋娟的肚子有八个月了,现在脚已经肿得穿不了鞋, 成天在家里闹腾,一会要喝鸡汤, 一下子要吃蜜果子, 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现在依着你, 等肚子里的货卸了, 有你好看的!” 李婶从床上爬起来, 拿了三十文钱给大儿媳妇, 没好气的说,“去给那讨债的买蜜果子去!” 李家大儿媳接了钱, 不情不愿的去给秋娟买吃的去了。 “娘,李元这些日子去哪了?快半个月不回家了。” “是不是要丢下我和孩子,娘,你帮我找找他。” 秋娟又在屋子里哭上了, 一双眼睛哭得肿起来,活像一对大桃子,李婶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一家老小没一个叫她省心的,烦心! “好好好,马上就回来哩。” 暂时敷衍住秋娟,回到自己屋里,李婶左思右想,把大儿子二儿子招来了。 “李元这一个月不回家,你们做兄弟的咋就一点不着急?” “赶紧给我去镇上找他去!” 李家兄弟赶紧去镇上找人,五月初七终于找到了在赌场里看人赌钱的李元,好劝歹说李元都不愿回去,还说要休妻再娶,李家兄弟没辙,家里的幺弟被爹娘给宠坏了,只好偷偷跟着李元摸到了他落脚的地方。 看见香凝开的门,李家老大说,“咦,是宜春楼的姑娘。” 李家老二看了他大哥一眼,没问他咋认得,“走,回去和娘说。” 五月初八一早,李婶就带着两个儿子到桃花镇上来了。停妻再娶这个可以商量,但一听那女子是窑子里的,李婶炸了毛,难怪连老娘都不要了,原来是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魂。 这还了得!到时候一个窑姐进了家门,不仅在人前丢了面子,好好一个家也会被狐狸精搅得天翻地覆,李婶不能忍,急赶着要去捉人。 等赶到了大杂院,正是晌午时间。 李元蹲点蹲累了,回去闷头就睡,香凝闲着没事坐在窗户边嗑瓜子,越嗑心里越烦,李元总念叨要为她赎身,要娶她,香凝觉得可笑,先不说他拿不出赎身钱,就算她自由了,宁愿去富人家做妾,也不会跟他这个穷鬼。 男人嘛,都是嘴上说的比唱的好听,她在宜春楼数年,见过不少脑子犯浑的姐妹,把攒下的钱贴出去给男人,赎了身过了门以为就有好日子过,可没一个有好下场。 什么情呀爱呀的,都没钱亲,多攒钱才是正经事。 想着李元这几日手头紧,连几百文的房租都给不起,是没甚油水了,到了一拍俩散的时候,香凝看看正打鼾的李元,偷偷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大胆的在腰间摩挲起来,摸出一些碎银偷放在自己荷包里。 刚做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捶得摇摇欲坠,“李元!老三!” 香凝吓了一跳,听见门外的人又喊,“儿啊,我是你娘!”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是他家人来找了,急忙推李元的肩膀。 “李郎,醒醒呀,奴家好害怕,外面有人捶门。” 李元正梦见自己从沈家逼出了一百两银子,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被香凝推醒还没回过神,一把将人搂在怀中安慰,“别怕,有我在。” 话刚说完,门就禁不住踢打,哐当一声被踹开了。 李婶一看他俩搂抱在一块,登时气的七窍生烟,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星子来,指着香凝的鼻子破口大骂,“狐狸精!你不要脸,勾引我儿我打死你!” 香凝吓呆了,抓着李元的衣襟往他身后躲,李元也护着香凝。 可他越是袒护,李婶越是气得慌,“为了个卖身的!你居然气你娘?” 她指挥李家老大老二摁住李元的手脚,撸起袖子,自己收拾香凝,香凝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李婶这种农妇的打,不一会发髻散了,妆也花了,脸也肿了。 香凝连跪带爬的要跑,也被李婶揪住头发拖了回来。 “松开!你凭什么打我,你放开……”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6节 …… 吃过了晌午饭,慧婶子说要先去码头和儿子说一声,让他下了工直接来沈家布坊里。 何慧芳连声说好,目送慧婶子出了门。 天渐渐热了,孕妇本就体热,何慧芳想着做些凉性的东西给安宁驱驱火,想来想去,今晚上做苦瓜酿吃得哩。 清火又解毒。 何慧芳先准备好了四五根苦瓜,打了井水洗干净后,用菜刀把头尾给切掉了,然后切成手指长的小段,正用小勺子掏苦瓜里的籽儿。 家里没有肉,还得去买两斤,何慧芳挎上菜篮子准备去菜场。 “安宁,别太累了,歇会儿吧。” 看着安宁还在扶着腰查看新装修好的右边铺子,何慧芳心里可心疼了。 “好,娘你放心,我待会就去午睡。” 安宁还在琢磨该给铺子里加点儿什么装饰,闻言回身微微一笑,宽慰何慧芳几句,让她安心。 嗐,也是个停不下来的主儿,都是为了这个家呀,何慧芳心里又暖又涩,”那就好,我买菜去哩。“ 挎上菜篮子没走几步远,慧婶子从码头回来了,见了何慧芳压低声音说,“何姐,我在回来的路上瞅见宜春楼前面围着好多人,挤进去一瞅,你猜怎么着?” 慧婶子一拍大腿,“你们老家对门那姑爷被揪着打呢!” 何慧芳惊讶的合不拢嘴,还有这样的事儿?难道上回和香凝去面馆吃面的男人真的是李元? 那可了不得,这样猜测下来,那香凝是被李元包了呢。 “走,我们再看看去!” 宜春楼是有后台的,他们老板和冯二爷是拜把子兄弟,宜春楼的姑娘个个都是摇钱树,那脸和身段就是卖相,全指着皮相挣钱呢。 李婶气得蒙了头,下手没个轻重,把香凝打的鼻青脸肿,香凝哭着跑回宜春楼,宜春楼的老板一听,这还了得,立刻派了人,把还没走出镇子的李家母子四人拦了回来。 “打伤了我们的人,还想一走了之?做梦吧。” 宜春楼的人厉害的很,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并说,“这是给我们姑娘治伤的,不够还得管你们要!” 慧婶子还记得上回李元急冲冲的模样,贴在何慧芳耳边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何慧芳也觉得挺解气,就是可怜了秋娟那闺女,嫁错了人呐。 后来不知谁报了官,来了几个衙差把李家母子和宜春楼的老板还有香凝都带走了。 “唉,好好过日子不好吗,这瞎折腾什么劲儿呢。” 慧婶子陪何慧芳一块去买了肉,一路上念叨着。 “可不是,没意思。”何慧芳连连摇头。 看见路边有卖西瓜的,绿油油可新鲜哩,何慧芳上前拍了拍,挑了个又大又好的,回到铺子里后,把瓜放在木桶里,吊到井里头冰着,冰西瓜吃起来更解渴。 安宁现在已经很少亲手做剪裁了,莲荷虽然是最后来的,可做事儿非常细心,安宁挺喜欢她的。而且她婆婆人很好,丈夫也是老实人,莲荷几乎日日都来铺子里,她婆婆在家帮忙照顾儿女也没有怨言。 “莲荷,你过来,我有些话儿想和你说呢。” 安宁把莲荷招呼到了后院里头,温声问她现在过日子可有啥难处。 莲荷规矩的坐在安宁对面,羞涩一笑,“沈娘子,我要谢谢你呢,自从在你家铺子帮工,我一日能裁剪六七套衣裳,一月挣二三两银子,比我家男人挣得还多,现在家里好过不少,婆婆生病能抓的起药,孩子能吃上鸡蛋、肉,没甚难处了。” “那便好。”安宁笑得柔和,摸着肚子说,“你也知道,等青州的货回来,新铺子就要开业了,售卖的是首饰脂粉,我想让你以后学着帮我卖这些,你看可好?” 莲荷一怔,“好是好,可我不懂这些。” “不难,我教你就是了。”安宁出声安慰,“不过这样一来,铺子里还得招两个人帮忙裁剪衣裳,你要是有认识又可靠的姐妹,记得介绍过来,我给你算工钱。” 莲荷脸一红,“不用不用,这是我应当应份的。” “一码归一码,该算的钱我不亏你。”安宁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等沈泽秋回来大概是五月中旬,到下月下旬新铺子应该就能正式营业,还有二十来日,慢慢教莲荷一些简单的技能,来得及。“莲荷,明日先和我学盘发吧。” 莲荷有些懵懂,不是售卖脂粉首饰吗,“为啥要学盘发呀?” “到时候就知道了。”安宁微微一笑。 铺子外头,庆嫂和慧婶子刚裁剪完两套衣裳,正把针线盘扣和裁好的料子打成个包袱,准备发给女工们缝制,边做边伸着脖子往内院瞧。 “安宁找莲荷说啥呢?”庆嫂压低声音有些好奇,心里还有些醋意。 慧婶子也是,“不知道呀,莲荷可会哄安宁高兴了,也是个小马屁精!” “哼,咱们还怕她个小妮子么?我们才是元老嘞。”庆嫂把包袱打好,拍了拍衣襟上的布灰,“我去里头看看。” 她往里头走了两步,高声说,“安宁,我们新裁了衣裳要发下去,你来记账吧。” 里面安宁也和莲荷把话聊清楚了,应了声好,和莲荷一块儿走了出来。 安宁先取了给客人们登记尺寸的本子,找到对应的记录,用笔画了个勾,旁边标注上了日期,表示衣裳已经裁剪好,何时发了下去。 等慧婶子她们把衣裳分给女工后,还要和安宁说一声分给了谁,安宁也要记账的,到时候好算工钱。 太阳很快便落山了,何慧芳没等天黑透,就和安宁一块关了门,慧婶子回家拿了些换洗衣裳来,他儿子名叫邓元山,小伙子壮实又精神,刚从码头回来满头的汗。 “你就是元山呀,长得真好。”何慧芳心里可安逸了,有元山在家,有这样壮实的小伙儿,还怕个啥,“你坐在院里歇会汗,待会再去洗澡哈。” 邓元山点点头,坐在矮凳上逗着大黄玩耍。 灶房里何慧芳已经把肉馅剁好了,买的是后退肉,肥瘦相间,又在肉馅里拌了盐、葱姜末、五香粉酱油啥的,现在把肉馅往收拾好的苦瓜里填就成。 慧婶子在灶房里帮着一块儿做,仰头看了看二楼的灯亮着,“呦,安宁还忙着呢?” 何慧芳点点头,每日安宁必做的事情就是整理当日的流水,然后算出个总数记上。 “咱家多亏了她,不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何慧芳叹了句。 苦瓜酿填完了肉馅,就该上锅蒸了,不过还得浇上一碗用干辣椒、香油等调制好的酱汁,这样蒸出来的苦瓜酿才能色香味俱全。 慧婶子帮忙看着火,何慧芳去院子里拔了几棵青菜,现采现吃,新鲜! 洗干净了用滚水一焯,断了生就捞出来,淋上一层酱油香油陈醋等调制出来的酱汁,又清爽又好吃,这是和庆嫂学的。 “开饭喽。” 邓元山洗了澡出来,何慧芳劳烦他把饭桌给挪到了院子里,四个人刚好凑一桌,何慧芳笑着招呼慧婶子和邓元山别客气。 苦瓜酿蒸出来又香又有苦瓜的清新,闻着就好吃,知道干力气活的就要多吃饭,何慧芳特意煮的白米饭。 邓元山抓了抓头发,笑得有几分羞涩,“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慧婶子笑了笑,“他饭量大哩。” “没事儿,管饱。”何慧芳豪气的挥了把手,她晚上特意多加了一碗米。 可一碗,两碗,三碗饭下肚,眼见邓元山还没有饱的意思,何慧芳赶紧回灶房又煮了一锅,好家伙,难怪这么壮实,都是粮食垒出来的呀。 饭后何慧芳把吊在井里的西瓜提上来,切了半个劈成四下,安宁和何慧芳和吃了一块,慧婶子尝了点,剩下的都给邓元山吃完了。 “没事,能吃是福呀。”安宁笑着说。 …… 一夜安眠,夜里啥事儿都没发生。 何慧芳起了个早,把昨夜睡前发好的面团揉了揉,切成小块放在锅里蒸,对慧婶子道。 ”馒头是填肚子的瓷实东西,待会元山去上工,让他带几个去。“ 慧婶子心里觉得可热乎了,连声道谢。 “昨晚上也没啥事,今晚我带他回去睡吧。”她儿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特别能吃,慧婶子怕惹得安宁还有何慧芳不高兴。 何慧芳从灶房里探出头来,“留下吧,住到泽秋回来,你看成不?”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泽秋不在,家里多几个人住,她心里头踏实。 慧婶子没啥不愿意的,答应了。 大清早的才开了门,就看见有人往街口跑,嘴里嚷嚷着,“走走走,瞧瞧去,衙门里在公开审案子呢!” 何慧芳打了水把货架子啥的擦了遍,正拿着水盆把脏水浇到门前石榴树的树根下,听了这话截住一个人问,“在审啥案子呢?” 那人接了话,“你不知道呀?昨天宜春楼门前闹的那么大。” 何慧芳明白了,“哦,这我知道了。” “咱们新来的主簿大人,是这个。”说话的人竖起来大拇指,神秘兮兮的说,”谁不知道宜春楼的老板和冯二爷是拜把子兄弟,冯二爷在县城都有关系,咱们李大人竟然敢拿住宜春楼的老板审问,还在衙门的大牢里关了一宿,可了不得哟。“ 安宁正从铺子里走出来,见何慧芳盯着街口发愣,扶着腰慢慢走过去,“娘,您在想啥呢?” “李大人好像捅了马蜂窝了!”何慧芳琢磨后说道。 安宁蹙了蹙眉,有些不太明白。 何慧芳把刚才打听的事儿一一说了,安宁也有些为李游悬心,冯二爷要是铁了心和李游对着干,李游不知能不能斗得过。 何慧芳想了想,准备去凑个热闹,“我看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晚安吖 第87章 说完何慧芳挎上菜篮子, 跟着大家一起往衙门前去凑热闹。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早把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何慧芳来晚了, 根本占不到好位置。她费力的往人堆里面挤,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脚地, 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头看。 李游穿着绿色官袍, 头戴乌纱, 面冷无波。手里的惊堂木重重一拍,满堂肃静,别提多威严冷峻了。 哎呦, 这哪里还是那个谦和温驯的李游, 何慧芳在心里暗暗一惊, 赶紧把嘴闭上,看他审案子。 李家母子四人加上宜春楼的老板伙计, 还有香凝都跪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 宜春楼的老板姓周名海, 生的如女子般白净文雅, 生平最爱洁喜净。昨晚上被关在脏兮兮臭烘烘的大牢里, 他几乎一夜未眠, 心里气了个半死。暗道这位新来的主簿大人是个愣头青, 他不过令伙计把李家兄弟揍了一顿, 顺便再要些医药费给香凝治伤,就为这个, 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李家人又没被打的缺胳膊短腿,一百两银子是叫他们买个教训,多是多了些,谁叫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 动了宜春楼的人。 周海假模假样的咳嗽几声,嫌李游是个没眼力见的,有人报官他和稀泥就好了嘛,还升什么堂,他的咳嗽声便是种讯号。 可嗓子都要咳出烟来了,李游还是不为所动,站在李游身边的衙头田老四跟过几任大人了,对桃花镇的情况门清,周海和他也是有交情的。田老四偷瞟了李游一眼,跨步走到了周海面前。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7节 周海忙小声对田老四说了几句,田老四记下了,走回到李游声边,附耳把刚才周海说得话传达给李游。 围观百姓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瞧,何慧芳紧攥着菜篮子的提手,也极是紧张,不知道这桩案子要咋判。 “放肆——”正想着呢,李游便又狠拍了一下惊堂木,把何慧芳吓得一怔,回过神来就见李游蹙眉指着周海道。 “公堂之上不论私情,只讲王法,本官依法依理断案,不是你几句巧言利诱可以改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围观百姓包括何慧芳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好!” “说得对!” 周海脸上更是一阵白一阵红,精彩的不得了。 “李刘氏指使大儿子二儿子殴打宜春楼的香凝,无故伤人,判各打十个板子,并赔偿伤者十两银子医药费。” 李游说完复又把目光落在周海身上,“宜春楼等人打伤李家母子,索要巨额赔偿,乃借机生事,故意报复,念在李家伤人在先,本官酌情处置,判宜春楼周海十个板子,其伙计五个板子,并赔偿李家母子药费五两。“ 话一说完,周海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李游,“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游冷凝着他没有说话,从签筒中取出一只令签扔在地上,田老四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新来的大人如此刚直,那可是周海啊,冯二爷的弟兄。 “愣着做甚?”李游拧眉扫了他们一眼。 “哦,是是是。”衙差们急忙上前,摁着犯人们打板子。 何慧芳看得那叫一个痛快,哎呀,李游判得太对啦,爽。 铺子里,太阳才升起,莲荷就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到了花街,脸颊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来得这么早呀,坐下先歇息一会儿吧。”安宁笑着对她点点头。 今日她正和庆嫂慧婶子对账,也和她们说了还要新招两位女工来铺子里裁衣裳的事情。庆嫂慧婶子二人连声说好,道一定帮忙注意着。 等安宁领着莲荷搬张凳子,坐到铺子和内院处的空地说话后,忍不住嘀咕开来。 “安宁这是啥意思?我瞧铺子里人都够用嘛。”庆嫂蹙着眉。 慧婶子低头想了想,“莫不是嫌弃我俩上了年纪,手脚慢?” “不能吧……” 再说里头,安宁翻开了一个册子,里头是她前几日画的一些发型,各种各样都有。 “以后簪子回来了,各种款式和花样都会有,而不同的发型便要配不同的簪子,我先和你简略的说说。”安宁笑着翻开了册子,用手指着娓娓道来。 “这叫垂环髻,青春活泼,是未婚女子的发式,簪贝壳簪、绒花簪子等颜色清新的比较合适。” 说完翻来第二页接着道,“垂挂髻,也是未婚女子的发式,脸庞圆润的女子更适合这种,簪子的适样也是贝壳、绒花、烧蓝比较适合。” “这个叫随云髻……” 一共十几种发式,安宁逐一给莲荷说了一遍,让她先大致留个印象,然后合上册子说,“以后这册子上的发式,你需看一眼就能说出名字,适合什么样的女子梳,簪何种簪子合适,我会检查的。” 安宁看着莲荷的眼睛认真道,“若新铺子经营的好,你该得的都不会短你。” 莲荷心里对安宁崇拜佩服的不行,忙不迭的点头说,“谢沈娘子你看得起我,”然后垂着头羞涩一笑,“平日我就随便挽一个妇人髻,还不知里头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沈娘子怎么懂得这么多呀?” “小时候我身边有位教导嬷嬷,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我这些都是同那位嬷嬷学的。”安宁说完接着叹了声,“这些发式我许久没动手梳过了,有些手生,今日开始也要练习起来。” 说罢要去取木梳,“今日我帮你梳个乌蛮髻吧,乌蛮髻发髻高耸,额前覆发,左右簪花,是很常见的发式了。“ 安宁说常见,是小时候身边常有人梳,以桃花镇来讲,大部分人是见都没见过的。 庆嫂和慧婶子闻声都走过来瞧,乌蛮髻会把前额露出来,适合年轻皮肤白,又有些圆润的女子,而莲荷恰好符合,等头发挽好,安宁把她原先簪的两枚竹簪一左一右的插入发间,比起之前,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一般。 “要是有珍珠簪、点翠装饰,就更好看了。”安宁越看越满意,微笑着说。 莲荷攥紧手指,咧嘴笑了笑,“我去镜子前瞧瞧。”说完小碎步跑到铜镜前,待看清楚镜中人,登时喜得合不拢嘴,“沈娘子好手艺,我就是成亲那日,也没这么好看过。” 慧婶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叹了句,“就冲娘子这手艺,卖簪子首饰就错不了。” 不一会何慧芳瞧完热闹,又去菜场逛了圈回来了,手里提着捆一尺多高的葡萄苗,“安宁,你上回不是说想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子嘛,我把葡萄苗给买回来了。” “那可太好了。”安宁挺高兴的,扶着腰要和何慧芳一块去后院。 何慧芳赶紧拦住她,“别操心哩,我一人种就成。” “何姐,我帮你一块。”庆嫂在后头搭了腔。 …… 何慧芳打量了后院,决定在原来是两家围墙的位置搭葡萄架,刚好是院子中间。 “这葡萄苗是我好不容易才找着的,那人说哩,至少两年葡萄藤才能长满架子,慢是慢了些,长好以后凉快呐……” 何慧芳用铁铲刨着坑,庆嫂在旁边帮着扶苗,连连嗯声。 “这搭架子需要木头和竹篾,买太花钱了,改日我回老家带上来。”何慧芳兴致满满,说得兴高采烈,心里头可美了。 等她转身瞧见庆嫂垂着嘴角恹恹不快的样子后,被唬了一跳,“庆嫂,你心里有事儿?” 庆嫂耸了耸鼻子,叹了口气,“何姐,你们是不是嫌我和慧婶子年纪大了,手笨脚笨的?这两日安宁光和莲荷有说有笑的……” 何慧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没有的事!” “你俩帮了我家这么多,感激还来不及,咋会嫌弃哩。“ “不可能!” 等把葡萄苗种好,浇了水,何慧芳打了盆水洗了手,走到铺子找了个空当,和安宁把刚才的事儿说了。 “娘,是我疏忽了。” 安宁当机立断,让庆嫂慧婶子还有莲荷都停下手上的活计,等大家坐拢在一块,安宁把话说清楚了。 “新铺子过半个月便开张了,我是想让莲荷跟我一块卖货。” “这样一来,莲荷的事没人做了,只好招新的人进来。” 安宁环视一圈,温声道,“新人来了,管理女工们的活还是庆嫂和慧婶子做,你们做得可好了,就是想走,我也要留,哪里有嫌弃这么一说。” 把话说开后,庆嫂慧婶子都有些讪讪的,脸红不已,她们这是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哎呀,我们多心了。” 晚上婆媳俩个在一处说话,何慧芳还在琢磨呢,“以后家里头的伙计多了,一碗水端平可难嘞。” 安宁合上账本,点了点头,“今天的事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有啥决定,定下来以后,得大家坐一块好好说说,把话挑明了,背地里的猜测就少了嘛。” “对!”何慧芳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没把庆嫂和慧婶子当做伙计看哩,我们仨是老姐妹,一块说话解闷,处的来。” …… 到了五月十八日,离沈泽秋去青州足足有十日,安宁和何慧芳估摸着他也该回来了。 等他一回来,何慧芳就要回村带几根木头竹子上来搭葡萄架子。 没曾想沈泽秋还没回来,沈泽石提着包花生和南瓜子到了铺子里,笑憨憨的说,“今天帮我娘卖鸡蛋,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些是给你们吃的。” 何慧芳心里挺高兴,留沈泽石中午在家吃饭,他倒是没推辞,点头说好。 吃饭的时候瞅见了院子里种的小苗,随口问了句,“伯娘,你们要搭葡萄架子呐" 何慧芳做了肉片白菜汤,正给安宁夹里头的肉片吃,闻言抬起头道,“是啊,等泽秋回来,我回村去把屋后的几颗小桂树砍了,再拿几根竹子上来,这葡萄架子以后要在下头呆人,不结实可不成。” “我明天给你们送上来!”沈泽石喝着汤,擦了擦嘴说。 何慧芳连忙推辞,“哟,这不耽误你的功夫嘛。” “没事儿没事,我有闲。”沈泽石嘴上说有空,其实家里现在挺忙,不过他记着媳妇儿的话咧,就得和沈泽秋家把关系搞好。 何慧芳就琢磨了,就算回村也要找人帮忙砍,说不定还要雇马车,一来一去挺折腾人的,花销也少不了,如果沈泽石帮忙,等木头竹子送上来,把时间折成工钱给他也行,就拍了板。 “行,辛苦你嘞,来多吃肉。” 安宁想起上回李元的事情,不禁又想到秋娟,李元这样狼狈的回去,想来她心里也很堵得慌,忍不住问了句。 “咱家对门王家的姑娘,最近有回村吗?” 沈泽石边吃边说,“安宁嫂子,你说的是秋娟吧,她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 对不起来晚了,二更要12点左右,先说晚安啦 第88章 秋娟生了?!这消息挺出人意料的, 安宁和何慧芳都惊讶的不行。安宁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去年九月怀上的,到现在也才八个月多, 没有到生的时候呢。 何慧芳不禁问出声,“早产了?” “嗯, 现在家里闹腾的挺厉害。”沈泽石倒不太关心村里的这些家长里短, 要不是王桂香整日里在他耳边念叨, 他是连这点事儿都不清楚。 “是个男娃,不过孩子身体弱。”沈泽石皱眉仔细想了想,“听说是李元和秋娟吵架, 推了秋娟一把, 才早产的哩。” 何慧芳一听, 登时咬牙切齿的骂了句,“真是个畜生!” 沈泽石点头, “村里人都这样骂,李元还嚷嚷着要和秋娟离。” 何慧芳一听更是火大, “这又是为的啥?” “他说不想和秋娟过了, 不过汉田叔一家不同意, 两家人扯皮嘞。”沈泽石回答道。 何慧芳把碗一放, “李家俩老的就由着李元胡闹?” “这我就不晓得了。”沈泽石直摇头。 安宁摸了摸肚子, 知道何慧芳和刘春华不对付, 但秋娟是何慧芳看着长大的,有一层情分在, 她给何慧芳夹了几块肉,温声劝,“娘,你多吃些, 别生气。” “唉……” 慧婶子在边上搭了句,“和离了也好,不然伴着那么一位,这一辈子也不会消停。” …… 隔日下午安宁和何慧芳还没见沈泽秋回来,都有些焦急,何慧芳说,“我去清水口等等他。” 安宁留在铺子里照顾生意。 “沈娘子。”不一会来了熟客,是杨筱玥还有久不露面的许彦珍,一瞧见她安宁便明白,上次托李游办的事成了。 “多谢沈娘子了。”许彦珍微笑,她看上去瘦了些,但是眼睛亮亮的很有神采。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69节 “安宁你咋看?”何慧芳心里踏实了一些,复又问安宁。 安宁想了想,她第一次听云裳阁是春天林宛说的,而这回沈泽秋又去到店里看过,就算是骗子,最多也就是骗身衣裳,为了一套衣裳坏了自家店的名声,那叫得不偿失。 “我们可以试试看。”安宁道。 沈泽秋忽然想起了啥,去包袱里拿出了一张纸,上头抄着这回云裳阁给出的题目,上面是一首诗唐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榄露华浓……” 捏着那张纸,安宁明白为何头奖有五十两黄金,光这题目就叫人摸不着头脑,有些费解。 “胡姑娘读的诗多,我明儿去胡家,让她帮忙解解题。”安宁道。 吃完了饭,仨人在院里歇息乘凉,沈泽秋见到了院子里的葡萄苗,葡萄最爱水,一问晚上还没浇过,沈泽秋忙打了桶水,一边浇边说,“苗长得快,这架子要快些搭好。” 何慧芳搭了话,“是啊,泽石答应帮从家里砍木头和竹子上来,明后两天就该到啦。” 果然,第二天刚到中午,沈泽石借了板车把砍的四棵小桂树,五六根竹子拉了上来。 “来来来,喝点水,到后院去歇息。” 沈泽石抹着汗直说不累,留在铺子里吃了晌午饭后,还说要留下来帮着搭架子呢。 “不用哩。”何慧芳指了指正在帮忙在院墙上开侧门的几个泥瓦匠,“待会叫他们帮忙,你早些回吧,走夜路不安全。” 说着塞给沈泽石一百文钱,算是他帮忙砍树送树的工钱。 沈泽石拿着那一百文心里可美了,回家直接给了王桂香。现在孩子已经满月了,她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拉高嗓音说,“哎呀,给这么多钱呐,看来小伯娘看重咱们嘞。” “以后泽秋家的事儿,就是我俩的事儿,泽石,你说对不?” 沈泽石笑呵呵的,他媳妇儿说的话从来只对不错,当然点头了,“你说的对!” 自从沈家大房分了家,吃自然也分开了,家里原来的灶房归两个老的和老三用,老大老二各自搭了个草棚,先凑合着用,准备等手头攒下钱,再建个好些的。 梅小鲜这些日子上山采草药卖钱,沈泽玉帮人打家具也忙的很,所以他们家吃饭最晚,王桂香吃完了正在院里炫耀,沈泽玉一家正围着一大盆南瓜吃晚饭呢。 他们的儿子两岁多,已经能听懂话了,伸着脖子往外头看。 梅小鲜喂了儿子一口南瓜,“乖,吃南瓜长得快,甜不?” 而老二沈泽钢的媳妇周冬兰就没这么好脾气了,她就见不得王桂香这副卖弄显摆的样子,一边喂小孩吃饭,边乘机指桑骂槐,“吃饱了撑的呀?整日里没个消停。” 被骂的小黑狗夹着尾巴跑了。 唐菊萍洗了碗从灶房中出来,大概听明白了,泽石帮何慧芳砍树,得了一百文钱,她擦着手走过来,边逗孩子边对王桂香说,“桂香,这钱给我吧,我收着。” 王桂香眨了眨眼睛,抱着孩子站起来,“娘,咱不是分家了吗,我……要自己学着当家哩,您就少操心,享清福吧,我能把小家操持好的。” 说完抱着孩子进屋了,唐菊萍一口闷气憋在心里,骂吧不对,憋着吧又难受的慌,只好回屋对沈有福长吁短叹。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早知道还不如不分家!” 沈有福听得心烦,叼着烟杆出去找人下象棋了。 …… 第二天清晨,安宁准备动身去胡家请教昨日那首诗的意思。昨晚上何慧芳炸了安宁教做的南瓜饼,新炸出来的,就拿纱罩搁在砧板上。 安宁想包上一包拿给胡家人尝尝,毕竟上门求人,空着手多不像样子。 “好嘞,我去包。”何慧芳往灶房里去,不一会传来一声惊叫,“哎呦——” 院子里的沈泽秋和安宁都吓了一跳,纷纷往灶房门口走,焦急的问,“娘,咋了?” 何慧芳提着被咬破一个大洞,已经被挤到地上的纱罩愁眉苦脸的出来了。 “南瓜饼全被老鼠给糟蹋完了!哎呦,真是可惜,都是好东西呐。”何慧芳心疼的心肝都疼,没想到家里的鼠已经这么猖獗。 得抱只猫过来养才是,她边想边把地上剩下的,被老鼠踩过,啃过的南瓜饼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尘嘀咕道,”这炸一遍还能吃吧。“ “不行,得扔了。”安宁小时候见过感染鼠疫的人,那病可凶险了,会出人命,“娘,老鼠碰过的东西不能吃。” 沈泽秋怕何慧芳舍不得,直接用扫帚把地上的饼扫走了,边扫边说。 “娘,我去买点老鼠药……“ 何慧芳忙竖起手指嘘了几声,“不能说,老鼠能听懂人话的,咱们偷偷商量。” 沈泽秋和安宁瞬间都禁了声。 后来庆嫂听说了,说家里头有好几个捕鼠夹子,可好用哩,放鼠药家里的狗和鸡鸭容易误食,还是夹子好用! “行。”何慧芳一想也对,被老鼠糟蹋了南瓜饼她就已经心疼坏了,要是鼠药再把大黄或者鸡鸭给药死了,她还不得心疼的掉泪? 作者有话要说:  慈幼局是宋代设立的真实存在的救济乞讨、流浪儿的机构哦,文中属借鉴~ 今天有点卡文,所以只有一章啦 呜呜呜 第90章 安宁想了想, 叫沈泽秋从地里摘了些碧油油的小青菜用草绳捆好,拿上去了胡家铺子。 胡娘子正在门口招呼客人,安宁扶着腰在门口等了会, 见客人出来了,才走进去, 笑着说, “胡娘子, 家里种的菜熟了,拿来给你们尝尝。”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呐。”胡娘子笑盈盈的迎上前接过安宁手中的青菜, 生怕她大着肚子被门槛给绊住了, 特意往前几步伸手扶了安宁了胳膊。 “快六个月了吧?”她问了句。 安宁点点头, “过了五月底就六个月啦。” 胡娘子双手一拍,不无感慨的说, “女子怀孕最辛苦了,现在天气正热, 苦了你了, 快进来喝杯茶。” 等把安宁带到一边坐下, 嘴里又念叨, “趁着日头好, 我把我家孩子当年穿的衣裳, 玩的玩具翻出来洗洗晒晒,送给你!“ 说着递来一杯温茶, “我家那小牛犊子当年壮实的不得了,好养好带着呢!” “太好了,多谢胡娘子了。”安宁心里挺高兴,初生的婴儿捡健康孩子的衣物穿是桩吉利事儿。不过她没有忘了这次来的另一件事情, 在铺子里扫视一圈后问,“胡姑娘在吗?我想请教她一件事情。” 听到安宁要找胡雪琴,胡娘子的脸上出现一抹迟疑,她坐到安宁对边,沉吟了一会,指了指二楼,“她在上头呢。” 二楼售卖的都是女布和一些珠钗胭脂等物品,客人一般不多,安宁点了点头,她不好去打扰,”那我在这儿等会儿。" 胡娘子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过了一炷香时间,从二楼走下来一个人,安宁抬头一望,登时有几分惊讶,竟然是李游。 李游穿着常服,胡雪琴陪在身后,她没想到安宁在这儿,头微微低下,有些不好意思,李游倒是坦然,对胡娘子和安宁微微昂首示意,转而对胡雪琴拱了供手。 “我走了。” “好。” 胡雪琴送李游出了门,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会儿,才提起裙摆快步奔回铺子里,对安宁说,“李大人今日是来裁衣裳的。” 话才说完,一向外向爽朗的胡雪琴脸上如擦了胭脂般浮起一层红晕,哪里还有那说一不二的胡家二姑娘的气势。 安宁用帕子掩嘴微笑,怕继续说李游胡雪琴的脸便要红成熟虾壳,岔开了话题。 “胡姑娘,今日来我有事儿要请教你呢,可否赐教呀?” 胡雪琴扯了扯衣袖,轻咳了几声,别扭劲还没下去,“哪有什么不可以。” 安宁取出了沈泽秋抄回来的那张纸,胡雪琴接过细读起来。 “这首诗叫做清平调,赞美了古时一位美艳的贵妃,云霞比作衣裳,花比作容貌,贵妃娘娘天姿国色,如天上仙子,又像月光下的神女。” 安宁记下了,谢过了胡雪琴回到了自家铺子里。 庆嫂已经回家将捕鼠夹子取了来,何慧芳觉得老鼠都是从狗洞里偷跑进来的,重点在院墙下放了几个,剩下七八个准备等睡觉前放在灶房门口,院子里,还有楼梯前。 几个泥瓦匠也在院墙上开好了侧门,葡萄架子也搭上了。 安宁和沈泽秋把新装修的铺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安宁还想订两盏屏风,上回帮杨筱玥梳发时想到的,街面上人来人往,女眷梳头该有物件遮挡才是。 “不过没关系,先用布帘子吧。”安宁道。 何慧芳在旁边搭腔,“能开业了吧?” “能,都准备妥了。”安宁对她点点头。 何慧芳喜的拍了拍巴掌,终于能开业了,她心头头高兴,“我得去翻翻黄历。”说完了觉得不行,“我还是得去香山寺一趟,找慧能大师给我算才好。” “行,听娘的。” 吃过了晌午饭,安宁就开始写请柬,纸上涂抹些许香粉,闻起来特别的幽香淡雅,老顾客都会送,邀请她们开业之日过来捧场。 安宁的字迹娟秀,沈泽秋的也一丝不苟,不过他稍微写的慢些,一共三十多份,到天黑前终于写完了,就等明日何慧芳去香山寺问慧能讨个开业日期,他们再填上就万事大吉。 夜色一降临,铺子就关了门,而两个不怀好意的人正躲在不远处往沈家门前张望。 夏夜的风尚有一些燥热,盯梢的矮壮汉子不耐烦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粗声粗气的说,“要我讲,直接踹开门冲进去就好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呸,谁能拦住咱们哥俩。” 另一个满脸的络腮胡,从街角探出头看沈家门前飘摇的招牌布番,皱起眉低斥刚才那个矮壮的汉子。 “这是镇上,附近都住着人呢!你以为还在山里啊?把衙差招来我们身上的罪九条命都不够用!” 原来这哥俩是流落到桃花镇的土匪,在衙门里是挂了号的,官兵剿匪时他们逃脱了,一路到了桃花镇,在镇上的赌场里厮混时认识了李元,李元酒醉后提起了沈家,知道沈家有钱,家宅广阔,而且家里只有一个男丁。 他们在身边的钱都挥霍完以后,起了打劫的歹心。 “等过了子夜,咱们翻墙进去,动静小些,别被发现了。”络腮胡的那个说。 矮壮的往地上一坐,粗眉一拧,“要是他们醒了呢?” “那就怪不得我们了。”络腮胡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 夜深人静,何慧芳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还打起了鼾,睡得特别香甜。 大厢房里头安宁有些睡不着,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动,她一边摸肚子一边低声道,“你怎么这么调皮呀,娘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往日沈泽秋睡得都会很沉,打雷下雨都不醒,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安宁翻了个身,他便醒了,迷迷糊糊攥着安宁的手,呢喃道,“睡不着吗?是不是热?“ 说罢拿起床边的蒲扇,侧着身子给安宁扇扇子,凉风一阵一阵拂来,吹在身上可舒服了。 扇了几下,沈泽秋也精神了,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孩子在肚子里踹我呢,我刚才唱儿歌哄他来着,泽秋哥,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安宁道。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0节 沈泽秋一听孩子在动,忙腾出另外一只手贴在安宁肚子上感受,一边继续扇扇子一边说,“没有,你唱的小声,吵不醒我。” 说完觉得有些口干,爬起来倒茶喝,并问安宁,”要喝水不?“ 安宁点了点头。 今晚是下弦月,月亮如一艘小船高挂在天幕中,虽不是满月,但月明云稀,还是将院子照得亮堂堂。 沈泽秋将被子递给安宁后,感到有些热,睡前怕安宁着凉,窗户只开了半扇,现在想多开些,让凉风透进来,他刚倾身去开窗,就眼尖看见了院墙上的黑影。 “家里好像来贼了,我去看看。” 沈泽秋忙下楼去,随手拿起了靠在门边的铁铲子。 那一对土匪分工明确,高个子的络腮胡贴在围墙下做人梯,矮壮的踩着他的肩膀翻墙,二人小心翼翼倒是没发出声响来,大黄趴在窝里睡觉,忽然耳朵动了动,对着外面狂吠起来。 “汪汪汪……” 伴随着大黄愤怒的吼叫声,趴在院墙上正准备翻下来给同伙开门的矮壮土匪骂了句娘,心想偷偷干一票是不可能了,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呸呸呸。”他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双掌攀着墙头往下跳。 紧接着一身大叫,活像杀猪,原来刚好踩到了何慧芳白天放的捕鼠夹子,那捕鼠夹子可大哩,是庆嫂从老家带来的,力气大,咬力足,矮壮汉子登时觉得双脚钻心的疼。 这时候沈泽秋也摸到了他身后,一铲子拍下去,把矮壮汉子给敲懵了,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再说楼上,沈泽秋一下去,安宁就去隔壁屋叫醒了熟睡的何慧芳。 “哎呦,我的娘唉。”何慧芳吓了一跳,心肝儿直颤,好在很快冷静下来,叫安宁在床后头躲着,她轻手轻脚的下楼,等她到了院子里,矮壮的那个土匪已经躺在地上被收拾的爬不起来。 正低声哼哼,“三哥,进来救我……” 何慧芳一听这可了不得,这厮还有同伙呢,急忙抄了把锄头在手里防身,然后和沈泽秋一块儿高声喊。 “不好了,着火了!” “快救火啊……” 在一片静谧的深夜,他们的呼喊声很快叫醒了周围的街坊邻居。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婴儿捡健康孩子的旧衣裳穿被认为是吉利的事情~ 安宁唱的童谣是《明代小儿戏具谣》 12点前二更噻~ 第91章 “哟, 当家的,快醒醒,好像着火了!” “走走走, 出去看看!” 顿时寂静的街面上热闹起来,各家的男人都披着衣裳探出头往外看, 沈泽秋和何慧芳已经绑了那个矮壮的土匪, 拖到了街面上。 何慧芳提着灯高声喊, “不好哩,是贼!他还有同伙,刚才跑掉了, 大家快看看是不是藏到家里了。” 登时街面上乱糟糟的, 老人小孩还有妇女都锁好门藏在屋子里, 男人们手拿武器,举着火把, 开始挨家挨户的搜人。 络腮胡的高个土匪一听见同伙的惨叫,一溜烟的顺着墙根跑了, 矮壮土匪喊“三哥救我”的时候, 他早就跑远了, 正准备藏到某家人的院子里, 那家有两个儿子, 小伙子火气旺, 半夜都还没睡,点着蜡烛在房里看画本子, 眼尖瞧见有人爬墙,立刻大叫。 “有贼,快抓贼呀——” 络腮胡土匪本就是个没血性的,不然根本不会丢下同伴自己逃。他被吓了一跳, 从墙上溜下来继续跑。 这时候沈泽秋他们听见了动静,纷纷举着火把,拿着武器追了过来。 何慧芳解开大黄,牵着狗回到二楼,和安宁呆在了一块,还拿桌子椅子堵了门。 过了两刻钟,院子里响起沈泽秋的声音,“安宁,娘,剩下那个也抓到了。” 原来长络腮胡的那个土匪一路慌张,跑到了桃花江边,眼看前边没有路了,他一个助跑,扑通一声跳到了江水里,准备来一出金蝉脱壳。 江边有专门打渔为生的渔民,听见动静也探出头来,沈泽秋生怕络腮胡逃了留下后患,忙上前说,“船家,刚才跳水的是个贼人,快开船去追,我付你船钱。” “哟,有这事!”船家忙划船去追,沈泽秋也跳到了船上。 月光很亮,络腮胡一边往江中游一边往后看,水性瞧起来不错,沈泽秋捏着一把汗,生怕追不上他,余光看到了船上的渔网,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用网拖住他!” 渔民撒网有准头,一下就罩到了土匪头上,另外一条船也追了上来,渔民们和街坊们一块合作,把络腮胡捆了个结实,湿漉漉的从水中捞了上来。 桃花镇这些年治安一直很好,许多年没有闹过匪患了,接到下属禀报的李游大为震惊,骑着马就冲到了花街。 翻身下马开口便问,“情况如何?歹人抓住了吗?可有百姓受伤?” 两个正在街面巡逻的衙差最先赶到,把捆成粽子似的两个土匪拖上来,拱手说,“回大人,歹人已经由街上的住户抓住了,发现的及时,没有人受伤。” 李游这才放下心,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最后落在沈泽秋身上,关切的问,“泽秋,家里人没受到惊吓吧?” 沈泽秋摇了摇头。 “走,把人带回衙门,我要连夜突审!”李游厉声道。 …… 经过昨晚的事,一家人都没睡好,何慧芳一大清早就去了香山寺,不仅是去问开业时间,更想求几枚平安福回来。 沈泽秋和安宁有了别的想法,院子没有扩宽前,一家三口住二层小楼便很宽敞,如今两间铺子打通,宋掌柜家的院子更宽,厢房足有五六间,都是空着的,倒不如租出去,家里人多,也就不招贼。 不过想来想去,租给旁人不放心,莲荷住的远,叫她搬来是信得过的。 “等莲荷来了,我问一问。” 莲荷一听自然欢喜,他们家现在住的地方就是租的,地方远,她每日要走很远的路,路上就要耽搁不少时间,如果能住到铺子里,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样好的地段和房子,租金很贵,我们家怕是住不起。”莲荷面露难色。 安宁笑得温和,“我给你优惠。”说着带莲荷去看右边的一楼的两间小耳房,“这两间租给你们,一月三百文钱如何?灶房和堂屋你们且用着。” 莲荷大喜,眼眶里的泪都要滚下来,这样的价钱,哪怕是杂院的房都租不来,“谢沈娘子了。” 安宁拍了拍莲荷的手,叹了口气,“昨晚上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知道,我家男人卖力气的,劲儿大,婆母虽然生病,但也是机警的人,一个院子里住七八口子人,再大胆的贼人也不敢来了。” 说完了莲荷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老家人养了种犬,叫做灵缇,特别聪明勇猛,是达官贵人打猎用的哩,娘子要不要养上一只?” 安宁一琢磨,上次宋掌柜偷爬墙和这次家里进贼,都亏了有大黄,如果家里再养一只狗,一来给大黄作伴,二来看家护院,是个好主意哩。 “行呀,那请你帮忙留意,要是有幼崽,我们也抱一只回来养。” …… 何慧芳到了香山寺,去年见到的扫地小和尚高了许多,正提着水给寺庙中的花草浇水喝,何慧芳双手合十问,“小师傅,你师傅在吗?” 小和尚放下水桶,念了声佛号,“在,请随小僧来。” 禅房里头,慧能正与更老的那个和尚盘腿打坐,老和尚慢慢的拨弄着念珠,慢腾腾的说,“慧能啊,正大殿十八罗汉的泥像,也该修一修了。” 慧能点头,镇定自若的说,“师傅你莫急,徒儿会化缘将钱筹来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点点头,掐指算了算,“慧能,今日不宜乱化缘呐,为师推了一卦……” 话未说完,小和尚已经领着何慧芳走到了门口。 “慧能大师!” 慧能睁开眼睛看见何慧芳,心道果然是不宜“化缘”的主,他一边从蒲团上站起一边将手背在身后,对老和尚比了个大拇指,他师傅算卦的这门绝学实在是高明,脸上则露出高深的微笑。 “贫僧昨日卜卦,卦象显示施主今日会来,今日施主果然到访。” 何慧芳惊讶的一挑眉毛,直道,“哎呀,大师你真神。” 慧能笑笑不语,何慧芳一坐下来,便迫不及待将今日来的目的说了,能能掐了掐手指,说三日后五月二十五便是宜开业的好日子,又叫徒弟给何慧芳抓了三枚平安福。 “大师,这是第二回 求你哩,我无论如何得捐点香火钱!” 何慧芳心里踏实了,攥着三枚平安福无论如何都要往功德箱里扔钱,慧能连连推辞,“施主,你我有缘才能结识,论钱财之物太俗气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我这钱不是给你的哩!”何慧芳说一不二的劲儿上来了,对佛像拜了拜,“我是给佛祖用哩。” 说完不由分辩,往功德箱里扔了半吊铜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慧能张口无言,回过身老和尚双手合十,“善哉善哉,慧能啊,今日哪里都不要去了,不要靠近水,不要点灯,吃饭慢些,为师只能帮你到这了。” “那家施主的钱拿不得呐。” 慧能低头答是,一日小心无恙,第二日睡醒后却发现手指被毒虫咬了口,又痒又疼。 小和尚眨着眼睛,认真的说,“师傅,师祖说您这一劫就算过了,以后可千万别贪图不义之财。” 慧能慈爱的看了小和尚一眼,摸了摸小和尚光溜溜的头,“乖徒儿啊,为师突然想抽查你的功课,快去默写十遍心经交给为师。” 小和尚瘪了瘪嘴,“哦……”走了几步回头问,“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收徒?” “还早,就算收了徒,这十遍心经也要你自己抄,阿弥陀佛,快去,别耽误了吃斋饭。” …… 沈家店铺二十五日要重新开张了! 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桃花镇,沈家布坊的老主顾很多,许多都是冲着安宁设计新颖的衣裳去的,听说沈家还要经营首饰和脂粉,都满怀了期待。 “沈娘子的品味不俗,明儿我也去瞧瞧。” 杨夫人准备带上杨筱玥一块去,林宛也和丫鬟说了明早备好马车,要去瞧新鲜。 有人期待,自然也有人唱衰,街面上好多布坊的掌柜们都暗自嘀咕。 “好好做布生意还不够他们家挣的吗?瞎掺首饰和脂粉做什么呀?” “胡掌柜家更有资历吧?也学着卖脂粉首饰,结果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有好事的设了个赌局,赌的就是沈家新店开业能不能撑到秋天。 有人笑嘻嘻的买了不能,调笑道,“要是沈家赔了个倾家荡产,我去接盘!” “万一人家把生意做起来了呢?” 那人哈哈大笑,“做白日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1节 第92章 五月二十五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安宁就醒了,今天新铺子开业, 她激动的有些睡不着,刚睁开眼睛, 翻了个身子, 沈泽秋也醒了。 “要再睡会不?”沈泽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摸了摸安宁的脸,指腹摩挲在脸颊上,有点儿发痒。 安宁捉住沈泽秋的手指, 眼眸亮晶晶的, “我睡不着了。“ “今日开业, 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呢。”安宁有些忐忑。 沈泽秋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安宁躺了会, 一边用蒲扇给她扇风一边宽慰道,“前两日登门送请柬的时候, 客人们大都很欢喜, 说一定来捧场。” 安宁用指头点了点沈泽秋的鼻子, 长睫一扇一扇的, 唇角勾起微笑, “但愿他们说的不是场面话。” 今日不止他俩醒的早, 何慧芳也早早的起来了,在灶房里把早饭都做好嘞。 庆嫂慧婶子今日也赶了个早, 早早到了铺子里帮忙。 随着太阳升起,鞭炮声噼里啪啦一阵热闹,沈家新铺子正式开张了。说是新铺,其实和老店也可算做一家, 中间开了一扇大圆门,左边琳琅满目的衣料成衣,右边墙上六幅巨大的美人图,穿着沈家衣裳戴着沈家珠簪,别提多好看了。墙下靠着一排货架,摆的是香粉胭脂,柜台后的架子则是造型各异的簪子。 安宁梳了个倭堕髻,鬓发里并排簪了两只贝壳簪子,而莲荷梳着随云髻,戴着安宁借给她的绢花簪子,二人都穿了自己最新的衣裳,画了淡妆,唇上一抹朱红,站在门前迎客格外的亮眼。 “快看,沈娘子今日真好看。“ 客人陆续上门,看见安宁和莲荷的发髻都眼前一亮,赞不绝口,安宁简直成了店铺里的活招牌。 她微微一笑对客人道,“衣裳、首饰、脂粉用的都是自家的货,娘子喜欢就进来瞧瞧吧。” 铺子里的簪子大多不贵,绢花、绒花和贝壳簪等从一百文到五百文不等,竹簪、木簪更是几十文就能买上一只,点翠簪、镀银簪则稍微贵些,也有一两只珍珠簪做镇店宝。 镇上有一两家金银货店铺,人家卖的首饰不是金便是银,不是平头百姓能买得起的,而沈家铺子里的这批首饰刚好满足了想打扮,又买不起金簪银钗的娘子姑娘们的爱美心。 而像杨家、林家这样家底殷实的,也不在乎花八百一千的买两只颜色亮丽,造型别致的簪子开心。 胡雪琴也来店里逛了趟,买了一盒有桂花香味的香粉,一开始她是去捧场的,等来了店中,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店里的装修,还有安宁莲荷二人的打扮,不由叹息一声。 “还是沈娘子有头脑,心思聪慧。“ 胡家经营首饰和脂粉,从一开始货便进的不对,簪子种类太少,价格也偏贵,又一直摆放在二楼,没引起女客们的青睐,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安宁挽发描红妆的手艺。 “今日小店开业,多谢各位捧场了。”安宁浅笑着道,“我手里有一个画册子,上头是各色发型,诸位瞧瞧,有心仪的今日可免费帮诸位挽发。” “拿给我瞧瞧。”女子天性爱美,立刻有好几位客人围在一处看画了发型的花册子。 “我想梳这个十字髻。”一位小姑娘道。 另一位少妇笑的腼腆,“我就想梳和沈娘子一样的。” 本来有的人只是过来凑热闹,等发髻挽好,对着镜子照了照,总觉得空荡荡少了什么,要是簪上漂亮的簪子岂不是更好看? 于是纷纷挤到柜台前挑选心仪的簪子。 也有的看安宁唇红如樱,眉若柳叶,想试着买胭脂水粉的。 从早到晚,店铺中的热闹劲儿便没有停过,虽然有五六成都是瞧热闹的,但一日下来,簪子也卖出了二十多支,香粉胭脂等十几盒。 安宁算了笔帐,流水银到了十多两,净挣了三四两银子,利润十分的可观。 但忙了这一日下来,安宁觉得,店里的人手还是不够,她既要管布坊和新店的帐,又要接待客人,和莲荷两个人实在吃不消。 晚上何慧芳特意做了肉丸丝瓜汤,还有几碟子小菜,准备一家人庆祝下开业顺利。 吃饭之前她从锅了夹了六七个肉丸子,盛了一碗汤给莲荷一家子送去,笑眯眯的说,“今日莲荷辛苦哩,家里做了肉丸,端一碗来给你们尝尝。” 莲荷忙站起来接过碗,感激的说,“谢沈老太太。” 莲荷的丈夫和婆母都是不善言辞的,有些局促,跟着莲荷直说谢谢。 吃罢了饭,安宁有些累了,可刚吃了总得消消食,直接睡下胃容易不舒服,她便摸着肚子慢慢在院子里散步。 何慧芳把洗干净的碗扣在碗柜里,正准备提桶水去浇菜,就见莲荷的婆母赵大妈打了一桶水,慢悠悠的浇起沈家的菜地。 “赵大妈,哎呦,你太客气了。“何慧芳走来说道。 赵大妈笑了笑,“沈老太太,这都是我该做的,我晓得,俺们家能住这么好的院子,都是您家大发慈悲……” “呦,可别叫我沈老太太,我受不起,和庆嫂她们一样,就叫我何姐好哩。”何慧芳笑了笑,和赵大妈一块浇起地。 等院子里的小菜们喝饱了水,赵大妈和何慧芳也聊了个痛快,何慧芳挺满意的,这个赵大妈心眼子实在,处起来挺舒服。 不一会赵大妈的两个孙儿跑了出来,大的是儿子三岁,小的是女儿才一岁多刚会走,围着赵大妈奶奶长奶奶短的喊个不停,何慧芳瞧着,心里有些羡慕,“赵大妈好福气呐。” “等安宁生了,我还得和你多讨教带孙子的窍门。” 赵大妈点头说好,教两个孩子叫何慧芳沈奶奶,孩子也听话,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何慧芳,奶声奶气的说,”沈奶奶好。“ 一声声童言童语,把何慧芳的心都给喊碎了,这俩个孩子真招人喜欢。 “乖,奶奶去拿糖饼给你们吃。” …… 院子里的另外一角,安宁走了一刻钟,正坐在摇椅上歇息,莲荷坐在她旁边。 一听安宁还想招人,莲荷踌躇了很久,最后说道,“我还有个亲妹子,今年刚满十五岁,不知娘子肯不肯要。” 安宁一听有几分心动,既然是莲荷的妹子,资质肯定不会差。 “十五岁正是议亲说媒的年纪,只怕你爹娘不肯她出来。” 听安宁说起这个,莲荷叹了口气,小声的说,“我爹想将我妹子嫁给隔壁村长的傻儿子,好换彩礼钱,我妹子一万个不愿意,正在家里闹。” “不过,我妹子要是能出来挣钱,爹娘会放人的。” 安宁想了想,“那叫她来试试吧,不过能不能留下,我不能打包票。” 莲荷已经喜不自胜,“我懂!沈娘子肯给我妹子机会已经很好了!” 几日后,莲荷请了假,回老家把妹妹带了上来,一路走山路过来的,姐妹二人都出了一身汗,莲荷的妹妹叫做莲香,姐妹二人模样有五六分相似,莲荷叫她进店见安宁的时候,莲香还有些怯怯的,抿唇抱着只小狗崽进来了。 “这就是我和娘子说的,老家人爱养的那种狗,刚好满月,便抱了只上来给娘子养。”莲荷道。 莲香一眨不眨的看着安宁,在她的眼里,安宁就和画上的仙子一样好看,看着看着红了脸,“沈娘子好,我叫莲香。”这句话是在路上莲荷教的,可说完了莲香觉得不够,自作主张的加了句。 “沈娘子你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这话儿把安宁逗笑了,也瞧出来莲香虽然年纪小,但不是个害羞怯场的,适合在铺子里做活儿。 所以第二日,莲香就开始在铺子里帮忙,从洒扫和整理货品开始学起,十分的细心又好学,安宁给她开了三百文一月的工钱。 …… 六月也被称作伏月,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何慧芳每天都要熬几锅香兰茶放在铺子里,有客人上门莲香便机灵的倒上一碗递过去。 “这茶怎么熬的呀?喝起来解暑又舒服,总在你们家蹭,都不好意思了。”熟客们喝过几回留下了印象,纷纷打听。 安宁笑着搭腔,“这有啥,想喝了随时过来。” 接着又道,”这茶方子也简单,藿香加佩兰,还有茶叶一块熬煮出来就行。“ 刚说完,街面上就跑来几个人,嘴里大喊,“上回咱们街上来的那两个贼人是土匪,打家劫舍沾了不少人命,被判了死刑,大家快去看!” 何慧芳想起上次的事情就后怕,幸好没出事儿,一听说被判了死刑,心里出了一大口恶气,忙和庆嫂等人一块去看。 犯人戴着镣铐,被四名衙差押解着,要带到清源县去。 镇上的百姓对这些恶人深恶痛绝,纷纷用土疙瘩扔他们,把两个砸了满头的包。 钱庄的冯二爷身体好了,歪心思又开始出来作祟,他瞧着衙差们经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 “李大人真是好手段,三下五除二就叫他俩全招了。” 钱庄管事于鹏闻弦知雅意,拍马溜须最为在行,立刻觉察出冯二爷对李游的不满,上回李游打了宜春楼老板周海的板子,也等于打了冯二爷的脸,这位李大人,是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二爷,您的病已经大愈,不如去趟县城,和县令大人好好叙叙旧。”于鹏挤眉弄眼的说道。 冯二爷摸了摸胡子,“有道理,哼,咱们有县令大人,还怕李游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吖 第93章 好不容易过了伏月, 天晴了一个多月后,终于下了一场痛快的暴雨,雨过天晴, 一下便凉快了。 安宁坐在柜台后算完了帐,问莲荷可知道哪里有凤仙花。 “沈娘子找这个做什么?”莲荷问道。 安宁月份大了, 身子越发笨重, 坐在柜台后的高椅上, 腰后垫着软垫,手里拿着把小团扇扇风。 “乞巧节就要到了,我想用凤仙花挤出汁子, 给来铺子里的姑娘们染指甲用。” 莲荷叹了句, “沈娘子想的太周到了。” “应个景嘛。”安宁放下扇子, 端起桌上的茶啜了口。 莲秀听见她们说话,将脏抹布往水桶中一扔, 站起来说,“我晓得哪儿有凤仙花, 上回我陪沈老太太去菜场。看见路边卖豆腐的那家人院子里, 长了好大一片。” 安宁眼睛亮了亮, 轻声对莲香说, “那你跑一趟, 去问问店家可卖花, 价钱怎么算。” 莲香点点头,把脏抹布洗干净在后院晾好, 倒了脏水后,擦了把脸往菜场跑去。 过了会子庆嫂到了,手里拿着一串二十个香囊,放到柜台上, “安宁,香囊都做好了,你过来瞧瞧吧。” 安宁扶着腰慢腾腾的走过去,这批香囊的造型和上次端午节的差不多,不过里头的香料改了几种,闻起来更加幽香馥郁。 “帮我挂到这边来。”安宁指了指墙上的美人图,上回叫沈泽秋在美人的腰间钉了两枚钉子,现在把香囊挂在钉子上,就如美人佩戴着香囊,十分的融洽。 香囊备好了,安宁还招呼大家用蜻蜓翅膀、纸做了一批花钿,有各色花卉,也有扇子、弯月等花样,一枚一枚放在小木盒子里。 客人们来铺子里瞧见了这些香囊和花钿,问起价来安宁总轻轻摇头,”这不是卖的,是七夕那日铺子里投针验巧得胜者的彩头。“ 客人们往往都惊讶的问一句,“什么叫投针验巧?” 乞巧节吃巧果,拜织女,给牛过生日,听喜鹊叫是旧风俗,而投针验巧是最近这些年从京城那边流传的新游戏,桃花镇上大部分人还不晓哩。 安宁笑着解释,“就是七月初七那日,拿一碗水放在太阳底下,未出阁的闺女拿缝衣针往水面上投,针会漂浮在水面上,倒影是花鸟鱼虫则表示手巧,一根直线或者杂乱的便没讨到彩头。”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2节 杨筱玥来铺子里逛,听到这个杏眼一睁,“针落到水里不就沉底了吗?” “杨小姐七月初七那日,来小店试一试便知了。”安宁笑着说。 “好,我一定来。”杨筱玥近日常来铺子里请安宁梳发,有时候安宁和莲荷都忙,莲香也帮她梳过一回,虽然不及安宁二人技巧精湛,梳出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莲香,要不你跟了我吧。”杨筱玥心直口快,还以为莲香是安宁买来的丫头,“沈娘子,你花多少钱买的?我付双倍好不好?” 这话把莲香吓了一跳,生怕安宁真卖了她,求助似的看着安宁。 “杨小姐说笑了,莲香店里帮工的伙计。“ 杨筱玥一怔,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莲香的手,“没吓着吧?我是瞧着你我年纪差不多,我想和你做个伴,你别多心。” 莲香点点头,至此以后每回看到杨筱玥就躲,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小半个月杨筱玥过得很郁闷,她姨夫和表哥不知道又发了哪门子疯,把许彦珍拘在府中不准出来,据说还是不太满意张陵甫做许家的女婿,她失了玩伴,又有了心事,人都瘦了几斤。 七月初六,安宁让沈泽秋去打了半桶桃花江里的江水,晚上睡觉前提了半桶井水,井水和江水混合在一块,分别装在几只大碗里,静静置放了一夜。 何慧芳一开始还犯嘀咕,“这是做啥呢?” “是投针验巧用的水,等太阳出来晒上半日,娘你就明白了。“ 七月初七一早,莲香拿上安宁给的三十文钱,去菜场卖豆腐的夫妻的院子里采来了一大簇凤仙花,然后莲荷把昨晚静置了一晚上的水放到了铺子前。 随着太阳升起,何慧芳惊讶的道,“哎呦,我瞧清楚哩,这水面上有一层膜膜。” 这层膜就是针可以浮在水面的窍门了。 不一会儿,铺子里头来满了客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比开业那日还热闹,排着队玩投针验巧的游戏,还有的等着用凤仙花花汁染指甲。 庆嫂和慧婶子也帮忙来右边接待客人,只是二人偶尔会嘀咕两句。 “安宁又是送香囊又是送花钿的,这成本花销不少哩,我看今儿这一群人都是来占便宜的,怕是会亏本哦。” “且看看吧,安宁脑子灵光,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哩。” 今日的客流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只要有一成的人在店里买了东西,安宁就不会亏,果然,晚上一盘帐,今日挣的银子刨去香囊花钿的成本,比平日里挣的多了两三倍。 到了天黑关上门,何慧芳说,“今日是乞巧节,我们两家人凑在一块吃顿饭吧。” 天还没黑之前,何慧芳去菜场的卤肉店买了一只外皮金黄的脆皮烤鸭,又买了一斤小河鱼,把内脏收拾干净了,复炸了两遍炸的香香脆脆,又在院子里摘了两根黄瓜,做了个凉拌菜。 最后出锅的是一碟子碧油油的小青菜。 两家人凑在一块,吃了第一顿喜气洋洋的庆功宴,照这样下去,别说还清欠冯二爷的款,就是把钱家的铺子买下来,也是早晚的事儿。 安宁以茶代酒,敬了大家一杯。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咱们的铺子会越来越兴旺。” 与沈泽秋一家子的热闹相比,大叶街上卖脂粉的一户姓叶的人家里,则是一片愁云惨淡。叶掌柜正在看账,账房先生小心的递来账册,叶掌柜一翻,脸色登时格外难看。 “今日是七月初七,为何才卖出几盒胭脂?” “这样下去,你们个个都得跟着我喝西北风,怎么回事?” 叶掌柜眉头深蹙,咬着牙把账册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气的呼吸急促,发起脾气将账房先生骂的狗血淋头。 “掌柜的,这问题都出在了花街布行上!”账房先生心里那个苦,他就是个算账的,店里生意好生意坏,和他不相干呐。 叶掌柜听了,斜眼瞪了账房一眼,“花街上都是卖布的,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掌柜的您不知道呀?花街年前来了户姓沈的人家,做生意是这个。”账房说着束起大拇指,继续道,“上月沈家扩展了店面,你猜怎么着?人家不卖布,卖起了脂粉首饰。” 听账房这么一说,叶掌柜想起来了,上月是听说过这么个消息,可没把姓沈的放在眼里,觉得他们成不了气候。 “今日沈家搞了什么透针验巧的把戏,将客人们都引了过去,没人来咱们店,东西自然就卖不出去呀。” 叶掌柜听明白了,眯了眯眼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倒要看看这姓沈的有几分能耐。 …… 七夕一过没多久,王桂香的孩子已经满两个月了。 今日家里又攒了二十来个鸡蛋,唐菊萍准备拿到镇上去卖,王桂香缠着要跟着一块儿去,说顺便去看看安宁。 这一个月唐菊萍越发看清了王桂香,她哪里是看安宁呀,分明是瞧三房起来了,上赶着巴结人家,唐菊萍一想自家还欠着何慧芳的钱没还,有些不好意思去。 “娘,亲戚就要多走动才亲热哩。” “安宁嫂子有孕了,咱们知道了不特意去瞧瞧,显得咱们多没有人情味啊。” 唐菊萍到底架不住王桂香的哄,想想也是,就包了一包花生,提了些青菜,准备拿给安宁她们吃。王桂香把孩子交给沈泽石带,自己收拾一番跟着唐菊萍出发了。 往日去桃花镇,沈泽石心疼王桂香,都是花两文钱到渡口坐马车进镇的。 走到了渡口,王桂香看到了马车,她从腰间抽出一块手帕给唐菊萍擦汗,关切的问,“娘,你累不?我看着您流汗心疼,要不咱们坐马车吧?“ 唐菊萍看了王桂香一眼,“我不累,坐马车要花钱,赚钱不容易哩。” 王桂香被噎住了,用袖子擦擦汗,讪讪的说,“娘说得对。” 想到待会去镇上,就能到三房家里了,王桂香忍了下来,到镇上卖鸡蛋的时候她一直心不在焉,恨不得立刻就去花街,等啊等,终于卖完了最后一个鸡蛋,她捶了捶蹲麻了的腿,和唐菊萍一块去了花街布行。 “慧芳,安宁啊,我来看你们了。” 唐菊萍站在铺子门口道,何慧芳忙走出来,喜滋滋的说,“太好了,快进来坐吧。” 王桂香站在铺子前,满眼都是好奇和艳羡,原来三房家的铺子这么气派啊,她呆了呆才回过神,忍着激动的心情对何慧芳说,“小伯娘好。” 刚刚安宁和沈泽秋一块去找沈大夫请平安脉了,不在铺子里。何慧芳招呼她们到堂屋里头坐下,莲香是个机灵孩子,见到主家来了亲戚,亲戚又走得满头大汗,忙倒了两杯香兰茶进来放在桌上,脆生生的说。 “早上熬的凉茶,很消暑。” 说完看着王桂香和唐菊萍脸上淌着汗,飞快的转身打来一盆水,叫她们洗把脸凉快凉快。 王桂香惊异的看着莲香,因为莲香在脂粉铺子里帮忙,所以挽着精致的发髻,穿戴的干净又体面,唇上还点了一抹红,就算是村里最漂亮的闺女,都比她逊色一筹。 等莲香走了,王桂香忍不住同何慧芳打听,“刚才那位是谁呀?” 何慧芳切了个香瓜给她们吃,闻言望了莲香的背影一眼,“你问莲香呐?铺子里帮忙的伙计。” 说完了往右边指了指,继续道,“莲香的姐姐也在铺子里帮忙,一家人就住在旁边。” 何慧芳说的平常,并没有多想,而王桂香却惊呆了,家里帮忙的下人都穿得这般气派,三房家是多有钱。 王桂香打量院子,家里的摆设,还有何慧芳的穿戴,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又哀叹三房起来了,怎么他们大房日子过得还是那副穷酸样,真气死个人。 再说莲香,去外头找了两把团扇,忙拿进来给王桂香和唐菊萍扇风取凉,王桂香刚才笑盈盈的,现在知道莲香只是个“下人”,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放着吧。”她在心里过了把富家太太的瘾。 莲香跑走了,王桂香心里的那股酸劲儿却还没下去,连下人都能住这么好的院子,他们家凭什么不可以呢?他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晚安吖 第94章 眼看到了晌午, 何慧芳自然要留唐菊萍和王桂香在家里吃晌午饭。 安宁和沈泽秋一回来,王桂香就迎了上去,嫂子长嫂子短喊得特别亲热。何慧芳在灶房里做饭, 她也自告奋勇,要去帮何慧芳打下手。 “伯娘, 你看我能帮你做点啥?” 何慧芳怎么会叫客人动手, 客客气气的说, “哎呀,灶房里烟大,你别被熏着了, 出去坐吧, 饭菜待会儿就好哩。” 王桂香忙不迭的点头, 笑眯眯的说,“伯娘, 你真好。” 这话被唐菊萍听在耳朵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儿,在家里头一日三餐都是她这做婆婆的动手, 没舍得叫王桂香下厨, 也没瞧她主动搭把手, 咋到了三房家, 就勤快嘴甜完全变了样? 到了吃饭的时候, 王桂香的嘴更是和抹了蜜似的, 甜得不得了,连声夸何慧芳做的菜好吃。 “那就多吃些, 千万别客气!” 唐菊萍心里头更不痛快了,憋屈的慌。不冷不热的瞅了王桂香一眼,可王桂香就像没看见似的,喜笑颜开只顾着夸何慧芳和安宁。 “大嫂, 吃菜。”何慧芳给唐菊萍夹了一大筷子青椒小炒肉,唐菊萍欸了声,脸上挤出些笑来。 王桂香瞧了瞧安宁的肚子,甜滋滋的说,”安宁嫂子,肚子里的娃儿爱动不?“ “爱动,一天到晚折腾。”安宁摸了摸肚子笑着道。 “哟,那一定是个男孩儿。”王桂香提高嗓门道,“孩子好动,而且你的肚子又圆,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说完了喜滋滋的对何慧芳说,“恭喜啊小伯娘,以后这小侄子肯定聪明的不得了。” 王桂香本意是拍何慧芳一家子的马屁,哪家人不希望头胎生个大胖小子呀,何慧芳心里当然也是偏爱孙子的,但她是过来人,知道一家人盼天盼的想生儿子,最后生下来是个女娃,小夫妻俩压力有多大。 再说了,她一直遗憾没有个闺女,要是安宁生下的是个孙女,她也宝贝得很。 而安宁和沈泽秋则是生男生女都好,所以安宁笑了笑,柔声轻气的说,“也有可能是女宝宝……” “哎呀。”话还没说完,王桂香急忙呸了三下,“安宁嫂子,你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唐菊萍抬头一瞧,何慧芳和安宁还有沈泽秋的脸色明显不对了,亏老三媳妇平日是个机灵人,这时咋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桂香瞎说,男娃女娃都一样好。”唐菊萍说着在饭桌下偷踹了王桂香一脚。 王桂香心里还委屈呢,她爹娘就是重男轻女,嫁到沈家后唐菊萍也一直嚷嚷头胎一定要生孙子,所以她也跟着重男轻女,实在想不透这生男生女咋能一样。 根本不一样嘛。 不过她也没一条道走到黑,讪笑着说,“哎呦,我说错话了,大家别见怪。” 一顿饭吃完,唐菊萍说要走,何慧芳瞧着外面日头正晒,叫他们歇歇晌再走,将她们带到了二楼的客房。 唐菊萍还真累了,脱了外衫和鞋,侧躺在床上准备小眯一会儿。旁边王桂香可睡不着,她刚才打听了一下,那叫做莲荷莲香姐妹两个都是帮三房的铺子做工的,她们能行,自己也可以啊。 “娘,你睡着了吗?”王桂香戳了戳唐菊萍。 唐菊萍差点就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道,“快睡吧,待会还要赶路回家哩。” “娘,俺想到安宁嫂子的铺子里帮忙。”王桂香眼睛一亮,一字一顿的说。 这句话一下就把唐菊萍的瞌睡虫惊跑了,她抬起头看了王桂香一眼,“你说胡话哩?” 王桂香蹙起眉,抱着唐菊萍的胳膊放软了声音哀求,“娘,我认真哩,我要是来镇上帮忙,就能往家里挣钱,你和爹就能享福了。“ 这回唐菊萍可不信王桂香的鬼话,少有的对王桂香沉下脸,“不行,你能到镇上来,那家里的田地也能搬到镇上?我和你爹也能来?”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3节 “再说了,孩子才两个月大,你想啥哩?!净做梦!” 王桂香讨了个没趣,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睡着,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安宁他们靠走街串巷卖布都能起家,凭啥她想在镇上过日子就是做梦? 何慧芳送走了她们,莲香松了口气,偷偷对姐姐莲荷说,“刚才那为娘子好像不喜欢我,总翻我的白眼。” 莲荷摸了摸妹妹的头,“没有,你别在沈娘子和掌柜的面前瞎说。” 莲香调皮的吐吐舌头,“我知道。” …… 铺子里的销量上去了,沈泽秋去青州的频率也跟着上去了。上回进了三百多枚簪子,过了乞巧节已经所剩无几,脂粉等本就要的少,存货也不多了。 原打算七月十日出发去青州,也是巧了,何慧芳去菜场买了菜回来,放下篮子喘了口气道。 “明天泽秋去不成青州哩。” 安宁扶着腰从柜台后走出来,“这是为啥?” “李大人带着衙差去镇外剿匪,在剿完匪之前,水上的船都停在港口,一艘都不准出去。” 说完了拍着腿啧啧几声,“多渗人呐,原来镇子外头的山里藏着土匪哩。” 沈泽秋早就安排好了行程,这回是和胡掌柜一块儿去的,忙出门去探了探消息,一个时辰后抹着汗回来了。 原来抓到上次那两个土匪后,李游审问了许久,知道他们是打州府那边逃来的,一行人有十多个,在镇外的盘山里藏了一个春天,他俩嫌弃盘山上的日子过得苦,偷跑下来的。 土匪们过惯大鱼大肉的日子,杀人杀到木了心,一旦手头的钱挥霍完了,很有可能下山祸害桃花镇上的百姓,李游派衙差秘密探查了一个月,终于摸清楚了土匪的老窝,今日就要带人去剿了他们。 李游带了五十个人上山,可赶到土匪们藏身的山洞时,只留下一地狼藉,人是一个也没有,根据地上的脚印,李游带人追踪到了盘山旁边的大枫岭。 “大枫岭往前是很大一片枫树林,树林尽头则是断崖,他们十几个人除非从百米悬崖上跳下去,否则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李游沉声道。 田老四在边上搭腔,“大人,那咱们现在就进去搜山?” 李游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大枫岭地形如一只喇叭,口窄肚大,我们人手不够搜索不过来,传令下去,严守着路口,我要向县里借兵。“ 说着叫了自己的随从到身边,拿出主簿的腰牌给随从,又写了一封短信,叫随从送去清源县衙门,直接交给县令魏大人。 桃花镇到清源县坐船只要两个时辰,如果清源县的援兵来得及时,到天黑的时候也该到了,可左等右等,到了第二天凌晨,随从孙七才鼻青脸肿的回来。 “怎么了?”李游眉毛一挑问道。 孙七哭丧着脸,“魏大人说,说大人擅自动兵,僭越了。“ “还说,叫大人你即刻去县衙,魏大人要见你。” 县令是一县之长,官居七品,一县的兵马、税赋、断案等皆由县令一手抓,清源县大,其中桃花镇和滨沅镇人口最多,相当于小县城,县令一般会派身边的主簿、县丞等去镇上主持事务。 李游是没有不经过魏县令的许可就动兵马的权利,可话说回来,他连指挥衙差的权利都没有,又怎么主持镇上的事务呢? “大人,我看魏大人就是故意给您穿小鞋,不知咱们何时得罪了他。”孙七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游攥了攥拳,发了话,“孙七,去寻一车牛粪来。” 援兵不到,他倒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法子。 孙七不知道自家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差事办的漂亮,太阳还没升起,就去镇上找来了一堆牛粪。 “点火。” 李游吩咐衙差们将牛粪铺在地上点燃,牛粪一下便冒起了滚滚黑烟,衙差们得令高声呼喊,“烧死他们!宁愿烧山,也绝不放过!” 此刻正是顺风,燃烧牛粪蒸腾起来的烟雾笼罩了整个大枫岭,衙差们的呼号声也清晰可辨,一下就把等着衙差撤退的土匪们给惊动了。 “大哥,这伙官兵好阴险,要放火烧咱们!” “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冲下去跟他们拼了!“ 十几个土匪害怕了,纷纷往下冲,等一脚踏空踩到早就挖好的陷阱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中计了! 这个小白脸好阴险狡诈! …… 沈泽秋又在家呆了两日,等到七月十二日,清水口又能通船了,和胡掌柜一块坐上船去了滨沅镇,自从上次落水受惊,胡掌柜对水就有些怵,所以这次去青州,他还带上了店里最通水性的伙计,一块儿去进货。 钱掌柜和胡掌柜认识很多年了,关系也不赖,到滨沅镇下了船,沈泽秋照例是要去钱掌柜的货栈走一趟的,一来叙旧,看看毛毛和泽平,二来把房租息钱还上。 他邀了胡掌柜一块去。 “那好,我便厚着脸皮去钱掌柜家蹭一顿饭。”胡掌柜欣然同意。 等到了货栈里,钱掌柜正拿着戒尺考学徒们的本事,沈泽秋和胡掌柜没出声,站在店外观战。 伙计取了一截人参须上来,给几个学徒看、闻、摸,等他们瞧够了,钱掌柜道,“写。” 学徒们便在纸上写好自己的答案,递给钱掌柜看。 “五人中有四人答对了,只有一个人不一样。”钱掌柜话一说完,沈泽平就暗暗觉得不好,那个不一样的人不会就是自己吧?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这个猜测很快就应验了。 “泽平,把手伸出来。” 钱掌柜用戒尺狠狠地在沈泽平掌心打了三下,一边打一边教训他,“别人都能瞧出那是次品,你怎么瞧出一等品来了?” 他恨铁不成钢啊,沈泽平这样的眼力,以后怎么跟着去收山货,只怕裤衩都要赔个精光。 “钱大哥,消消气。” 等钱掌柜叹着气坐下喝茶,沈泽秋才伸手轻叩柜台,等钱掌柜抬头看见他,方走进来,拍了拍钱掌柜的背。 “泽秋小弟 ,哦胡掌柜也来了啊,你真是稀客。”钱掌柜站起来拱拱手,“你们这是结伴去青州?” “是啊,路上好有个照应。”胡掌柜拱手道。 三人坐下一块闲话叙旧,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能见到沈泽平,他被罚在院子里扫地。 沈泽秋捏了捏手指,几分犹豫后开了口。 “钱掌柜,泽平是不是没有做你们这行的天分?” 钱掌柜啜了口茶用力的咽下去,似下了决心帮开口。 “泽秋小弟,我同你直了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机会说声早安啦~ 不过今天有事,所以二更挺晚,12点左右的样子 第95章 “泽平这孩子聪明机灵, 学东西也下了苦功夫,可有些东西讲究天分,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呀。” 钱掌柜双眉紧锁, “照这样下去,以后他只能在货栈做个粗使伙计, 卖把子力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 沈泽秋心里也明白了, 沈泽平学不透山货行业里的道道,以后只能在钱掌柜这里卖力气挣钱,没啥前途了。 “泽秋小弟, 沈秋小弟……”钱掌柜想说若孩子有别的出路, 尽快去寻, 若没有,只要他钱氏货栈存在一日, 就不会少沈泽平一口饭吃,一连叫了两声, 沈泽秋才回过神。 “钱掌柜, 正好我家扩了门面, 上上下下都是女眷, 缺个男伙计, 我把就泽平带回去吧。”沈泽秋一琢磨, 沈泽平那孩子嘴甜机灵,去布坊里招待客人, 帮帮忙正合适,而且是一家人,比外招的可靠多了。 钱掌柜想了想,把沈泽平招呼过来, 问他愿不愿意。 “带我去桃花镇?好啊。”沈泽平满口答应,就差没蹦起来。 一开始来货栈他对啥都感到新奇,日子一日日过去,新鲜劲磨没了,他学艺总不得要领,回回都是五个学徒中垫底的,脸都不知往哪里搁。 沈泽秋伸手弹了弹沈泽平额头,“给钱掌柜磕头,咱要谢谢他这半年对你的苦心栽培。” “对,一高兴昏了头,忘记这茬。”沈泽平急忙给钱掌柜磕头,“掌柜的教我读书认字儿,打算盘,识干货,这一番苦心我都记在心里,可惜我不是做这行的料,叫掌柜的失望了。” 钱掌柜眼眶有些发热,拍了拍沈泽平的肩膀叫他起来,“泽平,没事儿,行行出状元,这行你不成,换一行没准就成了。” 沈泽平重重的点了点头。 留在钱掌柜这吃了顿早晌午饭,沈泽秋想带沈泽平一块去青州长长见识,便把他一块带上了。 毛毛追过来,要把工钱交给沈泽秋带回去给何慧芳存起来,不过这次他只拿出了一百五十文,留了五十文在荷包里。 “毛毛,你留钱干啥?”沈泽平嘿嘿笑着,揽住毛毛的脖子往他身上跳,“是不是留着给妮妮买糖吃?” 俩孩子打打闹闹的,毛毛一个反手抱摔,要把沈泽平往地上掼,“少胡说!” 沈泽平比毛毛大六岁,个子也高上不少,力气自然也大,所以毛毛不仅没推倒他,还被沈泽平撩着腿差点摔一个马趴,“我当然知道哩。” “上回你买的水果糖,不就给妮妮吃了嘛,只给了我一颗。”沈泽平眨眨眼睛。 毛毛耳朵都涨红了,“我也分给如意吃了!” 如意就是上回捡回来的小女孩,她哥叫做平安,是钱掌柜给取的名字,兄妹二人合起来正好是平安如意,讨个吉利好兆头。 “那是因为如意老跟着妮妮,你不好意思不给。”沈泽平扮了个鬼脸,“你认不认?” 沈泽秋和胡掌柜看着这俩孩子哭笑不得,沈泽秋无奈的沉下脸,“泽平,少说两句!” 接着拍了拍毛毛的肩膀,“毛毛,哥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 莲香经过一个多月的磨练,进步得快,手巧嘴甜,脸上总笑盈盈的,很受娘子太太们的喜欢,已经能挡一面了,有她和姐姐莲荷一块儿帮忙,安宁总算能偷一会儿闲。 “莲香,到了八月,我就给你涨工钱,五百文一个月,好不好?”这日安宁把莲香叫到跟前,柔声同她说道。 莲香一怔,随即咧开嘴喜滋滋的笑了,“真的?” “哄你做什么。”安宁道。 对莲香来说,三百文钱就已经很多了,她捎回二百文给爹娘,自己留一百文,已经特别的知足,没想到掌柜娘子待她这么好,还给她涨工钱,而且一涨就是二百文哩。 “多谢沈娘子,我以后好好干活,报答您。”莲香抿唇,有些羞涩,又有些激动。 安宁点点头,一手撑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握着团扇扇风取凉,晌午饭过后,正是一日中最晒的时候,街面上人少,她正好抽空想想拿去云裳阁参加比赛的衣裳款式,便对莲香道,“去帮我拿纸笔过来,我有用。” 等莲香取了来,又细心的吩咐道,“趁着铺子里人少,你去歇会晌吧,半个时辰后再出来当差。” “云想衣裳花想容。”安宁提着笔皱眉苦思,这首诗既然是描写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那么贵妃定是贵气逼人,风华绝代,红色是最显贵的颜色。 安宁提笔写下了红色二字,算是第一个设想。 接着她想到了第二点,诗的下阙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4节 贵妃美的像是瑶台上的仙女,穿红着艳也太俗气了,银色、白色等才有仙气,于是安宁又提笔写下了第二个设想。 而莲香得了加工钱的好消息,迫不及待的要和姐姐分享,“姐,我下月就要涨工钱哩,以后每月可以往家里捎四百文钱!” 莲荷也高兴,乐颠颠的摸了摸妹妹的白里透红的脸蛋,“你真能干,沈娘子也好心。” 这话好巧不巧,刚好被庆嫂给听见了,她瘪了瘪嘴,把姐妹两个的私房话听在耳朵里,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下午慧婶子忍不住就问了,“庆嫂,你总盯着莲香做啥?这丫头今儿招惹你啦,还是脸上抹了锅灰了。” 庆嫂正编着一枚菊花盘扣,手上动作熟练没有停,嘴附在慧婶子耳朵边嘀咕了几句,慧婶子听了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庆嫂瞅准个空当,把莲香召到跟前,劈头盖脸第一句便是。 “莲香,沈娘子是不是给你涨工钱了?” 莲香平日里对布坊这两位长辈挺怵的,一点都不敢造次,老实的点了点头。 她越显得老实,庆嫂慧婶子心里就越气,庆嫂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莲香的脑门,“你每月都往家捎工钱呐?” “嗯,给俺爹娘存着哩。”说到这个,莲香又笑起来,能往家拿钱,她高兴儿。 “傻姑娘。”庆嫂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你今年十五了,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依我看,这加工钱的信儿,别往家说了,自己多存着点吧。” 莲香懵懵懂懂的,绞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好奇的问,“为啥?我挣了钱不给爹娘给谁呀?” “唉——”庆嫂慧婶子都叹了口气,莲香到底是年纪小,还没有开窍,她下头还有个弟弟哩,这工钱拿回去十打十成了弟弟娶妻的彩礼钱,莲香小小年纪就在外头辛苦挣钱,不能全贴了幺弟啊。 庆嫂又戳了戳她的脑门,“婶子我是过来人,自己手里攥钱最踏实,你掂量着办,去吧,忙去吧。” 等莲香蹙着眉懵懂的转身离开时,庆嫂又压低嗓门嘱咐一句。 “今天的话不准往外传,不然有你好看!” …… 桃花镇最有钱最富贵的街要数大叶街了,那是整个镇子最繁华的地方,街上住着的老住户哪个手里头没几间商铺,几处产业呐,虽不比杨许林几家富裕,过得也比一般人家要自在得多。 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讲。 “要说咱们这桃花镇,大叶街的男儿最好娶亲,大叶街的女子最难嫁人。” 外地客人不明白了,往往要问上一句,“为啥?” “哼,因为大叶街上的老太太老夫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嫁女要高嫁,但能富贵过大叶街的又有几人?挑来拣去,好好的豆蔻少女都熬成了老姑娘。“ “镇上还有句俗话,叫做另做大叶街的妾,不做贫家汉的妻,这用不着解释了吧!” 说书先生嘴巴不饶人,可大叶街的夫人太太们难伺候是出名的,说的也不是瞎话,比如田家夫人就是个中翘楚,她家的闺女田雨泞今年十八岁,就是说书先生口中那挑来拣去的“老姑娘”。 “田夫人,早呀。” 田夫人是叶氏脂粉铺子的常客,这日一大早,田夫人带着田雨泞出门,路过叶氏脂粉铺子时恰逢叶掌柜从铺子里走出来,忙笑盈盈的招呼一声。 “铺子里来了新货,田夫人田小姐可有兴趣看看?” 田夫人停都没停,一句,“算了,没兴趣。”就把叶掌柜给打发了,接着挽着女儿的手说,“今天娘带你去花街买胭脂。” 这?叶掌柜想不明白,田夫人可是他家多年的老顾客,今天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掌柜的,您还不知道吧。”账房先生瞅见了,从铺子里冒出来,“上回田小姐用了咱铺子里玫色的口脂,被笑话显老气,把田夫人气的够呛!差点没撕烂那人的嘴。” 叶掌柜明白了,田夫人这是因此迁怒他家,田小姐十八了还没定亲,田夫人最忌讳有人说田雨泞老。 “混账!知道了怎么不早说?!成心叫我出洋相?”叶掌柜气不打一处来。 账房先生苦着脸,“大叶街上太太夫人嘴碎吵架的事多了去,这些都得和掌柜的您说吗?” 叶掌柜眼睛一瞪,“当然要说,一桩一件都要告诉我,还有,那姓沈的人家里发生的事儿,也得一件不落全给我打听清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不信自己斗不过一个年轻人。 …… “你们这新店呐?” 一大清早,店铺刚开了门,安宁还坐在二楼厢房里挽发,莲香在铺子里洒扫,就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是一对母女,一瞧就是养尊处优的,穿着崭新的绣鞋襦裙,头簪金钗,一身富贵。 莲香忙上前接待,又是倒茶又是给她们试颜色,田夫人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耐烦。 “就这点水平?亏隔壁林太太对门宋太太都说好,也不过如此。” “小姑娘,就没别的好东西了?嗨,扫兴!” 莲荷急忙跑到内院里去叫安宁来。 “沈娘子,外头来了一对母女,我和莲香都接待不来,您下来看看吧。” 安宁正好把发梳好,拿起床上淡蓝色的披锦披上,“好,我这就来。” 莲香都快急哭了,一个多月下来,这对母女是她遇上的最难伺候的客人。 “田夫人,田小姐,稀客稀客呀。”安宁一出来,就认出来田氏母女二人,笑着颔首说话。 田夫人扭头看过来,有些惊讶安宁竟然认得她们,心里稍微舒坦几分,看来她田家还是很有名望的,从没来过沈家铺子,这沈娘子就认得她,准是她特意打听过。 而安宁能认出她,其实是有一日去胡家做客,田夫人恰好在铺子里定衣裳,胡雪琴悄悄在安宁耳边抱怨了一句,“那边那位叫田夫人,最挑剔最难缠。” 田夫人拍了拍田雨泞的手,“沈娘子,你看我女儿适合什么发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96章 安宁也从胡雪琴那听说过田雨泞的事情, 女子过了十六七没有定亲,镇上那些个嘴碎爱损人的老妪老婆子便聚在一块嘀嘀咕咕,说什么田雨泞性子古怪啦, 八字不好等,把田雨泞编排的不能听。 当然, 田家富裕, 田夫人强势泼辣, 这些话儿她们当面都吞到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敢往外露,反而笑盈盈的夸田雨泞模样俊的如天仙, 性子又好, 以后谁能娶了她便是祖坟上冒青烟喽。 不过今日安宁细细端详了田雨泞, 才发现传言都是错的,田雨泞算不得美, 五官匀称没什么极精致的地方,唯一占优势的是皮肤极白, 而且脸小五官淡, 十八岁的姑娘眉眼干净如豆蔻之年的少女。 “田小姐, 平日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和妆面吗?”安宁笑着问田雨泞。 田雨泞微微颔首, 余光看了看她母亲, 十分乖巧的说, “我都是听母亲的。” 她说话轻声细语,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的古怪, 或许是田夫人过于强势,把女儿管束的紧,田雨泞还有些孩童般的天真。 安宁心里已经有几分想法,让田雨泞随她往铺子里侧走几步, 坐到梳妆镜前来,镜子映照出田雨泞平淡又白皙的脸庞,她梳着最贵气的牡丹鬓,簪着两只蝶翅金簪子,一袭紫金的襦装,通身都贵气逼人,可没一分符合她自身的气质。 端详了片刻,安宁想好了,“飞天髻美而不失活泼,今日便帮田小姐梳个飞天髻。“ 田夫人点了点头,田雨泞见母亲同意了,这才说,”好。“ 安宁叫莲香拉上了帘子,田夫人在外头一边喝香兰茶一边等。 飞天髻为三环高髻,在为田雨泞把发梳顺后,安宁将她的头发分成三股用丝绦扎好向上盘,慢慢的盘成了环形,还将田雨泞额前的碎刘海编成小辫子绾好,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 “真……好看。”田雨泞出神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微笑着表示很满意。 “还没弄完呢。”安宁取了一根粉色的丝带,缠在鬓发后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长长的丝带十分飘逸,只要田雨泞扭头,就会随着乌发飞舞。 五官清淡,皮肤白皙的田雨泞十分适合这种有些许仙气又活泼的发型,整个人也少了方才的压抑沉重之感。 “田小姐,我再帮你画个妆吧?”安宁扶着田雨泞的肩膀笑道,为客人做出漂亮又符合自己气质的造型,安宁心里也很有成就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田雨泞今日的妆面有些不搭。 “嗯,有劳了。”田雨泞眼睛亮亮的,对身边这位温柔貌美的店家娘子有了很高的期待,不知道她会给自己画什么样的妆呢? 安宁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桃花妆。 她用棉帕沾了水,一点点将田雨泞脸上的旧妆拭掉,重新涂上香粉,描了眉,取了一点胭脂在掌中化开,在田雨泞的脸颊两侧轻轻涂开,点上了樱桃红的口脂,而点睛之笔是额上一片水滴状的花钿,远看如朱砂痣,近看又像一片桃花瓣。 田夫人喝完了两杯茶,慢悠悠的说,“画好了吗?”等了小半个时辰,她屁股都坐麻了。 安宁把帘子掀开,柔声对里头的田雨泞说,“田小姐,快出来吧。” 田雨泞望着镜中的自己,居然有几分羞涩,慢腾腾的了走出来。田夫人正拿着茶杯喝茶,看清田雨泞的模样后差点没被茶水给呛住。 这还是她女儿吗?面若芙蓉亭亭玉立,有股子出尘的仙气呢。 “——沈娘子,你实在是高明。”田夫人心服口服了,难怪大叶街上的邻居们都夸赞花街沈娘子手巧,不是跟风,是真的! “不过这身衣裳不太衬,铺子里有现成的粉色襦裙,我拿一件来给田小姐试穿看看?”安宁问道。 田夫人急忙点头,田雨泞今天穿的那身紫金的襦装花了大价钱定做,田夫人曾经特别满意,可现在左看右瞧觉得碍眼了,“好,现在就换上让我瞧瞧。” “莲香,你去把那身裙摆绣花瓣的丝绸襦装取来,服侍田小姐换上。”安宁对站在一边的莲香说道。 等田雨泞一身新装的出现在眼前,田夫人更新满意了,拉着女儿的手左瞧瞧右看看,越打量越是满意,买新衣新首饰新脂粉,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买得越多越觉得大同小异没什么意思,好久都没这么欢喜过了。 “今日用的什么脂粉?都给我包起来,这身衣裳我也买了。” 田夫人心里高兴,买了好几盒胭脂水粉,还把衣裳给买下了,并订做了两套其他花色的,然后又让安宁介绍铺子里的簪子,把铺子里的两只最贵的珍珠簪子都给包了。 母女两个满载而归,安宁把她们送到门口,笑着说,”田小姐田夫人以后想换新发式,随时到店里来。“ 田夫人心里喜滋滋的,笑着连声说好,并高声道,“以后店里有了新货,派人去大叶街告诉我一声,有好东西,也得帮我留一份呐。” “好,田夫人放心。”安宁笑着颔首。 原以为来了一位棘手的客人,没想到卖出了新店开业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珍珠簪子一对十八两银子,几盒脂粉三两五,衣裳三套还都是绸缎的,加起来共有五十多两银子,今天真是开门就遇喜事儿。 何慧芳在边上瞧着,心里也喜滋滋的,直说今儿一定得做桌好菜,让庆嫂慧婶子,还有莲荷一家子留在家里好好吃上一顿,庆祝庆祝。 说完了对田家母女两个有些好奇,“她们家是开钱庄的呀,咋能这么豪气的花钱?” 安宁笑笑,“田家里好多间临街旺铺收租呢,还兼做生意,自然有钱了。” ”唔。“何慧芳点点头,在心里咂摸出一个道理,”做生意就该在有钱人堆里做,人家随便花点小钱,就够咱们赚上一笔好的哩。“ 忙和了一个早上,安宁也有些疲了,坐在柜台后头画了几笔参加云裳阁比赛的花样子,没一会儿便有了困意,打了几个呵欠。 七个月的身子已经十分笨重,何慧芳是过来人晓得的,劝安宁去楼上歇会儿。 “嗯。”安宁揉了揉有些酸的腰,也不逞强,莲荷姐妹也叫人放心,便放下纸笔往内院去了。 走到后院,上次抱回来的小犬正和大黄玩耍,小犬尖耳尖嘴,四肢细长浑身漆黑,按照花色取了个简单的名字叫做小黑。 小黑追着小黄的尾巴跑,汪汪叫着,活泼又可爱。 过了会儿何慧芳回后院拎菜篮子,准备出去买菜,大黄已经贴着地睡觉了,小黑好动还没玩够,大黄不搭理它,便顺着狗洞跑出去玩了。 何慧芳也没甚在意,拎着篮子出去买菜,刚走到半路,就听见迎面走来的路人嘀嘀咕咕。 “桂婆婆又在帮自家巴儿狗打架了,嗐,人和狗打架,你说这叫啥事。”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5节 另一位路人抿唇笑笑搭腔了。 “桂婆婆把狗养的和孙子一样金贵,当然护犊子啦。” 何慧芳打从心里讨厌桂婆婆,那老太嘴碎又爱占便宜,一把年纪了脸皮比城墙还厚。她继续往前走,拐过一个路口,就见前头围了一圈人。 “嗷呜呜——” “打死你,小畜生!” 嗷嗷的狗叫声和桂婆婆的厉声咒骂从人堆里传出来,何慧芳定睛一看,登时火冒三丈,那被桂婆婆拿着竹竿揍的不就是她家养的小黑! 何慧芳在路边捡了根棍子,挤进人堆里帮小黑打架。只要是她何慧芳家的,就算是条狗,她也得护着。 “打狗得看主人,晓得不?”何慧芳把桂婆婆养的巴儿狗赶跑了,毫不客气的对桂婆婆骂到,“你个老太婆,亏你是个人,狗你也要欺负,白吃这么多年大米了你!” 桂婆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忙把自家狗抱起来,撇下竹竿斜眼看人。并用只有她和何慧芳才能听见的声音奚落了一句。 “沈家村的乡巴佬我告诉你,现在我可不怕你!你的靠山李大人就快完蛋咯!哼。” 何慧芳听的有些糊涂,皱眉瞪了桂婆婆一眼,“红口白牙胡说甚?你给我讲清楚。” 桂婆婆的大儿子是衙门里的衙差,她早几日就听儿子说了,李游被魏县令召到县里去了,好几天都没消息,李游恐怕得罪了上头,没得官做哩。 这沈家不就仗着有李游撑腰才这么嚣张?现在她们靠山倒了,桂婆婆的胆子也肥了。 “李大人有大麻烦了。“桂婆婆冷冷一哼。 “胡说八道!”何慧芳一听气炸了,指着鼻子把桂婆婆骂了一顿。 …… 中午饭吃了没多久,叶氏脂粉铺子的帐房先生就把今早上沈家铺子的事打听清楚了,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叶掌柜听,说道田家母女在沈家买了一大包东西的时候,叶掌柜的脸色明显绷不住了,田夫人那么难伺候的人,居然被沈家娘子轻松搞定了? 还到了新货第一时间去看,叶掌柜心里很不舒服 ,照这样下去,他店里的老主顾一个接一个,恐怕都要被撬走喽。 不行,不能叫姓沈的继续猖狂下去。 叶掌柜下了决心,拿起桌上的扇子往外走,“我出去一会儿。” 没过多久,叶掌柜出现在了街口的一间茶楼里,对店小二道,“一壶龙井。” “好嘞。”店小二应的爽快。 不一会楼下来了个瘸腿男子,混名叫韩瘸子,是出了名的瘪三。 “叶掌柜在哪个雅间?带老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 今天有点晚 二更在12点前 第97章 店小二一见韩瘸子来了, 一点都不敢怠慢,急忙带着他上去找叶掌柜。韩瘸子人如其名,一条腿是瘸的, 走路一跛一拐,是前几年和人打架被打断的, 可韩瘸子不以为耻, 倒把瘸腿当做了炫耀的资本。 ”叶老板, 找我来什么事?“韩瘸子坐到叶掌柜对面,支着一条瘸腿吊儿郎当的问。 叶掌柜倒了杯茶推给韩瘸子,对他招了招手, 低声耳语几句, 叶掌柜头回做这样的事情, 有几分紧张忐忑,说完了很严肃的问, “能办得成吗?” “嘿,这点芝麻绿豆点大的小事啊, 包在我身上。”韩瘸子听完端起茶杯, 一口喝了个干净, 满口应承下来, 舌头抵了抵后槽牙, 仰着右手在桌面叩了几下, “不过……” 叶掌柜立刻看懂了,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 推给韩瘸子。 “嘿嘿,叶老板,收人钱财帮人免灾,在家等好消息吧。”韩瘸子迫不及待的将那明晃晃的银子攥在手中, 在衣襟上擦了又擦,塞到了怀里。 …… 李游七月十四日亲自押着十多位土匪去了清源县,到今天已经五日过去了,还没有回来。 何慧芳一顿怼把桂婆婆骂跑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便打听了一圈,哎呦,不打听还不知道,桂婆婆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李大人不会真的被穿小鞋吧?”何慧芳买了菜回来和安宁嘀咕了一嘴,把今天在菜场的事儿说了。 安宁蹙眉仔细的听完,出言宽慰何慧芳,“李大人正直清廉,一定会没事的,他押解土匪去县里,或许是被审问绊住了手脚,外头人凭空胡乱猜测罢了。” “对!准是这样的!”何慧芳心里稍微安了几分,安宁的说话最灵哩,只要她说没事,就一定不会出现问题。 何慧芳买了几斤大肉骨头,准备用来做酱大骨。 她拎着肉回到灶房里,叫了赵大妈过来搭了把手,把猪棒骨从中间斩断,放在清水里泡着,要从上午直接泡到下午呢,中间还换了好几回水,把肉里的血水沁了个干净。 到了酉时初,日头西斜,何慧芳把泡了半日的大棒骨从水里捞出来,在灶上架好大锅,灌满冷水,再把大棒骨扔进去,点火煮了一会,水开了就抽柴禾,把焯过水去了血沫的棒骨捞出来。 洗干净锅后,再架上,这回才是来真的,桂圆、八角、大料等卤肉的材料一样样往锅里丢,等水烧开了,把□□骨扔在里头,慢慢的炖上半个时辰。 不一会儿夜色降临,馋人的肉香味从灶房里飘出来,传出好远,大黄和小黑摇着尾巴在灶房里转,何慧芳怕狗毛飞得到处都是,招呼莲香过来把狗拴上。 “待会坑剩下的骨头都是你们的,急啥急!” 何慧芳把锅盖掀开,那馥郁香甜的味道顿时更加勾人,何慧芳自己闻着都咽了好几下口水,她往锅里加了冰糖和几勺豆瓣酱,还要焖上两刻钟哩。 庆嫂回家拿了一小壶自家酿的米酒,慧婶子从家抱了个大西瓜来,莲香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便从酸菜坛子里挖了一碟子脆生生的腌萝卜,赵大妈帮着炒了两个素菜,拍了个黄瓜。 “赵全,走了,沈老太太招呼咱们吃饭哩。”莲荷端着萝卜碟子,催了丈夫赵全一声。 赵全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散了工回来就爱在屋里呆着,实在想走走也是直接出门,从不在院里多待,“你们都是女子,我一个大男人凑什么劲儿,不去了。” 莲荷觉得有道理,“家里还有中午剩的馒头,你热热就咸菜吃吧。” 院子里,饭桌已经摆好了,最中间放了两个大海碗,里头袅袅飘着香气的就是何慧芳伺候了一下午的酱肉大骨,糖色明亮,香味袭人,上头还点缀着几簇葱丝儿。 光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就叫人垂涎三尺,欲罢不能。 何慧芳正往杯子里倒酒,没看到赵全出来,顺口问了一嘴。 “他已经吃了。”莲荷道。 ”吃了也过来啃两块肉,叫他来,客气啥!咋地?嫌我做饭不好吃?“何慧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加上莲荷也心疼丈夫,他卖力气的,该多吃些荤腥。 “欸——我这就叫他去!”莲荷喜滋滋的应了。 酱大棒骨是北方的特色吃食,何慧芳是和客人偷的师,第一次做,没想到就这么色香味俱全。 “吃吧,别客气。”何慧芳招呼大家一人夹一块上手抓着啃,浓浓的酱汁配上炖的酥烂软糯的肉,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今儿我煮了一大锅米饭,这酱汁拌米饭吃也香哩。” 吃完了饭何慧芳把啃完的骨头都收到了狗盆里,让大黄小黑也饱餐了一顿。 “大家坐会儿,晚点咱们切西瓜吃!” …… 杨筱玥在家里闷了几日,家里帮她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及笄礼。 多日不见的表姐许彦珍也终与得以出府,在宴席上和杨筱玥见了一面。 “筱玥,待会记得帮我打掩护,张公子在后门等我呢。” 杨筱玥点点头,半途借口衣裳脏了拉上许彦珍陪她去换衣裳,掩护许彦珍悄悄去了后门,一柱香时间以后,许彦珍拿着一封信回来了。 “彦珍表姐,姨夫还是不许你们在一起,你怎么打算呀?” 晚上杨筱玥求了母亲半天,杨夫人出面劝许父,终于留下许彦珍在杨府和杨筱玥一块睡。 夜深了姐妹两个还在说悄悄话,许彦珍望窗棂上的月光,语气笃定的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杨筱玥侧身抱着许彦珍,眨了眨眼睛,若姨夫死不松口,他们怎么做到“一定在一起”呢? “彦珍表姐,你们难道要私奔?“杨筱玥只是看多了奇奇怪怪的话本,随口一问,可等了一会,许彦珍不但没有问答,反而全身僵着,表现的特别奇怪。 “表姐!”杨筱玥被心里的猜测吓了一跳,惊得坐了起来。 许彦珍回过神,拉着杨筱玥的胳膊,让她重新躺下,“傻姑娘,想什么呢。” 第二日清晨,杨筱玥兴致勃勃的拉上许彦珍,“花街的沈娘子店里上了好多漂亮簪子还有脂粉,你还从没去过,我带你去看看。” 许彦珍在家憋太久了,笑着说好,可姐妹二人刚出院门,就看到了来接人的许博杭。 “小妹,跟我回家吧。” 杨筱玥不干了,伸手拦在许彦珍身前,蹙眉说,“表哥,我们就去花街的沈家脂粉铺逛一圈,晚些我就送彦珍表姐回家,好不好?” “沈家脂粉铺?”许博杭拧了拧眉毛,一挥袖子,“那家去不得!” “为什么?”杨筱玥瘪着嘴有些不快,追问一句。 许博杭古板归古板,对妹妹们的健康还是放在心上的,他转过身解释道,“好几户人家的女儿,就是用了沈家的脂粉,烂了脸了,他家售卖的是劣等货,以后万不可去了!” “不会吧?”杨筱玥不信。 “骗你做什么!好几个女子都遭了殃,你不想变成烂脸生脓包的丑八怪吧?!” 许博杭说完,领着许彦珍走了。 从清晨直到了晌午,脂粉铺子里鲜有的一个客人都没有,莲荷两姐妹闲得直打呵欠,安宁坐在柜台后面描了一上午的花样子,望着空空荡荡的门口,有些不妙的感觉。 生意怎么会突然冷清至此呢? “莲香,莲秀你们出去转转,看看别家铺子是不是也这行情。”安宁说道。 何慧芳这时买菜回来了,喘着粗气,把脸都气红了。 “不用忙和,我知道为啥了!” “现在外头说咱们铺子里的脂粉用了毁容,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造谣!” 第98章 何慧芳今天去菜场买菜时, 看见桂婆婆抱着自家的巴儿狗在路边和人闲扯,望见自己就立刻闭了嘴,扭头就走。何慧芳觉得奇怪, 忍不住和边上的人打听。 做生意的最讨厌外头的闲言碎语,怕沈家人迁怒, 何慧芳一连问了几个, 都摇头说没啥。 肉铺的娘子和何慧芳关系好, 何慧芳老在她那里买肉,“沈老太太,我同您说了吧。” 肉铺娘子对何慧芳招手, 压低嗓门道, “外头传言那么凶, 你们还不晓得?” “啥传言?”何慧芳一头雾水,把菜篮子放下, 拉着肉铺娘子往里头走,直到走到布帘后, “你和我说说, 我听着哩。” 肉铺娘子是个直爽的, 心肠也好, 就把外头传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6节 “我听说, 你们家的脂粉用了烂脸。” “还听说啊, 有个准备成亲的姑娘,就是用了你们家的东西, 脸上长满疙瘩毁容啦,婆家一听,直接退亲了!” 何慧芳差点被气的一口气倒不过来,店里的生意何慧芳虽然不大管, 但那货都是沈泽秋辛辛苦苦从青州可靠的大铺子进回来的,质量没得说,烂脸更是朝种树夜乘凉,不可能的事! “你继续说。”何慧芳强摁下脾气,对肉铺娘子道。 肉铺娘子便继续说了。 “外头还说,你们挣这黑心钱不是一日两日了,就连布坊的东西,也有……问题。” “还有……” 何慧芳咬咬牙,问肉铺娘子,“咋都是听说,你晓得源头出在哪吗?那传言里被毁容退亲的姑娘,叫啥家住哪儿?” "这个,我也就不知道了。“肉铺娘子语塞,传言一传十,十传百,谁还知道最开始从哪个犄角旮旯来的。 何慧芳气死了,心里憋了好大一口恶气,“妹子,你想想,若真有姑娘用了我家东西烂了脸,早到铺子里讨说法了,咋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就是那些个烂心肝的玩意给我家造谣呢!” 肉铺娘子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理,叹口气说,“沈老太太,我信。” 可安宁和何慧芳都明白,光肉铺娘子一人信没用,外头那么多人,总不能挨个和人去解释吧? "娘,清者自清,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安宁还在心里思索该如何应对,谣言这种事情,越早澄清越好,清者自清过于单纯哩,白纸白布是最好被污染的,不过她不想叫何慧芳过于担心,才这样宽慰道。 庆嫂慧婶子一听也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是为沈家气恼,外头的谣言还直接影响了右边布坊的生意,布坊生意差了,她们的工钱也跟着少。 “安宁,何姐,你俩放心,我一定打听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庆嫂拍着胸脯道。 慧婶子也气得慌,她还要攒钱给儿子邓元山娶媳妇呢,“揪出来那人,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望着团结的诸位,安宁和何慧芳心里都很欣慰。 “嗯,谢各位了。” …… “咚咚咚。” 锣鼓敲了三下,大叶街叶家脂粉铺子前正热闹,挂着红绸,敲着锣鼓,店伙计正高喝。 “十年店庆,惠酬宾客!今日本店买四赠一咯。” “走过路过的各位老太太,夫人小姐,各位贵客,都往里头来瞧瞧看看吧。” 叶家脂粉铺子一时间围满了人,顾客多的账房先生都出来接待客人了。按照叶掌柜的吩咐,伙计们接待客人的时候都会重点强调一句。 “咱们叶氏脂粉铺卖的都是顶呱呱的好货,比外头一些乱七八糟的新店质量好,您放心买,保证用了光彩照人,白里透红的!” 乱七八糟的新店说的是谁,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叶掌柜摸着胡须看着店里久违的热闹景象,仰起下巴冷哼一声,还是他技高一筹嘛。 到了晚上,账房先生把帐理好了,拿出来给叶掌柜看,有些为难的说。 “脂粉卖了一百多盒,可咱们买四赠一,光送就送了四十盒,这摊下来,没挣什么钱了。” 说白了,就是表面风光,在账房眼里,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不过叶掌柜不甚在意,现在他最迫不及待的事情是挤兑沈氏脂粉铺,只要把沈家拖倒就万事大吉。 “鼠目寸光,你懂什么!” 叶掌柜合上账本,拿起边上的烟杆准备抽烟,眯了眯眼睛得意洋洋的说。 “我心里有安排,哼哼,要么怎么我是掌柜你就只是伙计,你呀,还是看不懂关窍!” “是是是。” 账房先生退下了,他是不懂,他只知道这一天忙和下来,没挣上仨瓜俩枣。 …… 又过了两日,到了七月二十三,沈泽秋带着沈泽平和几箱子货回来了。 沈泽平一下船便雀跃得不得了,马车才到大门口还没停稳当,就掀开车帘子跳了下去。 “伯娘,安宁嫂子!” 何慧芳迎出来,惊讶的嚯了声,“泽平啊,你咋回来了?” 沈泽平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学艺不精才回来的,抓了抓头发报赧一笑,“俺想家哩,小伯娘,你这一身真精神!” “是嘛,新裁的。”何慧芳被夸得心里高兴,还是泽平最会说话了。 沈泽秋付好车钱,和车夫一块把东西往铺子里面搬,搭腔道,“娘,我带泽平回来,想让他在家里帮忙。” “那好哇。”何慧芳拍了拍沈泽平身上的灰尘,家里是缺个男丁哩,帮着管管闲事啥的正合适。 “都累了吧,先到里头去洗把脸,歇口气。”何慧芳往内院走去,“安宁也在里头歇呢。” 回到内院,安宁正躺在摇椅上歇息,这几日铺子里生意不好,她坐在柜台后面也是干坐,何慧芳就催她干脆多歇歇。 “泽秋哥,你回来了。”安宁刚才睡着了,一睁眼便见沈泽秋坐在她旁边,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浅笑,看到沈泽秋她心里就踏实多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安宁和何慧芳把外头的情况同沈泽秋说了。 沈泽秋听得眉头紧锁,这情况很棘手,以前宋掌柜捣乱是明着来,这回的人更高明,藏在暗处,就是想找人算账,都揪不住人。 “庆嫂慧婶子也打听遍了,也不知这话打来传出来的,唉。”何慧芳觉得憋屈极了。 安宁吃完了东西,用帕子擦了擦嘴,喝了几口茶润嗓,“咱们先看看泽秋哥进的新货吧。” "这回簪子多挑了十几个花样,卖的好的那几款也多进了些,你们看,这种缠花簪子是青州新流行的,就和真花似的,我也多要了些。“ “还有胭脂水粉,上回要的少,这次也按照卖的好的几款多要了,口脂颜色更丰富,还买了一本花钿样本子,咱们可以自己照着做。” 沈泽秋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选货的目光更好了,款式丰富,花样多,安宁很满意,只是货进的越多,大家越感觉到头疼,卖不出去咋办呢? “莲香,去拿上回买的水纹纸来,再拿两只笔,咱们给老客户写请柬,邀请她们明日来店里看新货。” 安宁琢磨了一下,自家花大力气澄清谣言,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狡辩,不如用另一种法子澄清,便是邀老客上门,能成为老客的都是家境殷实的富裕人家,只要她们肯来,谣言便不攻自破。 何慧芳心里还是有点虚,这?人家会来吗?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她点点头,“行,我帮着磨墨水吧。” 于是安宁和沈泽秋又像上回开业一样,给所有的老顾客写了一份请柬,邀请各位来看新货。 莲荷姐妹二人还细心的在每一封请柬上涂抹了一层好闻的香料,水纹纸质厚,对着光看还能看清纸中间的花纹,瞧上去已经十分高档,加上一抹若隐若现的香气,更有几丝高雅的味道。 第二日一早,沈泽秋便雇了辆车,带着沈泽平一家一家送请柬,一是带他认人,二是熟悉挑花镇的路。 沈泽平认山货不在行,对这些倒是学的快。 …… 太阳缓缓升起,又迎来新的一日。 田夫人领着田雨泞一块出了家门,街坊宋夫人和林夫人正在一块说话,见到田氏母女二人笑着打招呼。 “你们上哪儿去呀?哟,雨泞今儿涂的胭脂色儿真不赖。” 田夫人就爱听这夸赞的话,心里高兴,停下来说。 “这胭脂是在花街沈家买的,他家的东西,好看!这不,昨儿送了帖子过来,说来新货了,我们去看看。” 宋夫人和林夫人也都收到了,正犹豫要不要去,宋夫人蹙眉有些怕,“外头都说他家的东西用了烂脸。” “听说有个姑娘……”林夫人也搭腔,但被田夫人抢白了。 “有个姑娘烂了脸,被婆家退亲了,是不是?我早听说了。”田夫人勾唇笑了笑,“那姑娘如今在哪儿?是哪家人,你们知道吗?” 田夫人为人比较精明,一开始听到这个传言也吓了一跳,后来一琢磨,不就是同行打压同行的小把戏嘛,嗨,老套路了。 “你们不去,我们先走了。”田夫人带上女儿,甩了甩帕子走了。 宋夫人和林夫人在后头面面相觑,一想田夫人都去了,她们还怕啥,就算不买胭脂水粉,挑选几只簪子也好,沈家那些花簪子可好看了。 “走走走,咱们也一块去。” 随着太阳升起,石榴树上的小鸟雀叽叽喳喳,沈家脂粉铺又热闹起来,墙上的美人巧笑嫣然,几簇新鲜的桂花、凤仙花插在花瓶里,摆在柜台和角落里,更添几抹自然的香气。 新上的簪子胭脂琳琅满目,胭脂水粉一盒盒整齐的摆放着,安宁和莲荷姐妹两个妆容精致,打扮的干净利落,笑着迎接登门的客人。 安宁月份大了,已经很少帮客人化妆挽发,就负责介绍新品。 田夫人就爱挑贵气的东西买,新到的两只珊瑚簪子红彤彤的显贵气,被她包了,田雨泞挑了两只淡蓝的陶瓷簪,田夫人嫌素净,不过她女儿就适合恬淡的装扮,田夫人沉吟了。 “这一对陶瓷簪子衬田小姐的气质,到时候带上珍珠耳坠做饰,也很仙,又显贵气。”安宁在旁笑着道。 没错,用珍珠压一压,就把身份抬起来了,田夫人说,“说的不错,也包起来吧。” 一些路过的客人见此情景,也把那些无根的谣言抛在了脑后,镇上的这些富家太太们都不怕,她们还在意什么呢? 叶掌柜到了下午才知道,沈家新货一上,又顾客盈门了。 “掌柜的,要不咱们也去上新货?”账房先生提议道。 想要上好的新货,非去一趟青州不可,县城里的也就那老几样旧货,叶掌柜想想不妥,去一次青州受苦受累不说,来回得十来天,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我出去一趟!” 叶掌柜甩甩袖子直奔茶楼。 不一会儿韩瘸子来了,翘着一条腿坐下,喝了口茶,嫌弃的说,“怎么又是茶,不来点能垫肚子的?”说完拍了拍桌子,把店小二召唤来,“盐焗鸡来一只,虾饺要一份,还有那卤牛肉、鹌鹑蛋来一份。” 叶掌柜呼出两口粗气,“你上回办的事没办好!沈家生意又起来了!” “嗬,叶掌柜,你说错了!”韩瘸子歪嘴笑了笑,“前几日沈家一个客人都没有,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功劳!” 店小二先把盐焗的鹌鹑蛋端了上来,韩瘸子一边剥蛋吃一边往外吐没剥干净的壳,“这传言刚出来时肯定新鲜,久了没效果也正常,我不能保你祖宗十八代,几百年下去还有效。” 叶掌柜蹙起眉,被韩瘸子的这幅德行气的够呛,这时候店小二把所有的菜都送了上来,还有一蛊酒,韩瘸子嬉皮笑脸的给叶掌柜倒了一杯。 “我这人就这德行,嘿,别生气。” 说完自顾自拿起酒杯和叶掌柜碰了个杯,“只要钱给的到位,我来点更狠的。” 说白了,就是嫌弃钱没给够,小瘪三,臭瘸子,贪心不足,叶掌柜在心里骂了一顿,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韩瘸子乐颠颠的收下,拿起个鸡腿大口啃,吃的满嘴流油,口齿不清的说。 “等着瞧好戏吧。”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7节 …… 七月二十七,距离李游去清源县已经快半个月了,一点要回桃花镇的信儿都没有。 外头传言沸沸扬扬,都说是李游剿匪抢了上面的功劳,被魏大人挑毛病给撤了。 胡雪琴悬了好几日的心,有些恹恹不乐。 胡掌柜和胡娘子都安慰她,“再等等吧。” 胡雪琴心里很焦躁,还坐船去了清源县一次,可惜她一个商户人家,去了衙门口也没探听到什么。 这日清水口终于来了艘官船,李游穿着绿色官袍,带着乌纱下了船,衙差牵了马过来,他翻身上马,直奔衙门去了。 “李大人回来了!” “真的是李大人,原来他没事儿!” 路上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了他,纷纷交头接耳,半月未归,衙门里头一定积攒了数不清的公务,李游策马疾驰,绕了人少稍远的小路回衙门,急着回去处理。 杨筱玥今日去找了林宛一块下棋,林宛马上就要启程去青州了。现在她正坐马车回家,手里捧着林宛送她的小香包。 “大路上拥挤,往小路回家吧。”杨筱玥对车夫吩咐道。 一个拐角,他们的车和李游的马刚好碰了个面,两匹马抬蹄嘶鸣,李游勒紧缰绳,控制好了受惊的马,而杨筱玥坐的车却是一个颠簸,她整个人随着惯性往前一颠,手里的小香包咕噜噜的滚了出来,飞出老远。 “啊——”是女子的惊叫。 李游翻身下马,沉声道,“没事吧?可受了伤?” 杨筱玥被颠的头晕眼花,簪子也歪了,根本没听清楚李游的话,一把掀开车帘,想看看是哪个冒失的家伙。 嗯,是他,杨筱玥眨了眨眼睛,呆住了。 李游把地上的小香包捡起来,拍了拍灰,然后走近几步递给杨筱玥,再问了一遍,“杨小姐,对不住,今日是我冒失,你可有受伤?” “没有。”杨筱玥忙摇头,然后簪子上的珠花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她捡起来,苦着脸,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只簪子,“只是簪子碰坏了,但不打紧。” 说完伸出手接过了小香包,表情瞧上明明心疼的不行,嘴上却故作大度。 李游不免在心中莞尔,“抱歉,弄坏了杨小姐的心爱之物,我会尽力赔偿。” “不必了,不必了,我不缺钱,嗯。”一说完杨筱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想到了元宵节那日在李游面前故意炫富的操作,赶紧补了一句,“我是说,这簪子不贵。” “杨小姐,这是我该赔的,今日公务在身,先行一步了。”李游颔首,带着浅笑。 杨筱玥咬着唇顿了顿,脸已经开始发热了,”嗯,李大人忙去吧。“ …… 听说李游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沈泽秋一家都很高兴,何慧芳乐滋滋的说。 “安宁嘴真灵,说没事准没事!李大人平平安安的回来哩!” 安宁微微一笑,暗自想李游这次去县衙应该也是在险滩上走了一遭,按理该有一顿接风宴,便对何慧芳说,“娘,李大人回来了,咱们做几个好菜给他送去吧,算咱们的一份心意。” 李游对他们家很不错,李游又没家人在桃花镇,他们该尽这份心。 “这主意正!” 何慧芳觉得不错,不过今天有些晚了,去菜场买不到新鲜菜,明儿再去买,一定给李游备上一桌接风的好酒好菜。 只是没料想,第二日一早,李游居然亲自登门了。 李游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都是有正经事,沈泽秋疾走几步迎上去。 “李大人快坐,今日来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顿烤肉,说句生菜包五花肉是最岛的没意见吧 你们吃烤肉喜欢点啥呀 晚点二更噻~ 第99章 安宁也扶着腰从柜台后走出来, 关切的看着李游。 “我想看看簪子。”李游道。 安宁和沈泽秋惊呆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不过安宁浅浅一笑,倒是松了口气。 “大人来得巧, 前几日店里刚上了新货。” 李游背着手一款一款的扫过去,寻见材质造型与杨筱玥那只相似的, 终于松了口气, 拿在手端详。 “李大人好眼光, 这是支琉璃簪子,上头镶嵌的是白玉珠,店里唯这一支, 大人喜欢?” 李游微微颔首, 他想买一支差不多的赔给杨筱玥, 小姑娘那么心疼那支簪子,回家肯定哭鼻子了。 “八两八银子如何?”安宁报了个低价, 其实这簪子进价便到了九两,若要往外卖给他人, 至少要收十五两银子, 安宁边说边笑, 故意没有给李游她卖便宜了的感觉。 可李游虽不懂女子首饰的行情, 玉珠的品质和琉璃的精致他能读懂, 肃然道, “你们做生意就是吃这份饭,该收多少便收多少, 不要客气。” “是。”安宁点头,取来一个木盒将簪子装好,“十二两,李大人不准再讲价了。” 何慧芳起了个大早, 太才蒙蒙亮就去外头买菜了,新鲜的五花肉,猪腰子,肥美的小母鸡,还提着一条鲤鱼,准备好好大展拳脚,沈泽平和她一块去逛了菜市场,帮她提着菜篮子。 逛完了回来,何慧芳出了一身汗,沈泽平倒是蹦蹦跳跳的,何慧芳走在后头用帕子扇着风,一步跨进铺子里。 沈泽平不认得李游,提着篮子直接往内院去了。 “莲——香——”他对莲香招手,两个孩子年纪就差了三个月,倒是能说到一起,没几日就混熟了。 莲香提着裙摆向沈泽平跑过去,沈泽平乐得露出两排白牙,掏出几块芝麻糖,“给你,刚在菜市场买的,你尝尝甜不甜?” “好嘞。”莲香掰了一块放在嘴里,眨着眼睛嚼了几下。 沈泽平瞪大眼睛盯着她看,“好吃吗?” “张嘴。”莲香掰下一块,塞到了沈泽平的嘴里,“你觉得好吃不?” 沈泽平笑起来,露出一颗有一点点歪的虎牙,“好吃!” “我也觉得好吃。”莲香把剩下的芝麻糖分成两份装到了两个小荷包里,一边装一边说,“这是我用零头布做的零食袋子,专门装零食的,给你一个,不准混装其他东西,知道吗?” 莲香自己的是粉色,沈泽平的是黑色,沈泽平接过来挂在腰间,点头说,“知道哩。” 外面何慧芳惊喜的看着李游,“哎呦,李大人咋来了,我们正准备给做一桌接风宴给你送去!” 李游有几分惊诧,连忙推迟,“不必了,太客气了。” “欸,这不是客气,是咱们的风俗嘛,接风洗尘,一路顺遂。”沈泽秋劝道。 李游心中有些感慨,不再推辞了,坦然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送去衙门太繁琐了,就在你们这用吧。” “那更好了!”何慧芳喜滋滋的。 李游回了衙门,到了晚上再来的家中用饭,这两轮来来回回,周围不少人都瞧见了。 最犯嘀咕的当属桂婆婆,她恨自己嘴快,那天和何慧芳说了几句不该说的混账话,这要是被何慧芳做传话筒,落到了李大人的耳朵里,那她儿子还有好果子吃吗? 只怕差事都要丢了。 桂婆婆急得一日没有睡,第二天一早提着个篮子往沈家铺子里来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硬是挤出个笑,“沈娘子,沈掌柜你们早呀,哎呦,昨日家里做了小窝头,拿点来给你们尝尝。” “不用了,自己个儿留着吧。”何慧芳在里头听见了,一个箭步冲出来,冷着脸说道。 桂婆婆笑得有些讪讪的,“咱们街坊邻居,你别见外啊,窝窝头而已,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收下吧。” 对于桂婆婆这种人,何慧芳早就看透了,平白无故绝不会献殷勤,这种人呐,再装可怜她也不会给好脸的。 “直说吧,有啥事?”何慧芳没什么好气的说道。 桂婆婆咽了下口水,“我之前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在外头听别人瞎说八道传的,可不是我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也不敢往李大人面前传呐。” 桂婆婆瞪大了眼睛,语气一变又愤愤的,咬牙切齿的骂,“都怪那个卖豆腐的,天天在我耳边说混账话,我就是被她给迷惑了,哎呦呦,我可钦佩咱们李大人啦……” “呵。”何慧芳抱胸冷眼看着桂婆婆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听明白了,回去吧,李大人不会同你一般见识,我也不是那爱背地里爱编排人的。” “不过你下次再敢胡说,我就不客气了!”何慧芳冷冷一哼,转身走了。 桂婆婆左右四顾,见没什么人看,提着窝窝头灰溜溜的走了。 …… “掌柜的,昨天一共卖出去八盒胭脂水粉,挣了一两银子多一点,摊下来还不够伙计们的工钱呐。” 大早上的叶家账房来给叶掌柜报前一日的帐,连续好几天了,铺子里的生意都十分的惨淡。 叶掌柜气的摔了账本,怒气冲冲的说。 “一个个不中用!废物!” “养着你们个个吃干饭的?” 骂完了出够了气,叶掌柜径直出了门,好不容易才在宜春楼堵住了韩瘸子。 “姓韩的,你最近都躲着我,是不是?你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啊。”叶掌柜气的揪住了韩瘸子的衣领,把房间里的两位姑娘吓的战战兢兢。 韩瘸子的混帐劲儿上来了,尤其是在姑娘面前,他更不能丢脸,把歪眉一挑,咬着牙说,“哟,叶掌柜,你冲我发什么邪火?有话不懂好好说是吧?” “你们都出去。”叶掌柜冷静了一些,把屋子里的两位姑娘赶了出去,把门关上后长叹了一口气,往凳子上重重一坐,“韩老弟!我等不起了,你这厉害手段要早使出来啊!” “唉——” 韩瘸子把那条伤腿架在凳子上,拍了拍叶掌柜的肩膀,“我已经从外地找了个姑娘,那张脸,啧啧,是真的不能看,全是脓包,嗨,瞧上一眼得做十天的噩梦。” “你是想?”叶掌柜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韩瘸子嘿嘿狞笑几声,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蹙起眉,做了个数钱的手势,“这一套戏唱下来,叶掌柜,你还得给赏钱,好角儿出场很贵的。” 钱,钱,钱,又要钱! 叶掌柜心里不痛快,对韩瘸子这种隔三差五就要钱的做派很厌恶,瘪三就是瘪三,不讲规矩!他深吸两口气,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韩瘸子瞄了眼,撇嘴露出几丝嫌弃的意味。 “叶掌柜,这点钱不够,人姑娘住店吃饭我都得掏钱,来往的车马费也要算里头,你不能光催马儿跑,不叫马儿吃草,忒抠了啊。” 叶掌柜只好又摸出一锭银子,“二十两银子,够顿顿吃肉了吧?” “够!”韩瘸子笑笑,一把揣到了怀里。 ……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8节 八月马上就到了,早晚已经有几分微微的凉爽,何慧芳已经开始晒秋季的被子了,也把放了大半年的厚衣翻出来洗洗晒晒,过不了多久,就得穿上身。 院子里晒满了衣裳,再有两个多月,安宁就要生了,何慧芳和赵大妈一块坐在墙角下,做着小娃娃玩的布老虎、兔子。 赵大妈和何慧芳扯闲天,“哎呦,别看有的人孩子生的多,结果没有一个孝顺的,就拿我们村姓韩的一户人家来说吧,生了七个儿子,个顶个的坏,尤其是老幺,去年老母亲过世都不回去,你说说,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人?” “哟,那可一点良心都没有。”何慧芳听着都觉得来气,为那老母亲感到不值当。 赵大妈帮孙女扎小辫,边说边点头,“那韩老幺还有个诨号,叫做韩瘸子,年轻时和人打架被敲断的,前两日我还在镇上看见了他,整个人还是吊儿郎当,我看没救咯。” 前头铺子里,杨夫人带着女儿杨筱玥一块来逛,秋季就要到了,中秋节夜晚也要玩花灯,虽不及元宵热闹,是玩得好的几家私下办,但杨夫人也早早帮女儿准备起行头来,杨筱玥已经满十五了,说亲择婿的事儿该提上日程咯。 “娘,我想要两身衣裳,这榴花红的我喜欢,青雪色这块我也也喜欢。” 杨筱玥捧着两块料子纠结,最后选择全都要。 杨夫人点了点头,答应了,又叫她去挑胭脂和簪子。 “这两只缠花簪的颜色和新衣正搭,包起来吧。”杨筱玥拿起簪子在鬓发边比划一下,满意的说道。 安宁点头,又拿起一只珍珠簪子想和杨筱玥介绍,一扭头看见了杨筱玥鬓发间的琉璃玉珠簪,那正是李游所买那一支。她微微一愣神,有几分意外,李游竟然特意买簪子赠与杨筱玥? “咦,这只珍珠簪子也好看。”杨筱玥倒没觉察出什么,接过安宁手中的簪子道。 安宁回过神,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帮杨小姐簪上试一试吧。“ 这事儿后来安宁又告诉了何慧芳,何慧芳还以为胡雪琴要和李游成一对呢,没想又算错了,“我啊没一点说媒的气运,嗐,幸好没乱点鸳鸯谱。” 好几次她还想向胡家打听来着,幸好没开那句口唷。 八月的生意比七月明显好了许多,新到了款式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一天光是胭脂水粉就能卖出去大几十盒,加上要换季了,又有很多人定做新衣裳,照这势头下去,年底就能把欠款一下还清楚了。 只是沈泽秋过了中秋节又得往青州跑。 安宁现在睡觉得在腿下垫着枕头,不然肚子和腰不舒服,还会频繁的变姿势,所以沈泽秋专门搬了一张罗汉小床在床前,晚上他睡小床,安宁一个人睡大床。 “泽秋哥,参加云裳阁比赛的花样子我已经画好了,用月白的纱料和雪色的绸缎做曳地群,再请好的绣娘在裙摆上绣上昙花,用鸦羽装饰阔袖,一定很好看。“ 沈泽秋正在给安宁捏小腿,月份大了以后,她偶尔会抽筋,沈大夫说多按摩一下会疏解许多。 “嗯,你设计的一定没有错。”沈泽秋力度不大不小的揉按着安宁的腿,温声道。 “过来。”安宁柔柔一笑,展开双臂。 等沈泽秋俯身靠过来,她轻轻抱住了他,“我想拿头名。” 沈泽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笑道,“才发现你胜负欲这么强。” “不对。”安宁摇摇头,“我是喜欢金子。” 凉爽的夜风从窗外飘进来,吹得床幔徐徐飘舞。 “我也喜欢,但最喜欢的事你。” …… 叶掌柜基本日日都叫账房去打听花街沈家的情况,一听就要发脾气,急的嘴里都长泡了,可韩瘸子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好不容易等了五六天,眼看着中秋都到了,还没动静。 他急了,再次找到了韩瘸子。 韩瘸子刚在赌场输了一波钱,怀疑对家姓李的小子出老千,和人家打了一架,把姓李的牙都给打掉了一颗,可那小子死不承认出老千,仗着腿脚快跑了。 赌场老板看在韩瘸子的“名声”上,给了他二两碎银,韩瘸子揣着银子去宜春楼喝花酒,又因为欠了几顿酒钱没给,叫周海命人扔了出来。 他正郁闷着,现在叶掌柜来找他,心里头更蒸腾起一股子无名火。 “韩老弟,你前前后后在我这里拿了好几十两银子,你不能这么糊弄我啊?” “你老实和我说,那个烂脸的姑娘住在哪儿?不需你安排,我自己弄!” 叶掌柜实在等不起了,语气急躁,见韩瘸子就像没听见似的不搭茬,只顾着喝酒,不禁也一股火冒上心头,一把夺下他的酒杯,“姓韩的,请不动你这尊大佛,我自己唱戏,把那烂脸的姑娘交出来,我自己安排。” “草,你算哪根葱,敢动老子?!”韩瘸子砸碎了酒壶,指着叶掌柜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也配!” 叶掌柜惊呆了,韩瘸子现在和个疯子似的没两样,眼睛瞪的像年画中的刑天,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像随时要揪住他暴揍一顿。 “实话告诉你,没什么烂脸的姑娘。”韩瘸子刚才还和个怒目金刚似的,现在又歪嘴笑,露出两排又歪又黄的牙齿,“老子就骗你了,怎么着吧。” 让韩瘸子找几个混混在街头巷尾传点谣言简单,真要他找人去沈家门前哭天抢地的讹人,他才不干哩,搞不好要吃牢房,所以从第二次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帮叶掌柜“做事”,什么来点狠的,从外地找人,全是胡编乱造。 叶掌柜气极了,看韩瘸子这样钱估计也讨不回,甩袖子就要走人。 “慢着!”韩瘸子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颈,“还没给我钱!就想走?” 叶掌柜被掐的直咧嘴,姿势别扭的缩着脖子,一边费力的掰韩瘸子的手一边怒气冲冲的说,“事都没办,还敢要钱?” “这是封口费。”韩瘸子冷冷一哼,“给钱,你传谣的事便你知我知,不给,老子给你宣扬的满镇子的人都知道,你信不信?” “到时候大家骂你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到了八月十四,大部分铺子都关了门,要回老家过节哩。 毛毛捎了信来,说中秋货栈给他们这些学徒告三日假,从八月十四放到八月十六,沈泽秋和安宁原打算十四日一早就回沈家村,为了毛毛多等了半日,到中午毛毛坐船从滨沅镇回到桃花镇,再一块雇车回村。 王桂香已经往村口走了好几趟,等到了下午也没见三房一家回来,不禁和沈泽石嘀咕起来,“泽秋一家子不回来过中秋了吗?我看县里的桂生都回来哩。” 盼呐盼,终于在下午看到一辆马车进村了,王桂香喜滋滋的奔过去,老远就招手了。 “小伯娘,哎呦,你们回来过节啦。” 说完三两步走过去,主动帮忙提东西。 家里许久没呆人都积了灰,王桂香还要主动找抹布帮擦凳子,何慧芳忙拦住她,“不急,不急。” 她还要领着泽平去二嫂家一趟,沈泽平从滨沅镇钱掌柜那回来,在自家帮忙的事还没和二嫂一家打招呼。 王桂香欸了几声连连点头,等何慧芳领着沈泽平出去,她也跟着,“待会去我家里吃饭吧,早上割了肉,有好菜。” 何慧芳没应,光想着领着泽平回家,王桂香被拒绝了不恼也不气,跟着何慧芳一直到了二房家里头。 反正是一家人,何慧芳没多想,王桂香爱呆着就呆着呗,见到二伯沈有禄和二嫂吴小娟以后,寒暄没几句,就把沈泽平去她家帮忙的事儿说了。 二嫂吴小娟听说收山货经常要往深山老林里跑,本就有些心疼儿子,现在去三房家帮忙,一来是亲戚,二来日子没那么苦,自是开心,点头说太好了。 王桂香在边上一听,心里后悔死了,直怪上次去镇上,唐菊萍不帮她和何慧芳说,看看,叫沈泽平占便宜了! 明明她可以去铺子里帮忙的!真气人! “桂香,桂香啊。”吴小娟一连叫了王桂香好几次,一直在心里骂人的王桂香才回过神来。 “回家说一声,今儿晚上到我家吃饭,你们都得来啊。”吴小娟说道。 王桂香会变脸,一下就笑了,脆生生的应道。 “那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咱们吃团圆饭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最后一更啦 昨天好多小可爱给我投营养液了,谢谢~还有一位投了98个,可惜后台名字只显示“”,感谢你们,么么哒,很开心 晚安~ 第100章 二嫂吴小娟晚上摆这桌席, 主要是为了感谢三房对沈泽平的照顾。 三家人加起来足足有二三十口子人,在院里摆了有两桌。十四的月亮虽然还缺一块,但也皎洁无暇, 银霜般的月光洒向大地,伴随着幽凉的夜风, 有股子惬意。 小孩子们吃完了饭, 大的带小的, 小的做跟屁虫,一起在路边草丛里捉蛐蛐,玩的不亦乐乎。 大人们搬几张长凳到院子里, 摇着蒲扇乘凉聊天。 “泽平, 你在镇上要听你伯娘, 你哥还有你嫂子的话,晓得不?”二嫂吴小娟用蒲扇轻点了沈泽平一下, 吩咐着。 “晓得晓得。”沈泽平连连点头,咧着嘴直笑。 吴小娟望着儿子心里挺欢喜的, 不过这小儿子让人最不省心, “慧芳, 泽平要是不听话, 要打要骂, 你们尽管招呼, 俗话说得好哇,树不修不成材, 儿不育不成人。” “欸,泽平听话着嘞,你放一万个心吧。”何慧芳对沈泽平很满意,这句夸赞一点客套的成分都没有。 下午她私下和二嫂说好了, 泽平的工钱给六百文一个月,等熟悉了上手了,再往上提,其中五百文直接给二嫂,剩下一百文让泽平自己规划。 王桂香挨着何慧芳坐,把刚才的话听在心里。 沈泽平一个小孩都能干的事,她自然也能做好哩,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开口了。 “小伯娘,你看我咋样?” 何慧芳看了看满脸期待的王桂香。“啥咋样?” “我能去铺子里帮忙不?”王桂香问。 “哈哈哈。”吴小娟在一边听着,只当王桂香是开玩笑,笑得她直不起腰,“桂香,你娃儿还没断奶,你舍得?” 王桂香抿了抿唇,眨着眼睛说,“我可以抱着娃一块去嘛。” 上次她去铺子里的时候,见伙计们都挺闲的,并没有什么事做,想来就站一站,来客人了搭几句嘴,没啥难的,她带着孩子也能干,再说,以后可以把泽石也弄上去嘛。 何慧芳呵呵笑了两声,二嫂吴小娟当做一个玩笑看,她却觉得王桂香有点认真。开玩笑呢,让桂香抱着孩子上铺子里做帮工,先不说大嫂同意不同意,王桂香一不懂裁剪,二不会挽发描妆,去了也不顶用。 “嗐,桂香,不说笑了,时间不早哩,早点睡吧。” 说完站起身,“我也回去睡觉咯。” 王桂香不甘心,也跟着出来了,小跑两步追上何慧芳,“小伯娘,您别当我说笑呀,我认真着呢。” 何慧芳在心了叹了句,怕的就是你认真! “桂香,既然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也同你认真讲,俺家那铺子人手够啦,再说了,铺子里做活计也累得很,忙的时候脚不沾地,闲了把又怕收入少,你呀,安心把娃娃照顾好,啊。” “我回去啦,你也回家吧。” 说完何慧芳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桂香心里生气,凭啥泽平能去,她就去不得,三房这是明着偏心眼嘛。 她一口气跑回了家,砰的一声甩上门,将脸埋在被子上大哭起来。 沈泽石忙推门进来看,关切的问,“桂香,你咋了?” “泽石,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79节 王桂香用手背抹着眼泪,准备把刚才的委屈好好说说。 “刚才……” …… 八月十五的团圆饭在大房家里吃。 一大早,女眷们就开始准备起饭菜席面。沈泽平和毛毛带着几个小侄子侄女去摘柚子,留着晚上插柚香用。 等摘完了回来路过大榕树,刘春华正领着幺儿在树下一块耍。 幺儿在文童生那读了半年,现在已经会背《三字经》《百家姓》,还会念诗,刘春华可高兴了,趁着私塾过节放假,拉着幺儿在人前显摆。 “幺儿,那三字经咋背来着?”刘春华抱着手,神采奕奕的说。 幺儿站起来,背着手开始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唐小荷看着侄子背书,忍不住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乐滋滋的直拍马屁,“哎呦,咱们幺儿出息哩,背的真好。” 说完看见沈泽平和毛毛带着一堆儿小孩走来,故意提高嗓门奚落道,“啧啧,不像有的孩子啊,啥都不懂,以后也是个没出息的。” 沈泽平听见了,朝她们走去,“春华婶,小荷婶,你们在聊啥呢?” 唐小荷下巴一抬,骄傲的说,“听咱幺儿背书哩,三字经,你懂不?” “哟,幺儿能背全不?“沈泽平没理唐小荷的阴阳怪气,问幺儿。 这么多人看着,幺儿哪里敢说不会,点了点头,刘春华在边上催促,“幺儿,背给他们听。” “人之初……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万……”幺儿背到一小半卡了壳,三字经全文有一千多字,他根本背不下来。 沈泽平呵呵一笑,“下句是,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 在货栈做学徒那几个月,什么《三字经》《千字文》,沈泽平早背的滚瓜烂熟,不仅要会背,还要背得快,钱掌柜要检查的哩,幺儿才这点本事,她们就敢这么炫耀? 沈泽平拍了拍幺儿的肩膀,“幺儿学的不精,还要努力呀。” 说完带着毛毛和一堆小孩子捧着柚子回家了,刚才大家还直夸幺儿长本事了,有沈泽平闹了这么一出,大家在心里觉得,这也算不上啥嘛,泽平去外头呆了半年,就能背得比幺儿还好。 刘春华脸上兜不住了,满脸怒气的拉着幺儿回家。 “泽平哥,我看幺儿考不上功名。”路上毛毛仰头对沈泽平道。 沈泽平心里也这么觉得,顺口问了句,“为啥?” “他胆子太小了。”毛毛认真说。 沈泽平想到了在铺子里见到的李游,像李大人那样的才能做官哩。 “你说得对,走,咱回家!” 到了晚上吃完了饭,大人们端出月饼、苹果、枣子等,在院子里烧香祭拜月神娘娘,之后把白天摘的柚子拿出来,用削尖了的小竹竿把柚子穿起来,在柚子上一根一根插上香,把香点燃以后斜靠在房前屋后。 插柚香是清源县这边特有的风俗,据说可以保佑家里的孩子身体健康,平安长大。 圆如玉盘的明月高悬,也把山间小路照的明晃晃,此时正是阖家团圆日,加上夜已经深了,山路小道上空荡荡的,只有秋娟一个人背着小包袱在路上徘徊。 她在婆家待不住,想回娘家又怕刘春华埋怨她空着手回家,左右不是人,哪头都不得安宁,眼看着月上中空,秋娟叹了口气,还是回了李家村。 只盼李元喝多了酒已经睡下,不要打人。 八月十六日一早,沈泽秋一家就回了城,王桂香躲在屋里不肯出去送,二嫂吴小娟还纳闷呢,昨日笑盈盈的忙前跟后,今天咋回事? “咦,桂香咋没来?”她随口问了一嘴。 唐菊萍笑笑圆场道,“在屋里照顾孩子呢。” 沈家大房二媳妇周冬兰才不管那么多,冷哼一声后小声的嘀咕,“猴子捞月亮,捞不着炸毛了呗。” “啧。”唐菊萍瞪了周冬兰一眼,扯了扯这不让人省心的二儿媳妇一下。 望着马车走远,一家子各回各家。今日回镇上的人多,车也密,等到了桃花镇,已经到了晌午饭时间。 坐了一早上都车,大家都挺累。 何慧芳准备煮一大锅面条,一人煎一个鸡蛋吃顿简单的晌午饭,然后去房里歇晌,下午再开门做生意。 “娘,我先送毛毛去清口水坐船。“沈泽秋说道。 “欸,等会儿。”何慧芳把从家里带的一些吃食分了一半给毛毛带着,“毛毛,这是给钱掌柜的,一些农货不值钱,是咱们的心意。” 说完了又到内院,包了一包糖饼出来,“这是给你的。” 等何慧芳把面下好,刚盛出来,沈泽秋也送完毛毛回来了。一家人端着碗各自坐在堂屋、灶房、院里把面给吃完了,沈泽平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完了还要了一碗。 “走吧,咱们上楼歇歇。”何慧芳说道。 虽然到了秋日,秋老虎还是挺厉害的,尤其是白天的太阳,白灿灿,热腾腾,知了在树干上没完没了的叫着。 屋里就算开窗开门,也还是有股子热气。 沈泽秋用棉帕沁了水,将凉席擦了两遍,才叫安宁躺上去。 “凉快了不?”沈泽秋把门掩上,开了窗,脱了外衣打着赤膊躺在边上。 安宁躺在里侧,一边摇扇子一边点头,“好多了。” 沈泽秋拿着一把大蒲扇也在扇风,但有一半风都落在了安宁那头,为了不热着安宁,沈泽秋特意贴着床沿躺,给安宁让出了一大半的空间,就这样还生怕不够,“要不我把罗汉床搬出来吧?“ “别麻烦了,就歇半个时辰,你躺在这吧,我不挤。”安宁柔柔一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接着道。”参加云裳阁比赛的衣裳已经裁剪好了,只有一件事儿,绣娘还没找到好的。“ 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手宽慰道,“别想了,先睡吧,明儿我再出去打听打听,镇上什么好的绣娘。“ “嗯。”安宁是真累了,不一会便睡熟了。 …… “去去去,你怎么又来了,上午不给你吃的了吗?” 莲荷挥着手赶站在门口的两个叫花子,又烦又嫌弃,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些叫花子组队上门讨钱,不给就不走,躺在门口撒泼打滚,身上臭烘烘的,虱子到处跳,把客人恶心的不想上门。 一开始安宁和何慧芳还可怜他们,给一两文钱让他么买馒头吃,或者给家里的剩菜剩饭。 但次数多了,安宁瞧出了不对劲,这些叫花子来的蹊跷,别人家的铺子从来不去,光往自家门前来。 “恐怕又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捣鬼哩。”何慧芳骂了句,等以后叫花子再来讨钱,她绝不再给一文钱一粒米。 何慧芳的嘴巴毒,有她在叫花子们不敢来,今天她不在,这些人又来卖惨了。 “上午吃了,一泡屎屙出去,就又饿哩。” “小娘子行行好,菩萨保佑你大富大贵,赏俺们一口吃的。” 莲荷气的脸都红了,拿起门边的扫帚要赶他们走,可这些人欺软怕硬,根本不怕,反而把莲荷的扫帚给抱在怀里,提高嗓门怒道,“小娘子你不能这么冷心硬肠啊。” “行了,给。”莲香出来了,拿了几个粗面馒头给叫花子,“快走吧。” 打发走了这堆蝗虫似的叫花子,莲荷松了口气,蹙眉说,“沈老太太讲了,这伙人不怀好意,不能惯着。” 莲香捏了捏姐姐的肩膀,“可咱们没老太太那张利嘴啊。” 沈泽平踮脚看着那些叫花子往街口走了,攥拳想了想,“我跟过去瞧瞧。” 他今天非得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 “欸,那你小心点。”莲香道。 …… 今日沈泽秋和安宁都不在铺子里,沈泽秋听说镇子外头有一位从青州大布坊回来的绣娘,手艺特别好,绣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只是性子古怪,宁愿在家吃糠咽菜,绣些东西自己玩,也不肯出来帮别人干活。 安宁太想找一位好的绣娘了,想亲自登门去瞧瞧。 这位绣娘大家都叫她徐阿嬷,就住在镇子外那片竹林子后头。 “徐阿嬷,你在家吗?” 沈泽秋扶着安宁的胳膊,一块踩着厚厚的竹叶,往竹林里头走了几十步,不一会就看到了徐阿嬷住的房子,一间破破烂烂的小竹屋,屋子台阶上卧着一只雪白的胖猫,见了人也不怕,懒洋洋的抬头瞧了沈泽秋和安宁一眼,就继续安逸的睡觉了。 “徐阿嬷,我们是花街上沈家布坊的,今日来拜访你。”沈泽秋没有听见回应,和安宁又往前走了几步,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是饭菜酒水,送给徐阿嬷吃的。 安宁也唤了几声,不知徐阿嬷今日是不是有事情出去了,没有看见她的人,不过,安宁却被晾晒在枯竹堆上的几块手帕吸引了目光,走近一瞧。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簇簇盛开的梅花,红得妖娆,仿佛能嗅见寒梅的香味。 还有一块帕子绣着睡卧的美人,也别有一番味道。 安宁都快挪不开目光了,这位徐阿嬷的手艺也太好了。 “你们是做什么的!”这时一个五十来岁,穿着一身蓝布衣裳的老妇从竹林后头出来,蹙着眉看沈泽秋和安宁,这就是徐阿嬷了。 安宁忙说明了来意,话才讲到一半,徐阿嬷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们走吧,我才不给俗人干活儿,回去吧,东西也拿走。” 徐阿嬷把睡在台阶上的猫抱起来往屋子里走,直接下了逐客令。 安宁一见那两块帕子就知道徐阿嬷是有真本事的人,还想再争取一下,“徐阿嬷,我把花样子都带来了,你瞧上一眼吧。“ “——好吧。”徐阿嬷看安宁坚持,松了口,其他她也不想浪费了自己的好手艺,只是来请她的人品味都太差了,不是叫她绣什么花开富贵就是姹紫嫣红,俗到家了。 走入徐阿嬷的小竹屋,外面瞧着破烂,里头是极整洁干净的。 安宁拿出图纸给徐阿嬷看,有衣裳做完以后的样子,也有裙摆上昙花的细节,衣裳裙摆曳地,纱绢飘逸,极其的有意境。 徐阿嬷把图细细看了很久,安宁还真怕她不喜欢,仍要赶走他们。 “把食盒留下吧。”良久,徐阿嬷把图还给安宁,淡淡说。 安宁和沈泽秋都惊喜不已,徐阿嬷愿意收下饭菜,是不是就表示答应帮她了? “这裙子,倒是好看,值得我出手。”徐阿嬷摸着膝上卧着的白猫,骄傲的说道。 安宁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等她和沈泽秋回到铺子里,何慧芳立刻乐滋滋的说。 “过来,最近总指使叫花子上咱家捣乱的人,被揪出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晚点有二更 第101章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0节 安宁和沈泽秋坐下来, 一边饮茶边好奇的问,“是谁?” “一个咱们想破头都想不到的人。”何慧芳把沈泽平拉到了身边,“是大叶街一位姓叶的掌柜做的好事!泽平亲眼瞅见了。” 原来叶掌柜找韩瘸子打压沈家不仅没成, 反而叫韩瘸子这瘪三连骗带吓讹走了几十两银子。叶掌柜心里憋屈,悄悄找了一堆叫花子成日到沈家铺子捣乱。 这点子把戏根本影响不了沈家的生意, 叶掌柜纯粹是为了出口闷气。 “安宁, 泽秋, 你们咋打算?”何慧芳问道,按照她的脾气,她现在就想揪着那几个叫花子上叶家门口对峙, 撕破叶掌柜那张伪善的脸皮, 叫街坊邻居都看看, 这人模狗样的掌柜,背地里有多阴险恶毒。 沈泽秋想了想, 决定以牙还牙,明儿也叫一堆叫花子敲着牛骨唱着莲花落在叶家铺子坐一上午, 给叶掌柜一个警告。 “我也是这样想的, 若他还执迷不悟, 咱们就直接报官。”安宁说道。 何慧芳想想, 可惜自己不能骂叶掌柜一顿狠狠的出气, 算了, 就按照安宁和泽秋的主意办吧。 …… 徐阿嬷隔日就来到了布坊里,这位老阿嬷性子古怪, 见人也不太爱说客套话。安宁给了她料子,徐阿嬷问好细节,就抱着料子坐在铺子里先试手。 庆嫂和慧婶子对这位徐阿嬷充满了好奇,一来二去熟悉几分后, 三人也能搭几句话了。 这日庆嫂问,“徐阿嬷,听说你从青州回来的哩,对不?” 徐阿嬷认真的用银线绣着昙花花瓣,闻言勾唇笑了笑,那姿态不像寻常老妇,竟有几丝高门大院才有的矜贵仪态,她抿了抿嘴,“不是。” 庆嫂瞪大眼睛,“难道是从州府回来的?”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徐阿嬷说话不客气,起身将试绣的花拿给安宁看,只见雪色的绸缎上一朵熠熠发光的昙花卧在上头,美轮美奂。 “真好看,就这样绣。”安宁看了又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徐阿嬷的绣技简直出神入化。 徐阿嬷点头,“行,我把布和线都拿回我的小屋,这活儿精细,需要三四个月才能完工,可别催我。” “我明白的。”安宁笑着道。 从那日以后,何慧芳一日三餐总要多做一份饭菜,到了饭点就叫泽平或者莲香送去。 九月初,沈泽秋又带着沈泽平去青州补了一次货,这回要出去半个月,不仅要进脂粉首饰,布坊也要进新货了,如果下两个月的生意依旧如八月好,安宁和沈泽秋琢磨着,可以把冯二爷的房款,钱掌柜的布款一次给结清楚了。 叶掌柜被警告以后老实多了,但沈泽秋沈泽平都要出远门,何慧芳心里不踏实,一家人商量了一阵,准备雇莲荷的男人赵全在家里打半个月的短工。 赵全挺高大的,性子也老实,有他帮忙,沈泽秋在外头也放心。 “莲荷,你觉得怎么样?半个月给一两银子,行不?”何慧芳问莲荷。 莲荷当然觉得好哩,她男人在码头卖的是力气,腰和脖子都是伤,挣钱不容易,一天天的可辛苦了,铺子里的活又轻松赚得还多,“行啊,我晚上就和他说。” 赵全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说话,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不过安宁和何慧芳倒觉得这缺点是优点呢。 “没事,就帮着做些力气活,管管闲事就好。“安宁笑着道。 反正也不指着赵全帮忙招呼客人,他啊,就在铺子里坐着,有啥捣乱滋事的出面拦一拦就好,还别说,有赵全这么个高大魁梧的伙计在铺子里,难缠的客人都少了,以前来捣过乱的叫花子更是避得远远的。 九月初二,沈泽秋带着沈泽平一块坐船出发了。 安宁月份大了,眼看要到发作的时候,胡家把小婴儿穿过的旧衣裳,耍过的旧玩具送了来,已经洗过晒过,有股子淡淡的皂角香,安宁和何慧芳谢过了来送东西的胡雪琴,留她在家里吃晌午饭。 胡雪琴摇头,笑的甜,“不用了,我说会儿话就回去,铺子里一堆事情呢。” 说完看了看安宁的脸,瞪大眼睛说,“沈娘子有孕后倒越发光彩照人,这孩子还没出生就这么懂体恤母亲,以后定是个乖巧懂事的。” 安宁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笑起来,“借胡小姐吉言。” 胡雪琴咬了咬唇,眨着大眼睛问,“我可以摸一摸吗?” “摸吧。”安宁侧了侧身子,面向胡雪琴说道。 胡雪琴收紧袖口,轻轻的将手掌贴在安宁的肚子上,新奇又高兴,“欸,我觉得小家伙在踹我的手……欸,是真的!” “可见你们有缘。”何慧芳洗了一碟子果子上来,边招呼胡雪琴吃边说。 胡雪琴心满意足的收回手,咬唇想了想,“要不等孩子生下来,认我做干妈吧,成不?” 安宁和何慧芳一愣,对望了一眼,何慧芳坐下来摇了摇头,“胡小姐还没成亲,这认干妈不和规矩。” 说到自己的婚事,胡雪琴叹了口气,她十五六正当年的时候,哥哥病重,嫂嫂又是不顶用的,小侄子也没降生,外有同行竞争,内有叔伯觊觎家产,都盼着哥哥一命呜呼好吃绝户,她只好硬着头皮出面稳住这个家。 等哥哥养好病,嫂子生下小侄子,生意也红火了,可她年岁也到了,上门说亲的都是些歪瓜烂枣,胡雪琴瞧不上,现在倒是有了心上人,只怕有缘无分。 “那算了。”胡雪琴绞着帕子笑了笑。 安宁见胡雪琴面色忧愁,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何慧芳有些沉不住气了,“胡小姐,这镇上好男子也多的是,要不我帮忙留意着?” 一般人家的姑娘何慧芳就是打死也不会直说,可胡雪琴是爽利人,样样都是自己做主,何慧芳干脆直接说了。 果然,胡雪琴也没有扭捏,只轻轻摇了摇头。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有些红,小声的说,“其实我有了意中人,你们也认识,交情还不赖,要不,沈老太太帮我一把吧。” 安宁和何慧芳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胡雪琴身上,便见胡雪琴声若蚊蝇的道。 “我的意中人就是李大人。” 哎哟,何慧芳暗自懊恼刚才嘴快了。 安宁镇定些,“既然如此,我们一定帮,改日帮忙试探试探李大人的心意,胡小姐觉得如何?” “好。”胡雪琴的心思已经在心中压抑了很久,说出口便痛快了,无论成是不成,总要试一次。 晚上用饭的时候何慧芳直后悔,要是没有杨筱玥戴的那支琉璃玉珠簪,她一定直接和李游说了,现在真是左右为难,开不了口。 “娘,胡家待咱们不薄,胡小姐也是爽快人,咱们帮着试探试探吧,李大人若是无意,胡小姐好早些死心,若李大人也有意,不正成了一桩好姻缘?” 何慧芳一琢磨,也正是这个理,胡雪琴已经二十三了,耽误不起。 …… 冯二爷最近挺上火的,宜春楼的老板周海也是,八月份李游派人到钱庄和宜春楼查账,查出来很多没缴税的帐,限期三月,叫他们一一补上,足要补上千两的银子。 周海愁的脸上多了两条皱纹,去沈家买了好几盒涂脸的香膏抹,终于淡了几分。 他一边喝茶一边埋怨,“魏县令怎么说话不算数呢?说好撤了那姓李的职,你瞧,好端端的回来了,没几日就来查咱们哥俩的帐,这明摆着报复咱们!” 冯二爷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了,“魏县令说,别看这位李大人只是举人,才是九品芝麻小官,人家有后台,州府有人。” 周海瞪大眼睛,“州府?“ “州台大人亲自关照的,你想想。”冯二爷耷拉着眉毛,整个人都蔫儿了。 周海心有不甘,“那咱那一千多两税款,只能老老实实补上?” “欸,罢了,补吧。”冯二爷无力的说。 周海却还不死心,一个劲的在心里琢磨,李游不贪财不贪财,贪图的是名声。 哼,等着吧。 …… 夏去秋来,九月里布坊里上的新款衣裳、料子大受欢迎。 沈泽秋新进的胭脂不仅花样繁多,就连装胭脂的盒子也精巧好看。安宁还叫巧匠打了两扇屏风,几个置放首饰的架子摆在铺子里,这样女客们挽发换衣都有了地方。 各种精巧的簪子也能按照种类一只一只摆放在首饰架上,按照徐阿嬷的提点,安宁叫莲荷姐妹们每天都采摘新鲜的花朵衬在簪子和脂粉盒下面,互相映衬,更加有美感。 徐阿嬷不仅绣艺高明,对铺子的陈设装修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在她的提点下,铺子里铺上了地毯,往内院去的门上坠了贝壳帘子,店里还新置放了几盆花草,虽然只是小小的改变,给客人的感受却大不相同了。 望着钱罐子里越来越多的银子,何慧芳心里高兴,比吃了蜜都要甜,以前存的都是铜钱,现在直接存银子,唉,踏实。 何慧芳最近变着法的给安宁做好吃的,沈大夫说多吃鱼虾好,她就每天早上去菜场买新鲜鱼虾,沈大夫说吃太油太辣的不好,她就和慧婶子庆嫂学做清淡的菜。 什么白灼虾,豌豆炒虾球,清蒸鱼,茄汁牛腩,何慧芳都能做的有模有样。 沈泽平爱跟着何慧芳去菜场买菜,经常带个把糖饼,鸡蛋糕回去,何慧芳知道是给莲香买的,但啥也没说,看俩孩子的缘分吧,等过一年沈泽平大了定了性,俩个还这么要好,她就和二嫂商量商量,让沈泽平和莲香定亲。 “欸,伯娘,你看那人像不像秋娟姐?” 这日他们正在菜场买菜,何慧芳正盯着鱼贩子称重,沈泽平指着前面说道。 何慧芳顺着沈泽平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是个穿的破烂,佝偻着腰的女子,看那身形有些像,可秋娟咋会是这幅脏兮兮的打扮呢。 她还想上前看仔细点,那女子提着篮子快步走了。 秋娟一边走,眼泪一边大颗大颗的流,昨晚上李元又喝多了发酒疯,她半边脸还肿,不想叫何慧芳看见。 “估计是认错人了。”何慧芳提着篮子嘀咕了一句。 中午吃的是清蒸鱼,何慧芳把鱼收拾干净,控干水以后倒了些酒,加了姜片和葱丝,将鱼腌制两刻钟去腥,再烧上火,架好一个大锅,隔水将鱼放在锅里蒸,还撒了葱姜丝。 不一会水咕咕咕的开了,鱼肉的香气逸出来,何慧芳掐着时间,刚到一刻钟就把火撤了,这时火候刚刚好,鱼肉鲜嫩爽滑,一点都不老。 何慧芳找来个干净碟子,把蒸好的鱼挪过去,葱姜丝挑走,蒸鱼溢出来的汁水也不能要,味道最腥,酱汁得自己新调,不过也简单。 把油烧热了,淋在盖了新葱姜丝的鱼身上就好,滋啦滋啦的声音一过,那香味更浓了。 何慧芳又在碗里倒了点酱油,几滴醋,一小勺白糖,搅合均匀后淋在鱼身子上,这样一道原汁原味的清蒸鱼便做好了。 “尝尝,从桃花江捞上来的鱼,活蹦乱跳的可新鲜了,这样的鱼蒸着吃味道最美。” 安宁夹了一块尝了,鱼肉鲜美一点都不柴,更重要的是一点腥味都没有,特别的爽口。 “娘,你做的真好吃。” 何慧芳心里可美了,给安宁夹了鱼身上最好吃了一块肉,腮边上的月牙肉,笑呵呵的说,“那你多吃点儿。”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何慧芳又提着菜篮子出门了,要想买到新鲜的好鱼,就得赶早。 不过街面上有些闹哄哄的,何慧芳感到有几分奇怪,遇到了同样早起买菜的庆嫂,她抓着何慧芳的胳膊说。 “昨晚上,咱们桃花镇出人命案哩。” 何慧芳吓了一跳,紧张的问,“哪条街的事啊?” 庆嫂皱眉,“不是在镇上,是乡下,听说有个男的被媳妇给毒死了,家人现在报了官,那女的被抓到了衙门,正在审问呢。” 镇上极少出这么恶性的案子,为了平息民怨民愤,一般都是公开审问,允许百姓围观。 何慧芳倒吸一口凉气,也没心思买菜了,“走,咱们去衙门看看。” 路上又遇到了桂婆婆,她没和何慧芳搭茬,走在后头和人嘀咕,“听说那毒妇是沈家村的哩,呦,一个妇道人家,心肠比毒蛇还要坏。” 何慧芳好巧不巧的听见了,回头瞪着眼问桂婆婆,“你说啥?” 桂婆婆知道何慧芳一家子就是从沈家村来的,忙解释,“哎呦,这是真的,我可没瞎编,我儿子可在衙门里当差,昨晚忙了一宿,早上回家吃早饭时说的,女的是沈家村人,嫁的男人姓李……” 莫不是秋娟和李元?何慧芳心里一惊,加快脚步往衙门去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1节 虽然还是清晨,可衙门口已经围拢了很多围观的百姓。何慧芳挤出一个口子,看见里面跪了几个人,边上用白布还盖着一个。 “可怜我儿,好好的被这狠心肝的毒死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大人,一定为草民做主哇……” 何慧芳眯着眼睛看,越瞧越觉得跪着的不说话的女子像秋娟,边上两个男子像李元的两个大哥。 “是秋娟。”庆嫂也挤了进来,细看很久以后说道。 欸,这孩子糊涂啊,何慧芳一拍大腿,在心里直叹可惜。 秋娟低头跪着,无论婆婆在旁边怎么骂,衙差如何问,她是一句都不开口,和哑巴似的。 李游低头看着衙差交上来的案卷,读到女犯人的名字时,顿了顿,王秋娟这三字有几分熟悉,旋即舒展开眉头,不正是当年常来私塾玩耍的小女孩吗。 “砰!”李游用力拍了拍惊堂木,满堂肃静,秋娟身子一抖,狠狠攥着拳,双目死死盯着地看。 “堂下命犯王秋娟,本官现在问你话,你要据实回答,懂吗?”李游沉声道。 秋娟咽了下口水,喉咙又干又涩,一阵阵发疼,她点了头。 “你丈夫昨晚中毒身亡,经仵作验尸,是中了鼠药的毒,据卖药的摊贩所言,昨日你恰好买了鼠药,所以,是你毒杀了亲夫,是也不是?” 秋娟身子又是一抖,昨晚李元遏着喉咙吐血的画面历历在目,她越想越怕,忍不住浑身发抖。 李母指着秋娟大骂,“就是她干的!就是这个毒妇,大人,她要为我儿偿命!” “不——” 一直蒙蒙怔怔的秋娟突然缓过劲来,她不想死,她死了儿子谁照顾。 “李大人,民妇是冤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 第102章 此话一出,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议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李游只好再拍惊堂木, 等周遭安静后问道。 “既然你喊冤,那么本官给你机会, 将事情经过细细道来, 你为何买鼠药, 李元又为何而死?昨日你又做了什么?” 秋娟狠狠掐着掌心的软肉,深吸几口气,声音沙哑的开口。 “前日晚上, 李元喝醉了酒, 他醉酒后就会发疯, 打人,砸东西, 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大哭,我抱着孩子躲到了灶房里, 后半夜, 孩子被他奶奶抱走了, 我心里气, 也争抢不过, 就去了镇上……” “我去买了鼠药, 是因为……我活不下去了,并不是想害人。” 秋娟说着说着, 眼泪就像泄闸的洪水,簌簌的往下流,她瞪大眼睛,重重的喘息几口, 痛苦的回忆着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我回到家,李元又在喝酒吃肉,一见我便掐我的脖子,怒气冲天的问我去哪儿了……后来挥拳打我,没几下,忽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死了。” 话才刚刚说完,边上的李母便疯了似的扑上去,要打秋娟,嘴里嚷嚷着,“胡说!狡辩!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肃静!”李游拧眉看着李母,“既然你说是王秋娟害死你儿子,你速将事情经过细细说来。” 李母被衙差拦住,颓然的坐在地上,恶狠狠的说,“我儿昨晚一直好好的,这个毒妇一回来就死了,就是她干的!” 李游沉吟了一会,把李母、秋娟、仵作的话都在心中过了一遭,冷声道,“仵作验尸后确认李元中毒身亡,既是中毒,还需找到毒下在了何处。” “来人,押解着相关之人,本官要亲自去李家村勘验。” 看着衙差押着人走远,围观的百姓也逐渐散去,太阳初升,洒下一片光辉。 何慧芳提着菜篮子走着,脑袋胀胀的发疼。 “秋娟这孩子自己走了绝路啊。”庆嫂追上来说道。 何慧芳攥着菜篮子的把手,“这案子还没定数哩。” “我看八九不离十,白天买了鼠药回去,晚上李元就吃了鼠药死了,这么巧?”庆嫂道。 “唉——”何慧芳也不知该信谁。 …… “林小姐,好久不见了。” 安宁扶着腰慢慢的在铺子里转,权当做锻炼身体,走了一柱香时间,林家的马车到了门前。 林宛穿着一身粉蓝的襦装下了车,越发有大姑娘的明媚气韵。 “沈娘子,我今天来,是想订一些上回乞巧节店里做的荷包,可以吗?” 林宛马上要启程去青州,想着沈家所制的香囊精巧,而她祖母家姊妹多,多备几只送人极好。 “当然可以。”安宁笑着点头。 林宛选了七八种花色,选好了荷包的式样,一共定做了二十个,每一个都要绣花,又是绸缎,为了精巧好看,还需用上等好丝线,安宁给了个吉利价,八十八文钱一枚。 末了林宛又选了几只簪子,几盒脂粉,一共是五两银子。 安宁知道林宛要嫁去青州,以后或许不会再来店里买东西,从首饰架上取下一只淡蓝色的绒花簪,“这支簪子颜色正配林小姐今日的衣裳,算我的心意,送给林小姐,祝你一路顺风。” 毕竟若没林家当初那一笔大单,他们也不会和钱掌柜搭上桥,更不会有今日。 “嗯,承沈娘子吉言。”林宛原就有些舍不得家人,安宁送的一只簪子,勾起了她的离愁别绪,眼眶都忍不住红了一圈。 等何慧芳买了菜回来,安宁和她感叹,“女子要嫁人,心里总是忐忑的,今日见林小姐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何慧芳买了几串葡萄回来,用清水洗了洗端到外头来,招呼大家吃,心里还惦记着秋娟的事,叹一声说。 “能不忐忑吗,谁知嫁过去是福气还是厄运。” 莲香吃着葡萄快言快语的说,“沈老太太今日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都不像您了。” “嗐,没啥,你们忙吧,我啊去把内院的菜伺候一遭。” 何慧芳想着安宁要生了,秋娟那档子事便摁下没告诉她,以免劳神费心。又将沈泽秋拉到边上,把今早上看到的事情和她的打算说了。 “嗯,娘你安排的对。”沈泽秋点头,觉得何慧芳的安排极是妥当。回头把慧婶子莲荷等人都叫到跟前,嘱咐她们不要在安宁身边瞎说。 不仅是秋娟的事,生意上有啥惹人心烦的,直接告诉他就好,不要说到安宁的耳朵里,惹得她不高兴。 “啧,咱们沈掌柜别看是个大男人,心倒是细,也会心疼人。”庆嫂忍不住说。 慧婶子不由的想起当初去沈家村老家帮做工的时候,笑着道,“你才瞧出来?当年我们去乡下做活,我早说了嘛。” 那时候安宁和沈泽秋脸皮薄,被她们调侃的耳根子都红了。 慧婶子又说,“还好安宁和沈掌柜大度,没记咱们的仇。” “人家叫宰相肚里能撑船。”庆嫂回到裁衣台后面裁剪衣裳,“欸,你家元山有相看好的姑娘吗,要是没有,我帮忙留意着。” “行啊,要脾气秉性好的,模样嘛,过得去就成……” …… 安宁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内院,偶尔在铺子里逛逛,看看账本而已,何慧芳又照顾的细致,每日水果肉蛋不断,沈泽秋还搜罗了些茶楼里流行的小段子,每日睡前给安宁说。 所以她的心情一直很好,沈大夫隔日就上门来把一次脉。 到了十月初八这日,安宁发动了。 沈泽秋等在门外一直原地转圈,十月的天已有几分凉意,可他脑门上还是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请的两位接生婆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何慧芳和赵大妈忙进忙出的送热水,干净棉帕。 “哎呦,你在这杵着挡着我们进出了,一边坐着去。” 何慧芳把一桶热水提进屋,嫌弃沈泽秋挡着们了,叫他往边上挪一点。 “嗯,好,里头怎么样了?”沈泽秋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事,忙往边上退了两步,焦急的问道。 可惜何慧芳忙得很,一门心思扑在安宁身上,没听完这句话又进屋了。 沈泽秋一拳打在掌心,焦急的团团转,后来实在忍不了了,推开门就要往里头走。 “哎呦,沈掌柜你不能进来。”接生婆拦着沈泽秋不准他进去。 他只好退出去,继续在屋外焦虑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沈泽秋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他三两步走到门前,何慧芳抱着孩子喜滋滋的出来了。 “生了,生了,是个男娃,六斤六两。” 沈泽秋扫了孩子一眼,皱皱巴巴浑身红彤彤的,和他想象中初生的婴儿不一样,有点丑,不像他也不像安宁。 不过此刻沈泽秋顾不了什么,疾步往里间走去,安宁满脸疲倦的看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鬓发已经湿透了,唇色也十分苍白,轻轻唤了声,“泽秋哥,我们的孩子好看吗?” 沈泽秋攥住安宁的手,心里又暖又难受,他们有孩子了,可安宁却为此吃了这么多苦,他恨不得全由自己来承受。 “好看。“为了不叫安宁担心,沈泽秋一边回忆刚才那个小丑娃的样子,一边违心的说道。 话音才落,何慧芳抱着孩子进来了。 “来,让咱们的宝宝和爹娘呆一会,奶奶去熬点红糖水给你娘喝,还不好呀?” 安宁满怀期待的望过去,何慧芳将孩子放在她身边,笑着出去了。 沈泽秋紧盯着安宁的神情,生怕她因为孩子的丑而伤心,可安宁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笑着说,”泽秋哥,我觉得孩子的眉眼像你。“ “哦?我也觉得。”沈泽秋很纠结,最后违心的附和道。 好在没过几天,孩子就越长越水灵了,皮肤上的红痕渐渐淡去,有了鼻梁,也会眨眼睛了。 孩子的大名沈泽秋给起了叫做沈煜皓,说到小名,看着铺子外那棵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儿的石榴树,一致决定叫做石榴。 “石榴,小石榴,喜欢这个名字不?” 安宁抱着小石榴晃了晃,轻言轻语的问,孩子刚吃饱了奶,看着安宁咧开嘴,露出一个笑。 “哎呦,他喜欢。”边上何慧芳乐滋滋的,这孩子才十多日就会笑了,以后肯定是个聪明孩子。 前半个月安宁基本没有出屋,偶尔庆嫂莲荷他们会把账本抱上来,安宁趁着孩子睡觉看上几眼,这两个月的生意根本用不着操心,换季外加进了新货,每日的流水都非常可观。 何慧芳每日不是炖鸡就是炖鱼,把汤熬得清爽鲜美,拿来给安宁补充营养。 听说产妇吃鲫鱼好,她常去找渔民买新鲜的鲫鱼来煲汤。 这日出门,听见街上的人嚷嚷。 “上月那桩杀夫案查清楚哩。” “衙门口贴了告示,大家快去看!”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2节 何慧芳这一个多月时间光忙着照顾安宁,都快忘了秋娟这码字事,急忙和大家一起跑到衙门口去看。 告示上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有认字的在帮着念,何慧芳大概听明白了。 原来啊,李元出事的那天中午,李母在田里捡了只半死不活的母鸡,她呢心疼小儿子,拿回来杀了炒好给李元做下酒菜,谁知那鸡吃了鼠药,肉里有剧毒,等秋娟从镇上回来,正好撞见李元毒发。 吃剩的鸡肉,拔掉的鸡毛都由仵作验出了鼠药的毒性,由此可证明秋娟确实无辜。 “唉,竟然是这样,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众人都忍不住感叹,一位妇人可惜的说,“这路边捡的死物怎么能随便吃,哎呦,贪小便宜,搭上了儿子的一条性命。” “是啊,这下只怕毁的肠子都青了” …… 李母确实后悔,可她悔的不是自己捡了蔫鸡回来煮给李元吃,而是咒骂秋娟是瘟神,就是娶了她,家里一天安宁日子都没有。 秋娟就算没有下毒,也该为她儿子抵命! 衙门口贴告示的时候,这桩案子的详细情况已经禀到了县里,魏大人亲自批了,秋娟才正式从大牢中放出来。回李家,她不敢,回娘家,李元的家人天天来砸东西,砍他们的庄稼。 刘春华整日愁眉苦脸,哭天抢地的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游听了下面人的禀报,蹙眉思索,王秋娟这样回不了婆家,娘家也不敢收留的弱女子,被李家人逼紧了,或许会发生投井自尽等惨案,他身为桃花镇的官,理应护一方百姓。 恰好县里的慈幼局正缺帮工,薪资虽低廉,但能给王秋娟一条活路,又能避开李家人的骚扰,便差人问秋娟可愿意去。 “我愿意。”秋娟脸色蜡黄,干脆的说道。 她的儿子是李家孙辈唯一的男丁,李家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带走,而娘家人她也早看清楚了,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留在这,只会是死路一条。 秋娟收拾了东西,连夜和衙差走了。 “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那王秋娟就是害我儿的凶手……” 秋娟不见了,李家人问不出秋娟的下落,更加笃信秋娟是做贼心虚,偷偷潜逃了,改成来衙门口闹,衙差岂容他们放肆,架着胳膊把人拉开。 “再来胡搅蛮缠,小心挨板子。” 李母闹够了,坐在树下恹恹的直喘气,这时走来几个穿短衣的男人,把李母吓了一跳。 “老人家,你走大运了,咱们老板可怜你,要帮你一把。“ “你儿子死的冤,李大人断案断得偏,想讨回公道,我们老板给你指一条明路。” 李母的眼睛亮了,咽了下口水,“什么路?” “去州府鸣冤,重审此案,状纸,路费,咱们老板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完那几个人丢下东西,又和李母说了许久,他们越说,李母越觉得李大人在包庇秋娟,他儿子是冤死的,说不定自己捡回来那只鸡根本没毒,全是他们胡编乱造,对,她要去州府,要找更大的官来查这个案子! “对对,谢谢你们老板,他真是天大的善人。”李母抹了一把眼泪,拿起东西忙不迭的回去了,她要马上去州府,一定为儿子讨回公道。 周海慢悠悠的从巷子里走出来,望着李母的背影勾起邪笑,“等着瞧好戏吧。” 而李母做梦都不会想到,令她心怀感激,连声道谢的“善人”,正是当初因为香凝揍他们宜春楼老板。 …… 小石榴能吃能睡,满月后变的白白胖胖,格外惹人喜欢,身子软的像块嫩豆腐,眼睛漆黑如墨,清澈的像鹿眼,胡雪琴送了孩子一块小银锁,上面坠着三个小银铃,摇起来叮铃叮铃的响。 “咦,好听吗?喜不喜欢呀?”胡雪琴可喜欢小石榴了,拿红绳串起银锁挂在孩子身上,一边抱他一边说话。 安宁目光慈爱的望着小石榴,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是她最欣慰的事,她自己一出生就体弱,幸好小石榴没像她,才一个月就能看出来是个健壮的娃。 晚上也好带,不像寻常孩子似的爱哭闹。 “胡姑娘,这银锁太贵重了。” 胡雪琴抱着小石榴爱不释手,这小娃娃长得真精致,长大以后定是个帅小子,不知要迷惑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她一边逗孩子一边说,“无妨,值不了多少钱,给咱们小石榴,我愿意。” 今日是孩子的满月酒,就在家里办,请的都是街坊邻居和朋友,大概三四桌席,百日宴则回沈家村办。 “胡姑娘,今日李大人也来吃席。” 安宁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见过一次刚出生的婴儿,惊呆了,就真挺丑 不过没多久就长开啦 晚点二更 第103章 “嗯。”胡雪琴抱着小石榴靠着床沿坐下, 面上有几分羞怯,莹白的脸埋在立领里,一改平日爽利, 完全一副小女儿家的样子。 很快太阳落了山,沈家后院点起了一串串大红灯笼, 在家吃是图个亲近和热闹, 但四桌席全靠自家置太劳神, 何慧芳纵然舍不得钱,也依了安宁和沈泽秋,从凤仙楼订了菜肴酒水, 天一洒黑, 酒楼的伙计就将酒菜送到了。 主桌是自家人还有李游及胡掌柜一家, 剩下一桌是家里的帮工,其他两桌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 “恭喜沈掌柜, 喜得麟儿。” “恭喜弄璋之喜!” 在一片贺喜声中,人到齐了, 小石榴收到了一大摞礼金, 何慧芳摸着厚厚的红包, 心里头喜滋滋的, 悄声说, “这钱得帮小石榴攒着, 以后给他娶媳妇儿花。” 安宁忍俊不禁,抿了口米汤, 压低声音对何慧芳道,“娘,莫忘了今日还有正经事。” “我记得,你放心。”何慧芳摸了摸手上的镀银铜镯子, 祥装无意的看了李游几眼,“李大人,喝好,吃好哇。” 李游微微颔首,勾唇轻笑,端的一派儒雅清隽。 凤仙楼有一道招牌菜,叫做酥炸冰梅鸭,先用葱姜腌制过,裹上淀粉炸得外焦里嫩,再用冰糖、梅子、酱油调制出浓香爽口的酱汁,均匀的裹在炸好的鸭块上,吃起来格外的酸甜爽口,甜而不腻,摆盘时撒上些白芝麻,和细丝状的碧绿小葱,养眼又好吃。 胡雪琴鼓起勇气,仰起脸对李游笑着道,“李大人尝一尝这道菜,是咱们清源的本地菜,凤仙楼做的最地道。” “哦?我尝尝。” 李游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便服,胡雪琴觉得,他在红烛皓月的映衬下极文雅。 “滋味不错。”李游尝了一块冰梅鸭说道。 胡雪琴唇边啜着笑,“这酥炸冰梅鸭说起来,还有典故,相传从前有位皇帝,微服私访路过清源县,尝到了这道菜……” 看着他们俩相谈甚欢,安宁和何慧芳对视一眼,都觉得有谱,至于杨小姐戴的那支簪子,或许只是巧合吧。 席散了,客人逐渐散去,李游喝得微醺,正向沈家人告辞,何慧芳笑盈盈的提着盏灯笼过来。 “李大人,我送送你。” 李游忙推辞,“不必了,我的侍从就在路口等我。” “别客气,李大人,老婆子我有话和你说呢。”何慧芳不管那么多,她是个粗人,不会那些个弯弯绕绕,今晚上索性直说了,若碰了钉子,改日就说喝多了,胡说哩。 走到铺子门口,街面上已经鲜有行人,何慧芳说送送他,脚下步子却定住了,笑眯眯的问,“李大人功名已成,为人又这般正直,没想过成个家吗?” 李游伸手扶着门板稳了稳身子,何慧芳一开口他就懂了,刚来到桃花镇的时候,有好几个媒人抢要给他相亲,可后来不知怎的,他变得无人问津。 唉,许是他不懂风情,遭人嫌了吧。 “沈老太太,我是缘分未到。”李游道。 何慧芳眉一蹙,挺直腰背,“要是李大人不嫌,我帮你留意着,缘分说不定就到了。” 见李游没说话,何慧芳又道,”李大人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家里那位必要贤惠,能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才好,我倒是想到了一人,聪明,爽利,模样也好,李大人想见见吗?“ 李游蹙起了眉。 何慧芳往铺子外瞄了眼,压低声音道,“我直说了,就是胡姑娘,李大人喜欢吗?” 蓦的,李游的手指抖了抖,胡姑娘是位性情中人,几次相见,都聊得很好。 “沈……” “哟——” 李游和何慧芳同时开了口,何慧芳指了指门外,“巧了,胡姑娘还没走呢,这黑灯瞎火的,李大人可以送她一程。” 李游回身一顾,胡雪琴就站在不远处,夜风卷起她的裙角翩翩飞舞,长发飘飘,正等着他。 “给。”何慧芳把手中的灯笼往前一递。 “——多谢。”李游没有犹豫,接过灯笼向胡雪琴走去。 二人并排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天空中繁星点点,照耀着人间男女的悲喜。 李游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提灯,“胡姑娘小心脚下。” “嗯。”胡雪琴笑着应道。 “明日立冬,我家里包饺子,李大人爱吃什么馅的,我做些送到衙门去,也尝尝味,应个景。”胡雪琴侧脸看着李游说,星辉洒在她的脸庞上,有种恬静的美。 胡雪琴很害怕李游会拒绝,忐忑的攥紧了手指,然后听见李游说。 “白菜猪肉,韭黄,芹菜牛肉……” “李大人胃口这么好?” “哈哈,民以食为天嘛。” 这一刻胡雪琴的心安了,李游身上也有了丝丝烟火气,不再是安宁说的住在月亮上的人。 …… “啪。”杨家府邸中,杨筱玥正准备睡下,最近一直戴着的琉璃玉珠簪子被她不小心碰到地上,簪子齐根断了。 “唉,真可惜。”杨筱玥撅起嘴,心里闷闷的不开心。 春杏走来把碎簪子用帕子包好,仰脸问道,“小姐,你这么喜欢,要不我找银匠用银丝把它补起来?” “算了,一支琉璃簪罢了,赏你处置吧。”杨筱玥拿起木梳对镜子梳发,边梳边问,“这簪子是母亲给我买的吧?改日我问问,再去买一只。” 春杏蹙眉想了想,“好像不是,是上回茶会,哪家小姐送的,好像是林小姐。” 她也记不得了。 “不想了,睡吧。”杨筱玥叫.春杏熄了灯。 原来那日李游买了簪子,觉得直接送上门去不妥,毕竟簪子首饰是女儿家的贴身物,他一个外男,需要避嫌,就差侍从孙七送去。 孙七是个机灵的,为了他家大人和杨筱玥的“清誉”,又转手托人,等簪子送到杨宅,早就安上了他人的名头。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3节 …… 天寒了,气温一日比一日低,家里得开始烧炭了。 何慧芳上街一口气买了十几筐,叫卖炭翁直接送到了家,花了不少钱,她又累又心疼,坐在堂屋里倒了杯热茶,一边喝边对安宁说。 “唉,我算知道了,家穷有家穷的苦,这家大业大也有难处。” 小石榴趴在安宁怀里睡的正香,安宁轻拍着他的背,“娘,要不咱们请个奶妈吧,帮着带带孩子,你我还有泽秋哥,都不用那么辛苦了。” 家里添丁是桩喜事,小石榴又乖巧好带,可奶娃娃的衣裳尿片一日好几盆子,天凉了,井水冻骨头,还得烧热水洗,要是干的不及时,又要烧火烘,此外安宁的饮食少盐清淡,需单独做。 加上小石榴小,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离不开人,这一个多月,家里三人都累着了,而沈泽平又不能帮着带孩子。 “好,明儿我就去找找。”何慧芳舍不得叫宝贝孙子给别人带,她不放心,不过找个帮忙做家务活的倒是不赖。 沈泽秋准备趁雪还没下,再去青州进今年最后一次货,刚才出门敲伴,胡掌柜也正有打算,商量过三五日就出发。 “泽秋啊,把院里的炭给大家分分。”何慧芳见沈泽秋回来了,给他倒了杯茶,“庆嫂,慧婶子,莲荷,莲香一人分一筐,天冷了,咱们做东家的,也该有些人情味。” 安宁点头,“徐阿嬷那里送两筐,她的小竹屋透风,冬日里得多烧炭。” 对这位徐阿嬷,何慧芳搞不懂,这人古怪透了,不过她敬重徐阿嬷,这位老姐姐是有真本事的手艺人哩,而且那什么云裳阁的比赛,有她帮忙绣花,用安宁的话说,叫做雪中送炭,她可不得敬重着? “上回家里买了茶叶,也包些给她送去,黄糖也包上几块。“何慧芳边说边往灶房去,把东西包好了塞给沈泽秋。 沈泽秋叫上沈泽平,一块去小竹林给徐阿嬷送东西。 过了会子,胡雪琴提着个食盒到家里来,里面是酥炸冰梅鸭、蟹肉水晶包、蜜汁鱼排等菜肴,“今日我下厨,多做了些。拿来给你们尝尝。” 胡雪琴这些天一直在练习厨艺,一日能做好几次,自己家里吃不了,就分给沈泽秋一家吃。 别说,经过这几日的练习,是越做越像样了。 “胡姑娘,你最近咋迷上做菜了?”安宁接过食盒有些纳闷。 胡雪琴抿嘴笑,眨了眨眼睛,“我也想像沈老太太一样做一手好菜嘛。” “但这口味?”安宁也学着胡雪琴眨眼睛,这都是口味清淡,偏甜偏鲜的菜,明明是李游爱吃的。 看破不说破,眼看胡雪琴脸上浮起了红霞,安宁没再调笑她。 …… “安宁,娘,好消息。” 沈泽秋从徐阿嬷那里回来,满脸的喜色,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袱,打开来看,里面正是安宁设计的那款广袖曳地裙,衣襟和袖口绣了飘逸的云纹,一簇簇鸦羽坠在袖口和衣襟上,显得仙气飘飘。 而裙摆上一朵朵用银线勾勒的昙花则是点睛之笔,针脚匀称又细密,银钱自带亮眼的光晕,花蕊用小颗的玉珠为饰,瞧上去栩栩如生,又带着逼人的贵气,流光溢彩,华而不俗。 庆嫂莲荷等人都围拢过来看,无一不连连惊叹,夸安宁设计的巧妙,徐阿嬷的手艺高超,这样的裙子,也只有《清平调》中的贵妃娘娘才能衬得起哩。 “太好了,泽秋哥过几日去青州,正好将这件衣裳送去云裳阁,参加比赛。”安宁心里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徐阿嬷是慢工出细活,她一直不敢催,现在提前做好,就不用腊月里匆匆跑一趟青州了。 安宁对徐阿嬷很是满意,付工钱吧她不收,更不愿去铺子里帮忙,只说以后还有像样的、不俗的绣活,可以直接到小竹林来找她。 啧,何慧芳看出来了,这就是高手的脾气。虽然徐阿嬷不肯收工钱,也不愿继续帮她家做活儿,隔三差五的,何慧芳还是会准备几个好菜,叫沈泽平给徐阿嬷送去,这情谊不能断。 家里请了个叫文婶的婆子帮忙做家务事,手脚麻利人勤快,嘴也严实,从不问东问西,能帮何慧芳不少忙。 等沈泽秋从青州回来,桃花镇下了一场初雪,飘飘扬扬的雪花细如柳絮,一夜天明,在乌瓦黑地上积下薄薄一层,天还阴着,估计白天还会下场痛快的。 冬天的早晨被子里暖哄哄,舒服极了,安宁睁开迷蒙的睡眼,靠在沈泽秋的臂弯里打了个呵欠。 昨儿后半夜小石榴吃了回奶,叫何慧芳抱到了自己屋里,难得没有孩子闹,小夫妻俩睡了半个囫囵觉。 “再睡会吧,还早。”沈泽秋搂紧安宁,迷迷糊糊的在她脸上亲了亲。 “嗯。”安宁也难得懒散任性一回,家里有了文婶帮忙,早上何慧芳不用备一家人的早饭,起来洗漱完吃现成了就好,让她有的是时间抱着小石榴玩儿。 睡了一会儿 ,沈泽秋不老实了,大掌摁在安宁的腰上,勾了勾手指头。 安宁睡得正香,完全没发现沈泽秋的小心思,迷迷糊糊的呢喃,“别闹。” “安宁。”沈泽秋翻了个身,语气像讨糖吃的小孩,“偏要闹。” “欸——”安宁轻捶沈泽秋的肩膀,被他闹醒了,嗔了句,“轻点儿。” …… 下了雪了,小孩子总最兴奋,沈泽平没赖床,见外面下雪,麻溜的钻出被窝,穿上棉袍、靴子就往院子里冲,一边在洁白齐整的雪地上踩脚印,边兴奋的喊,“莲香,下雪啦,快出来,我给你堆雪人。” 莲香领着侄子侄女出来,耳朵上带着护耳,搓了搓手,“雪这么小,怎么堆雪人?” “小雪就堆小个子雪人。”沈泽平很兴奋,一年有雪的日子就那么个把月,不玩岂不是吃亏了。 辰时初,安宁和沈泽秋也洗漱好到了院子里,准备吃完早饭开门做生意,何慧芳看着沈泽平直摇头,调笑一句,“还和个孩子似的。” “娘,他还没成亲,可不就是个孩子。”沈泽秋端起粥碗喝了几口,舔了舔唇,说完把碗一搁,“泽平,哥和你一块堆。” 安宁笑出了声,他还好意思说沈泽平,自己成家了不也和孩子似的。 “汪汪汪。” 这时候大黄和小黑从狗洞里钻了进来,大黄摇着尾巴汪汪叫,小黑叼着个白绒绒的东西,大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红眼睛的小兔子。 大黄和小黑又跑了几趟,一共叼回来四只小兔子。 小兔子在雪地里冻的有点僵了,瑟瑟发抖,瞧着怪可怜的。 “造孽。”看着弱小无助的兔子,何慧芳忙找来几块棉絮,垫在木板上给这四只兔子搭了个简单的窝,挪到了灶房里。 大黄和小黑摇着尾巴跟着进进出出,特别自豪。 这冰天雪地的,四只小兔子要是没被狗叼回来,说不定会冻死。 “你俩立功了,中午给肉吃。” 何慧芳撸了撸狗头说道。 就在沈家人为小兔子搭窝的时候,大叶街叶掌柜家铺子前,围满了人。 韩瘸子盘腿坐在门口,破锣嗓子一吼,就连半里外的人都能听见。 “叶掌柜,你不仁我不义,咱俩谁也别怪谁,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你不给钱,哼,背地里你干的好事,我全给你抖出来。” 叶掌柜脸色苍白,做生意靠的就是好名声,韩瘸子要真把关于沈家的事抖出来,他还怎么混。 “有话好好说。”叶掌柜想把韩瘸子拖起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呸,就在这说,要么,你给钱,要么,我把话全说出来。”韩瘸子根本不吃叶掌柜那一套。 叶掌柜犹豫了,给钱吧,店里流水银撑不住了,不给吧,又怕这臭瘪三乱说话。 作者有话要誩:  晚安~ 李大人和胡雪琴这对cp,是一早就计划好的,说一下我的想法,首先是缘分,第一印象很重要,李游每次和胡雪琴都相谈甚欢,彼此印象很好;其次呢李游以后的仕途会走很远,他是真正不染俗尘的人,需要胡雪琴这样鲜活,有顽强生命力,处事圆滑的贤内助帮忙~ 而杨筱玥就是个春心初萌的小姑娘~太小啦(一种君生我未生的遗憾吧) 第104章 这时候田夫人从叶家门前经过, 她常在叶掌柜这儿买东西,自诩了解叶掌柜的秉性,虽说款式老旧, 可人品没问题,这个韩瘸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定是耍无赖讹人呢。 她是个又爽利又义气的人, 这些年家里做生意、收租子, 这种无赖遇的多,她有经验,从一开始就不能纵容, 不然一定得寸进尺, 再想甩就甩不掉了。 “叶掌柜,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无赖瘪三, 别理他。”田夫人插话,柳眉一拧, 吓唬韩瘸子, “你再不走, 直接报官抓你, 信不信?” 韩瘸子拍掌大笑, 笑得都快岔气了, “报官?赶紧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谁都别好过。” “哎呀。”叶掌柜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怨田夫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恨当初识人不清,沾上韩瘸子这条吸血虫。 围观的街坊、客人越来越多, 大部分人选择站在叶掌柜这边,一齐怒骂韩瘸子。 “叶掌柜的人品咱们都看在眼里,没得说,做生意厚道极了!从不弄虚作假。” “这瘸子忒不要脸,我说叶掌柜,别顾忌他的面子了,直接赶走吧。” 听见周围都是支持自己的声音,叶掌柜心里有了底气,怕什么,大家都不信这个瘸子。 “诸位,我叶某行的正坐的直,问心无愧,今日叫大家看笑话了!”说完转身对店里伙计道,”愣着做什么,把这泼皮无赖赶走!“ 韩瘸子气的不清,咬牙切齿的指着叶掌柜鼻子,“好,等着吧。” 一连四五日,他再也没来铺子里闹过,叶掌柜抹着额上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 …… 眼看快过年了,安宁给一家人都了新衣,唯独到小石榴这犯难,后来灵光一闪,画了几套小娃娃穿的对襟小棉褂,丹色或青豆绿的绸缎底,上面绣黄色小福字和红石榴做点缀,袖口镶一圈绒面料子,特别的喜庆可爱。 花样子一画出来,大家都说好,就连庆嫂和莲荷见了都心动。 “这回过年的新衣,我家娃就定这个样式了。”莲荷笑着说。 “福气满满,红红火火,哎呀安宁,算我服了,你咋这么有才气!”庆嫂也赞不绝口。 大家连忙赶工做了两套娃娃装挂在铺子里,刚挂上没一个时辰,就有位女客来问了。 “这衣裳好看,娃娃穿这个过年多应景多吉祥,还有料子不,给我儿定一套。” 客人交完定金,约好日子来取,又被隔壁的脂粉吸引住目光。 小石榴由何慧芳带着在房里睡觉,安宁在铺子里坐着招呼生意,她一身桃红绣花夹袄,挽着倭堕髻,柔柔雅雅,比以前更光彩照人。 “店里有新上的胭脂,客人看看吧,好几种,香味个个不同。” 过年阖家团圆,家中富裕的女子都会买上一两盒胭脂香膏,毕竟走亲拜年打扮的体面光彩,说话都会更有自信和底气。 女客目不转睛的望着安宁,直叹这位店家娘子体面,店里的胭脂肯定差不了,喜笑颜开的说,“我看看,都有啥味道的?” “偏正红这款是玫瑰花味,偏粉这款是果香,哦,这还有桂花味,香味最浓……”安宁认真的介绍,用小镊子挑了一点在小碟子里加水化开,捧给客人看,“闻一闻,是不是很香?” “是哩,我要一盒。”客人满意极了,忽然问道,“店家姓沈吧?” 安宁点头问,“正是呢,夫家姓沈。” “哎呦,啧,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前两个月还真信了外头的鬼话,以为你家的东西用了烂脸,那外头传的活灵活现!“客人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后来才知道,这都是大叶街叶掌柜在背后搞的鬼,编排瞎话害你们哩,亏我以前还常在他那买东西,没想到他是这种无耻小人。” 安宁还不晓得外面新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好奇的问了一嘴,“娘子怎么知道的?” “叶掌柜缺德,雇人做坏事不给钱,人家一生气,不就把真相抖了出来?“客人不想再说那档子糟心事,接过胭脂收好,愤愤的的说,”反正我再不会上叶家买东西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4节 何慧芳去菜场买菜,遇见了桂婆婆,她扫都没扫一眼,只当没看见。 “欸,你们听说了吗?大叶街叶掌柜的事情,哎呦呦,我早就说了,沈掌柜一家子都是纯良的好人,怎么会卖坏东西!” “一定是有人背后捣鬼,看看,现在叶掌柜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要我说就是现世报,活该!” 桂婆婆就像失忆了似的,完全不记得从前她是怎么幸灾乐祸的,一门心思说沈家好话,提高嗓门,生怕何慧芳听不见。 何慧芳真听见了,一是诧异桂婆婆翻脸比翻书还快,以前又多惹人厌,现在就有多谄媚,二是好奇她们说的事儿,叶家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她顿住脚步,“你们议论啥哩?” 桂婆婆一听,心里暗自窃喜,原来沈家人还不知道哇,正好,桂婆婆有心讨好何慧芳,立刻绘声绘色把叶家的事说了一遭。 “叶掌柜故意编造谣言诬陷你们,大家都知道啦……” …… 叶掌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铺子里仅剩的老顾客也不愿上门,本是销售旺季,生意却惨淡无比。 而沈家的生意则蒸蒸日上,布坊这边,新推的小·娃娃福气童装订的最火,一天能卖十来套。男女的褂子,夹袄,棉裤、长袍等,安宁也推出了很多新花样,配色舒服,款式新颖,还免费送小荷包,虽然只是用零头布做的,客人们喜欢得不得了,一日下来,订上三四十套衣裳不成问题。 脂粉首饰铺这边更是火爆,脂粉铺、首饰铺在桃花镇数量本就不多,曾经红火的叶家臭了名声,纷纷改到沈家买。 “沈家娘子眼光好,咱们看簪子五花八门不知道选啥,人家一眼就能看出咱们适合戴什么,不仅给配簪子,脂粉,还教人梳发呢。” “要我说,家里有钱的,就该直接让沈娘子瞧着帮置办整套,衣裳,裙子,簪子脂粉,发型,搭配了出来保管和换了个人似的!” 整个腊月,店里每日的流水银都很丰厚,何慧芳藏钱的小陶罐都装不下了,叫沈泽秋拿去钱庄换了银票回来。 十二月二十日,沈泽秋拿着银票找了冯二爷,在胡掌柜和李游的见证下,提前结清楚了房款,从此他们在镇上是有房的了,在何慧芳看来,这就是在镇上扎下了根,她忍不住乐滋滋的说。 “咱们二十三回家过年,二十二的晚上办桌席,专门请慧婶子莲荷她们吃顿好的,感谢一年到尾的帮衬,来年啊,咱们再铆足劲干劲,继续好好过日子。” “嗯,这主意正,听娘的。”安宁和沈泽秋连连点头,小石榴趴在安宁的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个瞅瞅那个,咯咯的笑起来。 何慧芳越瞧这宝贝孙儿越可爱,理了理小石榴头上戴的老虎帽,“哟,你怎么这么招人疼?你笑啥,嗯?” 小石榴伸手往前抓,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的眼睛,又笑了。 “要奶奶抱啊?”何慧芳心里甜甜的,她这孙儿不仅可爱,和她也近亲,忙接过来抱在怀里,“今天天气好,有太阳,奶奶带你上街溜溜。” 大黄和小黑也摇着尾巴跟在后面,随何慧芳一块出门,二人二狗,别提多威风了。 到了二十二这日,何慧芳叫了赵大妈来,还有文婶一块上街买菜,鸡鸭鱼肉,大肘子肥猪肚,买起来毫不含糊,个个都是硬菜。 忙和了一个白天,到了下午开席。 猪肚炖鸡香气扑鼻,用砂锅煲的汤,撇去了油沫,喝起来又甜又爽,一点都不腻,鱼是整条煎出来然后红烧的,浓油酱赤特别的鲜香,肉丸子爽口不塞牙,一口嚼下去口齿留香。 不过让何慧芳最骄傲的是摆在中间的卤猪肘,这肘子细火慢炖,炖的肉质酥烂,就连骨头都能嚼得动,每一寸肉都吸满了卤汁,入口即化,却一点都不肥腻,外表金黄,正袅袅散发着热气。 一桌好菜当然要配好酒了,酒是安宁备的,有两种,一种是度数低入口甜的梅子酒,适合女眷们喝,另一种是酒香浓郁的老黄酒,适合男子饮用。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大家最后一天上工,吃完这顿席,咱们来年再见了。“沈泽秋起身,举起酒杯,脸上带着笑,”来,我敬大家一杯,敬这一年我们顺顺利利,生意红红火火,来年会更好的。“ “对!一定会的。”大家都很高兴,举杯同饮。 这顿饭吃得又热闹又舒心,到席快散的时候,安宁笑着说,“我们还备了红包,八百八十文,图个喜庆,别嫌少。” “不少哩,哎呦,哎呦,我从没收过这么大的红包!”庆嫂道。 沈泽秋站起来,笑着给大家发红包,“明年是初八开业,还有开年红包哩。” 腊月二十四的早上,毛毛赶了最早的船回到了桃花镇,何慧芳把家里的活物暂时托给慧婶子庆嫂她们照顾,一家子这才坐上马车,热热闹闹的回乡过年。 大房分家后是一地鸡毛,何慧芳怕毛毛回大房家住受夹板气,和大嫂唐菊萍说了声,“小石榴小,家里事多,我留着毛毛在家住哩,你们就别操心了。” 事实上,自从毛毛去了钱掌柜家做学徒,就没叫沈家大房操过一次心,大半年过去,个头长了不少,脸上也有肉了,白净了,看上去不再骨瘦伶仃。 前几回沈泽秋一家回乡,王桂香最激动,整天追在何慧芳屁股后头打转,现在连面都不想露。 沈泽石推了推王桂香,“三房家添了丁,你不去看看呐?” “有啥好看的!”王桂香一瘪嘴,把身子往里边一扭,“不去!” 安宁生下小石榴以后,沈家大嫂二嫂一起来看过一回,这次回家过年,按理泽玉泽石这样的平辈也该去看看,是礼数,丢不得。 “泽石,桂香,你们不去吗?”大嫂梅小鲜和二嫂周冬兰都准备好了,带着茶、糖、酒准备结伴去看小石榴。 “不去!”王桂香瓮声瓮气的回道。 “那我们走了。”梅小鲜没劝,拉上周冬兰就走。 沈泽石抓了抓头发,有些犹豫,王桂香瞪他一眼,红着眼睛说,“泽石,你也不准去。” “——好,我陪你,我不去。”看着王桂香委屈的样,沈泽石心软了,不去也没啥。 …… 二十四下午回到家,安宁抱着孩子在二嫂吴小娟家里呆了大半天,等何慧芳领着沈泽秋毛毛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才回自己屋。 隔日估摸着平辈就要来看小石榴了,何慧芳早早备好了糖茶,拿出簸箕摆了六个盘子,有糖衣花生、芝麻薄饼、水果糖、还有小橘子等等。 果然,没过一会儿,门口就热闹起来,大房二房的媳妇们带着礼品抱着孩子来了。 “呦,进来坐,喝茶,吃果儿。”何慧芳把院门拉开高兴的招呼着。 去年买的芝麻糖什么的何慧芳还省着省着摆,今年日子更红火,别的不说,各色糖饼准管够,小孩子乐的合不拢嘴,何慧芳给大家倒糖茶喝,又将每个孩子的荷包都塞满了零食,“吃吧,别和伯娘客气。” 小石榴刚吃完奶,现在正乖乖的躺在小杯子里睡觉,随着呼吸肉嘟嘟的脸颊一鼓一鼓,可萌可招人喜欢了。 “真体面,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美男子哩。” “五官瞧着像泽秋,精神好看,皮肤像安宁,又白又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夸,沈泽秋和安宁听了高兴舒心,何慧芳更是笑得合不拢最,说句得罪人的话,她这宝贝孙儿,比别家的孩子都好看,又聪明哩。 “嗯——呢。”小石榴在睡梦中呢喃一声,动了动小拳头,一举一动都很招人喜欢,大家都想多看两眼。 梅小鲜开腔了,“小石榴真可爱,咱们出去吧,让娃儿好好睡。” 安宁感激的看了梅小鲜一眼,她刚才正思索怎么开口,没料梅小鲜就替她说了。 “小鲜嫂子,待会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安宁低声道。 吃过了茶,大家要走了,何慧芳给备了回礼,一壶好酒,一包水果糖,一包糕饼,还有一大包鲜橘子,都是在桃花镇提前备好的,算是很丰厚的回礼了,里面还放了个六十六文钱的小红布包。 其他人先告辞了,梅小鲜单独留下,她以为安宁要问王桂香为什么没来,先开了口,“桂香有点小脾气,别和她一般见识。” 梅小鲜要是不提,安宁和何慧芳都没发现王桂香没来,安宁笑笑,“不是这个,是林府的姑娘要出嫁,正在准备嫁妆,床椅箱柜,要打好多家具,年后招木工,工钱高,有吃有住,大哥愿意去不?我认识林府的管家,可以帮着搭桥。” “太好哩,这样好的活计,当然去。”梅小鲜喜不自胜,连声说好。 等客人都走了,何慧芳嘀咕了一句,“哟,王桂香没来啊?” 安宁以为何慧芳会发火生气,谁知何慧芳只是耸了耸肩,“不来正好,看着她就别扭。”说完美滋滋的进屋去看小石榴醒了没。 “大嫂,带了啥回来?”梅小鲜一进院门,王桂香就围了上来,她猜回礼也就是一包花生几个鸡蛋,等看清楚全是好货还有大红包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悔的直跺脚,早知道她就去了。 “大嫂,她们问了我为啥没去吗?”王桂香又问,她这样不给面,小伯娘该气的不轻才对。 话刚说完,边上的周冬兰嗤笑一声,“做你的白日梦吧,当自己是谁,还问起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没问。”梅小鲜急着要和沈泽玉说好消息,把话撂下急匆匆回屋了。 王桂香心里后悔死了。 在家过了个安心年,沈泽秋带着沈泽平初七就去镇上,准备初八开业,何慧芳和安宁带着孩子留到了元宵节后。办了小石榴的百日宴才回桃花镇。 刚出正月,沈泽秋又敲胡掌柜一块去青州,胡掌柜苦笑,“泽秋,你当我家生意和你家一样兴旺呐?年前进的货还剩一半,等要开了春再去。” “那家里缺啥货吗?我可以帮着带回来。”沈泽秋喝着茶说道。 胡掌柜在铺子里转了几圈,“帮我带几种棉料吧……” 沈泽秋带着沈泽平出发了,等到青州城找客栈住下后,第一件事不是进货,而是领着沈泽平去云裳阁总店,据说二月就出比赛名词了。 走到云裳阁一楼的大厅里,看见里面未满了人,沈泽秋不禁一喜,定是名单出来了,他挤进去一看,果然,前十名的排名已经贴了出来。 上次把广袖曳地裙交过来,店伙计给了他一个小铜牌,排名是第八十八号。 “快找找有没有八十八号。” 作者有话要誩:  晚点二更噻~ 第105章 沈泽秋和沈泽平仔细将一到十的号码看了几遍, 没有发现八十八号。 他们送来的衣裳不在前十之列,沈泽秋有一些失落,不过很快就看开了, 那件曳地裙飘逸好看,就算没拿名次, 带回去挂在布坊里, 做镇店宝也是极好的。 “我们取落选的衣裳, 这是编号。”沈泽秋走到柜台前,放下铜牌说道,按照云裳阁定的规矩, 落选的衣裳会原封不动的还回, 若有损毁遗失, 则依市价赔偿。 “稍等。”店伙计拿着编号第八十八的铜牌,去库房拿裙子, 稍顷,捧了个小包袱出来, “给, 请慢走。” 沈泽秋感觉不太对, 这包袱比送来时要轻巧, 忙解开来看, “这不是我家送来的衣裳。” 包袱一开,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件大红绣百花纹的齐胸束腰襦裙,虽做工精美, 但俗气繁坠,比不上自家那件广袖曳地裙。 店伙计一愣,把号码牌又细细的核对一遍,“这就是八十八号, 没错。” “号码没错,可衣裳不对,我家那件是雪色的广袖曳地裙,下摆用银线绣昙花,玉珠为蕊,袖口坠满鸦羽,完全不同。”沈泽秋双眉微拧,“一定是弄错了。” 这时候从二楼走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身碧蓝襦装,挽着高髻,气质不凡,挑眉问,“我是云裳阁的管事周玉,阁下刚才所描述的衣裳,我有印象,但号码是第八十九,并非八十八。” 沈泽平听了一惊,旋即又喜,“八十九?那不是排在头名的衣裳嘛。” 周玉打量着沈泽秋和沈泽平,”请随我到二楼来。“ 这次比赛得前十的衣裳都挂在二楼一间库房中,获得头名的衣裳如众星拱月般摆放在最中间,雪白的绸缎,熠熠生辉的银色昙花,飘逸的鸦羽,每一个细节都很熟悉。 “这件正是我送来的。”沈泽秋说道。 这就奇怪了,周玉见沈泽秋语气笃定,神情自然,以她多年识人的经历看,不似说谎,可好端端的号码怎么会错?她决定试探一番,问道。 “这次比赛以《清平调》》为题,是给花容月貌,贵气逼人的贵妃娘娘做衣裳,大部分人都用朱红、绯红、银红的料子,而这条裙子为何用雪色呢?且昙花美是美,却天亮就凋零,也不如牡丹吉祥。” 沈泽秋早就把安宁设计这款裙子时的想法听熟了,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说。 “《清平调》中的贵妃娘娘美的不染俗尘,好比瑶台之上的仙子,仙子自然白衣飘飘,裙裾飞扬,而昙花一现,最能代表贵妃娘娘的惊艳美貌。” 周玉蹙起眉,心里已经信了一半,第一次见到这条裙子的人,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5节 “周娘子,这衣裳的领子包边下,还有我家布坊的名字,不信请看。”沈泽秋能这么淡定,是徐阿嬷在将衣裳交给他时,特意交代了一句,她在暗处留了标记。 当时徐阿嬷神情淡淡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有的人花花肠子多。” 没想到这个标记真的起了作用。 周玉急忙翻开衣领,果然见了一排小字——桃花镇沈氏布坊所制。 真弄错了! “沈掌柜稍等,我去找云老板。”周玉急匆匆的将人带到外面,吩咐伙计倒茶,然后去找云裳阁的大老板云绥。 沈泽平掩不住脸上的喜悦,“哥,五十两黄金是咱们的了!” 沈泽秋更沉稳,端起茶啜了一口,“等周娘子回来吧。” …… “小石榴啊,尝尝看好喝不?” 今天何慧芳去市场买了几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切成片后煮了一碗苹果水,她先尝了一口,微甜,有股子淡淡的苹果香,滋味儿不赖,这才抱着小石榴一小勺一小勺的喂。 小石榴四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吃奶水以外的东西。 “嗯,啊。”小石榴喝到了苹果水,眨了眨眼睛,好像感到很新奇,愣愣的盯着何慧芳看,嘴里咿咿呀呀的唤,特别可爱。 等把苹果水咽下肚,尝到了甜味,小石榴更加兴奋了,小腿一蹬一蹬的。 何慧芳心满意足,“好喝吧,咱们多喝一点儿。” “庆嫂,慧婶子,过来吧,我刚腾出些空,咱们把前几日的帐记一下。” 从年前开始,安宁和沈泽秋还有何慧芳便商量好了,以后叫沈泽平学着记简单的帐,比如店里每日的流水,女工们的工钱,庆嫂莲荷等人的提成,而安宁只要管总数和大头就好。 这样自己没那么累,也有更多精力放在经营上。 可这些天沈泽平跟着去青州进货了,安宁只好又自己记,生意太好了,她要掐着机会抽时间。 “安宁,你明日想吃啥?黄豆猪脚汤,还是鲫鱼豆腐汤?” 等安宁忙完了,好不容易抽出空坐一会,何慧芳就问起了明天的吃食,这几个月安宁吃肉吃鱼都快要吃吐了,她拍拍手接过小石榴抱住怀里,苦笑着说,“娘,我今天想吃素。” 何慧芳哭笑不得,“吃啥素?” 安宁想了想,“炒老南瓜吧,以前咱家经常吃。” “成,灶房里还有两个哩,那中午咱们就素一顿。”何慧芳说道。 年前狗叼回来的小兔子已经长到三斤了,白绒绒的一团,长长的耳朵,一蹦一跳特别可爱,小石榴特别喜欢看兔子,一看就笑,挥着小拳头咿咿呀呀。 何慧芳原想把兔子养大了红烧或辣炒,到时候美美的吃上一顿,多好。可看小石榴这么喜欢,她又舍不得了,叫沈泽玉抽空帮做了个半人高的木笼子,给四只小白球搭了个舒舒服服的窝,每天都抱小石榴来看几回。 “走吧,看完了小兔子,咱们睡觉去。” 何慧芳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带孙子,每天开心的合不拢嘴,就连皱纹都少了几条,啥叫天伦之乐?这就是! …… “咱们镇上来了钦差大人哩。”沿街卖烧饼的小贩喊道。 “真的假的?”一位白胡子老者搭腔。 “骗你做啥?”卖烧饼的一瞪眼,“我亲眼见的,穿着绯袍哩,至少也是四品官!” 没过多久,镇上来了钦差大人的消息就像雪花般传遍了,有人说钦差只是偶尔路过,也有人猜是李游要升官了,众说纷纭,没一个猜中的。 那位穿绯袍的是京中正四品,在刑部任职,这次绕路到桃花镇,只为有人拦轿喊冤,便是李母。 原来她拿了周海的钱和写好的状纸后,就像中了邪般不听家人劝,一个人出发往北走,见有官衙就喊冤,见官轿就拦,真叫她碰到了一位肯出手管的官,便是李游眼前这位宣文山。 宣文山叫侍从接了状纸看,这份状纸是由周海差人写的,全篇避重就轻,用春秋笔法将一桩清晰的案子写的疑点重重,宣文山先怒后疑,最后选择绕道来桃花镇亲自看看。 “李大人,若不是遇见了我,这位老母亲说不准会一路告到京城。” 宣文山啜了口茶,拧着眉毛对李游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李游作揖颔首,淡定沉着的说,“相关物证、口供均保留在案,验尸的仵作,办差的衙差也都在,请宣大人随下官来。” 等李游将案件的来龙去脉细致说了一遍后,宣文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看法,那份状纸果然是有心人故意挑事,他从一开始便没有信过,绕道来桃花镇,纯粹是觉得此案曲折,很多人会先入为主,认定王秋娟是下毒者,再加以严刑拷打,很容易屈打成招。 可审理此案的九品主簿却细心谨慎,将每个细节反复推敲,才使得案子真相大白,宣文山拿着案卷苦笑摇头。 “唔,这样看来,是那位老母亲的无心之过,害死的自己的儿子。”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只能自我欺骗凶手另有其人,唉,可怜可悲可叹。” 李游点头,“正是如此。” 宣文山搞清楚了真相,叫人衙差把李母送回家,还吩咐衙差传给李家人话。 “看好你家老太太,再乱告状,不会轻饶!” 隔日宣文山就要离开桃花镇了,李游送他出镇,宣文山笑着拍了拍李游的肩膀。 “地方官三年一次考核大计,李大人好好干,为民谋福,说不准能得的勤职评价。” 李游浅笑,“不敢奢想,不过为民谋福,乃是下官分类的事。” 地方官的考核有三种好的评价等级,分别是“称职”“勤职”“供职”,能得到“勤职”评价的官员,必会升官,要是得到“称职”评价,基本是圣上钦点,每一种李游都不敢妄想。 …… 沈泽秋和沈泽平从青州回来后便沉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瞧上去心里藏着事。 “累了?还是病了?”安宁出来迎他俩,瞧着他们一个个和霜打过的茄子似的,不由心中一紧,担心的问道。 “没事。”沈泽秋摇了摇头,声音有气无力。 内院何慧芳听见了动静,抱着小石榴迎了出来,纳闷的看着这哥俩,一个不高兴,一个恹恹的,“咋了?” 沈泽平抠着衣角,瘪着嘴,“没咋的。” 沈泽秋招呼车夫将货卸下来,付了车钱,然后往内院走。沈泽平跟在他身后,叹了口气,“云裳阁比赛的名次出来了。” 难道是没得到名次闹的? 安宁跟着往内院走,虽然她十分想得头名,但万事不可强求,执念过深反倒不好,“泽秋哥,泽平,没得名次也没关系,咱们不要太难过。” “就是,铺子里的生意红红火火,咱们小日子美着哩,牛角尖钻不得!”见此情景,何慧芳抱着小石榴也跟着往内院走,进了堂屋。 沈泽秋以拳抵唇,干咳几声,沈泽平一听,忙不迭的把堂屋门给关上,还上好了门栓。 “看这是啥?” 沈泽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十个金元宝,金光灿灿,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咱们得了头名?”安宁瞪大双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忍不住攥紧了沈泽秋的手腕,“一定是,你们刚才合起伙来骗我和娘呢?” “金子的?”何慧芳完全被桌上那一堆金元宝吸引住目光,哎呦,亲娘哎,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现在感觉就和做梦一样。 等她看够了金子,才回过身把沈泽秋、沈泽平各捶了一把,“你俩就是一对皮猴,害的我和安宁担心!” 沈泽秋笑着倒茶喝,摸着金元宝说,“这不是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说完坐下来,和安宁、何慧芳说了在青州云裳阁的事情。 原来负责收衣裳的伙计猪油蒙了心,和外人勾结,将他们衣裳的编号从八十八换成了八十九,才有了那日的乌龙,现在伙计已经被云裳阁的老板扭送到了衙门,估计没有好果子吃。 “真是个大傻子,做这样的蠢事!”何慧芳骂了一句,旋即美滋滋的说,“唯一的优点是眼光好,咱们家的衣裳一看就是要拿头名的!” 说完要出去,准备去凤仙楼叫一桌好酒好菜,一家人庆祝一番。 “娘,等会儿,还有事没说哩。”沈泽秋正色,把云裳阁老板云绥的话娓娓道来,云绥原话是这样。 “云裳阁举办比赛,除了选出做工精致,设计新颖的衣裳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找合伙人。” “我想把云裳阁的分店开满大江南北,这个宏伟的愿望我一人完成不了,想找沈掌柜这样既懂得经营,又有品位和技术的人合作,不知沈掌柜可有意。” 何慧芳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想将自家店铺开满大江南北,吃了一惊,哎呦,那得是多有能耐有本事的人呐,她可是想都不敢想,她家现在有两间铺子,就已经很满足哩。 安宁攥紧手指,暗想这位云老板实在是个妙人,把铺子开遍全国,普通人想都不敢想,忍不住问道,“云老板想怎么合作?” 沈泽秋目光有神,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他出钱,我们出人出力,在清源县开新店,赚的钱按照他六我们四来分成。” 何慧芳哟了声,“有这种好事?” 沈泽秋摇摇头。 “不,新店的选址和筹备,选货,招人,经营都要由我们来做,而且最后店要是没开成,或者是亏本的买卖,这五十两黄金,我们要全部还回去。“ 话音一落,大家都沉默着思索,一边是现成的五十两黄金,一边是充满未知,但很可能干成一番大事业的机会,该怎么选呢? 沈泽秋把目光看向安宁,带着询问的意味,不管安宁怎么选择,他都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06章 安宁仔细的想了想, 有些犹豫,一方面有了这五十两黄金,对今后的经营有极大的帮助, 另一方面对云裳阁存在极大的好奇心,他们的幕后老板云绥能将铺子开满几个大城, 一定有过人之处。 不过, 这是件大事, 安宁还想再观望观望,便问道,“如果我们同意, 经营上全由我们做主吗?云老板能给多少本金?” 沈泽秋轻轻摇头, “过几日云裳阁的管事周玉会来, 听听她怎么说吧。” 何慧芳抱着小石榴,心里不太赞成合作, 目光流连在那堆黄金上,哎呦, 多漂亮的金子, 她多看几眼就能笑得合不拢嘴, 一想到要是和云裳阁合作, 最后亏了, 要把金子还回去, 她就心肝儿颤抖,忍不住小声嘀咕, “我不大赞成。” “娘,你放心,我们不会莽撞决定的。”安宁笑着摸了摸何慧芳的手,勾唇浅笑。 何慧芳一瞧安宁心里立刻安定几分, 有安宁在,她就踏实,想了想说,“这金子咱们晚上放哪儿?” 如果还放在她的屋子里,她恐怕整宿整宿都要睡不着。 “还是放到钱庄去吧。”沈泽秋边喝茶边说道。 一家子先把这一茬放在了一边,新货到店,客流每次都会增长一波,好些熟客都会约上亲戚姐妹,一块儿来店中试用新货,家里小女要说亲了,订婚了,家里的长辈也喜欢把孩子带到店里来。 “沈娘子帮我家女儿看看,马上及笄的大姑娘了,该打扮打扮,您帮着选几身好看的衣裳,脂粉也来两盒。”一位客人带着女儿进门口,笑着说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从做了母亲,安宁完全能体谅这些母亲的心思,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打扮得体了,从前唯唯诺诺的人,也会逐渐有昂首挺胸说话的勇气。 “好啊,来小隔间坐吧。”安宁柔柔一笑。 店中的屏风多添了两盏,共有四个小隔间,里头有梳妆镜,椅子,遇见这种想要全身改变,焕然一新的客人,安宁都会带进来,从换一个适合的发型开始,从头到脚给客人配一身。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6节 “莲香,倒两杯茶进来。” 安宁探出身子吩咐一声,接着拿起木梳轻轻给小姑娘顺发,十五岁的姑娘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眸光中有羞怯也有对安宁的好奇。 小姑娘叫做小柳儿,她满心想的都是,这位店家娘子真美,她长大了,也能像这位店家娘子一样好看吗? “柳儿姑娘,今日给你挽十字髻好不好?”看出了小柳儿的紧张,安宁说话更加的温声细语了。 小柳儿报赧一笑,柳叶眉樱桃口,已经有几分大姑娘的美艳,可惜稚气浓郁了些,她点头,“嗯。” 安宁从这对母女进门时的穿着打扮就看了出来,只是家境优渥的普通人家,所以推荐的裳子也只是寻常的棉料,簪子和胭脂推荐的也是平价的东西。 小柳儿母女花了三两银子,欢欢喜喜的出了铺门。 这时候铺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位穿碧蓝衣裳的女子,三十多岁的年纪,气质突出,打扮无一处不精致,对安宁笑着道。 “方才那对母女家境虽平,但娘子要是推荐总价五两的东西,应当也买的起。” 安宁微微一怔,话是如此,但没有必要,三两银子母女两个都觉得在承受范围内,五两恐怕就得肉疼一阵子了,何况她推荐的都是最适合柳儿姑娘的东西。 “说笑了,这位娘子,您要看点什么吗?” 莲荷莲秀对视一眼,这人来了半刻钟,坐在美人图下的高背椅上冷冰冰的不理人,还好沈娘子出来了,不然真不知该怎么接待。 碧蓝衣裳的女子勾唇笑笑,站起来微颔首,“忘记自报家门了,我是从青州来的,是云裳阁的管事,叫做周玉。” 原来是云裳阁的人到了,安宁浅笑,“周娘子,久仰大名。” 说完后叫莲香赶紧去找沈泽秋回来,三月就要到了,冬去春来,安宁画了几身春裳,设计了几款适合郊游踏青时描画的妆容,叫沈泽秋给老客送请柬去了,暂时不在店中。 等沈泽秋回来,安宁已经带着周玉先去了凤仙楼,包了个雅间,边坐边谈,周玉来桃花镇,肯定是为了聊合作的事情。 春雨霏霏,雨丝儿细如牛毛,远处桃花江水天一色,偶有一两艘船飘过,江边桃花已经开了,粉粉绿绿,一簇簇,格外的勾人。 “桃花镇如其名,果真是桃花朵朵,人杰地灵。”周玉喝一口茶,望着被春雨包裹的街道,笑道。 说话间沈泽秋到了,三人叫了一桌菜肴,边吃边聊,周玉先说了云绥的故事。 “我们云老板出身于书香门第,是家中的幼子,上头有两位哥哥,皆考取了功名,在外地做官,咱们云家老爷老夫人舍不得幼子再离开故乡,再三强调不许云老板参加科举,老老实实继承家产便是,可惜啊。” 周玉啜了口茶,轻笑着说,“我们云老板当初年轻,不懂体谅父母的苦心和难处,偷偷参加科举,在乡试中考中了举人,名列前茅,要是参加会试,必定能成为贡士,说不准还会在殿试上大发异彩,成为天子门生,我们老夫人老爷吓坏了,生怕他也和两位哥哥一样走仕途,便在会试时将云老板扣在家中,让他错过了考试的时辰。“ 安宁和沈泽秋听完,都叹了声,“原来云老板的经历这么的跌宕起伏。” 周玉点头,“是啊,后来我们老板看开了,不再参加科举,但也没有继承家业,而是选择白手起家,创建了云裳阁。” “一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但从未向家人求助,全凭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老夫人老爷见云老板如此有骨气,也很欣慰。” “不仅如此,我们云老板还在开设粥棚,为灾民施粥,收养流落街头的孤儿,是生意人却一点都不贪财。” 安宁和沈泽秋听呆了,云老板的经历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要精彩。 周玉又啜了口茶,轻轻一笑,“言归正传,不知沈掌柜沈娘子想好了吗?和我们合作,大家双赢。” “嗯,我有些细节想问问。”安宁道,“是关于经营,本金还有分成的。” 周玉挑了挑眉,一般人听完云老板的故事,无一不精神激动,情绪激昂,像沈娘子这种淡定的人,算是少数,在云裳阁里,每一个伙计都对云老板佩服的五体投地,等沈家加入进来,也一定会如此的。 “经营上进货和招人、选址你们可以自己拿主意,我们会从总店派一位账房先生,管理新店的帐,关与本金和分成,到时候账房先生会与你们细致的谈。“ 周玉微微一笑,“在我们云裳阁,业绩非常重要,像沈娘子刚才那种明明能买出五两银子的东西,却只推三两的东西,就和我们不同了,要做大事业,就得有硬心肠,等事业起来了,才有能力帮助更加弱小的人。“ 安宁和沈泽秋对望一眼,沈泽秋给了安宁一个坚定的眼神。 安宁对周玉笑了笑,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辛苦周娘子跑一趟了,我们小本经营惯了,还请另谋高明吧。” “我们云裳阁是青州这一片最大的布坊,我们的店不仅会开满县城,还会开到镇上,以后百姓们说起做衣裳,订新裙,都只会到云裳阁来。”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沈掌柜沈娘子当真要放弃吗?” 周玉无比的诧异,光是云裳阁这个响当当的招牌就充满了诱惑力,她根本没想过沈家会拒绝。 “我们想好了。”安宁笃定的说道,云老板的故事精彩,可听到总店会派账房先生来,安宁和沈泽秋不约而同的感到掣肘太多,而且所谓的“做大事,需硬心肠”,为了挣钱只推荐贵的而非对的,这样的想法,安宁不能苟同。 唉,到底是小地方的人,养不出大格局的人。 周玉先诧异,后无奈一笑,也不强求,头名不愿合作,还有第二名,第三名,有的是人抢着哭着要和云裳阁合作。 吃完饭从凤仙楼出来,周玉忽然想起了那件广袖曳地裙上面所绣的昙花,技巧炉火纯青,定然出自高人之手,便对安宁道,“我想见见店中的绣娘,不知可以引荐引荐吗?” 安宁知道周玉想见的其实是徐阿嬷,以云裳阁这样一切往钱看的风格,想也不用想,徐阿嬷一定厌恶到了极点,安宁不想平白给徐阿嬷找不痛快,轻笑着婉拒了。 “周娘子想见的是在那条裙子上绣昙花的绣娘吧?实在抱歉,那位绣娘我们也是偶然相识,她性子孤傲,不喜见外人,我不便引荐。” 周玉不再多留了,她赶着去找第二名合作,微笑着告辞了。 沈泽秋和安宁送她到了清水口,目送她上了船,周玉身边的侍从委屈巴巴的,“周管事,这俩口子怎么不识好歹呢,咱们和他们合作,是瞧的起他们,竟然还回绝了。” “住口。”周玉剜了侍从一眼,昂首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离的桃花镇,淡淡的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他们不愿加入就罢了。” 不过,总有一日,云裳阁会成为闻名大江南北的布坊,到时候,沈掌柜和沈娘子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 春去秋来,夏收冬藏,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小石榴快一岁半了,穿着小褂子,小布鞋,已经会走会说话,他小时候乖得的不得了,稍微大些,属于小孩子爱动爱闹的天性便出来了。 “娘,抱抱。”小石榴一步一小抖,从内院里走出来,扯着安宁的衣襟,眨着黑漆漆的眼睛要抱。 安宁低头一看,心都要化了,抱起他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小石榴双手搂着安宁的脖子,咯咯的笑个不停,安宁歪着头逗他笑,鬓边的簪子珠花一颤一颤,小石榴伸出手去抓,一边抓一边笑,清脆的笑声带着孩子特有的感染力,清脆的像外头的黄鹂鸟。 玩了一会儿,小石榴眨了眨眼睛,主动在安宁脸颊上亲了一口,“糖。” 他撅着小嘴,刚学会说些简单的词语,糖这个词就是沈泽秋教会的。 前几日家里吃饭,有很多小石榴不能吃的菜,他扶着凳子一直仰头看,眨巴着眼睛委屈极了,好像在说,“为什么我不可以吃,我也想吃。” 沈泽秋在桌上掐了粒葡萄,剥了葡萄皮,剔了里头的籽,放在小石榴肉乎乎的小手里,“吃吧,这是糖。” “糖。”小石榴学得快,把果肉塞在嘴里吃完了,葡萄又香又甜,是他第一次吃,他飞快的记住了这种奇妙的味道,啊,糖太好吃了,他喜欢。 小石榴从此爱上了这种味道,现在总央着家里的大人给“糖”给他吃,还会主动亲亲撒娇来要。 初夏葡萄刚出来,市集上卖的人不多,何慧芳刚才就是出门给宝贝孙儿买“糖”去哩,好不容易碰上有卖的,买了几串回来,等她回到铺子里,小石榴已经在背书了。 “云对鱼,写对风,王召对晴空。” 安宁早晚会捧着《声律启蒙》给小石榴读上几段,他才一岁半,自然不指望他能知其意和背诵,安宁的本意是叫小石榴先听熟悉了,等再大些,学起来会更加的容易。 没想到他多听几遍后,话还说不利索,就会口齿不清的背上几句。 “哟,小石榴,你咋这么聪明?”何慧芳看的心里热乎乎的,高兴极了,她现在每天都给孩子吃一个鸡蛋,隔三岔五买鱼虾回来煮,瞧瞧,孩子养出来多聪明多可人疼。 小石榴扭身一看是奶奶回来了,露出甜甜的笑,“奶奶。“ 何慧芳手里提几串新鲜饱满的葡萄,可惜孩子小,不知道那一串串紫皮圆球形状的果儿,就是他惦记的“糖”,还在卖力的背书。 “哈哈哈。”看着小石榴又萌又卖力的样子,大家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小石榴呆了呆,把脸埋在安宁的脖子后头,有些羞涩。 大家都看着他,他不好意思了。 何慧芳心都快被孙儿萌化了,赶紧进内院,挑了五六颗最大最饱满的葡萄用剪刀绞下来,洗干净以后仔细的剥了皮,挑去了果肉中的籽儿,用小碗装好捧出来。 “小石榴,糖来了,过来,奶奶喂你吃。” 小石榴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喜滋滋的从安宁身上滑下来,蹒跚的朝何慧芳身边走去,他现在走路平衡感还不够,要伸出两只小短胳膊保持平衡,走起路来有点像一只小肥鹅。 沈泽秋伸手扯了扯儿子头顶的小揪揪,忍不住道,“儿子,你咋这么傻?” 说完还弯下腰,在小石榴肉嘟嘟的脸颊上揉了几把,急的何慧芳瞪了沈泽秋一眼,这当爹的咋还欺负上儿子了呢? “没点儿当爹的样。” 沈泽秋笑了,他刚从外头回来,有事情要找安宁商量。 小两口进了屋,沈泽秋对安宁说,“我听说大叶街叶家脂粉铺要出手了,八百两银子,连房契带家具和存货打包卖,安宁,你觉得咋样?” 一年多过去,他们不仅将欠钱掌柜的货钱给结清了,还以五百两的价格买下了钱家的铺子,加上之前挣的五十两黄金,和一年的利润,现在有近一千两的现银。 年后他们就商量着想开家分店,但一直没选好新地址,沈泽秋刚才出门选新铺,路过大叶街时看到了叶家贴出的告示。 “叶家铺子位置好,又有两层,我觉得挺划算,我们去看看吧。”安宁觉得挺靠谱。 …… “掌柜的,咱们怎么就走到了这步哇,唉。” 叶家脂粉铺里,叶掌柜已经把伙计们都解散了,店里只剩下他和账房先生老祁,老祁跟他做了很多年的事,半辈子兢兢业业,叶掌柜心里清楚,“老祁,等这间铺子卖了,得了钱,我给你二十两做遣散费。” 老祁忍不住湿了眼眶,哽咽着说,”谢掌柜的。“ “唉。“叶掌柜垂头丧气,这间铺子从荣到衰,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这一年来为了支撑铺子,他在钱庄借了几百两银子,到今天算看清楚了,再磨下去,他恐怕要资不抵债,还不如咽下这口气,服输认栽,拿着剩下的几百两回乡,多置些田地,种几亩果园,安度晚年吧。 …… 七月七日乞巧节,沈家在大叶街上开了分店,取名宁秋阁,专营各色衣裳鞋袜,加脂粉首饰,一楼还摆了个小货台,卖点儿针头线脑和日用小百货,什么蜡烛、蒲扇、小镜子都有。 这样进门的顾客多了,无形中加大了来铺子里逛的客流。 沈泽平聪明机灵,虽然才十六,已经能抵半个管事用,叶掌柜家原来的帐房老祁是个踏实人,沈泽秋和安宁没叫他走,留在店里仍旧做帐房先生。 庆嫂莲荷等人也加了工钱,做起事情来更加兢兢业业,把自己分类的活儿做的漂亮又体面。 新店一开业,宾客盈门,新货新首饰一上架,很快就能成为紧俏的货。 可过了中秋后没多久,店里的生意忽然断崖般的往下跌,账房先生祁老吓坏了,急忙捧着账本来和安宁说。 半个月前两家铺子的流水银加起来每日有近五百两,这些天却只有一二百,而且秋日的新货刚刚上架,按理应该会更加火爆才是,怎么流水不升反而下降了? 沈泽秋和安宁都磋磨不透。 隔日杨夫人带着杨筱玥来铺子里买胭脂,随口问起做一身苏州缎的衣裳要多少钱,这种苏州缎是新进的料子,进价就要十两银子一身,还不包括裁剪缝制和绣花,安宁笑着给了个实惠价,“杨夫人要是喜欢,十六两便好。” 谁知杨夫人一听,面色瞬间有点儿不自然,细眉一蹙,“沈娘子,这……有些贵了吧?县里才卖十两银子一身,你们怎么卖得比县城里还贵呐?” 安宁一听,觉得难以置信,“杨夫人,不是我喊高价,这十两银子,可是连本钱都不够。” “真的,不信沈娘子出去打听打听,县里最近新开的布坊,款式多样,花色丰富,价格也比你们家便宜多了,听说若是镇里人去县里定做,只要留下地址,做好以后,会免费送货上门。” 杨夫人说完笑笑,“我也不在意这几个小钱,所以还爱来你们家,可别的人,我便说不准了。” “你们最好去县里走一遭,亲自去瞧瞧。” 夜晚的风儿有几分凉意,淡淡的桂花香随着风被吹进来。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7节 沈泽秋揽着安宁躺在床上说话,小两口商量了一阵,安宁摸着沈泽秋的脸颊道,“我们明天就去县城里看看。” “行哩。”沈泽秋吻了吻安宁的脸,宽慰她,“你别太着急。” 安宁将满头乌发披在脑后,露出白皙又修长的脖子,如水的眼眸清澈如泉,声音温柔,“我不急,也不怕,但我好奇,十两银子一身苏州缎这样的亏本买卖,究竟是谁在做。” 沈泽秋喉结滑动几下,咽了咽口水,觉得躺在他怀中的安宁特别美,怎么看都看不够,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明天就知道了。” “嗯——”安宁的痒痒肉长在背上,一碰就笑个不停,她攀住沈泽秋的肩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泽秋哥,别闹,我们说正经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一章好像惹了很大的争议,嗯,其实那只是一个过渡啦 祝大家看文愉快~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对我也很重要,也让我进步~么么哒 12点前有二更噻 第107章 隔日清晨, 安宁和沈泽秋收拾好包袱去了县城,小石榴还没有出过远门,何慧芳给孩子套上小褂, 戴着小圆帽,穿上小棉鞋, 交给沈泽秋安宁, 让他们带孩子也去镇上耍耍, 见见世面。 “娘,咱们走了,在镇上住一晚, 明儿再回来。”沈泽秋把小石榴架在自己脖子上坐好, 一边扶着孩子的腰边嘱咐沈泽平, “我和你嫂子不在家,铺子里的事儿得管好了, 有事找老祁庆嫂他们商量着办,大事找胡掌柜。” 沈泽平点点头, 拍着胸脯说, “哥,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九月秋高气爽, 天高云淡, 碧蓝的天空上一朵朵白云悠哉的漂于天际。 “哇哦。”小石榴头回坐船, 船一开,陆地渐渐远去, 水波荡漾,船身轻轻的晃悠着,小石榴一开始有点害怕,攥着爹娘的衣裳, 奶声奶气的瞪大眼睛说,“石榴,怕,怕怕。” 沈泽秋拎着小石榴的胳膊将他抱起来,走到船舷边,指着水和天贴着小石榴的脸和他解释,“这是船,下面是水,上面是天,现在咱们站在船上,坐船去清源县玩儿。” “玩儿。”小石榴似懂非懂,一岁多的小朋友,能把大人的话听懂一小半就算极聪慧的了,小石榴搂着沈泽秋的脖子,把最后一个“玩”字听做了重点,玩儿好,他拍了拍手,他喜欢玩儿。 沈泽秋把他放到了地上,最初的害怕劲儿过去了小石榴迈着小短腿满船的溜达,还和同船一个年龄相近的小伙伴交上了朋友。 两个孩子手牵手,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啥,时不时咯咯直笑。 中途小石榴饿了,安宁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绿豆糕给他拿着吃,绿豆糕外皮酥脆,馅儿又甜又糯,满是豆粉的清香,小石榴爱吃,何慧芳常常带他去糕饼铺子买。不过这东西甜,吃多了对牙齿不好,还容易不吃饭,所以大人每天只给他吃一块。 “绿豆,糕!绿豆,糕!”小石榴眼巴巴的看着安宁从油纸包里拿出绿豆糕,双手往前伸,目光灼灼的盯着糕饼,哇啊,好香好香,可好吃了。 看着儿子小馋猫似的模样,沈泽秋手又痒痒了,他掐了掐小石榴的肉脸,“糖好吃还是绿豆糕好吃?” 小石榴张大嘴看着他爹说话,愣住了,呆萌呆萌的。 安宁用手肘推了推沈泽秋,语气温和又有点无奈,“泽秋哥,你别逗他了,孩子小,还听不懂呢。” 不过这回安宁猜错了,小石榴真的听懂了,可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糖”好吃,绿豆糕也好吃,但哪一个更好吃呢? 小石榴卡住了,最后往安宁怀中一躲,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都好吃,是不是呀?”安宁把绿豆糕塞到儿子手里,温柔的说。 小石榴咯咯笑了,把刚才难倒他的那个问题抛在脑后,捧好绿豆饼正要啃,忽然想起什么,蹒跚的朝刚才和他一块玩耍的小伙伴走去。 “吃。”他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嘴角还挂着馋出来的口水,忍痛割爱,要把好吃的分给小伙伴。 周围的船客见此情景,都忍不住夸道。 “哎呦,这孩子这么小,就懂得分享哩,真乖。” “是啊,看这小模样,白白净净,多招人疼呐,哎呦,那位娘子,要不咱们俩家结个娃娃亲吧。” 这是句玩笑话,可话一出,旁边又有人附和了。 “那位娘子,和我家结吧,我孙女儿刚满一岁,也体体面面……” 小石榴听不懂,把绿豆糕给了小伙伴,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了回去,藏在安宁身后。 “哈哈哈,你小子不得了哟,小小年纪桃花运就这么旺。”沈泽秋大笑,又忍不住揉小石榴的脸。 安宁这个做母亲的只好出来“狠心斩桃花”,笑着说,“你们是没见到他皮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溜出去玩儿。” 有过来人道,“孩子都这样,越调皮越聪明哩。”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清源县城,下了船还要沿着河堤走一段路。 现在已经到了晌午,日头有些热,安宁和沈泽秋带着小石榴进了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安顿好以后下楼来,在一楼厅堂里要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吃一顿简单的便饭。 刚吃完饭,客栈门口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乞丐,站在门口和店家讨水喝。 “给,喝慢点别呛着肺管子。”店家娘子心善,舀了一瓢水给他们喝。 安宁把碗筷放下,他们还剩下一点炒青菜,几块肉没有吃完,扭头叫店家再盛两碗米饭记在他们账上,和剩菜一起送给那两个乞丐吃。 “哎呦,谢谢,谢谢,今天我们走运哩,一下遇见两个好心人。” 老乞丐接过饭菜和小乞丐蹲在客栈门口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吃完了。 安宁抱着小石榴进屋歇晌去了,沈泽秋扯了张凳子出来,和那两个乞丐搭话。 乞丐、说书先生是每个地方消息最灵通的人,沈泽秋正想和他们打听打听关于县城里的事儿。 “听说咱们镇上新开了一家布坊,生意很是红火,价格也便宜哩。” 老乞丐一听,把破裤腿往上一撸,骨瘦如柴的小腿上有几团淤青,瞧着特别吓人,“这就是叫那家布坊伙计给打的!” “哟,这是为什么?”沈泽秋拧眉问道。 老乞丐见沈泽秋愿意听他说话,滔滔不断起来,“那日下大雨,我带着孙儿抱头躲雨,不小心就躲到了这家布坊门前,叫什么云,哦云裳阁!” “还没站稳哩,就叫店里的伙计拿着扫帚棍子给赶了出来,这腿就是跌在石阶上磕伤的,您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我知道里头都是干干净净有身份的老爷夫人小姐,见不得我们这种肮脏人,但也用不着一句招呼都不打,就用棍子扫把招呼吧?” 沈泽秋看着老乞丐的伤腿,心有不忍,掏出几枚铜钱给他,让他买点药酒擦一擦,淤血散的快。 “谢谢,您真是个大善人。”老乞丐连忙拉上小乞丐一块给沈泽秋道谢。 “不用谢,大家都不容易,老人家,请问那云裳阁怎么走,我想去看看?”沈泽秋起身问道。 老乞丐伸长脖子指着街口,“走到街尽头,左拐就看得到了。” …… “客官,慢走了,小心点门槛,下回再来!” “哎呦,谢夫人,好就没见,您还是这么光彩照人,里边请,看看新货吧。” 沈泽秋一拐出路口,就看到了写着“云裳阁”三个大字的烫金招牌,这儿原来是一座茶楼,位置特别好,南来北往的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刚走到门口,就有伙计迎出门,喜笑颜开的说,“这位老爷,瞧着面生哩,头回来咱们云裳阁吗?” 沈泽秋微微点头,挺直肩背跟着伙计走了进去,这伙计口舌十分伶俐,边走边提醒沈泽秋小心门槛,“咱们店里款式多,价格实惠,您想选点什么?” 说着拿余光在沈泽秋身上打量,沈泽秋穿的是绸缎裳子,腰间还挂着一块月牙玉,一只做工精细的小香囊,一看就是有点财力的,小伙计把沈泽秋看成了一条大鱼,不等沈泽秋答话,就引他上二楼卖绫罗绸缎的地方。 “店里新进了苏州缎,那是最新的工艺,州府的大老爷都穿这个,贵气!老爷您要来一身不?” 沈泽秋望了店伙计一眼,开口问,“做一身多少钱?” “十两银子,不贵,在其他布坊没有十五六两买不着!”伙计殷勤的介绍道。 沈泽秋摸了摸料子,和自家的一样,他问出了最好奇的问题,“为何你们的价比外头便宜四五成,这样岂不是亏本买卖?” 伙计嘿嘿一笑,插科打诨一句,“客人放一万个心,咱们老板有钱,这是发善心做善事哩。” 沈泽秋轻笑,知道再问也打听不出什么,不再多言。 做货郎的那几年,沈泽秋偶尔会到县里进货,在县城里有几个相熟的掌柜,从云裳阁出来之后,他按照记忆,想一家家拜访。 去到第一家,店里坐满了食客,店家笑着招呼一声,“要吃面不?” 沈泽秋摇摇头,看着招牌上李记面馆四个字叹了声,物是人非,这变成面馆子了。又去第二家,招牌还在,只是大门紧闭,门锁上落了层厚厚的灰。 “一个月没开门咯。”隔壁邻居搭嘴道。 走到第三家,沈泽秋终于看到了故人,忙快步走进铺子里,“王掌柜的,我是沈泽秋啊。” “哦——想起来了,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发了呀。“王掌柜愣了一会,才把眼前穿绫罗蹬锦靴的英俊男子和记忆中的穷小子对上号。 “哪里,比从前好点罢了。”沈泽秋谦虚的说,目光在店里逡巡,“王掌柜,你们收拾东西去哪儿?” 王掌柜拍拍沈泽秋的肩,长叹一口气,“把铺子卖了,回家养老。” “这?实不相瞒,我一路走来,看到县里的布坊关了大半,这是怎么回事?”沈泽秋再也忍不住了。 王掌柜坐下,倒了杯茶给沈泽秋,从鼻腔里发出声冷哼,沉声开口。 “还不是云裳阁,咱们有的货,他有,咱们没有的货,他还有,价格还比我们低好几成,这样一来,云裳阁宾客盈门,我们就门可罗雀啊。” “死撑着不降价,没生意,跟着降价是亏本买卖,左右斗不过,都认栽了。” 沈泽秋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云裳阁现在不仅将清源县的大部分布坊挤兑倒了,更波及到镇上,连他们沈家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王掌柜,大家都是奋斗了半辈子才攒下的家业,就这样撒手了吗?”沈泽秋攥紧拳,心里憋着气,原来云裳阁的分店是这么个开法。 王掌柜想了想道,“他们想成立一个商会,一起对付云裳阁,你要是有兴趣,明早来找我,我带你去看看。” “好,多谢了。” …… “千里草,禾青青……” 夜幕降临,月亮星星都探出了头,小石榴洗了澡,穿着棉布小亵衣,盖着小薄被,在安宁轻柔的歌声中睡着了,哄睡了孩子,安宁掩上门,和沈泽秋一块商量起今天所见的事儿。 云裳阁春天才在清源县开店,到秋天就将一大半的布坊挤兑到倒闭,可见手段是多么的厉害。 “明日和我一块去商会看看吧。”沈泽秋对安宁说,“看看其他人怎么想。” “嗯,好。”安宁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随王掌柜一块到了姓姜的一户人家里,姜家的布坊,曾经在清源县开到了第六家分店,现在只剩两家。 一进堂屋,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坐了几十号人,众人议论纷纷,吵得不可开交。 “要我说,从云裳阁开业的时候,咱们就得团结,现在啊,晚了!”一位络腮壮汉粗声粗气的说。 另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站起来,“徐兄此言差矣,咱们现在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还不晚,黄花菜都凉咯。”一位年近四旬的女掌柜挥了挥帕子,嗤笑道。 沈泽秋和安宁带着小石榴站在人群最末,忍不住蹙起眉,这样吵下去有什么用呢。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8节 不止他们这样想,组织众人前来的姜掌柜也连连摇头,一场集会不欢而散,沈泽秋和安宁有些失望,众人散去时他们走在最末,快出姜府的时候,一个小厮跑上前,“是桃花镇沈掌柜和沈娘子吗?” “正是。”沈泽秋点了点头。 小厮微微一笑,躬身哈腰道,“我们老爷留二位有话说,请。” 原来姜掌柜有亲戚在桃花镇,偶然间听说过桃花镇沈家的事情,这对小夫妻不仅白手起家,手里攥着两间旺铺,还参加过云裳阁的比赛,获得头名斩获五十两黄金,更妙的是,拒绝与云裳阁合作,姜掌柜早就有意去桃花镇找他们。 进到厅堂,里面已经摆好了饭,姜掌柜年逾花甲,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笑呵呵的说,“沈掌柜,沈娘子请坐,咱们边吃边谈。” 话题自然围绕着云裳阁,安宁微微颔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云裳阁款式多,花色多,最重要的是价格低,只要有这一层优势在,他们的生意只会更好,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他们的价格为何这么低,半年了,若是亏本的买卖根本干不长久。” 沈泽秋赞同安宁的看法,“或许是进货渠道不一样。” 姜掌柜捋着胡须,看着这对小夫妻露出赞许的目光。 “沈掌柜,沈娘子,云裳阁做生意不讲规矩,挤兑同行,扰乱市价,我就是把家产全部豁出去,也要和他们斗上一斗,你们也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吧,有意一块加入吗?” “姓云的骑在我们头上,若不反抗,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呐。” 安宁和沈泽秋对望一眼,沈泽秋问道,“姜掌柜有何高见?” “开新店,而且这家店要一炮打响,和云裳阁打擂台,风头压过他。”姜掌柜目光炯炯,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你们沈家的宁秋坊,就是块不错的招牌。“ 作者有话要誩:  晚安 第108章 看着姜掌柜这样说, 沈泽秋和安宁都愣住了,“姜掌柜,您这是?” “宁秋阁口碑好, 据我所知,店中衣裳的花样子都是沈娘子亲自描绘, 脂粉首饰也卖的红火, 在桃花镇你们是头一份。” “而且你们年轻, 主意多,精力充沛,不像我们这些老人家, 失去了斗志, 除了自己人互相斗嘴争执, 没一点儿志气!” 说完后,姜掌柜捂着胸口干咳几声, 他太激动了,深吸几口气, 喘匀了以后接着道。 “不说绕弯子的话了, 这事非同小可, 我知道你们定要回家商议。” 姜掌柜起身, 叫下人拿薄衫来给他穿好, “这样吧, 我带你们去看看铺子。” 姜宅的下人备好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出小巷, 到了大街上,“姜家原有六间布坊,每一间都是我的心血。” 阳光下,姜氏布坊的招牌还反射着太阳光, 可大门早已紧闭,门前长满了小草野花。姜掌柜带着安宁还有沈泽秋去看了自家被挤兑倒闭的四家铺子,那凄凉的场景深深印在安宁的脑海中。 “这间铺子位置最好,两层,坐北朝南,地势高,气派敞亮。” 最后马车停在了云裳阁斜对面,姜掌柜将车帘掀开,指着路边的一间铺子道,“若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对付云裳阁,这里就是新铺的地址,我姜家曾经最旺的布坊,可惜,也是最先关门那家。” 姜掌柜把帘子放下,“若我再年轻十五岁,定自己出面和云裳阁斗,可惜我老了,精力不济。” ”年轻人,好好想想吧。“ 回到客栈,安宁和沈泽秋商量了许久,姜家和县城里其他布坊一间间关门大吉,或许不久后就会轮到他们沈家。 “泽秋哥,你还记得周玉的话么?” 把小石榴哄睡了,轻轻抱到床上盖上薄被,放下帐帘,安宁一边去开窗一边和沈泽秋说话。窗户一开,柔和的风徐徐吹进来,拂动着安宁乌黑的秀发。 沈泽秋用手指勾了几缕在指尖缠绕,随即从背后抱住安宁,另一只手轻轻环在她的腰际,“我记得,他们想把铺子开满每一个角落。” 初始安宁一听,觉得云绥十分有雄心壮志,可见识到他们的手段后,她感到特别的不对劲。 沈泽秋把下巴轻轻嗑在安宁的肩上,将她搂紧,他想让安宁小石榴,还有娘过上和和美美的好日子,不忍叫他们受苦,不能叫云裳阁毁掉现在的生活。 “安宁,我们和姜掌柜一起吧。”沈泽秋眼瞳黑如稠墨,专注的看着安宁,一字一顿说的特别笃定。 安宁回转过身,双手轻轻捧着沈泽秋的脸,四目相对了一会,“好,我们一起面对。” “嗯。”沈泽秋勾唇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低头亲吻着安宁,极尽温柔。 …… 坐船回到桃花镇已经是傍晚时分,火红的夕阳如一匹艳光四射的云锦,美的叫人挪不开目光。 一家三口下了船,小石榴可兴奋了,回家喽,回家他就能看到奶奶了。 “叮叮叮——卖糖咯。” “又香又甜的糖咯。” 夕阳将人影拉得格外瘦长,不急不躁的风吹的人浑身舒畅,看着路边的碧波流水,垂柳、野花,还有展翅翩跹的粉蝶,安宁和沈泽秋心中的积郁一扫而光。 他们俩个走在后面,小石榴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在前头一点儿,小圆帽上坠着的小圆球一跳一跳,特别的可爱。 这时候一个卖糖果的老翁敲着锣,腰挎着竹编筐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响亮的吆喝着,“卖糖哩。” 糖!小石榴一听,惊喜的拍了拍小手,”哇“了一声,他最喜欢吃糖了。 看着面前这粉团子似的小男娃,卖糖翁停下脚步,慈祥的问,“小孩儿,想吃糖吗?” 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就是白送几颗也愿意。 “想。”小石榴眨巴着眼睛,肉嘟嘟的脸颊鼓了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爹,娘。”他回转身子,展开双臂朝后面的安宁、沈泽秋飞奔来,大大的眼睛,满满的渴望,一岁多的稚童还不足以说出完整的字句,小石榴搂着安宁的脖子,在她脸上“木嘛”亲了一大口,“糖。” 小石榴指着卖糖翁,他好久没有吃糖了。 “小馋猫儿。”沈泽秋掐了掐小石榴肉嘟嘟,粉嫩嫩的脸颊,无可奈何的说,“爹帮你买。” 说完对卖糖翁招了招手,“老翁,我们买糖。” “欸,好哩,你挑挑。”买糖翁走到跟前,把竹编筐放下,掀开盖在筐子上遮灰的白棉布。 布一掀开,一股子绵香清甜的麦芽糖香味铺面而来,还有花生碎,炒芝麻的香气。糖果一种一种隔开放好,有白色的麦芽糖裹白芝麻的糖球,也有加了花生碎瓜子仁的糖饼,还有小棍子模样的糖手指,叶子模样加薄荷的凉糖,都是老翁自己做的。 “一样来点吧。”沈泽秋笑着说,顺便给莲荷的孩子也带了一份。 “好哩。”老翁笑眯眯的用油纸将糖包好,多给了几颗糖球,“多送你们的。” 沈泽秋一边给钱一边道谢,”老翁,多谢了。“ 小石榴眼巴巴的看着沈泽秋手中的油纸包,砸吧砸吧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想吃。 “掐点给他尝尝吧,泽秋哥。”安宁道,小石榴都快馋的不行了。 “吃吧。”沈泽秋掰了半块糖饼给小石榴拿着舔,不再逗他了。 等回到铺子里,小石榴还一心一意的吃着糖饼,怕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沈泽秋严肃脸把他的糖饼收走了,“爹帮你收着,明天再吃咯。” “哦。”小石榴被抱坐在小木凳子上,呆呆的眨着眼睛。 何慧芳在边上看着,心里不禁一急,把沈泽秋叫道灶房里,皱着眉埋怨,“泽秋啊,你对孩子得温柔些,瞧你,刚把他给吓呆了!” “娘,没事儿,男娃儿禁得起。”沈泽秋把刚从儿子手里缴来的糖饼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碎吃掉了,满脸自然的说自己的道理,“我还嫌对他太柔了哩。” 何慧芳盯了沈泽秋几眼,不想理他,出去抱乖孙儿去了。 小石榴还呆呆坐在小凳子上,不过他并不是被沈泽秋吓着了,而是在用稚嫩的小脑瓜苦苦思索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为什么这次吃的糖,和以前的不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嗐呀,小石榴想不明白,呆住了。 晚上安宁坐在梳妆镜前梳发,刚洗过头,涂了沈泽秋从青州买的据说可以养发的玫瑰油,现在正散发着一股子好闻的花香味。 沈泽秋推门进来,把门关好,很自然的朝安宁走来,边接过木梳边说,“娘子,为夫帮你梳。” 透过铜镜,安宁似嗔非嗔的望了他一眼,趁沈泽秋要胡闹前,柔声说,“娘今日和我讲,你对咱们小石榴太凶了,嗯,比大鹅还吓人。” 沈泽秋梳着安宁柔顺的长发,放下木梳,把安宁抱起来往床边去,故意瞪大眼睛,“我有那么凶?” 安宁忍俊不禁,笑着把脸埋在沈泽秋的胸膛,”我不知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沈泽秋声音有些发紧,随手落下帐帘。 安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手……压着我……头发了。” …… 隔日清晨,沈泽秋想去找胡掌柜聊几句。 沈家的生意都受到了那么大的冲击,胡家自然更严重,沈泽秋去胡家,就是想拉胡掌柜一块入伙。 “泽秋,等会儿,我摘点新鲜的菠菜黄瓜,你拿去给他们尝尝。” 临出门前,何慧芳从灶房里探出头,留沈泽秋等会儿。 也是这时间,沈泽玉抱着个小木马还有几个拨浪鼓到了铺子前,进门后高声说,“小伯娘,泽秋,我抽闲给小石榴做了几样玩具,给,你们看看。” 何慧芳正在摘菠菜,闻声直起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哟,泽玉来啦,吃了早饭吗?坐下吃点吧。” 沈泽玉笑着抓了抓头发,也不客气,“没吃呢,小鲜带孩子去娘家走亲了,明天才回来。” “你不早说,那今天明天,到饭点就来铺子里吃,别客气!”何慧芳从灶房里端出剩下的一大碗南瓜粥,几个葱油煎饼,端到堂屋里招呼沈泽玉过来吃。 沈泽秋接过沈泽玉手里的拨浪鼓和木马细看,扭头笑着说,“哥,你这手艺越来越好哩。” “凑合吧。”沈泽玉笑了笑,端起粥碗埋头苦吃,他真饿了。 沈泽玉三两口把早饭吃完了,喝了一杯茶顺食,然后站起来往外走,“手里活计多,我先走了,伯娘,泽秋,回见哈。“ 瞧着沈泽玉的背影,何慧芳还挺欣慰,“泽玉这一家子,也算混出人样哩。” 沈泽秋把新摘的菠菜黄瓜用稻草捆好,点头称是,“泽玉哥手艺没得说,现在桃花镇上好多人找他打家具,他徒弟都收了两个了。” 原来去年林府打家具给林宛做嫁妆,沈泽玉在沈泽秋的介绍下也进了林府做木匠,虽然只是打打下手,帮大师傅做些边角料,可沈泽玉从不马虎,被一个大师傅看重,教会他不少,半年过去,沈泽玉的手艺更上一层楼,他又喜欢钻研,慢慢的能接到镇上的活儿。 到了今年,干脆在杂院里租了两间房,搬到镇上来做活儿,现在找他打家具的人络绎不绝,也算在桃花镇站稳了脚跟。 安宁抱着小石榴到院子里,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早上看了半个时辰的帐,现在想到院子转悠转悠,随便再去大叶街的铺子里看看。 “安宁,你多注意着点身子,我领小石榴上菜场买菜去。” 何慧芳牵过小石榴的手,又问,“今天你想吃啥?” 安宁想来点儿清淡的,想了想说,“娘,要是看见有卖藕的,买几节回来,我想喝藕汤。” “成。”何慧芳点点头,祖孙俩欢欢喜喜的奔菜场去了,文婶提着菜篮子一块在后头。 …… “当家的,咱们这小半年生意都是亏的,家里的开支吃的都是老本,得亏乡下有两个果园,还有两个杂院能收租子,这雪琴的嫁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89节 胡娘子面露忧色,正在和胡掌柜商量胡雪琴的嫁妆。 李游和胡雪琴经过纳采、问名,终于将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初九,一个宜嫁娶的好日子。胡雪琴有了好归宿,李游是个知礼谦逊的好男子,胡娘子真心为这小姑子高兴。 可在嫁妆这件事情上,她是真犯了难,今年生意难做呀。 胡掌柜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一个果园,一间杂院,加上五百两银子,还有床椅箱柜,被面,锦缎,这些别人家姑娘有的,咱们家的姑娘也要有!” “雪琴这些年为胡家付出太多,咱们做哥嫂的不能亏待她!” 胡娘子垂下头,抹了抹眼泪,“我知道。” 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咬着牙在嫁妆单子上列下了刚才胡掌柜所说的田地铺子还有物件金银,边写边叹气,“我出嫁时娘家给了两只黄铜梨木百宝箱,也一齐给了雪琴吧。” 胡掌柜摸了摸妻子的手,眼眶也有些湿,“那可是你最喜欢的箱子。” “有什么要紧,给雪琴多添点吧,李大人是个清廉的,咱们是该多给些嫁妆,免得他们太拮据。” 这时候太阳刚升起来,秋日的阳光,不燥不热,晒在身上还挺舒坦的。 “掌柜的,沈掌柜来了。” 沈泽秋迈步走入胡家布坊,胡家的伙计一看是熟人,忙不迭的去二楼禀告了。 “泽秋小弟,上来坐吧,我新得一斤庐山云片,就等着和你尝。”胡掌柜一扫方才的忧伤,笑呵呵的说道。 沈泽秋把带来的菠菜、黄瓜颔首交给胡娘子,一边朝胡掌柜走去一边说,“我啊是大老粗,这茶无论好坏,我都品不出特别的滋味,用好茶招呼我,叫什么来着——对,暴殄天物。” “我乐意!嘿嘿,坐。”胡掌柜招呼沈泽秋坐下,二人泡茶聊天。 “过几个月,我妹子和李大人就要成婚了,哎,我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胡掌柜苦笑,拍拍沈泽秋的肩膀,”还好你家是个儿子。“ 沈泽秋宽慰胡掌柜,“李大人的人品学问没得说,待人又宽厚,胡小姐和李大人必定能举案齐眉,白首一生,胡大哥别太担心了。” 话虽如此,可胡掌柜心里还是很舍不得。 …… 聊了一阵,见胡掌柜情绪好些,沈泽秋将今日要谈的正事说了。 “前两日我和安宁去了清源县,终于找到了这回生意忽然暴差的缘由,县城里开了一家云裳阁的分店,店中大部分云锦,绸缎卖的比我们低三四成,好多熟客都去县里裁衣裳了。” “咱们布坊,就靠锦缎绸缎赚的多,剩下买棉料、麻料的客人也被被吸引走了许多。” “……” 沈泽秋把在清源县城见到的情况细细和胡掌柜说了,他越说,胡掌柜的眉拧得越紧,“云裳阁只把店开在县城,我们的生意就降了好几成,要是他们把分店开到了桃花镇,我们恐怕要直接关门大吉。” “不错,现在和他们斗,还不算晚。”沈泽秋沉声说道。 胡掌柜赞许的点了点头,“算我一个,现在最缺可是资金?” 沈泽秋摇摇头,“我家里能挤出一千多两,姜掌柜也会出力,如果胡大哥也加入,钱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货源,我们要找到更便宜的货源,才能和云裳阁斗。” 胡掌柜蹙眉思索,“难道要去州府看看?可州府路途迢迢,还要走陆路,听说还有土匪横行,专门拦路打劫来往的客商,这……” 胡掌柜觉得很犯难。 “胡大哥,原先我和安宁也是这么想的。”沈泽秋啜了口茶润喉,接着说,“可后来一琢磨,州府在北方,并不是绸缎、云锦的原产地,要找便宜的货源,该往南走才对。” “有道理!”胡掌柜恍然大悟,暗叹安宁和沈泽秋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 “咱们今天包肉包子吃。” 何慧芳喜滋滋的提着几节莲藕,两斤大肉排骨,几斤猪后腿肉回来了。家里好久没做包子吃哩,今天得做上一回。 安宁刚从大叶街回来,幸好铺子里还有首饰脂粉生意支撑,虽然布坊生意垮的厉害,但总的算下来,暂时还有盈利。 听见何慧芳说要做包子,她兴致挺高的,生意上的事情再烦心,也不能扰乱了清净的生活,日子还得高高兴兴的过下去。 “娘,我和你们一块儿弄。” “行哩。”何慧芳连声说好,心里喜滋滋的挺甜,“不过这包子得下午才能包,得先发面。” 小石榴一回来就骑在沈泽玉给坐的小木马上玩儿,听见家里要做包子了,拍着手特别高兴,蹦跶着走过来看,“包纸,做包纸。” 想要做出松软可口的包子,发面儿绝对是个讲究活儿。何慧芳把面粉倒在大木盆里,加温开水揉成一个大面团,然后拿出面起子,一块揉在新面中,再放到盆里,用好几块布盖得严严实实,这还不够,木盆上还要再倒扣一个大盆,缝隙中塞上湿布,要一点儿空气都不透,这样面过上两三个时辰就发好了。 “咱们先剁陷吧。” 何慧芳和文婶轮流剁肉馅,直把肉馅剁的均匀细碎,何慧芳往里头加了酱油、盐巴还有十三香,拿了双筷子往一个方向使劲的搅拌,这样绞出来的陷才劲道好吃哩。 等到了下午,面团终于发好了,膨成了好大一团,安宁好就没上手做过包子了,笑着把木盆端出来,“娘,我来揉面。” “行哩。”何慧芳笑盈盈的,她用棉帕子把堂屋的饭桌抹干净,洒了层干面粉在上头,这发好的面,要把里头的空气揉出来才能包。 肉馅里加了碧绿小葱,新鲜多汁的芹菜,大家围坐在一起,有的切面,有的包,说说笑笑都挺高兴。 等包好了一屉,何慧芳先拿去上火蒸了。 日头一点点西斜,天洒黑了,在外一日的沈泽秋踏着夕阳回屋了,不一会,忙和了一日的沈泽玉也到了。 “开饭咯。” 何慧芳把蒸好的包子端出来,这包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吃起来松软极了,芹菜爽口,猪肉弹牙,薄皮大馅个个有料,吃了第一个保管还想吃第二个。 包子是主食,排骨莲藕汤是主菜,撇了最上头的油沫儿,喝起来甘甜清爽,排骨肉酥烂入味,那莲藕粉甜,风味十足,加上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碟子油炒小菠菜,齐活啦。 作者有话要说:  面团在0度以上的空气中就会慢慢发酵,古人做馒头包子时会揪下一块发好的面存放起来,叫做“面起子”~是不是很聪明 晚点二更哦 第109章 都是自家人, 饭桌上沈泽秋没有避讳,说了想和胡掌柜去南边的打算。 莲荷的男人赵全也早就辞了码头的工,改帮沈家做活, 他听了皱皱眉头,“掌柜的, 我听来往的船员们说, 那南边不比我们这边太平, 民风特别剽悍,虽然是走水路,一路上也很艰难哩, 没有老师傅带恐怕走不动。” 赵大妈生怕儿子不会说话, 得罪人, 忙偷偷踩了赵全一脚,意思叫他说话多注意, 别好的坏的都往外冒,得罪人了都不晓得。 “娘, 你踩俺干啥!”谁知道赵全直愣愣不会拐弯, 提高嗓门说了出来。 何慧芳笑笑, 给赵大妈递过去一个肉包, “没事儿, 赵全说得对, 叫他说!” 她呀,还就稀罕赵全这种直爽劲儿, 痛快,花花肠子少,好交往。 听见沈老太太都夸自己,赵全挺起胸膛憨厚的笑了, 抓起个肉包狠狠咬下三分之一。 “唉,这个我也打听到了,可惜今日打听一下午,没有熟悉南下路的人,码头倒是有许多南边的船来往,要是跟着船南下……” 沈泽秋有些犹豫,话还没说完,努力大嚼肉包的赵全抬起头,急忙说。 “不行,掌柜的,码头上有句行话,叫做水路走多了,心眼子也多,这些跑长途的船工们好狡猾,您和胡掌柜这样的体面人一上船,半路准会被劫,不成的,他们不可信!” 何慧芳默默的码了两只肉包在赵全的碗中,这小子话虽不中听,可说的都是实情哩。 “泽秋哥,赵全说的对,去趟南边至少得两三月,没有信得过的人带,不行。”安宁蹙眉说道。 沈泽玉干了一日的活计早就累坏了,刚才一直埋头苦吃,不过他们的谈话都听在耳朵里,擦了擦嘴说,“我住的院里,有个光头老爷子,他好像就是打南边回来的,熟悉路,听说年轻时也南来北往的做生意,老了,想落叶归根才回咱们桃花镇。” “欸,那明日带我去见见吧。”沈泽秋兴致很高。 沈泽玉点头,“行,不过我得先回去问问他。” 回到杂院里,沈泽玉拿上一壶酒,一包花生米,叩开了楼下光头老爷子的门,老爷子今年五十多,还健壮得很,就是腿受过一点伤,走起路来不太方便。 “光头老爷子,睡了吗,咱们喝几口不?我带了酒和花生米。” 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光头老爷子披着件外裳,提着煤油灯开了门,“进来吧。” 沈泽玉爱听光头老爷子说天南地北的见闻和故事,老爷子也乐得倾诉。 喝多了酒,沈泽玉往后一栽,靠着椅背祥装睡熟了,他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特别的明显。光头老爷子一口闷完杯子里的酒,嘟囔着,”泽玉,你酒量不咋地啊。“ 隔日的早晨,沈泽玉晨起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光头老爷子在院里晒太阳。 “泽玉,你过来!”老爷子粗声粗气的说。 等沈泽玉走到他边上,他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塞给他,严肃的说,“你咋这么不小心,钱袋子落我屋里都不晓得。” “哎呦,我太马虎了,谢谢您哩。”沈泽玉双手接过连连道谢,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这么敞亮,他却故意设计试探。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沈泽秋的安全,他不得不这样。 下午梅小鲜领着孩子从娘家回来了,带了几斤田螺回来,这季节的田螺最肥美。梅小鲜拿了一半去花街,给沈泽秋一家子尝鲜,剩下一半用桂叶、干辣子、葱姜蒜还有酒炒了满满一盘。 那香味飘得整个杂院都能闻见,沈泽玉盛了一碟子去找光头老爷子喝酒,这回把话挑明了说,问他愿意领人往南边去一趟不。 “去!怎么不去,我还想趁年轻多攒些棺材本哩。”光头老爷子脆口答应了。 …… 九月初八是个宜远行的好日子,何慧芳特意去镇外香山寺找人问来的,可惜慧能大师又远游去哩,是他那小徒儿给算的,算完了说啥都不肯收钱,转身就跑了。 小和尚跑,老和尚站在禅房门口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如此不沉稳。” “师祖,徒儿不想被毒虫咬,阿弥陀佛。”小和尚边跑边说。 何慧芳笑眯眯瞧着,嗐,高僧的徒弟也这般厉害,说的话高深莫测,叫人听不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九月初八很快便到了,沈泽秋和胡掌柜,还有赵全及光头老爷子一块到清水口等船。 光头老爷子姓何,沈泽秋他们便称呼他为何老爷子。何老爷子一听他们要找产绫罗绸缎的地方,当即爽快的说,“这个好办,去江南,金陵、苏州、杭州有很多,这路我熟。” 坐在茶棚里等船的时候,何老爷子蘸着茶水又把地图画了一遍。 “咱们桃花镇吃的是桃花江的水,而桃花江发源于桑水河,青州城就是依桑水而建,而江南是依托长江水系而建,和咱们桑水不是一条道,我们得坐船南下去到桑水河的末端,吴州城,再穿过吴州城,走到小河港,到了小河港,就有船去江南哩。“ 沈泽秋点点头,“幸好有您指路,光靠我们几个,准得走丢。” “沈掌柜别客气。”何老爷子笑笑。 赵全蹙起粗眉,“这样说来,码头的那些船员根本就不是从江南来的?咱们桃花江和长江根本不通航哩。” “一半一半吧,小河港才是大港口,大船靠在小河港,船员雇车把货从小河港运到吴州城,换吴州城的船再北上。”何老爷子吸了口旱烟说道。 他们这回出去,沈泽秋和胡掌柜都带着六百两银票,贴身放好,穿上普通的衣裳,和何老爷子假装成父子,何老爷子是老父亲,胡掌柜是大儿子,沈泽秋是二儿子,赵全是侄子,就说一块去南边寻亲的。 船很快就到了,三日后就会到吴州城。 看着船影消失在远处,何慧芳心里忐忑的不行,唉,这一趟走得远哩,抵得上进京赶考咯。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0节 安宁宽慰着她,“娘,您放心吧,泽秋哥不是个莽撞人,胡掌柜也是见多识广,赵全身高力壮,还有何老爷子领路,定能一路顺风。” 小石榴趴在安宁的肩头,愣愣的望着白茫茫的江面,看了一会他倾身摸摸何慧芳的脸,好像在学安宁安慰何慧芳。 “乖,走吧,咱们回家。”何慧芳心里好受不少,领着小石榴回了铺子。 …… “安宁,吃饭咯。” 估摸着等沈泽秋他们从南边回来已经是隆冬,要在清源县城开店也是冬日或者初春了,安宁干脆提前画起冬衣和春裳的新款。 前两年她画花样子只关注衣裳本身,现在有了经验,她会先打草稿,定下来以后涂上颜色,衣裳,鞋子,发型和首饰都成一套,颜色搭配也有讲究。 比如她现在就发现,体胖的人不宜穿浅色的裳子,瘦矮的人不宜着过于繁复华丽的裳子,等等。 这一日,不知不觉又描到了日暮时分。 何慧芳在院里招呼安宁吃饭,今晚菜挺丰盛,一碟子色香辣俱全的肉片烩青椒,一碟干煸豆角,一截卤肉店买的卤豆腐肠,还有一大碗清爽的黄瓜汤。 “嗯,来了。”安宁下楼到了院子里,用清水洗了洗手指上不小心染上的墨渍。往常一到饭点,大黄和小黑就摇着尾巴围着饭桌绕圈,今儿没见,她忍不住道,“咦,莲香还有大黄和小黑呢?” 莲荷帮着拿碗筷出来,无奈的笑笑,“莲香关铺子后去菜场找豆腐娘子家的女儿耍去了,狗儿估计也叫她带走了,今晚不回来吃了,沈娘子,她回来我一定说她。” “没事儿,就让她多和姐妹们玩耍吧。”安宁笑笑,转脸又对沈泽秋道,“泽平,吃了饭去菜场接一接莲香。” 沈泽平干脆的“欸”了一声,就算安宁不提醒,他也会去接的,夏天的时候家里已经给沈泽平和莲香定了亲,莲香现在算他半个媳妇哩。 他当然得呵护着。 …… “汪汪汪——呜呜。” “莲香,哎呀,捉住它,那只最亮。” 菜场里豆腐娘子的家靠着山边,院子里还有几簇杂草,夏秋两季经常有很多萤火虫在院子里飞舞,今天豆腐娘子一家回乡下去了,留下十六的女儿云巧看家。云巧和莲香玩得好,所以一关铺子,莲香就带着大黄和小黑来找她玩。 两只狗儿打架玩,她俩用一个小口袋捉萤火虫玩,正在扑一只最大的,莲香无意间看见房后头用红墨水画了一朵芙蓉花,忙叫云巧过来看,“云巧,这朵花还挺好看,你画的?” 云巧奇怪的摇摇头,“不是我啊。” 两姐妹正在疑惑,门外头沈泽平提着灯笼来拍门了,“莲香,莲香,我是泽平,我来接你回家哩。” 莲香咧嘴一笑,“是泽平来了。” 她和云巧开门把泽平放进来,莲香舍不得走,对沈泽平说,“今晚我想和云巧一块儿睡,泽平,你先回去吧,帮我和沈娘子还有我姐说说,我明一早就回去,不会误了事儿。” 沈泽平用脚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子,总觉得这院子不安全,回家睡多好啊,他想了想,“这样吧,我留在这帮云巧看家,莲香,你带云巧回家睡吧。” “沈娘子,沈老太太能同意吗?”莲香有些忐忑。 沈泽平把灯笼塞给莲香,“放心,我伯娘和嫂子不会怪你的。” “这样也好,我攒了好多花钿样子,我正好拿给你看,我还会用蜻蜓翅膀做呢,晚上我就给你做一个!”莲香挺高兴,云巧也乐意。 “沈泽平,谢谢你。”云巧道了谢,和莲香一块回花街,还带走了大黄。 沈泽平撸了撸小黑的头,叹口气,去云巧二哥的床上躺下,喃喃自语,“睡吧,啧,我咋觉得莲香待云巧比待我还好……” 不一会,他便睡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宁迷迷糊糊的醒来一次,今晚上小石榴和她睡,她摸了摸小石榴的被子,帮他掖几下被角,打了个呵欠,准备继续睡。 这时候打更的路过,她侧耳听了听,原来子时已经过了,现在是丑时,刚闭上眼睛,忽然听见右边开的侧门被拍的砰砰砰响。 “伯娘,嫂子!” “汪汪汪!” “快开门啊,我是泽平,出事啦。” 赵大妈和莲荷几人最先出来,不一会安宁也披衣下楼,就连睡得最沉的何慧芳也被叫醒了,她半梦半醒,恍惚间还以为是沈泽秋出了啥事儿,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劲儿,不过仍心有余悸。 等她到院里,门已经拉开了,沈泽平气喘吁吁的扑进来,指着自己胳膊上的红色芙蓉花,扶着门框喘了几口说。 “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小黑的叫声吵醒了,睁眼一看,一个黑衣人在我手臂上盖了个章,我骂一句”什么人“后,他撒腿就跑,我追了追不上!你们瞧,这手臂上的章好生奇怪。” 安宁撸起沈泽平的袖子,借着灯光细看,“这花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莲香和云巧也出来了,看见沈泽平手臂上的芙蓉花后不约而同的惊叫一声。 “这不就是你家房后的花吗?”莲香莫名其妙,然后一阵后怕,“难道那朵花也是那个黑衣人偷偷画的?” 云巧被吓的脸色都白了。 这时候附近的两家人听到了动静,提着灯过来睡眼惺忪的问,“怎么了" 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忽然变得特别难看,“不好,恐怕是采花贼。” “走走走,咱们快去报官。” 安宁担心的望了莲香和云巧一眼,还好今夜她们是在自家睡,要是宿在菜场,岂不是要碰上采花贼? …… “李大人,真的是采花贼吗?” 隔日清晨,李游亲自来问云巧和沈泽平相关情况,安宁问道。 李游细看了沈泽秋胳膊上的芙蓉花,轻嗅之下,还有股甜腻的花香气,他回身看向安宁,抿唇微微颔首。 “没错,此人外号叫做”芙蓉面郎“,是多年流窜犯案的采花大盗,罪行累累,据说能飞檐走壁,并十分狡猾,好几次险些被抓住,临到头又叫他跑了。” 安宁忍不住攥紧了手指,镇上有这样一名采花大盗,整个镇上的女子都无法安心。 衙头田老四家里就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他担心极了,急忙拱手道。 “李大人,属下觉得现在应立即戒严,衙差们昼夜不停的巡逻,以免采花贼又出来做恶。” 李游轻轻摇头,他需好好想想,该怎么和这个狡猾的“芙蓉面郎”交手。 “李大人,我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在送李游出去的时候,安宁有些忐忑的开口。 李游颔首,“沈娘子但说无妨。” "方才田衙头的话有理,可这样若盗花贼提高警惕,久不露面,由此会产生两个结果,一,他偷偷溜走,继续流窜害人,二,偷偷藏于百姓中,等我们放松警惕再犯案,无论哪种都遗祸无穷。“ 安宁缓缓道出心中所虑。 “不错,沈娘子说的极对,这也是我为难之处。”李游赞许的点头,“我要抓住此贼,而非赶跑他,沈娘子有何见解?” 安宁苦思一番,忽然灵光一闪,“学垂钓者,放出鱼饵,引他上钩。” “好,没错,是该这么办。” 李游一喜,连声说好。 到了中午,桃花镇来了采花贼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可是衙门却贴出告示,明明白白写清楚这只是谣言。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110章 告示就贴在衙门外, 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围观百姓一层又一层,神情都透着古怪, 昨晚上的动静好多人都瞧见了,怎么一到早上就成了“谣言”? 田老四生怕百姓们不认字儿看不懂, 把衙差叫出来两个, 站在告示前轮流读了四五遍, 确保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欸,田衙头, 这告示上说的可真?” “听说……”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和衙差们打听, 田衙头眼睛一瞪, 粗着嗓子回,“真!听衙门的准没有错。” 而衙门里头, 几十个着便服的衙差整齐的排成几列,正听李游说话。 “镇上来了采花大盗, 我们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为了不打草惊蛇, 你们轮流暗中巡逻, 有什么蛛丝马迹, 立刻来报。“ 衙差们都是本地人, 家中也有娘子,妹妹和女儿, 齐声洪亮的答,“是,属下知道了。” …… 霜降过后,天一日日变凉了, 铺子前的石榴果熟了,红彤彤的特别好看。 “欸,赵大妈,你可得看好莲香,叫她待在屋里,千万别出来溜达。“ 何慧芳正抱着小石榴在铺子门口耍,看见赵大妈经过,忙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放心,衙门里的人悄悄通知咱们了,这没出阁的、刚出嫁的女子,都得注意,门窗要关好,不能落单。”赵大妈也压低了声音,同何慧芳说。 衙门口那张告示是专贴出来给采花大盗看的,实际上李游早就派衙差通知了各家,这“芙蓉面郎”好芙蓉花,以红芙蓉作为自己的标记,独爱没出阁的大姑娘,偶尔也祸害刚成婚没多久的少妇。 前两日,镇上风平浪静,没一点儿波澜。 清早上天有些阴,风吹起来凉意颇浓,晨起后何慧芳翻了柜子里的厚衫出来穿,蓝布坎肩,绣花的小褂,穿戴的舒舒服服,提上菜篮子去买菜。 就算镇上来了活该千刀万剐的恶人贼子,这小日还得照常过,小石榴快满两岁哩,现在鱼、肉、蛋她家顿顿有,就盼着娃娃长得高壮,身体好。 何慧芳要了一斤五花肉准备中午做粉蒸肉吃,肉有了,还想买块鲜嫩的水豆腐煮汤。刚走到豆腐摊子前面,豆腐娘子就瞅见她了,“沈老太太,您想要啥,水豆腐还是油炸豆腐圆子?今日不收你钱,白送。” “欸,这不成,要给的。”何慧芳选了两块水豆腐,从荷包里摸出四文钱,卖豆腐是小本生意,她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豆腐娘子说什么都不肯收,看边上人少,抓着何慧芳的手红了眼,小声道,“那日要不是你们泽平替我家云巧守家,只怕云巧……唉。” “没事就好,咱们以后多注意,再不敢叫娃一个在家过夜哩。”何慧芳想起那晚,还一阵后怕。 豆腐娘子点头说是,把豆腐包好,又从案板上抓了一斤的油炸豆腐圆子,一起放在何慧芳的菜篮子里,“这豆腐圆子撕开烫在热汤里,好吃,吃不完还能留,拿回去吃吧,我的一点小心意,快收下。” “好,谢哩。”何慧芳没多推辞了,人情来往,有来有往,下回她带小包碎布条给豆腐娘子,留着打补丁,拼小荷包挺好,好多人问她要哩。 过了一刻钟日头终于升起了,太阳照下来,整条街都明亮咯。何慧芳买完菜往家走,半道上看见了一个十七八岁,穿黄色襦装的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头戴碧色绢花,正在酒铺里要酒,嗓子脆生生好比枝头的黄鹂。 “酒老板,我要二十斤水酒,麻烦帮我送到后头细街上的杂院里,俺爹娘哥哥回老家去了,我提不动。” 何慧芳挎着菜篮子站在边上,眉头蹙的可深,忍不住前跨两步,伸手扯扯姑娘的袖子。 “闺女,你注意点啊,镇上有采花贼不晓得?还嚷嚷的这么大声?” 黄群姑娘眨眨眼睛,脆生生答,“没事儿的!” 说完付了酒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铺子里,何慧芳把这事情和庆嫂还有慧婶子说了,连叹这姑娘是个心大的,又问她们知道细街杂院里有这户人家吗? “咦,昨天我去买菜,也见到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和米铺要三十斤米,说的也是爹娘不在家,她一个人。”不说还好,何慧芳一说庆嫂想起来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1节 慧婶子一拍脑门子,“我好像也见过哩。” “这有点儿奇怪。”何慧芳感到莫名其妙,挎着菜篮子进内院了。 …… 二楼的大厢房里,安宁执笔描着花样子。早上小石榴奶声奶气的唤娘亲,想跟安宁在一块,何慧芳就把沈泽玉送的小木马搬上来,让小石榴在书桌后骑马玩儿,安宁坐在书桌后画画。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小石榴从小木马上爬下来,安安静静坐在地毯上玩布老虎,过上半刻钟,他就扭头看眼安宁,发现娘亲还在画着,他就继续玩,玩了不久,再扭头看…… 反反复复,明明很希望娘亲和他一块儿玩,却不吵不闹。 安宁看见了,心里忽然一阵愧疚,忙搁下笔,轻唤一声,“小石榴。” 小石榴立刻把头扭过来,看着安宁笑起来,肉嘟嘟的脸颊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奶声奶气的喊,“娘。” 他从地上爬起,迈着小短腿,展开双臂朝安宁“蹬蹬蹬”的走过来,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咱们下去玩儿,看小兔子。”安宁把小石榴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亲,带着他一块下楼玩耍。 天很快就黑了,这两日何慧芳都来大厢房和安宁还有小石榴一块睡觉,三人好作伴,小黑就拴在房门口,沈泽平睡在隔壁。 “这一日日提心吊胆可啥时候是个头哟。”晚上睡觉前,何慧芳忍不住嘀咕,这才采花贼一日不被抓,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小石榴睡在靠墙的那面,已经睡着了,安宁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快了,娘,你今日在菜场遇见的姑娘,我总觉得不对,说不定是在故意引采花贼上钩呢。” 何慧芳一下来了精神,在心里琢磨一回,哎呦,还是安宁聪明,一眼就看出关窍了。 “是哩,这就对了,难怪那姑娘成天在外头晃悠,一副脆嗓子,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一人在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安宁勾唇笑笑,“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睡吧。” “嗯,我心安了,睡得着哩。”何慧芳闭上眼睛,连她都被蒙了过去,这色.鬼采花贼迟早会上钩。 ……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细街上某个杂院里,便传来了一阵摔打声。 白天水灵灵,嗓子脆生生的黄衫姑娘一脚踹在采花贼身上,眉一挑泼辣极了,抱着手狠狠的说,“采老娘的花,做你的白日梦吧,活该!” 今日采花贼一进屋,埋伏在屋外的衙差就冲进去将他牢牢抓住,还从他身上搜出了绳子、迷烟等物,李游跨步进来,一把扯下采花贼的蒙面巾,是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眼下乌青,眼神猥琐。 “押到衙门去。”李游目光炯炯,严厉的盯了采花贼几眼。 这时候周海从外头冒出头,上次指使李母去州府翻案失败后,他彻底被吓破了胆,对李游殷勤的很,笑眯眯的问,“李大人,事情办妥了?” 李游轻轻点头,对黄衫姑娘拱了供手,“多谢你们宜春楼的合作,改日我派人将酬金送去。” “李大人,这就见外了,抓采花贼,是为了镇上所以人的安全,我们宜春楼出力,那是应当应分的。”周海逮着机会就想和李游攀交情,不过话还没说话,李游淡淡的看了他一样,急着回衙门审人。 “周老板,咱们一码归一码,本官有事,先走一步。” 留下周海无奈的叹了口气。 黄衫姑娘绞着头发,伸长脖子看李游的背影,叹了句,“李大人真是年少有成,长的也俊,要是……” “姑奶奶,你也少做点白日梦吧。”周海戳了戳黄衫姑娘的脑袋,“胡家小姐知道了,能活撕了你这小蹄子。” …… 也是这个时辰,安宁和何慧芳还在睡梦之中,远在吴州城的沈泽秋却还没睡。 “欸,醒醒,这店不大对劲儿。” 深更半夜,何老爷子睡眠浅,被窗户外头轻微的脚步声给吵醒了,借着月光,明明白白的瞅见窗外有人影子闪过,他们在吴州的港口下了船,要走几日陆路才能到小河港。 这路上多山林和偏僻的小村子,前两日他们一直在破庙里凑合,今晚好不容易遇见客栈,大家都累惨了,进来吃了晚饭,要了一间大房四人睡。 不一会呼噜声就此起彼伏。 “掌柜的,他们睡着了。”店小二猫着腰从他们房间门口走开,跑到堂屋里对客栈掌柜小声说。 那掌柜的手里攥着尖利的剔骨刀,嘿嘿笑着点头,“走,上去。” 月光朗朗,照着寂静的村庄,安静极了,连狗吠声都没有。 “何老爷子,快跳,我们接着你。” 第111章 他们住在二楼, 幸好屋子里有个窗户,被何老爷子拍醒后,沈泽秋立刻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干脆的说,“既然这不对劲, 咱们还是快走吧。” 现在往大门显然是走不成了, 说不定还会正面撞上店家的人。 “咱们跳窗户。”沈泽秋把包袱挎在身上, 推开窗探头往下瞄,离地大概一丈多一点儿,下面是松软的沙地, 长着几簇杂草, 刚好摔不伤人, 深吸一口气,沈泽秋第一个跳了出去, 然后是胡掌柜、赵全。 何老爷子大了,腿脚又不太方面, 难免慢了几分。 他们在下面展开手压着声喊, “放心跳吧, 我们接着你!” 何老爷子听的分明, 门外走廊上又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 离他们越来越近, 可不能因为他这老东西,把沈泽秋和胡掌柜他们给连累咯, 何老爷子心一横,往下一跳,没受伤。 四个人马上顺着小路往前跑,跑了一会儿沈泽秋觉得不妥当, “我们还是躲到边上的树林子里吧。” 何老爷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匀几口气后附和,“沈掌柜说得没错。” 等他们躲到山林里藏好没多久,果然,客栈那方向就来人了,店家带着小二顺着路追了上来,边跑还边骂娘,“这伙人属飞毛腿的!咋能跑这么快!” “别停,赶快追!” 胡掌柜听着他们跑远的声音,心有余悸的叹口气,“还好何老爷子耳朵灵,泽秋小弟聪明,要不今天我们四个都得折在这。” 夜晚天寒,大家缩坐在一起聚团保暖,沈泽秋从干粮袋子里摸出几块煎饼分给大家充饥。一边啃干粮一边疑惑的问,“这地方叫什么,治安怎么如此混乱?” 何老爷子抿了口酒,“好像叫宛县,唉,荒山野岭多,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熬了两个时辰,天终于亮了,沈泽秋胡掌柜一行人走到了宛县县城内,四人进了家面馆,要了四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面吃,汤熬的香,热乎乎吃下肚,舒服极了。 在集市上补充好了干粮,他们去了趟县衙,把昨晚上的事报了官。 县令立刻派人去那家客栈打探情况,好不凑巧,正好撞上收拾好细软,准备开溜的“店家”还有“店小二”,其中一个衙差曾来过此处,认得这儿的店家,立刻粗声呵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那两个人撒腿就跑,被衙差们追上去,将他们摁倒在地…… 到了宛县城内,已经离小河港不远了,雇一辆牛车走一个白天就能到。 风儿瑟瑟的很凉,树上的叶子都快落光了,四人正商量着雇车走,县衙的衙差寻到了他们,喜笑颜开的说,“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快同我去见县令大人。” 沈泽秋感到奇怪,心里有些没谱,路上一直和衙差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衙差边走边笑,“你们四位立了大功了!” 原来那晚上的店家和小二是贼人假冒的,真正的店家早被他们五花大绑塞着嘴关柴房里了,而这两个贼人还是衙门悬赏通缉的要犯,沈泽秋四人来报官,不仅助衙门抓住了贼,还间接救了真正的店家一条命。 “这五十两银子是悬赏金,来,拿好了。” 宛县县令笑呵呵的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塞到沈泽秋手里,“你们可以拿着这笔钱回乡置些地,买点田,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沈泽秋看了看自己穿的破衣烂裳,点点头,这五十两银子纯粹是意外的收获。 宛县县令看着他们带着赏银离开,心里可高兴了,抓住了贼人他的好日子也要来了。三年一次地方官考核,他这回一定能调走,再不用在宛县这种治安不好又穷的县做官咯。 …… 一大早上起来,何慧芳就有些心神不宁,昨晚上她梦见沈泽秋被人拿刀追着跑,那刀尖尖泛着寒光,把她唬得不轻,魂都丢了半条,嗓子也干的冒烟。 听何慧芳说完这个噩梦,安宁宽慰她,“娘,这梦都是反的,这正说明泽秋哥他们一路顺风哩。” 安宁的嘴特灵,何慧芳信了,心里头舒服了很多。 洗漱妥当后,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厅堂里吃早饭,一锅熬的又稠又香的小米粥,配上一碟何慧芳亲手做的辣椒拌脆萝卜,吃起来嘎蹦脆,特别的爽口。 小石榴吃的是一碗芙蓉鸡蛋羹,蒸的水滑鲜嫩,滋味很好,小石榴爱吃。 过会子铺子里开门了,没一会何慧芳和安宁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昨晚上那采花贼被捉住了,现在就关在衙门里哩。 “安宁,你猜对啦。”何慧芳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喜滋滋的夸安宁说的灵,所以说,泽秋这回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哩。 莲香在屋子里闷了两日,终于能出门了,央着何慧芳要跟她一块出去买菜。 “行,一块去吧。”何慧芳挺喜欢莲香的,过了年,她和泽平的婚事儿一办,这俊俏懂事的丫头就是她的侄媳妇儿喽。 过了会子太阳出来了,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前几日女眷们害怕采花贼不敢出门逛,现在贼人被抓了,人人都很高兴,纷纷约着出来逛,脂粉首饰的生意红火了不少。 一个早上店里就销了差不多二十盒胭脂,还有十来支簪子。可布坊的生意依旧不好,只订了一套棉布裳子出去,瞧这个趋势,安宁愈发笃信她和沈泽秋的选择是对的。 小石榴穿着青绿小褂子,正仰首挺胸的背书给庆嫂他们听,他说话早,书背的也特别快,安宁只是早晚念几遍给他听,小石榴就能完整的背上一小段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小石榴一本正经的背着,小奶音加上圆嘟嘟的包子脸,看上去特别的可爱,庆嫂看的心都要化了,连连夸小石榴聪明。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慧婶子摸摸小石榴的头发,忍不住念叨,“哎呦,要是我家孙儿长大了有小石榴一半聪明,我就知足哩。” “嘿,慧婶子你就放心吧,你家孙儿我瞅着肯定聪明。”何慧芳在边上听见了,心里别提多高兴,在她心里小石榴最聪明,可自己夸和别人夸终究不一样,她是小石榴的奶奶,难免有自夸的嫌疑,别人夸那是实打实。 慧婶子点头,笑着道,“借你吉言咯。” 前几天何慧芳买了些老豆腐回来做毛豆腐吃,经过四五日的时间,一块块四方形,二指厚一寸宽的老豆腐上已经长满了绒绒的白毛,和小兔子身上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加蓬松,这样的煎起来肯定好吃。 何慧芳把毛豆腐身上的白毛毛给撸平了,在锅里热上油,把毛豆腐煎的外表焦黄,一阵阵勾人的香味从灶房里飘出来,闻着便叫人留口水。 最后淋上一层豆瓣酱和香油葱姜末一块调制出来的酱汁,再撒上几簇碧绿小葱,就能吃哩,鲜醇爽口,又香又辣,配上一碗茶,吃起来特别美。 “欸,咋不见莲香来吃?”何慧芳一边摘围裙一边问。 沈泽平吃着油炸毛豆腐,蹙着眉说,“她说不想看到我,一看我就来气。” “咋了?你们又闹别扭啦?”何慧芳看着沈泽平,这俩孩子打从见第一面起就投缘,说说笑笑和睦的很,不过自从斜对面搬来一家面馆后,他俩三天两日就闹别扭,何慧芳坐下来,“你又帮面馆的三娘做事儿了?” 沈泽平喝口茶润嗓,然后点点头,“今早上三娘叫我帮她挑了几桶水。” “她叫你挑,你就去挑啦?”何慧芳忍不住瞪沈泽平,“你咋这么憨。” 沈泽平疑惑的抓了抓头发,“三娘提不动,我就帮了,再说,不是伯娘你还有嫂子,哥教我要与人为善嘛。” 安宁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把一碗盛好的毛豆腐推给沈泽平,“给莲香端过去,哄哄她,说以后不帮三娘做事了,快去吧。” “莲香是为三娘生我的气?”沈泽平大惊。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2节 这下安宁和何慧芳都更无奈了,安宁点点头,“快去吧。” 吃了几块豆腐,喝了一碗茶,何慧芳叫文婶待会收拾桌子洗碗,她呢撸了撸袖子往斜对门去了。斜对门这个三娘今年才二十,是个年轻的寡妇,刚来的时候可会做人了,总送吃的、喝的过来,何慧芳还挺喜欢她的,寡妇过日子不容易,何慧芳是过来人,更添一层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她总巴着沈泽平算咋回事,搅得莲香总和沈泽平闹别扭,何慧芳可忍不了,今儿非得给这没安好心的三娘一个厉害看看。 “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安宁拦了一把。 何慧芳冲安宁点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大步往斜对们的面馆子去了。 三娘见何慧芳来了,笑盈盈的出来,“沈老太太,您可好久没来看我哩,我还以为哪儿做的不对惹您不高兴了。” 何慧芳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冷冷瞅了三娘一眼,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三娘这种面上笑,暗地里坏的人,她是见一个打一个,“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我当你不晓得咧。” “嗯?”三娘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般人可能就要发脾气了,可三娘忍下了,眨巴着大眼睛,脸上颇有几分委屈劲儿,“我有什么不妥的,沈老太太您直说。” 这我见犹怜的劲儿,恐怕是个男人都会被哄住,何况沈泽平这样的毛头小子,他心善把三娘当做姐姐看,可三娘的心里不知藏着啥龌龊心思呢。 何慧芳懒得和她打太极,直接把话给挑明了,“以后你家有啥体力活,叫你自家店的伙计做,别总使唤泽平,他过了年就要成亲哩,你该懂得避嫌,少在这给我学妖精兴风作浪,在我眼里,你那点小心思藏不住,下次再搅事,别怪我不给你脸。“ 对付这种人,就该直接撕破脸皮。 果然,何慧芳说完,三娘脸都气白了,啥也不敢说,转身回进面馆了。 何慧芳回到自家铺子,看见莲香和沈泽平又凑在一起说话了,沈泽平追在莲香身后,“莲香,我明天带你去茶楼听说书去不去?” 一对傻孩子,何慧芳心满意足的跨进来。 安宁迎上来,忙问何慧芳,“娘,你们聊的咋样?” 何慧芳把小石榴抱起来,边抱边笑,“没事,聊得可好哩,我稍微提醒了几句,希望她知趣吧。” 若不知趣,哼,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12点前二更噻感谢在2020-09-07 21:25:02~2020-09-08 20:0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浪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表姐, 你久没出门耍,咱们先去买胭脂,还是去戏园子听戏?大叶街上的糕饼铺子出了新点心, 想去尝尝吗?” 一大清早,杨筱玥便去姨父家接许彦珍出去逛, 许夫人背地里塞了张银票给杨筱玥, 温声嘱咐她, “带你姐姐多逛逛,到处走走散散心,知道吗?“ 杨筱玥今年十七了, 比起前两年多了丝沉稳娴静, 五官也长开了, 比之前更加艳丽,穿着红绸裙子, 明艳又动人,她不肯收姨妈的钱, 乖巧的应声, “筱玥都明白的, 姨妈你放心吧。” 看着女儿上车, 和杨筱玥一块出门玩耍, 许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叹一句,“不知不觉都大了, 连筱玥也懂事了。” 花街布行里,账房先生老祁刚把九月中旬的账簿送来给安宁看,收支相抵,略有盈余, 但不多。 “沈娘子,这伙计的工钱,下月是不是要减几成?”老祈问道,这铺子里收益不好,东家减伙计的工钱是个没挑明的行规,东家都吃不饱了,下面的人自然也要饿肚子。 安宁合上账本,摇了摇头,“不用,照常发,他们都靠月钱养家糊口,只要沈家不倒,月钱不会少。” “欸。”老祈眼眶一热,这家人厚道啊。 老祈走了没多久,杨筱玥带着许彦珍到了铺子里。安宁有一阵没看到过许彦珍了,她消瘦了不少,下巴尖了很多,皮肤也苍白没有血色,一身浅色襦装,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跑了。 “杨小姐,许小姐,里面请,你们今日来的真巧,我家自己做了豌豆黄,要尝尝吗?” 杨筱玥笑盈盈的,“好啊,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彦珍表姐都喜欢吃。” 莲香从内院端了碟豌豆黄出来,又泡了壶花茶,杨筱玥招呼莲香一起坐下吃,莲香摇摇头,“我吃饱哩。” “莲香,你今天梳的发式真好看。”杨筱玥夸了句,接着道,“待会帮我表姐绾一个,再配两支合适的簪子,要喜庆点儿的。” 许彦珍啜了口茶,轻轻推了推杨筱玥的胳膊,红着脸嗔怪道,“说什么喜庆呀。” “表姐,你要定亲啦,当然要喜庆,我说错啦?”杨筱玥挑了挑眉毛,笑盈盈的说。 话一说完,许彦珍更害羞了,作势要打杨筱玥,杨筱玥笑着躲开了。 边上莲香接口问,“恭喜呀,不知是哪家公子?” “我表姐的青梅竹马,姓张。”杨筱玥和安宁莲香她们已经很熟了,加上真心为表姐高兴,干脆的答了,惹得许彦珍轻轻在她肩上捶了一把。 安宁是许彦珍和张陵甫这对小情人一路坎坷的知情人,一听许彦珍终于和张陵甫成为眷属,也为之高兴,去货架上取下一块绣着百合花的帕子包好,“这是送许小姐的礼物,恭喜了。” “多谢沈娘子。”许彦珍低下头,羞涩的收了。看着表姐虽然羞怯,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杨筱玥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许父的固执不是一朝一夕能变的,许彦珍的抗议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看上了县城里私塾的一位秀才,认定人家有文采有学识,将来必定会金榜题名,执意要秀才入赘,和许彦珍成婚。 许彦珍自然百般不愿,反抗无效后,和张陵甫竟然相约私奔,幸好家丁发现的及时,在他们到达滨沅镇船的时候将人追了回来,张陵甫被张父结实的打了一顿,三日没下床,许彦珍被关在闺房里三日没出门,两个痴人私奔不成,竟有了殉情的意思。 所幸家人看的紧,都被救了下来,许夫人再也受不了了,嚷着要是许彦珍有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张父也为了儿子带了丰厚的聘礼上门提亲,承诺许彦珍若是嫁去张家,一定不会受半点委屈。许父想了一宿,眼看女儿过年就十八了,再也挨不起,松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然,这些内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就连杨夫人都不晓得。 吃完了豌豆黄,喝了两杯茶,杨筱玥和许彦珍选起胭脂和首饰来。 趁着莲香给许彦珍梳头,杨筱玥拿出个九连环解着耍,安宁笑着夸道,“这东西可难解了,杨小姐竟会玩这个。” “特别难,我玩了好几日也没解开。”杨筱玥道。 听到杨筱玥这么说,边上许彦珍可算找到扳回一城的机会了,“那谁会解?你的谢二公子可会?“ 杨筱玥娇娇的瞪了许彦珍,低声说,“他应该会。” 他那么聪明,有本事,有学识,一定会。 安宁忍不住笑了,年初杨筱玥和谢二家公子定了亲,谢家也是生意人,和杨家门当户对,谢二公子模样俊,性子温柔,秉性也是极好的。 “瞧,这就夸上了。”许彦珍噗呲一声也笑了。 杨筱玥低着头把还是没解开的九连环收好,双手捧着脸看许彦珍梳发,等许彦珍梳好了眨眨眼睛,“选簪子喽。” 沈家铺子的各色簪子用鲜花衬着,更显精致好看,许彦珍要了支琉璃桃花簪,目光落到隔壁的琉璃玉珠簪,拿起来对杨筱玥说,“这支和你用银丝补的那支像,我买了送你吧?” “嗯,我不喜欢这样的了。”杨筱玥拿在手里看了看,摸了摸,最后摇摇头。 许彦珍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呀,喜新厌旧。” “才没有呢。”杨筱玥吐了吐舌头。 最后两姐妹买了一对簪子,好几盒脂粉才欢欢喜喜的离去。 …… 趁着这段时间有空闲,安宁画了好些花样子,其中有一套大婚的吉服,十分的华丽精美,还有一身碧色的襦装,裙尾绣碧荷,衣袂飘飘,都很好看。她把花样子备好,去小竹林找徐阿嬷,问她愿不愿意帮这两身衣裳绣花。 图纸一打开,徐阿嬷眼前一亮,满意的点了点头,细看后还给安宁指出了几处可修改的更加精美的地方。 安宁细细一琢磨,徐阿嬷指出的每一个细节,都改的极好。 “徐阿嬷,您是愿意帮忙绣了?”她问道。 徐阿嬷点点头,挺直肩背说,“我的这份手艺,也不想埋没了,你是有天分的,画出来的东西好看,我自然愿意帮。” 安宁高兴极了,“多谢徐阿嬷了。” 墙壁上巨大的美人图算是沈家宁秋坊的标志,安宁根据新铺的地址画好了八幅姿态各异的美人图,将画稿给到陈画匠,请他去清源县画在新铺的墙壁上。 姜掌柜那边会负责安排陈画匠的食宿。 一切都在稳稳当当的筹备中,安宁还按照需要设计了一批货架,让沈泽玉帮忙打制。 慢慢的,到了十月里,晨起时院里的都会结霜了。 而一路南行的沈泽秋四人,终于到达了金陵。 金陵城在沈泽秋的印象中,简直是传说中的大城,听说这儿的经贸特别繁荣,遍地都是黄金,就连城里要饭的乞丐,端的都是金饭碗。 当然,沈泽秋不会信这样荒唐的传言,可金陵的富饶和繁荣可见一斑。 他们在码头下的船,走到城门外刚好是傍晚,天就快黑了,而排队进城的队伍却一眼望不到尽头。 赵全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前看,“咱们今天还能进城吗?这人可真多。” 沈泽秋刚想说今日进不去也没关系,在城外住一宿,明早排队也成。 这时候边上来了个二流子似的人,抱着手臂凑上来,一挑眉,嘴里“嘚”了声。 “你们几位赶着进城呐?我有门道可以插队,五文钱一个人,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113章 沈泽秋头次听说还能花钱插队, 看来这气派轩昂的金陵城,确实遍地都是生财之道。 “嗐,我们爷几个倒是想花钱插队, 可浑身上下也凑不出二十文,小哥你问别人去吧。”何老爷子说道。 那流里流气的小子上下打量他们几眼, 歪了歪嘴, “呵, 没钱还敢到金陵来。”说完又问其他人去了。 等那小子走远,何老爷子压低声音对沈泽秋几个道,“城里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咱们低调些, 能不搭理人就不搭理。” “欸, 行,咱们继续唱戏。”赵全点头答应, 一双大眼睛警惕的主意周围。 沈泽秋和胡掌柜也都点点头,隔着衣裳摸了摸贴身放好的银票, 心里很稳当, 也期待进城后的风光。 过了会子, 前头吵嚷起来, 一位穿长褂子的青年男子涨红脸高声道, “刚才说好了五文钱一个人, 你怎么变卦了?” 刚才那流氓兮兮的小子叼着草根“呸”的吐出来,高声骂了句, 然后道,”五文钱往前插队,插一个人五文,你自己耳朵塞住了没听明白, 怪我呢?“ “你……这往前少说还有五六十人,按照你的说法,我还得给你两三百文钱才能进城?算了,把钱还我,我自己排队。”长褂男子气的不轻,气呼呼的说道。 退钱?那自是天方夜谭,这小子就是专门在此讹初到金陵的外乡人的,歪嘴一咧,笑嘻嘻的抛着掌中五枚铜钱,“咱们的交易完成啦,恕不退还,你呀,往前挪一位是一位。” “站住,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明抢呢?还讲不讲道理了。”长褂男子上前想和那小子理论,谁料边上又冲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住长褂男子的胳膊。 ”想说道理?走!和哥几个到边上说去。“他们没好气的呵斥着,气势汹汹,边上没一个人敢吭声。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3节 沈泽秋把这一幕幕看在眼中,对方人多势众又是本地人,不宜逞强,可这位长褂男文质彬彬,被拖走说不准会被群殴一顿,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欸,有话好好说,这位是我老乡,我们是一起的。“沈泽秋上前攥住了长褂男子的手腕,沉声说道。 这时候赵全也跟了过来,他个子魁梧,比这几个流氓块头大上一倍,站在边上颇有震慑力,几个流氓互看几眼,没待说话,后面的胡掌柜也发话了。 “大家都不容易,何必呢。” 这几个小流氓就是逞强凌弱,吃软怕硬的小瘪三,一看沈泽秋他们身形高大,人又多,撇撇嘴没说什么,走了。 沈泽秋拍了拍长褂男子的肩膀,指了指自己排的位置,“和我们一块排队吧?” “多谢。”长褂男子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回到队伍中,何老爷子笑眯眯的问,“小哥你是读书人吧?” “嗯,在下姓梅,名玉成,这次来金陵便是求学。”长褂男子点头说道。 何老爷子微笑,读书人遇见小流氓,不仅礼说不通,还会挨打啊。 “还有最后一炷香时间,排在后头的明日再来了——” 此刻天已黑了多半,守城的士兵高声喝着,沈泽秋他们运气好,刚好是最后一行进城的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徐徐的风悠然飘过。 他们穿过七八丈深的城楼,举目一顾,入眼的皆是繁华,街道齐整,铺着青石板,两边的酒肆商铺林立,一盏盏灯笼将城市点缀的如白昼般明亮。 行人熙熙攘攘,桃花镇上最热闹的元宵灯会也不及金陵十分之一。 “听闻长安城是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我看金陵城也是如此吧……”见到这么壮阔的景象,梅玉成不禁叹息。 望着香车宝马徐徐驶过,穿罗裳的美人和俏公子络绎不绝,沈泽秋暗暗想,这一趟来得值。 “咱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 十月末,大雪后没多久,桃花镇上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飞扬,在院子里积下了薄薄一层。 小石榴满了两岁的生辰,又长高了一截,穿着红色的小褂,和莲荷的孩子一块在院里玩雪。 “哥哥,哥哥等等我。”小石榴喜欢和大孩子玩,莲荷的儿子小山今年五岁,小石榴最喜欢跟着他耍。 何慧芳搬张凳子在檐下一边看孩子一边纳鞋底,赵大妈眼睛不好使,只好陪着聊天。 “今年雪下的早,冷的也快哩。”她说。 何慧芳点点头,不免想到南下的沈泽秋,“是啊,也不知道泽秋他们怎么样了。” 赵大妈也想儿子了,“何姐,明天咱们去香山寺拜拜吧。” “欸,这主意好,咱们多捐些香火钱,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的。”何慧芳说。 铺子里头,安宁正在教女工们缝衣裳和绣花的技巧,都是徐阿嬷提点的,比如怎么收针更好看,如何将衣裳缝的更平整,还有熨烫的技巧,最重要的一条,是学将羽毛缝制在衣裳上。 上回做的广袖曳地群就缝了羽毛上去,效果还不错,今年安宁画了几款冬裳,都是要在上头坠羽毛的。 “用针在羽毛的根部钻孔,再用结实的线将羽毛整齐的穿好,攒成一串后,用布将尾巴包好,最后在缝到衣裳上,要能拆卸,好洗晒。” 安宁一边说一边演示,白色的鹅羽坠在腰际或者裙摆处,自带飘逸的仙气。 “这样可真好看,亏得沈娘子能想出来。” 女工们无一不心服口服,连夸安宁有本事会想会做。 其中有个叫做芸娘的,学的最细致,还把安宁放在柜台上的花样子翻看了好几遍,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叹服,“沈娘子您画的衣裳就是好看,我啊,就想不出来。” 庆嫂在边上搭腔道,“这就是天分,旁人无论如何羡慕不来。” 芸娘低下头,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来。 …… 第二日早晨雪还在下,香山寺的山路上白雪斑斑,屋檐,走廊,院子里树梢上,都有莹莹白雪,风一吹,树上落雪,天也飘雪,更添一层寒。 小和尚在院子里扫雪,白净的脸上冻出一对红苹果,“唰唰唰”的扫雪声不停,忽然他停下来,把扫帚靠在一边,蹲下身子,双手从雪地里捧出一只受伤的小松鼠。 “师傅,它受伤了。”小和尚扭头对站在斜上方高台上的慧能道。 慧能走下来,掐指算了算,“徒儿啊,我看你收徒的缘分到了。” “您是说,它?它也能皈依吗?”小和尚不禁瞪大双眼,呆呆的看了看缩在他掌中的小松鼠,有些不敢置信。 慧能呵呵一笑,目光慈爱的看着小徒弟,“万物都有佛性,自然也能皈依,不过,你的徒弟不是这只松鼠。” 小和尚兴奋极了,“真的吗?我能收徒了,他在哪里?”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唔,我和你师祖今日要下山,你好好的修行做功课,知道吗?”慧能笑眯眯的摸了摸徒儿的头,伸出一根手指,”为师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好,师傅师祖慢走。”小和尚高兴的快跳起来,他表情一像淡淡的,很少喜形于色。 到了下午,雪停了,小和尚站在大殿门口,手捧小松鼠,正等他的徒弟缘。 “欸,小和尚,你师傅在吗?我们想为远行的人祈福。”何慧芳站在石阶上,笑眯眯的对他说。 小和尚颔首念了声佛号,“师傅们下山去了,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小和尚领何慧芳和赵大妈到了禅房里,带着她们一块诵读经书。末了,何慧芳和赵大妈各往功德箱里丢了一吊钱,小和尚瞪大眼睛,拦都拦不住。 赵大妈和何慧芳安心了,愉快的下山回家,小和尚面无表情的转着念珠,他是不是被师傅和师祖联手骗了? 小和尚看看将黑的天,准备马上回自己的禅房里呆着做晚课,不料半路脚滑踩空,滑到了山坡下,嘶,小和尚委屈极了,师傅怎么连他也骗,拍拍屁股正准备站起来,草丛后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待他走近,一个小婴儿躺在草丛里巴巴的看着他,襁褓里有一张纸,歪七扭八的写着婴儿的生辰。 “小乖乖,师傅抱你起来。”小和尚不顾摔疼的屁股,把婴儿抱在怀里,“阿弥陀佛,还好我摔下来看到了你,不然你岂不要被野兽叼走,善哉,善哉。” …… “冬吃萝卜夏吃姜,今天我买了几斤大肉排,咱们炖萝卜汤喝。” 到了十一月,早晚都离不开炭火,压箱底的棉褂子都翻出来穿了都觉得冷,非要守着火才能暖和些。 何慧芳大清早就去了菜市场,买好了菜准备炖汤喝。 “好哩。”安宁笑了笑,抱起小石榴跟着何慧芳到了后院,“娘,明早上我带泽平去趟县里,晚上就回来。” “好,去吧,”何慧芳把肉、菜放到砧板上,拿出围裙往身上捆,“新铺子装修的是不是差不多了?” 安宁点点头,“陈画师把图画好了,新货架也摆了进去,我带泽平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东西没,顺便和姜掌柜商量些事儿。” “嗯,好,泽秋这些日子不在家,可苦了你哩。”何慧芳叹口气,轻轻拍拍安宁的手背,幸好安宁性子沉稳,办事情又妥当,就算泽秋不在家,也能把事情一件件料理的清楚明白,沈家能有这样的好儿媳,真是祖上积德咯。 “泽秋哥去江南,才是真的辛苦哩。”安宁轻声说道。 到了腊月,沈泽秋和胡掌柜已经南下三个多月,按理该回来了。 胡雪琴和李游的婚事定在腊月十五日办,胡娘子生怕胡掌柜回的太晚,赶不上亲妹子的婚事,每日都和何慧芳站在清水口等船。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胡娘子每天起码要念叨数十遍,一下担心船出事,一会又怕路上遇贼人强盗,天天提心吊胆,有她做衬托,何慧芳倒显得冷静了,反过来安慰胡娘子,“没事的,你放心吧,那何老爷子下江南不知道多少回,有他带路,放一万个心。” 话是这么说,其实何慧芳心里也没谱。 等啊等,盼呀盼,日子一天天飞快的过去了,这天清晨,小石榴穿戴整齐,披上安宁亲手裁的小披风,站在院里奶声奶气的喊,“爹,码头。” 安宁给小石榴涂着防冻疮的精油,亲了亲娃儿的脸,“想爹了?娘带你去码头等他,好不好?” 小石榴的睫毛特别长,眨起眼来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似的一扇一扇,特别可爱,“好,去码头,等爹爹。“ 吃过早饭,何慧芳和安宁就带着小石榴往清水口去了,留下沈泽平看家。 斜对门的三娘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没等半刻钟,走到了沈家铺子前,笑盈盈的说,“泽平,昨晚上我家院墙塌了几块砖,你能帮姐把转头垒一垒不?” 寒风料峭,穿桃红夹袄的三娘就像腊月里的一枝梅花,俏生生的。 沈泽平坐在柜台后愣了下,垒院墙他在家里没少干,很简单,一个“好”字在喉咙里打转,最后摇摇头,“不能,我不会。” 三娘讨了个没趣儿,讪讪的回自家面馆了。 “呼。”沈泽平长吐出一口气,轻声嘀咕,“墙倒了找泥瓦匠啊,找我干啥。” 清水口的堤岸边,沈家和胡家都在等船,说句望眼欲穿都不为过,入冬后船少了,今日又没有雾,江面看的可清楚了,一眼能望很远。 “哎,好像来了一艘船。”安宁指着远方高兴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吖 第114章 何慧芳揉了揉眼睛, 蹙眉纳闷的嘀咕,“在哪?我咋没看着?” 过了一会,一艘船的轮廓慢慢浮现在水天之际。何慧芳大喜, 连声说,“哎呀, 还是安宁眼尖。” 船很快就靠了岸, 船舷上挤满了要下船的人, 一个个摩肩擦踵。 “娘,安宁!”“小石榴。”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幸好沈泽秋个子高, 安宁和何慧芳循声看到了他, 见他平安归来, 她们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安了。 “爹爹, 爹爹回来咯。”小石榴也开心的挥舞起小拳头。 “娘,这儿人太多了, 咱们去边上等吧。”船上的人急着船, 岸边也有很多人, 安宁生怕他们被人挤到水里, 招呼大家去边上的茶棚里等。 胡娘子喜极而泣, 不住的念叨, ”终于回来了,菩萨保佑啊。“ 一下船沈泽秋就兴高采烈的说, “找到货源了,咱们的新铺一定能准时开业!” 安宁眨了眨眼睛,眼眶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鼻子有些发酸, 压着声说,“太好了,泽秋哥,一路上辛苦了,咱们回家。” “唉,回家!”沈泽秋见安宁红了眼眶,不知为什么自己也动了情,喉头哽咽,用了全力才稳住声音。 看着家中的一切,那么熟悉,却又有几分生疏。走进内院,趴在角落睡觉的大黄和小黑睁开眼,夹着尾巴围绕沈泽秋转圈,又嗅又看。 沈泽秋朝它们吹口哨,”大黄,小黑,主人都不认得了?“ “汪汪嗷呜——”“汪!”两只狗嗅出了熟悉的味道,争先恐后的往沈泽秋身上扑,高兴地原地直蹦跶。 安宁有些哭笑不得,狗爪子上沾着泥水,把沈泽秋原就沾满灰的衣裳扒拉的更不成样子。 “没事儿,反正待会要洗澡。”何慧芳乐呵呵的进灶房,和文婶一块烧热水去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4节 一行四人路上风尘仆仆,各自洗了澡,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一齐聚在沈家堂屋里吃饭。 “我们在金陵的各坊逛了十多日,把布价问了一遍,各色棉麻、绸缎料子,均比青州便宜三四成,簪子水粉也是如此。” “那款式也比青州的多!” 这顿饭基本是沈泽秋和胡掌柜说,安宁胡娘子等人听。 “太好了,咱们的价格也能和云裳阁的一样了。”安宁心里很高兴。 沈泽秋点头说不错。 晚上睡觉时安宁让沈泽秋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轻揉他的太阳穴,力度刚刚好,特别舒服。 沈泽秋闭上眼睛,尽情感受着这一切,南下的三个多月,他没有一日不想念安宁。 “就要去县里开业了,你怕不怕?”他问道。 安宁想都没想,“才不怕呢。” 沈泽秋睁开眼,弯起眼笑了,“安宁,我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安宁真有些好奇。 沈泽秋下床把蜡烛吹熄了,“我拿给你看。” 安宁不免在心里纳闷,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要熄了灯才能看,莫非能在夜里发光? “好看吗?”沈泽秋从包袱里那出一件赤色小衣给安宁,借着月光能看清楚上头的并蒂莲。 刷一下,安宁脸红透了,拿着小衣如烫手山芋,把耳朵尖都给烫红了,呼吸急促混乱,嗔怪的瞪沈泽秋,“泽秋哥,你……越来越坏了。” 沈泽秋贴身靠近,在安宁耳畔吐气说,“换上给我看看。” …… 腊月初八,沈泽秋他们回来的第三日一大早,沈家就与胡家雇了一艘船,把新进的货运到了清源县新铺子里。 新铺上下两层颇为气派,入门左右各有四幅美人图,气质姿态各有风华,极是抢眼。 新做的货架前面可垂挂布匹,后面可放置整匹的衣料,一切都收拾的妥当,伙计都是姜掌柜的老熟人。 “货源,店铺,人都有了,咱们丑话说在前,把股份和分红定一定。”姜掌柜提议。 安宁点头附和,“姜掌柜说的不错。” “这样,我倚老卖老,先说说我的想法,这铺子和人都是我的,我占一成股份,剩下的你们二家按出银子的多少分,如何?”姜掌柜说道。 沈泽秋和胡掌柜都有些意外,这样姜掌柜也太吃亏了。 “我呀,到这把年纪,钱财之物已经看的很淡,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们要是能打败云裳阁,我连着一成的股份都可以不要!”姜掌柜说完气的直咳嗽,可见对云裳阁恨的不轻。 “好,咱们齐心协力好好干。”沈泽秋重重的点头。 开业日期定在了腊月十八日,姜掌柜、胡掌柜还有安宁都给老主顾们发了请柬,还要请舞狮队来助兴。 腊月十五,是胡雪琴和李游成亲之日,喜宴办得热热闹闹,暗地里被人笑话嫁不出去的胡家姑娘,终于觅得良缘。 桂婆婆也来吃酒了,叹一句,“这胡姑娘还真有造化。” 成亲的第二日,李游的考察结果下来了,因他先后抓到了逃窜的土匪、采花贼,上面的人很满意,给了勤职的评价,并调任宛县县令,是正七品官了。 胡掌柜和沈泽秋见识过宛县治安之乱,沈泽秋不免为李游捏把汗,而胡掌柜就更愁了,妹妹刚出嫁没几日就要随夫君赴他乡,他舍不得。 “大哥,嫂子,你们放心,我们会过得好的。”胡雪琴倒是半点不愁,宛县除了离家远,没什么不好,李游升官哩,这是好事,叫做喜事成双,好兆头。 李游年后才赴任,刚好能赶上腊月十八新铺开业,当日恰逢休沐,他带着胡雪琴一起去清源县。 也是巧了,清源县令魏大人当日乘车出行,正为今年考核不佳心情郁闷,冷不丁的看见李游站在路边,眼前一亮,这李游短短三年就能从主簿升到县令,从他的属下变成平职,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还听说这次考核,刑部宣文山宣大人特意提了李游的名字,细细一琢磨,魏大人更觉李游前途不可限量,赶紧叫车夫停车,他要下马和李游打招呼。 “李大人,真凑巧,你怎么在此处?”魏大人乐呵呵的,随口寒暄,说完一仰头看到“秋宁坊”三个大字,咦,云裳阁的掌柜前不久孝敬了一大笔银子,好像就是求他“关照”秋宁坊。 李游对魏大人行拱手礼,“下官为秋宁坊开业而来,魏大人可要一同逛逛?” “好,一起,一起。”魏大人满口答应,把云裳阁掌柜的话完全抛在脑后,和巴结李游相比,一点小钱算什么。 随着一阵鞭炮响过,舞狮队卖力的戏耍着,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见县令魏大人也来捧场,县衙的小吏衙差们反应过来,原来魏大人是站在秋宁坊这边的啊。他们生怕自己站错边,纷纷前来恭喜捧场。 看着斜对门热闹的场景,清源县云裳阁分店的掌柜方良平冷哼一声,“走着瞧。” …… 新店开业,铺子里的东西全部便宜一成,比云裳阁还便宜,加上徐阿嬷所绣的衣裳一挂,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县里有钱人比桃花镇多多了,纷纷来问价。 不过想要一炮打响,风头盖过云裳阁,这些还远远不够,安宁找到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帮忙。 这对姐妹命不好,生下来就被父母扔在菜市场,饿的奄奄一息时才被发现,许是饿过了头,姐妹俩长到十六岁还是面黄肌瘦,被戏称为丑姑娘。 安宁把丑姑娘姐妹二人叫出来,铺子的的太太夫人们蹙起眉,不屑的问。 “沈娘子你叫丑姑娘来做什么?” 更有嘴损的直接戏谑道,“说实在的,看着她们那张丑脸,我饭都吃不下。” 安宁安慰的拍拍姐妹俩的肩,站在人群中认真的说,“世上天生丽质的有几人?只要穿戴打扮合适,就能焕然一新,不信且看。” 说完照呼姐妹二人坐下,分别由莲香和莲荷负责挽发梳妆,并去房间里换上新衣裳。 香粉遮住了蜡黄的脸色,厚厚的刘海被梳上去,露出姐妹二人饱满的额头,还贴上水滴形的花钿,描眉点唇后,细小平淡的五官也有了亮彩。 姐妹二人身形娇小,换上束腰阔摆裙后显高了不少,比之前那套宽大的夹袄好多了。 “哟,原来你们长的不丑嘛。” “是了,这样打扮出来虽称不上大美女,说句小家碧玉不为过。” 刚才说看见姐妹俩吃不下饭的人,也被调笑了,“你看看,人家打扮起来比你还好看呢。” 众人见证了丑姐妹大变身,对宁秋阁的好感飞升,谁不想变的更美更更好看呢,纷纷慷慨解囊。 开业的第一次亮相,宁秋坊出足了风头。 …… “在宁秋阁帮忙的那对姐妹叫什么?” 几日后,云裳阁掌柜方良平派人打探宁秋阁的情况,尤其是店里的伙计。在听说有对姐妹是沈家娘子的得力干将后,起了兴致。 “姐姐叫莲荷,妹妹叫莲香。”管事哈腰答道。 方良平笑笑,若有所思,”如果把她俩挖到我们云裳阁来,宁秋坊一定元气大伤。“ “这……恐怕很难,莲香年后就要和沈家侄子成婚了。”管事的蹙眉说道、 方良平笑笑不屑一顾,“为了钱财亲手足都能反目,这有何难。”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谢谢各位的营养液,比心 第115章 一连三日, 清源县新铺的生意火爆非常,宁秋阁每日辰时四刻准时开店,可辰时初, 店铺门前就已经有几位客人在等了。 姜掌柜将自家一栋小院借给安宁他们暂住,离新铺不远, 坐车一刻钟就能到。 “沈娘子, 今日我最先来, 你得第一个接待我。” 她刚下马车,等在铺子前的客人就笑盈盈说话了。 初升的太阳洒下微暖的朝阳,将安宁的脸镀上一层白光, 越发显得白净恬雅, 她柔柔一笑, 鬓边的鎏金珠簪微颤,有股说不出的典雅韵味, 声音也极纯柔好听,“好, 那是自然, 各位久等了, 随我进去先喝一杯热茶吧。” 人一旦打扮起来, 变得体面漂亮了, 就会收获很多夸赞, 而夸赞声养人,两年前只算清秀的莲荷姐妹两个, 如今往铺子里一站,和安宁在一起,就如三朵金花,同是宁秋阁的活招牌。 清源县城有许多的富家太太、夫人, 买起东西来毫不手软,还经常互相攀比,你有的我也要有,是以,铺子里的胭脂、首饰销的特别好,沈泽秋从金陵进的货品种多,很多款式花色连青州都没有,稀罕得不得了。 “这支烧蓝簪子我要了,帮我包起来吧。”胡夫人家有十几间商铺,出手特别的阔绰,“这一支点翠的也包起来。” 而陪她一起来逛的何夫人家境要逊色一筹,但她长的比胡夫人好看,斜线瞅了瞅胡夫人的暴发户做派,“胡夫人就是豪气,买这么多是准备回家开首饰铺子啊?” “送人呐。”胡夫人笑笑,“你喜欢哪个?我送你。” “真的啊?我喜欢这一支。”何夫人一听,眉眼瞬间充满笑意,把早就看上的琉璃簪拿起来,刚才还有几分妒色,现在全是讨好的笑意,”多谢胡姐姐了。“ 安宁在边上瞅着,无奈的摇头,莲荷莲香也看惯了这些太太们的“姐妹深情”。 待胡夫人付完帐提着一摞首饰盒胭脂水粉出门,何夫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连声夸。 “胡姐姐,你今天选的簪子真好看,每一支都衬你。” “对了,这身湖绿色的襦裙是什么料子呀,真显贵……” 望着客人走远,莲香快言快语,“胡夫人真傻,看不出何夫人原来是阴阳怪气吗?现在得了好处又厚着脸皮拍马屁,哼。” 安宁蹙眉摇头,叮嘱莲香,“不要在背地里议论客人的是非。” “知道了。”莲香鼓了鼓嘴,自知失言,低头收拾柜台去了。 而铺子外头,胡夫人提着大包小包爬上了自家马车。早上何夫人是和胡夫人一块坐胡家马车来的,现在要回去,她自然要跟着上马车。 不料胡夫人掀开车帘,露出笑容道,”真不巧,我待会还有事,不便载何夫人你回家了,请自便,我先走一步。“ 何夫人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她家离宁秋坊足有半个时辰的路,胡夫人不载她,难不成要她走回去吗? “这天寒地冻……”何夫人忙开口说话,可惜胡夫人没管她,干脆利落的放下车帘,车夫马鞭子一甩,驭马走了,留给何夫人的只有一阵寒风。 车厢里,夫人人拿起脂粉首饰把玩打量,越看越满意。哎呀,都是成精的狐狸,何夫人跟她耍什么花花肠子,收拾她这一回,下次就不敢造次了。 …… “来,大家歇会,吃点热的暖暖身子。“ 忙和了一早上,安宁去旁边的小饭馆要了十来碗糖水汤圆,招呼伙计们过来吃。 糖水甜滋滋的还有姜的鲜辣,圆嘟嘟的汤圆一口咬上去糯糯的、软软的,里面包了花生芝麻,吃起来特别香,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汤圆下肚,伙计们胃里心里都暖呼呼的。 “沈娘子,沈掌柜,谢谢哩。”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活,跟过几任掌柜,没有一位像沈家人这般和善,不摆掌柜架子,还请他们吃糖水。 “不客气,今年我们腊月十八开业,腊月二十四关门回乡过年,虽然只营业六天,过年的红包我不会少了大家的,热糖水明日还有。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5节 安宁微微颔首,笑盈盈的说话,宁秋坊能顺利开业,生意兴隆,离不开店里每个伙计尽心尽力的做事。 “太好了,我们一定好好干。”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心。” 宁秋坊的伙计干着活有糖水汤圆吃,而云裳阁的伙计累死累活,却迎来了他们头儿徐管事一顿破口大骂。 “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每日的销售都在下滑!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过年红包,就是月钱都发不起了。” “从今日起,吃晌午饭的时间缩短一刻钟,都给我提起精神来好好干!” 云裳阁的伙计们一听,个个心里都不乐意了,有个胆肥的小伙子嘀咕一嘴,”刚开始四刻钟,后来三刻钟,现在又减一刻钟,还叫人吃饭吗?“ 徐管事耳朵灵听见了,拧眉把小伙子从人堆里扯出来,厉声呵斥,“管事的在前面训话,你在后面唱反调,按照店规,该打三个板子。” “凭什么?”小伙子涨红脸争辩,气的不轻。 徐管事拿起短棍,“凭云裳阁给你们发高于市价的工钱,不想干的可以走,想干的就要守店规。” 这个出头的毛头小伙被徐管事收拾惨了,吃晌午饭的时候还生闷气,拼命的扒拉着稀粥往嘴里灌,要不是为了攒彩礼钱取秀秀,他才不受这种窝囊气哩。 “掌柜的好!” “掌柜的您来啦。” 他正埋头苦吃,身边的工友忽然纷纷站起来问好,他们的方掌柜怎么会来伙计们吃饭的地方? 小伙子疑惑的抬起头,看见方掌柜笑着对他点点头,甚至毫无架子的蹲在他旁边,满脸关切的问,“你就是今日挨板子的小子?” “嗯。”小伙子放下装稀粥的大海碗,心里有些忐忑,莫不是要开了他吧。 边上其他伙计也紧张,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瞄过来。 方掌柜慈祥的拍拍小伙子的肩,从身上摸出个药瓶给他,叹一口气后,恳切的说,“徐管事今日打你,是因为每家店都有自己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可你挨了打,我也很心疼,这瓶药酒专治跌打损伤,早晚涂一次,伤很快就好了。” 这时候边上的伙计们都被感动了,以前一直以为方掌柜很高高在上,原来他是最有人情味的那个。 小伙子目送着方掌柜离开的背影,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谁不懂似的,哼。 …… 吃过了晌午饭,云裳阁和宁秋阁的伙计们就像在打擂台,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客人。 “来自州府的新料子,在我们清源县是头一份,价格又公道,快进来瞧瞧看看吧。” “质量有保证,童叟无欺。” 云裳阁的伙计们吆喝的热火朝天,鼻尖尖上都渗出了汗。不过这一阵吆喝,暂时把宁秋坊的风头盖过几分,客人左右犹豫,最后被云裳阁招揽去大半。 安宁在铺子里听见了,略一思索,附耳在伙计们耳边说了几句。 “快来看快来瞧,从金陵城新进的料子,首饰,脂粉啦。”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这料子全清源县独一份,还有金陵的味道哩……” 路上行人一听,对金陵味道充满了好奇,进宁秋阁一闻,果真香气扑鼻。原来沈泽秋还从金陵买了很多香料回来,挂在铺子里打样板的料子,都用香料熏过,闻起来特别香。 这时候路边走来一位三十出头,穿蓝布棉褂,脚踩棉布鞋的妇人,她挎着个素色小包袱,在云裳阁和宁秋坊之间犹豫了一会,最后选择离自己更近的云裳阁走去。 妇人穿的干净,衣裳上也没有补丁,可在云裳阁伙计的眼里,这已是大大的寒酸,一看就是穷光蛋,恐怕连店里最便宜的衣裳都买不起,招呼她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所以,妇人在一楼逛了圈,伙计们忙前忙后,殷勤的招呼客人,可没一个笑脸是给她的。 “哎呦,你怎么回事,干嘛站在路中央呐。” 穿绸裳的柳夫人没留神,扑在了这位蓝衣妇人身上,柳眉一簇,很是恼火。 “这位大婶,求你没事就出去吧。”伙计说完又给那生气的绸裳夫人赔罪,“都怪我没看好路。” 蓝衣夫人正色,“我有事,我是来做衣裳的。” “就你那穷酸样?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可不是你这种乡下人能买的起的。”柳夫人斜眼瞟过来,冷声讽刺道。 店伙计也火大,这次说话更不留情了,“柳夫人说的没错,这位大婶,你悠着点哈。” 说完殷勤的招呼着柳夫人上二楼去了。 蓝衣妇人抿抿唇,出了云裳阁,径直往宁秋坊来。 伙计们都在忙,只有安宁有空闲,她想也没想,笑着走上前,“客人请到里面看看。” 蓝衣妇人刚受了一肚子的闷气,见到安宁的笑脸心中不禁一酸,“你不怕我买不起?” 安宁微愣,“就算买不起,看看也好。” “……我想看看衣裳料子。”蓝衣妇人抿了抿唇,“不知城里的人爱穿什么,给我挑最流行的吧。” 安宁微笑,“好,随我往这边来。” 蓝衣妇人一边走,边打量着店中的美人图,接着面有忧色的摸摸自己的脸颊,叹了口气。 安宁思忖着给她介绍几款实惠的棉料,三百文就能定一套,是不贵的。 “店家娘子,等等。” 蓝衣妇人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徐阿嬷所制的嫁衣问,“这件衣裳怎么卖?” 安宁回过身,那嫁衣是徐阿嬷做的,她特意问过徐阿嬷能不能卖,徐阿嬷说可以,并定了黄金五十两的高价,安宁压根没想过会卖出去,五十两的黄金,就算杨家林家这样的富人,也不会舍得买。 “五十两黄金。” 蓝衣妇人往前走了两步,出神的望着火红的嫁衣,欣赏上面的祥云、鸳鸯,然后一字一顿的说。 “我买。” 这话儿一出,把周围的客人和伙计们都惊呆了,这五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能抵一间好地方的商铺。 “这位夫人,可是家中有姊妹要成婚?这嫁衣的尺寸还需试过才知合适不合适呢。”安宁道。 蓝衣妇人轻摇头,“不必试,我买回去不穿,只是挂着。” 说完镇定的从不起眼的包袱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能抵五十两黄金。” 安宁接过银票,“能抵,可五十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夫人您不多想想?” 蓝衣妇人摇头,知道安宁是在为她考虑,笑着答,“我有钱,没事。” 一件能抵一间旺铺的嫁衣裳,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便卖掉了,见证了这一幕的客人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位妇人是什么来头?穿的那么朴素,可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除非……是船老板唐双的家眷。” 这时候和唐家相熟的一位客人灵光一闪,“是哩,听说唐老板在老家的夫人来清源县了,莫不就是这位?” 很快,宁秋坊里那件价值不菲的嫁衣被人买走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清源县,知道是谁买走的以后,云裳阁的伙计把脸给垮成了一个苦瓜,哎呀,那位豪客明明先来的他们云裳阁!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莲香莲荷高兴的不得了,“沈娘子,多亏了您慧眼识珠,不像对门的,狗眼看人低!” 过会沈泽秋进来了,笑着对安宁说,“放心,正是唐家夫人买的。” 唐家家财万贯,掌握着清源县的船运网,区区五十两黄金,对他们不算什么,安宁彻底放下心,那就好。 …… 新铺开业,桃花镇只留下了沈泽平和赵全看家,就连何慧芳也带着小石榴去县城了。 面馆子的三娘怎么能错过这个好机会,三天两头的来寻沈泽平,偶尔还撩会子赵全。不过沈泽平已经学乖了,三娘的话一概不理,而赵全本就是个木头桩子,三娘自觉无趣。 虽然每天都往对门瞟,可懒得上门撩闲了。 腊月二十二日,何慧芳带着小石榴先回了桃花镇,等二十四沈泽秋安宁,还有毛毛都聚齐了,再一辆马车回沈家村过年。 “咦,沈泽平上哪儿去了。”回到花街布行的铺子里,何慧芳顺口问了赵全一句。 赵全抓了抓头,“俺也不晓得。” 三娘自从被何慧芳怼过一回后,就没和何慧芳说过话,听到何慧芳在找沈泽平,她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走过来,挑了挑眉,淡淡说。 “沈老太太去赌场看看吧。” 第116章 何慧芳大惊, “你说啥?” 三娘抿了抿唇,“您去看看就晓得了。” “赵全,你同我说实话, 你真不知道沈泽平上哪儿去了?” 回到自家铺子里,把小石榴哄睡着了, 何慧芳越琢磨越不对头, 三娘没必要和她扯这种谎, 而且赵全刚才的神情也不对,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何慧芳把腰一叉,气势拿的十足, 赵全一下就慌了, 苦着脸说, “俺真不知道,不过, 俺估摸着是在。” 这回答把何慧芳气的够呛,沈泽平一向懂事识大体, 什么时候染上赌钱的恶习哩, 安宁的二叔就是给赌给害惨了, 她顿时被气的脑门子嗡嗡的响, 颓然的往凳子上坐, 沈泽平要是学坏了, 她咋和二哥二嫂交代。 唉,愁死了。 “他啥时候学会赌的?”何慧芳问赵全。 赵全想了想, “也就这三五日,泽平他在茶楼认识了几个朋友,说带他去赌场玩玩。” 何慧芳点点头,原来是交上了坏朋友, 被带坏了,她站起身,叫上赵全和她一起去赌场找人。 而此刻在赌场里,沈泽平荷包里的三两银子已经输光了,一开始他是赢的,从今下午起,那手气就臭的不得了。 一年前沈泽平就做了桃花镇两家铺子的管事,月钱也逐渐涨到每月八两,逢年过节还有大红包,往家拿了足有一百多两银子,留在沈泽平身边的一个月只有一两,他会给莲香买点小礼物,还给钱让莲香捎回家,剩的不多,那三两银子已经是他所有的私房钱。 他认识的朋友高个子的叫虎子,矮胖的叫大头,他们见沈泽平满脸扫兴的从赌场里出来,忙一左一右的跟出来。 “泽平,眼看手气要好转了,你咋出来了?”虎子一把攀住沈泽平的肩膀。 沈泽平拿起空荡荡的荷包,翻了个底朝天,”不玩了,钱输光了。“ 矮大头三两步追上来,“不是吧,宁秋坊的管事,输三五两就怕了?你不想翻本了?” “我……”沈泽平想想觉得很不甘心,尤其是被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激将后,那三两银子原先想叫莲香拿着给家里人买年货的,现在好了,三百文都掏不出。 “欸,泽平,我认识一个大哥,能借钱,我带你借去?不要利息。”虎子见沈泽平似有松动,用肩膀碰了碰沈泽平,压低声音说道。 “没错,刚才手气都变好了,待会肯定能翻盘。”矮大头也连忙劝。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6节 沈泽平想了想,最后摇头,“算了,不借,我回去了。” 他来赌场是从没见识过,好奇心重,现在知道了赌场的厉害,已经不想来第二次,三两银子,输了就输了,他输得起,认了。 “欸,别走啊……”虎子和矮大头还想劝,上前来拉沈泽平的胳膊。 这时候何慧芳带着赵全来了,怒气冲冲的骂,”你们干什么呢?扯泽平干嘛?!“ 虎子和矮大头一看,嚯,是沈家老太太,而且沈家和李大人关系好,一般的流氓地痞根本不敢惹,虎子和矮大头也是,撒丫子就跑了。 沈泽平一看何慧芳来了,脸霎时被吓白了,“伯娘,你啥……时候回来的。” “和我回家。”何慧芳气的不轻,盯了沈泽平一眼,转身往家走去。 等回到铺子里,沈泽平以为何慧芳会打他,或者骂他,可何慧芳没有,堂屋里有沈家祖宗的牌位,她叹一口气,“跪下,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想想。” “想想你爹娘,大哥姊妹,还有咱们做生意的不容易,莲香的不容易,唉——” 这一声叹息落下来,沈泽平比被打骂了一顿还要难受。 一直到腊月二十四,他都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有精神,最怕见到莲香,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可莲香啥也没说,牵着沈泽平的手道,“泽平,往后你改就成了。” 沈泽平诧异道,“你不怪我?” “不怪。”莲香踮脚,用指头点点沈泽平的额头,笑了。 沈泽平也安心的露出微笑,郑重的承诺,”我改,我再也不赌了。“ …… 腊月二十四很忙,既要忙着收拾回乡的东西,又要给店里的伙计发红包,回到沈家村已经是傍晚了,还好二嫂吴小娟和先回乡过年的梅小鲜提前帮着打扫了家里,褥子啥的晒过了太阳,桌子凳子抹掉了灰尘,院子也扫的干干净净。 一家子坐下来歇了会儿,安宁和沈泽秋听何慧芳把前两天沈泽平赌钱的事细细说了一遭,安宁想想不太对劲,赌场有专门借钱给赌客的人,利息往往高的吓人,可那个叫虎子的竟然能找到免息借钱的门道,这细琢磨下来,像是故意给泽平下套,拉他下水。 何慧芳一琢磨也觉得后怕,“还好咱们发现的早。” 沈泽秋点头同意,“年后我和安宁肯定得去清源县守着新铺,让莲香回桃花镇吧,有她管着泽平,没问题的。” “欸,咱们搬走了,花街铺子里就空荡荡的了,反正还有空厢房,干脆叫小鲜嫂子他们搬过来住吧,一来他们省了房租,二来顺便帮咱们看看家。”安宁提议道。 何慧芳觉得这主意妥,“行呀,吃完了我就和泽玉讲。” …… 腊月二十五日,天才蒙蒙亮,对门的鸡叫了几嗓子,何慧芳就醒了。 今天的中午饭沈家三房都聚在大房家吃,她赶着去大嫂家里帮忙。小石榴见奶奶出门,也想跟着找沈泽玉的大儿子弘儿玩。 沈泽秋和安宁这些天为新店忙的脚打后脑勺,她把小石榴也一块带去,正好叫他俩多休息休息。 “安宁,泽秋,早饭热在灶上,你俩吃了再睡个回笼觉吧,我领小石榴上大伯家去了。” 安宁刚穿戴好,正用热水洗脸,从厢房里探出头来应了声好。 冬日的朝阳淡淡的,但胜在干净,看着村里的一草一木,一年只回来四五次的小石榴啥都感到好奇。今日小石榴穿的是湖绿色的小棉褂,脚上是一双小皮靴,何慧芳穿的是深色的棉坎肩,下罩一件暗纹的对襟长褂。 这打扮在何慧芳看来就是寻常,可在村里人眼中,便是顶级的贵气了。 吴凤英带着禾宝没吭声,等何慧芳走过了才小声的和边上村民嘀咕。 “哟,听咱桂生说,人家都在县里开铺子了,那得是多大的家产呐。” “瞅瞅,现在都不带搭理咱们哩,果然人有钱了,这排场就上去了,咱们这些人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 其实从前沈泽秋穷的时候,何慧芳就不爱搭理她们,她们也不爱和何慧芳扯闲天。何慧芳知道吴凤英在背后嘀嘀咕咕,但她没理,现在呀,她也只敢小声叨叨了,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往前没走多久,迎面遇上了唐小荷,她哟了声,阴阳怪气的说,“慧芳婶子,你们穿的真好,真有钱呐。” 何慧芳一手牵着小石榴,一手提着东西,提起眉毛看了唐小荷一眼,“是啊,我们家就是有钱了,我穿的起。” “……”唐小荷一噎,反倒是没话可言了。 沈泽玉帮人打家具,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年前就修好了新房,砖砌的,四间厢房一间大堂屋,地盘不够,还花银子买了屋后边人家的半块地,在堂屋后围出了一个小院。 二房家也盖了新房,沈泽文沈泽武兄弟挖鱼塘、种果树也把日子搞的红火,唯独被唐菊萍捧着养大的沈泽石最逊色。 和沈泽玉一眼学手艺吧,现在已经晚了,像沈泽文沈泽武兄弟两养鱼种树,又吃不了那个苦,像毛毛泽平那样离家学徒,也太晚了,何况家里老小还要人照顾。 沈泽石烦死了,总埋怨唐菊萍偏心。 这不,今日又闹腾起来了,沈泽钢起身劝,“泽石,你冷静点儿。” 沈泽石一瞪眼,“哥,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咋了?”沈泽钢莫名其妙的。 “你种着几十亩田,日子也红火,当然不懂我的难处了。”沈泽石高声道。 何慧芳刚好牵着小石榴进院里来,沈泽石早被叮嘱过,三房回来过年是难得的团圆,别闹的彼此难看,所以沈泽石打了声招呼,就一头扎到房里了。 这顿团圆饭吃的很和睦,就连王桂香也安安静静不作妖。 吃完了饭,何慧芳一家三口要回去了,王桂香在桌子下悄不声响的踹了沈泽石一脚。 “快去啊。”她用口型说道。 沈泽石干咳几声,看着何慧芳她们走了,然后趁着大家不注意,瞧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17章 “小伯娘, 安宁嫂子,等等我。” 一晃眼,毛毛过了新年虚岁就到十三了, 他长的特别快,个头已经到了沈泽秋的下巴, 五官越长越开, 不像小时候那样虎头虎脑, 有了些小少年的干净秀气,穿一身蓝布棉褂,笑着追上来。 “妮妮给小石榴送了本书, 我昨天忘记给你们了。”毛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安宁接过翻开一看, 是一本画册,画的是两小儿辩月, 孔融让梨等几个小故事。 何慧芳顺势搂住了毛毛的胳膊,“这礼物送的好!过完年回去, 你帮伯娘谢谢妮妮, 她今年八岁了吧?还是特别爱看书?” “嗯, 特别爱看, 我也跟着看。”毛毛说起妮妮, 脸上就有笑, “妮妮要是个男儿身,恐怕能中状元哩。” 安宁把画册子拿好, 这还真有可能,”毛毛,去家里坐会儿吧,聊聊天。“ “好。”毛毛今年过年借住在二房家, 和沈泽平挤一张床,他不是和沈泽平呆一块,就是往沈泽秋家跑。 沈泽石默默的看了会,有毛毛在,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借钱,观望了一会,悄没声的回来了。 “咱们煮点茶喝吧,刚吃了饭,还真有点腻。” 一进院门,何慧芳就把围兜穿上身,一边说边往灶房里生火去了。 沈泽秋把炭火烧旺,端到了堂屋里。小石榴围着毛毛转,听毛毛说故事,不一会天阴下来,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热茶在杯子里袅袅的冒着热气,配上两碟炒货,守着一炉旺火,一家人说说笑笑,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毛毛把小石榴抱到膝盖上,一边给他剥橘子一边说,“明年掌柜的要带上我一块北上,去大山里收山货,听说那地方雪下的特别厚,能有半丈高,人参、鹿茸的品质都特别好。” 安宁喝了口茶,“真好,欸,学徒里还有谁去?” “没别人了,就我。”毛毛有些腼腆,又有几分自豪,“掌柜的说我眼力好。” 沈泽秋欣慰的拍了拍毛毛的肩,他是自己亲自送出去学徒的,能有好造化,沈泽秋也很高兴。 毛毛的话音才落,沈泽平拿着个小篓子来了,何慧芳还气他去赌钱,调侃了一嘴,“眼力差的来了。” “嘿嘿——”沈泽平抓着头发挤眉笑笑,对毛毛说,“跟我去田里挖泥鳅去。” 毛毛在货栈天天不是学本事就是读书,挖泥鳅掏鸟窝这些事儿好久没干了,到底只是半大的孩子,听沈泽平一说,眼睛一下就亮了。 “我去。” 沈泽秋也起了玩心,把茶喝完了站起来,“走,哥带你们一块去。” 安宁笑着嘱咐道,“你们都小心点儿。” “我也要,我也要。”小石榴一看两个小叔还有爹爹都出去捉泥鳅,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追了上去。 沈泽秋把小石榴提起来扛在肩上,“走喽,爹带你长见识去。” 男人们都走了,屋子里陡然清净不少。 何慧芳剥着南瓜子,这瓜子炒的又香又脆,吃起来很香,她用一块干净手帕垫着放剥好的瓜子仁,待会小石榴耍了回来就能吃哩。 “安宁,我瞅钱掌柜挺看重咱毛毛的。”她边剥边说。 安宁也有这种感觉,而且毛毛和妮妮又能玩在一块儿,加上钱家只有一个女儿,很难让人不多想,钱掌柜是不是有意培养毛毛做接班人。 “娘,毛毛聪明,招钱掌柜喜欢挺正常的,咱们顺其自然吧。“安宁道。 何慧芳点头,钱掌柜一家都是实在人,毛毛要是真和妮妮有缘,倒也合适。 “好好背,为了让你读书,我和你爹在家顿顿喝稀饭,你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幺儿,咱们家可全靠你了啊……” 雪停了,对门刘春华拿了一包米糠出来筛里面的碎米,见幺儿在边上玩雪垒房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迎头就是一通训,把背对她的幺儿吓的一激灵。 幺儿过了年就十二了,胖了些,脸圆圆的,四肢粗壮,他把眉毛耷拉下来,手指扣着衣角,鼓起勇气说。 “娘,俺不想念书了,文夫子说了,俺就不是那块料。” 刘春华一听,差点没把手里的筛子给打翻,气的鼻子都歪了,“你说啥?” 幺儿一看他娘这样就怕,不过这次他胆子肥了,推开院门就往外跑,这样就不用看见她娘可怕的脸了。 “幺儿,你干啥去?!”刘春华要气疯了。 幺儿边跑边说,“玩儿。” 这时候王汉田出来了,拦住放下筛子准备追出去的刘春华,咳嗽几声拧眉劝道,“算咧,娃儿大了,玩会儿就玩会儿,我看这书,就不该读。” “你说啥?”刘春华把怒火挪到了王汉田身上,也顾不上去追幺儿了。 何慧芳把剥好的南瓜子仁用手帕包好,嫌吵,出去把院门掩上了。 屋子里安宁把纸笔拿了出来,上回徐阿嬷绣的嫁衣被卖掉了,她想再画一件,叫徐阿嬷帮忙绣。徐阿嬷住的小竹屋太破旧了,安宁已经和沈泽秋在桃花江边上租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让她住。 徐阿嬷习惯了安静,一开始还不愿意搬家,发现小院周围安安静静,才同意搬过去。 “安宁,忙完了早点歇会,别太累着了。”何慧芳说道。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7节 “嗯。”安宁抬起头,笑着应了。 …… 冬日里,种过稻子的水田里藏着很多泥鳅和鳝鱼,个个又肥又大。 沈泽秋他们全神贯注的在田里找小洞,这洞口是泥鳅、鳝鱼专门用来呼吸的口子,洞越大,说明里头藏着的泥鳅越肥。 “这里有个小拇指大的洞,里面一定藏着条大的!”沈泽平眼尖,指着一个地方高兴的说,“你们快过来看。” “嘘,别吓跑了。”沈泽秋赶过来观察洞口,“这么大,说不准是鳝鱼,这得小心点,别被咬着手指头。” 说完伸手往洞里掏去。 “怎么样?” “抓到了吗?” 沈泽平和毛毛一个比一个紧张,看着沈泽秋忐忑的问。 “抓到了。”沈泽秋往外一掏,抓出条大半尺长的鳝鱼,惹得沈泽平和毛毛欢呼起来,就连站在田埂上瞧热闹的小石榴也跟着拍起小手。 幺儿一路小跑,正好也跑到了这块水田边,他早就想找毛毛玩了,忙跑过来。 “你来干嘛?”毛毛只想幺儿离的远远的。 “你们知道我姐在哪儿吗?我想去找我姐。”幺儿想了一会儿,小声的说。 沈泽秋把刚抓到的那条黄鳝扔在竹篓里,问幺儿,“幺儿,为啥想找你姐?” 幺儿撅了撅嘴,“村里人都说我姐死了。“ “她没死,等你长大了你再去找她。”沈泽平接话道,他知道李游把秋娟送走了,李大人肯定会给秋娟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幺儿哦了声,知道毛毛他们不想带自己玩,转身跑远了,他找禾宝摘野柿子去。 沈泽秋他们今天的运气特别好,一下午抓了足有两斤泥鳅和一条大鳝鱼,何慧芳找来一个木盆,往里倒了半桶水,让泥鳅吐了一天泥以后,洗干净用油炸的又酥又脆。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除夕夜,照例是在大房家吃的年夜饭。这些天沈泽石一直没找到机会提借钱的事,正月里更不适合借,气的王桂香直踩他的脚。 到了正月里,何慧芳和安宁一直在准备给熟客的拜年礼,一斤腊肉、十个糯米糍粑、一斤家酿的米酒,打包成一份送到杨夫人、田夫人这样的熟客府上。 而伙计们的开年红包也要提前备好,听说云裳阁伙计们的月钱很高,宁秋坊自然不能落于人后,这些算下来,又是一笔开支。 新的一年初八才开业,沈泽秋他们初五就坐马车去桃花镇了,初六胡家举办家宴,李游带着胡雪琴初七出发去宛县赴任,他们也去为李游践行。 “泽平,好好听你伯娘,还有哥嫂的话,知道吗?等春天你和莲香的婚事一办,你就是大人了。”二嫂吴小娟握着沈泽平的手连声嘱咐。 “我知道。”沈泽平脸都红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驭马声,马车轮子碾过薄薄的积雪,行驶在空旷的道路上,轻风吹起车帘,能看见草地上已经抽出零碎的绿芽。 沈家人过完年回到了镇上,而云裳阁的方掌柜根本没有回青州过年。 拉沈泽平去赌场的虎子和矮大头畏畏缩缩的站在他面前,愁眉苦脸的说,“这沈泽平不上道啊。” “没用。”方掌柜气的摔了杯子,“吃喝嫖赌,就不信他一个都不喜欢,你们脑筋都不会转弯的吗?桃花镇宜春楼的姑娘,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虎子和矮大头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夸,“还是方掌柜有办法!” 初六一大早,沈泽平跟着沈泽秋一块给熟客送拜年礼,虎子和矮大头就站在布坊斜对门盯梢,准备趁沈泽平落单,就带他去宜春楼吃茶。 李游和胡雪琴用过了早饭,正携手沿着街道慢慢往胡掌柜家走去,李游敏锐的发现了沈家对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细看了几眼,不正是去年打架讹人,最后跑掉的两个犯人嘛。 他立刻回头对随从耳语几句,不一会,在街上巡逻的田老四就带着衙差来,把虎子和矮大头逮个正着。 “真倒霉!我就说咱们该出去避一避风头再回来。”虎子悔不当初,埋怨矮大头,”老子就是听了你的浑话! 这下矮大头不干了,“你要不图方掌柜给的十两银子,我求你,你也不会来啊。” 他们两个蹲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扯皮,而外面方掌柜还等他们的好消息哩。 作者有话要说:  _(:3」∠)_今天临时有事外出了,只有一更啦 明天争取万字更新噻~么么哒 晚安 第118章 吃了践行家宴, 第二日清晨,李游便带着胡雪琴奔赴宛县上任。 沈泽秋一家也到清水口来为他们送行,船开了, 胡雪琴和李游并排站在船舷上,挥手向他们道别。 “你们回去吧, 我们会常回来看看的——” 话音未落, 一直表现的十分坚强的胡雪琴忽然鼻子一酸, 湿了眼眶,船渐渐驶远这一刻,她才清楚的感受到离别的伤感, 今后再想见亲人朋友, 就难了。 船舷上风大, 李游取了披风披在胡雪琴身上,一边帮她系带着边温声说。 “外面风寒, 去船舱吧,以后有时间, 我就带你回来看看。” 胡雪琴嗯声点头, 眼眶虽然还红着, 心里却因李游的话泛起阵阵暖意。 “唉, 李大人的官做的顶好, 为啥被调去宛县呐, 那地方不是土匪横行,治安特差吗?” 送完了李游, 沈泽秋和家人一块回花街,路上何慧芳想不明白,疑惑的问了一句,还好胡小姐不是啥禁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 不然去了那民风剽悍的地方,还不知道咋活哩。 沈泽秋把小石榴抱起来,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爷俩一个逗一个笑,玩的不亦乐乎,小石榴银铃般的笑声又脆又响,何慧芳生怕他把嗓子都给笑哑咯。 “娘,这您就不知道了,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沈泽秋把小石榴放下来,让他牵着安宁的手自己走路,嘴里同何慧芳解释着,“像咱们桃花镇这样平安的地方,一般都是新官上任,而宛县这种比较乱的地方,则要有经验的官去赴任,李大人要是能把宛县治理的平平安安,以后还能升官哩。” 这样一解释,何慧芳恍然大悟,“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初七他们就要去清源县了,临出发前,何慧芳见斜对门的面馆开了门,她左想右想,回家包了一条腊肉,十几个糍粑和一斤米酒,提着送给了面馆老板三娘。 “上回你提醒我泽平去赌场的事儿,一码归一码,我得谢谢你。”何慧芳把东西放在桌案上。 三娘没想到,还以为何慧芳是临别前跑来敲打她的哩,“没事儿,不必客气。” 说完给何慧芳倒了杯糖茶喝,何慧芳喝了几口,又同三娘寒暄了几句,转身要走了。 “沈老太太,说实话,我是挺喜欢泽平的,不过男人嘛,街上有的是,我早看上别的人了,您啊,别提心吊胆了。”三娘歪靠着柜台说道。 有了这句话,何慧芳彻底把心放下了,三娘出了爱撩人,倒不坏。 “小伯娘,你们说啥呢。” 沈泽平见何慧芳找三娘去了,心里微微有点忐忑,生怕她们为自己吵起来,小伯娘的嘴,可从来不饶人。 何慧芳不轻不重的看了沈泽平一眼,“我啊,叫三娘帮我盯着你,你一干坏事,就啥也瞒不住我。” “小伯娘,你们放心去清源县吧,镇上的两间铺子我和莲香一定照顾的好好的,我也不干坏事儿,我全干好事儿。”沈泽平一看何慧芳的脸色,就知道没啥事了,笑着说道。 安宁和沈泽秋拿着包袱,牵着小石榴站在边上看的直笑,泽平这张嘴,就是会哄人开心。 “泽平。我们去清水口坐船了,你们别送了,好好休息一日,初八就开业哩。”安宁温声嘱咐。 …… 初八早上鞭炮声一响,宁秋坊新的一年开始营业了。 上回买喜服的蓝衣妇人早早的就来了铺子里,打扮的依然很朴素,蓝布褂子,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簪着一枚银簪子,怎么瞧怎么看都不像是唐家这种门第的夫人。 “唐夫人,里边请。”安宁笑着迎她进来。 从进门开始,唐夫人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安宁身上,安宁穿着鹅黄色的绸缎夹袄,身段纤瘦,朱唇皓齿,气质如山上雪般纯净温柔,眸中笑意点点,让人感到特别的舒服。 “沈娘子,我想打扮的像你们一样。”唐夫人直言不讳,一进到铺子里,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安宁引唐夫人到旁边的小桌边坐下,店伙计端了两碟糕饼,泡了一壶茶上来,安宁给唐夫人倒了杯茶,声音轻轻的,“唐夫人想换一身打扮,这发型、妆面、首饰,还有衣裳鞋袜都得换,您,可想好了?” 唐夫人家中富贵,一直打扮的很朴素,今日来说想换打扮,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不过这是客人的私事,安宁没有多问。 “想好了,就是想好了才来的。”唐夫人摸了摸不再年轻的面庞,自嘲的笑笑,“年轻时苦过了累过了,趁着脸上还没长满皱纹,我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安宁笑着点头,“唐夫人说得太对了,既然如此,随我到小隔间来吧,清净。” 在新铺装修的时候,安宁就特意叫泥瓦匠隔出了两间小屋,里面有梳妆台、屏风,还有座椅小几,专门用来接待唐夫人这样从头到脚都想改变的客人,开业时有双胞胎姐妹做示范,已经陆续接待过好几位想改变的女客。 唐夫人是鹅蛋脸,加上她的年龄,适合大气些的发髻,安宁为她绾了抛家髻,选了两只金丝嵌珠簪子左右簪了一只,头顶簪了两只淡蓝色的琉璃花簪。 她五官本就标志,敷上香粉,淡扫峨眉,点上正红的口脂,抹上一层淡淡的胭脂,再换上一身深蓝色的绸缎对襟束腰群,立刻就有了贵妇人的气派和雍容。 “沈娘子的手真巧,配的真好看,我都不敢相信镜子中的人是我。”唐夫人出神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再给我配几身,至少五六套。” 安宁心算了一笔账,唐夫人说选的衣裳和首饰都是店里最贵的货,要是挑上五六套,少说也需二三百两银子。 “这也太贵了吧。”唐夫人这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粗布衣裳的小姑娘,脸圆嘟嘟红彤彤的,大概是风吹日晒得狠了,十几岁的丫头,脸上被风吹出来几个冻疮,听见买衣裳要两三百两银子,登时吓的嘴巴都合不拢。 唐夫人笑了笑,没回答丫头的话,而是对安宁说,“帮这丫头也买几身棉布衣裳。” “好,我去取衣裳,唐夫人稍等。”安宁颔首后离去。 唐夫人这才轻轻哼了声,对身边的丫头说,“我不花,这钱就被别的人花了,金凤,这县城不比咱们乡下,你以后说话,要学着沉稳些,不要一惊一乍的。” 金凤咬着唇,点点头。 不一会安宁招呼伙计们把衣裳包好拿了过来,足有八九套衣裳,加上胭脂水粉和首饰,能装满大半只箱子。 “一共是三百二十两,唐夫人,要不我差人直接送到府上去吧。”安宁提议道。 唐夫人付了钱,点头说好,正好她带金凤还有事要做。 莲荷见铺子里一开门,就卖出了这样一笔大单,心里可高兴了,“咱们开门红哩,沈娘子真厉害。” “也非我一人的功劳,忙了一个早上,大家也累了,莲荷,你去隔壁的饭馆买些热的吃食给大家垫垫肚子吧。”安宁眉眼带着笑,攥着银票心里很高心,决定犒劳一下大家。 莲荷喜滋滋的去了。 斜对面的方掌柜是看着唐夫人出的宁秋阁,气的鼻子都歪了,徐管事进来送账本,忍不住劝道,“掌柜的,我们这些天的利润也不错,净利均下来快到一百两银子,照这么下去……” “不够,远远不够。”方掌柜背着手焦躁的在屋里踱步,他和云裳阁签的合同,是要把分店做到全县第一,这样他可以拿八成的净利润,并得到铺子两成股份,但若做不到第一,则要空手而归,云裳阁总店会换新的人过来接手掌柜的这个位置。 徐管事和店里的伙计都不知内情。 “咦,听说宁秋阁每到换季之时,都会推出新款衣裳,若我们能拿到沈娘子的花样本就好了。”方掌柜沉声道。 徐管事沉吟着,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这也不难,只要买通宁秋阁的裁缝娘子,让她把新款式偷出来,不就成了,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件事我去帮。“ “行,交给你了。”方掌柜点点头。 说来也是凑巧,上回被打的小伙子此刻就在门外,秀秀的爹生病了,他想来预支一个月的工钱,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小伙子往地上无声的呸了呸,原来管事的和掌柜的心思这么阴暗,他没敲门,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清源县的夜晚比挑花镇要热闹很多,初一到正月十八晚上,都有夜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8节 这天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带上小石榴一块儿出去逛夜集。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贩支着摊子,高声吆喝叫卖着。 “冰糖葫芦,又甜又大的糖葫芦咯。” “卖糖饼喽,又甜又脆,五文钱一个哩。” 小石榴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骑坐在沈泽秋的肩膀上,天上月如玉钩,地上灯火璀璨。大家逛着夜集,欣赏着夜景。 “爹,有牛。”小石榴眼前一亮,指着路过的小孩儿说道。 何慧芳心里还纳闷呢,这集市上哪里有牛呢?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路人手中拿着的糖人,前面两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吹糖人的小贩,能用麦芽糖吹出各种造型的人物和动物,栩栩如生。 “小石榴,你想要什么呀?”安宁带小石榴到吹糖人的摊子前,柔声问道。 小石榴踮着脚,把摊贩吹的糖人都欣赏了一遍,奶声奶气的说,“我想要孙大圣。“ 吹糖人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行,我给小公子吹一个能腾云驾雾的孙大圣。” 只见他扯下一团软软的麦芽糖,一边吹一边捏,三下五除二就做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孙大圣,小石榴拿在手中,别提多高兴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扯了扯沈泽秋的衣裳,”爹,还要云。“ 何慧芳听见了,摸了摸小石榴的头,“想要云呐?你等着,奶奶去给你买。” 说着转身往回走,不一会拿来一朵麦芽糖吹出来的云,递给翘首盼望的小石榴。 “大圣,你的筋斗云来啦。”小石榴接过云朵,认真的把两只糖人放在一起,咧开嘴满足的笑了。 安宁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原来你是帮孙大圣要的云呐。” 何慧芳也笑呵呵的,“小石榴真聪明。” “给爹咬一口好不好。”沈泽秋却故意逗小石榴,张开嘴作势要去咬云尾巴,把小石榴唬的往后一缩。 小石榴感觉为难极了,一边是爹,一边是大圣的筋斗云,他想了想,认真的说,“爹,你咬一小口好不好?” 何慧芳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沈泽秋的肩膀,对小石榴说,“你爹吓唬你哩。” 这时候一个人影飞快的跑过,顺势往沈泽秋身上扔了一个纸团,然后像泥鳅似的,钻入人群后一下就不见了。 安宁和沈泽秋都感觉到莫名其妙,沈泽秋把纸团从地上拾起来,铺平了和安宁一块儿看。 只见上面用墨水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小心花样本。” 一共才五个字,有两个都错了笔画。 安宁和沈泽秋对视一眼,彼此感觉到更加奇怪了,沈泽秋不禁后悔刚才没追上去,他左右四顾,周围全部都是游人,人挤着人,有赏景的,聊天的,买东西的,哪里还有那塞纸条的人的影子。 安宁把纸条折好放在荷包里,温声对沈泽秋说,”既然他好心提醒,我们该有所防备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前二更噻 第119章 “你说的没错。”沈泽秋点头同意。 宁秋阁的花样本都放在柜台后的抽屉内, 铺子里的裁缝娘子可以随意看,旧款早就上市了,泄露了也没什么要紧, 所以安宁推测,小心的该是这一季的新款。 晚上歇息时, 安宁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发, 长而顺的乌发披在腰后, 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有股子纤弱的美感。 但沈泽秋知道,安宁纤弱的外表下, 藏着的是能独揽一面的坚强。 他刚把小石榴哄睡着了, 抱去何慧芳的屋子里, 进屋掩上门后,他走到镜子前, 揉揉安宁的肩膀。 “安宁,我刚想到了一个法子, 咱们造一本假的放在抽屉里, 若铺子里真有内鬼, 定会露出马脚。“ 安宁想想, 越的沈泽秋说的很在理, 自己小心慎行, 以真心待人,可真心换来的不一定是真心。 第二日, 安宁在放花样本的抽屉里,放了一本画了一半的“新款”花样本。 莲荷因为常去隔壁小饭馆买吃食,和饭馆掌柜的娘,陆大妈混了个脸熟, 陆大妈在清源县城人脉广,消息灵通,全县的家长理短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莲荷就是从陆大妈嘴里听到了关于唐家的事儿。 “沈娘子,我知道唐夫人为什么一次买这么多衣裳和首饰了。”莲荷一见安宁就走过来,将听到的消息悉数说了。 “唐老板原先是个穷小子,而唐夫人家境富裕,是村里的富户,娶了唐夫人以后才有本钱进城做生意,最后发的家。” 莲荷说完后啧了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可唐老板发家后,就娶了一房姨娘,姨娘跟唐老板住在县城,倒叫唐夫人留在老家吃苦,美其名曰守家侍奉长辈,县里早有流言了,说唐老板宠妾灭妻,早想将唐夫人休了,抬姨娘为正妻呢。” 何慧芳也在铺子里,忍不住骂了句,“这唐老板还是人吗?” “要我说,不是人,这不就遭报应了嘛。”莲荷压低声音,“听说唐老板生病了,病的要拄拐杖才能走路哩,唐夫人这回就是进城来照顾他的。” 安宁叹了口气,这样说来,唐夫人的打扮和举动就能说得通了。 “唉,可怜了唐夫人。”莲荷叹息,没把话说话,唐夫人打扮得再美,不知还能不能挽回唐老板的心。 说曹操曹操到,莲荷的话才落下音,门前便来了一辆马车,唐夫人带着金凤,还有一位生脸的姑娘进了进来了。 安宁挑选的衣裳首饰都是很符合唐夫人气质的,她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沈娘子,我又来了。” “欢迎,里面请。”安宁盈盈一笑,“唐夫人这回想要些什么?” 唐夫人微笑着摇头,指了指跟在她身边的姑娘,“今天不是我买,是我身边这位姑娘,叫做乔儿。” 乔儿姑娘站在唐夫人身后,怯生生的抬起头来,唐夫人叫她往前几步,她乖乖的应声,行如弱柳扶风,声如黄鹂娇啼,是个极标志的姑娘。 唐夫人给这位乔儿姑娘花起银子来,也是毫不手软,什么脂粉首饰,衣裳鞋袜,只要是适合乔儿的,根本不看价钱,直接包起来就是。 这一通打扮下来,又是一百多两银子的花销,莲荷可太喜欢唐夫人这样的客人了,一点都不难伺候,买的又干脆又多。 “沈娘子,你说这乔儿姑娘又是谁呀?”莲荷有些想不明白。 安宁摇摇头,“我也想不透,应该是唐夫人亲近的人吧。” 莲荷和安宁都没有想到,乔儿真是的身份是唐夫人买来的贴身丫鬟,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一些,外表文静柔雅,其实心细且颇有城府,是唐夫人花大价钱从南边买来的瘦马。 唐老板的病来势汹汹,唐夫人一颗热滚滚的心早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被冻结成冰,以前看见唐老板满心皆是欢喜,想要他的关怀和宠爱,现在留下的全是麻木甚至厌恶,唐夫人只想争取到自己该有的东西。 府的王姨娘嚣张又跋扈,生了一双儿女,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唐府的女主人,自唐夫人来了以后,天天在唐老板面前诉苦装柔弱,企图赶唐夫人回去。 “乔儿年轻貌美,一定要争气呀。”唐夫人握紧乔儿的手,望着乔儿如花似玉的脸认真的说,“只要我们赢了,我就想办法帮你脱了贱籍,再给你一大笔钱,帮你寻一个良人好日子。“ 乔儿点点头,清澈的眼瞳粼粼闪着波光,“夫人放心,乔儿都明白。” 唐府里的风云变幻,血雨腥风,哪怕是陆大妈这样消息灵通的人,也不晓得,她只知道唐夫人常常在宁秋阁买东西,且出手阔绰。 “哎呦,宁秋阁的东西就是好,不然这唐夫人为何买了一回,还接二连三的愿意来呢?” 有陆大妈做传话筒,很多人都知道了,许多云裳阁的主顾也纷纷跑到宁秋阁来尝新鲜。 一时间宁秋阁的风头大大盖过了云裳阁,方掌柜急得嘴里长满了燎泡,一个不小心还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脚踝扭着了,现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催了徐管事很多回,终于在元宵节后,把宁秋阁新的花样本拿到了手。 “这是真的?”方掌柜简单翻看了,扬了扬手中画好了大半的画样本,问站在他面前的芸娘。 芸娘连忙点头,拍着胸脯说绝对是真的,“我在宁秋阁做了两年的活计,沈娘子的画样本都放在抽屉里,我知道的,这本还没画完,上面的定是今年春天的新款。“ 方掌柜刚才说话太激动,牙齿不小心咬到了嘴里的燎泡,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不过画样本拿来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把本子递给徐掌柜,“按照上面的颜色,和青州总部要些货,咱们要赶在宁秋阁把新款做出来前上新,哼,我看他们到时候那什么上新。' 芸娘咽了咽口水,“方掌柜,本子我拿来了,您的承诺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当然。”方掌柜叫人拿来二十两银子,又拿了字据来叫芸娘签字画押,这才将银子给她,芸娘拿上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天近日暮,安宁揉了揉胳膊,正准备整理好柜台就吩咐伙计们关铺门。 “安宁,姜掌柜今晚上请客吃饭,邀请了我们,和我一块儿回家换身衣裳吧。”沈泽秋走过来说道。 安宁点点头,放下手头上的东西,随沈泽秋回家准备晚上的饭局,临走前嘱咐莲荷把铺子给关好。 入夜,繁星点点,姜宅灯烛闪闪,一派热闹的景象。 而宁秋坊门口,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从背影看是身形很矮小,用钥匙小心翼翼的开了门,来到首饰架子前,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夜深了,月亮升起,如夜明珠一般洁白无瑕。 ”什么人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呀~今天没能日万,叹气,明天我再试试 第120章 安静的夜晚, 一丁点儿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陡然响起的低喝声把铺子里的人吓得一激灵,来不及多反应, 推开宁秋阁的门,像只老鼠似的蹿了出来。 卫石本来正提着包袱,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他就是云裳阁里被徐管事打, 并且想攒钱回村娶秀秀的小伙子,性子比较急,徐管事早看他不顺眼, 今天终于找到了由头, 把卫石赶了出来。 “站住!你别跑——” 夜深了, 圆月高悬,亮如玉盘。 姜宅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姜掌柜不仅邀请了沈泽秋,还邀请了县里其他的布坊掌柜。 “这次家宴, 我旧事重提, 还是想成立清源商会。” 姜掌柜这些天受到很多人请求, 想通过他和沈家搭上关系。沈泽秋去金陵进货, 找到了便宜货源把成本压了下去, 和云裳阁打擂台, 可县城里其他的布坊进的还是贵的青州货,经营上还是举步维艰。 姜掌柜琢磨了许久, 沈泽秋千辛万苦去一趟金陵不容易,没有叫他白白帮大家进货的道理,因此提议成里商会,推举沈泽秋做商会的会长, 诸位掌柜提前把货钱给沈泽秋,货进回来之后,适当的加一至二成的价批发给各布坊。 从一开始沈泽秋就没想垄断便宜的货源,他和安宁商量了一会儿,当即同意了姜掌柜的提议,但个中细节,还需要细细的商量着来。 “沈掌柜大仁大意,等于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啊,我敬你一杯。” 见沈泽秋点头同意做会长,并为大家提供货源,其他布坊的掌柜纷纷起身敬酒,他们要么是小本经营,没有盘缠跑一趟金陵,要么是不识去金陵的路,若沈家不松口,想像云裳阁一样垄断整个市场,他们便一丝活路也没有了。 “大家太客气了,并驱才能争先。“沈泽秋站起来,回敬各位的酒。 就算姜掌柜不提,沈泽秋和安宁也早就想到了。全县的布坊团结起来,才能彻底的打败云裳阁。 走出姜宅大门,沈泽秋一手提着灯,一手护着安宁,二人并排走在街面上。姜掌柜想叫下人套车送他们回去,沈泽秋摇头婉拒了。 “趁着月色好,我想和你一块儿走走。”他对安宁道。 安宁浅笑着点头,一缕发从鬓角边滑落,软软的垂在肩头,眼瞳格外明亮,轻柔一笑的样子,让沈泽秋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三年多了。 “走吧。”沈泽秋帮安宁掖好鬓角的碎发,和她一起步入夜色中。 此刻刚过了戌时四刻,街道两边的酒楼茶肆还点着灯,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伴随着徐徐的微风,好不惬意。安宁慢悠悠的想,这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路过一家快打烊的糕点铺,沈泽秋去买了最后一包绿豆糕,“留着明早就茶做早食吃。” 安宁点点头,一边和沈泽秋慢慢往家走去,边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假设县里加镇上一共二十家布坊要咱们帮着进货,一家要三百两的货,加一块就是六千两,我们赚一成半的差价,一次就能挣近一千两银子,足够在县里买间商铺了呢。”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99节 说完安宁笑起来,越算心里越高兴,“要是一年去两次,就能挣两千两。” 沈泽秋忍不住刮了刮安宁的脸,笑意从心底漫到眼底,眉眼和煦,“可这样,我有六个月都在路上,不能陪着你们了。” “嗯。”安宁咬着唇,刚才还为能多赚银子高兴,转眼间便愁眉苦脸起来,她也舍不得沈泽秋一直奔波在路上,“这是个问题,要是咱们……有自己的船队……” 话未说完,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阿婆,“沈掌柜,沈娘子,你们宁秋阁招贼啦,好多衙差在铺子前呢,快去看看吧。” 沈泽秋和安宁忙谢过了阿婆,快步往铺子的方向去。好在他们离铺子不远,走到街口拐一个弯就到了。 “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等他们赶到铺子前,已经围了一圈瞧热闹的人,衙差们正在盘问卫石。 卫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瞪了芸娘一眼,“卫石,卫家村的人,来清源县做伙计。” “哪家店的伙计?”衙差高声问道。 卫石肺都要气炸了,语气自然急躁起来,“云裳阁!几位衙差大哥,你们一直盘问我做什么,该盘问她啊。” 原来卫石被扫地出门后无处可去,在街面上溜达时看到宁秋阁里面似乎有人影,不知鬼鬼祟祟在做什么,便试探性的喊了一嗓子,没成想真把人诈了出来。 芸娘偷拿店里的画样本卖给云裳阁后,想拿着钱回桃花镇,临走前又起了贪心,用偷拓的钥匙开了铺子门,想要顺几只值钱的簪子一块带回去,谁知半途中被卫石逮个正着。 卫石个高腿长又是个男人,芸娘没跑几步就被他抓住了。 “好啊,原来是个女小偷!” 卫石一把抢过芸娘手里拿的金丝镶玉簪子,厉声说道,他性子直,爱憎分明,这种偷抢的事,他最讨厌,说完就拽着芸娘要去见官。 “我分你一半,你就当做没看见,好不好?”芸娘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苦苦哀求。 她要是真的被拖去官府,盗窃罪一定,她这一生都完了。 卫石不听她的花言巧语,恰好此刻有两位衙差闻声走来,瘫软在地上的芸娘忽然计上心来,指着卫石对衙差喊,“抓小偷,他是小偷!”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满脸泪痕的女子,一个是身高体壮满脸愠气的男子,衙差们想都没想,更偏向于相信芸娘的话。 当沈泽秋和安宁赶过来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幕。芸娘捂着手腕哭哭啼啼,声泪俱下的说卫石偷东西,而卫石气的火冒三丈,说东西是芸娘偷的,被他无意中撞见了。 “掌柜的,掌柜娘子。”芸娘抬起头,猛地看见安宁和沈泽秋,吓的呆住了。 衙差们正想去找宁秋阁的掌柜,见安宁和沈泽秋来了,正好一块对质。 沈泽秋把铺子的门推开,让衙差和芸娘还有卫石都到铺子里来。 安宁见芸娘背着包袱,心里觉得奇怪,蹙眉问道,“芸娘,你为何背着包袱,要回桃花镇吗?” “是……我有急事要回去,没来得及和娘子您说。”芸娘把头低着,一番话断断续续毫无底气。 外头围观的人太多了,沈泽秋去把铺门关上,顺便把门锁取下,发现锁完好如初,并未有撬动的痕迹。 “这锁好像是用钥匙开的。”沈泽秋说道。 听到这句话,芸娘的脸色明显变白了,辩驳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 她撒的谎本不高明,只能暂时唬住不知内情的衙差,现在沈泽秋和安宁来了,谎言就像一层薄薄的纸,一下子就戳破了。 芸娘嚎啕大哭,后来干脆假装晕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谢谢你。“沈泽秋拍拍卫石的肩膀,觉得眼前这小子有点面熟。 卫石有些害羞的笑笑,“没啥,举手之劳。” 安宁刚才听他说了,他原来是云裳阁的伙计,和管事的头儿不和,这才被赶出来,正无路可走。 宁秋阁正缺人,安宁和沈泽秋商量了之后,决定留卫石在铺子里做事。 “真的吗?太好哩。”卫石高兴极了,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回村了,能继续留在城里挣钱攒钱,娶他心心念念的秀秀为妻。 芸娘虽然“晕”了过去,可罪并不能因此抵消,衙差叫了两个婆子过来,把她带回了女牢,由县令魏大人明日开堂审问。 安宁和沈泽秋专门租了院子给铺子里的伙计们住,把铺子重新锁好以后,沈泽秋先送安宁回住处,然后带卫石去伙计住的地方。 卫石今年十七,比沈泽平还小,走在路上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把家里的事儿全和沈泽秋说了,是个嫉恶如仇又单纯的小子。 “你就是在夜集上给我仍纸团的人吧。“沈泽秋说道。 卫石瞪大眼睛,“沈掌柜,你认出我来啦。“ 沈泽秋笑着点点头,“算上这回,你帮了我们两次,我该谢谢你,这样吧,就要开春了,明天你挑个料子,我送你一套衣裳。” “好!”卫石乐得露出虎牙,又憨又满是少年气。 沈泽秋拍拍他的肩,嘱咐他早点睡,心里挺看好这个莽撞又讲义气的小伙子。 …… 翌日清晨,吃早饭的时候何慧芳才听沈泽秋他们说了昨夜的事儿。 沈泽秋要做清源商会的会长,她一听还挺高兴的,就是担心去金陵的路太远,怕万一路上出点岔子,家里人不知信儿,都照应不到。 “娘,这回我会多带些人还有钱去,你放心吧。”沈泽秋拿起一个绿豆糕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宽慰何慧芳,他故意表现的轻轻松松,为的就是不叫何慧芳和安宁担心。 吃完了早饭安宁才把昨晚上铺子里闹贼的事儿说了,何慧芳一听,登时气的不行,这芸娘在桃花镇的时候就跟着他们做事,平日里也没亏待过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讲良心的事。 她又是心寒又是后怕,还好没偷成功,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呐。 一开铺门,衙差就到了,说下午魏大人便会开堂审理芸娘偷盗的案子,可没过一会儿,还是那个衙差,又过来传话了。 “女犯芸娘在狱中病倒了,魏大人有话,等犯人病好些再开堂审理。“ 等衙差走了以后,莲荷忍不住嘀咕了一嘴,“一进大牢就病倒了?这么娇贵啊,手脏偷东西的时候倒身强力壮!” 何慧芳也气的慌,挑起眉哼了声,恨不得马上看到芸娘受审。 …… 县衙的后门有一片小灌木林,在灌木林的掩盖下,一个黑影子鬼鬼祟祟的出来了,一路小跑回到了云裳阁,正是云裳阁的徐管事。 “方掌柜,你放心吧,魏县令那我已经打点好了,芸娘的案子会拖着不审,直到她——” 徐管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方掌柜蹙起眉头,双手攒在一起,不停的揉着拳,“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无毒不丈夫!”徐管事凑上前给方掌柜倒了杯茶,推给他,“要是芸娘嘴不严,把偷花样本的事说了,咱们也有罪,按律掌柜的您也要挨板子,您要是当堂被打了屁股,今后还怎么在清源县混?” 方掌柜心有不忍,芸娘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可一想事发后的下场,他犹豫了,他不想空手而归。 “好,就这么办吧!”方掌柜咬牙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12点前二更~ 第121章 二月里气温逐渐变暖,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把整个县城都变得雾气蒙蒙。 芸娘被带到牢中后,一直提心吊胆, 一连过了几日,都没有人来提审她, 便更加的悬着心了。 关押在她隔壁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高壮妇人, 自芸娘进来, 就爱捡地上的土疙瘩打她,要芸娘把身上的干净衣裳脱了,和她的旧褂子换, 连芸娘脚上半旧的布鞋也没放过, 若芸娘不依, 她就扔土疙瘩,捉牢里的虫往芸娘身上丢, 嘴里骂骂叨叨不停。 几天下来,芸娘都快被折磨疯了, 加上牢房里阴寒潮湿, 她身上起的疹子, 又疼又痒。 “吃饭了!” 终于到了饭点, 狱卒们挨个给犯人发饭, 一碗稀粥配上一撮长毛的咸菜, 再加一个窝窝头,就是犯人们的午食了。 狱卒刚走, 芸娘伸出手把粥和窝窝头拿进来准备吃,一个土疙瘩突然飞过来,啪一声砸在她的脸上。 “给我!”隔壁那个高壮的妇人瞪着眼,恶狠狠的说道。 芸娘咽了咽口水, 把窝窝头掰成两半,小心翼翼的递了半个过去。 “全给我。”高壮妇人隔着木栅栏,一把全薅了去,她轻蔑的哼哼几声,斜眼剜了芸娘一眼,然后大口吃着窝窝头,三两口就全吃光了。 芸娘只好忍气吞声的喝着稀粥,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砸,她后悔啊,她咋能这么糊涂呢,真是鬼迷心窍。 “嘶,哎呦,肚子疼——” “救命啊。” 这时候隔壁的女犯突然捂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昨日她吃了午食后,也捂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哎呦直叫唤。 芸娘愤恨的瞪了隔壁的一眼,小声嘀咕,“谁叫你吃的比猪还快,活该。” “呕——”隔壁的女犯人一阵恶心,爬到角落准备吐,吐着吐着突然发现昨天的呕吐物旁边卧着两只死老鼠,顿时吓的脸色都白了,一边擦嘴一边往芸娘这边看,老鼠吃了呕吐物竟然被毒死了,这狱卒给芸娘的饭菜里有毒啊。 “喂!”她没好气的对芸娘招手,看在芸娘还算本分听话的份上,这位高壮妇人把自己的发现小声的和芸娘说了。 芸娘听完了,眼前一黑,这回是真的被吓晕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是谁要害自己? …… “安宁,来,吃点儿枇杷。” 何慧芳一手牵着小石榴,一手提着一篓子个大汁水多的枇杷到了铺子里。今天她去市场买菜,瞧见有乡下来卖枇杷的,忙买了几斤提到铺子里来。 安宁最近有些咳嗽,多吃些枇杷,正好润肺止咳。 下雨了,铺子里暂时没什么客人,莲荷正将被翻乱的料子一块块叠好,赵全带着木工检查铺子的门窗是否牢固,自从上次出现芸娘偷东西的事,钥匙只过沈泽秋和安宁的手,门窗也叫木匠来看一遭。 “莲荷,歇会儿,吃点枇杷,可甜呢。”何慧芳笑眯眯的招呼一声。 莲荷应了,走过来一块剥枇杷吃。 “芸娘到底啥情况,魏大人咋还不开堂审问哩。”何慧芳挑了一颗又大又饱满的枇杷,小心的剥了皮,剔了籽,递给小石榴吃,“都快七八日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安宁咽下嘴里的果肉,也感到事情有些奇怪,她还等着魏大人开堂审问,好当堂问问芸娘可是她偷了店里的花样本,这样一日接一日拖下去,总叫她有不好的预感。 “要不……我去牢房里看看?”莲荷试探着说。 安宁想了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行,我给你二两银子,明上午你和赵全一块去看看芸娘。”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终于歇了,唐府派了人来请安宁还有沈泽秋到府上去量衣裳,顺便留下参加晚上的宴会。 下了一日的雨,虽然路面没有积水,可从宁秋坊走到唐府门前,整整两刻钟,安宁和鞋面和裙摆还是濡湿了一层。 沈泽秋极是心疼,“咱们家该备一辆马车了,以后刮风下雨时外出,就不用这么狼狈。” “但养一匹马得要好多草料呢,这花销可不小。”安宁在心里算了笔帐,觉得不太划算,她拂了拂沾染在衣襟上的水雾,“为了马车,咱们还得找一个车夫。” 沈泽秋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咱们养头骡子吧,力气比驴大,又比马勤快,吃的也不多,至于车夫,赵全和卫石都会赶车,我也会。“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0节 走在前面的唐府伙计听见了,笑得合不拢嘴,“沈掌柜,哪有掌柜的赶车的,您别逗了。” 沈泽秋笑了笑,他还真不是逗着玩,想想车厢里坐着孩子安宁还有娘,他在前面赶车,也是一桩美事哩。 “夫人,宁秋坊的掌柜和掌柜娘子到了。” 安宁和沈泽秋头回来唐府,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装修得十分豪华气派,府中小厮婆子加起来恐怕比林府还要多。 唐夫人坐在前厅,身边有一个坐轮椅,膝盖上盖着厚毛毯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病重的船王唐老板了。 “老爷,今日我把宁秋坊的老板叫来了,咱们家从上到下,都做身红衣裳,冲冲喜。“ 唐老板咳嗽几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可以。” 这时候站在唐夫人身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王姨娘笑了笑,看唐夫人时眼神里透着几分讥诮,可面对唐老板的时候便全是柔情蜜意了,“老爷,奴家觉得这主意不太靠谱啊,全府上下都做红衣裳,这得花不少银子呢,老爷您不是说了嘛,这钱要花在刀刃上的。” 唐夫人冷冷一笑,看了看扶轮椅的乔儿,乔儿会意,站出来蹲下身,帮唐老板掖了掖腿上防寒的毛毯,眼眸清澈如水,声音又娇又糯,“清风道长帮老爷算过,老爷是火命,这红色代表着火,正好利老爷,再说了,花钱花在刀刃上,按照姨娘的意思,老爷的身体难道不重要吗?” 说完乔儿祥装失言,用帕子捂着嘴,小声的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唐老板越有钱,越是怕死,现在哪怕只有一点儿希望,也要搏一搏,最近有个清风道人医术不错,深得他心,给全府上下做衣裳而已,他当然乐意,并对刚才王姨娘的小家子气感到不满。 “你说的对。”唐老板对乔儿点点头,就差没直接赶王姨娘走了。 王姨娘一看这架势就预感到没好事,今天唐夫人和乔儿肯定设计了陷阱等着她钻,可她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讪讪的说,“刚才是奴家失言了,老爷别生气。” 安宁和沈泽秋站在一边默默的看,安宁眼观鼻,鼻观心,别人家的家务事,最忌讳外人掺和,她只当做自己一点儿都看不懂,而沈泽秋倒是真没看懂,只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沈掌柜,沈娘子,我们唐府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口人,这做衣裳一定很麻烦吧。“唐夫人问。 安宁点点头,他们帮林府做过一回,笑着答,“是呢,要先选好料子款式,一百多号人还需轮流排队量尺码,之后我们会安排女工们尽快将衣裳裁剪缝制妥当,中间的程序还是挺繁琐的。” 唐夫人点点头,扭头对唐老板说,“这样复杂,我一人可忙不过来,不如叫乔儿来协助我吧。” 话音未落,王姨娘的脸色登时难看的不行,双眼狠狠瞪着唐夫人,恨不得在冲上来直接开骂,在唐夫人来清源县城前,家里的中馈一直是她在掌管,唐夫人来后,她已经交了一半的权,可这黄脸婆竟然还不知足,连另外一半也想抢走,叫乔儿帮忙做事,就是在分她的权。 “老爷——”王姨娘刚开口想撒娇,离唐老板更近的乔儿抢先开口了。 “老爷,奴家忽然想起一事,昨日清风道长说,姨娘是水命,这水克火……”乔儿眨了眨眼睛,又怕又怯的模样,极其招人怜爱。 唐夫人哟了声,倾身对唐老板道,“老爷,这五行相生相克,咱们不得不信,王姨娘是水命,恐怕有碍老爷的身体,最好离府避一避。” 王姨娘气的直跳脚,原以为唐夫人只想要她手里的管家权,原来她这么狠心,竟要直接把她赶出去。 “老爷,我……”王姨娘话没说完,唐老爷就用帕子捂着嘴,激烈的咳嗽起来,现在他有了新欢乔儿,又一心信任清风道长的话,根本不听王姨娘说话,喘匀了气艰难的说。 “就按夫人,吩咐的办。” 一场唐府内部的尔虞我诈,真实的在安宁眼前展开。唐夫人的目的达到了,陪安宁走到了偏厅,唐夫人云鬟朱颜,一身锦绣华服,周身弥漫着大夫人的威仪,完全没有了年前穿布衣时的落魄样子。 “叫沈娘子见笑了。”唐夫人目光有些黯然。 安宁摇摇头,浅笑有度,“并没有。” 唐夫人叹了口气,而后勾唇微微一笑,“衣裳的事情价格好说,就是工期得快些,我们要的急。” “好,唐夫人放心,我们宁秋阁人多,一百多套衣裳,不出十日定能完工。”安宁认真的说道。 晚上唐家开席了,请的都是县里有头面的人物,姜掌柜也来了,和沈泽秋安宁坐一桌。 安宁特意留意了主桌,白天那位叫王姨娘的果真不见了。 席散以后,沈泽秋和安宁走在路上,再回味起白天的事情,他终于品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唐府要给府里的人做衣裳,叫管家去办便是,怎么还叫主家自己管呢?” 安宁扭头看了看沈泽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若不如此,唐夫人怎么找理由夺了王姨娘的权呢。 “别想这些了,咱们看看夜景吧。”安宁语气轻快,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沈泽秋帮她拢了拢衣裳,“嗯”了一声。 …… 隔日的清晨,狱卒又来发饭了,芸娘拿着窝窝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吃。 突然狱卒打开了最外面的铁门,高声道,“有人来看你了,长话短说,就一炷香的时间!” 紧接着莲荷用帕子捂着口鼻,满脸嫌弃的走了进来。 芸娘看清楚来人后,眼里猛地泛出光彩,感到了生的希望。 “莲荷,你来看我了,谢谢你。”芸娘几乎喜极而泣。 “别谢我,是沈娘子叫我来的,还花了二两银子买通狱卒才进来的,对你够仁至义尽了。”莲荷看了芸娘一眼,“他们说你病了,你得了什么病?” 芸娘双手抓着木柱子,咬着唇摇头,泪水顺着眼眶直直往下流,“我没有病,是有人想害死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22章 莲荷被唬了一跳, 细看芸娘的表情又不似做假,蹙眉低声问,“芸娘, 你说的真的?” “真,千真万确。”芸娘忙不迭的点头, 伸手抹掉眼泪, 她想来想去, 以沈掌柜和沈娘子的为人,无论如何不会使这样阴损的招数来害她。她立刻想到了云裳阁,定是他们怕自己在牢中将花样本的事供出来, 这才下了死手。 芸娘害怕极了, 一闭上眼就做噩梦, 梦见方掌柜和徐管事面色狰狞,手握着钢刀向她扑过来, 嘴里恶狠狠的咒骂,“去死吧!”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芸娘脸色煞白, 猛地攥紧了莲荷的手。 莲荷厌恶的盯着芸娘脏兮兮的手, 心里一阵恶心, 这牢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才来了一小会子, 浑身都难受,也难怪芸娘短短十来日, 就有点神经兮兮的了。 “不想死,就冷静些。”莲荷把手抽回来,“谁要害你,为何要害你?你快说, 等会一炷香过了,我就得走了。” 芸娘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把一切都说了。 “我有个同乡在云裳阁做事,那天她找到我,说有个挣钱的门道,让我偷店里的新花样本卖给云裳阁,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做了。” “我现在后悔了,知道错了,云裳阁的掌柜的和管事心肠太歹毒了,他们不是人,呜呜……” 莲荷气的头皮发麻,连看都不想再看芸娘一眼,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亏她之前还当芸娘是姐妹,实在是瞎了眼,白付一腔感情。 “别哭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莲荷站起来别开脸不去看芸娘,气呼呼的说,“我会把事情和掌柜的还有沈娘子说,你,哎呀,保重吧。” 话音刚落 ,狱卒一把推开外头的铁门,粗声大嗓的说,“时间到了,出来吧,别叫我为难。” “哎,来了。”莲荷应声,提着裙摆避开地上的污物,跟在狱卒身后出去了。 莲荷走出大牢,赵全一直等在外面的柳树下,忙走过来,“见到人哩?” “见到了。”莲荷转了转脖子,站在太阳下,想让太阳光把刚在大牢中沾染上的晦气给晒一晒,忽看见路边的柳树,指着柳枝到,“快折一根柳树枝下来,在我身上抽抽。” 赵全连忙照做了。 “这个芸娘啊,真是活该……” “云裳阁的那些个人,更不是好东西,恶心……” …… “这样看来,是对面的人买通魏大人不开堂,想将芸娘拖死在狱中。” 莲荷和赵元回到铺子里,把在大牢中的所见及芸娘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完后安宁蹙眉低语。 “没错,没料到方掌柜和徐管事做事一点底线也没有,还好我们找到了新的货源,要是栽到了他们手中,定是一条绝路。”沈泽秋沉声,蹙眉微微拧起。 赵全摸了摸头,“掌柜的,掌柜娘子,那咱们该咋办?” “是啊,总不能由着他们胡来。”莲荷气呼呼的说道。 安宁微微摇头,她不会纵着云裳阁胡作非为。 “我们请状师写一份状纸,拿去衙门口,击鼓鸣冤,请魏大人升堂。“ 沈泽秋点点头,赞同安宁的做法,“我现在就去找状师。” …… 早上还是天晴,吃过了晌午饭,天边传来几声闷雷后,天色就阴沉了下去,不一会淅淅沥沥的落起雨来。 方掌柜坐在二楼的小房间里,捂着腿直揉,自从上次从楼梯上滚下来伤到腿以后,这腿就没好利索,一到下雨天就钻心的疼。 “那叫芸娘的,怎么样了。”方掌柜蹙眉问徐管事。 徐管事自信的说,“您放心,我买的那药无色无味,用多了才会心悸而亡,芸娘在牢里押了十日有余,药量应该够了,就这一两日的活头了。” 一阵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贴着方掌柜的脊背拂过,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觉得这风阴气森森,忙叫徐管事去把窗关好。 “这事了了后,派人偷偷往芸娘家送点银子,我们也算是问心无愧了。”方掌柜说道。 徐管事谄媚的凑上前,“哎好的,我记下了,方掌柜,您心太善了。“ …… 雨一连下了一天一夜,绵绵不绝,翌日清晨太阳终于露出了脸。春雨初歇,街面上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被雨水困了一日不能外出的人们,也纷纷出来活动腿脚。 魏大人由小妾服侍着穿好官袍,戴上乌纱帽,一边漱口一边逗着新得的一只八哥鸟,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前些日子云裳阁送来了一包银子,他收下了,多攒些,等下次地方官考核,他才有银子去通融攀交情,最好能升一升,这七品小县令,他实在是做腻了。 “哎呦,不好了魏大人,宁秋阁的掌柜在外面击鼓鸣冤,申请审理芸娘的案子呢。” 师爷冯振才急匆匆的奔进来,抹着脑门子的汗说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魏大人有些手足无措,一方面他收了云裳阁给的钱,另一方面又忌惮沈家,他们和李游的关系匪浅。 魏大人乱了主意,冯师爷倒是镇定许多。 “大人,咱们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些,沈家人不是好对付的,您先开堂,看看能否糊弄过去,若不能……”冯师爷想了想,“您当初收云裳阁的银子,承诺的是暂缓开堂,可缓到几时并未言明,如今十日已过,就算云裳阁的问起来,咱们也不虚啊。” 魏大人吐出漱口水,接过棉帕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点点头,“师爷说的对!走,随我去升堂。” “哟,这是为什么鸣冤击鼓啊?” “宁秋阁前些日子的失窃案,你忘了?” 县衙前的击鼓声引来了很多人驻足围观,大家指指点点,围在一边瞧热闹,宁秋阁边上陆氏小饭馆的陆大妈是知情人,有她在人群中,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了。 “这芸娘太不是东西了,主家对她那么好,怎么能干出这种恶心人的事儿呢?” “我去宁秋阁做过衣裳,那掌柜娘子人美性子柔,是个顶好的人呢。” 围观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火朝天。 “怎么还不升堂?”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1节 随着县衙围口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云裳阁的方掌柜和徐管事也终于知道了消息。 方掌柜在铺子里来回踱步,急的脑门子上全是汗珠,“芸娘不会什么都招了吧。” “不会的!她没那个胆子,掌柜的您放心吧。”徐管事胸有成竹,拍着胸脯道。 方掌柜喝尽一杯茶,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 县衙里公堂上,魏大人重重的拍了下惊堂木,“咳咳咳”的干咳许久,斜眼看着芸娘,“沈掌柜说你偷配了铺子里的钥匙,趁着夜色到铺子里偷窃首饰,你可认罪?” 芸娘点点头,“我认罪,可我还有一件事要交待,我受云裳阁方掌柜的指使,偷了宁秋坊的花样本卖给了云裳阁。” 魏大人蹙起眉,“你可有人证物证?” “有物证。”芸娘点点头,“方掌柜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花样本在方掌柜手中,他给我钱以后,还叫我签字画押,立过一份字据。” “这——”魏大人沉吟着。 这时候沈泽秋请的状师上前一步,开口道,“魏大人,按照本朝律法,应当派人即刻去云裳阁搜查,若搜出东西,云裳阁的掌柜便是同谋,按律要打十个板子,若搜不出东西,则是芸娘诬陷,芸娘罪加一等。” 这位状师姓柳,口舌伶俐,最是难缠,魏大人一见他就觉得头疼,他以手支额,偷偷往冯师爷那边瞧了眼。 冯师爷一看这架势,沈家是做足了准备,下定了决心,他小跑两步,俯身在魏大人耳边低语几句。 “来人,去云裳阁搜。”魏大人拍了拍惊堂木,“并将云裳阁方掌柜和徐管事带来。” 沈泽秋和安宁对望了一眼,心定了几分。 没过一会儿,方掌柜和徐管事就被带到了公堂上,方掌柜本就心虚,尤其是看到芸娘短短十日,便瘦了一大圈以后,他更是心虚的掌心冒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管事胆子大多了,死死地瞪了芸娘一眼,“你不要血口喷人,乱诬陷人,是要加刑的。” “我说的都是实情。”芸娘静静盯着方掌柜和徐管事,一字一顿的说,“你们做的太绝了,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方掌柜身子一抖,更怕了,盘算着要是芸娘真的毒发身亡,他一定要请高僧来超度一番,免得她变成厉鬼来索命。 “方掌柜,方掌柜。”沈泽秋一连叫了他很多声,方掌柜才如梦初醒,扭头看过来。 “方掌柜怎么了,为何满头大汗,今天很热么?”沈泽秋蹙眉问道。 方掌柜讪讪一笑,“没有。” 魏大人做好了混稀泥的准备,吩咐衙差搬了几张凳子上来,大家坐着等,看看衙差能不能从云裳阁搜到芸娘所说的字据和花样本。 一阵闷雷过后,天阴沉沉一片,眼看又将是一场雨,可围观的百姓一点儿散的意思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方掌柜如坐针毡,时不时的抬起头,往外面看一眼。 安宁和沈泽秋倒是镇定,安静的瞪着衙差们回来。 徐管事企图对魏大人和冯师爷使眼色,可他俩低着头,丝毫不搭茬,就像那日没收过银子一般,徐管事渐渐感到不妙。 “衙差们回来了!”人群里爆发出阵阵议论声,几个衙差大步走进来。 安宁和沈泽秋挪目望去,魏大人问道,“可有找到证物?”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晚点二更 第123章 徐管事和方掌柜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字据和花样本都藏在二楼的小厢房里,并不难找,只看魏大人有没有特意叮嘱衙差放水罢了。 希望这姓魏的能有点义气, 看在孝敬了一百两银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在徐管事和方掌柜的暗自祈祷中, 衙差们走上堂, 衙头拱手沉声说道。 “回禀大人, 我们在云裳阁找到了一张字据,上面有芸娘的签字画押,写明她收了方掌柜白银二十两, 另找到花样本一册, 上面盖有宁秋阁的徽章, 请大人过目。” 衙差一边说边将寻找到的证物拿出来,推到魏大人身边。 方掌柜和徐管事见状, 脸色白如宣纸,一时不知该如何狡辩。 沈泽秋开口道, “魏大人, 花样本可否让草民看看, 辨一辨真假?” “当然可以。”魏大人挥挥手, 衙差们捧着花样本给沈泽秋和安宁看, 他们一拿到手就确认了, 这正是丢的那本假册子。 魏大人嘭的一下,拍着惊堂木高声问方掌柜, “证据确凿,你们可认罪?” 方掌柜从衙差找到证物回来后便浑身发软,一点斗志都没有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 而徐管事镇静很多,稳了稳心神道,“魏大人,这字据和花样本我和方掌柜从未见过,定是人设计诬陷,我们是冤枉的!” “哦——”魏大人假装沉吟,又想借机混稀泥了。 正在这时,沈泽秋站了起来,沉着的说,“魏大人,草民有人证,此人曾是云裳阁的伙计,叫做卫石,他曾无意间听到过方掌柜和徐管事的对话,密谋窃取我们宁秋阁的新花样本。” “咳咳,那便宣卫石上堂。”魏大人摇摇头,罢了,看来今日方掌柜和徐管事是逃不了一顿打了。 卫石被衙差们领上公堂,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掌柜,徐管事,人证物证俱全,你们认罪吗?”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魏大人心有不耐,暗骂这两人做事太蠢,居然把证物放在那么好找的位置。 徐管事还想垂死挣扎,边上的方掌柜两股战战,连椅子都坐不住了,顺着椅背滑倒在地,徐管事一看,嗐,皇帝不中用,他这太监舌灿莲花也白搭,索性不说了。 “来人啊,云裳阁方掌柜教唆他人偷窃,到公堂上竟还狡辩,打十五个板子,徐管事为同谋,打十个板子,当堂执行!”魏掌柜说完,从签筒中扔下几只签。 “芸娘盗窃,判处二十个板子,并帮官府晒谷、舂米三年。” 打板子是在县衙的院子里即刻执行,看着方掌柜和徐管事挨板子,围观的布坊掌柜们都出了一口恶气,快意的拍手叫好。 不知何时姜掌柜也到了,拍拍沈泽秋的肩,束起大拇指说,“做得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沈泽秋微微颔首,叹了句,”他们呀,是自作孽。“ 打完板子后,方掌柜和徐管事在店伙计的搀扶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站起来,在一阵阵嘲笑声中狼狈离去,一时间成为满县城的笑柄。 云裳阁的掌柜出了这么大的洋相,铺子里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原先还能和宁秋阁打一打擂台,现在就像泄了气的鱼泡泡,浮不起来了。 知道消息后何慧芳高兴的合不拢嘴,这就是现世报啊,活该。 来清源县以后还没有好好一家子坐下吃顿饭哩,她挎上菜篮子,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排骨,一尾活蹦乱跳的鲤鱼,回家好好张罗了一桌饭菜。 鱼做的是糖醋鱼块,用酒加盐先把收拾好的鱼块腌制一会儿,去腥提味,接着烧热油锅,把腌制过的鱼块放在锅里,小火慢煎,直到鱼的两面变成诱人的金黄色,再捞出来,这时候鱼块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了。 何慧洗了一把碧绿小葱,把葱白切下来,和姜蒜一块儿切成末,起油锅后倒在锅里爆香,一股葱香味铺面而来,香气飘飘,就连隔壁院都能闻见,何慧芳往锅里加水、酒、酱油、白糖还有醋,小火慢熬,直熬出一锅又稠又香的糖醋汁来,才把炸得外焦里嫩的鱼块倒入锅中翻炒。 直到每块鱼、每一寸都裹上了糖醋汁,何慧芳才盛出来,撒上一撮白芝麻和切好的葱丝,既好看又好吃,勾得人口水直流。 排骨则和萝卜炖汤,排骨先用焯水,晾干水分后下油锅略翻炒几下,再加水大火烧开,之后小火慢慢的炖,直炖的酥烂脱骨,再加切好的萝卜块进去,继续炖上半小时,这时候汤汁甘甜,萝卜绵软,吃起来又清爽又养胃。 小石榴两岁半了,会背好多的千字文、三字经和简单的古诗,正在院子里和莲荷的孩子一块玩儿,小石榴扮演夫子,莲荷的孩子扮演学生,小石榴挺直小胸脯,一本正经的说。 “唐诗《静夜思》,作者李白。“小石榴的声音脆生生的,把一只手背在腰后,学夫子学得惟妙惟俏。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何慧芳用帕子擦着手,笑眯眯的从灶房里出来,哎呀,小石榴可真懂事又聪明,这么小就爱背诗,记性真好,等过两年大些了,得找个私塾给他开蒙哩,不盼他考取功名,可多读书和识字儿是不能少的。 小石榴念一句,莲荷的孩子就跟着念一句,一唱一和特别可爱。 “来,背累了吧?坐下先喝点儿汤,奶奶刚熬的,特别香哩。”何慧芳回到灶房,先盛出三碗萝卜排骨汤出来,放在堂屋里的桌上,让三个孩子先垫垫肚子。 她则回到灶房里,又炒了盘青菜,一碟藕片,从坛子里挖了一碟子盐萝卜出来做配菜。 天色一暗,沈泽秋安宁还有莲荷她们就回来了。 “咱们好久没庆祝过了,该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哩。”何慧芳还沽了一斤黄酒,招呼大家坐下来吃。 今晚上月光特别亮,久违的星星也布满了苍穹,春风吹呀吹,把院里的花草都吹出了嫩芽,一顿饭吃的大家心里都暖呼呼的。 孩子们最先吃饱,跑到院子里玩藏猫猫,笑声清脆的像银铃。 沈泽秋喝了两杯黄酒,感到身子暖呼呼的,安宁给他盛了碗汤,让他喝着解一解酒气。 “我和胡掌柜商量好了,三月初我和他再去一趟金陵,这回会进很多的货,回来后批发给县城还有桃花镇的布坊。”沈泽秋喝了几口汤说道。 这事儿安宁早就知道了,轻轻拍了拍沈泽秋的手背。 何慧芳比较舍不得,不过这金陵城是非去不可的,她叹了口气,“路上多个心眼儿,可别像上回似的往黑店里钻了。” 沈泽秋点点头,“娘,你放心吧,这回我有经验了,这次卫石也跟着去,那小子还会点拳脚功夫呢。” 何慧芳一听,安心多了,多带个人去,路上就多个帮手。 …… 三月初一,沈泽秋和胡掌柜及何老爷子带上伙计们,一块登上了南下的船。 云裳阁成了全县人的笑柄,青州总店知道后,周玉派了自己的徒弟韦飞鸿来接替方掌柜,重振旗鼓。 “师傅,你放心吧,看我的。”韦飞鸿二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原先是青州云裳阁分店的管事,是周玉一手培养起来的。 周玉满意的点点头,“云裳阁第一次尝试在县城开店,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韦飞鸿点点头,“徒弟明白的。” 三月中旬的某日清晨,安宁正在铺子里教大家裁剪新款春裳的细节,忽见沉寂许久的云裳阁门前,锣鼓喧天,鞭炮声响亮,门前排满了长队。 莲荷蹙起眉,对安宁说,“沈娘子,我去打探打探,看看这云裳阁又搞什么幺蛾子。” 安宁对莲荷招招手,“我和你一块儿去。” 她们走到云裳阁正门,刚好见到韦飞鸿走出来,穿着湖蓝色的绸裳,眉眼带笑,十分的温润儒雅,拱手谦和的说道。 “诸位乡亲,街坊,在下姓韦,名飞鸿,是云裳阁的新任掌柜,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为了回馈乡邻,我本人出钱,定做了一千枚香囊,每日赠送一百只,先到者得,送完为止,连续十日。“说完微微一笑,”在此恭祝各位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说罢敲了敲锣,一个伙计高声喊,“排队喽,排队送香囊哩。” 看着云裳阁门前宾客盈门,莲荷不禁有些着急,气的跺脚。 安宁隔着人群望了韦飞鸿几眼,她知道,这位韦掌柜的手段,一定比方掌柜高明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天凉了,记得保暖哦 第124章 莲荷踮着脚往对面张望了一会儿, 心有不悦,小声的嘀咕,“假惺惺。”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2节 “我们回去吧。”安宁垂下眼眸, 领着莲荷回到了宁秋阁,云裳阁能发展壮大, 老板云绥和管事周玉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方掌柜做不好, 自会派新人来。 她急也没用,还不如好好做自己的事情。 可店里伙计们忧心忡忡,做起事情来难免分神。这一个多月宁秋阁生意红火, 对门云裳阁门可罗雀, 如今怎么倒过来了呢? “沈娘子, 咱们该怎么办呀?” “今天的客流全被抢走了。” 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他们把宁秋阁当做自己第二个家,现在就差把担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安宁把笔搁下, 把大家召集在一块儿。 “云裳阁免费赠送香囊, 自然会吸引很多的客人, 我方才想了想, 咱们也送, 从明日开始, 我们送手帕。“安宁一字一句道。 伙计们好像吃了颗定心丸,都说这主意好。总之, 不能让云裳阁抢去风头。 到了吃晌午饭的时辰,宁秋阁的伙计们已经把铺子里手帕的库存都翻找出来,只有一百多条,数量远远不够。 “莲荷, 你叫人去其他布坊借一些来,咱们先凑够五百条。”安宁说道。 莲荷点点头,爽快的应声,“好哩,我这就带着人去。” 也就是这时,一个云裳阁的伙计走到了宁秋坊的门口,鬼鬼祟祟的往铺子里面张望。 “你看啥哩?!”宁秋阁的伙计没好气的问了句。 “我们韦掌柜叫我来送请柬。”那人被吓退两步,讪笑着说道。 莲荷瞪了他一眼,“送请柬就送请柬,为啥偷看?给我吧,我转交,你不用进来了。” 说完接过请柬,撇了撇嘴,进到铺子里交给了安宁。 “韦掌柜今晚在八仙楼摆席请客。”安宁翻开请柬看了后说道。 莲荷哼了声,这韦掌柜脸皮也太厚了吧,竟然好意思请客吃饭,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沈娘子,咱们去吗?” “去。”安宁合上请柬,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正好了解一下韦掌柜的为人。 …… 夜幕降临,街道两边的商家纷纷点挂上了红灯笼。 八仙楼是清源县最大,也是生意最旺的酒楼,在这里吃席,一桌少说也要十两银子。韦飞鸿定了最好的酒菜,价格还要往上翻一倍。 他发了几十张请柬,可赴约的只有五分之一,刚好坐满一桌。 安宁带了莲荷一块儿过来,看着冷冷清清的包房,莲荷忍不住低语,“看来大家都不想给他面子,五桌席,才来了这么点子人,也不知他羞不羞。” 话音刚落,韦飞鸿走了过来,拱手道,“沈娘子楼上请。” 安宁微微颔首,和莲荷一块落座。眼看天色已晚,没来的人定不会来了,韦飞鸿端起酒杯,笑着说,“感谢诸位赏光,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姜掌柜也来了,看着韦飞鸿冷笑着没说话。 “姜掌柜是老前辈,作为后辈,我该单独敬您一杯酒。”韦飞鸿好似察觉不到席上沉闷的气氛,一直侃侃而谈,还单独敬了姜掌柜酒,指着席上一碟梅菜扣肉道,“这是八仙楼的招牌菜,芋头香糯,肉肥而不腻,姜掌柜尝尝?” 姜掌柜没给好脸色,“年纪大了,不爱吃这种肥腻的。” “晚辈疏忽了。”韦飞鸿微微颔首,丝毫没有动气。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上了几碟子清淡的菜肴,安宁有些惊讶,姜掌柜一句气话,韦飞鸿竟然记在心里,还嘱咐店家上新菜。 这顿饭吃得很快,没过两刻钟,大家就陆续告辞,姜掌柜和安宁最后起身,下楼前听见韦飞鸿对店伙计道。 “把没吃完的菜包起来,我要带走。” 姜掌柜回身,声音不大小嘲讽了一句,“怎么?韦掌柜还想把剩菜带回去给伙计们吃?” “姜掌柜误会了。”韦飞鸿笑笑,“晚辈来时见街角有很多乞丐在讨食,心生怜悯,这剩饭剩菜倒了可惜,正好包起来给乞丐果腹。” 姜掌柜淡淡看了他一眼,“呵,韦掌柜真是菩萨心肠。” 走出八仙楼,湿润的夜风迎面吹来。安宁对姜掌柜道,“这位韦掌柜,和我原先想的不一样。” 姜掌柜捋了捋白胡子,眸光深沉,“沈娘子,这世上伪君子比张牙舞爪的恶人可怕千万倍,因为伪君子善于隐藏,会背后放冷箭,你可别被这姓韦的迷惑了。” “嗯,我会小心的。”安宁点头,和姜掌柜告别。 …… “喵喵喵——” 刚回到住处,还没进院门,安宁就听到了几声小奶猫的叫声。 “安宁,莲荷,你们回来啦,快过来看,隔壁熊奶奶送了咱们一只小黄猫,可讨人喜欢哩。”何慧芳把门拉开,喜滋滋的指了指院角。 小石榴和莲荷的一双儿女排排坐,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又欣喜的看小黄猫吃东西,那猫刚满月,走路还颤巍巍的,背上有几块深橘色的花斑,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娘,小石榴晚上和猫猫一起睡。” 安宁刚走到小石榴身边,小家伙就拽着她的衣襟,奶声奶气的撒娇,伸出手指指猫,又指指自己,黑葡萄似的眼眸忽闪忽闪,叫人舍不得拒绝。 莲荷的儿子叫阿武,女儿叫小七,见状也缠着莲荷撒娇,晚上要和小石榴带着猫一块儿睡觉。 “在床上要盖被子睡觉,不然会着凉,可猫猫身上有毛,晚上盖被子会热。”安宁蹲下身,揉了揉小石榴肉嘟嘟的脸,“这样好不好,我们在床边给猫猫做个窝,你们睡床上,猫猫睡床边。” 三个小孩一听,好像也不错,反正能和小猫待在一块就好。 小石榴高兴,搂着安宁的脖子,亲了亲娘亲的脸颊,“好耶。” …… 沈泽秋他们第二次去金陵,算是熟门熟路了。 很快就要到了宛县,顺路去了县衙,见了李游和胡雪琴。李游最近正调查县城闹土匪的情况,画了一张图纸出来,准备逐一剿灭。 这宛县的土匪十分凶残,前前任县令想剿匪,结果匪没剿清楚,自家妻儿反倒被土匪绑上山,轰动一时,连州府都被惊动了,派了援兵来才将县令的家人救回。 胡掌柜可担心胡雪琴的安全了,眼眶都红了一圈,连连嘱咐胡雪琴要多注意安全,不要独自出门,最好连县衙都不要出去,土匪们再狂,总不会狂到衙门口来。 “哥,你别担心,我不会乱跑的。”胡雪琴哭笑不得,一到宛县,李游就同她说过这的情况,所以来宛县两个月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县衙,偶尔在县城热闹的地方逛一逛而已。 今日天色已暗,李游留沈泽秋他们在衙门里宿一晚,明日再出发登船。 “特备了一桌薄酒,我们好好喝几杯。”李游笑着道。 从李游和胡雪琴成了亲后,沈泽秋觉得李游变了很多,更爱笑也更爱说话哩,有了媳妇儿的人就是不一样。 “好,今晚上不醉不归。”沈泽秋也笑盈盈的。 过了子时,月亮升至中空,明晃晃的月光照亮小路和草丛,县衙对面的灌木堆里,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长得魁梧,但是个独眼龙。 他扭头对暗处道,“二当家你看清楚了,那是咱们要找的人不?不会踩错盘子了吧。” “去你的,画像那么清楚,老子还能看走眼?”暗处的男子瘦的像猴子,但地位显然比独眼龙高,一脚踹过来,半分面子都不给。 独眼龙揉着被踹疼的屁股,啮牙吸气,“他们进县衙了,现在还不出来,咋办?” “咋办?你说咋办?!”瘦猴子脾气不好,张口就骂,抬脚便踹,“等,死等。” 翌日清晨,沈泽秋是被鸟雀的叫声唤醒的,几只麻雀在树梢上叽叽喳喳,朝阳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 胡掌柜和赵全等人也醒了,大家起床洗漱一番,拿上胡雪琴准备好的干粮,准备辞行,而李游已经早起当差去了。 “一路顺风,大哥,沈掌柜,我就不远送了。”走到院门口,胡雪琴说道。 胡掌柜巴不得她留在县衙不要出来,连声说好,“行,回去吧,我们走了。” 这时蹲了一整宿的独眼龙和瘦猴子来了精神,“快,他们出来了,待会我们就跟上去,在他们上船前绑了,这可是只大肥羊,身上带着很多银票呢。” 瘦猴子两眼放光,就像沙漠里快渴死的野兽,恨不得马上扑上去,直接明抢。 沈泽秋和胡掌柜等人一块往前走,瘦猴子去招呼了等在其他地方蹲守的同伙,一起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胡雪琴目送他们走远,回到了县衙里,这时候李游的随从孙七带着几个衙差过来了。 “夫人,大人叫我带几个人护送沈掌柜他们坐船。”孙七说完眼珠子一转,“他们已经走了?” 胡雪琴点点头,忙叫人把院门打开,“刚走,你们快去,还能追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qaq (文写到一半了,状态不好,正努力调整中,争取尽快回到日六日九的日子) 第125章 在宛县的菜场边, 有很多拉骡车或牛车的车夫在等客。码头在郊外,还要坐车才能到。 “师傅,包车去码头多少钱?”沈泽秋问道。 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男子, 笑着比了个五,“五十文钱, 坐不坐?” 这价钱不算便宜, 但沈泽秋他们急着赶路, 错过船又得耽误一天功夫,所以沈泽秋没讲价,干脆的点点头, ”行。“ 说罢招呼胡掌柜等人上车, 憨厚的车夫一甩鞭子, 车轮子咕噜噜一转,慢慢的往城外驶去。 卫石头回出远门, 看啥都好奇,把车帘子掀开, 兴致勃勃的往外瞅。 …… “跟上, 城里人多, 咱们到城外再动手。”瘦猴子对手下人吩咐道。 他们一行人大概有十几个, 都乔装打扮过, 有的扮作菜农, 有的是渔夫,身上都藏在刀棒, 悄咪咪的跟着车往城外去。 孙七带着衙差们走得飞快,李游嘱咐过他一定要将沈泽秋他们护送至码头,亲眼看见他们上船,船开了再回来复命。李游治下颇严, 孙七不敢马虎。 “卖豆腐咯,刚做好的又嫩又香的豆腐哩。” “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肥美的泥鳅,过来看看了啊,价格实惠。” 清晨的菜市场里十分热闹,买菜的、卖菜的还有早起上工的人把市场挤得水泄不通,人裹挟在里头,想走快些都不行。 孙七踮着脚往前看,连沈泽秋他们的影子都没瞅见,心里不禁着急,生怕追不上。 “衙门的人办事,都往边上让开点!”他一边粗声吆喝,一边往前挤,直挤出满身的汗,终于穿过了菜市场,往城外急匆匆的奔去。 追到城门口,孙七望着空荡荡的路,根本没瞧见沈泽秋他们的影子,连忙去问守城的官兵,比划了沈泽秋他们的长相,焦急的问,“可看见他们往城外去?” 守城小兵摸着头皱眉想了想,“没瞧见啊。” 孙七奇怪的咦声,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一拍脑门,“对了,码头那么远,沈掌柜胡掌柜他们肯定是包车去!” “走,和我回城。”孙七高声道。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3节 另一边,沈泽秋笑着拍拍卫石的肩膀,“等咱们到了金陵,那里的景色更加美。” 卫石瞪大眼睛,“比元宵节的花灯还美?”在他的世界里,元宵节的花灯已经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了。 “当然,美上十倍百倍不止哩。”边上的赵全搭腔道。 刚才车夫说他知道一条出城的近路,能更加快的去码头,他们抄了近路,已经出了城到了郊外。路边树木郁郁葱葱,山茶花殷红点点,特别的美好。 “哎,掌柜的,咱们后头好像有人。”卫石眼尖,往后看了几眼。 沈泽秋胡掌柜他们急忙探头往后看去,风吹过树林子,树枝微微摆动,可别说是人影子了,就是动物也没瞧见有。 “是我看岔了吧。”卫石小声的嘀咕道。 这条小路僻静,林子里基本没什么人,说静也不算静,鸟雀叽叽喳喳。瘦猴子模仿了几声鸟叫,十分尖锐,只有他的同伙才能听懂,是叫他们跟紧,马上就要动手了。 车飞快的往前行驶,前面是个三岔路口,车夫没有减速,直接往前飞驰,冷不丁的看见一伙人冲出来,猛地拉了把缰绳,把骡子马吓的乱窜。 车厢猛地一个颠簸,车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沈泽秋掀开车帘问,“怎么了?” “有官兵。”憨厚的车夫吓得汗水直流,还以孙七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沈掌柜,胡掌柜,我家大人派我来护送你们上船。”孙七笑着上前,他发现自己把人追丢了,忙拿出地图,抄了小路专在必经之路上等,终于叫他给等着了。 这时候林子里响起几声尖锐的鸟叫,凄厉又吓人。孙七缩了缩脖子,“这是啥鸟在叫,怪渗人的。” 沈泽秋侧耳听了会,也辨不出来,“别想了,咱们赶路吧,李大人想的太周到了,有劳你了。” 一阵鸟叫后,沈泽秋他们重新出发,而一直紧跟着的瘦猴子脸色忽然大变,沈泽秋他们听不懂刚才的鸟叫声,他却熟悉的很,那是土匪们常用的暗号,有人在警告他们。 “当家的,咋不追了?”独眼龙正兴奋呢,见老大停了下来,不解的问。 瘦猴子一脚踹在他身上,“追个屁,快撤!撤撤撤!” 话音刚落,边上的树林子里就走出来十几个人,一个个庞大腰圆,满脸横肉,“想跑?晚了,你们哪个山头的?今日敢到我们的地盘上抢生意,不想活命了?” 原来这片山林子里,有一伙专门抢劫来往客商的土匪,这也是这条明明更近,为何没人走的原因,那个憨厚的车夫是真的憨,不了解情况,带着沈泽秋他们往这抄近路,其实是往虎口冲,幸好孙七及时赶到了。 孙七一路护着沈泽秋他们到了码头,他们运气很好,刚坐下喝了几口茶,吃了碗面条,船就到了。 “多谢了,孙七小兄弟。”沈泽秋抱拳和衙差们道别,并从身上掏出几颗小碎银,塞到孙七手上,“你们辛苦了,这请兄弟们吃酒。” 孙七推辞不要,胡掌柜拍拍他的手,“收下吧,不收我们过意不去,放心,知道你们大人治下严格,这事儿你们不说,我们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嘿嘿,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哩,你们快上船吧。”孙七抓抓头发,笑着说。 等孙七赶回县衙复命,已临近日暮,李游正在清点衙差和官兵,因为宛县治安混乱,官兵特别多,足有五六百人,李游带了一百人正要出发。 听见孙七禀报说亲眼看见沈泽秋他们平安上船,李游松了口气,沉声道,”城外小树林有两伙土匪打了起来,快随我去抓人。“ 孙七听了,不禁感到一阵阵后怕,还好今天没碰上这两伙人。 入夜了,林子里黑黢黢的,树影乱斜,特别的阴气森森,官兵们举着火把赶到了现场,林子里到处都是血迹,还有两个土匪倒在血泊中。 “大人,这两个土匪没气儿了。”孙七蹲下来,用手探了探其中一个土匪的鼻息,别说呼吸了,连身体都凉了。 话音刚落,边上另外一具“尸体”动了动,“我……还有气儿。” 李游蹙眉,走近两步拿火把一照,是个只有一只眼的独眼龙,沉声问道,“你们从哪里来,为何在此打架斗殴?” 独眼龙咽了口唾沫,不想说。 李游冷笑,目光如炬,“他们把你扔在这不管不顾,你还要包庇他们吗?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们从青州来,得罪了宛县本地的帮派,就……打起来了。”独眼龙想起瘦猴子撇下自己跑就一肚子气,早把拜把子时的誓言抛到了一边。 李游看了看独眼龙腿上的伤口,招呼官兵帮他止血,以免他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他们人呢?” “往山里逃了。”独眼龙垂头说道。 安静的树林里响起一阵阵鸟雀声,此起彼伏,在寒风阵阵又一片漆黑的树林子里格外渗人,独眼龙猛地缩了缩脖子。 “孙七,拿上我的令牌,回去再调三百人过来,连夜搜山。”李游环视四周后,冷静的说道。 …… 一场春雨过后,百草繁茂,山花开了,树梢上的嫩叶也一簇簇的,格外喜人。 经过云裳阁送香囊,宁秋阁送手帕以后,最乐滋滋的当属县城里的百姓哩,早上去领香囊,下午去领手帕,都是好货,别提多高兴了。 何慧芳约上隔壁院的熊奶奶,还有饭馆的陆大妈,天天去云裳阁领香囊,顺便瞅瞅云裳阁的动静。 十日过去了,这天早上,一批货从青州运来了,韦飞鸿去接,发现是一堆月色、雪色的浅色衣料,原来是方掌柜被假花样本骗了,定了一堆不好卖的料子过来。 “掌柜的,这批货该怎么办?”韦飞鸿身边的管事阿青问道。 韦飞鸿想了想,招呼伙计先把货卸下来,既然到了,再退回去运费又是一笔开销,得不偿失。 阿青白白净净的,点头应了。 何慧芳和陆大妈在云裳阁铺子里晃悠,问清楚店伙计今天没香囊送了,陆大妈扫兴的撇撇嘴,对何慧芳说,“没劲儿,今天不送了,咱们走吧。” 她们才走远没多久,云裳阁两个伙计就悄声议论起来。 “这两位大婶天天来,光会领免费的香囊,连件褂子都没舍得做。” “嗐,就是专门贪小便宜的,抠门的不得了。” 这两个伙计说的热火朝天,没留神何慧芳和陆大妈停下脚步,刚好把他们的话儿给听见了,何慧芳是个火爆脾气,陆大妈也不遑多让,要不两人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你说啥?这香囊白送,我老婆子领不得?”何慧芳抱着手,不满的瞪着这俩嘴碎的伙计。 陆大妈也生气,一生气脸就涨得通红,“我贪小便宜?我不偷不抢,你凭啥说我?叫你们老板出来,评评这个理。” 韦飞鸿听见了,往铺子里走,蹙眉问,”怎么了?“ 伙计们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经过说了,方掌柜和徐管事定下了规矩,只要和客人吵架,那是要扣工钱的,他们最怕的就是扣钱。 “抱歉,是我们店的伙计冒犯了,香囊本来就是免费送,你们来领,是捧我们云裳阁的场。”韦飞鸿说完招呼伙计取了两枚香囊过来,“这香囊送给你们,略表我们的歉意。” 何慧芳冷冷的盯着韦飞鸿,说实话,这个新来的韦掌柜年纪轻轻,长得也体面,极容易叫人心生好感,和肥头大耳的方掌柜之流,就不似一类人。 可她才不会被外表给骗咯,进城这么久,何慧芳也长了很多见识。 “用不着,哼,我们就是要个理。”她把香囊挡开了。 陆大妈昂起头,附和道,“就是,收了你的东西,搞得我们特意来讹人似的。” 说罢同何慧芳一块儿走了。 她们一走,韦飞鸿捏着香囊脸色明显变了,眉眼一冷,说不出的冷峻。伙计们自觉的排成一排,等着被他训话,扣钱,脸一个个都丧成了苦瓜。 “你们记住,来者是客,以后不能在背后议论客人是非,听明白了吗?”韦飞鸿拧眉道。 伙计们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诺诺应声,“是,记下了。” “好了,都忙去吧。”韦飞鸿挥了挥手。 伙计们呆住了,这就完事了?不扣工钱吗?直到看着韦飞鸿上了二楼,阿青也对他们挥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做事。' 他们这才相信韦飞鸿真的不打算扣他们工钱,一个个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位新来年轻掌柜比方掌柜好多咯,就连新来的青管事也比徐管事面善。 “好,谢韦掌柜,青管事哩。” “我们以后一定管好嘴,绝不乱说话。” …… 何慧芳回到宁秋阁,环视一圈没瞧见安宁,忙问莲荷,“安宁在哪儿?” “在楼上,估计在画花样子。”莲荷笑着回话,见何慧芳脸色凝重,不由心里一紧,压低声音问,“沈老太太,咋了这是?” 何慧芳疾步往二楼去,边走边对莲荷说,“晚点你就晓得了,对门那韦掌柜蔫坏。” 说完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主要卖脂粉首饰,有一间小厢房,专供老板休息和商量事儿,安宁在里面放了书桌,经常呆在里头画花样子,见何慧芳进来,气喘吁吁的,忙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 “娘,啥事这么着急?” 何慧芳坐下一口气喝干了茶,喘了两口气,“刚才我和陆大妈去云裳阁,看见他们来了好多新货,那韦掌柜好像不喜欢,和手下人商量要便宜卖给县里其他的布坊哩。” “我看呐,他是见咱们团结起来,要离间我们呢。” 安宁一听,心里也觉得很膈应,云裳阁之前故意压低价钱,把县城里一半的布坊都挤兑垮了,现在泽秋远赴金陵,找到了便宜货源,还成立了商会,这时候韦飞鸿要把料子便宜卖给布坊掌柜们,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娘,不急,我去找姜掌柜他们一块商量商量。“安宁温声道。 何慧芳点点头,“不能叫这姓韦的阴谋诡计得逞喽。” 这边安宁叫上莲荷一块儿出去了,何慧芳在铺子里呆了一会儿,去隔壁饭馆要了一笼羊肉包子,准备提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解馋。 刚走出去,远远看见沈泽平垂头丧气的过来了。 何慧芳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沈泽平不在桃花镇守铺子,好好的到清源县来做啥? “泽平,你咋了?”何慧芳快步走上前,生怕这小子闯了什么祸。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有二更~ 第126章 沈泽平到清源县有一会儿了, 在街上溜达了几圈,愣是不敢来铺子里找人,正在心中思索要怎么开口, 何慧芳就发现他了。 “咋了?”何慧芳上下打量着沈泽平,感觉他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蔫了吧唧。 沈泽平摸了摸鼻子, 答非所问, “来看看你们。” “……先跟我回家。”何慧芳一听就知道他没说实话,赶紧拉着他往家走,街上不方便, 等回家了再仔细“审一审”。 姜家这栋小院不算大, 不及桃花镇的宽敞, 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进门一个小院子,前面几间小房, 中间有个月牙门, 再往里还有一个小院, 几间雅舍, 刚好前院住莲荷一家子, 后院他们自己住。 “吱呀”一声细响, 何慧芳把院门推开了,正在院子里和阿武小七一块逗猫玩的小石榴开心的跑过来, 扯着何慧芳的衣襟,甜甜的叫奶奶。小孩子忘性大,仰着头看了沈泽平一会儿才认出人,乖乖的喊, “泽平叔叔好。” “小石榴长高哩。”沈泽平看见元气满满的小石榴,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弯腰将小石榴抱起来。 沈泽平和小孩子们玩得来,在家时这几个孩子就爱黏着他。整日“叔叔”“叔叔”的追在屁股后头喊。 “我去泡壶茶,咱们先吃点东西。”何慧芳说完去灶房里取了个碟子,把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包码好,又码了一碟自己炸的焦糖小麻花,赔上一壶热茶端了出来。 这羊肉包子是陆氏饭馆的拿手招牌,薄皮大馅,汁水丰富,羊肉鲜味十足,何慧芳一端出来,沈泽平就吞了几下口水,难道他连早饭都没吃就来了? 何慧芳倒了茶,“还客气呐?快吃吧。”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4节 “嘿嘿。”沈泽平当然不客气了,拿起一个热腾腾的羊肉包子,一口就咬掉了三分之一,羊肉的鲜美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混合着劲道的面皮,特别美味,他一口气吃掉了六个,还喝了半壶茶。 边上小石榴和阿武、小七都看呆了,泽平叔叔可这能吃啊,这羊肉包子特别大,他们连一个都吃不完。 “你们到外院和猫猫玩一会,奶奶有事和泽平叔叔说。”何慧芳摸摸小石榴的头,对年纪最大的阿武说。 阿武长得像他爹,但性子更像莲荷,十分聪明,带上弟弟妹妹走了。 院里安静了,只剩下何慧芳和沈泽平,何慧芳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两口润嗓,“说吧,到底出啥事了?” “小伯娘,我想预支一百两工钱。”沈泽平为难的说。 何慧芳蹙起眉,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要这么多钱干啥用?” “莲香的大伯想跟人做生意,问莲香爹借本金呢,他爹没钱,就找上了我,我就……”沈泽平越说声音越小,他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未来的泰山大人发话了,要是不借钱就悔婚,不叫莲香嫁给他。 何慧芳一听,这还了得,别说是莲香的大伯借,就是莲香他爹借,她都不会答应,为啥?这口子不好开啊。 首先家里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可现银不多,在桃花镇买了两间铺子,剩下的都压在货里头了,其次她除了借钱给大伯二伯家,再远的亲戚就没松过口,人太多了,借给了这位,那位来借不借呢?她怕好心借钱反而借出一屁股官司,全拒绝了,久而久之,自然没人开口借。 “泽平,莲香咋说?”何慧芳问道。 沈泽平声音更小了,“莲香……也没法子,她爹说,村里那个瘸子能拿出一百两,要是我……” “呸,放屁!”何慧芳气得慌,“那瘸子要是能拿出一百两现银,还能打光棍到四十岁?这是吓唬你们俩呢。” 沈泽平蹙眉,不知道该咋办。 “泽平,不是伯娘小气,和你说实话,等你成亲了,你泽秋哥还准备加你和莲香的工钱哩,一年下来不止赚一百两,可这个口子开不得,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看你和莲香好说话,欺负你们呢。” “那,我们该咋办?”沈泽平现在能应付生意上的事儿,可处理起这些棘手的家长里短,还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何慧芳想了想,“我回村一趟,和你娘一块去找莲香的大伯,看他脸皮有多厚!” “小伯娘,不用去老家,莲荷爹娘和弟弟还有她大伯,都住在咱铺子里哩,住了有三五天了。”沈泽平垂下头,小声的说道。 何慧芳更气了,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这事情上咋这么怂,还没成亲就被岳丈家欺负成这个样子,结婚以后还了得? 她让沈泽平先在清源县住一晚,明早和她一块回桃花镇,她要亲自去看看,这个狮子大开口,还赖在她家不走的大伯是个什么嘴脸。 …… 姜掌柜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太好,上回吃了韦飞鸿的酒席,回家后便染了风寒,现在还养着病呢。 “掌柜的,宁秋阁沈娘子和莲荷姑娘来了。”姜宅的伙计禀报道。 姜掌柜正在喝药,用清茶漱了口,吩咐佣人帮他穿上外衫,慢腾腾的去前厅见客。 见到姜掌柜的病容,安宁心生歉意,姜掌柜都生病了,她还上门叨扰。忙长话短说,“姜掌柜,云裳阁要低价卖一批货给其他布坊,怕是故意离间我们清源商会,您怎么看?” “咳咳咳——”姜掌柜咳嗽着,眼中精光一闪,那个姓韦的果然两面三刀,不是个好东西。 “晚上我摆两桌席,请他们来家聚一聚,把这事说清楚,沈娘子放心吧,交给我即可。”姜掌柜在清源县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在布行中很有威望,有他出面,安宁很放心。 她和莲荷站起来辞行,不打扰姜掌柜养病了。 送走了客人,姜宅的管家问姜掌柜,“掌柜的,您什么打算?” 清源商会成立之时,并没有说各布坊不能在云裳阁进货,偶尔进一次没关系,就怕韦飞鸿借机要他们签字据,或者要挟什么。 “我要告诉他们,天上不会掉馅饼,最好不要和云裳阁打交道。”姜掌柜叹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大家团结一些,不要像小孩子似的,吃人家几颗糖就被哄了去,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 晚上何慧芳把莲香家里的事情说了,莲荷气的直掉眼泪,也是一肚子委屈。 原来莲荷父亲四兄弟,她们家最穷,每回逢年过节,四房人坐在一块吃饭,莲荷家都是被笑话的对象,锅里的鸡腿鸡翅也从来轮不到莲荷兄妹人吃,都被其他堂兄妹分完了,谁叫她们家最穷,只拿的出青菜萝卜参加宴席呢。 这还不算,她大伯娘二伯娘还会笑话莲荷嫁的差,丈夫在码头卖苦力,婆婆是个半瞎子,又说莲荷弟弟性子害羞怕生,将来也是没出息的,这话莲荷一想起来就气的浑身发抖,偏偏她爹娘也没骨气,还赔笑脸附和。 “是啊,我家俊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唉,闷葫芦一个。” 莲荷大伯娘勾唇一笑,又说起莲香,“莲香满十四了,是不是该定下了?” 她爹娘就会笑,“快了,村里那瘸子一直等她及笄哩。” “哟,瘸子比莲香大两轮吧?老是老了点,年纪大的会疼人,何况家境过得去,你们家这条件,找这样的姑爷不错哩。”大伯娘脸上带笑,可眸光却满是鄙夷。 他们家太穷了,就连亲戚都瞧不起他们。 “沈老太太,让我回去吧,我一定把我爹娘骂醒!”莲荷抹了把眼泪,气的手指头都在抖。 安宁急忙揉搓她手上的穴位,温声劝,“这事还是由我娘出面吧。” “是啊。”何慧芳坐下来,“说句不中听的,你要是能压得住你爹娘、大伯,他们今日还能这么狂?这事还得叫我来,一你回去,他们撒泼打滚,你就心软啦,反倒是不好处理。” 莲荷哭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何慧芳就带着沈泽平一块坐船回到了桃花镇。 这时节桃花开的正好,桃花江畔桃花朵朵,开的十分茂盛,一簇簇一朵朵,像美人脸颊上的胭脂,又像山间环绕的雾气,不过是粉色的罢了。 到清水口下了船,呼吸着新鲜口气,何慧芳活动活动腿脚,刚在船上坐久了,骨节卡啦卡啦的响。 沈泽平在一边缩了缩脖子,“小伯娘,你待会儿别打人,行不?” “你这孩子,想啥呢?”何慧芳哭笑不得,“等回到店里,雇一辆车,派个伙计把你爹娘接上来,今天我们把话彻底说清楚。” 沈泽平嗯声说好。 他们到清水口时,时辰还早,太阳升起来不久,岸边三三两两有渔夫卖新捞的鱼,何慧芳看着觉得新鲜,要了两三尾,提着鱼和沈泽平一块往花街走去。 回到铺子里,何慧芳掸了掸衣襟,直接去了内院。 莲香的爹娘还有大伯正在堂屋里抽烟喝茶,看起来好不惬意,完全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这院子不错,要再宽些就好了。” “院里该种上两棵树,夏天才阴凉嘛。” 他们都没见过何慧芳,扭头看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暗绿色绸缎褂子的妇人进来了,微抿着唇,头戴银簪子,发髻挽的一丝不苟,加上沈泽平老老实实跟在她背后,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是泽平他伯娘吧。”莲荷大伯笑着说话,看见何慧芳手上提着的鱼,惊喜的说,“是桃花江捞上来的吧?这鱼做肯定好吃。” 何慧芳表情冷冷淡淡,听莲荷大伯说话,好像她是客,他们才是主人。 “泽平把事情和我讲了,你是莲香大伯,你要借钱?”何慧芳把鱼放到木桶里生着,然后坐下直接问,没有寒暄,也没客套。 莲荷娘家姓刘,刘大伯一愣神,随后点点头,“对,我想到镇上开铺子,但没有本金,就想问你们沈家借点儿。” “以后结了亲,我们刘家和你们沈家,就是一家人哩。” 何慧芳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这话挺耳熟,她喝了口茶,“这钱我们沈家借不了,现银都拿去进货了。” 这话一说出口,莲香家这一堆长辈都愣住了,何慧芳是半分面子都没给啊。 “泽平他伯娘,你们家大业大,这区区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谁信呐?”刘大伯不高兴了,“我们家闺女嫁给你们家,你们就这样无情无义?“ 何慧芳瞥了刘大伯一眼,“这是两码子事,钱呢,我家没有,你要做生意,需要本金,自己往别处想法子吧。" "泽平和莲香都是好孩子,我们俩家结亲也是和和美美,你别拿成婚的事做文章,泽平的爹娘我已经派人去接哩,下午就到,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这一番话下来,刘大伯不知该从哪开口了。 这招何慧芳是去县城后和隔壁陆大妈学的,叫做先礼后兵,先讲道理,讲不通可就别怪她嘴巴不饶人了。 莲香的爹娘表情讪讪的,坐着不说话,何慧芳看了他们一眼,这对夫妻是怂惯了。 刘大伯干咳两声,也把脸拉下来,“好啊,那我们就好好论论理。” “嗯,劝你手别伸太长,也不要太贪心。”何慧芳冷冷应了,留下他们在堂屋,出去到铺子里找莲香去了。 连续几天莲香都心不在焉,她生怕事情没谈拢,她爹娘不让她嫁给沈泽平,再逼她嫁到村里的老瘸子家,已经暗自哭了好几回。 “傻姑娘。”何慧芳戳了戳她的脑门,掏出一块干净手帕给莲香擦眼泪,“婚期都订下了,请柬也都发了,这婚还能退?” “就算要退,我们沈家也不会同意。”何慧芳把声音放缓了,看着莲香的眼睛,“以后你和泽平成亲了,你俩是一家人,说句不中听的,你爹娘做事儿拎不清,你以后多孝敬他们,但话不能全听,比如帮着你大伯逼我家借钱,就是个坏透了的主意。” “等泽平的爹娘上来了,你俩啊少说话多看,逼急了就说大伯借钱,和你俩没关系,知道吗?不管啥事有我,啊。” 莲香含泪点点头,“我记下了。” 过了晌午饭的时间,沈家二伯和二嫂才赶到镇上,何慧芳张罗大家坐下。 “有啥事说吧。”她冲刘大伯点点下巴。 院子里安静极了,落针可闻,就连院里的大黄和小黑也夹着尾巴,不敢高声叫唤,从狗洞里钻出去,到外面撒欢去了。 刘大伯坐立难安,他摸摸鼻子,又扯扯袖子,“这个……亲家母啊。” 二嫂吴小娟抬起头,“啥事?家里新房子建好了,新家具也打好了,喜烛、糖饼、炮仗这些也准备的差不多哩,你们还有啥不放心的?” 莲香的爹娘只会呵呵笑,都把目光转向刘大伯。 刘大伯讪讪的,最后啥也没说,毕竟沈家是艘大船,他其实也不敢闹翻,莲香一家以前太软弱了,被他欺负惯了,今天碰上何慧芳,才知道收敛。 …… “老许,咱们真和云裳阁做生意啊?” “姜掌柜昨晚上才嘱咐我们,要离云裳阁远远的,说韦飞鸿表里不一,全是装的。” 许掌柜转着手腕上的檀木念珠,内心挣扎了一番,“我还是想试试,我看韦掌柜不像姜掌柜说得那么坏嘛。” “再说了,等沈掌柜从金陵回来,还要两个月,我们先进些货卖一卖,也没什么问题,老何老邓,你们不去,我一人去了啊?” 许掌柜在清源县有点资历,比起姜掌柜差点,但也有十几年的经验,在业内有不小的号召力。 听他一说,何掌柜邓掌柜几个人心动了,按照韦飞鸿定好的时间,准时去了八仙楼的包房。 可见到韦飞鸿,看着面前的字据时,他们几个傻眼了,上面白纸黑字,清楚的写明,买了云裳阁的布,今后就要一直在他们家进货。 这……他们面面相觑。 …… “沈娘子,你说会有人和对面的合作吗?” 翌日清晨,莲荷拿着抹布擦着柜台,一边擦一边问。 安宁整理着布匹,摇了摇头,她希望没有,可现实谁能说得准,“别多想,咱们静观其变。” “我今早上看见姓韦的买馒头分给路边流浪的小孩吃呢,一买就是一大兜子……反正,奇怪……”莲荷蹙起眉。 这时候几辆马车停在了云裳阁门口,安宁斜对门看了看,“欸,那不是许掌柜、何掌柜他们吗?” 难道,韦掌柜真的离间成功了?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5节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127章 “许掌柜, 何掌柜楼上请。”韦飞鸿穿着一身青蓝色的束腰对襟长衫,亲自出门将几位掌柜的迎进了云裳阁。 旭日初升,碎金般的阳光洒满大地, 春风柔和,花红柳绿, 世界一片生机勃勃。 站在柜台后, 安宁往斜对门看去, 正好见到韦飞鸿和那几位布坊掌柜,他们言笑晏晏,一起跨步走入云裳阁。 莲荷也瞅见了, 啧声嫌弃道, “还真有人上钩, 太天真了,云裳阁的人还能有好东西?” “算了, 吩咐下去,叫大家好好干, 晌午给大家加菜。”他们成立商会, 泽秋帮忙进货, 又叫姜掌柜提醒了诸位掌柜, 桩桩件件, 做的足够了, 他们非要和云裳阁做生意,谁也拦不住。 安宁今儿穿湖蓝色的襦装, 鬓角一支点翠簪,眉心一粒桃花形花钿,显得气质柔雅,越发温婉动人。 “去集市上看看, 有没有卖花儿的,买几束鲜花回来放在铺子里,添几分自然香。” ”这几匹布堆放的太乱了,你们按照颜色深浅重新摆放一次。“ 安宁在铺子里转了几圈,不停的安排事情,开店做生意,尤其是做衣裳和脂粉首饰这行,铺子里一定要整洁又干净,装饰漂亮,态度温和,客人才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忙碌了一个时辰,她出了身薄汗,恰好何慧芳也领着小石榴来铺子里玩耍,安宁弯腰抱抱小家伙,“跟娘亲去二楼玩好不好?” 小石榴仰起脸,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好。 走到二楼厢房里,何慧芳把从家带的冰糖雪梨羹拿出来,“安宁,你咳嗽还没好透,趁热喝了这碗汤,润肺止咳哩。” “好,娘你辛苦了。”安宁笑着接过食盒,坐下来小口的吃冰糖雪梨羹,梨汁清新再加上冰糖的甘甜,吃起来十分清润。 何慧芳笑呵呵的看着安宁吃,“辛苦啥,好吃吧,小火煨了一个时辰。” 见安宁满足的点头。何慧芳心里很高兴,安宁在她心里就如亲生女儿一般,她也喜欢瞧安宁吃东西,安宁和泽秋刚成亲时很瘦,现在脸颊上终于养出点肉了,何慧芳心里很是自豪,说明她照顾的好哇。 “小石榴,奶奶去隔壁找陆大妈聊会子天,你和娘亲玩一会。”何慧芳站起来往楼下走,最近隔壁熊奶奶回乡下了,她和饭馆陆大妈走的最近,顺便和饭馆厨子,也就是陆大妈的儿子学点新菜色。 安宁放下碗,笑盈盈的说,“好,娘你去吧。” 小石榴是何慧芳带的多,但他也喜欢缠着安宁玩。安宁一有空闲,就搂着小石榴给他讲故事,念诗、念古籍,小石榴记性好,虽然才两岁半,已经会背不少诗词了,安宁准备等他再大些,就教他学简单的字。 “娘,我要听故事嘛。”小石榴今天穿的是红底黄纹的棉褂子,看起来还真像一颗小石榴,脸颊肉嘟嘟的,小手粉嫩,哼哧哼哧的爬到安宁腿上坐好。 安宁握住小石榴的手,低头温柔的看着他,“嗯……说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好不好?” …… “韦掌柜,你千万别骗我们。”云裳阁二楼,许掌柜握着笔,迟迟无法下决心签字,“我签了这份字据,你们云裳阁就要准时供货,你要是涮了我们,会逼死我们几个。“ 韦飞鸿严肃的点头,沉声说,“那是自然,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们背靠云裳阁什么都不用怕,清源商会……算得了什么?” “好,我签。”许掌柜想想也是,云裳阁的名头响,势力大,他原本就不相信清源商会能打败云裳阁,还不如早些投靠。 等许掌柜签完,何邓几位掌柜也咬牙签字画押。 “好了,今后我们便是朋友了。”韦飞鸿拿起字据,吹着上面未干的墨渍,满脸都是笑容,“布就在仓库中,我们头次交易,我再让利两成,亏本卖给你们,预祝各位财源广进,生意兴隆了。” 不一会,许掌柜,何掌柜等人装满一马车的料子,兴高采烈的回了自家布坊。 新料子便宜,虽然是不好卖的月白,雪色料,可对于很久都没开张的他们,已经是久旱逢甘霖。 云裳阁的新管事阿青端了一杯茶放在韦飞鸿面前,蹙眉疑惑的说,“原价卖给他们便是,你为何还要让两成的利,总部不会同意的,恐怕还得用你的私银平账。” “无妨,我私人出便是,正所谓舍小利得人心,云裳阁想要在清源县立足,孤军奋斗成不了。”韦飞鸿掀开茶盖,吹了吹热气,小啜一口,“我想成立一个以云裳阁为首的清源商会,” 阿青把手放在韦飞鸿肩膀上,对他点点头,“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这时候账房先生云伯来送账簿,透过门缝刚好看见韦飞鸿抓着阿青的手,并将阿青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二人有说有笑。 云伯年近五旬,为人比较古板,是从青州过来的老账房先生,他摇头叹气的避开了,恨铁不成钢的小声嘀咕。 “有伤风化,唉——” …… 四月是踏青的好季节,树都绿了,沉寂的万物复苏,百花齐绽放,梨花胜雪,桃花似霞,鸟雀儿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人间温暖了,蜜蜂、蝴蝶也纷纷出来活动。 云裳阁推出了新款衣裙,宁秋阁当仁不让,也推出了最新的花样子。 安宁还举办了一个活动,对容貌不自信的姑娘可以来宁秋阁接受免费的妆发改造,吸引了很多上年纪的夫人太太们过来体验,这阵子清源县百姓们最爱聊的话题便是哪家夫人看起来不起眼,原来打扮以后那么好看。 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来是真的。 而云裳阁没有安宁的好手艺,在胭脂水粉和首饰上败落一成,不过在卖衣裳上,两家打了个平手。 云裳阁的新花样都是直接从青州拿的,青州有不少好的裁缝师傅,而宁秋阁只靠安宁画花样子,能打成平手已经很不容易了。 徐阿嬷听莲香说了,很是气不过,这两年沈家人待她很好,吃住都照顾的很体贴,去年冬天徐阿嬷摔了一跤,把腿摔伤了,要不是沈泽平来看她,发现了躺在屋子里动弹不得的她,她这老婆子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后来安宁沈泽秋给徐阿嬷请大夫,还专门雇了个性子文静的丫头照顾徐阿嬷的起居,徐阿嬷渐渐的把自己也当做了宁秋阁的一份子,现在听莲香说那云裳阁这般猖狂,挥挥手叫莲香拿来纸笔,她也要画几款衣裳。 等徐阿嬷画的画样本到安宁手中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上面的衣裙款式简洁大方,设计的很巧妙,更适合贵妇人穿。 唐夫人一见就很喜欢,定了好几套新衣裳,还带着乔儿一起买了许多胭脂水粉,唐老爷喜欢乔儿,前不久给了乔儿名分,现在她和王姨娘一样,都是唐府的姨娘了。 不过王姨娘能长宠不衰,手段还是很厉害的,听说最近唐老爷身体好些了,又把王姨娘从别苑接了回来。 唐夫人付完了钱,笑问何时能来取货。 “最近铺子里订单多,人手不足,最快也需半个月。”安宁有些抱歉。 唐夫人蹙起眉,“为何不多招些人?” 安宁当然想过多招人,可惜大部分女工都只会简单的缝纫,绣活精湛,心思聪慧的女工是凤毛麟角。 “沈娘子,你要想做大做强,铺子里没有人才怎么能行?”唐夫人很欣赏安宁的为人,也看得出宁秋阁和云裳阁之间的□□味,唐家在乡下的田庄、小作坊一直是她在打理,她之前打扮素了些,但并不是没有见识的妇人。 “现成的招不到,沈娘子可以自己培养。” 安宁点点头,“多谢唐夫人提醒。” …… “哎,你听说了吗?昨晚上云裳阁的韦掌柜被人堵在巷子里,头上套着麻袋,狠狠的揍了一顿!” “住在边上的人都听见声音哩,提着灯笼走出去一看,哎呦,韦掌柜被揍得直不起腰来,打他的人早就一溜烟跑没影啦……” 五月的某天清晨,宁秋坊一开门,莲荷就从别处听来了这个消息,开心的转述给安宁听。 安宁往斜对门看过去,果然没见韦飞鸿的身影。 关于韦飞鸿挨揍的原因县里众说纷纭,传得最盛的是说韦飞鸿作风不好,和有夫之妇勾搭上了,惹得人家丈夫不满,找人在巷子里堵住他,将他暴揍一顿,还有的更离谱,说是上一任方掌柜气不过韦飞鸿抢了自己的位置,找人报复他。 但安宁细细琢磨了,更倾向于另外一种猜测,便是许掌柜找人干的。 上个月许掌柜他们进了云裳阁的货,好好的风光了一阵,姜掌柜特意去说了,进了云裳阁的货,沈泽秋带回来的就没他们的份。 许掌柜得意忘形,指着铺子中络绎不绝的客人,表示自己的生意起来了,“从今天开始,我退出清源商会。” 后来安宁听到消息,韦飞鸿只在第一回 给了充足的货,剩下两次是十几二十匹的给,远远不够卖。 更有传言,说韦飞鸿贪心不足,要他们拿股份换货。按照许掌柜的脾气,气急了找人狠揍韦飞鸿一顿,也说得通。 “多行不义必自毙,该。”何慧芳翘着腿,感觉到大快人心,这韦飞鸿不是好东西,许掌柜等人也是墙头草。 安宁也叹息着摇头。 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再过半个月,泽秋和胡掌柜也该回来了。” 想到这个何慧芳心里就欢喜,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为泽秋悬着心,就盼着他们平安的早点归来。 “今晚上早点关门,我在隔壁饭馆儿学了几个新菜,晚上做给你们吃!”何慧芳喜滋滋的说。 清源县借住的宅子小,何慧芳没法像在桃花镇时那样,一片一片的种菜,可一点不种她憋的慌,想法子沿着院墙开垦了几条三尺宽的地,种了些小葱、小白菜,还有些韭菜和南瓜,看着菜苗儿吐出绿芽,何慧芳心里便高兴。 她提着菜篮子回到家时,赵大妈已经把地浇了一遍。 “今天咱们做红烧肉吃,赵大妈,你领着孩子们在院里玩,我和文婶一块做就好哩。”赵大妈眼神不太好,何慧芳很少叫她进厨房,怕她一不小心碰到火、刀受伤。 做红烧肉要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出来才好吃。 何慧芳按照陆氏饭馆的做法,把肉块洗干净后沥干,再起油锅把准备好的桂叶、八角、葱段等大料爆香,之后加入肉块一起翻炒到肉变色,把炒好的肉块盛出来,接下来就是炒糖色哩。 这可是做红烧肉的重头戏。 何慧芳往锅里加了一勺油,小火慢慢的翻炒冰糖,直到冰糖全部融化,冒起了小泡泡,这才将炒过的肉块加进去继续翻炒,在翻炒的过程中加入酱油等酱汁,等每块头都均匀的裹上糖汁,颜色也变深以后,加水小火慢炖,直炖到酥烂绵软,再大火收汁。 做好了以后肉香味扑鼻,光嗅到香味就勾的人口水直流。 天慢慢黑下来,安宁他们也到了家门口,何慧芳刚好把剩下几个家常小炒菜也做好了,笑盈盈的招呼,“饿了吧?洗把手,咱们可以吃饭哩。” 说罢进灶房里,把红烧肉端出来,只见肉块红似玛瑙,盈盈近乎透明,几粒白芝麻和碧绿葱丝点缀在上头,任谁瞧了都想吃两口。 而此时此刻的宛县,却是另外一番光景,胡雪琴在饭厅等李游回家吃饭,可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如此反复几次,还没见人回来。 差人问了才知道,李游还在大牢里审问土匪。 “带我去找大人。”胡雪琴叹了口气,拿上纸伞去了大牢门口。 也是这时,赵全和卫石冒着雨往县衙门口来了,神情很是疲惫,把门叩开以后焦急的问,“你们大人和夫人在吗?我们的船在半路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谢谢留评的小可爱们~ 好久没发红包啦,给本章留评的小可爱们发红包 晚点二更呐 第128章 衙差们认得赵全和卫石, 忙派了两人去大牢通知李游。 天边划过几道闪电,不一会轰隆隆的几声闷雷响起,雨越下越大了。 宛县城外几十里远的地方, 有个叫做瓮桥的小湾,沈泽秋他们的船撞出了一个大洞, 没法继续往前开, 只好停在瓮桥,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分的荒凉,沈泽秋和胡掌柜带了近一万两银子的货, 大意不得, 忙找了间废弃破庙, 招呼大家把装货的木箱子抬到破庙里,再盖上油布防雨。 忙完了以后, 沈泽秋才把湿哒哒的衣裳脱下来,放在篝火上烘干。 “魏镖头, 你也坐下喝点酒, 烤烤衣裳吧。”沈泽秋对站在破庙门口打量地形的魁梧汉子说。 他们这回进的货多, 四五个人押运显然不够, 幸好金陵城内有很多镖局, 沈泽秋他们雇了魏氏镖局帮忙押镖, 一路走来平平安安,谁知人祸躲了, 意外没躲过。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6节 魏镖头让手下分散望风,这才进庙里烤衣裳。 “今晚大家轮流睡吧。”沈泽秋提议。 魏镖头点头应声,“沈掌柜这个提议甚好,在外行走, 就是不能掉以轻心。” “都是一路上跟魏镖头学的。”沈泽秋拱了供手,把刚烤热了一块煎饼分给魏镖头吃。 宛县的大牢中,一盏灯火微微摇曳,戴着脚镣和枷锁的瘦猴子咬牙不肯交代,眼看夜色已深,衙头额头上冒出一层汗,这瘦猴还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啊。 “大人,今晚还审吗?”衙头贴耳问李游。 李游穿着官袍,目光冷峻如腊月中的雪,他整理着袖口,“审,审到他开口为止。” 说完他一一拂过木架子上的各色刑具,“实在不开口,就用刑吧。” 话音刚落,瘦猴子咽了咽唾沫,刚好和李游锐利的眼神对上线,李游转身出去了,本朝律法禁止酷刑逼供,但对土匪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是可以使用比较残酷的刑具的。 他给过瘦猴子机会,仁至义尽了。 暴雨声盖住了瘦猴的尖叫声,李游看见胡雪琴撑着伞走过来,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你怎么来了?” 胡雪琴拿出帕子擦擦李游鬓角上的汗,“来叫你回家吃饭,一审案子就连饭都不记得吃。” 周围的衙差见状,纷纷挪开目光,祥装不察,李大人严肃清冷,原来也惧内啊。 “好,我错了,这就回去陪夫人用饭。”李游接过胡雪琴手中的纸伞,和她一起回衙门。 半路上刚好撞见来报信的衙差。 “李大人,沈掌柜胡掌柜所乘的船坏在了瓮桥,等咱们派人去接应呢。“ 胡雪琴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几分,“他们没事吧?” “人没事,请了镖师押镖,夫人请放心。”衙差拱手回道。 李游沉吟了一会儿,瓮城距离宛县有几十里山路,途中有土匪盘踞,并不太平。他拍了拍胡雪琴的手,温声说,“你先吃饭吧,我带人去接沈掌柜和你大哥。” “好,路上小心呐……”胡雪琴攥着手帕,看着李游带着手下冲入雨幕中。 …… 一场大雨过后,桑水河暴涨,临江的民房被淹了好大一片。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还有暴涨的河水,何慧芳和安宁都为沈泽秋他们担心。 这天早晨,唐夫人又来店里买东西了,要的料子奇怪,是纯白色的棉布,说是拿回去做法事用的,足足要了二十匹。 何慧芳恰好在店里,觉得可纳闷了,唐府要这么多白布干啥? “何姐,你不知道呀,听说是唐府里的王姨娘惹上邪祟哩,整日疯疯癫癫,说有红衣女鬼跟着她,唐夫人好心,请了清风观的道长帮王姨娘做法事驱邪呐。”陆大妈消息灵的很,就没她不知道的事儿。 何慧芳感觉瘆得慌,“还有这种事?” “听说王姨娘年轻时做过亏心事,手上不干净,现在年纪大了,阳气不足,才惹上脏东西的。”陆大妈压低声音,“要是没做亏心事,至于吓疯吗?” 何慧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不敢再聊了,话锋一转,“那清风观灵吗?” “灵呀,那里头的道长算卦顶呱呱。”陆大妈俯身附在何慧芳耳边,“县里好多人找道长算生男生女的日子哩。” 何慧芳对这个没兴趣,她只想去清风观算一算,沈泽秋他们啥时候能回来,路上顺不顺。 说去就去,她立刻按照陆大妈说的地址,去清风观找人算卦。 “大吉,令郎很快就回来了。”白胡子老道士掐指算了算,笑呵呵的说。 何慧芳一听,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何慧芳揣着满心喜悦,要回铺子里和安宁说,大家一块儿高兴。 她刚走进铺子里,伙计们便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老太太,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掌柜的回来了,沈娘子和莲荷都往家去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哎呦,这可太好了。”何慧芳乐得直拍大腿,出门疾步往家去。 灶房里头文婶熬了一大锅浓浓的姜汤,盛出来给沈泽秋他们几个喝,热腾腾的姜汤喝下肚,都出了一身热汗,沉甸甸的身子变得舒服了。 这时候何慧芳也回到了家,看见沈泽秋心里就踏实。 等沈泽秋他们洗了澡出来,饭也做好了,一大家子边吃边聊,沈泽秋说起了回城的遭遇。 “我们把货运到吴州城,准备雇船回运到清源县,可吴州城的船都被包了,现在吴掌柜还留在吴州城看着货,我想回来想办法,找船去接应。” 沈泽秋的话一说完,安宁就觉得不太对劲,吴州城的船那么多,偏偏赶在沈泽秋他们回程是被租光了,未免蹊跷。 “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们。”沈泽秋点点头,眉头深锁,“卫石去打探了,吴州城的船根本没驶出港口。” 何慧芳一听气得慌,“是云裳阁在背后捣鬼?” “八成是。”沈泽秋道。 何慧芳气的撂下筷子,别说许掌柜找人打韦飞鸿,现在她也想踹他几脚,生的是人模狗样,咋就那就缺德哩! 安宁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唐家是做船运的,我明天去找一找唐夫人,看看她那边有不有船。” 只希望唐家没有被买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129章 第二日清晨, 安宁和沈泽秋一块去了唐府。 “沈掌柜,沈娘子,请在此处喝点茶, 歇一歇,待我进去禀告夫人。”唐管家看到沈泽秋他们来, 目光微闪, 在心里有了七八分猜测, 将人引到前厅坐下,疾步去找唐夫人。 上回陆大妈说唐老板病好了,其实是误传, 唐老板的病不仅没好, 反而加重许多, 如今唐夫人日夜在他床前照顾,寸步不离, 人都清减了一圈,这份夫妻情深, 看得唐管家这些仆从都感动了。 老爷年轻时待夫人薄凉, 夫人对老爷却情深义重啊。 “夫人, 宁秋阁沈掌柜登门拜访, 人在前厅等着。”唐管家说着蹙起眉, “依老奴看, 八成为借船而来,黄老板前不久派人来说过, 若沈家借船,咱们,咱们不可借。” 唐夫人转动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黄老板?那不是王姨娘的义兄么。 “唐管家, 老爷病重后,家里事情交给了我,黄老板一个外姓人,竟要插手唐家的家事?”唐夫人一字一顿,目光轻轻落在唐管家身上,但警告的意味很浓。 唐管家反应过来,“是,夫人说的对,我糊涂了。” 他说完了,唐夫人脸色稍微好了些,目不斜视的去前厅。唐管家擦了擦汗,唐府要变天啦,府里的两个姨娘翻不起浪,他老实的抱紧夫人大腿,准没错。 沈泽秋和安宁坐在前厅,周围种满了五彩缤纷的娇花,粉蝶翩跹,一派安逸自在的景象。 可他俩实在没心思欣赏美景,一万两银子的货卡在吴州城,亟待找船运回清源,商会里的掌柜也天天盼着。 “唐夫人,叨扰了。” 等了一炷香时间,唐夫人终于从游廊里走来。安宁深知唐夫人的脾气,她不喜欢繁琐礼节,拐弯抹角。 “今日登门拜访,是我们急需一艘船运货,还请唐夫人出手相助。”安宁开门见山,微微颔首,眉尖处蹙起个小小的疙瘩。 唐夫人微笑,“别急,一艘船我们唐家匀得出来。” 她当然会帮沈家,一来是要立威,那臭男人声色犬马,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要当家,就要拿出当家夫人的派头,黄老板之流休想插手唐家的事务,二来安宁和她脾气相投,看着安宁这焦急的模样,出于情谊她也要帮。 “太好了,多谢唐夫人,您帮了我们大忙。”安宁和沈泽秋没想到事情这般顺,感觉像做梦,直到唐夫人吩咐管家去备船,才完全确定,唐夫人没有开玩笑。 …… 吴州城里,胡掌柜带着镖师们天天盼船来。 幸好有魏镖头和李游派的人一块守货,打退了几波不怀好意的人。 望着茫茫江面,胡掌柜攥着拳看了又看,孙七觉得他都快变成一块“望夫石”了。 这日清晨,江面起了层白雾,一艘船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缓缓驶向港口。 孙七兴奋的跳起来,“船来了,船来了!” 胡掌柜眼眶一热,男人有泪不轻弹,这回他是真哭了。 “别高兴的太早,万一不是接我们的。”胡掌柜既激动,又怕白高兴一场。 孙七腿脚快,奔到了江边边,“是接我们的,我看到沈掌柜了!” …… “腿伤如何了?” 浓浓的草药味弥漫在房间里,韦飞鸿躺在床上,阿青给他端来新熬的药。韦飞鸿对阿青微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韦飞鸿才拖着伤腿,艰难的坐直。 “谢师傅关心,大夫说伤到了骨头,还要静养一个月。” 坐在床边关心韦飞鸿伤情的,正是云裳阁总店的管事周玉。听说徒弟的腿被人打断了,她特意从青州赶来看他。 “这仇我们一定要报。”周玉恨的咬牙切齿,清源县的人太可恨了,“等你拿下清源县布市的全部生意,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都可以。” 韦飞鸿深吸几口气,拳攥的很紧,“师傅,我和他们签过字据,承诺提供货源,您为什么卡住不准发货?若我没违反承诺,他们就不会打人。” 做人要重诺守信,这不是师傅和云老板时常说的吗? 周玉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她对韦飞鸿视若亲弟,可涉及生意上的事,哪怕是亲兄弟也绝不马虎。 “飞鸿,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要他们一成股份不过分,他们想要货,就要付出代价,你不能心软,那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韦飞鸿将周玉的话视作金科玉律,可这回他有了自己的见解。 “邓掌柜,他因为我失信,破产了,妻离子散,许掌柜,因为我愁的头发白了一半……“ “闭嘴!”周玉细眉一挑,快速打断韦飞鸿的话,“这就是命,你因为这个对敌人心软了?” “你别忘了,阿青还是奴籍,别说成亲,跟你到清源县都是破例,你不想帮她脱籍了?不想她恢复女儿身嫁你做妻?” “要是想,就好好干,云老板不会亏待你。” 周玉越说越生气,这小子被他宠坏了,该晾他一阵子,免得分不清敌我,所以狠狠训了他一顿后,周玉气呼呼的推开房门,径直出去准备回青州。 躲在拐角的阿青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连忙进屋看韦飞鸿。 “没事吧?”阿青的声音在发抖,韦飞鸿是周大管事的徒弟,原本前途光明,要不是因为她,不会来清源县,更不会吃这么多苦。 韦飞鸿朝阿青伸手,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女子的小手,轻笑摇头,“没什么,师傅有事,先回去了。” “那……便好。”阿青也努力的笑。 …… 七月初二这天,一艘船从吴州城回到了清源县。船进港的那天,县里的布坊老板都来了,日思夜想,天天惦记的事终于办妥,一个个喜不自胜,笑的合不拢嘴。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7节 “为了帮沈掌柜,胡掌柜接风,我们在八仙楼置了席,我们边喝边谈吧。”以姜掌柜为首,众人准备了极隆重的接风宴。 “恭敬不如从命。”沈泽秋笑着应了。 这晚上的接风宴办的特别大,足足有二十桌,各家的当家人到了,家眷也一起赴宴,包括铺子里的帐房、管事,把八仙楼的二三层全部坐满。 安宁何慧芳她们和女眷坐在一处,不停的有掌柜娘子过来以茶代酒,敬她们。 “实不相瞒,我们家快一年没开张了,多亏你们雪中送炭。” “是啊,托你们的福,我们家的生意有救了。” 何慧芳笑的合不拢嘴,旁人夸沈泽秋和安宁,她也与有荣焉,特别自豪。 “无需客气,我们就是要团结起来,一块把事做好嘛。”安宁和各位娘子碰杯,脸颊上浮起几抹红霞,又美又温柔。 “沈娘子就是豁达……” 八仙楼上热闹非凡,楼下站着几个人影,不停的往楼上张望,上面的热闹动静就像一个个冰冷耳光,扇的他们面红耳赤。 唉,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就不该退出商会投靠云裳阁。 许掌柜原本黝黑的发白了一半,脸上皱纹也深了不少,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对身后几位犹豫中的同伴道,“走吧,厚着脸皮去看看,或许能分到一些零头。” 姜掌柜吃席吃到一半,正走出大厅透气,看见许掌柜等人走来,刚才还满面春风的脸,一下就垮了。 “你们去把许掌柜拦住,从今以后,我不会见他。” 随从得了姜掌柜的话,把许掌柜他们拦住,不让他们上二楼,还告诉了店家。 今晚二三层都被包了,客人自有权利决定谁能进,谁不能进。 八仙楼的掌柜对许掌柜等人抱拳,“不好意思,请下楼。” “唉——”许掌柜只好叹着气走了。 酒过三巡,沈泽秋取了当初出资的名单,按照出资多少分购布匹,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卫石赵全抱了几匹料子来,各家掌柜轮流又看又摸,都说金陵的不仅便宜,花色也比青州的好看,手感也好。 “我们一起敬沈掌柜一杯吧。”姜掌柜提议,他今晚特别高兴,别看他年纪大,可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嘛。 …… 伴随着阵阵鞭炮声,锣鼓声,七月初七乞巧节,全县的布坊就像重新开了一次业一般,推出新款式,定衣裳送小礼物,举办抽奖小游戏等等,比过年都还热闹。 当然,其中最出彩的还是宁秋阁,衣裳款式最新颖,料子的种类,花色也最为丰富,还有琳琅满目的簪子、胭脂水粉售卖,沈泽秋还进购了一些胭脂盒子,小妆奁盒卖,受到了客人们的追捧。 安宁没忘记唐夫人好心相助,包了些新货亲自登门送去唐府。 ”沈娘子有心了。“唐夫人留安宁喝茶,心想沈娘子做人果然周到细心, 宁秋阁生意火爆,斜对门的云裳阁更显萧条。 账房先生把总部的信交给韦飞鸿,韦飞鸿打开看了几眼,面无表情的递给账房先生。 “周总管要咱们抓紧问许掌柜他们要股份,等新货到了,我们低价亏本卖货,拖垮宁秋阁。” 打价格战,就是十个宁秋阁也不是云裳阁的对手。 …… “安宁,快过来看看,”沈泽秋满脸春风的走进铺子里,叫安宁往外走。 安宁看沈泽秋神秘的模样,不禁好奇,“什么事?” “待会便知道了。”沈泽秋咧嘴一笑,领安宁到铺子门口,那拴着一只高大的骡子,大眼睛,竖耳朵,头顶一撮黑毛,看上去特别的强壮健康。 安宁惊喜的看向沈泽秋,“泽秋哥,你买的?” “是啊,以后刮风下雨,咱们就有骡车坐了。”沈泽秋嘿嘿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噻 第130章 这头骡子毛发灰黑, 安宁给它起了名字,“叫做小灰吧。” 沈泽秋牵着小灰回家,住处有现成的马厩, 打扫一番就能让小灰住,车厢还没做好, 过些日子才能取货。 “真体面。”何慧芳摸摸小灰油光水滑的皮毛, 极是满意。 从此赵全也有了新活干, 便是每天牵小灰出去溜几圈。 七月盛夏,气温很高,明晃晃的日头在天上挂了整天, 只有到晚上才凉爽些。 何慧芳同卖冰人要了些碎冰, 熬了酸甜可口的酸梅汁, 再往里加冰块,更添风味。 “今晚我们吃炙肉。”何慧芳喜滋滋的说道, 这是她和陆家人学的,已备好了猪五花肉、牛羊肉, 和文婶一块把肉洗干净, 切成薄片, 用酱料腌制过, 再用竹签子串起来架在火上炙烤。 五花肉在炭火的炙烤下直流油, 诱人的香味一阵又一阵。 天黑了, 白日的暑气逐渐消散,一阵风吹来, 格外的凉爽,大家围坐在院子里,边烤边吃,再来几口冰凉的酸梅汁, 那滋味儿,比做神仙还妙。 夜深了,该就寝了,安宁沐浴后穿着浅色的亵衣,正坐在窗边吹半润的长发。 一阵风吹过,亵衣紧贴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白嫩的手指如葱尖,轻拂过乌黑的发丝。 沈泽秋推门进来,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喉结滑动几下,他扣紧安宁的腰。 “该睡了。”沈泽秋低声道。 安宁声音轻轻,勾得沈泽秋更加心痒,“泽秋哥,你先睡。” 可沈泽秋还是缠着她不放,安宁攥住沈泽秋捣乱的手,嗔怪,”做什么?“ 沈泽秋把安宁抱起来,压下去,“小石榴快三岁了,该有妹妹了……” 一直忙到三更天,安宁才得空,枕着沈泽秋的手臂沉沉睡去。 …… 离中秋节还有半个月,安宁和何慧芳就为节日忙碌起来。 先去糕饼铺预定了足够量的月饼,然后列下要送礼的名单,在桃花镇时人情关系简单,到了清源县后大不一样了。更别说沈泽秋做了清源商会的会长,就是不往外送,中秋前几日登门送礼的也有不少。 令安宁意外的是沈泽玉和梅小鲜竟然也送了月饼来,梅小鲜笑呵呵的,送的是自己亲手做的月饼。 沈泽玉手艺好,口碑佳,经营出了个小木工作坊,手下有七八个学徒,这回到县里买漆,惦记着中秋要到了,顺便过来看看沈泽秋他们。 “有心了,在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何慧芳收了几十盒月饼,梅小鲜亲手做的她最喜欢。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说到了沈泽秋想重修沈家村老房子的事。 老房太破旧了,漏雨又漏风,还特别窄,加上这几年他们很少回家,屋子里没人气,院角院墙长满了青苔,今年开春,房后的小沟渠涨水,竟然把一角院墙冲垮了。 一家人商量了,还不如把旧房子扒了,重新建新的,不需要高墙深院,几间砖垒的厢房,修的干净整洁就是。 “小伯娘,泽秋,你们看这样的行不?” 沈泽玉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几笔,一间院子的雏形清晰浮现,左右各两间厢房,中间是堂屋,院里还留了两洼菜地,特别符合何慧芳的口味。 “哟,挺好,我喜欢!”何慧芳惊喜的看着沈泽玉,“你还会建房呐?” 沈泽玉摇头,带着笑意说,“不是我,泽钢农闲的时候帮人盖房子,小伯娘,你们要是忙,可以让泽钢帮忙盖,今年回去就能住新屋哩。” “那好哇。”何慧芳对沈泽钢挺满意的,话不多但老实,他媳妇不太会说话,可心眼子不坏。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沈泽秋包了五十两银子让沈泽玉转交沈泽钢,“哥,钱不够的话,就找泽平去柜上支。” “好。”沈泽玉笑,“砖石木料都用好的吧?结实,不过造价就高了。” 沈泽秋点头,“没事,哥你看着安排吧。” 兄弟两个默契的对视一笑,沈泽玉拿起包袱,“我走了。” 沈泽秋送他们出门,跟着走了两步,“哥,我和安宁成亲时床、椅都是旧的,连个衣柜都没有,一直很过意不去,这回新屋子里配新家具,麻烦你看着打一套整的。“ “好,你放心。”沈泽玉明白泽秋的感受,梅小鲜嫁给他时,家里也穷,现在手头宽裕了,就想好好弥补枕边人。 …… 宁秋阁生意越来越旺,与之相反的便是云裳阁的萧条。 一辆马车在街角停了很久,周玉数着数,一个时辰内宁秋阁进出不少于二十位客人,可云裳阁只有一位。对比过于惨烈。 她气的脸色发青,掀开车帘下马车,气势汹汹的直奔二楼。 “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周玉揉着太阳穴,怒不可遏,努力压制着喷薄的怒火。 韦飞鸿站在窗前发呆,听见声音才发现周玉来了,“师傅,你怎么又来了?” “又来?不欢迎我是吗?”周玉既生气又心寒,和一手带大的徒弟生了嫌隙,任谁都会不好受,“吩咐你的事做了吗?” 面对周玉连珠炮似的问题,韦飞鸿只微闪了下眼皮,语气冷冷的说,“在做,股份转让的字据已经列好,就等总部的货到,然后签字画押。” 看着韦飞鸿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周玉更生气了,她怒目圆瞪,“最好别骗我。” 韦飞鸿不说话,良久有些暗讽般的说,“我从不骗人。” 周玉气的险些失控,但竭力隐忍了,转身一边走边说,“我要带阿青回青州。” “为什么?”韦飞鸿苍白的脸上闪过震动,急忙追上去,“阿青是我的未婚妻,不要带她走。” 周玉顿住,回身望向韦飞鸿,唇边噙着冷笑,“她的卖身契在云老板手里,老板想要她回哪里,她自然就回哪里。” “你放心,只要你事情办的漂亮,人会还你。” 韦飞鸿是她一手培养的,人聪明,会隐忍,唯一不足的是心慈手软,希望这番历练过后,他可以成长。 “阿青……” 韦飞鸿竭力阻止,可周玉态度强硬,叫了两个强壮的婆子,把阿青带上了马车,韦飞鸿把牙咬的咯吱作响,曾经温柔的师傅变得太陌生了。 …… 今年雨水多,听说北方河水泛滥,冲毁了不少的田地,清源县来了许多灾民,其中包含不少孤儿。 在姜掌柜的提议下,清源商会募集了一些善款,在城外设立了粥棚,每日给灾民们施粥。 晚上吃饭时安宁和家人商量道,“我想建一个学堂,教流离失所的孤儿们缝纫还有裁剪。” 一来让孩子们有了吃住的地方,二来就像唐夫人说的那样,为宁秋阁培养好的伙计,算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何慧芳是刀子嘴豆腐心,听完了连声说好,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情呐。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8节 “行,安宁这主意好。”沈泽秋也很赞同,“明天我和你去城外看看。” 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赵全就套好了骡车,赶着车去了城外。 清源商会设立的粥棚正熬粥,米才下锅,粥棚前就排起了长龙。密密麻麻的灾民衣衫褴褛,一眼看去至少有数百人。 “沈会长,您怎么来了,多亏你们出资设立粥棚,造福百姓呐。” 魏大人前来巡视,看见沈泽秋他们忙淌着泥水过来搭话,照顾好这股灾民,将来地方官考核,可是好大一笔政绩,魏大人高兴之余,对沈泽秋也充满了感激。 “应该的。”沈泽秋拱手,把来意和魏大人说了。 魏大人听完了连连点头,“好啊,好主意。“ 说完了叫衙差领着沈泽秋去到灾民中寻找和家人走散的孤儿。 安宁没有下马车,坐在车里挑开车帘往外看着。 雨水把泥地泡的很松软,路面泥泞不堪,太阳一升起,地面的水分蒸发,更加的热。 沈泽秋在灾民中转了几圈,发现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简单,这些孤儿并不是流浪儿,大部分都是有“主”的,以舅舅叔父相称,但看起来并不亲密。 围在沈泽秋身边的衙差见得多了,附耳说,“八成是路上买的,现在又倒手买呢。” “六两银子,五岁的女娃,乖巧能干,老爷看看吧。” “这是个男娃,七岁,十两银子。” 沈泽秋和安宁看着孩子们又怯又怕的眼神,都动了恻隐心,他们不买,这些孩子也会被卖给别人。 幸好沈泽秋去一趟金陵赚了一千多两银子,钱不是问题,在官家的见证下,他们一共要了十几个女孩,四五个男孩,一共二十多人,都签了字据,在衙门里存了档。 小孩们一个脏兮兮,怯生生的,睁着眼睛好奇又害怕的看着安宁和沈泽秋。 “别怕,以后你们有地方住,能吃饱饭,穿干净衣裳,我们还会教你们手艺。”安宁对着孩子们柔柔的笑着,温暖的笑容很快感染的孩子们的心。 真的吗?这个美的像仙子的姐姐太好了。 何慧芳和文婶赵大妈等人早把租的一栋独门小院收拾干净了,几间大通铺,分别是男娃和女娃的宿舍,洗澡有澡堂,吃饭有食堂,雇了两个婆子做饭和洒扫,还有一个门房老头看门。 “以后店里的师傅轮流去教孩子们手艺,卫石教男孩功夫,女孩也要跟着练一会儿。” 沈泽秋做了简单的安排,宁秋阁的这个小学堂正式成立了。 县里的百姓们知道了,没有一个不夸沈家心善的,别人家买了孩子,哪里会这样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教人手艺啊。 于此同时,从青州运来的货终于到了码头,韦飞鸿亲自去接。 这批货一分出去,清源县平静的生意场,又要起波动了,原本一两银子的衣裳,只卖五百文,云裳阁资金雄厚压得起价钱,不知清源商会拿什么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今日最后一更) 第131章 中秋节家里收了许多月饼和糕点, 家里人吃不完。分给伙计们一些还剩许多,安宁便提议再买些瓜果,一起拿到学堂给孩子们过节。 学堂门口已经挂上匾额, 和布坊的名字一样,叫做宁秋学堂。 孩子们洗去满身污泥, 换上新衣裳, 一个个换了人似的, 活泼又精神,看见掌柜的来看他们,都特别的高兴。这些孩子出生穷苦人家, 宁秋阁的吃、住、穿是他们享受过的最好的东西。 当月饼瓜果分发下去后, 有些都孩子舍不得吃。 安宁笑意融融, “今日过节,中午加餐, 人人都有鸡腿吃,还有煮鸡蛋。” 话才说完, 孩子们就高兴的阵阵欢呼, 比过年还高兴, 为啥?因为过年都没吃的这样好。 过了会徐阿嬷来了, 照顾她的姑娘提着个小竹筐, 里头是二十来个小香包, 是徐阿嬷给孩子们的中秋礼物。 “徐阿嬷好,您又来看我们啦?”小孩子一拥而上, 亲热的围在徐阿嬷身边,一点都不生疏。 画完花样本经过徐阿嬷同意后,沈泽秋把她接到清源住,没想到徐阿嬷不喜人打扰, 却十分喜欢这群孩子,几乎每天都来宁秋书院,教他们手艺。 “这些孩子是白纸,还没被世俗污染,教他们比教庸俗的大人好多了。”徐阿嬷这样解释,何慧芳听不明白,只当她喜欢孩子。 不过安宁懂徐阿嬷的心思,她怕好手艺没人传承,在给自己物色徒弟呢。 这一年中秋,沈家几十个人一起过,皎月亮如玉盘,月光下众人笑盈盈,吃饼赏月、捉迷藏,点柚香,玩的不亦乐乎。 …… “许掌柜怎么没来?” 云裳阁二楼厢房里,韦飞鸿准备和各家掌柜签字画押,签字后他们有了货源,云裳阁有了股份。 但,和恶魔做交易,迟早会被吞的骨头渣都不剩。 可事到如今,他们没有选择。 诸人都到了,就差牵头的许掌柜,等了小半个时辰,韦飞鸿没了耐心,吩咐伙计去许氏布坊催。 “许掌柜回乡下了,明天才回来。”伙计匆匆跑了趟,累的直喘气。 韦飞鸿捏着眉心,按捺下心中烦躁,“今日散了吧,等明天许掌柜回来了再签字。” 一夜无眠,韦飞鸿无声的看着床前的月光,他清楚知道,他在为虎作伥,这一点令他充满自责与不安。韦飞鸿很想阻止总部的做法,可阿青还在他们手里,为了阿青,他只能选择做傀儡。 韦飞鸿攥紧拳头,暗骂自己是个懦夫。 第二天一早,还没来得及组织许掌柜等人签字,青州又来人了,自然,又来催进度,韦飞鸿烦透了,说话很不客气,和来人闹的极不愉快。 韦飞鸿积了满肚子气回二楼,过了一会,有个人趁着左右无人敲门进来了。 来人很年轻,十四五岁,是跟着从青州来的。 韦飞鸿扫他一眼,“什么事?” 年轻人不说话,好像在忍耐什么,可又忍不住,小步跑到韦飞鸿身边,附耳细声说话。 韦飞鸿的脸色迅速褪去血色,苍白如纸。 “真的?”他的声音在发抖。 年轻人眼眶也红了,掏出一封信一个玉佩,“嗯。” 一封绝笔信,一枚定情的玉佩,就是阿青留给韦飞鸿的所有。 原来阿青回青州不久,周玉就勒令她恢复了女儿身。一日云绥的合伙人醉后欺负了阿青,阿青写下一封信,和玉佩一起交给年轻人后,自尽了。 年轻人哭红了眼圈,“东西给我时,我不知她要寻短见,后来,老板不叫你知道,我怕了,不敢来送信,可……不送良心过不去,阿青对我很好……” 韦飞鸿低头摩挲着玉佩,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阿青的场景,牙婆领着好多小孩,周玉要挑人做侍女,其中一个小孩怯生生的说,“哥哥,你长的好像我哥哥。” 周玉觉得阿青和韦飞鸿投缘,才把瘦弱的阿青买下。 …… “徐阿嬷又画了两款新衣裳,我们各裁一套,挂在外面打样吧。” 安宁笑着将花样子拿出来,和莲荷说,自从出过芸娘这样的内贼,最新的款式、花色安宁会小心保密,自有自家人和莲荷这样信得过的人知道。 徐阿嬷的手艺不用说,做出来后一定是新的爆款。 沈泽秋在金陵进货时,逛了金陵的布坊,发现他们会帮熟客建小册子,按照编码摆放,客人每买一次东西就记上一笔,积累多了便送胭脂、香囊等礼物,逢年节客人也可凭编码领取特制的礼物。 礼物并不贵重,但客人们却很喜欢。 中秋以后,安宁和沈泽秋也建立了熟客的册子。 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唐夫人,如今唐老板卧床不起,生意都由唐夫人操持,一开始大家不服她,见识了唐夫人的手段和头脑后,全都心服口服。 这一日,新款衣裳才挂出去不久,唐夫人带着丫鬟又来了,瞧着款式,摸摸料子,照旧很豪迈,“我订两件,头面首饰也按衣裳帮我配两套。” 安宁浅笑着应了,吩咐莲香去包东西,她引唐夫人到小厢房里边喝茶边等候。 “前些年日子过的苦,现在怎么买都买不够。”唐夫人啜口茶,勾唇有些自嘲般笑笑。 客人自嘲,安宁却不会跟着嘲笑,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过去的事已无法弥补,唯有劝解,让唐夫人少些遗憾。 “先苦后甜,以后都是好日子。” 唐夫人点点头,眉头舒展开了,是啊,她现在什么都有了,挺好。 自有了骡车,安宁每日晌午都和沈泽秋坐车回家吃,何慧芳坚持自己做,自己做的吃的习惯,泽秋安宁他们也喜欢。 今晌午何慧芳做了黄豆猪脚,还用丝瓜做了汤,外加两个家常小炒,自金陵回来后,沈泽秋和安宁忙着上新货,收养孩子办学堂,每日都很忙碌,何慧芳想着给他们做点硬菜好好补补,还在灶上用砂锅煲着猪肚汤,里面还放了补药哩。 喝下去大补!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何慧芳笑呵呵的,“还有个菜,我去端出来。” 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额,“安宁,你脸色不太好,今下午在家歇着吧。” “没事儿,就是胃口不大好。”安宁喝了几口茶,轻声说。 何慧芳去把猪肚汤端了出来,盖子一掀,热气袅袅,鲜美的味道飘出来,特别好闻。 “好喝。”沈泽秋先尝了口,然后一碗一碗盛汤分给大家。 安宁喜欢喝汤,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一闻汤的味道就感到反胃,她尝了一口后便再也忍不住,跑到院角干呕起来。 “怎么了?”何慧芳给安宁拍背,沈泽秋拿水给她漱口,一阵忙碌后,安宁彻底没了胃口,先回房休息了。 过了会子何慧芳来看她,攥着安宁的手试探着问,“会不会是有了?” 安宁垂下眼眸,“我也不大清楚,但……日子推迟了。” “那我去请个大夫,把把脉。”何慧芳暗喜,看这样八九不离十哩。 下午大夫来为安宁诊脉,果然笑呵呵的道喜,“沈夫人这是喜脉,脉像很稳啊。” 沈泽秋高兴过后是自责,这几天安宁的胃口都不大好,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何慧芳给大夫包了赏银,他兴冲冲的走到房间里。 “现在好些了吗?“ 安宁躺在床上,笑盈盈的看过来,“好多了。” 沈泽秋亲了亲她的脸,“那就好,你又要受苦了。” “不苦,是甜的。”安宁靠在沈泽秋的怀中,摸着还十分平坦的小腹,“希望这回是个女孩儿。” “我也是。”沈泽秋把人搂紧了些,已经有了臭小子,希望这回是个宝贝闺女。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09节 …… 夜深了,一艘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桑水河,向百里之外的青州城驶去。韦飞鸿站在船舷上,穿着湖蓝色的锦袍,头系同色发带,衣袂翩翩,虽瘦了一圈,眼里有光,沉默的望着漆黑的江面。 几日后的清晨,韦飞鸿回到了青州云裳阁总店,带来了许掌柜他们的签的字据。 周玉把字据一张张仔细看过,满意的点头,态度也不像之前那般刻薄,“飞鸿,你做的很好,下回他们要货,咱们就要两成股份。” “是。”韦飞鸿答,“阿青呢?事情我做好了,阿青能跟我回清源吗?” 周玉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头喝茶,“她跟着船队去州府了,入冬了才回来。” 说罢有些紧张的看着韦飞鸿,好在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有些难过。周玉想了想,拍拍韦飞鸿的手,“在青州多留几日吧,云老板最近回来了,宴席酒会多,我带你去多拓展些人脉。” 阿青一个小丫头,死就死了,周玉没放在心上,飞鸿是他精心培养的徒弟,该配更好的女子。 韦飞鸿点头,说好。 也是这一晚,风很大,明月高悬,天干无云,云裳阁忽然起了大火,火借着风势熊熊燃烧,不一会就蔓延到了二楼,火光把半条街都点亮了,犹如白昼。 “掌柜的,街面上起火了,离咱们宁秋阁特别近,您快去看看吧。” 赵全叫醒了沈泽秋,和卫石等人一块赶到了街上,等他们到的时候,云裳阁的招牌也烧着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火星子。 整个铺子成了燃烧的火球,云裳阁的账房云伯赶到了,惊骇的脸色发白,韦飞鸿回青州前特意嘱咐他看好铺子,掌柜的前脚才走,后脚铺子里便失火了,他可担待不起责任,云老板也不会放过他。 趁着火场混乱,云伯收拾了细软,沿着小路偷逃出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二更哦 第132章 这场火烧得太大了, 加上天公不作美,直到天快亮时才扑灭。昔日辉煌富丽的云裳阁,现在只剩下个空架子。 云裳阁的伙计们你看看我, 我瞅瞅你,束手无策, 一个有管事权的都没有。 等韦飞鸿和周玉得到消息, 坐船抵达清源县, 已是半个月以后。 望着烧得面目全非的铺子,周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清源县分店倾注了很多的心血,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现在全成了泡影。 “飞鸿, 这是怎么回事?”周玉强捺下怒气,重重看一眼韦飞鸿。 “师傅, 我也不知道,临走前, 我托云伯打点铺子里的事务。”韦飞鸿蹙起眉, 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当务之急, 要找到云伯。” 是啊, 事发之时韦飞鸿根本不在清源, 和他没有关系,周玉闭眼叹气, “跟我去县衙。“ 魏大人喝着茶,叫衙差把失火案的卷宗拿出来,“火烧的太大了,东西全部烧光, 查不出失火的原因,当时夜深,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因此也没有目击证人,你们店那个叫云伯的,或许知道什么,不然事情一出,他怎么就跑了呢?” 看来衙门的人也查不出什么了,周玉在清源逗留两日后,带着韦飞鸿回了青州。 这事禀报到云绥那里,云绥发了一顿脾气,周玉挨了骂,韦飞鸿被降职,在青州分店做小管事。 周玉把这一切归咎于运气不好,对韦飞鸿道,“过上一年半载云老板气消了,还会重用你的,我也会帮你在老板面前说好话。” “嗯,谢师傅。”韦飞鸿低头答。 周玉不知道,火是韦飞鸿雇人放的,当夜风大火起势快,加上运气好没被人看到,这计划竟被做的滴水不漏。畏罪逃跑的云伯,也恰好成了他的保护色。 韦飞鸿冷笑,眸光微闪静静凝望周玉的背影。 …… 云裳阁在清源县就这么败了,败的彻底又干净。 姜掌柜是最高兴的那位,在八仙楼请客吃饭,举杯敬沈泽秋,笑呵呵的说,“没有沈家我们这些老把式死定了,你们真是我的福星,看到云裳阁失败,我就算死也能闭眼。” “姜掌柜说笑,都靠我们齐心协力,我可不敢居功。”沈泽秋双手举杯,笑的谦和。 入冬了,这晚上下了雪,簌簌落在院里,树梢上,院墙上,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特别美。 安宁有了两个月身孕,晚上睡的不太好,一会梦一会儿醒,后来干脆睡不着了。 “饿了?”沈泽秋睡眼朦胧,握了握安宁纤细的手腕。 安宁小幅度的摇头,“不饿。” “冷了?”沈泽秋碰了碰安宁的脚尖,也热乎乎的。 安宁怕痒,缩了缩脚丫子,“也不冷。” 睡意昏沉的沈泽秋费力的睁开眼,透过窗缝,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打了个呵欠,用力的掐小臂,疼得直咧嘴。 “那我陪你说话。”沈泽秋把自己掐精神了,将安宁搂在怀中,他的胸膛很宽很厚,安宁依靠着,特别的暖和有安全感。 沈泽秋给安宁说了几个乡野趣闻,逗得她直笑,身子也没那么难受了。 “泽秋哥,铺子里的料子剩的不多了。”安宁手贴在沈泽秋的胸膛,乖巧的躺着,语气有些怅然若失。 沈泽秋抚摸着妻子的头发,“我去金陵进货。” 虽然,他舍不得安宁,也知安宁舍不得他。 安宁撒娇般的搂紧沈泽秋的腰,眼眸眨了眨,忽然有了个主意。 “泽秋哥,我们建一个小船队吧。” 沈泽秋手上动作一顿,静静等安宁说下去,他深知安宁的性子,她一定是想到了好主意。 “金陵的山货卖的贵,是咱们这的两倍,我们可以买两艘船,船南下时送山货去金陵卖,北上时顺路将料子运回,我们派可靠的伙计跟船办事即可,不用你每回都去了,泽秋哥,你觉得如何?“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沈泽秋去一回金陵要花三个月的时间,靠安宁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主意不错,要不今日去唐府拜访一下唐夫人,和她讨教些经验?”沈泽秋摸摸安宁的脸,笑着问。 安宁点头说好,“唐夫人喜欢娘炸的小糍粑的麻花,咱们给唐夫人带点儿去。” 唐夫人现在打扮的满身贵气,可口味没变,何慧芳做的小点心、炸物,她喜欢吃,还嫌弃府里的大厨都做不出这个味道。 安宁和沈泽秋说明来意,唐夫人说这没什么难的,唐家船队里刚好有两艘旧船要卖,不过办理船队需要州府的批文,这批文极难得到手,需由县令一级一级往上递交。 看来这回,沈泽秋还是得亲自跑一趟金陵。 不过在出发前,按照唐夫人的提点,他们准备好了申请州府批文所要用到的东西。然后沈泽秋在八仙楼摆了一桌,姜掌柜等在清源有头脸的人作陪,把魏大人请来了。 “这个嘛,我得好好想想。”魏大人怕上级怕的像老鼠见了猫,沈泽秋要建船队,他更觉那是痴人说梦,贪心不足,他怕申请递上去,他作保,到时候挨上司一顿训。 可沈家如今是清源能排上名的富户,魏大人又不想得罪沈泽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最后想到了个折中的好法子。 “沈会长,你的船队建好了,跑的是吴州城到金陵这一段水域,根本不属于清源县管,宛县为吴州城所辖,李大人在宛县为官,他人脉比我广,也受上头重视,您去拜托他往上递申请,比拜托我强。” 虽然魏大人本意在于推脱,可这道理没错,沈泽秋听进去了,这事情需托给李游帮忙。 沈泽秋先写了封信捎给李游,李游回信说面谈。 很快,除夕又到了眼前,今年除夕,沈泽秋一家没有回村过年,一是安宁怀的这胎孕吐比较厉害,又是水路又是旱路的,何慧芳和沈泽秋舍不得她在路上颠簸,二是宁秋阁准备在县城开分店,装饰新店的事情紧,实在腾不出空闲来。 沈泽平领着莲香第一次回家过年,被村里人围着问长问短。 “泽秋今年咋没回来?” “听说他们在县里成了财主老爷哩?” 沈泽平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人堆里挤出来,桃花镇老铺子的生意现在也好得很,沈泽平和莲香忙的脚不沾地,就想趁过年轻松几天,歇一歇,快活快活。 大年初一,沈泽平就带着毛毛还有几岁的侄子们,上山采野果子,打麻雀去了。 村里人见了又是一顿嘀咕。 “沈泽秋家也没怎么发达吧,你看泽平,跟着泽秋出去的,咋像没吃过肉似的,烤只麻雀吃就笑得合不拢嘴。” “我看是!都是吹的,打肿脸充胖子!” 沈泽平不管这个,兴冲冲的和毛毛烤麻雀吃,直说这麻雀烤起来味道香。 莲香瘪着嘴,觉得这些人特别嘴碎讨厌,恰好村里人也爱围着她这个新媳妇转,看着她鬓边的绢花簪子说,“这簪子体面,多少钱一只?” “不贵,也就一两银子。”莲香笑笑,亲热的搂着她婆婆的胳膊,“我娘戴的这支才贵哩,要三两银子。” 哎呦,四五两银子可是好多人家小半年的开销,刚才还说沈泽平没吃着肉的都讪讪闭嘴,啥也不说了。 沈泽平跟着泽秋做事都能这么富裕,那泽秋家还用说吗,肯定过得更好。 …… 刚过了除夕,正月初九,沈泽秋就带着盘缠和准备好的东西,再次踏上去金陵的路,这次胡掌柜没有同去,他带上了沈泽平,正好让沈泽平多历练。 胡雪琴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马上就快生了。沈泽秋连声说恭喜,胡雪琴听说安宁也有孕,笑着说要是生的一男一女,刚好可以定娃娃亲。 沈泽秋笑呵呵的说好。 在李游的治理之下,宛县的匪患好了很多,但宛县山地多,良田少,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还是很穷。 听说沈泽秋想成立小船队,将山货贩运到金陵卖,李游想了很多,宛县多山地,很适合草药种植,要是沈泽秋能把宛县的草药运到金陵去,是桩一举两得的好事。 “好啊,只要办理船队的批文能下来,山货,草药我都能运到金陵。”沈泽秋答应了,对他而言,只要能挣钱,运山货运草药都可以,这些都轻巧不占地,干净也好存放。 沈泽秋和李游商量好,没过多久就向上头提交了申请。 这次去金陵特别顺,沈泽秋还遇见了故人,那位被小瘪三敲竹杠的书生梅玉成,他要离开京城赴京赶考,可惜还差点盘缠,沈泽秋资助了他二十两银子。 三月下旬,沈泽秋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各色衣料、首饰脂粉,还有金陵的山货、草药的价钱,还去大的草药堂和货栈打了照面,行情很不错。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宁秋阁在清源县的第二家分店开张了,位于城西,位置很好,是整条街最繁华的位置。 开业当日,前来捧场的人络绎不绝,大家纷纷贺喜。 而李游往上递交的那份申请,历经波折,终于在五月份到了州府严大人的案上。 “想办船队?”严大人蹙起眉,颇有兴致的拆开信阅览起来。 他的幕僚是京城名士,姓文名正,文正饱读诗书,又在外游离多年,十分的有见识,他拿起李游写的信,上面仔细的列举了宛县有多少山地,多少农户可种植草药,预计产量以及贩卖到金陵后能挣多少钱。 一条一条,极其的细致。 “有意思。”文正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最后一更)~ 预告一下,大概十月初本文就要接近尾声啦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0节 第133章 文正曾游历大江南北, 以他的经验,越穷的地方匪患越多,正应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俗话。 如果船队建成, 宛县所种的草药能顺利销往金陵,百姓富庶了, 匪患也会减少, 是利民的好事。 严大人笑着翻看几遍, 记下了李游的名字,这位是真正的实干者。 “批了吧。”他点了头。 这年中秋,沈家的宁秋船队正式成立。沈泽秋招了很多船员, 伙计, 赵全和卫石成了船队的管事, 带领手下轮流押船往来于吴州和金陵之间。 很快,因为宛县草药的质量过关, 宁秋船队在金陵渐渐有了名气,很多草药堂抢着订货, 要的量大, 也给得起好价钱。 李游为了提高产量, 亲自下地参加种植, 开垦山地种草药。 一晃五年过去了, 宛县从倒数第一的穷县, 匪县,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庶乡。 落草的土匪纷纷回乡种地, 乐呵呵的夸县太爷李大人是天上仙人转世,专门来救苦救难的,以前一个村有一半是讨不着媳妇的光棍汉,姑娘只愿往外县嫁, 现在家中有余粮,手头有积蓄,房子也修的敞亮又宽敞,老婆孩子热炕头,比落草为寇好多了。 安宁第二胎是个女娃娃,今年四岁半,生得粉琢玉雕,雪团子似的可爱,小名叫小杨梅,古灵精怪的,特别讨人喜欢。 家里的铺子一年开一家新的,在临县也开了两家,加上桃花镇的产业,共计十间铺子,每一间生意都十分红火,当年收养的那批小孩儿都争气,有几个女孩心灵手巧,成为了徐阿嬷的得意弟子,店里的花样子,新款衣裳终于有人和安宁一块儿设计了。 宁秋船队的船也从原来的两艘小的,扩为五艘大船,三艘小船,不仅运送草药去金陵,也会运送米、山货及各种南方稀缺,清源盛产的东西,沈泽秋还成立了一个钱庄,就连唐家、杨家等富户都会将银子存在宁秋钱庄,沈家给的利钱高,并且从不拖欠。 沈泽秋和安宁则用钱庄吸收的资金开新铺,买新船,生意上蒸蒸日上,在清源无人不知沈家。 又是一年中秋至,晚上家里备了席,何慧芳快五十岁了,身体还很硬朗。 家里换了大宅,小厮丫鬟婆子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个人,厨房里有专门的厨子厨娘,可何慧芳就喜欢自己买菜,自己下厨,这不中秋节到了,一大早她就带上厨娘去菜场买菜,回家后准备好好的露一手。 小石榴今年八岁了,四岁开蒙,在私塾里读了四年,记性特别好,今年春天过了清风书院的考试,成了书院中年级最小的学生。 清风书院是临近几个县最好的书院。 到了申时,眼看时候不早了,何慧芳吩咐车夫驾车去清风书院接人,今天过节,书院按照旧例会提前散学。 秋风吹黄了树叶,离沈宅不远有条偏僻小巷,种了几株银杏,银杏叶子金黄灿灿,风一吹落下一大片,特别的好看。 小石榴今天压根没去书院,和几个玩伴满县城玩去了,本来还说好要去茶楼听说书,同行的一个伙伴要回家。 “明天夫子要抽查功课,我得回去温书了。” 小伙伴们一听,纷纷想起夫子严肃的脸,不禁害怕起来,”对,咱们各回各家吧,小石榴把文章看几遍就能背熟,我要背整宿呢!“ “小石榴,我们先走了。” 大家都回家了,小石榴觉得没劲儿,看看时间不早了,去点心坊买了几块豌豆黄,驴打滚等。拿回去给娘亲、奶奶还有妹妹吃。 抄小路回家时,他见前面围着几个人,两个穿绸裳的男孩一个叫王宜,另个叫李杉,都比小石榴大两岁,正在欺负一对姐弟。 “拿着什么?我要看!”王宜高声喊,刺耳又粗鲁。 姐姐大概和小石榴同龄,把五岁的弟弟护在身后,仰起下巴说,“和你们没关系。” “我就要看!”李杉生气了,推搡姐姐,“别不识好歹!” 小石榴抱着手停下,“喂,你们吵什么?” 小石榴记性好认得王宜和李杉,他俩却不记得小石榴了,不耐烦的回头骂人,“关你屁事!” 小小年纪,嘴特别臭,小石榴嫌弃的皱起眉头。 他相貌随安宁多,粉粉嫩嫩,乍一看像个清秀的女娃娃,王宜和李杉都觉得他好欺负,骂完人不算,王宜抬脚就要踹。 小石榴只是模样清秀,但性子□□分像沈泽秋,甚至比他爹小时候还皮,又和卫石学了很多拳脚功夫,别人要揍他,小石榴会直接揍回去。 三个人瞬间扑打在一起,姐弟俩吓懵了,过了一会回过神,姐姐带着弟弟一块帮着踢人,可惜他们两个人都没怎么打过架,还是靠小石榴一人揍跑了两个。 王宜和李杉落荒而逃还不忘发狠话,“你叫啥?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沈煜皓。”小石榴冷静的拍拍灰,一脸平静,他才不怕呢。 “你没事吧?”姐姐掏出一块浅粉色的帕子递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小石榴脸上、手臂上都挂了彩,但都是皮肉伤,把灰拍干净仰起头说,“没事儿,好着呢。” 同样是八岁的孩子,女孩比男孩要高上一点,小石榴故意站的笔直,这样他显得高。 “但你的手流血了,还是包扎一下吧。”姐姐说完拉过小石榴的手,用粉色帕子将受伤的食指包扎好,然后福了福身,“谢谢你。” 小石榴笑着抓了抓头发,“举手之劳。” 说完去拿地上的点心包,才发现全都碎了,碎点心拿回家,还不如不拿,但扔了又可惜。 “给你们吃。”小石榴把点心拿起来,“都碎了,你们别嫌弃。” 姐姐犹豫几瞬接过,“徐记的点心,很贵吧?我给你钱。” “不用,不用。”小石榴摇手,临走前叮嘱他们,“下次别来这偏僻的小巷子了。” “好,再见。”姐姐带着弟弟和小石榴挥手道别。 这时候弟弟把刚才藏着不准王宜他们看的小布袋拿出来,“姐,我们还捡银杏叶吗?” 姐姐摸摸弟弟的脸,“够了,不捡了。” 此刻天快要黑了,车夫去清风书院一问,才知道今日放假,根本不用上课,急忙驾车回去禀告老太太。 何慧芳一听,好嘛,这小子肯定出去玩儿了,玩就玩吧,难得放松一日。 “知道了,这事别告诉你们掌柜的。”何慧芳道,沈泽秋将女儿小杨梅宠爱到骨子里,对儿子的教育十分严格,小石榴逃课被他知道了,一顿训免不了,何慧芳心疼,想把这事儿瞒下来。 可等呀等,天都黑了,小石榴还没见回来。何慧芳忙派人出去出去找,过了一会儿,安宁和沈泽秋回来了。 “书院还没下课?”沈泽秋走到饭厅,船队、铺子、钱庄的管事及其家眷都到了,就差小石榴。 何慧芳一脸平静,“小孩子嘛,没到就不等了。” 叫长辈和诸位管事等着确实不像样子,沈泽秋点头,“娘说得对,咱们先开席。” 正巧,就在这时候,挂了彩的小石榴顺着耳门溜了进来,正准备悄悄回房,被沈泽秋看到了。 “沈煜皓。” 一声冷喝,小石榴定在原地,惨了,他爹竟唤他全名。 “怎么弄的?”沈泽秋拧眉。 小石榴乖乖的说,“摔了一跤。” 何慧芳和安宁闻声走过来,何慧芳满眼心疼的看着孙子,“摔疼了没有?” “梅香,带他下去上点药,小石榴,还愣着哩,快回去歇着去吧。” 有奶奶护着,加上沈泽秋忙着待客,小石榴欸了声,麻利的回屋了。 安宁叫住梅香,“伤口清理干净再上药,涂金陵买那种不留疤的药膏。” 小石榴生的那么体面,留疤了可不好看。 梅香脆声应了,仔仔细细的帮小少爷处理伤口,小心的涂抹药膏。 明月高悬,沈泽秋和手下管事们饮酒赏月,谈天说地,到后半宿才歇下。 原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却有好几家人满腹愁绪。 布坊主王家李家是其一,看见孩子鼻青脸肿的回来,做家长的自然询问一番,可听说揍人的是沈煜皓时,王掌柜李掌柜脸都吓白了。 “孽障!什么祸都敢惹,那是沈家小公子,宁秋阁的小少爷知道吗?” “尽给我惹事。” 大家都知道沈家老太太特别心疼孙子孙女,要是为了这事儿沈家记恨上他们家,说严重些,生意都得完蛋,这下王掌柜李掌柜都睡不着觉了。 另一位睡不着的是新来的赵县令,这位县太爷不同寻常,是前十几年的探花郎,天子门生,官运亨通,后来因罪被贬,才到清源做县令。 赵县令长吁短叹,和妻子满腹心事,彻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小石榴起了个大早,像避开他爹,等脸上的伤养好了,他爹又忙,这茬就算过去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比小石榴起的更早的是王李两家掌柜,天才蒙蒙亮,就带着“孽障”来登门请罪了。 门房开门一看,急忙去内院通禀,沈泽秋还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儿,叫人引王李二位掌柜去前厅等候。 “是,不过,二位掌柜还带着孩子。”门房颔首道。 沈泽秋系着扣子,一下想起昨夜小石榴的模样。 “把小石榴也叫来。” 门房得令走了。 安宁从房间里出来,柔声问,“怎么了?” 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脸,“臭小子又打架了,我去收拾收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双更~晚安~大家注意保暖呀 第134章 安宁拉住沈泽秋的胳膊, 低声嘱咐,“等会别太凶,把孩子吓着。” “放心, 我有分寸。”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头发,转身去前厅。 另一边, 小石榴正催促车夫, “快走, 要迟到了。” 车夫乐呵呵的,“小少爷,时辰还早嘞, 您别急。” 他怎么不急, 急的只恨自己没翅膀, 不能立刻飞出去,好不容易督促车夫将马套好, 门房老头来了。 “小少爷,掌柜的叫您去前厅。” 小石榴把眉毛拧起来, “什么事?” “我不清楚。”门房老头指着前厅方向, “您去就知道了。” 前厅里, 沈泽秋招呼王李二位掌柜喝茶, 已将来龙去脉听清楚了。 “沈会长, 都是我这逆子惹事, 昨晚已经揍了一顿。” “沈小公子没事吧?”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1节 沈泽秋摇头,“没事, 孩子之间打闹很正常,你我都是过来人。” 听沈泽秋这样说,王李二位掌柜松了口气,幸好沈会长大度, 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说话间,小石榴到了前厅,一看他爹板着脸,心里有些小怵,又得挨训了。 “过来。”沈泽秋冷声冷面。 小石榴咬唇,挺起小胸膛走近,清秀的脸庞上有几道血痕,因皮肤白皙,特别显眼。沈泽秋呼吸一紧,昨夜光线暗没瞧清楚,现在看了心疼不已。 不过,小石榴面前他惯来是严父,“昨日打架了?” “嗯。”小石榴点头。 “今日王宜和李杉来道歉,你愿与他们握手言和吗?”沈泽秋问。 对这些逞强凌弱的人,小石榴向来瞧不起,不过,既然他们的父辈都来了,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且原谅一次,但,以后想做朋友,门都没有。 “昨天的事翻篇了。”小石榴走到王宜和李杉面前,和他俩逐一击掌,老成的说,“没事儿了。” 王李二位掌柜赶紧夸小石榴大气,有乃父风范等等。 等人都走了,小石榴挺直脊背,做好了挨训的心理准备。 “除了脸上的,身上可有伤?”沈泽秋问。 小石榴乖乖摇头,“胳膊、膝盖上青了几块。” 说完后想起食指上的伤,忙把手举起来,“还有这里。“ 粉色手帕已经取掉,昨晚涂了止血药粉,今早伤口已结了血痂。 见小石榴受的都是皮外伤,沈泽秋安心了,脸上的伤留疤了也不要紧,男孩嘛,粗糙一些无所谓。 沈泽秋站起身,围着小石榴转两圈,把小石榴吓的心脏砰砰跳,一直祈祷奶奶或者娘亲赶紧来,将他从魔爪里拯救出来。 “你做的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既然你受伤了,今日不必去学堂,我差人帮你告假。” 等啊等,没等到预想中的批评,反而是夸赞,小石榴惊呆了。 瞧着儿子的模样,沈泽秋忍不住勾唇发笑,“去饭厅吃早饭吧。” 回过神来的小石榴欢呼着跟上,太好了,今天可以放肆的玩了,学堂里夫子说的太慢了,他将整本书都读完了夫子才讲到一半,没劲儿透了。 一家人用完早饭,沈泽秋抱着小杨梅玩了好一会,越瞧越觉得可爱,“小杨梅,爹要去铺子里了,你在家会不会想爹呀?” 小杨梅搂着沈泽秋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想。” 一听女儿的回答,沈泽秋这老父亲的心都快化了。 而安宁和何慧芳都为小石榴脸上的伤悬心,嘱咐他不要抓,不能碰水,伤好前不要吃葱姜蒜,小心留疤。 小石榴眨了眨眼睛,他不介意留疤不留疤,可奶奶和娘亲似乎十分介意,只好应了,“好吧。” 何慧芳千叮咛万嘱咐,等安宁和沈泽秋坐上马车去铺子了,小石榴后脚就溜出府玩去了。 “这孩子,以后一定得找个厉害的孙媳妇,才能管住他。”何慧芳叹了声。 …… 县衙内院,赵县令和妻子赵夫人刚起,都知对方昨夜没有睡好。 赵县令内疚的对妻子道,“和我到清源县来,叫你受苦了。” 赵夫人摇头,帮丈夫戴好腰封,“一家人在一起,不苦。” “不知太子殿下情况如何了。” 赵县令曾是工部的官员,因为京城内涝被问责,后贬至清源为官。明面上是渎职戴罪,其实是太子遭弹劾,赵县令为太子说话,受到牵连罢了。 “殿下吉人天相,会没事的。”赵夫人哽声安慰。 赵县令苦笑,但愿吧,他已经尽力了。 过了一会儿,赵夫人去唤一双儿女起床。 清源县前一任县官魏大人在外置了良宅,并不宿在县衙内院,内院久不住人,年久失修,只收拾出两间能住人,不漏风漏雨的房间。 一间大人住,另一间叫姐弟两凑合着一块住,等找来泥瓦匠把漏雨的屋子收拾好,再分开。 女儿名叫赵沛柔,今年八岁,儿子名叫赵泽洋,今年五岁。 赵夫人推门进屋,赵沛柔已经洗漱好,正帮弟弟擦脸。 “娘。”赵沛柔温声唤道。 赵夫人眼眶不禁一热,在京城时光女儿的小院就有七八个丫鬟伺候,如今只能亲力亲为,连她也要亲自下厨做饭,缝补衣裳。 她辛苦些无妨,女儿和儿子却也要跟着吃苦。 “这是什么?”赵夫人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点心,走近翻开一瞧,大部分都碎了,但看得出造型精致,用料考究。 “小哥哥送的。”赵泽洋答道。 赵夫人心一揪,脸色有些不好,虽然女儿才八岁,却也色莹如玉,仪静体闲,不知儿子嘴里的小哥哥是什么年纪,有没有坏心思。 “沛柔,娘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赵夫人严肃起来。 赵沛柔本不想提昨日的事,免得母亲伤心,现在这种情况,只好将昨天的事说了。 “这盒糕点是沈小公子买给家人的,碎了不便带回,才给了我和弟弟。” 赵夫人一想到女儿和儿子被人欺负,心里针扎似的心疼,幸好遇到了那位沈小公子帮忙。 “人家帮了我们,按照礼数,我们该谢谢他。”赵夫人想了想,决定包一只笔,让女儿去送给那位沈小公子,作为谢礼。 赵夫人叫随从刘叔出门打听沈煜皓是哪家公子,很快刘叔兴冲冲的回来了。 “夫人,是宁秋阁沈家!” 赵夫人点头,取了毛笔交给女儿,吩咐她带上弟弟,和随从一块去沈家送礼。 “送完了就回来,别在外面乱跑。” 面对娘亲的嘱咐,赵沛柔乖巧的应了,带上弟弟一起出门。 也是赶巧了,小石榴正从家里出来,远远的便看见昨日帮过的姐弟来了,还送给他一只精美的毛笔,特别好看。 小石榴正愁没人和他一块儿玩,便邀请姐弟俩,“我要去茶楼听说书,一起去吧。” 刚说完,赵泽洋偷看了随从一眼,显然,他和姐姐都想出去玩,在京城时赵沛柔被礼教死死约束着,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她真想多出去看看。 可,若应了听书之约,刘叔肯定会告诉父亲和母亲。 小石榴察言观色有一套,立刻改口,“我妹妹的生辰快到了,我不知女孩喜欢什么生辰礼,赵姑娘能帮帮忙,陪我帮妹妹挑选礼物吗?” 恩人有求,若置之不理则有违礼数了。 “刘叔,你先回去,告诉我母亲一声,我们陪沈小公子给沈小姐选礼物了。”赵沛柔道。 赵家人从京城来,身边就带了两个仆人,刘叔还要赶回去帮夫人做事,可叫赵沛柔姐弟俩跟着一样小的沈小公子出去忙县城逛,他实在不放心,但恩人的请求,也不能弃之不顾。 一时间左右为难。 小石榴冰雪聪明,思衬一番,老成的说,“今日太阳好晒,我回去叫人套马车,我们坐车出行。” 看到马车,还有随行的丫鬟梅香,刘伯终于放心了。 马车驶出小巷子,到了大道上,小石榴问赵沛柔,“去茶楼?” “不是去选礼物吗?”赵沛柔睁大眼睛问。 小石榴笑着抓抓头发,“听完再去。”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她妹妹的生辰已经过了。 平时听说书小石榴就坐大堂,但他一想赵家打京城来,规矩大,就豪气的包了个雅间。 “姐,说书先生讲的比唱戏的还有趣。”赵泽洋听痴了。 小石榴也很高兴,“那是!喜欢吗?喜欢下次咱们还来。” 赵沛柔坐的很直,笑的时候会用帕子掩嘴,糕点上来了,也只随便吃了几口,便矜持的不再动。 “不合你的口味?”小石榴问。 赵泽洋抢答,“不是,这是做客的规矩,吃多了不雅。” 赵沛柔瞪了弟弟一眼。 小石榴恍然大悟,“管他雅不雅,这只有我们三个,赵小姐你吃吧,我保证不往外说。” “嗯……那好。”赵沛柔也瞧出来了,眼前的沈小公子不拘小节,并不拿京城那套礼教看人,她终于放松下来,大方的拿起糕点,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 赵大人被贬到清源做县官,心中很郁闷,但并没有因此懈怠工作,眼下正在县衙清点人数。 “今日行动保密,谁也不许往外传。” “就从沈家开始搜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哈 第135章 天黑的很快, 莲荷正招呼伙计们收东西,关铺门。 忽然门外来了一队衙差,足有二十几人, 气势很足,瞧着特别吓人。 “官爷, 有啥事啊?”莲荷有些莫名, 但也客气的迎出来。 赵县令面色冷峻, 步入店中环视一圈,冷声问,“你们掌柜的呢?” “在楼上, 已经差人去请了。”莲荷一看赵县令的脸色, 心里瘆得慌, 心一乱,便更加害怕了。 幸好今天安宁和沈泽秋都在。 沈泽秋下楼来看见满铺子的衙差, 蹙眉道,“赵大人, 这是?” “奉上峰之命, 搜查本县各商家的账簿, 沈掌柜请吧, 我们要看账。”赵县令板着脸道。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2节 一听是各商家, 沈泽秋揪着的心稍安, “好,我们定当配合, 诸位楼上请,账簿都在二楼。” 沈泽秋配合,赵县令也不刻意为难,在二楼小厢房里转了转, 找了有无夹层,暗格以后,随便翻了翻账簿,再细看了沈泽秋的脸色后,领着人走了。 接下来唐家、田家等都受到了搜查,第二天还有衙差检查仓库,弄得人心惶惶。 就连何慧芳也听到了风声,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儿,还心有余悸,“赵大人这是搞什么名堂?” 沈泽秋和安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笑。 “娘,还记得云裳阁吗?”沈泽秋问道。 “当然记得!”何慧芳记忆犹新,想起来就恨的牙痒痒,云裳阁做的恶太多了,幸好老天开眼,一把火将他们在清源县的铺子烧了个干净。 安宁放下筷子,轻声说,“云裳阁出事被查封了,据说云老板贩卖私盐,还帮着洗黑钱,遭人举报,官府的人在云裳阁找到证据,云老板和一众管事已被押入大牢。” “赵大人奉命查账簿、搜仓库,就是这个原因。“ 何慧芳听了很欢喜,瞧吧,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来了。 “娘,过两日我要去青州。”沈泽秋道。 何慧芳喝着汤,沈泽秋好几年没去过青州了,”干啥去?“ “李大人来信,说云裳阁商铺被朝廷收了,过阵子准备卖出去,我去青州探探情况。”沈泽秋道。 这下何慧芳又震惊了,“你是想?” “对,要是时机合适,我和安宁想把云裳阁的铺子接下来,换成宁秋阁的招牌。”沈泽秋和安宁已经想好了,如果能接手,宁秋阁的招牌在桑水河这一带也能响当当。 他们一定能做的比云裳阁强。 “行,去吧。”何慧芳淡定的把剩下半碗汤喝完了,这十年风里雨里的,啥风浪没见过,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乡下老婆子哩。 …… 不久后,沈泽秋带着卫石一起去了青州,宿在青州最大的客栈里。 这家客栈已经住满了来探消息的商人。 沈泽秋带着卫石在一楼大堂吃饭,要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一碟酸菜包子,还有两碗凉拌菜,二人埋头吃着,不愧是青州最好的客栈,卖的食物滋味也好,面条劲道,吸足了汤汁,加上一勺麻油,一把蒜末,吃的浑身冒汗。 凉拌豆腐丝酱汁调得不错,酸辣咸香刚刚好,卫石和沈泽秋吃的津津有味,卫石饭量大,又加了盘韭菜猪肉馅的饺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出门在外,沈泽秋一向低调,和卫石一起穿棉褂,坐在角落吃饭,并不显眼。 身边的几桌客人则非富即贵,要了美酒佳肴,正高谈阔论,冷不丁的,沈泽秋还听到了自家的事儿。 “嘿,你们听说过宁秋阁吗?”一锦衣男子问。 “有点耳熟,欸,是宁秋船队吧?把生意都做到金陵去了。”另一个黑衣男搭腔。 锦衣男子翘着二郎腿笑笑,“宁秋阁,宁秋商队,宁秋钱庄都是一个东家,只不过船队的生意做得远,最为外人知罢了。” “这家人呐,姓沈,和云裳阁还打过擂台哩,云裳阁正红火那几年,谁都没怕过,唯独在沈家手里栽过跟头!” 周围的人来了兴致,纷纷竖起耳朵听,“还有这档子事呢?你快讲讲。” 锦衣男子放下酒杯,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半真半假,和个说书先生似的,叫周围人听的如痴如醉。 卫石往嘴里塞着饺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瞎说八道嘛。 “吃,别搭理。”沈泽秋吃完了牛肉面,拿着酸菜肉包吃的津津有味,任凭锦衣男子添油加醋的说。 在坐的都是竞争对手,沈泽秋与他们不熟,没必要自爆身份。 吃完了东西,沈泽秋要了壶碧螺春慢慢喝,卫石八分饱,要了一碟盐水花生慢慢吃,两人听了一耳朵闲话,勉强知道了各位的身份。 都是临近州县的生意人。 “出去逛逛吧。”沈泽秋想出去透气,顺便在夜集上逛一逛,给家人买些礼物。 沈泽秋和卫石前脚出客栈,一个蓝衣人后脚便跟了出去。 这蓝衣人叫做张明才,不仅认得沈泽秋,还有一段“旧仇”。 张家原先有一支船队,跑的也是吴州至南方的水域,风光过一阵子,但宁秋船队成立后,张家渐渐没落,把船卖了回祖籍青州经营布匹生意。 这张明才不检讨自己盈盈经营不善,把船队被卖的事全怪在沈家头上,此人特别记仇,睚眦必报。 张明才摸了摸小胡子,掏出一个小瓷瓶,和路边的小乞丐耳语几句,小乞丐收了张明才的钱,又认熟沈泽秋的脸,点头,”我知道怎么办了。“ 原来这张明才好养犬,家里养了数只恶犬,喂生肉长大,特别凶悍,被训的只听张明才一人的话。 闲暇时他会训犬,用肉汁调制了一个气味,只要沾上这种气味,恶犬放出来就会拼命撕咬,张明才喜欢在小狗、小羊身上涂抹这种汁水,然后看狗扑杀它们。 不一会儿,沈泽秋和卫石到了夜集上。 集市上很热闹,沈泽秋看中了几张面具,正站在摊子前挑选,一个小乞丐扑了上来。 卫石眼疾手快,扯住小乞丐的胳膊把他拉开,“你干啥?!” 小乞丐瞪大眼睛,泥鳅似的挣脱桎梏跑远了。 卫石疑惑的嘀咕一句,“冒冒失失的,真奇怪。” 大家都没注意到,小乞丐扑过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个开了口的小瓷瓶,不过他太紧张了,瓶中的东西只有几滴沾在沈泽秋的衣襟上,剩下的都淌在地上。 不远处,张明才牵着狗过来了。 …… “知府大人,这边请,这是咱们青州最繁华的街巷。” 沈泽秋和卫石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继续挑选东西,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有兵卒在前开路。 原来云裳阁被查封,原青州知府也被革职,朝廷派了新任知府来,今晚上新知府大人来逛夜集,熟悉民情来哩。 虽然有兵卒开道,但也只稍微控制着人流,以免冲撞到大人。 沈泽秋和卫石往路边避了避,刚好与新任知府擦身而过。 “沈掌柜?” 沈泽秋抬起头,惊喜的说,“你是梅玉成?” 说完了笑着道,“错了,如今该唤梅知府了。” 他乡遇故交,梅玉成心头一热,分外感慨,当年他在金陵求学,沈泽秋帮他解围,后来还出资助他进京赶考,对他而言有大恩。 “沈掌柜,实在太巧了。”梅玉成今晚有事,不便叙旧,正准备叫下属留沈泽秋的地址,改日相约,前面传来了激烈的狗吠声。 拥挤的人群里传来阵阵尖叫,此起彼伏。 “啊,有狗咬人!” “扑过来了,快让开!” 保护梅玉成的兵卒十分警惕,纷纷低声喝道,“保护大人。” 话音刚落,几只全黑的恶犬就蹿出来,疯了似的朝他们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136章 这些狗每一条都有五六十斤重, 他们低声咆哮着,血口大开,张牙舞爪的扑来。 狗嘴里的犬齿足有小拇指粗, 这要是被咬上一口,掉块肉都算轻, 能连骨带肉把人给嚼碎喽。 “沈掌柜, 小心!” 这狗邪性, 耸动鼻子,径直往沈泽秋身上扑,卫石反应快, 一脚踹在狗脑袋上, 俗话说狗是铜头铁腿豆腐腰, 踹头它们不怕。 卫石踹得脚都麻了,狗只懵了一瞬, 低吼,夹紧尾巴, 比方才更暴躁。 它呲牙往后退半步, 做出一个准备扑杀猎物的姿势。 沈泽秋随手攥紧旁边的一根木棍, 准备专往狗肚子上敲。卫石也集中精神, 准备和这几只畜生殊死一搏。 梅玉成被吓得脸色发青, 恰好站在掉落的小瓷瓶边上, 淌出来的汁水濡湿了他的鞋底,狗嗅见熟悉的气味, 也饿虎扑食般往他身上扑。 “保护大人!”“大人小心!” 衙差们反应过来,他们带了武器,人数也多,加上想在新知县面前留好印象, 一个赛一个的勇猛。 他们围成一个圈,把狗揍得夹起尾巴乱窜,这几只恶犬受了训练,要撕咬沾染气味的人,可它们没疯,欺软怕硬,见这阵仗不顾主人命令,掉头就溜。 “大人,您没伤着吧?” 衙差关心梅玉成,梅玉成心系百姓安危,指着恶犬逃跑的方向,“快去追,别让它们再扑咬别人。” “是!”一部分衙差继续追狗,剩下的询问沿街百姓,可知这狗主人是谁。 张明才人坏报复心重,又胆小如鼠,见自家狗扑错人,惹到了知府大人,顿时吓的屁滚尿流的跑了。 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张家养有恶犬,知道的人海了去,这不,很快有人认出来。 “是张家的狗吧?” “对!就是他们家的。” 梅玉成气怒交加,“家有恶犬,主人看管不严,难辞其咎,你们几个去把狗主人请来!” 当天夜里,躲到自家柴房的张明才被揪到了衙门,关押起来。 闹了这么一出,夜集上游人没了逛街的心思,纷纷回家。梅玉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沈泽秋道,“沈掌柜住哪家店?改日咱们再好好叙旧。” 沈泽秋回以拱手礼,告知了客栈名。 忽然他留意到地上的小瓷瓶,细嗅之下有股奇怪的味道,不禁纳罕,“这是什么?” 衙差中有一人也好养狗,把瓷瓶拾起,说这是训练猛犬所用的“引子”,犬经过长期训练,会对某一气味十分敏感,会在主人的命令下扑咬沾染了气味的目标,是养狗之人爱玩的东西。 沈泽秋和梅玉成都很吃惊,沈泽秋觉得可能是仇家冲着他来,而梅玉成也觉得是冲自己的。 无论哪种,梅玉成都要水落石出的查清楚。 衙差们在心里默默为张明才点上白蜡烛,无论如何,纵狗咬人,扑咬的还是朝廷命官,足够姓张的蹲几年大牢了。 …… “小石榴,咱们上茶楼去。”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3节 今天师娘过生辰,书院提前了两个时辰散学。小石榴收拾好书袋,几个伙伴上前勾肩搭背,议论着待会去哪玩。 “先茶楼听说书,然后去饭馆吃炙肉,怎么样小石榴,这安排不错吧?”圆脸高壮的叫姜之彦,是姜掌柜的孙子,性子开朗不拘小节,就是仗着个高壮实,老把小石榴当小弟弟看,其实今年才九岁,比小石榴大一岁而已。 小石榴扯着书袋,往前蹦跶几下,逃开这群伙伴的手,“别叫我小石榴,叫我我名字,沈煜皓。” “咋了?我们一直这么叫你啊?你爹娘不都这样叫嘛。”姜之彦微愣神,笑嘻嘻的追上两步,粗胳膊圈紧小石榴的脖子,像大人摸小孩似的抓他的头发。 小石榴反手一个肘击,疼的姜之彦直咧嘴。 “那是小名,我爹娘才能叫!”小石榴气呼呼的说。 在场的同窗见他生气了,都改口说好,“行,以后都叫你沈煜皓。” 唯独姜之彦拗不过劲儿,“哦……我知道了。” “小石榴这是闺名,闺名只能家人叫是不?小妞。” 小石榴因为白净清秀的长相,经常被笑话是女生,可实际上他只是清秀,长的不女气,脾气更不像女娃,比如现在,扔掉书袋就和姜之彦打起来。 “好了,小石……呃,沈煜皓,不至于不至于,大家都是同窗。” “姜之彦,你快停手!” 在同窗的劝解下,小石榴和姜之彦各走一头,气哼哼的走了。 小石榴围着衙门附近几条路走了几圈,果然遇到了带着弟弟出门的赵沛柔。 “赵小姐,赵公子!”小石榴兴奋的挥手。 赵沛柔眉眼带笑,“原来是沈公子。”说完后提醒弟弟赵泽洋,“快和沈公子问好。” “阿姐,我可不可以叫沈公子煜皓哥哥。”赵泽洋五岁,初到新环境,小石榴帮他打跑了坏人,还带他听说书,他从心里喜欢小石榴,想认他做哥哥。 赵沛柔嗔怪的看了弟弟一眼,这样,有些不妥吧? “好啊。”小石榴很高兴,煜皓哥哥这个称呼他喜欢,“那我叫你泽洋。” 赵沛柔见小石榴不在意,便也没多说什么。 “上次的书还没听完,今天咱们再去听吧。”小石榴提议,他原就打算去茶楼听书,只是和姜之彦打架后,不想和同窗去。 赵沛柔没来得及答话,赵泽洋兴奋的跳了起来,“好啊好啊。” 弟弟想去,而她这为做姐姐的必须跟着一起才放心,赵沛柔无奈的笑笑,“有劳沈公子了。” 进茶楼时万里无云,等听完了出来,天色已暗,眼看就要下雨了。 小石榴脱下外袍给赵家姐弟,“你们快回家吧,路上要是下雨了,就用我的衣裳挡雨。” 赵沛柔蹙眉,“沈公子,那你呢?” 小石榴跑到茶楼外头,一边往家冲一边回头,“没事,我跑得快!” “轰隆隆——” 几个闷雷过后,大雨倾盆,小石榴刚好冲到家门口,门房老头纳罕道,“小少爷,您没带伞呐?” 小石榴拍拍衣襟,“没淋着。” 晚上何慧芳带着厨娘张罗了一桌好饭菜,有板栗烧鸡,梅子鸭,鲫鱼汤,还有油炒青菜,和干煸豆角,都是小石榴爱吃的,他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小杨梅在边上看的直鼓掌,奶声奶气道。 “哥哥,哥哥好厉害呀。” 小石榴摸摸妹妹的头,笑着给小杨梅夹了只鸡腿。 “奶奶,娘,我有话要说。”小石榴道。 安宁和何慧芳抬头看过来,安宁柔声问,“什么事?” “就是,以后别叫我小石榴了,就叫石榴好不好?”小石榴道。 何慧芳一愣,这有啥区别吗? “……好,以后就叫石榴。”安宁最先明白,孩子长大了,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啦。 用完饭以后,安宁还特意和何慧芳说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何慧芳恍然大悟。 第二日早上,何慧芳包了两块糕点,给小石榴拿去学堂吃,小石榴挠挠头,“再添两块吧。” 等到学堂里,姜之彦到的比小石榴还早,不过谁都装作没瞧见对方,直到课歇时,小石榴拿出糕饼,姜之彦拿出甜枣,不约而同的问对方。 “喂,你吃吗?” “吃,不吃白不吃……” 昨天还打架的哥们,今天又和好了。反正,姜之彦是不敢叫他小石榴了,老老实实喊他的大名沈煜皓。 …… 青州之行很是妥当,除了夜集上的那段插曲,张家人凑钱托关系捞人,但一点用也没有,张明才要坐两年大牢,狗也被没收了。 和梅玉成饮酒叙旧后,沈泽秋才知五年前梅玉成进京赶考,考中了进士。 梅玉成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如今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官员了,他细细查验了有意接手云裳阁产业的商家,从信誉、资产和能力诸多方面考虑,最后只准了五家有资格接手。 沈家是其中之一。 九月末,沈泽秋带着卫石回来了,吃过了团圆饭,说要看账本。 何慧芳以为他担心铺子的生意,“泽秋,明儿再看吧,你去青州的这些日子,生意安安稳稳,你放心吧。” “不是这个。”沈泽秋摇头,“被选中的五家要交三千两押金去衙门,才能进一步竞选。” 安宁沉吟,他们家的资产早已超过了三千两,不过一下抽三千两的现银出来,恐怕有些难。 不久前还在金陵开了一家草药堂,花了不少现银。 “泽秋哥,我们去书房看账簿吧。“安宁站起来,就算难,这三千两也需凑齐。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还有二更! 第137章 安宁和沈泽秋看完账簿, 情况不太乐观。 第二日清晨,到了铺子里,又找账房先生一块来商量。 “掌柜的, 抽一千五百两左右已是极限,再多, 这经营上会出问题的。”账房先生拿着算盘敲敲打打, 最后说道。 沈泽秋点点头, “知道了。” 等账房先生走出去,安宁起身轻捏沈泽秋的肩膀,柔声问, “咱们怎么办?” 放弃吧心有不甘, 不放弃这钱又凑不齐, 实在是左右为难。沈泽秋往后仰,整个人靠在了安宁的怀中, 他握紧安宁的手,望着安宁的眼睛, “你想收购云裳阁吗?” 安宁认真的点头, “当然想。” 这样一来, 宁秋阁更壮大, 以后的应经营也能更平稳, 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 “召集商会的掌柜们来议事, 筹款。”沈泽秋坚定道。 很快,他们筹措到了足够的银子, 换成银票递交到了青州衙门里。 梅玉成看着面前沈家、黄家、钟家交来的银票道,“初选有五家合格,能交齐三千两银子的却只有三家。“ 师爷听了,在边上连竖大拇指, “大人实在是高明,用这个法子巧妙的淘汰了不合格的人。” 若三千两都凑不齐,拿什么来经营商铺。 不过,云裳阁到底归哪家,梅玉成不能私断,他将三家的情况写在信中,呈到州府,请巡抚严大人定夺。 一晃又是冬季,白雪皑皑,将整个清源涂抹成一座白色雪原。 每当书院放假,小石榴就去找赵家姐弟玩,他们去小摊吃羊肉面,糖葫芦,烧饼,在雪地里捉麻雀,堆雪人,玩的可欢乐了。 赵夫人太忙,忙着张罗修葺内院,学着下厨、打点家务,靠着县令那点微薄的俸禄,张罗一家子人,加上初来乍到,着实很艰难。 好在,日子慢慢平稳过渡,赵夫人适应了京城贵妇人到清贫的县令夫人的转变。 这天下午,赵夫人无意撞见女儿,儿子和小石榴笑着互相追逐,扔雪球的场景,她犹豫了一会,要是直接出面将女儿和儿子带回家,恐怕有些失礼,可女儿家在外疯跑成何体统。 等傍晚赵大人回屋,忧心了半天的赵夫人把这情况说了。 “夫君,沛柔和沈家公子走的这么近,恐有不妥。” 赵大人揉了揉眉心,想了想之后握紧妻子的手,“罢了,小孩子打闹玩耍是天性,沈家人我接触过,品性都很好,那沈小公子也是机灵人,夫人没发现吗?和沈小公子走近以后,沛柔和泽洋都开朗了许多。” 赵夫人想了想,刚来时姐弟俩整日闷闷的,现在脸上笑容多了不少。 “待沛柔长几岁再避嫌不迟。”赵大人安慰似的拍拍妻子的手背。 赵夫人点头,她最听赵大人的话,而且,做为一位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每天都开开心心。 …… 这年除夕,一家人回了老家过年。沈泽平已经提前回村把宅子收拾了,院子里洒扫的干干净净,被褥枕头也提前洗晒过。 “哟,毛毛啊,长大了,伯娘都快认不出哩。” 这两年何慧芳都没好好见过毛毛,除夕他也没回村里,拜年的时候人多,又忙,也只是匆匆一见。 毛毛今年十八岁了,长得高高大大,完全没小时候黑瘦的影子,身穿绸布衫,脚蹬皮靴,浓眉大眼的招人喜欢。 “伯娘,您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年轻又干练。”毛毛本名叫做沈泽晖,现在也只有亲人唤他小名了,乍一听,特别的亲切。 “头上都有白发哩。”何慧芳笑着把毛毛拉过来,“我有两身好料子,过完年你拿给妮妮裁衣裳穿,是我的一点心意。” 毛毛的脸刷一下红透了,“欸,我替妮妮谢谢伯娘。” 安宁和沈泽秋在边上瞧着,也是满心感慨。沈泽秋也是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促成了一段姻缘。 前几个月毛毛和妮妮已经订婚了,钱掌柜觉得女儿还小,准备过两年毛毛及冠,妮妮满了十六在让他们成亲。 沈家人腊月二十五到的回的村,腊月二十六门口就挤满了来拜访的人。宅子又扩建了一回,后院的山坡填平了,修成了内院,白墙黑瓦,院子整洁宽敞,是村里的独一份。 平时沈泽文沈泽武还有沈泽钢都会帮忙照看,院子里还养了狗,村里人根本没机会看,现在何慧芳他们回来了,当然要借拜访的机会好好欣赏一番了。 后院是自家人住的,没给进去,何慧芳坐在前院的堂屋里待客。糕点糖饼摆出来,大大方方的叫村民们吃,小孩儿拜早年有小红包。 前两年村里还有人说风凉话,现在彻底没有了,毕竟人家现在拔一根汗毛也比他们的腰还粗,巴结都来不及,哪里敢得罪。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4节 “哎呦,这小公子过了年就九岁了吧,真聪明,一看就是出息的。” ”闺女叫啥名?真体面,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沈家热热闹闹的,对门王汉田家就冷清多了,房子被积雪压垮了一角,还没来得及修补,雪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刘春华拿着盆、碗在下面接,心里烦透了。 幺儿现在做了铁匠,他力气大,手艺也不错,一月能挣一两多银子,算是铁匠里的佼佼者了。 “娘,对门真热闹,我看看去!”幺儿站在门口兴奋道。 刘春华正想叫幺儿站住,可惜幺儿现在不听她话了,一溜烟就凑进沈家院子,还和村里的小辈一起,给何慧芳拜年。 幺儿得了一包糕点,兴冲冲的走了。 十年前,站在沈泽秋家门口瞧王秋娟出嫁的热闹,笑话沈泽秋穷的娶不起妻,要打一辈子光棍的新媳妇,如今也成了三个孩子的娘。 当初穷的叮当响的一家人,如今多风光,多红火。 “风水轮流转哟。”她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二来了~晚安 第138章 过完年, 过了初六,沈泽秋一家高高兴兴的回了城。 可直到正月过了,二月都来了, 沈家村的村民们,最大的谈资还在沈泽秋一家子身上。 个个都夸何慧芳大方, 包的糕点精巧好吃, 酥皮饼外表酥脆, 里头还有豆沙馅,那枣泥糕用模子做成各种花朵的形状,多体面! “还有泽秋和安宁的那双儿女, 哟, 我瞅着就和年画上的娃娃一般, 皮肤白里透红,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咱们村能出这么一家, 可见咱村也是人杰地灵的!” 前些年村里人都说读书考科举好,现在有沈泽秋打样子, 又纷纷说还是做买卖妥, 好日子等着哩。 “要我说, 这读书考试, 咱们这些穷庄稼汉不能行!人家的娃两岁就学千字文, 咱们的娃呢?还撒尿玩泥巴哩!” “还是做生意好, 能不能行,干上一个月就晓得了!” 村里的媳妇婆婆们坐在槐树下晒春日的太阳, 有纳鞋底的,补衣裳的,手上都做着活计,可嘴没闲着, 嘚啵嘚说了很多,夸了阵沈泽秋家,不免说起他家的老对头,也就是刘春华。 “咦,春华是个没眼色的,当年泽秋他爹和汉田多么交情好,像半个亲兄弟!” “那是,但凡刘春华待泽秋他们好些,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沈泽秋去清源以后,家里的这些堂兄弟、兄妹,大部分都做起了小买卖,家家日子过得都挺富足,是村里的小财主哩,前不久还牵头出资,重新修了沈家祠堂。 说曹操,曹操到,刘春华提着两桶衣裳去河边浣洗,正好撞见她们嚼舌根子。 “……” 众人都讪讪的闭嘴,只有吴凤英不怕,直愣着眼神看过来,她家禾宝如今跟着去县城做活计了,据说吴凤英的儿子沈桂生攒足了钱,要在县城开一家小铺子,比以前帮人做活计赚的多。 比来比去,争强好胜了大半辈子,就自己家混的最惨,刘春华感觉脸上发烧,没底气发飙,匆匆往河边走了。 …… 严大人是一隶总督,手下有五座城,下有十几个郡县,数百个镇,无数个村庄。做了近十年地方官,今年他终于要调回京城任职。 云裳阁一案,是他离任前办的最后一桩案子。 至于云绥被抓后,谁来接受云裳阁的店铺,成了一桩很有意思的事情。官商匪几路人马各显神通,他的师爷早就探听到了消息,原以为会很棘手,没想到新任的青州知府有谋略,用尽心思甄选出三家合格者。 现在合格者的文档已经摆在严大人的案头。 第一家,姓钟,是青州本地人,世代经营布匹生意,在青州城有七八家布坊。 “嗯,在没有云裳阁之前,钟家是青州最大的布坊主。”严大人微笑,“本是不错的人选,可惜啊,买通了了新安卫统领,好话说到我面前了!” “还有这家!也是如此!”严大人是真的动怒了,商人手握巨产,还和官员勾结,怕是又要走云绥的老路。 师爷想了想,拿起最后一份册子,“这家人姓沈,宁秋阁……” 严大人蹙眉想想,似乎有些熟悉,而后眉头一展,不错,是多年前申请航运路线的沈家,果真出息了,宛县的太平,和沈家船队有很大的关系,没有宁秋船队,宛县恐怕要乱到现在。 “给沈家吧。”严大人开口道。 …… 年后沈泽秋又去了一次青州,这回还带上了安宁和何慧芳,一来沈泽秋想叫何慧芳开开眼,他老娘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清源县,二来看看云裳阁被查封的铺子,都在什么位置,需要怎么修葺,重新开业需要多少料子、脂粉珠钗,要多少伙计,银子。 这叫做,有备无患。 “哎呦,那城门真高,真宽呐,好气派。” 远远的看着城门,还没等进去,何慧芳就发出了阵阵惊叹,“这青州城果然和清源不一样,如果清源是小鲤鱼,这青州城便是几十斤的大草鱼,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沈泽秋和安宁都被何慧芳的话给逗笑了,沈泽秋道,“娘,等进了城,里头更加气派哩。” 青州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等了一个时辰,进城以后没多久天便黑了。 同行的还有卫石和他的两个堂弟,一个徒弟,都是正值壮年的高大小伙子,拳脚功夫也特别好。 他们去找客栈了,现在沈泽秋出门,穿的会低调,但吃住都捡好的客栈住,这样比较安全,但好的客栈往往客人爆满,只有叫他们一家家去问有没有四间空房,最好是连在一起,或者是同层的,这样好彼此照应。 夕阳余晖泛着金光,把街道渲染出好看的颜色。 何慧芳揣手看着街面,瞅着往来的行人,感叹了一句,“这儿可真热闹。” 安宁搀着何慧芳的胳膊,“娘喜欢青州吗?” “喜欢,咋不喜欢,这多美!”何慧芳乐呵呵的,说完后觉得不对劲,看看安宁和沈泽秋,“你们啥意思?” 沈泽秋原本也不打算瞒着何慧芳,“娘,我和安宁想把家搬到青州来。” “这是?”何慧芳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在清源住挺好的,青州离家太远哩。 沈泽秋瞧出了何慧芳的落寞,“娘,我是这样想的,就算云裳阁的铺子官家没给咱们,我和安宁也想在青州做生意。” “青州没有直达江南的水路,我们想组建一支青州到吴州城,再从吴州城到江南的船队,虽然中间要换一段陆路,但也能将青州的货物运送至江南,青州的掌柜们,对江南还陌生的很。” 这下何慧芳听懂了,青州这块有商机,能挣钱! 安宁继续趁热打铁,“夫子说石榴是根读书的好苗子,可清源的先生资历有限,还是青州的更好。” 何慧芳被劝动了,孙儿孙女是她的心头宝,为了石榴,她愿意来,何况,老家就是个念想,一年也没回过几次。 “行,都听你们的。” 常言道冤家路窄,沈泽秋上回在客栈遇见过的,嘴巴碎,爱编排人的锦衣男从对门酒家出来了。 寒风一吹,酒劲上头了。 他叫冯阳,是巴结着钟家做生意的,是钟家一位姨娘的哥哥,他听妹子说了,这回钟家下了血本,上下打点,疏通关系,云裳阁的铺子十有八九是钟家的! 钟家吃肉,冯阳捞口汤喝就能财大气粗,财气还没到手,冯阳就有些飘飘然了,自以为天下老子第一。 看见沈泽秋,他抹了抹脸,想起上回他在客栈说故事,就这穷酸小子和他的随从一脸不爱听,怎么着?瞧不起他? 冯阳晃晃悠悠往沈家人那边走去,一边打酒嗝,一边晃悠着脑袋。 “喂,今儿怎么穿得起绸缎了?” 沈泽秋正和安宁还有何慧芳说话,背对着街面,后背冷不丁被人重重拍了下,加上母亲和妻子都在,沈泽秋反手一扭,紧扣住冯阳的手腕,粗声低喝,“这位兄台,我不认识你。” 借着酒劲,冯阳没觉出痛来,腾出腿踹沈泽秋,嘴里骂骂咧咧的,“老子是谁你都不认得?你混得也太差了!” 冯阳不怕痛,酒壮怂人胆,要不是沈泽秋和卫石学过几招,恐怕就要吃亏了。 “住手!你干什么!” 恰好卫石他们寻客栈回来了,急忙跑过来,冯阳被吓退几步,一边掀路边的小摊子一边跑,把什么手帕、糖饼、炸糕掀了一路。 “欸,醉鬼!你疯了!” 这下子冯阳可是犯了众怒,不一会就被暴怒的摊主抓住了,根本不劳卫石他们出手。 “快报官!当街挑衅还砸人摊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群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安宁及时和何慧芳避开到了旁边的商铺里,没受到什么冲撞,何慧芳被安宁拉进商铺时还说哩,“安宁,别拉我嘛,我老婆子力气没减,当年我可不是软柿子!” 沈泽秋拍着手走进来,“那是,娘的英姿当年我见的不少。” 安宁无奈的笑笑,关切的问沈泽秋,“你没受伤吧?” “没有,卫石找到客栈了,咱们先去客栈吧,那小子被摊主揪住了,衙差一会儿就过来。”沈泽秋道。 何慧芳和安宁都说好,出了铺子准备一块去住店。 这时候钟家少掌柜,也就是冯姨娘的丈夫,钟氏布坊的接班人和几个友人从酒楼出来,正巧路过,其中一个友人指着前面的热闹道,“欸,那不是钟少的小舅子吗?” 冯氏只是姨娘,按理冯阳称不上是钟少掌柜的小舅子,可他喜欢钟氏,宠爱有加,友人们都知道。 看着被街边穷酸小贩揪住的小舅子,钟少掌柜厌恶的蹙起眉,要不是看在美娇娘的份上,他才懒得搭理这烂泥般的冯阳。 “你小舅子犯啥事儿了?钟少敢不敢管管?”另一友人道。 “管!当然要管!”钟家少掌柜被激将了两句,挺直肩背,沉着脸走入人群,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发生了何事?” 周围的百姓纷纷将冯阳刚才的恶行说了,钟少掌柜听得不耐烦,攥着腰间的玉佩手换来换去,“行了,事情不大,你们的的损失我来赔,不必报官。” 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自然惹恼了百姓们,沈泽秋也站了出来,“衙差待会便到了,他酒后闹事,应该由官府的人发落。” 钟少掌柜很不爽,上上下下把沈泽秋打量的一遭,认为他不过是个小人物,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强出头,多管闲事。” 沈泽秋冷静的回望钟少掌柜,“且等吧,衙差到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晚安 第139章 听见沈泽秋这样说, 钟少掌柜一股怒气直涌心头,嗤笑一声,暗骂沈泽秋多管闲事, 太自不量力了。 “算了,我看大家各让一步吧。” 这时和钟少掌柜同行, 一位叫做高源的少年出来打圆场。 高家世代行医, 在青州有好几家医馆, 资产虽不是最雄厚的,可是声望和地位却是一等一的好,百姓们都很佩服高家的为人, 而高源性子温良, 这才站出来调停。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5节 他劝完钟少掌柜, 又劝沈泽秋。 “你们是外乡人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商户们的损失我们会照价赔偿, 若阁下不介意,随我去吃顿便饭, 交个朋友, 如何?” 高源深知钟少掌柜等人的脾气性格, 生怕事后他们再报复沈泽秋, 他请客吃饭, 完全是一片好心。 沈泽秋对这位年纪轻轻, 样貌清隽的少年很有好感,拱了供手, ”多谢了,不过我还是留在此地,等衙差过来再说吧。“ 旁边的钟少掌柜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勾勾手指,把随从叫到跟前,“你回府去,叫上十几个家丁过来。” 哼,待会不管衙差怎么处置,等人群散去,这小子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敢在青州的地盘上和钟家叫板,可不是不要命了。 高源叹了口气,担忧的站在一旁。 天暗的很快,不一会日头彻底落山了。沈泽秋留下两个人照顾安宁和何慧芳,让她们在旁边的铺子里坐好,不要出来,以免人多被冲撞到,自己带着卫石和他的徒弟在外面等衙差过来。 今晚衙门里值班的小官和钟家关系匪浅,一听钟少掌柜有麻烦,立刻带上人亲自过来,想在钟少掌柜跟前表现一番,日后多捞油水。 何慧芳焦急的坐在铺子里,不住的伸头往外面看,生怕待会沈泽秋吃亏,忙对身边两个小伙子说,待会要是真的冲撞起来,他们一定要保护好掌柜的。 卫石的堂弟今年刚好二十,块头很大,性子比较憨,刚才沈掌柜吩咐他们照顾好老太太和夫人,现在老太太又叫他们保护好掌柜的,这…… “真打起来了,老太太和夫人怎么办?” 何慧芳瞪了憨小子一眼,“我和夫人当然会避开,你放心吧!” 夜幕彻底降临,衙门里当值的小官带着衙差到了。另外一边,梅玉成带着随从,也在附近闲逛,他已经接到了州府下发的文书,云裳阁的经营权归沈家所有,梅玉成很满意这个决定。 昨日就派人去清源县通知沈泽秋。 梅玉成在心里估算了日子,大概十日后沈泽秋才会到青州,到时候再通知商界储位州府的决定。 梅玉成哪里会想到,沈泽秋此刻已经进了城。 “哟,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那么多人?” “冯阳又撒酒疯啦!又打人又砸东西的,整个一疯狗,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街面上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往前面围拢,听他们议论,似乎是本地一个叫做冯阳的混混,又借酒发疯,惹是生非了。 梅玉成厌恶的蹙眉,他最讨厌这种欺负邻里,平白惹事的恶棍,今天既然遇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走,去前面看看。” 梅玉成带着随从混入人群,一起走到了事发地。 这时候小官带着人正装模作样的调停,但一字一句都向着钟家说话,明摆着偏心,围观的百姓和沈泽秋都被激怒了。 钟少掌柜在大家面前挣回了脸面,心里很得意,缓缓踱步到沈泽秋面前,挑衅般的低声说,“有种待会别跑。” 卫石急忙挡在沈泽秋面前,“你别欺人太甚。” 梅玉成忍不住了,干咳几声从人群里走出来。小官一见顶头上司来了,脑门子上瞬间渗出不少汗珠,摸不准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急忙上前行礼。 梅玉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径直掠过,问钟少掌柜道,“发生了何事?” 之后他又叫商户、沈泽秋还有醉醺醺的冯阳将事情各说了一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小官员在后面急的直抹汗,和他交好,掌管文书的小吏瞧瞧耳语几句,把州府那边的消息说了,小官员听完,吓得小腿肚子直抽筋儿,哎呦,原来钟家就要不行了,看起来不起眼,多管闲事的沈泽秋沈掌柜,才是青州未来的头号富商。 “知府大人,下官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的了解清楚了。” “冯阳酒后闹事,应该抓起来,等酒醒后细审,商户们的损失也应该照价赔偿……至于,钟少掌柜。”小官咽了下口水,”阻挠衙差执法,实在不应该!应该即刻散去,不然,就该打板子了!“ 钟少掌柜听的脸都白了,打他的板子?谁敢! 可叫他更震惊的消息还在后头,冯阳被衙差抓走之后,梅玉成上前拍了拍沈泽秋的肩膀,说了几句话后,转身对目瞪口呆的钟少掌柜道。 “州府的批文下来了,云裳阁旧业归宁秋阁接手,这位便是宁秋阁的沈掌柜,今后,沈钟二家同在青州营商,你们可要互相照顾啊。“ 短短数语,对钟少掌柜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什么? 沈泽秋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的振奋,铺子里的何慧芳和安宁也走了出来,一家人可乐呵了,哎呀,这事儿竟然成了,今后宁秋阁在青州可有一番大作为。 何慧芳也把方才的闹心事抛到了一边,乐呵呵的说,“太好哩,大人吃晚饭了吗?跟咱们一起用吧。” 安宁浅浅一笑,屈膝万福,“民妇见过梅大人。” 梅玉成第一次见沈泽秋的家人,暗想沈泽秋豪爽讲义气,家人也爽快敞亮。他点点头,“好,正有些事情要与沈掌柜说。” 反正州府的批文不是秘密,很快就会传遍青州城,梅玉成就不避嫌了。 他们在热闹寒暄,被冷晾在边上的钟少掌柜脸色更差了,愤愤的拂袖离去,回家找老掌柜报信去了。 …… “小少爷呢?” 翌日一早,清源县沈家宅子里,丫鬟和小厮们又在找人了。今天学堂放假,小少爷沈煜皓不用去学堂,按照掌柜临走前的吩咐,要送小少爷去宁秋学堂和徐阿嬷学手艺。 宁秋学堂一直没有关闭,收留穷苦人家的小孩学习本领,将来在宁秋阁做事情,是一番双赢的善举,得到了很多百姓的赞叹。 “唉,小少爷肯定不愿意和徐阿嬷学绣花嘛,所以一早就溜出去玩了。” “那等掌柜的回来了,咱们怎么交代啊?“ 两个丫鬟小声的议论,刚好被梅香听见了,梅香点了点小丫鬟的额头,“等掌柜的他们回来了,先把这件事禀报给老太太,老太太必定会护着小少爷的。” 刚才还愁眉苦脸的小丫鬟瞬间喜笑颜开,欢欢喜喜的应声而去。 而此时此刻,小石榴已经溜达到了县衙后院边上,他吹了几声口哨,不一会儿后门就开了,赵沛柔带着弟弟出来了,赵沛柔笑了笑,弟弟赵泽阳迫不及待的跑到小石榴的身边,兴奋的说,“走吧,我们去吃馄饨。” 只要学院放假,小石榴就会带着赵家姐弟去吃好吃的。 早食太油腻不好,他们点了三碗蟹肉馄饨,鲜香的汤汁配上陷肉饱满的小馄饨,吃起来十分爽口。 另外还要了一笼羊肉馅的薄皮小包子,一碟黄糖糍粑,和一份刚炸出来,还冒着热气的小春卷。 赵沛柔咬着唇,慢慢吃着小馄饨,小石榴也吃的慢,夹了个春卷味如嚼蜡,只有赵泽阳吃得最欢。 过阵子家就要搬到青州去了,小石榴舍不得赵家姐弟,也舍不得自己的好朋友们,心情有点失落,正犹豫着该怎么将这个消息说出口,赵沛柔放下勺子,用手撑着下巴,对小石榴说。 “煜皓哥哥,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小石榴把筷子放下,表情很认真,“好,你说。” “我们要回京城了。”赵沛柔往小石榴这边侧了侧身,低声说道。 小石榴很意外,不禁瞪大眼睛,“嗯……这是好事。” 意外以后,他的心里是浓浓的失落。 去了青州他还能回清源县看赵家姐弟,可他们回了京城,天高路远,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了,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难过。 见小石榴挤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什么都不懂的赵泽阳天真的说,“煜皓哥哥,你笑有点丑。” 赵沛柔轻拍弟弟的胳膊,“泽阳,失礼了。” 赵泽阳调皮的吐了吐舌。 “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赵沛柔垂眸,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瞧起来也有几分闷闷不乐。 “这么快?”小石榴更加失落和难过了。 赵沛柔点点头,谨慎的说,“事情很紧急,知道的人很少,我只告诉了你。“ 小石榴知道赵家是被贬来清源的,他们要回京城,那么是京城的局势变了?小石榴不懂,但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郑重的和赵沛柔对视,“我会守口如瓶。” 几天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下就溜走了。小石榴送给赵泽阳两个小玩具,送了赵沛柔一本自己抄的诗集,是先生教他练字学诗时做的功课,前不久才装订好,他觉得很有纪念的意义,就怕赵沛柔不喜欢。 赵沛柔却特别惊喜,欢喜的说谢谢,回赠了一个自己做的装书布袋,袋子上还绣了几簇绿竹,她年纪小,女红不好,但这几簇绿竹已经绣的很有韵味了。 “绣得真好看。”小石榴忍不住夸赞。 赵沛柔捂着嘴笑,眉眼弯弯的,“煜皓哥哥,你能看得懂吗?” “当然了。”小石榴挺直胸膛,他虽然只是偶尔去宁秋学堂,可从小耳濡目染,分辨布料好坏,绣艺是否精致,已经堪比小行家了。 隔天赵家人便走了,小石榴失落了很久。 看着空荡荡的县衙后院,他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家走。他和赵家姐弟有暗号,只要他连吹三声口哨,他们就会出来。 可他们现在回京城去了,暗号没了用武之地。 “小少爷,小少爷,掌柜的他们回来了。“ 小石榴耷拉着眉眼回到家,梅香立刻提醒他。 上次旷了徐阿嬷的课,后来知道赵家姐弟要走,小石榴又装病旷了书院的课,他爹素来对他严厉,怕是饶不了他。 所以,小石榴赶紧往何慧芳住的院子跑,只要有奶奶撑腰,就能逃过他爹的教训。 小石榴给何慧芳削苹果,念诗,嘴巴甜滋滋的,将何慧芳哄的哈哈大笑,小杨梅也在一边跟着乐。 沈泽秋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温馨的一幕,暂时将找小石榴算账的心思抛在脑后。 “石榴,小杨梅,爹给你们从青州买了很多好东西,出去看看吧。”沈泽秋道。 小石榴提着的心彻底安了,他这茬算是过来,连忙牵起妹妹的手,乖顺的说,“谢谢爹,您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很多话要和大家说 1对不起我的读者们,断更了这么久,非常的对不起,对不起,因此骂我的,我接受,并道歉; 2断更的原因,家人生病了,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非常害怕,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还小,等家人生病才发现,到了做家人的依靠的时候了(多说一点,一年一次健康体检,一定要做,饮食一定要营养均衡;) 3恢复更新了,每日固定在晚上更新一次 4对不起,我不敢看评论,所以要完结以后再回复大家的留言啦,鼓励我的感谢你们,批评我的虚心接受 天凉了,注意保暖,人多的地方一定带口罩哦 第140章 回到清源以后, 沈泽秋和安宁一直很忙碌。 他们商量好,准备将清源的生意交给沈泽平管理。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沈泽平已是经营生意的一把好手, 莲香也能独当一面,有他们在, 安宁和沈泽秋很放心。 剩下的进货、修缮店铺, 召集工人才是他俩忙碌的重点, 好在身边可用的人多,虽然忙忙碌碌,但一切都有条不紊。 很快到了五月, 气温渐渐燥热, 又是一年初夏, 花园里种的花开了一批,花香馥郁, 暗香浮动。 安宁沐浴后推门进来,沈泽秋正站在窗前遥望月色, 皎月悬挂于空, 明亮如玉盘。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6节 “安宁, 咱们好久没一起看月亮了。” 沈泽秋牵起安宁的手, 捏了捏她的掌心, 眸色又黑又深, 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 微风轻拂,吹动安宁拢在腰后的乌发, 她揽着沈泽秋的腰,靠在他的怀中,一颦一笑都透着幸福,还如少女般充满天真烂漫。 十年前, 他们还住在沈家村老家,沈泽秋白天走街串巷挑着货担卖布,回家吃了夜饭后,会搬一把长凳在院里,和安宁坐着乘凉,看月亮、星子。 现在回忆起从前,并不觉得苦,满是怀念。 沈泽秋摸了摸安宁的脸颊,低下头轻轻的吻她。安宁的耳朵渐渐通红,手不由的攥紧沈泽秋的手臂,衣袖滑下一截,露出白皙的胳膊,胳膊白藕般光洁如玉,最后搂紧沈泽秋的脖子。 远处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安宁惊了下,探头往窗外看,随后嗔怪沈泽秋,“胡闹。” 沈泽秋抱起安宁,听话的认错,“娘子,为夫知错了,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 帐幔被放下来,安宁歪坐在床上,眨着眼睛望沈泽秋,一边用手理顺头发一边问,“错在哪里?” “我来告诉你。”沈泽秋也上床。 到最后,却是安宁红着脸,底底切切的说,“相公,是我错了……” …… 端午节后,沈泽秋和安宁带着老小回老家祭祖。今后去了青州,路途遥远,回来的次数便少了。 “哟,那新媳妇是哪家的,真体面。” 回到老家后何慧芳很高兴,和两位嫂子还有亲戚们话家常,还摆了茶席,请村里的人来热闹。现在日子好过了,何慧芳也懒得计较从前的鸡毛蒜皮,大大方方的请客。 来的人不少,大部分人何慧芳认得,但有很多小孩和新媳妇面生,其中一位圆脸圆眼睛,格外喜庆,何慧芳多看了几眼。 二嫂吴小娟望了一眼,“王汉田家的,年后刚过门。” 何慧芳哟了声,惊讶王汉田的儿子幺儿居然娶媳妇了,不过想想年纪也到了,是她还老觉得孩子们没长大。 “这丫头瞧着不错。”何慧芳说道。 大嫂唐菊萍搭腔了,“人是不错,可婆婆厉害的很,和新媳妇闹的鸡犬不宁。” 说完压低声音,“不过啊,这幺儿小时候憨憨的,大了倒是有主意,说要带着媳妇去镇上过日子,把他娘刘春华吓的够呛,最近也不敢和媳妇吵架了。” 何慧芳想起刘春华就倒胃口,把剥好的瓜子仁分给小孩子们吃,拍着手上的灰说,“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当初秋娟被欺负的多狠,现在被儿子讨回来了。” 六月初,一家人乘船到了青州。 宅子提前收拾妥当了,原属云裳阁名下,现在统统是宁秋阁的了。院子比清源的宽敞,位置也好,前后收拾的干净敞亮。 小石榴头回来青州,一路上目不暇接,瞧什么都觉得好奇。 沈泽秋一家赶到青州,主人和仆从正整理行礼,就不断的有人送礼物和贺贴上门。沈泽秋看着送礼的名单,轻蹙起眉。 “怎么了?”安宁接过名单瞧了瞧问。 沈泽秋坐下,喝了口茶润喉,“青州本地排的上名号的商户,都没送礼。” 这表示青州本地的大商户,十分排斥他这位外地人。 “没关系。”安宁摸摸沈泽秋的手背,“后天摆席请客的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他们会来的。” 宁秋阁初入青州,沈泽秋早就派人定好席面,派发了请帖,青州城里官、商各界有头面的人都收到了帖子,知府梅玉成也会亲临,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也要礼让几分。 道理如此,可总有人要对着干,便是钟家。 钟家老掌柜一听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气得病了几日,老爷子气性大,在家摔打一通后,又把钟少掌柜教训一顿,狠骂他不争气不中用,整日只知道和女人厮混。 钟家人气的不轻,老爷子骂人打人,晚上钟少掌柜只好在冯姨娘身边找安慰。 冯姨娘又是捏肩又是揉背,伏低做小,很快就把钟少掌柜哄高兴了,他本来还为冯阳的事情迁怒冯姨娘,现在也全抛到了脑后。 翌日清晨,冯姨娘悄悄出府,包了一包银子首饰,悄悄到了间僻静的小饭馆,不一会冯阳来赴约。 他在牢里被关了半个月,心里也怄着气,但他心里知道,那日的事情叫钟家丢了脸面,最近很是低调,一见妹子就迫不及待的问,“钟少怪你了吗?” 冯姨娘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他惹的事情,却要自己收拾烂摊子,一点做哥哥的样都没有。 “给,拿上去外地躲阵子。” 冯姨娘将钱拿出来拍在桌上,抱着手臂,眼神里满是嫌弃。 “钟少生气了?”冯阳心里咯噔一下,把钱攥到手中,“你叫我出去避避风?” 冯姨娘用帕子扇风,有些不耐烦,慢腾腾的嗯了两声。 当天晚上,冯阳就收拾了东西,跑到外省投靠远亲,钟少掌柜好面子,万一酒后被朋友怂恿起来,没他好果子吃,不如去外地呆个一年半载,等他气消了再回来。 冯姨娘这两天都忙里忙外,她的小院里时常不见人影,钟掌柜和钟少掌柜也忙得很,忙着去联络商行的人,暗示他们晾着沈泽秋,想想沈家请客吃饭没有人去,钟家人就觉得爽。 想在青州扎根,没那么容易! 钟家人上上下下提醒了一圈,经商的人都是人精,没人答应和没有人拒绝,打着哈哈虚与委蛇,都望着风向行事。 到了开席这天,高家第一个到场,连很久不露面的高家老爷子也亲自去赴宴了。 高老爷子年事已高,近年很少参加外人的席面,他带着高源一出门,探听消息的伙计都赶紧回府告诉家主,高家一露面,和高家交好的几家便跟着出发了。 反正云裳阁的铺子落不到他们手中,钟家还是沈家经营,没什么差别。 到了晚上,钟家的仆从们进进出出,一下是刘掌柜去赴宴了,一下说宋掌柜也去了,原来“新人胜旧人”,钟家的话不顶用了。 钟掌柜气的脸色涨红,一肚子闷气没处发泄,正准备教训钟少掌柜一顿,冯姨娘小院的丫鬟在外头探头探脑。 “何事?进来说话!”钟掌柜早就看不惯妖里妖气的冯姨娘。 小丫鬟胆战心惊的走进来,“回老爷的话,冯姨娘……姨娘不见了。” “什么?!”钟少掌柜从椅子上蹦起来。 “昨天姨娘……就没回来。”小丫鬟吓得后退了半步。 钟少掌柜气得脑子嗡嗡作响,“昨天怎么不来禀报?” 小丫鬟吓得脸色苍白,结巴的说,“姨娘说回娘家住一晚……她,说今早就回来。” 离钟家不远的酒楼里,开席的时间到了,除了钟家,全部客人都到齐了。沈泽秋早料到钟家人不会来,并不觉的意外,举杯敬酒,招呼着宾客,完全没将钟家人的刻意为难放在心上。 这边宾主尽欢,好不热闹,钟家则是一片鸡飞狗跳,冯姨娘不仅不见了,还卷走不少钟少掌柜的私房钱,更可气的是,城里戏班子的一个戏子也同时失踪,不久传言沸沸扬扬,都说冯姨娘是和戏子携款私奔。 钟家人去了冯姨娘的娘家,家里全是老弱妇孺,冯阳不知什么时候也逃了。 云裳阁的旧店铺也早已经装饰一新,换上了宁秋阁的招牌,店里的货也换上了宁秋阁的款式,料子和首饰脂粉都是金陵的新货,做工精致,花样繁多,一开业就吸引了很多人上门来。 大部分人都是想瞧新货,但也有不少瞧热闹的。 在这姓沈的人家手里,能经营出云裳阁昔日盛况吗? “我看悬,乡下人,能有什么品位。” “呵呵,就是,咱们进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呼,对不起,又断了 不过谢谢大家 状态回来很多,多更新多码字~吖(日更flag) 对啦,很久没和大家说晚安了,晚安哦~ young and valiand~古德耐 第141章 安宁在店里招呼着客人。楼上楼下满是贵客, 还有不少特意来捧场的朋友。 方才说话阴阳怪气的是青州大钱庄的两位千金,其中一位叫宋雪茹,本要与钟家联姻, 结果钟家生意失利,还出了姨娘携款私奔的丑闻, 亲事自然耽搁了, 宋雪茹也感到脸面无光, 将心中的郁闷迁怒到沈家。 要是沈家没抢走钟家的生意,那姨娘可能不会逃。 两位千金一进店门,很快留意到了铺子里站着位老熟人。 “乐安县主, 您也……来了呀。” 说完二人对县主行礼, 之后彼此对视, 用帕子捂着嘴,噗呲一声笑开来, 有种说不清楚的嘲讽之意。 安宁恰好听见了,惊讶店里竟然来了县主这样的贵客, 更惊讶两位千金对县主的不敬。 乐安县主的父亲是平永郡王, 按照本朝的礼法, 郡王之女皆是县主, 只不过平永郡王不得圣人眷宠, 封地是青州下辖的一个小县, 势力单薄,行事低调, 来青州十多年,从没有回过京城。 本地人都不识乐安县主,何况是安宁。 “嗯。“乐安县主一袭殷紫色襦装,淡淡瞥了宋家千金, 略点头,显然不想多谈。 乐安县主生在五月,据说一出生,当时的皇后,现如今的太后娘娘就大病一场,被皇室视为不祥,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乐安县主是不祥之人。 “县主,挑红的吧……喜庆。” 宋雪茹瞧不惯乐安县主高高在上的样子,故意用红色喜庆来讽刺乐安是不祥之人。 平永郡王府年年亏空,欠了钱庄不少钱,她有什么好嘚瑟的。 话才说完,乐安县主身边的侍女已经一脸不忿,区区商户女,竟然敢奚落县主,要是在京城,捉起来打板子都不为过。 “原来是县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安宁走近,打破了凝结到冰点的气氛。 乐安转过身,含笑点头,宋雪茹心里有气,可人家毕竟是皇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乐安县主随安宁上了二楼。 “糟心,真没意思。”宋雪茹翻了个白眼,带着姐妹和侍女转身走了。 安宁迎着乐安县主上了二楼,温声询问她喜欢什么材质和款式的衣裳。乐安穿的是顶好的绸缎,但款式是前几年的,料子五六成新,和百姓们想象中的皇勋贵族相差甚远。 “沈娘子,你可有推荐?”乐安语气柔和,表情十分恬淡,刚才的小插曲显然半点也没影响到她。 安宁忙吩咐伙计取了好些裙装进来,供乐安挑选,乐安一口气要了六套,都是店里的新款。 安宁浅笑着说,“这几款衣裙绣活复杂,要大半个月才能绣好,到时候我派人亲自送去郡王府。” 听到这个,坐着饮茶的乐安细微的蹙起眉,她将茶盏放下,“恐怕时间来不及。” 安宁微怔了一下,正想说可以吩咐下面的人赶工,但最快也要十日,就听乐安县主说,“罢了,刚才试穿的就很合适我的尺码,我就要现成的吧。” 说完就叫侍女付了银子。 安宁有些纳闷,像乐安县主这样身份的人,衣裳都是订制,要店里打板的样装极是少见,但她没多说什么,将衣裳包起来,送乐安出宁秋阁。 “沈娘子,我有话要同您说。” 锦鲤娘子(种田文) 第117节 乐安上马车后,跟在她身边的侍女忽然凑上前,眨巴着眼睛,压低声音,神秘的说,“今日事,劳烦沈娘子不要对旁人说。” 安宁退后半步点点头,“好,我不会往外说的。” 看着郡王府的马车渐渐远去,安宁拧着手中的锦帕,十分不解,购买衣裳的事情,也算不得秘密吧?难道还有什么隐情?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宁秋阁的生意在青州做的很顺利,店铺里的商品质量过硬,款式新颖,加上服务周到,铺子里天天宾客盈门,安宁和沈泽秋忙个不休,乐安县主来铺子里买衣裳的事,很快就压在了心里。 …… 日子过得极快,又到了冬天。 宁秋阁的冬装上架了,引得青州的贵妇人娇小姐们相约来店里瞧新鲜。 “这套百褶裙上的花纹为银线所绣,这银线还是京城托运来的,只够绣十来套,错过了,需等明年了。” 安宁笑着摸摸裙摆上的梨花图案,对面前几位富家太太们道。物以稀为贵,富家太太们一听,连价钱都不问,直接就订下了。 外面落起絮絮的雪,很快就将道路铺做一片莹白。屋外寒风呼啸,宁秋阁内炭火烧得旺,暖烘烘的,几位贵妇人不愿出门受寒气,交了订金,又去边上挑首饰。 忽然听得街道上一阵喧哗,安宁侧身往窗外望去,看见不少官兵小跑着路过,沿街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 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和沈泽秋一块儿烤着火看账本的时候,安宁才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宋家钱庄被抄了?”安宁不禁提高了音量。 沈泽秋点点头,他攥紧安宁微凉的手,塞到自己掌中焐热,“听说,宋家和云裳阁一样不干净,有人举报了,证据确凿,官兵才去抄家的。” 安宁舔了舔唇,可云裳阁出事都一年多了,宋家到现在才被抄家,中间未免隔的太长了。 正当她想事情出神的时候,沈泽秋捏了捏安宁的手掌,凑近一点,看着安宁的眼睛道。 “可这事还有一个版本,安宁,你还记得乐安县主吗?”沈泽秋道。 安宁点点头,“记得,咱们宁秋阁刚开业的时候,县主来购过衣裳。” “乐安县主如今已经是太子侧妃了。”沈泽秋垂眸盯着炭火,声音沉沉的,“县主六月就回了京城。” 安宁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乐安县主说时间来不及,原来她赶着回京城,而宋家似乎和郡王府不和睦,难道宋家被抄家是这个缘故? 再联想到清源县的赵大人也是突然秘密回京,安宁虽然不知内情,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沈泽秋安慰的拍拍安宁的肩膀,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劝慰,“别多想,咱们会一切顺利,平平安安的。” 烛影摇曳,灯火朦胧,安宁有些困倦,她轻轻的靠在沈泽秋怀中,感觉特别踏实,一家人在一起,她就很欢喜,也很满足。 “早些睡吧,我累了。”安宁少有的主动,贴着沈泽秋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沈泽秋受用极了,晚上安宁说累,他就真的没有折腾,搂着安宁老老实实睡了一宿。 …… 到了第二年冬天,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新年之后改了国号,大赦天下。 这些事儿发生在遥远的京城,对青州的百姓们来说太过遥远。青州的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宁秋阁又新开了分店,沈家的小少爷沈煜皓在青远学院的年考上得了头名,被誉为小神童。 开春了,京城里来了人,站在宁秋阁总店门前问掌柜娘子可在。 何慧芳恰好做了艾叶粑,新蒸好还冒着热气,用食盒装了些,提到铺子里来给安宁她们尝鲜。她瞧着来人答了句,“我是这家掌柜的亲娘,你们找我儿媳妇啥事啊?” “哟,是沈老太太啊,大喜事。”来人脸色变化极快,一下便笑意盈盈的。 原来乐安县主在太子登基后被封为淑妃,成了新帝的宠妃,想起青州宁秋阁的衣裳,到现在都忘不了,还想请宁秋阁帮制作几套裙子。 “淑妃娘娘的原话是,皇上夸宁秋阁的裙子做的好,配色舒服,花样也新鲜。” “皇上高兴,娘娘也高兴,特意吩咐我们来定衣裳,等郡王爷入京,一块带到宫里去。“ 何慧芳惊呆了,皇上,娘娘,郡王爷,这些人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安宁和沈泽秋也一万个没想到,乐安县主从落魄皇族成了宫里的娘娘,还惦记着宁秋阁的衣裳。 这是确实是大喜事。 安宁和徐阿嬷一块设计了两套衣裳,挑选了宁秋阁手艺最好的绣娘赶工,在平永郡王进京前做好了,随着车队一起入京。 至此,宁秋阁的招牌更加响亮,人人都称赞,这可是宫里的娘娘都惦念的衣裳,比京城的还好哩。 生意上红红火火,一家人也都平安顺遂,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快极了。 宁秋阁的招牌彻底打响,将铺子开到了州府,和附近几个大城,宁秋阁不仅经营衣裳、胭脂首饰,还开办钱庄,经营船队,就连金陵也有他们的织布坊,染布坊,桃花镇沈家也成了青州有名的富商。 而在沈家村,沈泽秋一家更成了传说中的人。 “哎呦,泽秋小时候就聪明,虎头虎脑,一瞧就是个做大事的人。” “还有安宁啊,虽然一开始身子骨不大好,但瞧着就有旺夫像,是个贵人哩。” 沈家村还是老样子,老槐树下坐满了纳鞋底,摘豆角,和扯闲话的村民。 …… 太阳落山了,夜幕降临。盛夏的夜晚,要是刮一阵凉风,让人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服。 沈泽秋用扁担挑着两只箩筐,推开陈旧的木门走入院子,箩筐里是卖剩下的粗布,棉布,还有一个装满糠的布袋,里面是今天卖布换来了六枚鸡蛋,鸡蛋金贵,家里一般是舍不得吃的,要攒起来拿到镇上去卖。 他娘亲何慧芳总念叨,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要攒起来,攒着给他娶个好媳妇儿。 不过今天,他娘特意走到村口来提前告诉他,她今天相看上了一位姑娘,脸上有伤,身子骨比较弱,但人是一顶一的好,沈泽秋有些忐忑,和说不出的小激动。 一进堂屋,他先低头把箩筐放下,手掌在裤腿上抹了两把,这才敢抬头看。 屋子里的灯不太亮,一位年轻的姑娘抬眸望来,眼眸清澈,只看了一眼,沈泽秋的心就砰砰砰狂跳不已,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娘亲说的对,是位一顶一的好姑娘。 “泽秋哥,泽秋哥……”几声低唤,将沈泽秋从梦中唤醒,安宁的脸庞逐渐清晰,正笑盈盈的看着沈泽秋,“你看账本看累了,都睡着了。” 沈泽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柔声的对安宁说。 “我梦见了第一次见你的场景。” “梦中见了你,醒来身边还是你,真好。” 安宁点了点沈泽秋的额,“嘴越来越甜,越发会哄人啦。”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厨娘做好了晚饭,丫鬟们准备上菜了,梅香过来通禀,“老爷,夫人,开饭了,小少爷从学堂回来了,小姐也到饭厅了。” 安宁对梅香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扯一扯沈泽秋的衣袖,“咱们快些去,别叫娘等着咱们。” 还没到饭厅,老远就听见了何慧芳洪亮的声音,“哎呦,咱们小杨梅也会背诗啦,和你哥一样聪明,来,再背一首给奶奶听!” 安宁和沈泽秋站在门外瞧着,脸颊上都带着笑意。一家人齐心协力,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誩:  3k多字写了这么久,很惭愧,dbq 正文完结,还有番外,番外会以几年后,少年时期的小石榴视角展开,主要故事发生在京城,会比较温馨和甜蜜~ 写到最后一小段的时候,内心很感慨,好像真的看着安宁、沈泽秋一步步走出小山村,成为了有名的大富商,一路看下来的读者,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感受 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