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管我》 第1章 《你少管我》作者:失眠电灯【完结】 简介: 陈铃,不著名倒霉蛋糊糊爱豆,没工作,没舞台,在面临失业危机的同时,他又碰上无妄之灾,莫名被营销号拉去碰瓷顶流,被顶流粉大撕特撕。 好不容易等来一份工作,竟是让他到晚会上讲相声。 ……还是让他顶着一头金发,身着花里胡哨打歌服去讲相声。 本场晚会观众大多是顶流粉,陈铃一上台,有看他笑话的,有吐槽的,甚至有起哄让他下台的。 陈铃醒木一拍,念了几句定场诗,倒叫观众吓了一跳。 入活没多久,陈铃就来了段贯口,一气呵成,抑扬顿挫,吐字清晰舒服,节奏快而不乱。 现场观众都愣了。 陈铃:可以鼓掌,不用为了刚才骂我而尴尬。 陈铃:我私底下就是玩很大,贯口快板柳活儿样样都来。 - 好景不长,陈铃刚因为相声说得好而风评好转,一段后台视频就把他打回原型。 视频中,陈铃面色不善地甩开在晚会上和他搭档的青年相声演员叶答风,并怒道:“你少管我!” “知情人士”表示,陈铃就是很没礼貌,靠碰瓷攒流量,晚会讲相声都是对口型,一切全是背后的金主为了捧他。 - 直到后来,陈铃正开着直播,据传和他关系不好的叶答风穿着睡衣无意间走进房间:“小宝喝牛奶吗?” 再后来,有人扒出多年前的演出片段,赫然发现叶答风旁边的逗哏就是豆丁时期的陈铃。 网民这才恍然大悟,人家打小和师哥一起说相声,这是哪门子的关系不好,又是哪门子的不会说相声?! 终于又有人把当初那段后台争吵视频完整版发出来。 视频里叶答风拉着陈铃的手:“小宝,别老漂头发,对头皮不好。别老喝饮料,不健康。也别老熬夜,容易猝死。” 陈铃:“知道了——” 叶答风:“想见我就直接回家,别老偷偷跟人打听我。” 陈铃:“……你少管我!!!” 这次众人看得清楚,陈铃看着生气,其实耳朵悄悄红了。 1v1,甜的,竹马年上,有娱乐圈背景的相声文,控制欲很强的大家长师哥攻x又怂又凶小师弟受。 人物无任何原型,专业内容考究不一定严谨,大伙看个乐就行quq。 封面感谢澜镜老师~~ 第1章 云城卫视中秋网络晚会,后台。 大咖们有自己单独的化妆间,没名气的小艺人们则挤在公用空间里排着队等上妆。 还有像陈铃这样的,咖位仅比伴舞们高0.5线,排队也排不上号,只能将就找个角落待着,由经纪人蹲在艺人跟前艰难为其施上粉黛。 其间不时有人经过,吆喝着“欸那个谁,你让一下,别挡”,被称做“那个谁”的陈铃便和他的经纪人布朗尼往里一缩再缩。 又一位造型浮夸的艺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去要他们让一让,把人让走了,布朗尼小姐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在公司化完妆再过来。” 陈铃安慰她:“有这么一席之地给我,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其实没有早知道。素颜来电视台,是主办方要求的,此外主办还说不得带化妆师,也不得自备服装,原因是避免艺人妆造和晚会整体风格不搭。 来了之后主办方的人又让陈铃他们等了再等,等到还有一个多小时晚会就将开场的时候才说化妆师人手不够,让他们自行解决一下妆容。 还好衣服还是给了,对方给陈铃丢过来一套露背的打歌服。 衣服除了摸上去质量不大好,倒没有其他问题,是新的,不是别人穿过不要的,也不丑,是他们这种偶像男团成员经常穿的风格,bling bling的。 非要说的话这套打歌服还挺华丽好看,要是再搭配上一副亮闪闪的妆容,亦是十分吸睛。 可问题是——陈铃不是上台表演唱跳卖帅的。 他今天是来表演说相声的。 是的,他一个偶像男团的成员,被喊来说相声。 还是打扮成花里胡哨的模样去说相声。 陈铃心里明白,自己这是被刁难了。 没有不能自带化妆师的道理,在场多少位艺人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 也谈不上人手不够,节目单上比他晚上场的都已经坐到化妆镜前了。 大概是有人存心想让他别太好看罢了,毕竟一般来说,艺人和经纪人哪怕会化妆,也比不上专门给人化舞台妆的。 但又要他穿华丽的打歌服,一方面,如果妆容撑不起闪亮亮的衣服,整个人会显得很垮,另一方面,这副打扮去讲相声,本身也很招人骂。 但也没辙,明知人家在为难他,陈铃也得硬着头皮上。 再怎么样,这也是个露脸的机会。 - 能得到这个被刁难的机会,还要从两周前一场风波说起。 要说这陈铃,是刚从最新一届《新生偶像》出道的限定男团成员,出道即小山包的巅峰,从此人生全是下坡路。《新生偶像》办了好几年,开头那两届关注度极高,也确实捧出过几个至今仍然叱咤内娱的顶流。然而办到后来这节目已经无人再看,一模一样的节目套路让观众不禁以为自己在看每年暑期《还珠格格》循环重播,练习生们复制粘贴式的热血梦想和可以预见到的房屋结构不牢固等问题,也让观众感受到能出道的人都是相似的,只有被割韭菜的粉丝各有各的不幸。 第2章 偏偏两周前有营销号冲kpi,把该选秀节目历届冠军拉出来评比,重点说了前几届的c位林阅欣——也是如今的顶流之一,和最新一届卡在吊车尾位置出道的陈铃,说俩人不管是长相还是人设都是同个类型,甚至于陈铃在各方面都要更胜一筹,陈铃的脸和性格都是天生的,不像林阅欣,脸是人造的,性格是表演的……又说只可惜陈铃时运不济,赶上了选秀节目青黄不接没有观众的时期,背后也没资本捧,不然发展得肯定比林阅欣要好。 营销号这么一夸,陈铃确实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流量涌向了他。 全是骂他的,一时之间他社交平台底下的评论全是污言秽语。 陈铃心里直喊冤,他哪来的预算搞营销,就算有机会营销,他脑子也不是被驴踢了,怎么可能搞拉踩红人前辈这一套? 他纯粹就是被人当炮灰了。 粉丝们正为正主冲锋陷阵呢,正主倒是直接找上了他。林阅欣那方先是赔礼道歉,说粉丝不懂事,又拉了拉关系,说大家都是一个选秀节目出来的,也算是学长学弟的关系。 最后人很好地给陈铃推荐了资源。 是林阅欣即将参加的中秋晚会上的一个相声节目。 当时林阅欣是这么讲的:“这个节目本来是让我上的,但我已经有一个节目了,最近身体不太好,实在演不动两个节目。正愁着怎么跟电视台的人说我不上了呢,现在我寻思着你上刚刚好,这讲相声的节目是特意让偶像来演的,电视台的领导说了这样子才有反差,偶像上台讲相声,多新鲜哪……还能突出一个传统与现代相结合,让传统文化迸发出新的活力。也不用担心自己不会讲相声,台里都会给台本的,何况你本来讲话也挺有意思的,肯定能演好这节目~” - 在人来人往的角落里,布朗尼终于为陈铃描好最后的唇妆,又稍稍将身子往后挪了一点,视线黏在陈铃脸上,如同艺术家在创作完毕后欣赏自己的杰作:“哪怕我不是专业的,但你确实是好看的。” 陈铃捧了面小镜子,也看着镜中的自己。 配合组合新专辑风格而染的金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妆容秾丽,湖蓝色的美瞳与特意勾勒出的上翘眼线及发红眼尾相得益彰,嘴唇微微噘着,闪着晶亮的光泽。 今天的妆造的确无可挑剔。 布朗尼小声道:“要我说你这张脸得是美神亲自描画的脸吧,不是我看你有滤镜,我是真觉得,你这脸放在这俊男美女扎堆的娱乐圈里也是拔尖儿的。” 陈铃心想布朗尼说话真是特别夸张,任谁脸上抹这么一堆东西那都不能丑啊。不过他也没驳了她话,毕竟现状已经是苦哈哈的了,还不许他们自恋一番苦中作乐不成?于是他捧着布朗尼说:“刚才在我脸上画来画去的不就是您吗?谢谢美神姐姐显灵。” 布朗尼被逗乐:“就你长了张嘴,不然说你适合讲相声呢。” “不过说真的,打扮成这样讲相声真是有点过分了,祖师爷要是知道,得气活过来,”陈铃指了指自己的脸,“看我这亮晶晶的脸。” 说着陈铃站起身,打歌服上系着的小铃铛跟着叮铃哐啷响,陈铃指了指衣服,继续道:“这亮晶晶的衣服。” 接着陈铃指了指外头:“再配上外边那亮晶晶的舞台灯一照,我整个就是一亮片儿成精。” 最后陈铃自问自答,自己得出了结论:“不过祖师爷看我可怜,总得让我有饭吃,应该能理解。” 布朗尼哈哈大笑,还没笑一会儿,打陈铃指的方向那儿进来个人。 陈铃脑袋一空。 来人身着黑色暗纹大褂,是位长身玉立的青年,走过来时虽没有像在台上迈四方步那么夸张,但端的也是一副好仪态。君子如竹,形容的大概就是这人这样的。 这位是相声演员叶答风,如今相声门的中流砥柱,代表官方到过海外演出,上过春晚,也常到基层表演,深受人民群众喜爱。 见着叶答风往他这边走,陈铃条件反射般弹射起身,迎到叶答风跟前,却又不敢走得太近。陈铃停在离叶答风几步远的地方。 布朗尼像过年时喊家里不懂事的孩子叫亲戚似的,对着陈铃挤眉弄眼:“小铃儿,快和叶老师打招呼!” 刚才还能说会道的陈铃磕磕巴巴地唤了一声:“师……叶老师。” 叶答风走近了陈铃身边,先是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目光留在了陈铃那张被修饰得过分精致的脸上,没出声。 陈铃眼神左右乱飘,最后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故意要这么上台的,是领导安排我这么穿的。” “我知道,”叶答风顿了顿,夸赞一句,“挺好看。” 陈铃:“谢谢嗷。” 叶答风又笑道:“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 叶答风笑起来应当是很和煦的,此时的笑容在陈铃看来却不知为何暗藏杀机。 半天了陈铃终于开口,问的却是:“您……您怎么来了啊?” “我来不得?”叶答风反问。 “那倒不是。”陈铃依然显得局促,“您也没在节目单上啊。” 这整台晚会就一个相声节目,表演者是陈铃和另一位也没什么名气的相声演员,昨天他俩一起排练了,俩小时前那位演员还给陈铃发微信说待会儿再对对活。 第3章 “我来演节目啊,陈铃老师。”叶答风看向陈铃。 陈铃对叶答风喊他“老师”一事甚是惶恐,嘴上胡说八道着:“讲单口?这一台晚会两个相声节目,不应该啊。” 叶答风继续笑说:“今儿个我给您量活。” 陈铃:“……” 对口相声一般有两位表演者,逗哏的和捧哏的,用通俗的话讲,逗哏的是站在桌子外头叭叭的那位,捧哏的则是站在桌子里头捧着的。量活儿,是捧哏的另一种说法。 叶答风给他捧哏,疯了吧。 “这儿人多口杂,”叶答风揉了揉眉心,“到我休息室来吧。” 布朗尼听着这两人的交流,越听越感觉不对,他们怎么看起来很熟的样子?聊起来甚至视她于无物! …… 电视台给叶答风安排的单人化妆间兼休息室也不远,但后台人确实多,陈铃跟在叶答风身后亦步亦趋,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停下来跟叶答风打招呼的。 叶答风笑着一一应和,陈铃心里直打鼓。 好容易到了休息室,反正没外人——叶答风自己没带人来,布朗尼则被留在公共后台。叶答风把门一锁,也不装了,劈头盖脸开始训斥陈铃:“翅膀真的硬了是吧,人让你来上这种节目你就来,要不是在网上刷到别人骂你的帖子,我都不知道你要参加这个晚会!” 陈铃:“……” “来就来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你平时跟我那副嚣张的样子呢?” 陈铃表情确实逐渐嚣张起来:“那你都知道我被欺负了,你还跟着那么大声做什么!” 第2章 叶答风并未回话,只是挑眉,看向陈铃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陈铃嚣张不过三秒,马上连声音都弱了下去:“我没有顶嘴的意思……” 叶答风往休息室的小沙发处走,陈铃在他后头跟着,他坐下了,陈铃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他看,又辩解:“我就想着也没什么,表演个节目而已。”模样像足了正挨训的小学生。 叶答风仍旧不作声,陈铃无计可施,终于嗫嚅道:“对不起师哥……我应该事先找您商量。” 叶答风拍了拍自己边上的空位:“过来。” 陈铃察颜观色一番,见叶答风没真生气,脸上便绽了个笑,颠儿颠儿地跑到叶答风边上挨着对方坐下,又问了一遍:“所以您怎么来了?” 陈铃坐了过去,叶答风习惯性抬手,想摸摸小孩儿头发,看到人家精心抓出来的发型,顿感无从下手,想捏一把脸,又怕蹭一手粉底,最后这手无处安放,尴尴尬尬地搭到了陈铃肩上。 一搭下去又不得了,叶答风碰到陈铃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冰凉凉,他于是站起身,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件外套来,扔给陈铃,陈铃接了个满怀。 叶答风道:“差点忘了这茬儿……穿上。” 陈铃穿的节目组给的打歌服,是件露背装,室内空调温度调得还挺低,但陈铃为了尊严,坚持道:“我不冷。” 叶答风又扫了他一眼:“你师哥觉得你冷。” 陈铃最终还是把外套套上了,回了一句:“我以为我师哥嫌我这么穿有伤风化呢。” 他们这一来一回聊得极其熟稔,要是有第三人在场,决计想不到这俩人已经好几年没正经相处过。 两人的确是师兄弟,打小一块儿学相声。直到前几年陈铃的师父叶应清——也就是叶答风的父亲*去世,叶答风继续说相声,陈铃本来专心求学,后来阴差阳错当了练习生,中间又发生许多事,两人这才渐行渐远。 上一次见还是清明节两人给叶应清上香时碰上面了,匆匆聊了几句。 不过两人以师哥师弟互称,却也不单单是曾经共同学艺,他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说是竹马成双更为贴切。叶答风长陈铃八岁,小时候不管是学艺还是生活,有一大半时候都是叶答风在管教陈铃。 ——被叶答风管习惯了,以至于陈铃如今哪怕满了十九岁,且已经好几年没和师哥待一块,见着对方时,还是本能地有点发怵。 叶答风坐回沙发上,终于答了陈铃刚才的问话:“我不是说了么?在网上看见你被人骂呢。” 云城卫视把节目单放出去宣传了,网上的评价,陈铃自然也看了。混饭圈的骂他不仅碰瓷顶流还抢走了顶流的资源,说他必翻大车。曲艺爱好者则认为这样的节目空有噱头,明面上说弘扬传统文化,实际上都是这些个莫名其妙的偶像明星在炒作,因此对陈铃也很是看不上。 但陈铃并不大在意,毕竟吃这碗饭就得挨这份骂,再者说了,人家不知道他会讲相声,不认可他,很正常。 叶答风继续道:“我就跟电视台里认识的人求证,人家跟我说是啊,你在呢,说你不知道得罪了谁,连个化妆师都不给你配,缩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 陈铃:“倒也没那么……” 叶答风叹了口气,叫了陈铃的乳名:“小宝。” 陈铃坐直了,嘴上嘟囔着“干嘛这么叫我”,等着叶答风的下文。 叶答风欲言又止,本来有很多想说的,又想陈铃自己多半也知道演这个节目有多吃力不讨好,但他愿意上台,就是有自己的考量。于是叶答风最后只说:“没什么,来对活儿吧。有多余的话演完了再讲,不浪费时间了。” 第4章 陈铃不明所以:“我原先那个搭档呢?真换成您了?” “临时搭的也能叫搭档吗?”叶答风刚还温情了会儿,现在又用那种凉凉的眼神看陈铃,他接着说,“是换回我了。” “换回”二字有两重意思。一是原来这台晚会这个节目的相声演员请的就是叶答风,只不过当时叶答风也觉得这种节目哗众取宠,还给别人抬咖,他给拒了。现在为了师弟,他又费了些功夫跟编导说他能来演,还好人家卖他面子,让他作为惊喜嘉宾出场。原定的演员,则由叶答风私下给了人家一些补偿。 这事儿说来话长,叶答风暂时没和陈铃详细讲。 第二重意思,原先陈铃和叶答风就是一对搭档,原定的演员换成了他,那自然是换回来了。 不过陈铃这小兔崽子没心没肺,压根儿没意识到他的咬文嚼字。 - 陈铃心里是真高兴。原本吧,能有机会重新上台讲相声他就够高兴了,自打当了练习生,后来又出了道,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干回老本行。因此哪怕他知道他以偶像的身份去讲相声无异于自愿跳进一个大坑,哪怕电视台只给了他一个不怎么样的台本,还不让他自由发挥,哪怕他在后台被人为难了……那他也还是愿意试试。 如今师哥从天而降,还说要给他量活,过了最初那阵五味杂陈的劲儿之后,陈铃越发觉得高兴。 之前给配的演员和他的确毫无默契可言,哪怕只是照着台本你一言我一语,陈铃也觉得两人节奏和思路都不在一条线上。 而师哥不同,他打小就是和师哥搭的,他和师哥有默契,在师哥旁边站着他也不局促。 想到这里,陈铃又有些迟疑……这毕竟是以前。他这么久没上台讲了,师哥也常和其他人一起搭,或许早就有不同的表演习惯。 不过也没关系,师哥水平高,往极端了说,他就是在台上胡说八道把话说到月球上去,师哥也能立刻化身嫦娥,闪现奔月把话给他带回地面。 叶答风就这么看着陈铃的表情变了又变,嘴角的弧度刚上扬一点又往下耷,耷下去一点,又似乎是想到什么好事情,很快又往上翘起。心事全写脸上。 “在想什么呢,想好等会儿要讲什么了吗?”叶答风问。 陈铃回过神来,愣道:“不是按给的台本来吗?” “给的台本……你觉得那玩意儿算是一段相声吗?” 电视台给的台本,就是一段传统相声《打灯谜》的节选,刚好对应中秋主题,应景。问题是电视相声时长有限,拢共就给十分钟左右——传统的相声段子,常常要三四十分钟起步,并不一定打开头就让人捧腹,讲究三翻四抖,慢慢把包袱抖出来,以达到让观众会心一笑的效果。但这么一删减,前边的铺垫都没了,节选出来那一段单这么听也不是很可乐。 这倒也罢了,不知哪位神仙编剧还往里添了些迎合主旋律但和相声段子完全不搭的词,尬上加尬。 陈铃虽然不喜欢这种“相声”,毕竟人微言轻,没辙。 这会儿师哥这么说了,陈铃福至心灵:“我能改?” “改吧,想好怎么讲了再跟我说,我兜着你,”叶答风挽起大褂的长袖子,看了一眼手表,“就是这节目马上要开始了,你最多花二十分钟想,剩下的时间我还得和你对一对。” “……得,我一个回归玩家遇上的第一个副本就是地狱难度的。”陈铃又问,“师哥,你就不怕我搞砸了吗,我毕竟这么久没说相声了。” 指的是正式在观众面前说,私下里陈铃倒没少琢磨。 叶答风瞟他一眼:“我看你敢接这瓷器活,说明你有这把金刚钻,行了,别废话了,想吧。” …… 四十分钟后,陈铃同叶答风站到了台上。 一上台,陈铃还没“重操旧业”的感慨,首先感受到了什么叫出师不利。 两人先是对着台下鞠躬。作为逗哏的,陈铃理应先开口进行自我介绍,但他还没发出声音,先听到了台下的喝倒彩。 虽说晚会舞台离观众席远,不像小园子里说相声的几乎和观众挨着,但陈铃参加的又不是歌舞类节目,没戴耳返,因此能清晰地听到台下一小撮人正对着他发出嘘声。 甚至有姑娘对他大喊“下台”。 这声一喊出来,整个演播厅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不过安静只有一瞬,很快,在场观众的议论声汇聚成了一片嘈杂。 陈铃大概也能理解。 这个节目本来官宣的演员是他的“学长”林阅欣,很多粉丝还是买了高价黄牛票从外地赶过来看自己偶像的,结果货不对板。网上还传是他抢走了林阅欣的资源。 换作是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冤种。 电视台的人估计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毕竟今时今日观众应该都比较高素质才对……而且本场晚会还进行了网络直播,出现这种情况,真是十分严重的舞台直播事故。 不知道直播收音怎么样,收音好的话,现在全网都该知道陈铃讲相声未遂就准备被人轰下台。 陈铃余光瞥见已经有安保人员要去捉拿闹事的观众了。 陈铃深吸一口气,看向边上的师哥,师哥对他点了点头。 他环视全场,稍作停顿后朗声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早知死后无情义,索把生前——”* 第5章 说到这儿,他拈起八仙桌上的醒木,重重一拍。 “——恩爱勾!” 第3章 原先算得上闹哄哄的现场,因着陈铃这一声而静了下来。连本来正犹豫着是否要中断直播的导播都打了个手势,示意在场人员继续观望。 陈铃念的是两句定场诗。定场诗,顾名思义就是定住场子的诗句,旧时演出环境复杂,好点儿的时候,曲艺演员们能在茶楼里演,一般的就在街市上,那是真的吵闹。定场诗能让观众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演员这儿来,演员也能更快进入表演。本来定场诗一般多见于评书,讲相声的也有念的,但多半也是讲单口相声的才会在开场前念几句,讲对口相声的,比较少念定场诗。 在后台对活儿的时候,陈铃他们本也没打算念这个,毕竟谁也没想到在电视台的晚会上都能碰上找茬的观众。但赶上了,陈铃本能地就这么应对了。 尽管是对着麦念的,但陈铃的声音和平日里单纯透过麦讲话时不同,似是用丹田发声,声音清脆但洪亮,语调铿锵且动听,给人一种即便他不用麦,声音也能回荡全场的感觉,加上醒木一砸,在场观众的确都被震慑住了。 除了被声音本身镇住,更多人想的是——这位糊逼怎么真有这本事? 见台下归于安静,陈铃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扶了扶立麦,又望了边上的师哥一眼,这回师哥嘴角噙了点笑,仍是对他点头。 他心里有了点儿谱,于是似无事人那般进入流程:“上台来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我是唱跳组合shining boy的成员陈铃。” 说着还将双手举起来比了个大爱心,同时歪了歪头,咧了个笑容,再眨眼做了个wink,就是一个正统偶像该有的样子。 随后他又道:“旁边这位是青年相声演员叶答风叶老师,今天由我俩给各位说一段相声……” 叶答风打断了他:“欸您等等,您说您是什么人?” 陈铃:“唱跳组合成员。” 叶答风:“唱跳组合成员?那您不唱歌跳舞去,来说什么相声?” 陈铃理直气壮:“谁说唱跳组合成员就只能唱歌跳舞?您为什么要给我的人生设限?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舞台在哪里,我的梦想就在哪里……这是个相声舞台,那我就能说相声。” 叶答风:“胡说八道,那我要是不小心看到个唱跳舞台,我还能立刻开始唱歌跳舞不成?” 陈铃笑说:“当然可以。” 叶答风:“可以什么可以,我没练过唱跳,我可不敢上。” 陈铃:“您看内娱哪位偶像的表演像练过的呀?” 台下哗然。 陈铃又说:“不会唱跳没关系,上去胡乱摆弄一下,到时候说自己是养成系偶像,还是个孩子,已经很努力了,大家都会体谅。” 叶答风做出惊讶状:“我都二十有七了,还是个孩子呢。” 陈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虽然是说相声砸挂*,但众人也没想到陈铃说得这么狠,这时候不知道哪位大哥带头喊了一声“好”,场上居然响起了阵仗不小的掌声。 编导们也愣了,这不是事先对好的台词啊?!哪怕说相声开始前有段垫话,可以让演员适当自由发挥,但说这么刺激的话,过后要是被粉丝清算可怎么是好?他们这台晚会还是邀请了不少偶像和流量的。 但节目正直播着,总也不可能掐掉。 不过现场反映倒还好,确实也有发出嘘声的,毕竟在场的有挺多观众就是追星的。但她们倒是没像刚才那样闹出太大的动静。 ——陈铃都这样说了,她们反应要是太大,显得像在对号入座似的。 业务水平不高的爱豆是有嘛,但反正说的肯定不是自家爱豆啦。 陈铃很老练地抬手,示意观众们安静下来。 叶答风继续道:“隔行如隔山,您说的或许是你们行业的情况,但我们相声门不是这样的,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说相声。” 陈铃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也是没辙了才来说相声,这不是在家里蹲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去了个商场开业仪式上跳舞,老板大气,给了两千块,但还要和我那十个冤种队友分钱。实在没工作了,家里一口人都等着开饭呢……” 叶答风:“日子过得确实比较艰难。” 陈铃:“是啊,不能挑活儿啊。” 叶答风:“确实……不是,什么叫挑活儿啊?感情您还看不上这份工作是吧。” 陈铃:“哪有,我绝对没有内意思,我是想说,年轻人嘛,别给自己设限,有什么机会都可以尝试一下,这是一种敢于冒险和积极进取的精神。” 叶答风毫不留情:“噢,说得好听是有冒险精神,说得难听点就是鲁莽、莽撞。” 陈铃却说:“莽撞怎么了?年轻人,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舞台在哪里,我的梦想就在哪里……” 叶答风:“这话您刚刚说过。” 陈铃:“总之我今天就要当一回娱乐圈莽撞人,我非说这个相声不可。” 叶答风:“那我不拦着您。” 陈铃继续道:“这古往今来,也不止我一个莽撞人。” 叶答风:“那您倒是说说,还有些什么人?”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说到这里,才算是要入活儿了。前边都是些垫话,为了引出“莽撞人”这一内容。 第6章 “莽撞人”这一段,出自传统相声《八扇屏》,说的是<a href="" target="_blank">三国张飞的故事。《八扇屏》本来是运用贯口*的方式介绍一些古人生平,通常来说垫话和正活儿内容都是逗哏的揶揄捧哏的无法与古人相提并论,从而造成笑料。但他们只有十分钟时间,为了力求让观众的注意力打一开始就被吸引,陈铃毅然决然改成拿自己和自己所在的行业砸挂。 原先电视台让他们讲的是《打灯谜》,但哪怕可以进行改动,放到这个舞台上来讲也是中规中矩。说《八扇屏》中的莽撞人,是陈铃灵机一动的想法。 一来可以很丝滑地由自己是个唱跳歌手来引入——包括他今日这副装扮,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其实并没有哪条规定说说相声必须穿大褂,大褂也不过是彼时相声发源时艺人们的常服,后来慢慢才演变成人们印象中的演出服。但穿什么服装,也要跟所说内容相符,先前预备要讲《打灯谜》,陈铃这身打扮就莫名其妙。而如果他在台上“扮演”的就是一名唱跳歌手,那他这副打扮就是合情合理。 二来还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贯口/活儿。 十分钟的相声段子,不一定能说出多么惊天动地逗人笑的东西,但如果来上一段贯口,绝对能让人耳目一新。 “我说说,您听听,在想当初——”陈铃说着往外迈了一步,做出个武二花*的身段来,气势凛然,“后汉三国有一位莽撞人。自从桃园结义以来,大爷姓刘名备字玄德,家住大树楼桑。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家住山西蒲州解良县。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家住涿州范阳郡。后续四弟,姓赵名云字子龙,家住镇定府常山县,百战百胜,后封为常胜将军。只皆因长坂坡前,一场鏖战,赵云单枪匹马,闯进曹营,砍倒大纛两杆,夺槊三条。马落陷坑,堪堪废命。”* 才念了一小段,掌声陆陆续续响起。 前头陈铃的垫话已经让人觉得这小子真敢讲,但大多数人,包括通过网络看直播的网友们,也都认为这就是极限了。 大家也没真当这是个相声,都把它当成用相声形式来讲的脱口秀来听而已。 毕竟陈铃哪怕装得再怎么有模有样,他本职也是个偶像。 但陈铃开始念贯口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是相声里的基本功,使贯口/活儿,不单单要演员把文本背下来,还要有起有落让人听来如一首节奏舒畅的诗,每个字落到耳朵里,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 且陈铃说的这一段莽撞人,又不像报菜名之类的贯口,只需念出各式菜名,莽撞人是故事,表演者还需使身段,用眼神,真正地把观众带到故事里去。 而陈铃正是这么做的,他看上去游刃有余,甚至不像在背贯口,只像在说故事——如果不是他确实用着贯口的节奏的话。 念到末了,陈铃的语速越来越快,却还是字字清晰:“……曹操听真,现有你家三爷在此,尔等或攻或战,或进或退,或争或斗。不攻不战,不进不退,不争不斗,尔匹夫之辈……”* 随着他语速加快,现场观众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一时间掌声如雷。 过了这段,陈铃的贯口又像跌落瀑布之后进入平原缓缓流淌的溪流:“……后有诗赞之:‘当阳桥前救赵云,吓退曹操老奸臣,姓张名飞字翼德,万古留芳——莽撞人!’” 这整段贯口,拢共八百多字,陈铃一字不落地念到最后,现场掌声也越来越响,陈铃粗略扫了一眼台下,发现有些刚才喝倒彩的现在也情不自禁鼓起掌,但被他一看,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悻悻把手放下。 陈铃和叶答风一同鞠了个躬,下台。 刚从舞台上下来,陈铃身子就一软,叶答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再去捏他的手,发现他手心全是汗。 “……”陈铃顺势将下巴支在叶答风肩上,小声道,“刚刚吓死我了。” 声音可怜兮兮的,完全不能将其和舞台上那个大放阙词还大秀基本功的逗哏演员挂上钩。 第4章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陈铃几乎是马上反应过来,后台人来人往,多少眼睛正盯着他们看呢,他这么个样子不像话。于是他直起身重新站好,没注意到叶答风本想拍一拍他背的手停在了半空。 叶答风将手收了回去,说了句:“表现得挺好。” “您觉得挺好就行……” 这短短十分钟,让陈铃感觉如同过了十年。别看他在台上的时候讲台词像在指点江山,背起贯口来潇洒自如,实际上他心里没底得很,哪怕有着上台的兴奋,这种兴奋中却也夹杂了更多担忧,怕久未上台把握不好尺寸,怕出错,还怕观众不买账。 也怕被师哥批评。小时候学艺,师哥比师父还严苛,常常是陈铃学了点新东西就志得意满去邀功,最后被叶答风挑一堆刺儿,还被抓去对着白墙反复练习——真正的面壁思过。 倒也没有练不好不让吃饭或者挨打这种桥段,但是如果他练不好,师哥会坐定并把他扛到自己腿上,面无表情地挠他痒痒肉,挠到他眼角飙泪双腿乱蹬苦苦求饶也不一定收手。 真是十分可怕的酷刑,陈铃至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不过他都成年了,师哥应该会比较照顾他的尊严,不会再这样搞他了。 ……吧。 叶答风可不知道陈铃的心思千回百转,只说:“走吧。” 第7章 两人往休息区走。布朗尼一直等在后台,见他俩下来了,立刻迎了过去,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她简单对叶答风打了招呼后,又把陈铃拉到一边小声讲:“行啊你,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说你会说相声只是调侃自己这张贫嘴,没想到你是真的会!” 陈铃看了眼被晾在一边的叶答风,又看回布朗尼,咳了咳:“略懂而已。” 布朗尼又举着手机屏幕给陈铃看,陈铃大致看了一眼,其实看不太清上面是什么内容,布朗尼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直播弹幕反映很热烈!说你前面用定场诗救场救得好,最后背贯口反差很大,听起来有点东西,还说你和叶老师这种专业的一块儿讲也没怎么露怯……最值得一提的是你嘲讽内娱那段,我搜了一下,已经被很多人截下来搬运到各个平台了。 “这才刚演完就有人自发搬运了,讨论量也不小,我感觉这些视频再传播一下,你说不定能上个热搜!” 陈铃只上过一次热搜,是他参加选秀节目到了成团之夜的时候,热搜话题是他们组合出道。很显然这是运营团队买的热搜,那次点开热搜话题,除了一些水军和少数的真粉,网友的真实评论基本都是“怎么这个选秀节目还在选啊,都是什么人在看啊,没一个认识的”之类的吐槽。 没见过世面的陈铃还挺高兴:“这么厉害啊。” 布朗尼接着道:“还有就是之前不是别人还骂你抢了林阅欣的节目吗,我看直播弹幕其实还是有些人在为你鸣不平的,特别是他几个粉丝在台下起哄的时候……” 说曹操曹操就到,布朗尼话还没说完呢,余光看见林阅欣走过来了,于是吓得把话赶紧咽了回去。虽说这后台嘈杂得很,林阅欣往他们这边也还有一小段距离,不可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布朗尼和陈铃此刻都有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 林阅欣今天打扮得没那么像爱豆,穿的是比较素雅的中式服装,发型也梳得简单又规矩,之后有他的节目,他要上台献唱一首中国风歌曲。 陈铃心想,比起花里胡哨的自己,对方看上去确实更像要去说相声的。 林阅欣走近了,陈铃想着先开口向对方问好,毕竟对方是前辈。哪知他还没开口,林阅欣先道:“对不起啊学弟,我有些粉丝确实不懂事,给你添了麻烦……”语气十分恳切,看起来也的确满怀愧疚。 这是什么展开?别家粉丝互掐,正主也会互相道歉吗?陈铃本身也没把粉丝行为上升到林阅欣身上,就算知道人家给自己这表演机会应该也不是真的发善心,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感激林阅欣的。现在这样,陈铃有点手足无措:“……没事的。” 边上有人转过来看,在一旁想等陈铃和经纪人说完话的叶答风几步迈过来,按住了林阅欣的肩。 本来都做好弯腰鞠躬这个预备动作的林阅欣一愣,也没法继续诚恳道歉了。陈铃和布朗尼也不知那两人要演哪一出,一动不敢动。 见叶答风过来了,林阅欣也只能和他打招呼:“叶老师……没想到您会来。” 这说的是最开始晚会邀请了叶答风,叶答风给拒掉的事。林阅欣本来想着如果是和叶答风一起演,那是互相锦上添花的事,但叶答风婉拒说没档期,再加上那段时间有别的偶像参加涉及传统文化的跨界表演翻了大车,林阅欣对这节目就有点兴致缺缺了。刚好他家粉丝不知为何和一个他都几乎不记得名字的后辈杠上了,他便顺水推舟把这节目丢给了陈铃,还顺手卖了个人情。 可今天一来才发现,节目还是叶答风演,而且那后辈表演效果很是不错,这让林阅欣颇感微妙。 叶答风当然没有正面回答,他拿开刚才按住林阅欣的手,似笑非笑道:“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林阅欣:“……” 接着叶答风又滴水不漏道:“没能和您一起演这节目是我的遗憾,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林老师,您还得准备接下来的节目吧,我也不打扰您了。”说罢还点了一下陈铃:“陈铃,你东西还在我休息室,要跟我去拿吗?” 陈铃待在这儿快尴尬死了,听到这话立刻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那个……阅欣前辈,我先失陪。” - 叶答风说有话和陈铃讲,又说等会儿由他送陈铃回去,于是布朗尼就自己先走了。到了休息室,叶答风就不像刚才对外人那样满脸假笑了,陈铃一边觉得叶答风可能又要训他,一边还能分出神天马行空地想,想叶答风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像推开什么表里人格切换的大门,一进来就变脸,刚刚也是这样,现在也如是,想着想着他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叶答风:“你笑什么呢?” 陈铃正色:“……没什么。” 叶答风往沙发上一坐:“跟别人在那学长学弟前辈后辈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陈铃也很自然而然挨过去了:“我就是礼貌一下啊……您不也跟人家进行了亲切的对谈,还搭人家肩呢。” 叶答风扶额:“他要跟你鞠躬道歉你没看出来吗?挑那么多人的地儿演这出,等下来个路人甲乙照片一拍发上网,别人又要说你一个后辈这么嚣张,居然欺负得前辈给你鞠躬道歉。” 陈铃:“……那么夸张啊。” 叶答风:“防人之心不可无,长点心眼吧小宝。” 第8章 陈铃:“那得亏您帮我按住了。” 叶答风深深看陈铃一眼,本想说你这样在外面我怎么放心?又觉得这话说着爹味实在很重,陈铃估计也不爱听。想了想,换了个折衷的说法:“你之后什么打算呢?”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说,陈铃看着也不太自在:“什么‘什么打算’啊。” 混得不好的时候,谁都不喜欢被亲人长辈问这种问题的。 叶答风道:“你那限定团不是要解散了吗?之后什么打算?” 其实不仅仅是限定团要解散的问题,一般的选秀偶像,等到限定团解散了,回到原来的娱乐公司以个人身份或跟其他组合重新活动就行了。 可陈铃很倒霉。 原来签的娱乐公司因为他搞不懂的集□□系斗争而变成炮灰关掉了,公司里有点水花的艺人都找了下家接盘,要么就是拿着赔偿金做些别的,但陈铃暂时还没遇到合适的下家。 条件好有资源的公司他够不上,还有些没什么资源靠着赚违约金发财的公司,陈铃也没那么想不开去签那种。 他确实也很愁之后干点什么,当偶像吧,没赶上风口……可能也没那个红命。 要么就去直播带货算了。 或者干脆趁着没有合约束缚退出这圈子,回去校园里好好读书。 ……其实他都没有跟师哥说过这些,不过这都不是秘密,师哥要知道也很容易的。 陈铃忽然难堪起来,还有点难过,他囫囵回答了一句“再说吧”之后转移了话题:“我换个衣服……话说咱哥俩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他拖长了尾音,有点像撒娇:“……师哥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第5章 陈铃不想聊,叶答风心里虽还是担忧,但并没有非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顺着陈铃的话,问道:“想吃什么?” 本来陈铃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随口这么说,真让他想要吃什么,他还真没主意,何况他也不饿。他正纠结着,叶答风又说:“要不去我那儿吧,我随便做点东西你吃。你这嘴刁的,带你去外面吃,等会儿你又在那挑三拣四。” 倒也没有,陈铃心想。叶答风说的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像他这样连网剧都没得拍一部的底层娱乐圈民工,没那么娇气。在外头,合作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了,哪怕吃到不爱吃的,也不能给合作方留下事儿逼的印象,只能抱着“又省一餐饭钱”的想法开解自己,实在难以下咽的,就说自己正在减脂期,就这么饿着。 他想说随便吃点也行,没必要专门跑到师哥家里去吧,正犹豫着怎么说,叶答风直接把他的想法点破:“不愿意去我那儿?” “怎么会呢。”陈铃否认。 叶答风不大信。自打陈铃去当练习生起,到出道,一直都住在海城,考的大学也在海城,离叶答风所在的云城一北一南,几乎跨了半个中国。平时说路途远,不方便聚,但如今都来到云城录节目了,陈铃也没想着知会他一声……遇到麻烦事不想告诉他就算了,陈铃甚至压根没想要和他碰上一面。 要不是他在电视台逮到了人,兔崽子大概率录完节目就溜了。 他俩现在看起来也算相谈甚欢,可叶答风知道,陈铃跟他还是有些隔阂。 倒也不是不想跟他这个师哥来往那种,毕竟陈铃自己不敢直接问叶答风近况,但偶尔会跟其他师兄弟打听。 不知道在造作个什么劲。 “那就换衣服,”像是料到陈铃可能会找点借口,叶答风又补充了几句,“这是个网络晚会,没有最后一个节目所有人都必须上台谢幕的环节,也不用去晚宴,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陈铃:“……”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我当然知道你,”叶答风瞟他一眼,“想吃东西也是你先提的,别一副我逼你上我家的样子。” 陈铃:“……好的师哥。” 陈铃从随身带的包里翻出件t恤,休息室里有个小更衣室,陈铃进去换好便装出来,又把美瞳捏下来,简单卸了个妆,看上去清爽许多。 脑袋上还有个发饰,也是电视台给的,得摘下来还给人家,但陈铃在摘的时候遇到点困难,蝴蝶翅膀形状的发饰中间镂了空,刚好缠住了他的头发,他对镜努力半天也扯不下来,只好求助叶答风。 叶答风走过去,抬手帮陈铃将卷到发饰里的头发丝抽出来,怕扯到他,动作很轻很慢,好不容易把发饰拿下来,叶答风觉得节目也表演完了,破坏一下发型应该无所谓,终于在陈铃头上蹂/躏一通。 摸狗一样的动作,顺着脑袋抚下来,放上去,又抚下来。 末了叶答风好像还不太满意:“头发没以前软了。” 陈铃:“……” 叶答风道:“别老漂头发,对头皮和发质都不好,上回才看你染了个奶奶灰,这才多久又换成金毛了。” 陈铃甩了甩头:“新专辑造型嘛。” 叶答风:“我还想说呢,都快解散了还出新专辑。” 陈铃对此很有话说:“运营他们打的主意就是能割一点是一点啦,其实说是新专辑,根本也没新歌,就把之前发的单曲合在一张碟里,再拍了个几千块的影楼水准mv,说是什么典藏纪念版。我们团总共也就那么点儿粉丝,都是真爱粉,可着人家使劲割,卖这破专辑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不过这也确实不是我能决定的。” 第9章 “我知道,我买了,”叶答风又说,“几个版本呢,好像也就封面和赠品不一样,还有一版有签名。” 陈铃感到很羞耻:“买来干嘛啊。” “我是自愿当韭菜的,”叶答风阴阳怪气道,“那我不是只能买了吗?我又不像你这朋友那朋友的,人家能收到陈铃老师亲自送的,还能发上微博给你repo。” 陈铃瘪了瘪嘴。 叶答风又摸了摸陈铃的脑袋,继续说:“非得漂头发的话也没办法,不过你其他生活习惯真的得改改,不是师哥啰嗦,平时也没机会跟你说这些。你别老喝饮料吃垃圾食品,我知道你吃不胖,但是这些不健康,也影响嗓子……没工作的时候就早点休息,老是半夜三更开直播玩儿游戏,我都怕你猝死。” 此刻陈铃心情复杂,换做是以前,师哥压根不会给他乱吃东西和熬夜修仙的机会,在家里作息规律得像当兵的。 他只是在想,他以为离师哥很远了,可师哥竟然其实一直关注他的动态。他以为他是一只流浪的野鸟,原来是一只风筝,飞出去好远,线还在师哥手上。 真好,他其实以为师哥不爱管他了。 陈铃又不想让叶答风看出自己其实在偷偷高兴,面上装得像个叛逆少年,说着敷衍的话:“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叶答风温声道,“想师哥了就回来,老跟别人打听我,你要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本人是不爱搭理你还是如何?” 叶答风摸头也摸够了,一边说,一边把刚才摘下来的发饰放到陈铃手心。 “……”被戳破心事的陈铃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皱了皱鼻子,动作粗暴地接过叶答风递来的东西,又把人家手甩开,瞪视叶答风,语气恶狠狠但毫无杀伤力,“你少管我!” 叶答风笑了起来,拍了拍陈铃的肩:“行了小宝,我也去换件衣服带你回去,在这儿磨磨唧唧半天了……你发个信息给你那经纪人说一声。” 该配合陈铃演出的叶答风完全不接他的茬,陈铃一个人演着独角戏:“……我不,我干嘛要听你的。” 叶答风:“随你。” 陈铃“啧”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布朗尼留言,说自己晚点再回酒店。 - 陈铃坐在叶答风车的副驾上玩着手机。 他很少拥有这么高的关注度,最近一连遇到了两回,头一回是莫名其妙惹了林阅欣粉丝那次,挨了好几天骂。这回也不知能不能算是否极泰来,微博评论里很多新的留言,夸的踩的都有,不过夸的竟然占了多数,和布朗尼说的差不多。粉丝数也涨了。 微信里也有朋友来祝贺他,包括他们那小糊团的队友,夸张地在那说什么陈铃要是红了别忘了带带兄弟。 陈铃真挺开心的,本以为上这个节目负面影响会更大一些,没想到最终反响还可以。陈铃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正在专心开车看路况的叶答风,决定还是认真感谢一下对方:“要不是有师哥,今晚不能成,要是按着给的剧本讲,这节目应该就是个凑数的炮灰节目……您说能改,我才有机会说一些有意思的。 “而且您捧得也好。” 叶答风:“说这些。” 陈铃道:“我是真心实意!” 抛开那些多余的,只说节目,陈铃也算是满意的,尽管只讲了十分钟,但他很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这的确多亏了叶答风。不仅仅是叶答风给了他改节目内容的自由,还因为叶答风在台上能托住他,因此哪怕他这么久没上台,站在叶答风身边,他的底气也更足一些。 而且他们还是很默契,似乎阔别相声舞台几年,对他们没有一点影响。 布朗尼突然打了电话过来,陈铃接起。 听对方叨叨了一堆,中心思想大概是今晚不止舆论风评上好转了,甚至陈铃的事业也有了一些实质性的上升,之前在谈的下家突然就说可以再谈谈合同细节,连原先陈铃没敢想的一些个娱乐公司都抛过来橄榄枝。这圈子实在是非常现实,只要有了一点点热度,有一点可以扶起来的苗头,就会有人愿意看你一眼。 而且大概是怕之后陈铃的热度有持续上升的可能,他们甚至等不到次日的上班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拟了方案敲了布朗尼。 布朗尼现在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其实刚从助理成为艺人经纪没多久,结果就遇上公司倒闭,一样还没找到下家,就说先继续带陈铃和其余一两个同样无处可去但还有工作的小艺人,有收入的话大家分一分,抱团苟着。 大概聊了一些,布朗尼说详细的等回去再说。陈铃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对叶答风道:“师哥,我可能不用失业了,有新的公司愿意签我。” 按理说是好消息,不过陈铃的模样还没有刚才看那些夸夸时那么愉悦,眉眼间的笑意反而淡去了不少。 正好到了个红绿灯路口,车停下来等绿灯,叶答风听陈铃说完,并未作声,只是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方向盘。 两人都无话,车里一时只剩下交通电台播的歌曲还在流淌。 第6章 师哥不开心。 陈铃说了有新公司愿意签他,叶答风并未对此有过多评价,两人照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但陈铃知道,师哥不开心。 来到师哥住的地方——说来可能没人信,这其实是陈铃第一次来这地儿。这两年叶答风不大愁钱,换了套位置不错的住宅,大平层。陈铃进门,叶答风从玄关的鞋柜拎出一双拖鞋扔给他换,尺寸竟然刚好合脚,不大也不小。 第10章 叶答风让陈铃自便,自己则稍作整理,转身进了厨房。 陈铃先到沙发上干坐了一会儿,感到有些局促,于是站起来小幅度走动,也算是在参观了。总的来说,师哥是个老派人,这房子的装修摆设和陈铃想象的出入不大,打了一套红木家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老头儿的家。 客厅和饭厅隔开的地方立了个雕花刷红漆的大收藏柜,陈铃走过去瞧,最上一层是他看不懂的瓷器大瓶子,不过应该不是古董,再下来几层摆了些折扇、醒木、印章……还有师父留下的御子板。 视线再往下,画风陡然一变,陈铃看见三排专辑cd被整理好了摆着,都是陈铃他们那个糊团出的碟。至于为什么有整整三排,那是因为里头有大量重复的。 师哥刚刚不是说笑,他是真买了一堆碟在家放着。 陈铃:“……”总算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人在给他们贡献销量了。 再一看,陈铃还发现边上摆了本摊开的相册……里头插的是随专辑附赠的小卡。 相册里凹着各种非主流造型的若干个陈铃和尬在柜子外的真人陈铃大眼瞪小眼。 最后真人陈铃受不了了,拉开柜子门,皱着一整张脸“啪”一声飞速把相册盖上了。 离谱极了,陈铃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太没心没肺了。怎么说呢,这比喻虽然不大合适,但师哥这样好像一个等待游子归来的可怜空巢老父。 许是听到动静,叶答风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问:“你干嘛呢?” 陈铃看了一眼已经合上了的卡册:“……和平行世界的我进行亲切的会晤,并把他们抹杀掉了。” 叶答风很快端出两碗炒饭,放到饭桌上之后一边解围裙一边喊陈铃过来:“用家里存货随便做的,先将就吃吧,别把你饿死。” 本来陈铃还真不饿,刚说想吃东西都是胡说八道,不知怎的就发展到现在待在师哥家这一步了。但闻到炒饭的香气,他的馋虫很快被勾上来。 饭桌不大,陈铃坐到叶答风对面,看到叶答风那碗饭顶上堆了一小堆切成片儿的香菇。 叶答风说陈铃嘴很刁是真的,就比如吃这样一碗平平无奇的炒饭,以前在家陈铃要求多多,又喜欢用香菇吊味道,又觉得菌类口感都很奇怪,坚决不愿意吃,叶答风每次就会在炒完之后把它们一片片挑出来。 这么久了,叶答风竟然还记得。 陈铃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别的人在外打拼怀念的都是什么妈妈的味道,他没有妈妈,想的就是这一口。 打小的时候,他们师父是不做饭的,师娘身体也不好,家务活包括做饭就是几个师兄弟轮着来。不过陈铃做得少,可能因为他没什么天赋,用人话说就是做得很难吃,每回轮到他的时候叶答风会赶他去背贯口或是唱太平歌词,自己取而代之。 而且别的师哥没有叶答风这么惯着他,不会让他点菜还帮他挑出不喜欢的。那时候他每周小小的快乐就是盼叶答风做饭这一天。 就像现在的人盼疯狂星期四。要是时光倒流,他应该给每周师哥做饭的那天起名风狂星期四。 好烂的谐音梗,是在台上说完会被观众翻白眼的程度。 这么想完,陈铃狠狠被自己尬住。 “下次来再给你做别的吧,今晚确实有点匆忙。”叶答风说得不动声色,实则悄悄预约了下一次相见。 按照这几年陈铃的习惯来说,他本应该应付一句“看看什么时候咱们都不忙再说”之类的话,但现下陈铃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种话来,等半天终于吐出一个“好”字来。 “合您胃口吧?”叶答风又问。 陈铃:“您说这话就多余了。” 叶答风又阴阳怪气了两句:“那谁知道呢,人都是会变的。”不过他虽这么说,陈铃还是明显感觉他的情绪昂扬了不少。 但师哥应当还是不开心的,陈铃知道师哥为什么不开心。 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除了开头那几句,两人沉默着吃这顿夜宵。陈铃干饭干得很快,又进去添了一碗,吃完了说要去洗碗,叶答风把他拦住了。 以为叶答风又是像以前那样嘴上嫌他笨手笨脚,实际上不愿他多干活,谁知道叶答风说:“我们家有洗碗机。” 陈铃:“……”也行,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之后两人干坐了会儿,陈铃一直与自我作斗争,纠结着怎么开口,叶答风也无话,任时间就这么流逝,实在到了夜有点深了,叶答风站起来,拎着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噢。” 走到门口,换回自己的鞋,将要出门的时候,陈铃终于张了嘴:“师哥……” “嗯?” 陈铃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没什么,叫叫您。” - 陈铃十五岁那年中考前,一个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晚上,他带了一份合同回来。 是已经白纸黑字签完还按了手印的。陈铃那时候未成年,甚至没到十六岁,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合同是师娘何秋韵给签的。 他是无父无母的<a href="" target="_blank">孤儿,由师父师娘养大,师父去世了,当时师娘是他剩下的唯一的监护人。 他带回来一份专属艺人合约,告知叶答风,他要去做练习生了。 那晚叶答风做完兼职回来,满身疲惫,本来陈铃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过多打扰对方的,但这算件要紧事,得跟对方说。 第11章 叶答风起初还保持着心平气和问他:“你喜欢唱歌跳舞?想做明星?” 陈铃很老实地否认:“没有什么感觉。” 叶答风抖了抖手上那几张纸:“那你什么意思?” “就是……想着我也长大了,不想老是在家吃白饭。” 彼时师父刚去世没多久,师娘又病倒住进医院,为了给师娘治病,本来经营状况也很一般的相声园子也卖了,其他师兄弟和演员都各找出路。叶答风刚大学毕业,平时上班,还做了一份兼职,周末有空还跟人搭伙讲相声赚点外快。 家里的经济情况十分糟糕,而这些重担全压在叶答风一个人肩上。 陈铃有提过自己也可以跟着去讲相声,被叶答风拒绝了,叶答风让他先专心学习。事实上自打陈铃上了初中,家里就没让陈铃继续跟着练功学艺了,说以后真要靠说相声吃饭是很难的,还是得学文化,考个大学,以后才有好的出路。 不过陈铃自个儿喜欢,一边学习一边也没耽误练功,空了也会跟师哥上台说上几场。 后来园子停业卖掉,叶答风就彻底不让陈铃继续说了,耽误学业是一回事,以前在自家小园子讲,可以随心一些,但出去外边接商演,要看人眼色,有时卖了很大力气也分不到几个钱,叶答风觉得没必要让陈铃跟着他到处跑。 见叶答风沉默,陈铃小心翼翼地补充:“这个不像说相声……要是红了能挣很多钱。” “那要是红不了呢?你什么都不会,马上就能出道?马上就能红?” “当练习生也有基本工资……而且老板知道我要用钱,有说可以提前预支……” 叶答风发了陈铃记忆中最大的一场火,他把合同摔在桌上:“我有要你出去挣钱吗?我用得着你吗?你知道这合同里挖了多少坑吗?别人给你画饼你就信,有多少傻逼抱着想红的心去签这些野鸡公司,签之前人家跟你说得天花乱坠说你条件好能红,让你以为你马上就要成为世界巨星,结果要资源没资源,好一点的让你当个伴舞,差一点的让你去做些脏活,你就全毁了知不知道啊??解约又他妈解不了,一说要解约就是好几百万解约金,活活耗死你。 “等他妈合约期过了,最该充实自己学点东西的时间也全被浪费了,做明星做不成,出来没有学历没有技术什么也不会工作都找不到,最多当个网红在那求榜一大哥打赏,你但凡跟我商量一下呢???你有没有当我是你哥? “我妈肯定也不懂这些,你还哄着她给你签了。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懂事特牛逼,今天告诉我是来跟我邀功?那我还真是谢谢你还愿意通知我一声哈。” 那时候的陈铃的确是什么都不懂,星探找上他,对他一阵游说他就心动了,他觉得对方给的条件很好,有得吃有得住,哪怕没出道也有保底的收入,还给他安排学校。虽然要离家,他从没试过,也觉得不舍,但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像师父他们那一代人跟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走南闯北讨生活了。 他的出发点很简单,他不想师哥那么辛苦。 他知道如果跟师哥商量,师哥一定不会让他去,师哥宁愿自己累死,也要让他像别的小孩儿一样过个轻轻松松的学生时代,师哥希望他唯一的烦恼只是考试没考好。 所以他才没有说。 可是他也没想到回去以后就是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顿骂,他也很委屈,口不择言道:“你凭什么管我啊?我自己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我就非得跟别人一样读书考学找工作吗?这是我的人生还是你的人生啊?” …… 合同签都签了,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那年陈铃头一次自己一个人南下,师哥没有去机场送他。 第7章 当然,也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陈铃虽然管叶答风叫师哥,实际上叶答风又岂止是师哥而已,十几年来同吃同住,师哥视他如亲手足,要不是有这么个师门辈分,陈铃该叫叶答风一声大哥。 俗话说长兄如父,师父仙去后叶答风负起照看陈铃的责任,没有说不管就真不管的道理。但双方本就各自哽着一口气分开,再加上后来又多了桩桩件件说不清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可经年累月之后,哪怕面上谁也没再提当年,终究也是生分了的。 像这样独处的时刻更是少之又少。 今天陈铃知道了,师哥还是很记挂他,刚刚陈铃坐在师哥对面,吃着师哥做的饭,被照顾着,仿佛回到过去,他和师哥之间一如往常,亲密无间。 看着这样的师哥,陈铃有好几次想开口……具体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是旧话重提,但他们之间误会不少,总不可能在这种高兴的时候一件一件说,十分扫兴。不说这个的话,或许他也可以问问师哥意见,让对方帮着看看来接触他的公司,毕竟到现在陈铃都记着叶答风质问他“你但凡跟我商量一下呢?你有没有当我是你哥?”时的模样。 最开始他当叶答风是在生气,还要摆家长威风,到了很后来,某次回想起叶答风当时的神情,陈铃才惊觉对方眼里都是疼。 可是……算了。 今天师哥从天而降来帮忙,他再和师哥这样待一块,这都是他完全不可能料到的意外。意外只是意外,大家已经各自朝不同方向去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没必要说些多余的话给人平添烦恼,陈铃想,就这样吧,顶多以后他逢年过节把发祝福短信改成给师哥打个视频电话。 第12章 被师哥送到酒店楼下,说了再见之后,陈铃脑子里胡糟糟地想,刚才简直像进了什么修仙小说里的幻境,人一进去就能美梦成真,但出来以后世界还是这样的世界。 回到现实。 - 次日陈铃真的上了热搜,不过据他了解,这热搜也不是网民自发搜索搜出来的,背后的推手是其中一个想尽快把陈铃签过去的娱乐公司。 这天上白掉的馅饼,陈铃大吃特吃,他立刻转发了网上传播量最大的一个视频,配文说:我私底下就是玩很大,贯口快板柳活儿样样都来。 惹来一些网友到他的评论区哈哈哈个不停,说他长得那么好看,结果说话真哏儿,调侃说是不是因为是个谐星所以美貌才被埋没,又起哄叫他来一个。 也有人不爽他的,主要是一些追星的,尤其是林阅欣的粉,他们认定本来应该是他们家偶像上这个节目,内容是固定台本,贯口嘛,背下来之后谁不会说?何况林阅欣本来也会说rap,能念快嘴的rap难道不能念这种东西?如今林阅欣的风头全被抢了! 在陈铃转发完微博之后没多久,林阅欣主动关注了陈铃,还到人家评论区去道歉,空降成为热评第一,说的是自家部分粉丝不太懂事,在演出过程中没有遵循观演礼仪,给陈铃添了麻烦云云。 林阅欣的粉丝于是更不爽了,岂有此理,自家偶像打一开始就被碰瓷,再让了资源,现在还因为一些无脑粉而不得不低头给一个上蹿下跳的糊咖后辈道歉……不,那些无脑粉是否真是他们家的都还有待确认,保不齐就是陈铃自己搞的噱头。 毕竟那可是电视台的网络直播,怎么会出现观众起哄让演出者下台这种乌龙?假得要死! 但明面上,这些粉丝又不能顶着林阅欣的粉籍直接开骂,于是很快,陈铃的评论区里涌进来一堆“纯路人”。 -纯路人表示,这位陈铃弟弟说的段子确实有意思,但是感觉内容非常傲慢,语气中充满对偶像的不屑,虽说他自己也是偶像,我可以认为他在自嘲,也能理解喜剧就是需要进行一些讽刺,爱豆里面也总有一些个垃圾,大家可能在看陈铃的段子时也会代入那些人觉得很好笑,可是看完可能会潜移默化地认为“对啊爱豆就是都很烂”,这对那些一直在努力的小偶像们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我还是认为,即便他自己在偶像行业因为努力不够水平不佳而没有受到多少关注,他也不能把其他认真且优秀的偶像们拉到跟他一样的层次,加重外界对偶像们的偏见。 说得非常理性客观,并一下把问题上升到引发外界对全个偶像行业的偏见上了。 又有人说: -路人,本来觉得偶像能说成这样也还可以,但是感觉评论里有些人是不是给他捧得太高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从小听着相声长大的,这种水平的贯口/活儿我们这里的小孩子都能说,吹成专业水平是不是过了? 深谙先扬后抑之道,肯定了对方在业余里面算是不错,又搬出自己资深听众的身份,把其他人的夸夸认定为抬得太高,毕竟他们这样的资深票友才有鉴赏水平,别的人都听不出好赖,乱夸罢了。 …… 说什么的都有,陈铃看着这刷刷上涨的评论量和新增粉丝,喜不自胜,转头问布朗尼:“我听说微博上被骂多了平台还会给分钱来着。” 布朗尼无语:“不是被骂多了会分钱,是平台有广告共享计划,流量大了会给加入计划的博主分钱。” “那都一样,”陈铃开始算,“这么多人骂我,算上上次的,那不是赚大发了?怪不得天天有人发些乱七八糟找骂的东西,我感觉我找到致富的道路了。上次人家骂我,我还有点儿小伤心,现在我已经无坚不摧,希望多来点人骂我。” “醒醒,我们没加入这个计划,被骂了也分不到钱,”布朗尼帮着陈铃把直播用的设备调整好了,退到了一边,“来吧,开始你的表演。” 两人因公出差,第二天就回了海城。限定团那边对陈铃这两天的事自然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有这么好的热度当然要立刻蹭,因此运营让陈铃赶紧开个直播随便说点什么,宣传宣传他们那个马上就要解散的团,最好是直接能在直播里卖卖专辑和告别演唱会的票,最后再割一波韭菜。 割韭菜陈铃是不太愿意,但还是得听从安排。 陈铃的直播开得很突然,但因为关注度正高,马上就有不少闲着没事儿到处吃瓜的群众进了直播间。 虽然说得好像只要来个活他就会立刻去干,可实际上他还是要点儿脸,没有办法对着直播说些太豁得出去的话。 于是他说:“谢谢各位捧场,给大家唱唱歌吧。” “刚才不是有评论起哄让我来一个吗?我柳活儿确实可以的,在团里我也是vocal,给大伙儿唱一段我们的新歌吧。” “怎么有人问我知不知道柳活儿是什么啊?”陈铃没说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相声不知道才有鬼了,只说,“我做过功课的,相声四门功课说学逗唱,唱指的是唱太平歌词,唱别的东西叫学唱,也叫柳活儿,唱就是柳儿,所以我唱流行歌也可以叫使柳活儿,问题不大。” 刚才陈铃评论区里还吵得热火朝天,前几条热评里就在说他就是业务水平拉胯才红不了,不得不搞些剑走偏锋的操作来吸引流量。很多人没看过他舞台,没听过他唱歌,也没真的期待他能唱多好,除了选秀时期就一直追的一小小撮死忠,其他人要么是来看热闹的,要么是来看笑话的。 第13章 还有人就是来看看脸的,抛开那些引发争议的内容不讲,陈铃这张脸很值得一看,那天节目上的打扮就有人在涛,说拿给不了解饭圈的人看,很多人还以为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不得是个大明星? 今天直播间里的陈铃抱着吉他,穿着印了限定团logo的卫衣,刘海绑成个往上竖的小揪揪,模样干净清爽还有点可爱,和那天化着秾丽妆容的样子比起来又是不一样的好看,很有校园里阳光男大的感觉。 对这部分观众来说,陈铃唱得行不行都无所谓,他们舔舔屏还是可以的嘛。 陈铃清了清嗓子,拨了吉他弦,清亮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淌至每位收看直播的观众耳朵里。 “如果那天你奔向我/我会牵起你的手……” 歌是很口水很无聊的抒情歌,曲子也很平庸,但人的耳朵能分辨出好听与否。 虽然没有什么转音高音之类需要人炫技的地方,可陈铃这么一开口,唱了一小段之后,直播间的画风一下变了。 -这。。还挺好听的啊,难道是因为我期待太低? -音色蛮不错的,跟那天说相声时那种字正腔圆的感觉不一样,意外地还挺适合唱流行歌嘛。 -这歌听着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有点土,但是怎么就听进去了??不确定,再听听。 -不过唱这种口水歌也没什么难度吧,ktv里随便抓个人只要是声音条件不错的都能唱好啊,这就夸好听了,你们多听点好的吧。 …… 又掐了起来。不过陈铃离手机屏幕很远,根本也不知道他们在掐,唱完一段之后他停了下来。 他把吉他放好,站起身。直播间里的观众还以为他唱这么几句就要下播了。 -这就结束了? -我还以为他是来力破他实力不行的谣言,怎么说呢,他这首歌唱得是蛮好听,但也给我感觉他只能唱这种简单的,不敢露怯。 -不是,你们去搜一下他以前选秀的舞台不就好了,人家确实能唱高音的好吧,当时就是因为唱了个非常离谱的key再加上性格不错才开始逆袭的。 -选秀里没修音你们信吗= =。。要是真有本事不早秀出来了 …… 结果陈铃站起来之后并不是要关掉直播,他站得挺拔,微微侧着身子,做出了唱曲儿时才会做的身段。众人正纳闷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一句,他重新起了个调门,用的还是这首歌,咬字和腔调却完全不同了。 “你说此事无关风月/我的思念却无药可解……” 用的竟是戏腔,将原有的旋律进行了改编,若断若续,听来却十分凄婉,再配上他的身段和流转的眼波……他一望向镜头,直播间内又翻了天了。 -卧槽绝了,我收回我刚刚的话。 -怪好听的……而且他虽然穿着卫衣,打扮得有点随便,但我竟然能脑补出他戴着头面扮旦角的样子……好有画面感。 -妈妈他在用眼神勾引我啊啊啊啊啊啊 -谁刚刚说他不敢露怯来着,这听着比一般的高音要有难度多了吧 -啊??这和刚刚是同一首歌?这是刚刚那首口水歌?? -这算是戏腔嘛??怎么和我平时听的歌里那种戏腔不太一样??该不会是为了哗众取宠乱编乱唱的吧 这时候一位用户名为“京剧人剪秋水”,名字后面还加了v的用户留下一条长弹幕:路过乱入一下,回答一下前面人的问题,流行歌里的戏腔一般都不是真的京剧唱法,只是模仿京剧的听感,用嗓子发声,硬飙高音。陈铃这个不是,他是真按京剧来唱的,如果有稍微懂一点的人来听的话,可以听出来他用的是程派的唱腔,而且确实唱得还不错。基本功这么扎实,而且在这个年纪能唱出这种韵味,还不是职业唱京戏的,这真的非常难得。 这位剪秋水,是当代较为著名的京剧演员,而且因为乐意将传统京剧和现代流行乐结合在一块,在年轻人里也有一群拥趸。 如今他冒出来给陈铃如此正面的评价,刚才还在质疑的人一时失了声。 剪秋水又补了一句:嗯。。不过他好像是说相声的,说相声的肚子里能开杂货铺,会唱戏或许也正常?还有,我也听了不少相声,虽然我是相声门外汉,但我感觉那个贯口也不是谁都能背出来的,至少我不行。 陈铃恰好唱完一小段,本来也颇为忐忑,毕竟这些他也很久没在人前唱过,他余光看见布朗尼脸色奇怪,马上就要扭曲了,心里暗道完了,以为弄巧成拙,又发生了什么幺蛾子,赶紧凑过去看屏幕。 ……哦原来是因为表现太好被夸了啊,那没事了。 不对。 陈铃立刻澄清:“内个……谢谢各位观众,也谢谢秋水老师,真是过奖了,我不是说相声的,更不会唱京剧,就是班门弄斧一下。我是shining boy的成员陈铃,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的告别专辑和告别演唱会~拜托啦。” 弹幕:草,好装。 第8章 刚下播,陈铃发现自己又上了热搜,这次说的是他的戏腔,几个营销号带了他的直播切片,不过暂时还没多少真人开始进入话题互动,很明显又是买的热搜。 陈铃也在浏览这个热搜话题里的内容。从昨夜到今天,起先他还会因为失业危机得到缓解和上热搜而喜滋滋,现在倒是冷静不少。 第14章 正走马观花地看着,手机上传来微信消息,陈铃点开一看,是跟他同团的另一位给他发来的,消息上说:兄弟,听说这两个热搜都是山河娱乐给买的,你是不是要签他们了啊? 陈铃给他回了信息。 叮叮叮:有瓜吗? 对方:没瓜,我就是来八卦一下,听说他们条件开得不错,还只要签五年,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啊。 叮叮叮:这么细节的事你都知道,合同是你拟的吗?帮我把分成金额改成我10他们0吧,另外我还想每年都上春晚,做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全民偶像,谢谢^^ 对方:哈哈哈哈,反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苟富贵,勿相忘。 叮叮叮:狗富贵,互相汪(深情狗叫.gif 陈铃打着嘻嘻哈哈的文字回复对方,脸上表情却相当凝重。布朗尼本来想跟陈铃复盘直播数据,看他眉头皱起,问:“怎么了?” 陈铃简单解释:“队友来问我是不是要签山河娱乐。” 布朗尼也很惊讶:“嗬,他们消息还挺灵通。” “就是说啊,”陈铃道,“什么老阴逼公司,我要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我就上当了。” 布朗尼纠正:“你现在也才十九呢。” “不重要,”陈铃继续说,“反正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别人搁点奶酪渣渣在那儿,我就像个八百年没吃过一口饭的杰瑞一样往捕兽夹里冲。” “怎么还把自己比作老鼠呢?” 陈铃又说:“还没签之前肯定都给我画饼啦,又是给买热搜又许诺这资源那资源的,让我以为我要成为世界巨星。进去以后大概率就是把我身上能引起热议的部分正炒反炒,榨干我的价值之后就让我自生自灭……虽然我确实是想找个下家,但是这么迫不及待地签新的卖身契,我看是成为不了什么巨星,巨缺根筋还差不多。” 布朗尼:“这个我接不上了。” 陈铃炸毛:“不用接了啦!!你这是要当我的捧哏吗?我拒绝!” 布朗尼:“哈哈哈哈没有,你现在人设不是相声演员吗?我接一下茬过一下瘾嘛。” 陈铃小声说:“那也不行,我有搭档的。” 布朗尼来劲了:“我还没仔细问你呢,你是小的时候真学过相声啊,怎么那么厉害啊你……叶老师真是你师兄啊?你说的搭档是不是他?不过我看他平时也跟别人搭着说相声啊,他搭档不能是你吧。” “是不是的你不都看见了嘛……不过你也先别往外说了,其实我不想蹭叶老师热度,”陈铃显然不想细讲,话题又回到刚刚说的那些,“其实那个山河娱乐,之前我也觉得他们开的条件还不错……但是他们这跟我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到处往外说,疯狂给我买热搜,搞得别人都以为我要签他们家,怎么说呢,有种猥琐男买了个礼物强行寄给某个妹子,还到处跟别人说马上要追到妹子的感觉,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布朗尼也认真跟他讨论起这事儿:“是的,就想给你点压力让你签了他家。还有一点,其实短时间内连着上两个热搜,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多路人网友看了只会说‘怎么又是他’……反正我们还是多看看,还好你是个沉得住气的。” “也不是什么沉不沉得住气,毕竟吃过亏……”陈铃认真地看着布朗尼,又说,“还是很谢谢姐姐。” 其实布朗尼也失业,这家公司给他开的条件里包括把他的经纪人一块签走,对于经纪人来说,签约的风险没艺人那么大,艺人红不了可能就得度过无人问津的糊糊的一生,但经纪人不同,一个经纪人手上可以有若干个艺人,这个红不了,那就捧下一个,哪怕同时带十个十八线,那也足够她吃饱喝足了。 而且山河娱乐是大公司,在那边,布朗尼的基础待遇都能提升不少,但她也没有急于让陈铃赶紧签约。 布朗尼笑眯眯道:“你可是我未来的摇钱树啊,肯定得给你精挑细选一处适合你的土壤啦。” 手机微信消息提示音又响了一下,陈铃还以为又有人来八卦这件事,没想到是叶答风。 叶答风说:有什么娱乐公司或者节目要接触你的话,仔细甄别一下,别急匆匆地就签了。如果和经纪人都拿不准,问我也可以。 陈铃正想着怎么回,叶答风又发来一条:不是想管你。 然后又撤回了。 撤回之后再次发来一句:还是得管你,不然你又被卖了,你不喜欢也得听听哥哥的意见。 目睹叶答风将信息发过来又撤回去又发过来,陈铃心情五味杂陈。 他知道的,那年他轻易签了合同,这事儿一直是师哥心里的一根刺。 昨晚在师哥那里,他就感觉师哥始终欲言又止,大约是怕旧事重演,他自己也有好几回差点想提一提这个事,最终还是作罢。 他又回想起那个时候。 一开始陈铃真以为叶答风在他说完“你凭什么管我”之后就不再愿意理会他,毕竟他孤身南下,叶答风一句问也没有,只有师娘每天传来讯息。他也不愿意先低头,觉着自己明明是想为师哥减轻点负担,师哥非但不领情,也不愿意听他说,只不分青红皂白骂他一顿。他离家了,师哥竟也真就对他不闻不问了。 那时他想,该道歉的怎么也不是他吧。 直到次月月头,陈铃收到了叶答风打到他卡上的一小笔生活费,比以前他在家上学收到的零花钱要多不少。 第15章 收到转账短信的时候,陈铃说不开心是假的,在练功房里当即蹦起来,惹得一同练习的同期调侃,说他收到生活费就高兴成这样。他心说哪里是钱的问题,是他师哥还记挂着他。 但转念一想,他本意是想帮家里卸点儿负担,现在叶答风给得更多,那不就和他本心背道而驰了吗?他把钱又转了回去,给叶答风发信息,说自己在这儿有吃有住也有钱,没有其他需要花钱的地方。 还说以后也不用给他转钱。 他想着努努力,以后说不定还能反过来享受一下包养师哥的快乐。 钱转回去,叶答风发来简短的一句回应:行,那你好好努力。 很久以后,陈铃才反应过来,那会儿师哥百分之百误会他了,以为他的举动是为划清界限。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得很远——当练习生不比学艺轻松,他没有舞蹈基础,除了上文化课,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泡在练功房,真有空了,公司给的那仨瓜俩枣也不够他去哪里玩的,更遑论回家,机票贵得飞起。 第一年过年的时候师哥师娘还都问他要不要回来,刚好赶上同期一批练习生被打包扔到韩国集训,陈铃说自己回不去。第二年过年又赶上别的什么事,反正年年都错过,陈铃好几年没回去吃年夜饭。 他留在海城,练习,出道选拔,落选,后来才知道出道人选是内定好的,高层在公司里大张旗鼓搞内部选拔只是为了让他们这些炮灰衬托出道团是“万里挑一”。 在自己公司出不了道,但外边选秀办得如火如荼,陈铃一开始还希望能轮到自己去,出道他是不想了,起码在观众面前刷刷存在感,可一直到选秀节目办到糊穿地心,也没轮到陈铃。 他偶尔接接给人伴舞之类的工作,就这么耗了两年,等到某年选秀导演再来他们公司挑人面试的时候,依旧没拿到名额的他厚着脸皮溜进去参加面试。 小小地逆袭了一番,最后也在没有买出道位的情况下吊车尾成团……但也就那样了。 陈铃后知后觉发现叶答风在他离家前骂他的那些话好像都是对的。 师哥不是不领他的情,师哥是舍不得他在外头受委屈。 直到现在亦然,哪怕师哥认为“管他”可能会让他反感,可还是管了。 但他有点……无颜面对师哥。当初要是听师哥的,哪还有后面那么多事啊,要是没去当那劳什子练习生,说不定现在能跟师哥一起当受欢迎风评又好的艺术家,这么想想,他就觉得自己哪还有脸在师哥跟前这样那样的。 …… 陈铃斟酌了很久,回了个“知道了,谢谢哥”,附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 叶答风收到陈铃发回来的信息时也有些摸不准,陈铃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只是客套?他一直认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被他从小带大的弟弟,后来才发现未必,也许他对对方的脾性和表露出来的外在一清二楚,可谁又敢说能完全看穿另一个人的内心? 何况他们也已经好几年没在一起了。 昨天强行把人捞回来,以为关系能缓和一点,实际上进度条却一动不动……说不定某些方面还往后倒了。叶答风也很沮丧。 看起来陈铃还像以前一样,会跟他吵吵,跟他耍赖,可那都是面上的。 陈铃真遇到什么糟心事了,他在陈铃身上看到的态度只有“不想麻烦别人”,他是那个别人。 叶答风叹了口气,又在输入框里打字:行,反正你想清楚再拿主意。你什么时候还有空?你师娘说想你。 第9章 叶答风又收到句“明白”,也没见陈铃再有什么后文。 等过了一阵去了何秋韵家,叶答风才听老太太说:“小宝前阵子给我打视频电话,说他也想我了,不过他说他最近有些工作要做,忙,等过阵子来看我。” 又听何秋韵继续调侃:“他怎么说的是他‘也’想我了?我又没跟他说我想他,是谁在外面造谣呀?” 叶答风坐在茶几一侧,把蒸软了的糕点再切成小块,推至何秋韵跟前,面不改色心不跳:“我造的谣,怎么了?” 何秋韵:“都不明白你们哥俩在互相较个什么劲。” 叶答风问:“他就没说别的了?” 何秋韵拈了一块点心,她年轻时也是唱评剧的角儿,哪怕年华已逝,一举一动仍带着旧日的风雅,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就是吧,说得越慢,听在叶答风耳朵里越阴阳怪气:“有的人说的怕是师娘想他,那他肯定是只来探望师娘,关他师哥什么事呀,他师哥又没想。” 叶答风:“……” 老太太伶牙俐齿,叶答风无言以对,一时间小客厅里变得沉默,只有电视广告里的演员在吱哇乱叫。 过了会儿,广告结束,叶答风视线转向电视屏幕:“看节目吧您。” 是个喜剧竞演类节目,叫《无乐不作》,算是近来比较受欢迎的喜剧类综艺。 这一期有陈铃,他是踢馆嘉宾。节目录制时间是几天前,陈铃刚因为晚会和直播的戏腔小出圈一把时就受到了节目邀约。原本节目都已经录好,为了能及时赶上热点,节目组把人找来硬补录的片段,还要剪辑成陈铃本就有来参加节目的样子。 这些都是叶答风从其他相关的朋友那儿听来的。 第16章 不过好歹陈铃没马上去参加其他乱七八糟的节目,而且这节目叶答风有认识的人,他没明着说,只提了几句,别人也能关照一二。 节目没搞什么幺蛾子,到了踢馆环节,陈铃和另一名相声演员许竞贤共同登场。 按照综艺套路,先是放些采访片段,再拍拍他们排练时的样子,倒没什么特别的,节目组在他们挑选上台服装时多给了一些镜头。 许竞贤的意思是说还是穿大褂好,陈铃也同意,不过陈铃自己没大褂可穿,因为临时也无法赶制合身的大褂,让陈铃在节目组提供的现成大褂里挑。 许竞贤穿的是一身棕红色的大褂,便让陈铃挑同样颜色的。 陈铃摇头:“我再看看。” 许竞贤说:“一般来说搭档都是穿一个颜色的。” 陈铃眨了眨眼,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咱们哪能算搭档呀,也就是露水情缘。” 许竞贤又道:“万一咱们能踢馆成功,还是能捆绑一段时间。” 陈铃戏瘾大发,扭过头抬起手比了个垂泪的动作,掐着嗓子道:“像我这样的无根浮萍,又岂敢奢想有归处去。” 许竞贤哈哈笑,最后陈铃挑了件黑颜色的大褂,又正色说:“其实是因为黑色显瘦。” 节目组大概是觉得这段相对有意思才剪进去,叶答风看着是全程没笑,老太太先感叹了句:“小宝念着你。” 不是规定死的,但一对搭档上台,约定俗成,通常是要穿一样款式一样颜色的大褂。陈铃在节目里看起来像个不懂规矩的圈外人,实际上却是没认这位临时搭伙的演员是自己的搭档,才不肯跟对方穿同个颜色。 老太太又说:“要说你们哥俩是像,特别在这些地方。” 何秋韵没把话挑明了说,叶答风却知道他母亲指的是什么。这些年叶答风演出颇多,自然也有长期一起搭的,可他上台也有个臭毛病,同样要和同台的演员穿不一样颜色的大褂。 这还只是外人看得到的。 此外,他每次做新大褂,都要做两身,一身是按着陈铃的尺寸做的——当然也大都是通过网络图片目测的尺寸,不过总也没机会送出去,都齐齐挂在家中的衣柜里。 叶答风没接话,只说:“看电视。” 很快两位演员上台。 如今陈铃已是长身玉立的少年,穿着黑色大褂,撩袍端带地走,颇有旧时风雅文人的气度。只不过可能是为了保留特色,仍是顶着那头金发。 走到台前了,他又模仿西式礼仪,将大褂下摆当作裙摆提起来,弯腰行了一礼。 两种动作都相当优雅,却因为都太一本正经,反而显出一些滑稽来。 陈铃对着镜头自我介绍,仍自称是男团成员。又介绍旁边那一位。 这种竞演类的节目,同样以短时间内能逗乐观众优先,传统相声拿出来讲,优势并不大。因此这是个原创的活儿,叫做《偶像之路》。 如今陈铃身上最值得议论的话题,就是他作为偶像却来说相声这件事儿。不过和上次的娱乐圈莽撞人不同,尽管那样犀利的内容容易引发观众讨论,但回回都那样讲就没意思,这回陈铃主要讲的还是自己的事。 前头说得还比较顺利。相声表演风格按类型来说有帅、卖、快、怪四种,陈铃应当算是第一种,在台上没有太夸张的肢体动作,也不太扮丑,将一件事娓娓道来,在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同时又让人会心一笑。 他先说自己刚当练习生那时候的事。 “我最大的优点是未雨绸缪,刚进公司第一天,开始发愁以后出门被粉丝认出来怎么办,咱得提前想好措施啊,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别的大明星出门不都戴墨镜掩饰自己,我那时候当练习生还没工资,买不到合适的墨镜,愁得一晚上没睡着。” “最后怎么办呢?” “这不是一晚上没睡着嘛?”陈铃用双手比了两个圈放到眼睛上,“生产出了一对天然墨镜,非常自然,没有那种刻意戴墨镜的做作之感。” “可不嘛!” 陈铃又说:“我还愁以后被粉丝要签名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 “公司的前辈让我别想太多,努力练习。” “是得好好练习。” “我努力练习也的确得到了回报。” “您成功出道了?” “我获得了小区硬笔书法比赛第一名。” “嗐,练的签名啊?” …… 后来又说了自己参加选秀节目的事。 陈铃:“我这人不是喜欢未雨绸缪吗?我怕自己遇到恶意剪辑,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呢?” “每天在手上套不同颜色的手环,这样一来,要是节目组胡乱剪,观众会发现我上一秒戴的是红色手环,下一秒手环变成了蓝色。”* “是个好办法,有用吗?” “卓有成效,我还因此收到了很多粉丝的评论。” “哦?为您鸣不平的?” “问我变色手环在哪儿买的。” …… 最后讲自己出道之后。 陈铃:“其实出道之后无人问津这种事,我也早有料到,毕竟我未雨绸缪——” 相声讲究三翻四抖,按一定的节奏来说。原本说到这儿,应该还是许竞贤问陈铃又做些什么了准备,陈铃再说要想脱颖而出就要有个人特色,要走别人未曾走过的路,他经过深入调查和研究发现,没有任何一名偶像在当相声演员。 第17章 这也是这节目的底,也就是最后的包袱,陈铃说完这个,许竞贤再来一句“去你的吧,我经过研究也发现,还没有卖炒面的在当宇航员呢”,这段相声到此就可以结束,两人等待评分即可。 谁承想许竞贤不知是否太过紧张,一个嘴瓢,直接接道:“所以您改变赛道,当了一名相声演员?” 说完之后,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把底给刨了,许竞贤张了张嘴。 综艺节目最喜欢这种意外和效果,后期特效特意把两人的对话停在这里,给了许竞贤一个脸部表情特写,又把镜头切到了评委那里。 评委也在那儿说些话烘托紧张气氛:“完了完了,我看过他们的彩排,不是这么说的,捧哏的把底儿都刨了,陈铃这接下来该怎么说。” “前面本来都说得挺好的,真是可惜了。” “你们觉得他救得回来吗?” “很难,这种除非是有丰富演出经验的演员能来点现挂挽回一下……像这种非专业的演员,能按着捋好的思路来说就已经算是不错……” 镜头又回到陈铃这里,能看出他表情上确实也有一瞬的凝固。 不过几乎是马上,他又接着说:“那您可太小瞧我了。” 许竞贤也不知道陈铃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硬着头皮捧着:“那您说说,您都准备了些什么了不起的措施。” 陈铃道:“要想红,得不择手段。” 说着在兜里翻翻掏掏,竟然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就在台上公然使用起了手机! 许竞贤:“……” 评委那边也在说:“什么意思?所以这个不择手段的方式就是在台上玩手机吗?这什么馊主意。” “我看他样子蛮从容还期待他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救一下场……欸?” 他们还没议论完,就见陈铃打开了自己微博的二维码:“摄像老师,请您给个特写。” 陈铃又说:“因为我早就料到我有可能红不了,所以我要抓住一切曝光的机会,上这个相声舞台,也是为了我的偶像事业努力。现在全国的观众都可以看到屏幕上的二维码,欢迎各位扫一扫,加个关注不迷路,我是shining boy的陈铃,多一个关注就多一个人买我们的数字专辑,提前谢谢各位捧场……” 许竞贤回过神来,推了陈铃一把:“做广告做到这里来了,去你的吧!” 两人鞠躬。 因着这段插曲,评委给的分数比原先预计的还要高些。 电视前的何秋韵看得有滋有味:“也是有很多年没见着小宝这么有模有样地上去说相声,以前跟你一起说的时候,还只有这么点儿。”老太太用手比划了下,“就到你腰那么高。那时还说,让他当逗哏的,是不是因为怕他进了桌子里,观众就瞧不见他了。” “妈。”叶答风试图打断老太太絮絮叨叨的怀旧,怕她又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不过没能拦住,何秋韵接着道:“那时候我不该帮小宝签他那个合约,不然你们哥俩还好好的,说不定还在一起说相声。” - 陈铃在宿舍,也在看这节目播出,他回来得稍晚些,知道播出之后网上已经讨论过一轮。 正好看完自己和许竞贤那段,节目留了悬念,没说陈铃到底有没有踢馆成功,不过陈铃知道是有的,这种节目谁走谁留,除了水平实在和平均线差得太远的没法糊弄观众,不然基本都是定好的,节目组已经跟他签了合同,让他之后几期都过来继续录。 原本他还接到了其他好几个节目邀约,其中有个是音乐类节目——因为他用戏腔引发热议,之前的一些舞台也被翻出来,有一部分观众很希望他继续唱歌。参加音乐节目,按理说也更适合他偶像的身份。 但录制时间和《无乐不作》撞了,他和布朗尼讨论了几次,思虑再三,还是选了《无乐不作》。 他喜欢相声。 布朗尼打来电话,陈铃以为是要讲他在《无乐不作》里的表现,电话一接起,他就有些得意洋洋:“姐姐,你也想说我真的太厉害了对吧,那么短的时间写了那么好玩的活儿,最后还救场了……” 布朗尼打断了他,语气听起来也不太妙:“《无乐不作》那边说下期的录制你先不用去了。” 陈铃愣住,硬生生把原先高涨的情绪捏扁收回,又怕是自己听错:“……嗯?” 布朗尼重复一遍:“遇到点状况,他们说,下期的录制……先不用去了。” 第10章 陈铃问:“出了什么状况啊?” 布朗尼让他先看看微博。 头两次上热搜,也算小出了点圈,陈铃涨粉不少,转赞评数据对比起之前只能用飙升来形容。这次上《无乐不作》,虽然不至于像前面几次那样引发较大规模的热议,但他表现可圈可点,不光新关注他的粉丝觉得他不错,还有一波平时就喜欢看喜剧节目的路人观众也对他赞誉有加。 这是先前陈铃看到的。 本来是好事一桩,虽说他一个偶像靠相声吸粉属实离谱,但只要有了关注度,以后往哪个方向发展都不愁没有粉丝基础。 然而才过没多久,不管是节目组还是营销号发的有关他的片段底下,热评都从夸夸、玩梗……变成了科普。 有人做了大长图,科普他的瓜。 第18章 陈铃还和布朗尼保持着通话,一边点开热评里那些长图,没人被骂会开心,但陈铃尽量保持乐观:“糊了这么久,终于有黑粉了,真是可喜可贺。” 布朗尼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醒醒,人家有黑粉可以虐粉是因为本身粉丝就多,粉丝黏性也高……你这属于还没开始就有人想防爆……” 陈铃:“这说明我比较有潜力。” 布朗尼:“你说得对。” 陈铃:“让我来看看我有什么斑斑劣迹值得人家做了一整条长图来控诉!” 长图做得十分有条理,还用了能快速吸引人往下看的动线去排版。因为长图首先是在《无乐不作》相关微博里发布的,第一点先列出《无乐不作》节目组有黑幕,对比了节目里评委们着装和妆容的微妙差异,贴上了录制时评委的日程,以及现场观众欢呼场景被重复剪了几次,最后再贴上匿名聊天记录爆料,说明陈铃的踢馆是后来加塞的。 还说因为加塞了他,有位非常努力、靠自己厮杀到后面的喜剧人被强行淘汰。 陈铃:“加塞的事情确实无法反驳……但是我来的这期也还没有被淘汰的,何况我算个什么东西,节目组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淘汰掉别人啊!!” 第二点,由上述事件引出陈铃在其他场合使用特权的事。当然陈铃为人所知的事也不多,之前别人就知道的“抢顶流的节目”被一笔带过,这次图里重点说的是陈铃擅自改节目内容。说台里原本给的台本是《打灯谜》,陈铃没有经过沟通就改节目内容,并且因为是直播,连出现了过激言论导演组也没办法处理云云。 并附上了打了码的工牌和原始节目单等内容,非常具有可信度。 陈铃:“嗯……也不是假的……” 最后说的是陈铃造假——直播的戏腔是事先录好修音的,还附上视频链接,说把视频放慢n倍以后就会发现画音其实不会完全同步,节目上救场也是假的,说许竞贤虽然名气不大,但是是很有经验的演员,不会犯刨活这种低级错误。 连晚会那次台下起哄的人都是陈铃那边安排好的,还要甩锅到顶流身上,让人家觉得是顶流粉丝在发疯。 陈铃:“……我真是谢谢,怎么不说我晚会时背的贯口也是对口型的?” 布朗尼:“因为他们发现对口型比单背贯口还要难,说你对口型可能是对你的一种抬举。” “确实,那是双簧了,哪那么简单?”陈铃滑着手机屏幕,看着这张批判他的大字报,倍感唏嘘,“真是很会春秋笔法啊,里头的事情有真有假,把真事的动机说成恶的,再加些虚构的东西,看起来倒很像那么回事。” “最后还有彩蛋呢。” 仍旧是一个视频链接,点开来一看,居然是晚会后台他和叶答风的一小段互动。 视频是从监控里截出来的,里头的陈铃恶狠狠地甩开了叶答风的手,还对其叫嚣“你少管我”。 陈铃:“……我真的好嚣张啊!!” 等陈铃终于慢慢地看完这张长图,布朗尼才道:“所以《无乐不作》节目组那边的意思是,他们确实蛮认可你的业务能力,本来也是想让你再多出演几期,但是现在舆论都在攻击节目组搞黑幕,他们想趁着还没公布踢馆结果,直接把你后续的部分砍了……呃,还说这样也算是从另一个方面给你做澄清。” “绝了,和我撇清关系我也能理解,但做这种不厚道的事还要说一句这是在给我做澄清,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陈铃问,“签了合同也能这样的吗?” 布朗尼:“合同里有说如果艺人方引发一些负面舆论,他们可以单方面中止合作。” “社会真的好险恶。”陈铃顿了顿,“那我们现在怎么做?不管?澄清?还是什么?” “先看看,马上跳出来说什么,怕人家有后手,”布朗尼又说,“你参加这个节目表现得好没上热搜,现在你因为成了一个嚣张的特权分子上热搜了。” 嚣张得只能住在限定团宿舍只为省点房租钱的特权分子陈铃:“……” 被防爆是肯定的,能拿出那么多内部资料来断章取义地锤他的,也必然是在圈子里有点人脉的,陈铃只正面得罪过林阅欣,不用多想肯定也是他在操作。但其他一些推波助澜的内容,包括后来上的黑热搜,倒不一定只有林阅欣在搞他,毕竟这一行里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哪怕他没开罪别人,别人也怕他日后真能起来。 只不过陈铃确确实实没想到后来的黑热搜是山河娱乐那边买的。 第二天陈铃被山河娱乐的一位资深经纪人约出来,二人共同静坐在一间私密性极好的茶室。 那位经纪人很坦诚:“之前让你出圈的热搜是我们操作的,昨天的黑热搜——源起不是我们,但我们的确添了把柴。” 陈铃没搭话,吃起桌上的点心。 日式和果子,造型很是精致,一小块还没硬币那么大,标价比陈铃一天的生活费还高。 陈铃暗暗下定决心,今天他就要来大吃特吃这免费的午餐。 不过大抵是从小家风严,陈铃动作上还是慢条斯理的,很文雅,吃相令人看来赏心悦目。 毕竟如果吃相不雅,会被师哥瞪视到无地自容。 对面的经纪人丝毫没看出这人是因为没什么机会吃到好吃的,所以才吃个不停,看他那悠哉游哉的模样,感受到了一丝嘲讽。 第19章 这位经纪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想说,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把你捧成出圈的爱豆,但也能马上让你陷入舆论风暴中心,甚至让你从此不能翻身。” 陈铃顿了顿,把点心咽下去了,又小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真心实意地说:“非常厉害。” 该经纪人:“……”怎么回事,一般的小偶像听到这种话不是应该紧张起来了吗?毕竟他们这种大公司,确实能拿捏很多小艺人,特别是陈铃这种糊怕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立刻被黑的,不是应该更着急忙慌地询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吗?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分上,就算陈铃没按着给的剧本演,这位经纪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当然,我们是很认可你的能力,所以前期就算还没和你签约,也先给你一些投入,我也可以直接跟你说,我们还给你做了一些规划,能保证你以最快的速度跻身一线。” 嗯嗯,先画个大饼。 陈铃诚恳道:“十分感谢。” “……”这经纪人稍微有点没底气了,“但是我们也不是做慈善的,我们条件开得不差,你硬和我们拿乔没好处,看看昨天的黑热搜,你应该能想明白。” 再来一棍。 这经纪人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要是愿意签到我们这边,黑热搜的事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包括那条长图里提到的事,我们都会一一澄清或者压下来。” 好家伙,最后又给了颗甜枣。 陈铃好奇了:“我想请问贵方打算怎么解决呢?” 这经纪人见陈铃终于有了反应,心说这小孩果然也是沉不住气的,之前在那故作深沉,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谈出更好的筹码?他清了清嗓子,道:“比如说你没礼貌,对着叶老师大放阙词那些……我们会请叶老师帮忙说几句话。” 陈铃:“………………” 陈铃:“噗嗤。” 第11章 饭局不欢而散,对方经纪人保持着体面,但是再没提让陈铃抓紧签约的事。 从茶馆出来,陈铃打电话给布朗尼:“姐,我把山河娱乐那个李哥气走了。” 布朗尼:“你是真不想签他家了对吧。” 陈铃:“不想。” 布朗尼:“倒也还可以再看看别家……我就是担心他们打压你。”不用刻意针对,对这些满手把着资源的娱乐行业巨头来说,随手打压一下也够陈铃喝一壶的了。 陈铃说:“没事的,慢慢来就好。” 陈铃没有说的是,他有点不想签公司了,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下家,那他可能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待着了。 虽说他也没想好不混娱乐圈的话以什么谋生。 前阵子公司刚倒闭,陈铃就有想过这个问题,并且持续地想这个问题。后来他意外得到一些小曝光,以为自己还是有机会吃这碗饭,结果马上有人冲过来要把他饭碗砸了。 愿意给他饭碗的,端着碗对他说如果你不听话,我们也一样随时可以把这个碗砸得稀巴烂。 当然他本来也知道这十分正常。能在娱乐圈里混出名堂的,各个不是省油的灯,红的人之所以能红,大多不只靠自己,谁更红一点,谁次一点,很多时候是背后的资本和势力博弈的结果。 说到底进入这个圈子就像飞鸟飞入笼,笼中的鸟雀哪有做主的自由? 他实在是很厌倦了,打从十五岁以来,为了有机会红,拼命练习,察言观色,在选秀节目里也知道按着观众喜欢的样子修饰自己,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发现就算是红了,还是任人摆弄的玩偶一个,还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陈铃感叹了一句:“姐姐,你说这个圈子像泥潭一样,怎么还是那么多人抢着往里头跳呢?” “……”布朗尼道,“当然是因为一天能赚208万啊!” 陈铃:“……对不起!!我现在就回去舔刚刚那个李哥!” “神经病!”布朗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你要不要让叶老师发个微博帮你说几句,你们不是师哥弟吗?” - 很显然,陈铃拒绝了布朗尼的提议,不仅没让叶答风帮他说几句,其他的指控他也一概不理。他才不干六子剖粉这种事,在那儿一条条反驳完又怎样,人家想打压你,你反驳了abcd,人家也能列出efg条新罪状,更何况反驳得再多,别人只要来一句“他澄清了你就信?”,就可以ko比赛。 并且江湖上会永远流传着那些明明已经澄清过的瓜。 该怎样就怎样,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 于是陈铃不仅没针对网传的瓜做任何回应,还发了几个视频,就是唱唱歌跳跳舞,还拉了一段三弦儿。评论也没关,热评都在逼逼赖赖,还有对他有好感的粉丝让他说句话。 他回了其中一条问他“你看了网上说你的那些瓜了吗”的,说:看了啊。 网友又问:那你对此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说:好瓜,精彩,再来点。 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给人树立了一种非常高深莫测的形象。 而且陈铃的工作量其实没有因此骤减,毕竟有要为了保全名声而不管三七二十一取消合作的节目组,也会有只要是热度管你是黑是红先蹭上流量再说的合作方,何况陈铃本人表现得都不太在意挨骂。 这天他得到一个杂志拍摄的机会,再次千里迢迢去了云城。杂志拍完了,这次不需要像之前那般匆忙,次日他先去看了何秋韵,去完还余下了时间,想了想,刻意路过了叶答风平时讲相声的园子。 第20章 哪怕后来有了些名气,叶答风也会坚持每周在小园子里演至少一场。爆满是肯定的,叶答风的粉丝群体很难评,除了一些真喜欢听相声爱曲艺的大爷大妈,还有一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听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觉得叶答风很帅票价又很便宜所以经常来的。 但大爷大妈们抢票抢不过小年轻,为此,每次轮到叶答风的演出场次,都会留下部分现场票,供不懂网上购票又想听相声的中老年网友现场购票。 陈铃现在就站在票房那儿,工作人员跟他说票已售罄,他掏出手机,打开何秋韵的照片,厚着脸皮说:“我母亲最喜欢的相声演员就是叶答风,但她来不了,我进去开个视频让她远程听一段儿,求求你,好心人,实现我一个小小的心愿……” 工作人员甲:“……” “这不是叶老师的母亲吗?”工作人员甲恶寒,“您一个大小伙子难道也跟那些小姑娘一样玩什么叫老公的把戏?叶老师的母亲就是您的母亲?” 陈铃犹豫两秒:“……如果这样就可以进去的话那也不是不行?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叶老师唯一的妻子。” 工作人员甲皱起一张脸,摆手劝退他:“下回自己在网站上抢了票再来!” 陈铃本想着算了,这就是没有缘分,结果另一个一直一言不发注视着他的工作人员乙忽然开口:“站住。” 陈铃站住了。 对方又说:“摘下口罩我看看?” 陈铃:“……不太好吧。” “看看。” 陈铃全副武装,黑口罩黑帽子,像个歹徒。倒也不是觉得自己是多红的大明星,只是觉得来这里看看师哥,有谁认出他那都是麻烦事一桩。 他迅速扯下口罩:“只给你看一眼。”又把口罩拉上。 工作人员乙:“……我去,陈铃。” 工作人员甲:“谁?” 工作人员乙:“利用权势逼迫叶老板跟他一起说相声,还对叶老板很嚣张那个唱跳歌手。” 工作人员甲用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打量陈铃:“强取豪夺?自称是叶老师唯一的妻子,其实从来没有被承认?因为叶老师一直回避他,所以他追到了叶老师演出的地方?” 陈铃:“……你们不要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议论起我的八卦还给我编这种离奇故事好吗?” 工作人员甲:“所以你是因为对叶老师不好,之后又后悔不迭,跑过来追夫火葬场的吗?” “啊对对对,”陈铃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和宝宝都很想他,我很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他,希望两位大哥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 工作人员乙:“那……放你进去?我跟叶老板说一声吧。” 陈铃急忙拦住:“千万别。” “嗯?” 陈铃作出苦情模样:“我只要默默地在远处看着他就好~” 这话虽然说得抓马,但某种程度上也是陈铃的真实想法,开玩笑,这么久又没联系师哥,偷偷跑来看演出,被逮住了不被家法伺候说不过去。 跟这两个也很哏儿的工作人员扯完皮,陈铃最终还是顺利进了场。说实话这园子很大,能容纳的观众不少,陈铃坐在最后最角落的地方,打消了顾虑,这必不可能被一眼瞧见。 保险起见,歹徒陈铃又给自己戴上一副黑框眼镜。 边儿上的小姑娘很健谈,十分自来熟地跟陈铃聊了起来:“你是男粉吗?” 陈铃不知该怎么作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 对方:“自己的性别都不知道吗?” 陈铃:“哈?所以你问是不是男粉问的是性别吗?” 对方:“虽然你裹得严严实实,但看起来很清秀的样子,所以不确定你是男孩子还是比较帅的女孩子。” “我谢谢,”陈铃想了想,否认了男粉这一说法,“我不是粉,是个平平无奇的曲艺爱好者。” 对方很是惊讶,甚至往后仰:“真的假的?真有年轻人是曲艺爱好者?” 陈铃愣了愣。 对方无恶意,但这句话还是让陈铃感觉到了被刺伤。 是啊,很多年轻人对这些老古董根本不感兴趣。 不过对方很快又说:“好难得啊,你是因为受家里老人影响还是什么?我以前从来不听这些东西的,而且我是南方人嘛,对相声的认知就是每年春晚那种很无聊的对话,直到叶老师横空出世——” “听出来口音了,你是大老远专门跑过来?”陈铃又说,“啊,叶老师是很厉害,在这一辈里。” 那女孩子表情不无得意:“是啊,一开始我是偶然刷到叶老师的视频,觉得他穿大褂拿折扇的样子也太俊了吧,抱着看脸的想法去搜了他别的相声作品,发现还蛮有意思的……欸,要开始了。” 这是一场普通的相声大会,虽然观众大多是为叶答风来,但并非叶答风的专场。开场是一段快板书,中间有好几场别的演员的节目,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攒底才到叶答风。 叶答风和另一位大他一个辈分的先生一同上台,还没开始自我介绍,底下有些观众往台上送礼物,不过仔细一看,都是些信件或是手工制品。 旧时人们捧角儿,角儿上台,底下的人往上头扔什么的都有,叶答风一开始成名时也有人这么做,给他送了很贵重的礼物,他千方百计退回了,后来三令五申,除了信件和小手工,别的都不收了。 第21章 叶答风今天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的大褂,那么明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也不突兀,站到了桌子里,旁边那位先生则是一身黑。两人说了一段《歪唱太平歌词》,这也是传统相声,连说带唱的。 老先生的节奏和唱功自然没话讲,叶答风在边上捧得极稳,金句频出。陈铃边上的姑娘乐得像个傻子。 确实好。以前陈铃在园子里长大,别的师叔伯师哥在台上演,他也在下边搬个板凳儿看,再到后来自己也登台了,也常常在自己没演出的时候听其他人说。 他喜欢相声,说的时候喜欢,听也喜欢,却也很多年没有机会这样全情投入地听上一整场。 不经意间,叶答风他们已经说完,鞠躬退场,场下掌声不息,喊返场的声音震耳欲聋。 于是叶答风重新上台来。 他扶了扶话筒,道:“非常感谢各位的热情,那就再给大伙儿说上一小段……但光我说不行,我想随机抽取个幸运观众上来给大家唱段太平歌词。” 于是掌声变成了尖叫,虽然大家不见得会唱太平歌词,也不知道叶答风想玩什么很新的东西,但抽取幸运观众欸,指不定能上去握手拥抱什么的。 大家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只有陈铃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叶答风指了指陈铃所在的方向:“就那位黑帽子黑口罩黑框眼镜黑衣服,看着非常神秘的朋友来吧。” 第12章 非常神秘的观众朋友低下头想找个地方缩起来,但又没有地方可以供他躲,几乎全场的观众都转过来看他,边上的女孩儿还在尖叫“哇你太幸运了吧”……陈铃心里还怀着一点儿侥幸,师哥是认出了他还是没有?如果只是随机指一下,或许可以赖掉。 于是陈铃摆了摆手,又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叉,表示自己不行的。 师哥催了一句:“快点儿,磨磨唧唧的。” 此句一出,陈铃知道了,叶答风认得是他,才会用这种语气。太离谱了吧,他都包成这样了,叶答风是有透视眼还是怎的?也有可能是门口那两个工作人员告的密,真是人心不古,明明那俩答应了他不说的。 陈铃还在忸怩,叶答风大步流星地迈过来了,惹得场下观众一片惊呼,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来到陈铃面前。 陈铃:“……” 陈铃弱弱地站了起来,叶答风拎起陈铃衣服后领口,像拎小猫似的赶着人往前走。陈铃快要臊死了,往台上走的过程中,他还能听见旁边有人说“这是在玩什么”“哦莫我们温柔的叶老师竟然会如此狂野地对待一个观众”“不过再怎么说强迫一个社恐上台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位观众有点眼熟”…… 陈铃在心里回答:你们温柔的叶老师就是会这样狂野地对待我!!所以我才不敢见他!! 好不容易走到了台上站定,叶老师首先下达了指令:“帽子眼镜口罩都摘了。” 不过陈铃上了台就会下意识地调整话筒,并且自然而然地接上了梗,对着话筒说:“我能不摘么?” 叶答风:“您是通缉犯?” 陈铃:“说得没错,我是芳心纵火犯。” 叶答风:“十分油腻。” 底下已经有人在议论到底怎么回事了,这观众怎么这么熟练啊,是不是安排好的? 接着叶答风说:“介绍一下吧,一般来说都是逗哏的先介绍,不过我旁边这位神秘人业务水平低下,连自我介绍都不会……” 陈铃打断:“怎么说话呢,我是被您临时拉上来的,是观众,我要是有业务能力,要你们专业相声演员干什么?” 这就说起来了。 叶答风:“那您介绍介绍您自己。” 陈铃:“我不。” 叶答风不惯着他,抬手把他帽子给摘了,一头金发散落下来,陈铃举手抱头,但手速没叶答风快,叶答风又帮他理了理头发,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口罩也扯了。 陈铃:“……” 叶答风点评道:“长得也不丑啊,怎么怕被人看见呢,真是做了坏事心虚了吧?” 因为返场不是正式表演,通常都是演员随意说上一小段,又或者按观众的要求表演一些别的,这会儿叶答风也拿出闲聊的姿态来跟观众介绍:“如大家所见,这位是陈铃老师,有的人不知道这是谁的,可以现场搜一下。” 陈铃只好道:“大家好,我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偶像歌手,今天只是来听相声,真没想到被抓到台上来,实在抱歉。”说着把眼镜也摘了,放到八仙桌上,虽然不是正式演出,但戴眼镜上台不太合规矩。 在叶答风把陈铃的帽子口罩摘掉时,就有观众惊呼出声,虽说陈铃知名度上升,但本质还是那个糊糊,不至于人人认得出他来,但在场的有大半是来捧叶答风的,平时也看叶答风的其他节目关注他的动态,自然也知道陈铃这个人。 陈铃扫了一眼底下,包括刚才他邻座那位和他大聊特聊的女孩现在也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叶答风继续道:“大家搜完了这位的资料,应该大致能了解到,我和他有一些未了的恩怨,没想到此人嚣张到这种地步,竟敢到我的演出现场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所以我把他抓上来,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出出气。” 第22章 陈铃虽然在心中疯狂地“啊啊啊啊搞什么今天就不应该来”,但面上还是很配合地表演出心虚又故作嚣张的模样:“您怎么血口喷人?!” 叶答风:“我血口喷人?您的恶行才是罄竹难书!明明什么也不会,还在直播里假唱,我这样的正义人士,断然是看不惯这种现象的,何况您态度嚣张,逼迫我和您同台说相声,对我还很没礼貌,今日让我逮着了您,我就非要让您下不来台。” 陈铃佯装要走,叶答风同样佯作死死摁住,叶答风又说:“我们刚才不是表演了个《歪唱太平歌词》么,来,听说您对相声颇有了解,想必唱一段也不大困难。” 台下不少人举着手机录制着,等会儿这些片段一发出去,总能堵上一些人的嘴。师哥在用这种方式替他澄清之前那些事,陈铃心头一热。 叶答风指了坐在第一排的一位观众,是位看上去已到花甲的大爷,叶答风道:“来,大爷,您受累,说说您有什么想听的。” 大爷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一段《照花台》吧。” 为了表演效果,陈铃开始作妖,故作深沉道:“《照花台》有什么难的!谁不会唱?但让我唱是要给出场费的。” 这园子的音效老师也是个懂的,听到这句话以后播了一句:“支付宝到账,二,元。” 观众哈哈大笑。 陈铃:“……” 叶答风:“出场费给了,您唱吧。” 陈铃眼珠子转了转,换了个托词:“今天嗓子不好。” 叶答风:“没听出来。” 陈铃急了:“哎呀,我不挨这儿,我要下去!” 叶答风直接把麦克风几乎怼到他嘴边:“今天您要是唱不出来就别想走。” 陈铃结结巴巴地“我”了半天,台下已经开始嘘他,最后他做出心一横牙一咬的表情,道:“唱就唱,谁怕谁。” 说着甚至拿起桌上一块玉子板儿,先打起了节奏。 底下的观众:什么?来真的?他甚至会给自己贴板儿! 顺着板眼的节奏,陈铃缓缓开口:“一呀么更儿里哟,月了影儿照花台。秋香姐定下了计,她说晚傍晌儿来。牡丹欸亭前我们多恩爱,但愿得鸾凤早早配和谐……” 最后的转音婉转悠扬,本来闹哄哄的现场竟然真因为他唱的这段儿而静了下来,连前头几位大爷大妈也跟着频频点头。 太平歌词《照花台》是传统的北京小调,说的是唐伯虎和秋香的故事。 陈铃不仅技巧层面唱得好,甚至将有情人不能相见那种哀愁自然而然地融进调子里:“左等也不来呀,右等也不来,唐解元望苍天,止不住的好伤怀……” 唱得好好的,却被叶答风强行打断了,他将陈铃的麦抢了,真叫陈铃吓了一跳:“干什么呢。” 叶答风说:“奇袭一下,看看您是不是偷偷播录音,对口型。” 陈铃:“胡说八道!” 叶答风:“行吧,您继续唱。” 陈铃唱完一整首,观众中有不少愿意给他掌声的,还有人叫好。当然也还有一些人仍旧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今天这出究竟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大概是为了让大家确定前面那位老先生不是托,叶答风又在那儿喊别的观众点歌。 有这种点歌活动,大家自然是都很积极参与的,所以到最后,陈铃唱了好几首,什么《白蛇传》《层层见喜》……后来还有人点他背贯口的,于是他又背了一整段《报菜名》。 差点没把他累死。 现在在场的几乎没人再信网上传的了,这人就是会!而且和叶老师看着关系也不错。 演出正式结束,陈铃跟着叶答风下后台,后台还有几个演员待着,心里都好奇,但又没敢上前多问,只是夸赞了陈铃几句。 叶答风让人给陈铃倒了水过来,陈铃刚才连说带唱的,的确口干舌燥,接过水来开始吨吨吨。那给他递水的正是刚刚在票房的工作人员,见此情景,又忍不住口嗨:“原来陈铃老师不是强取豪夺,叶老板和他是双向奔赴?” 陈铃一口水直接呛到,他放下水杯,开始咳个不停。叶答风拍拍他的背:“慢点喝,急什么。” 又问那工作人员:“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陈铃疯狂给工作人员眼神示意,却被叶答风瞪了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陈铃:“……没事。” 那工作人员一番察言观色之后,开始添油加醋地对叶答风描绘陈铃企图蒙混进场时的情景,又是什么“唯一的妻子”,又是“我和宝宝都很想他”的,听得陈铃快要死过去,这辈子都没这么想死过。 倒是叶答风,耐着性子从头听到尾,最后挑一挑眉:“的确,这位是我童养媳。” 当然了,说相声的都是满嘴跑火车,该位工作人员哈哈一乐之后也就过了。 谁知道下一秒,叶答风忽然站起身来,语气分外凶狠,他对陈铃道:“你给我过来。” 陈铃条件反射般弹射起身,低着头,乖乖跟着叶答风走。 工作人员和其他在场的演职人员颇为震惊,叶老师素来脾气很好,还有这副面孔呢?看着两人进了小黑屋锁上了门,有好事的贴到了门边去听。 隐隐听到那叫陈铃的小明星在求饶:“……我错了……别这样……我都十九了!!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么扒我裤子……啊啊啊啊叶答风你这个狗东西……我错了呜呜别!哈哈哈……别!!!求你!” 第23章 感觉话说得颠三倒四,有时候带点哭腔有些话说得又很张狂,精神有点失常的样子,很不妙。 第13章 屋内,叶答风正襟危坐,陈铃则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整个人变成一长条趴在叶答风腿上,手紧紧攥着沙发布。叶答风手起刀落……抬手“啪”一下打在陈铃屁股上,陈铃就像个发声玩具一样吱哇乱叫。 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叫骂。 倒不是因为痛,说实话叶答风也没用劲儿,都是轻轻的。 主要是实在太没有尊严了!十九岁了!!被师哥按着打屁股!!! 陈铃又骂了一句,叶答风就再打一下:“谁教你这么跟师哥讲话的?” 陈铃能屈能伸,立刻开始嘤嘤嘤地说自己错了,叶答风又问:“错哪儿了?” 陈铃讨好地说:“师哥说我错哪我就错哪儿了,师哥就是我的天……我靠!怎么还来!” “听起来你不是很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叶答风语气听着没有波澜,手上动作却极为阴毒,他把陈铃翻过来,手掐到他腰上——开始挠他痒痒。 “啊哈哈哈哈你……我错了我错了,真的!我不该不听师哥的话,不该故意无视师哥给我的暗示,遇到麻烦不该不和师哥说……” 叶答风停下来。 陈铃刚才挣扎扭动,此刻竟然有点喘气,胸口一起一伏,双唇微微张着,微长的金发也散落开。他脸红扑扑的,眼里也含着水光。似乎是意识到叶答风终于不折腾他了,便飞快起身,赶紧跑到门边。 颇有一种马上要跑路的样子。 叶答风道:“你现在这样出去,人家会以为我对你这个童养媳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陈铃:“难道不是!” 叶答风:“别出去污我名声。” “敢做不敢当!”脱离了叶答风的魔爪,陈铃气焰又嚣张不少,“狗东西,我再也不要搭理你。” 叶答风睨他:“你本来有搭理我?” 陈铃:“……” 叶答风:“刚叫我什么?” 陈铃:“没有啊,叫的师哥啊。” 叶答风:“我怎么听着不像?” “叫你老公,行了吧,反正没有叫你狗东西,你听错了,老公,我怎么会管你叫狗东西呢老公,”陈铃摸了摸肚子,“我命好苦,怀着宝宝,还要被老公家暴。” 叶答风:“………………闭嘴。” 陈铃不管他,继续哀怨道:“男孩子嫁错人就是一生苦难的开始……” 叶答风太阳穴突突直跳:“是不是还想被打屁股?” 陈铃立刻不敢再胡言乱语,伏低做小:“师哥我错了。” “过来。”叶答风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示意陈铃来坐,“不闹你了,师哥跟你聊聊。” “噢。”陈铃小心翼翼观察叶答风的表情,确认叶答风应该不会再使诈,不会再对他做出那等令人无语的离谱之事,才放下心坐到叶答风旁边。 叶答风抬手,揉了揉陈铃的脑袋,陈铃眯起了眼。 只听叶答风道:“我没有暗示你。” 陈铃睁了一只眼,挤眉弄眼地看向叶答风:“啊?什么?” 叶答风:“我没有暗示你,就是你师娘想你而已。” 陈铃十分无语:“那太好了,那我的罪状减去一条。” 叶答风说要跟陈铃聊,态度摆得的确端正,不再像刚才那般满口胡言,道:“那天好不容易见到你,没好好把事情跟你掰扯明白,我也有问题。我想着你现在确实也是大人了,很有自己的主见,我不应该说太多。你遇到事情想怎么处理,都是你的自由,所以后来我看到别人在网上造谣你,甚至造谣你对我态度不好,我看你没有回应,也没找我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是有你的想法,所以我也没自己跳出来。 “今天看到你来,我是挺惊讶的,喊你上台去,是当下那么想就那么做了,事后想想确实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师哥跟你赔个不是。” 陈铃靠在叶答风身上,听得很认真,他很久没听师哥跟他讲那么多,心情像打翻五味瓶,复杂得很。他道:“没有,您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也为我解决了大麻烦了,是我该谢谢师哥。” 叶答风又摸了摸陈铃的头发。 陈铃接着问:“好奇怪,我都裹得严严实实了,你怎么认出我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工作人员跟你告密。” 叶答风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陈铃:“倒也不用让我化成灰这么狠。” “我也从没气你‘不听我的话’,我的话又不是圣旨,非听不可么?你认错都没认到点子上。”叶答风轻叹口气,又说,“我也不是气,只是多少有些伤心,好像你不拿师哥当师哥,遇到大小事都用不着我,能不见到我就尽量躲着我,我竟不知我做了什么事招你那么恨。” “师哥,您这个样子未免有点太哀怨了吧,要不您换个正常语气咱们再说话?”陈铃总感觉叶答风下一秒就要说他是个负心汉,神经病,现实中哪有人这样讲话的,是不是戏本看多了,“哎呀,我不是讨厌师哥,真的,我就是……” 叶答风:“你就是什么?” 陈铃:“我们infp就是这样的,很纠结,很overthink,想很多,别看我现在搁这跟你侃侃而谈,其实我的心里住着一个流泪猫猫头。” 第24章 叶答风:“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i什么的。” 陈铃:“您不是天天上网吗,怎么不知道这个,现在很流行的啊,mbti,后现代星座,社交利器。要不我给您发个网址您现在测测您是什么人格类型。” 叶答风:“少在这转移话题。”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陈铃的确有点顾左右而言它的意思,想用比较戏谑的方式把这种严肃的氛围消解掉,真叫他讲他对师哥到底怎么回事,他又怎么说得清楚。他自然重视师哥,很爱师哥,可是他就是这样啊,遇到问题就想逃避,连想清问题的症结在哪里的勇气都没有。 有时候想说说,又怕别人会觉得屁大点事犯得着这么矫情吗? 确实,他和叶答风之间可能有一些陈年误会,可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但错过了最好的解决时机,又不在同个地方不像旧时同在一屋檐下,久而久之也就疏远了。他曾经认为叶答风心里有刺,以为师哥早已不想管他,现在想想,实际上这刺长在谁心里还不好说。有几次,叶答风给了他台阶下,他也不敢迈出去。 “我最后悔的事是没有早点把你按在这里,”叶答风见陈铃不说话,也不勉强他说,只道,“小宝,我就是想跟你说,你想做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坏事,我都可以支持你——” 叶答风还想说,他也不像以前,现在只要陈铃想,他可以帮上很多忙。那时候他对幼弟离家的事无能为力,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用处,才让一直被他视作珍宝的弟弟不得不出去漂泊,常常为此而痛,也会自暴自弃地想不怪小宝不想再亲近他,毕竟他不仅不能帮上丝毫,还在对方想出一份力的时候那样斥责了他。 那时候小宝应该很委屈吧,以至于之后他频频找机会示好,小宝也找各种理由把这些示好不动声色地推了回去。所以到后来,他也不再自讨没趣。 可现在不一样。 叶答风继续说:“你如果还想做偶像,我会帮你找靠谱的公司,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没意思,就继续读书,别的什么都不用想,如果和以前一样还喜欢讲相声……就回来。” 陈铃:“我……” “不是什么‘为你好’,是为了我自己,”叶答风道,“是我需要你。” “好肉麻,”陈铃依旧一听这些话就浑身别扭,可他还是顺着叶答风的话讲,“那我就谢谢哥给的退路了……但我确实也没想好以后做什么,让我再想想吧。还有就是……” “嗯?” 陈铃顿了顿:“还有就是,我跟师哥说声对不起,师哥也跟我说声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陈铃越说越小声,叶答风把人揽过来,又拍拍他脑袋:“什么和不和好,像小学生。” …… 那天晚上睡前,陈铃自己复盘起白天的事,忽然觉得又被叶答风这逼骗了,一开始打他屁股让他尊严尽失,后面又在那温情脉脉地说些糖衣炮弹,这不也是给一棒子再喂颗甜枣吗?怎么别人这样的时候他不上当,叶答风一使这计策他就头脑发昏? 真是离谱。 久违地,陈铃给叶答风发了信息,不是那种有事说事的信息,只是一些闲聊。 叮叮叮:叶答风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微笑] 显然叶答风没看出陈铃话中暗藏的怒气,很正常地做了回复。 叶答风:怎么睡不着? 叮叮叮:没事,你怎么不睡,你在干嘛。 叶答风:在搜索infp的资料。 叮叮叮:………… 叮叮叮:那你自己测了吗 叶答风:没有,感觉是小孩子才会测的东西 叮叮叮:变相说我幼稚?你懂啥,在韩国明星里面很流行的,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要说自己是什么mbti 叶答风:你想去韩国发展? 叮叮叮:我倒也不是没去过,我还在那里集训了一年 叮叮叮:吃了一年泡菜,归来仍是素人 叮叮叮:我不去,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叮叮叮:你查到什么了,虽然我能说会道,但我确实是i人,想不到吧,你知道i人是什么意思吗?* 刚刚叶答风还在秒回他,突然就不回复了,过了会儿,陈铃听到敲门声,他说:“进——” 穿着睡衣的叶答风拧开了门,倚在门边满脸无语:“你现在住在我家,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话非要发信息讲吗?” 陈铃扭捏道:“对不起,我很内向。” 叶答风:“……” 第14章 “和好”的第一天晚上,叶答风让陈铃就在他家里睡一晚,明天再回去,多少还能省个房费。 陈铃一开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拒绝:“出外务机酒都有报销的。” 收获了叶答风的瞪视。 陈铃实际上还觉得别扭,虽然他心里也很想和师哥待一块,可他是个会想很多的infp啊!有这样的吗,这不得循序渐进着来?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但为了表现出自己大方爽快不娇柔做作,他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二次来叶答风家,这次不仅参观了客厅还参观了客房,是他晚上要睡的房间。 一打开吓一跳,陈铃大惊道:“你管这叫客房!这不就是我的房间吗!” 陈铃说的是他小时候住的房间,当然,那时候住在郊区的大院里,他的小房间比现在这个要小要旧,但他小时候的书桌柜子等旧物都被搬过来了,归置得整整齐齐,床单被套换了新的,不过也是照着他喜欢的颜色买的,上面有蓝天和微笑的小白云图案,床上还摆着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偶,一只被玩到秃毛褪色的丑狗——他离开家后没多久,听说师哥带着师娘离开了原来的地方,院子不知道是租出去了还是卖了,总之里头的东西,他以为早就清理掉了。 第25章 陈铃走到床边摸了摸新换的被单,很柔软,不过因为还没换衣服洗澡,他没坐下。又环视房间一周,大体知道这房间应该常常有人来清扫。 他再走到衣柜处一打开,底下的收纳箱里放着他以前的衣物,挂着的是一些新的睡衣睡裤之类,按着他现在的身高买的。 陈铃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叶答风,一时之间讲不出话。 叶答风道:“你以前的大褂都挂在另一个衣帽间里,我还给你做了新的,你要是想要也可以拿过去。” 陈铃语调都有点变了:“师哥……” 叶答风咳了一声:“也没什么,当时收拾的时候顺手带过……” 陈铃打断了他:“不知为何有种变态的感觉。我说您。” 叶答风:“……我就多余跟你说。” 说心里没有起什么波澜当然是假的,不过陈铃很快握紧拳头表现出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我一定要努力,我要红,我要赚很多钱。” 叶答风:“受什么刺激了?” 陈铃:“我也要买房。” 叶答风:“?” “我得把我这些东西拿走,谢谢师哥帮我保存了这么久,”陈铃道,“你想啊,你这儿就三个房间,一个主人房,一个衣帽间。” 叶答风习惯性捧哏:“那不是刚刚好么,够用。” 陈铃接着道:“您以后要是娶妻生子了怎么办?您和嫂子住一间,等您有了崽,崽得要一间……要么我不努力了,您继续努力,再换个大别野,或许也可以有个我的房间,但我又不是你们一家的,横插在你们中间多不合适。” 叶答风沉下脸:“闭死你那个嘴。” 陈铃:“我说真的啊,您都奔三的人了,也快成家了。” 叶答风这次不接话了,跟他讲卫浴怎么用,各类用品在哪里,让他无聊了还可以看看书。 陈铃估计是看师哥这样怪有意思,本来以为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捏师哥呢,没想到他和广大适婚青年一样不愿被催婚啊:“我就随口一说啦,您该不会是过年被其他三姑六婆催得烦了吧?” 叶答风没搭理他,陈铃得寸进尺道:“真可怜,不像我,还能再浪个几年,谈谈恋爱,再进入婚姻的坟墓。” “这就想谈恋爱了?”叶答风终于有所反应,他顿了顿,又问,“之前自己在外面的时候,早恋了没?” 为了尊严,陈铃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一个月换一个对象,毕竟知道以后出道了就不能恋爱了,肯定得赶紧在爱河里畅游。” 叶答风:“……” 陈铃哈哈笑了几声,又说:“开个玩笑,当练习生的时候又忙又累,每天净想着怎么练习了,看异性跟看一颗白菜感觉差不多,出道以后我又很遵守男德,虽然拢共就没几个粉丝,可也不能做让人家伤心的事啊。” 没等叶答风说什么,陈铃又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语气神秘:“但我有一个绯闻对象。” 叶答风:“……就你?” 陈铃对叶答风的反应很是不满:“什么叫‘就我’?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闹绯闻啦,我是说,我深谙卖腐之道,选秀的时候有个cp,我们没事就一起贴贴拉手手,后来一起出道了,虽然是微信都没聊几句天的关系,但我们彼此很默契,只要出现镜头,我俩就会开始恩恩爱爱。” 叶答风:“噢,原来确实是卖腐。” “什么意思?” 叶答风表情略显阴森:“我知道你们这个cp。”并且还掌握了对方的所有资料。 - 陈铃被叶答风拉到台上成为人形点歌机的视频很快传得到处都是,因为参与点歌的观众众多,大家难得成为热点事件的当事人,当天体验又很不错,都很愿意出来说话。 这些人都有平时就很活跃的社交平台账号,路人点进去能发现他们平时追什么的都有,大部分参与了点歌的人都晒了票根和当时拍的照片和视频,说陈铃唱的太平歌词和段子都是他们随机点的,他们都不是托。 其中还有个是叶答风和林阅欣双担,也跟着发了一条,说她为了刁难陈铃,也点了一个她认为很难的,虽然心情微妙但陈铃在舞台上应该没作假。不过后来因为此人粉籍敏感,该条微博很快被劝删。 也不妨碍一些截图侠拿着这图到处发,说林阅欣的粉总不可能是托吧。 虽然也有人质疑一切太过巧合,陈铃怎么就突然去听相声,还刚刚好被叶答风捉上去了?都是安排好的吧。而且太平歌词本也不是多难唱的,《报菜名》这种贯口,相声听得多的说不定也能背出来。但大体上,多数人还是觉得陈铃应当是会一些的。 还有人表示,觉得说陈铃背后有势力这种言论也很扯,真那么有势力会从出道开始就查无此人?最后竟要靠说相声杀出重围?哪个当红偶像会觉得说相声出圈是偶像事业上升的标志? 陈铃本人依旧没对网上的争论有什么回应,不过倒是接受了一个采访。 采访里面有一段快问快答。 记者:“您小时候是学过相声吗?” 陈铃:“学过。” 记者:“师从哪位?” 陈铃:“少年宫兴趣班里学的。” 记者:“哈哈,原来是这样,那您是怎么认识的叶答风叶老师呢?” 陈铃:“以前不认识,在那个晚会上才认识的,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成了忘年交。” 第26章 记者:“忘年交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陈铃:“这是对他的一种尊敬。” 记者:“哈哈哈哈,之前网传的您对叶老师甩脸色是怎么一回事呢?不是说刚刚认识吗?” 陈铃:“在排练小品,我说的是台词,叶老师演我爹,这个节目将在明年的二月三十号通过云城卫视放送,请大家届时一定要来收看。” …… 十月底,成军一年半的shining boy终于举行了告别演唱会,演唱会地点在海城,临到了开场前,还有黄牛在场馆门口叫卖:“半价票要不要?” 叶答风从黄牛面前经过,推了推墨镜:“我有赠票。” 黄牛:“那要不您把票卖给我,我四百收……算了,收了都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 叶答风:“……”还真不是一般的糊啊。 他本意是想炫耀一下手上的赠票罢了。 这是小宝第一次送他票,邀请他来看自己的演出。 进场后发现上座率倒也还好,而且放眼望去能看见不少人是冲着陈铃来的,那些身上戴了铃铛相关装饰的,基本都是喜欢陈铃的。 也是造化弄人,陈铃当初算是吊车尾进的团,在糊团里也是垫底,如今团要解散了,阴差阳错,他倒成了这里头最受关注的。 其实陈铃很适合当偶像,长了一张爱豆脸,练习很刻苦,业务能力也不差,还知道怎么营业,就差别人推他一把。叶答风坐在台下看了两个小时,看他们跳群舞,再看到单人solo的part,陈铃像一颗耀眼的小星球,在舞台上光芒璀璨。 演唱会到最后,所有成员都出来轮番讲话,内容无非是感谢歌迷的支持,感谢兄弟们的陪伴,再展望展望未来。 轮到陈铃的时候,他先按部就班地表达了一些感谢。 然后他握着麦,抿住嘴,停顿了一小段时间。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长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开了口:“有一件事想向大家汇报。这是我刚刚才做的决定,我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可能也显得有些冲动……说是刚刚做的决定也不算准确,其实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只是刚刚把整场演出演完之后,我突然想通了。 “我决定以后不当偶像了,也不是要当演员歌手之类的。” 这话一出,全场观众,台上的队友,台下的其他工作人员,都表现出讶然。 毕竟陈铃现在发展势头一片大好,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找新的下家,大家也都觉得他还在挑或是还在谈条件。怎么会有人在上升的时候主动放弃红的机会?难道下一句是要说些什么反转的话吗?或者是在搞什么噱头? 叶答风坐在观众席里,遥遥望着台上穿着闪亮的打歌服,打扮得像漂亮娃娃一样的陈铃,虽然在第一排,但也隔了一些距离,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他们视线在那一瞬间交会了。 这事陈铃确实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包括他叶答风。 不过…… 叶答风看见陈铃对着自己这个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搞什么反转和噱头,陈铃只是很诚恳地将自己所想说出来:“能够在这段旅途中结识各位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我看完这里的风景后,想去新的地方了。其实我还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看看上天怎么给我安排吧。不过不管新的目的地是好是坏,我都很期待。我知道大家喜欢我,很爱大家,我也不是什么闹退圈闹消失,等我找到新的方向了,一定会告诉大家的。” 说完,陈铃深深地向观众席鞠了一躬。 第15章 误打误撞进入这个圈子,也渐渐知道了圈子里的各类潜规则。明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很难出头,但陈铃一直在努力,不管做什么,他都希望尽自己努力做到最好。 但要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做一个偶像,他也很难说清。 辛苦学会跳一首歌时的成就感是有的,选秀时从背景板到最后能出道,出道那晚也流了好多眼泪,和队友抱作一团,以为前路都是好景无限。 出道之后虽然不尽如人意,可也有一些从头到尾都陪伴着他的粉丝,她们总会出现在评论区,出现在各个演出场合,还遇见了会为她努力争取多一点资源和优待的经纪人姐姐,因为她们,陈铃一直都觉得自己可以更努力一些。 在台上表演时,聚光灯打到身上,掌控这个舞台,成为瞩目的焦点,那样的快意也是有的。 无论如何,对偶像这个身份,他总还是抱了点爱。 可是今晚在这个舞台上,当他表演完一首接一首,到最后一刻,他的想法竟然是“可以解脱了”。 如释重负。 在那一瞬他知道了,他其实不想继续当一个偶像了。 或许当偶像也能让他收集很多珍贵快乐的碎片,或许他确实站到了风口上,在旁人看来他有无限可能。 但他更喜欢自由。 - 演唱会结束,谢幕,下了后台,果然一堆人围上来问怎么一回事,陈铃应接不暇,这时候倒是暗自后悔起来了,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冲动,在人这么多的时候说,他应该找个时机躲在家里发完一条微博之后就装死。 陈铃挨个应付,远远看见人群之外站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 林阅欣向他招了招手。 陈铃心里直犯嘀咕,但还是走了过去,维持着一些表面的热情:“前辈怎么来了呀。” 第27章 这人虽然是有点讨人厌吧,可要不是最初对方嫌那个晚会上的相声节目不好,他也没机会捡这个漏。 林阅欣弯了弯眼睛:“方便找个地方聊聊吗?没别的事,是我自己有些话想跟你说。” 后台倒是不缺小房间这些的,陈铃不知道林阅欣又想搞什么鬼,左右一想自己都说了不打算混娱乐圈了,林阅欣还能干嘛?于是真找了个储物间,关上门来。 他也留了点心眼,开了个录音。 不过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关上门确认摄像头没有在工作之后,林阅欣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拿出一支夹在两指间,吞云吐雾起来。 陈铃:“……前辈这是?” 疯了吧,林阅欣可是清纯小白花甜美懵懂人设,搁这儿抽烟抽得这么熟练! 林阅欣此刻的模样和平时镜头前的甜豆形象很不相同,他垂着眼,看上去颇为消极,他笑笑,呼出一口烟,道:“表示一下诚意,证明我接下来想说的是真心话,我现在这个样子,总不可能是为了套路你说些什么话害你,毕竟我也在做崩人设的事情,你可以录像。” 陈铃:“那么相信我不会往外发?” 林阅欣:“感觉你蛮善良的。”说着又吐了个烟圈。 “那前辈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陈铃又说,“要不您把烟灭了吧,封闭空间里面这样抽,我不喜欢二手烟,而且这里纸箱子这么多,我怕着火。” 林阅欣:“……” 这装逼失败掐灭烟头的样子又真的很狼狈。 “前辈有什么话就说吧。”陈铃找了个地方靠着。 “没什么,”林阅欣停下来,似乎是斟酌了一番用词,“就是很羡慕你,还有点佩服你。” 陈铃皱眉:“不是,您一个顶流跟我说这些,是否有点过于贴脸嘲讽了?” “我说了我是真心这么想的,”林阅欣又说,“今天晚上你在那上面说,你不要再当偶像的时候,我就觉得,哇,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该多好。” 陈铃:“您也可以的,支持反行业内卷,人人躺平。” 林阅欣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让我好好说完,这个话你非要接不可吗?” “不好意思,您继续说,”陈铃颇为尴尬,又道,“您不是出了名好脾气吗,居然会翻白眼还会怼人的吗?” “……你也知道那是人设,”林阅欣深呼吸,“好我继续说,他妈的情绪都被打断了。” 陈铃大惊:“妈呀,还会讲粗话!” 林阅欣:“……” 陈铃做了个“请讲”的手势,并死死闭上了嘴。 “我第一次和你有接触就是那个节目,当时觉得我不要的节目,而且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表现的节目,你也只能抢着要,蛮可怜的,”林阅欣说着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样子像又想点根烟,不过最后他还是作罢,继续道,“当然我没觉得我多了不起,不是在高高在上地看你,虽然说这种话像在给自己洗,但确实我不要这个节目也是公司安排,把烫手山芋一样的节目当作人情甩给你也是公司安排。” 陈铃不再接话了,他端详着林阅欣,两人此刻对坐,离得很近,陈铃能看见对方脸上施了粉黛仍遮不住的疲态。 卸了妆之后估计跟鬼差不多。 所以说糊逼也有一些糊逼的好处,不用去打针也能保持好状态呢。 “然后你把那个别人一定会搞砸的晚会节目成了你逆风翻盘的机会,我心底里是觉得还蛮厉害的,不过这种欣赏有限,因为你刚好会这个技能,只能说你赶上了,”林阅欣道,“反正我也不多说了,那些很讨人厌的事确实都我们干的,为了让我一直红嘛。当然我也不是来说什么自己有苦衷或是道歉或是求原谅什么的,重来一百遍,我还是得做这些啊,不是你,我也得针对其他人,以后还得一直做个别人世界里的恶毒反派。” 陈铃忍不住了:“高处不胜寒嘛。” 林阅欣:“……” 陈铃:“您继续。” 林阅欣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真正觉得有点佩服你的时候,是你拒绝山河娱乐挖你那次。别人可能不知道,我是很清楚那边想要捧你的。他们想推一个我的竞品,你刚好在风口浪尖上,资质条件都比我好……说实话,你要是在我那届选秀,我觉得会被看中的可能是你。 “不过你心底里应该也不会想被看中吧,被选中,被花大力气推到公众面前,看起来在贩卖梦想,其实只是贩卖包装过的漂亮谎言。什么梦想初心的早就没了,人看起来是人,其实都是提线木偶。” 陈铃啧了一声:“谁说我不想被看中,我也想日入208万好吗?你不想干,就别干,让给我,让我替你承受你的痛苦。” 林阅欣:“……” “反正就是,晚上听到你在舞台上那样说,觉得很有勇气,很羡慕。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没别的意思,以后不是同一条赛道上的了,我这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坑害你的机会,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交集。”林阅欣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又停住,“算了,说不想道歉的,但还是跟你说声对不起吧,不是我本意。” “……不接受,而且我录了音,还要曝光你,”陈铃瘪了瘪嘴,道,“能理解你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你很可怜,不代表我就要接受,白白挨了那么多天骂呢,换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已经发大疯了。而且说什么很羡慕我,你要真不爱干就别干,装模作样的。何况这个圈子再乱,也还是有人不靠别的什么,自己挣出一片天的。” 第28章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来这儿表演一下鳄鱼的眼泪,走了,录音你发吧,笑死,反正他们都能压下去,”林阅欣顿了顿,最后又道,“祝你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走好嘞您,”陈铃也说,“不过还是真要谢谢你的,要不是你,我确实也没机会阴差阳错迎来一个高光时刻。” “关我屁事,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林阅欣摆摆手,出了门,正好看见门口站着个人,是叶答风。林阅欣稍怔,立刻换回平时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叶老师?好巧,您怎么在这儿。” 叶答风也皮笑肉不笑:“散步。” 林阅欣:“……” 叶答风也没有要和林阅欣多讲话的意思,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看,把人尬走了以后,才问坐在里头箱子上晃着双腿的陈铃:“怎么一下了台就不见了,在后台找你半天才知道你躲这儿来了,跟你那学长还是什么前辈的聊什么呢,还关起门来聊。” 陈铃随口跑火车:“他邀请我跟他一起炒cp。” 叶答风:“???” 陈铃又说:“相爱相杀,有多恨就有多爱那种,成为别人的意难平,这样就能被人记住很久。” 叶答风:“他还要脸不要了。” 陈铃:“就是啊,不要脸,我跟他说我是有老公的人了,就不接受他的邀请了,不能三心二意。” 叶答风:“你还要脸不要了?” 陈铃嬉皮笑脸道:“我又没说这老公是您,生什么气?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吗,今天和我一起在台上的那些人里也有我老公,除了我那个卖腐的官配,还有一些别的拉郎老公,等会儿庆功宴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叶答风脸都黑了,他本就站在门边,听陈铃讲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之后直接出门,反手把门一带:“你就在里面关着吧!” 第16章 这天晚上过得相当充实,先是去了庆功宴。陈铃带着叶答风一起去的——师哥毕竟不可能真把他关在后台的小房间里,因为师哥没有房间钥匙。 如无意外,这应该算是这个团和这些工作人员最后一起聚齐,一开始还有各个公司的领导在这儿,大家各自讲了些场面话,等领导走后,留着的人渐渐放开。陈铃喝了点儿酒,在这种场合叶答风不会拦着他喝,没想到他酒量极差。叶答风想了下,陈铃还在他跟前的时候还小,根本没有喝酒的机会,他确实真不清楚陈铃能喝多少酒。 又后悔让他喝,又有些怅然若失。 喝了一点儿之后陈铃就开始在席间又哭又笑,先是抱着布朗尼哭,说对不起姐姐没有跟她说好就擅自决定不干了辜负了姐姐的努力云云,布朗尼拍着他的背说没事没事,说她衷心希望小铃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后又抱着别的队友哭了一圈。 其他有些人也哭,整个场面非常混乱。 不过哭了一会儿陈铃又高谈阔论起来,拉着一位队友到叶答风面前,煞有介事道:“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官配老公!周明光!我们的cp名叫欢迎光铃!” 叶答风:“……” 周明光是清醒的,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对叶答风道:“抱歉叶老师,小铃一喝酒就是这样,他醉了胡说八道,您别介意。” 叶答风也挂着笑,淡淡道:“我当然看得出他醉了。” “就喝了那么点,醉什么醉,微醺而已,我很清醒好吧,”陈铃又笑嘻嘻道,“快点小光,给叶老师表演一个那个。” “什么啊。” 陈铃:“就那个,我们各自看向别的地方但是假装下意识要勾手那个。” 周明光一脸无语:“……走开走开,团都解散了,卖什么卖。” 陈铃:“这叫优质的售后……嗷。” 讲一半,陈铃被叶答风拽过来,叶答风道:“不用卖给我看,我恐同。” 周明光应了句:“对啊,你要卖也得卖给正确的受众嘛,哪个大老爷们喜欢看俩男的拉拉扯扯。” 陈铃被拽到叶答风身前,就顺势面对面地像树袋熊一般抱住了叶答风,脑袋埋到他胸口。 周明光:“怎么还解锁了酒后乱抱人的新癖好?”说着想帮忙把陈铃拉开,叶答风却说不用。 周明光有点看不懂了,这位不是恐同吗,还能这样跟男人贴贴的?不像他,他每次卖腐都要使出他这辈子最好的演技! 正好有其他人找他,他跟叶答风打了声招呼,又去了别处。 陈铃依旧保持着正面环抱叶答风的姿势,奈何矮人家一些,想要跟叶答风说话了,就着这个姿势仰起头。 脸蛋红扑扑的,出了点汗,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气,就这么盯着叶答风看,偶尔眨一下眼,因为喝了酒,动作有些迟缓。 可爱。 叶答风本来也有些郁结,看到陈铃这个样子,闷气又生不起来了。 周围闹得很,其他人大声说笑的有,抱头痛哭的有,叶答风听见还有人开始张罗玩桌游,还有人提议换个地方去下一摊。 叶答风低下头去,小声说:“怎么了?” 陈铃哼哼唧唧道:“确实有点……晕晕的,师哥带我去吹吹风吧。” 叶答风问:“不回去睡觉么?” 陈铃摇头:“就想去吹风。” 叶答风轻叹一口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其实很晚了,凌晨两点半。除了配合别人进行演出录制,叶答风很少在这个点还醒着,更别说在外头晃。 第29章 明明能回去休息,却在外面吹风,不符合他的习惯。 不过今天对于小宝来说是特殊的一天,他要是想,那就去,浔江从海城横穿而过,他们吃饭的地方刚好就在江边。 下楼就有一条沿江修建的步道,这么晚了,应当也没什么人。 “好,”叶答风又温声道,“站好来,我带你下去。” 如果是平时,叶答风可能会说陈铃站没站相。 陈铃松开了手,但又在叶答风眼前摊开右手手心:“走不动啦。” 叶答风轻笑出声,摇了摇头,拉住陈铃的手:“走吧。” 他跟还在场的人打了声招呼,带陈铃离席。 其他人在他俩走后不约而同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微妙,但队友甲又说:“毕竟小铃喝醉……” 队友乙:“其实也不算真的喝醉吧,他就是喝了酒之后会有点点不同,但感觉他还是能思考的……怎么说,就比较放飞自我?” 队友丙:“真的没关系吗?这个叶老师靠谱吗?我们小铃会被带去潜规则吗?” 周明光:“他说他恐同来着。” 布朗尼出来打了句圆场:“拉倒吧你们,人家从小认识的,小铃儿跟叶老师比跟你们熟多了。” 队友丁:“嗐早说呀,害我们瞎担心,来来来继续,刚才到几号玩家发言来着……” - 秋夜的风拂过来不算可亲,一下楼陈铃就打了个哆嗦,不过叶答风早有准备,把外套给陈铃披上,又说:“清醒点没,还要牵吗?” 讲真,陈铃刚才是有点迷糊,跟师哥待一块就想到小时候,忍不住就想让师哥拉着他。现在的确清醒一点,只是清醒一点,不多,想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决计没有让人牵着的道理,于是当机立断道:“不牵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我卖腐对象,牵什么牵!” 叶答风:“……” 叶答风往前走,拐到沿江的步道上,陈铃几步跟上,和他并肩,又哀道:“师哥——走慢点。” 叶答风阴阳怪气了一句:“你不当偶像了可以去学中医。” 喝了多达两瓶啤酒的陈铃脑袋有点钝:“为什么啊。” 叶答风想说,随便说一句话就够扎心的,适合去做针灸。不过转念一想陈铃也没有什么错。 因为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亲近人,没有哪个大人会和另一个大人黏黏乎乎的。 因为不是小孩子了,中途还离开他身边好长一段时间,哪怕他努力借着别人拍下的镜头补习——刚才陈铃的队友认为他讲话很讨人欢心,不讲很多,比如对着甲说“你上次在节目里提到的那个收纳方法真的很好用”,又对着乙说“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大白公鸡”,都是这些人在别的场合提过的琐碎内容,可能就聊个两三句,但让这些人受宠若惊,原来比他们咖位大这么多的老师会看他们的节目,还记住了人家说的话。 可其实只是因为把陈铃出场过的综艺和节目都看了而已。 然而即便这些东西看得再多,他对现在的陈铃了解依然有限。 原来陈铃不会喝酒的,喝那么一点就会出现醉态。 原来陈铃现在没有那么挑食了,刚才想帮他挑走他不喜欢的菜来着,还没来得及,看见他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原来陈铃没有很喜欢最近大热的那部日本动画,只是节目里随口乱说的,这是队友们刚才说到的,但叶答风去补番了。 …… 自诩最了解他,但这些东西叶答风都不知道,一起卖腐的队友可能更清楚。 深夜里的沿江步道几乎没有其他人影,只有远处大桥上还有车辆通行灯光闪烁,叶答风转头看陈铃,陈铃眼里也亮晶晶的,似乎还在等他回答。 叶答风说:“随便说的。” “噢。” 两人往前走着,一开始只有风吹过行道树摩挲树叶的声音,忽然陈铃开了口,语速和平时比起来慢了很多,估计是组织语言组织得有点费劲:“跟你说哦,那个林阅欣今天来找我,说什么,很羡慕我,佩服我,觉得我很有勇气来着,好像我,说不干就能不干!” 叶答风不否认这点:“你很有自己的想法。” “但我没有跟他讲,因为师哥……给了我很多退路,”陈铃继续说着,依然是慢慢的,有点吃力那样子,“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还是会签那个合约吧,运气好就,红一下,然后说不定会变成林阅欣那个样子,其实我觉得他,好可怜。” “谢谢师哥,”陈铃说,“以后不想和你……闹别扭了,没有你我过得好辛苦。” 陈铃说着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头也埋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叶答风蹲到他旁边,抚着他的背:“小宝。” 很突然地,想起小的时候,陈铃大概五六岁,是会蹲在墙边看蚂蚁搬家的年纪,叶答风长他八岁,已经是个初中生,本来只是在旁边看着,问陈铃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小陈铃牙齿漏风,说话奶声奶气:“小小的,但是背了很大块的东西,好厉害。” 初中生叶答风跟着蹲下了。 后来可能蹲到脚麻了,又可能因为莫名其妙在那里浪费了好久时间而被父亲训斥,想不起来了。 第30章 现在的叶答风也蹲在陈铃身边,问了他一句:“我不是你卖腐的对象,能跟你抱一下吗?” 陈铃吸了吸鼻子:“可以。” 第17章 醒来后的陈铃倍感丢脸。 昨夜种种情形历历在目,放电影一般在他脑子里回播。他想起他搁那像苦情剧主角似的抱着师哥汪汪大哭,蹭了师哥一身鼻涕眼泪。 好像还说了很多话,说自己不应该跟师哥闹别扭,又说觉得过得不好都是自己不懂事的惩罚云云。 他倒是真的这么想过,这些年来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自己当时要是不跑出来,是不是会更加顺利,可是想也没用,还不是要努力生活。 而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他饿不死,还得到了一些爱,没有遇到太肮脏的事,这已经挺好了,人应当知足。 只是偶尔想想的东西,放作平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来的,开玩笑,这么傻逼的话他怎么说。 但是喝了点酒,又在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身边,话匣子就停不住了,哗啦哗啦倾泻而出。 师哥否认了他的说法,温柔地摸摸他头,好像是这样说的:“不是什么不懂事的惩罚,小宝很厉害,年纪小小就能出去独立生活。外部环境靠自己有时很难改变太多,但你已经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如果我跟你在同样的处境,或许我没办法为自己争取更多,我可能压根没法去选秀,也没法从背景板去出道位。 “我猜你说的没有我你过得很辛苦,是因为我没有给你提供情感支持,这是我不好,对不起……但我觉得抛开这方面,你是个有能力的,有主见的,很优秀的人,哪怕暂时辛苦,但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就像你能在台上说出不想当偶像了,你说是因为我给了‘退路’,可是我想,如果没有我,你也会遵从你的内心,做出你认为对的选择。我如果在你身边,能为你做点什么,那都是锦上添花而已,不要讲这样自我贬损的话,乖。” 当时陈铃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又抽抽了一会儿,转移话题质问叶答风:“就是,都不给我提供情感支持,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不来看我。” “冤死了,你自己不要我管的,”叶答风说,“我来看过你的,好几次,怕你烦我,一般就是在你练习的那个公司门口待了一会儿,看到你和几个伙伴从里面有说有笑地出来,还去过你读书的地方。我都感觉自己像变态跟踪狂。” “确实,有点恶心……”陈铃说。 后来的事陈铃记得不清楚了,脑子晕晕乎乎的,好像就扒在师哥身上睡着了。 陈铃坐起身,大脑开始运转,然后是师哥把他带来酒店的?他醒来感觉浑身清清爽爽,也是师哥帮他换了衣服擦了身子? 真是非常离谱。 他环顾四周,这一间大床房应该本来是师哥自己过夜落脚的地方,不过师哥好像不在房里,他喊了一声,也没人应他。 拿起被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开机,忽略了其他信息,点开微信里师哥的对话框,师哥果然给他留了言。 叶答风说自己有别的行程急着走,又交代了些琐事,说叫了客房服务,中午有人会送粥过来,不想住了直接退房也行,有什么事再联系。 陈铃心想真是谢谢叶答风没有留在这里,不然一醒来看到对方,陈铃真的会尴尬得想拉开窗户纵身一跃。 这辈子都不要喝酒了。 又看了看别的消息,布朗尼说有些遗留的工作要交接一下,让陈铃找个地方见面,陈铃有点懒得动弹,干脆就说约在这家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见,问布朗尼方不方便。 布朗尼:方便啊,刚好在这附近办事来着,那待会儿两点半左右见吧。 布朗尼:话说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叮叮叮:昨晚在叶老师这里睡了 布朗尼:酒店啊 叮叮叮:嗯哪 布朗尼:哈?你不会真被带去潜规则了吧 陈铃看到这条消息,脸直接皱成一团。 叮叮叮:离谱,潜什么规则,叶老师跟我亲哥一样,搞骨科啊 布朗尼:? 布朗尼:你不对劲,你怎么在认真解释,一般来说你不是应该说“对对对度过了难忘的一晚”之类的吗 叮叮叮:刚醒,还没进入状态,再来 陈铃把上一条说叶老师跟他亲哥一样的信息撤回了。 叮叮叮:啊对对对,度过了非常刺激又难忘的一晚,我最喜欢搞骨科了,这种禁忌的爱恋真是让人无法自拔~ 布朗尼:哈哈哈哈哈贫的你,不跟你扯了,下午见啊。 - 遗留的一些工作处理完,陈铃又在海城待了一些日子。他现在是自由人,手头还有点儿存款,够他潇洒一段时间,学校那边之前也办了休学,暂时不用回去,他可以慢慢考虑接下来搞点什么好玩的事。 他先把头发染回了黑的,又剪短了些,不用再顶着这头金毛出门,谢天谢地,其实他并不怎么享受那种很惹眼的感觉,发色太张扬,走出去别人都要看他,他出门只好戴帽子,把头发塞进帽子里。 又趁着空闲时间多,把之前一直想看又没空看的几本书看了,去逛了几个展览,听完了嘻哈音乐节听摇滚音乐节,去迪士尼玩了世界第八大奇迹小飞象,在高空中欢呼。 第31章 小日子过得非常不错。 十一月中云城已经入冬,陈铃裹着羽绒服去了云城,打算先在师哥那儿住一阵,也没什么具体的安排,有时候去师娘家里陪师娘唠嗑,还见了别的几个同门的师哥叙了叙旧,更多时候会去叶答风现在待的相声园子。 那园子叫安然茶馆,是个比较传统的小剧场,搭了个舞台,台下摆了满满当当的八仙桌,还有二楼,二楼设有隔间雅座。 茶馆不仅有相声节目,还有唱戏的,唱评剧的,唱大鼓的。 陈铃来得比较频繁,不只师哥演出的时候来,反正平时没什么事了就来听。 次数多了,人家知道这是叶老师的弟弟,以前当过小偶像的。再加上陈铃很好聊,大家闲着没事也会和他搭几句话。 陈铃来这儿看,别的曲种他隔行如隔山,不敢多评价。相声的话,每周大概会演三场,周中一场,周末两场。叶答风通常只来其中一场,具体哪个场次不固定。 他发现一件事,如果不是叶答风来的场次,观众席坐得稀稀拉拉,多半还是附近的街坊。 倒不是说相声演员们的业务水平次,很多人基本功扎实,也算是各有风格,要是不好听不可乐,陈铃也不愿意经常来。非要说只是诸位讲得较为传统,不大能吸引年轻观众。 就像今天,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只卖了三分之一不到的票。 后台的演员跟陈铃相熟了,正好闲聊着,就说起了这事儿。 他们很坦诚地说,这茶馆的相声票基本都是靠叶答风的名气卖的。他们分账大体上还是按照旧时拿份儿的方式分,大角儿会拿多点,蹭上角儿在的场次,大家的收入也能水涨船高。 所以大家对这种情况其实态度也微妙,因着大多数观众都是为了叶答风来的,如果没有叶答风,这些演员赚的可能没如今这么多。可因为都是为了叶答风来的,叶答风一不在,就无人捧场,他们又会产生一种自己能力不行的挫败。 以前老板还试图让叶答风在这儿多演几场,但叶答风确实抽不开身。他现在有许多别的工作,要经常去外地演出,去一些晚会,偶尔还会上一些综艺。坚持每周都来,是因为在大舞台上说相声与在小剧场里说不同,小剧场里说,能得到观众的实时回应,锻炼演员随机应变的能力,何况相声最早的时候就是撂地演出,面对面讲给人听,是一种没有距离感的艺术。叶答风怕自己久不在小剧场说,会逐渐忘了这门手艺最开始该有的样子,把相声说成了脱离群众高高在上的东西。 其他演员讲自己能力不行水平有限,实际上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陈铃和叶答风关系亲,不用怕什么说错话得罪人,他直接说:“那倒也不是的,我不敢说自己欣赏水平多高,但我认为能在这里说相声的,水平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我说实话,叶老师当然也说得好,但很多人是为了他的脸来的。” 这话没说错,叶答风的粉丝群体里乌泱泱的一堆美少女。 有位演员道:“也不是这么说,其实就算是为了脸,那人家来了之后,也得听得进去才能持续地捧场。何况如果原来有人是对相声不感兴趣的,但因为垂涎叶老师的容貌,以此为契机一头扎入相声的世界,那也是一件大好事。” 陈铃:“您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也不是贬损我哥,但如果他已经把他的粉丝转化为相声的观众,那么这些人就不只会听他一人的节目。说到底还是没有。不过我认为这不是众位水平的问题,实在是今天的观众可选择的娱乐活动很多,更快更刺激的东西多了去了,再加上现代人时间都很宝贵,连语言类的喜剧节目大家都更爱听只有几分钟的脱口秀,大家都追求短平快,老东西都慢悠悠的,确实没什么优势。”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 相声是娱乐方式贫乏的年代诞生出来的产物,逐渐跟不上时代也是料想之中的事,也不只这一门艺术如此,很多传统的曲艺甚至民俗活动都面临相同的困境。 在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时候大家都会把这些内容拉出来遛,但平日里真正去欣赏它们的人实际很少,慢慢的,这些艺术就都被束之高阁,成了众人眼中虽不明但觉厉的“文化遗产”。 陈铃拍了拍大腿站起来:“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不过目前还是有可以马上解决的事嘛……我觉得大家还是能为卖多点门票努力一下的。” “这都要开场了,怎么努力一下啊?” “哎呀,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陈铃眨了眨眼,“如果各位不嫌小弟多事的话,我有一个想法,想试试看。” 第18章 “什么法子?”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的,”陈铃道,“可以到附近吆喝吆喝,拉拢一些人来。” 和陈铃聊得起劲的几个演员没想太多,以为吆喝就是纯粹的吆喝:“试试倒也可以,不过真的有用吗?要一起去吗?” 陈铃拒绝了:“我一个人去吧,刚好去溜达溜达,就顺带吆喝一下,各位等会儿还得上台,得抓紧准备准备。” 主要是他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也是挺没溜儿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带上这些演员一块去,万一没拉来几个人,等于是浪费人家的时间和精力,还平白让人生了期待,期待又落空。 第32章 他自己去的话,就算没成,他就当作是积攒经验了,也没什么损失。 而且陈铃没细说自己想怎么做,其他人就当他只是说着玩,并没有抱很大希望,说一些调侃的话就带过去了:“好啊,那看看你能不能给我们带回好几万人,我们可以来个真实的《卖吊票》*。” 陈铃出了茶馆的门。这茶馆地理位置不差,过了条马路,对面就是一个人流量颇大的商场,恰逢周末傍晚,正是吃完饭出来溜达的时间,人头攒动。 商场门口的小广场真有人插了小音箱在卖唱,还有跳街舞的,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很是喧闹。这是个卖艺友好的商场,吟游诗人和流浪的舞蹈家们不会遭到驱逐。 陈铃掏出手机看了看表,还剩三十分钟,他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和很有限的条件下尽量拉一些人去茶馆里,也验证一下他心里某个想法的可行性。 旧社会老艺人们演出,不一定能在有遮有挡的茶馆剧社里演,更多是找块人多的地儿就开始,这叫撂地演出。但也不是站到那儿就会有人来看你表演。说相声的常说一句话,叫“平地抠饼,对面拿贼”,为了招徕观众,老前辈们总要使出浑身解数,圈了块地,把看客留住,得了些打赏,能够混口饭钱,这叫平地抠饼,说得好了,让人走也不想走,不敢走了,这叫对面拿贼。* 以前撂地拉拢观众,常见的手段有白沙撒字,即艺人准备一小袋白色粉末,以地为纸,以沙为墨,右手撒字,写出来的字形神兼备,竟不输于毛笔字,极具观赏效果,同时艺人左手击打竹板口唱太平歌词,与撒字的动作同步进行,相得益彰。看客觉得神奇,不知不觉就站定在该处,期待起艺人开始使活儿。 还有唱开门柳的,艺人进行一些开场小唱,等看客聚集起来了,再开始说相声。 总之就是到人多的地方整点活儿吸引大伙的注意力。 白沙撒字可能施展不了,先不说难度的问题,哪怕会使,现在在大街上随意撒沙子,估计很快会被当成毁坏市容市貌的坏典型抓起来。 唱歌么有点普通,大街上到处都是唱歌的,人家抱着吉他深情弹唱一首民谣可比他们唱太平歌词时髦多了。 陈铃挑了个相对没那么吵闹的地方站好,从包里摸出一对竹板,双臂一张,手腕一动,板子和板子之间撞击出的清脆响声有节奏地响起。 他准备说段快板书。 快板书,一段就是一个故事。 他先打了一会儿节奏试试手感,马上有人见这里居然有个浑身上下穿着潮牌的小帅哥在打竹板,停下来围观。 有社牛一点的好心人出声提醒:“小哥哥,你这是搞直播吗还是什么?怎么不弄个音响啊,这别人要是离得远点儿听不见吧。” “可以听见哦。”陈铃答了她。 那路人听见这声音也是吓了一跳,这把声音并不能说是“大声”,但很洪亮,而且很清晰。 不过陈铃也没空多做解释,旧社会哪有音响和麦克风这种东西,在嘈杂的街市里演出,或是在那种场子很大观众离得很远的地方演出,只能靠自身的本事让声音传到看客们耳朵里去。 光靠喊的肯定不行,伤喉咙,听起来还聒噪,也没有美感,他们打小就学了一套专门的发声方法,用丹田发声,当然跟能震天响的音响效果不能比,但让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听清还是没有问题的。 陈铃摆好架势,再打了一会儿板,逐渐找到感觉,进入状态,卡到一个板眼上,开始说起来:“打二零四四起迎来了新世界,太阳无光要毁灭,人类挖洞住到了地心里,地球屁股上安了推进器……” 走过路过的人听见有人在念快板书,感觉还挺新奇,有些停下来了,有的多瞄了一眼。 还有的瞄完一眼就要走,听见飘进耳朵里的词,等等,这人在说的是什么鬼,听起来好熟悉,难道不是《流浪x球》的剧情吗? 这种快板不都配的那些土掉渣的词吗,什么“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之类的。 还能这样?? 陈铃接着说:“……地球旅行到木星,说起那地底下有兄妹俩,不听劝,上地面,看那大好的河山都冻成冰……” 有一种群聚效应,说的是本来只有三五个人在这儿驻足,路过的人看有人在这儿围观,便也停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这种效应在此处也发生了,于是很快,围着看陈铃说快板书的人竟然渐渐围了好几圈,还有人举高了手机录像。 陈铃继续往下说了几段,说的确实就是电影《流浪x球》的剧情,电影热映的时候,陈铃心血来潮照着以前的快板书老本子,改编出了快板书版本的,本来想录成视频传到网上去,蹭个热度,后来种种原因导致他也没上传。 但本子写在备忘录里,他刚刚走过来时翻出来看了两遍,重新记住了。 他想的是,说些古早内容可能不会有太多人感兴趣,但把大家非常熟悉的流行作品和传统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就会有人觉得这活整得有意思。就像找两个普通的相声演员在那儿说对口相声可能没几个人会看,但做个live2d的初音x来和洛x依一起讲相声的视频传到视频网站上,应该会有一堆老二次元前去捧场。 果然他的猜想是有点道理的,此刻那些听得津津有味的看客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33章 更何况,他念快板书时本身的尺寸也把握得很好,语调娓娓动听,节奏该慢的时候不急不徐,该快的时候一气呵成。哪怕是不知道他在玩梗影视剧的路人看客,也能得到一场很好的听觉享受。 陈铃说到收尾的地方:“……世界人民大团结,开走的运输车齐调头,为了地球来奋斗,不到最后都不走……刘培强,炸木星,为地球,换生机。我把它编成小段儿您听听,歌颂人类有勇气!” 最后陈铃鞠了一躬。 有人带头叫好,还有人起哄说再来一个《流浪x球2》的版本。陈铃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赶紧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各位移步到马路对面的安然茶馆,演出还有十分钟开场,有兴趣的朋友现在跟我一起过去。” 至于2么肯定是没有的,因为陈铃压根没编。 有人问陈铃会不会上台表演,陈铃没说会也没说不会,卖关子说“您去了就知道了”,有人问去了能不能加他的微信,陈铃说“您都还没去那我肯定不让您加”。 还真有人跟着陈铃走,毕竟就在不远处,票价也不贵,去哪打发时间不是打发?而且有了个起头的,就有了更多人跟着走。 等陈铃带着浩浩汤汤十多个人到茶馆门口的地方,票房的工作人员惊得下巴都掉了:“我以为来了个旅游团。”吐槽完妥善引人在线上或是现场买票,再把人带到里面去。 另一位工作人员是知道陈铃刚刚说要出去吆喝的,没想到他真的拉到人来了啊!!于是不太确定地问:“叶夫人,您怎么做到的,该不会为了不丢脸,事先掏钱给这些路人财主们,让他们来给您充面子吧?” “想什么呢你,我在外面打板打得口干舌燥,快给我搞点东西喝。” 工作人员递上一杯:“来,柠檬水,对养胎有好处。” 他是怀有身孕的叶老师妻子这个梗真是过不去了!! 很快,主持人报幕,开场的演员一上去也吓了一跳:“好家伙,今天真的来了好几万人啊!” - 晚上回去,师哥大发慈悲说可以吃夜宵,亲自给陈铃下了一碗小馄饨。饭间他们是不太说话的,因为食不言寝不语。等陈铃吃完了,摸着肚子靠着椅背歇息时,叶答风冷不丁问:“听说你今天上街去给他们招揽客人了?” “嗯哪,”陈铃说,“哥哥们人都挺好的,让我白嫖听了那么多场。” “按以前来说,同行的确可以不买票就来看。” “我又不是同行,”陈铃也没说过自己之后要回去说相声,并不认同自己是同行这一说法,又问,“他们这就给您讲了?” “后来说了,”叶答风道,“不过一开始我是在网上看到的。” 叶答风关注了陈铃的超话,如今也是很久没有新动静,顶多是一些粉丝在发以前的图,还有问有没有人知道陈铃现在在干什么的,问为什么这个狠心的男人连一条微博都不愿再发。 今天却突然多了几个视频,一开始是一个路人传上去的,是陈铃在商场门口说快板书的片段。那个路人语气不太确定:大家看看这个男孩子是不是陈铃,我有点不太敢确认。 很快就有粉丝出来认领了。 -啊啊啊啊是他是他!身形声音都是他!而且他在说快板书,他本来也会这个! -在哪里!!羡慕能偶遇的楼主! -其实我也在现场来着,但是因为发型换了,我一时没认出来(对不起我不是真爱粉),好后悔当时没要个签名啥的,最后也没去他打广告那个茶馆,他说去了能加微信来着 -他这是在给什么说相声的剧场揽客吗?以后当相声演员了? -我倒是不知道这人原先是个小明星,刚刚首页刷到了才知道,跟楼上的姐妹说一下,去了能加微信是假的,大骗子,去了之后他说他是个很传统的人,一般用飞鸽传书跟朋友交流,所以没有微信这种东西……我能怎么办,还不是含泪买票,而且买完票发现他根本不参与演出,气死我了。不过他那个快板说得挺有趣的。* -他就是嘴很贫的hhh -小铃在的时候我没有珍惜,现在好想他qaq说相声也好干嘛也好起码发发微博说一声嘛 …… 叶答风把这些视频和评论都给陈铃看了,又说:“刷到以后没多久,看到茶馆的群里在说今天的事,说你带了好几万人来,真是厉害。” 陈铃愣了一下,重点完全错了:“……我都忘了您在群里了。” 因为叶答风从不参与群聊,而编外的陈铃同学反而像个原住民似的天天跟群里插科打诨,叶答风不说话,大大降低了陈铃的戒备心,以至于陈铃平时都想不起叶答风也是在群里的。 那平时他们那些污言秽语不是全都被叶答风看见了? 陈铃立刻坐直了身子,瞪大了双眼,拿起手机,双手微微颤抖,就在刚刚,他还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跟里头的某工作人员胡说八道。 票房冠军:叶夫人到家了吗,刚才还有人锲而不舍要你的微信哈哈哈哈 叮叮叮:到家了,夜宵都吃完了 叮叮叮:不能给,我有家有室的人 然后看着自己摸肚子的动作,又手贱补了一句。 叮叮叮:宝宝踢我[/流泪] 其实是吃得很饱的意思。 叶答风起身,敲了敲桌子:“去把碗洗了,叶夫人。” 第34章 陈铃:“……” 也没什么的,只要人的脸皮够厚,也是没什么的,陈铃怒从胆边生:“怎么有这样的老公,还要怀孕的妻子洗碗!” 叶答风不咸不淡道:“那你别洗,让它发烂发臭。” 陈铃很是卑微地站起来:“好的,对不起师哥,我这就去洗。” 第19章 正如陈铃自己所讲,他想的拉拢观众的法子其实并不新鲜,就是拿以前的老艺人常用的招来改改。但现在的一些演出者在茶馆剧场里待久了,也不知是思维固化还是端着了些,没有请专业的宣传团队倒是情理之中,但自己做宣传吧,大多就是发发传单,在网上发些中规中矩的节目表。 陈铃只是在演出前一小段时间去人流密集的地方讲了个快板书,就能拉来十几个人,这事儿让茶馆老板感觉大有可为,让负责相声的经理拉拢陈铃再整整别的活。陈铃虽不是他们茶馆的演员,但整天游手好闲,且对这方面的确感兴趣,也就跃跃欲试地应了下来。 撂地演出能吸引一些人,就让小园子里的相声演员轮着去表演,表演的时候带上二维码,别人是求打赏,他们是让大家关注一下公众号和微博抖音号之类的,先引流——当然要是有金主愿意直接打赏,那他们也是百分之百欢迎。 再就是等各个账号的粉丝稍多了一些之后,发一些物料上去。以前运营安然茶馆账号的并不懂自媒体,基本就是个节目表播报机器,数据几乎是没有,转赞评约等于零。 陈铃起先是剪了一个接茬合集。园子里的每场演出基本都有专人录像,但录下来这些视频也不知道到底有个什么作用,就那么放着,成了电子积灰数据。陈铃要来了近一段时间的存档,没日没夜地看了好几天,从几十个小时的视频素材里挑出三分钟左右的精华内容。 这些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比如逗哏演员正讲到自己“饿了几天肚子”,也是巧了,第一排有人立刻扔了一个包子上去,边扔边说“赶紧吃”,逗哏演员愣在原地一秒,本是要讲其他内容,反应过来后却马上将包子捡起来说了声“好人一生平安”,捧哏演员又灵机一动,顺嘴就说了句“肉包子打狗啊?”,惹得观众哈哈大笑。 再比如正讲传统相声《满汉全席》,逗哏演员问捧哏的喜欢哪家烤鸭店,喜欢全聚德还是便宜坊,底下有人来了句“肯德基”,逗哏演员立刻佯怒,“这是烤鸭店么?这是炸鸡店!”又说,“这里都是麦门信徒,吃肯德基的给我出去!” 最多的还是占台上演员便宜的,演员正按着台本说到“我爸爸”,台下有人接“欸”,说“我母亲”,便有人接“乖儿子”,说“爷爷”,立刻有人大喊“爷爷在此”。 当然陈铃也不忘把园子里唯一的顶流叶老师的演出片段剪进去当流量密码。有一段是叶老师和别的前辈说得正兴起,突然有人吼了一声“叶答风你好帅!”,叶答风几乎是马上接道:“以前只听说过说唱、摇滚、电竞这些是男人最好的医美,没想到还有人觉得说相声的帅。” 结果观众不依不饶:“你是真帅。” 叶答风:“您意思是那些搞说唱搞摇滚的都是假帅,怎么这样诋毁别人。” 一下把矛盾转移了,又让那位观众有了点百口莫辩的喜剧感。 这视频本身内容就逗乐,发出去以后热度居然不小。再加上一般的演出很少有这种和台上演员互动的机会,但相声不同,相声是离观众最近的一种艺术,以前演出的地儿是集市上,是天桥底下,三教九流的人都来听,就站在演员的对面听,于是什么意外都可能出现。相声演员演一半有人顺嘴接话是很正常的,对演员来说这很考验演员临场反应能力,但对观众来说能和演员来个你问我答,体验感直接拉满,不管演员是来了个精彩的现挂,又或者只是在台上故作窘迫,都是很好玩的。* 这让不少人对看现场的相声产生兴趣,接话欸,上学的时候接个话还要被老师批评,现在去相声演员跟前接个话还能丰富他们的表演,实在是让部分社牛选手很动心。 除了这视频,陈铃变身专职剪刀手,拿园子里演员们的日常剪了一些要么鬼畜要么<a href="" target="_blank">搞笑的新奇玩意儿,他自己有时候也出镜,以前他的那些粉丝蹲他的微博账号蹲不到更新,但可以在茶馆的号里看到他的身影,也都跑来看安然茶馆相声大会这个号。总之,渐渐地,他竟然把茶馆的号做了起来。 附近有人偶然刷到视频,当下可能不会有立刻买票去看的冲动,但留下了印象,以后出去玩,除了吃饭看电影,可能又多了一个选择。 不管怎么说,陈铃这些办法还是有点效果,来听相声大会的人比以前是多上了不少。老板乐得包了两个大红包给陈铃,陈铃喜滋滋地跟师哥炫耀,师哥说他好骗:“别人要请一个专门的营销团队得花多少钱,你一天到晚忙着给人做义务的宣传大队长,人家给你发了区区俩红包,你就乐得跟什么似的。” 陈铃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嘛。” 叶答风管不着他,之前发现陈铃熬夜剪视频,勒令他早点睡,谁知这小子竟阳奉阴违,等叶答风查完房了,半夜又偷偷爬起来剪,有次剪了个通宵,碰上早起的叶答风,还要装模作样说句:“师哥我刚起,哈哈,早晨起来,拥抱太阳。” 第35章 叶答风阴阳怪气道:“拿你收到的红包买点遮瑕,遮遮你那黑眼圈吧。” 看陈铃高兴,叶答风其实是不想理太多,但他总觉得这样很容易出问题,不光是说陈铃的作息,还有别的隐患。可小宝好不容易找到做得开开心心的事,叶答风很不想扫他兴,最后千言万语只成了一句话:“反正你别老傻不拉几的。” 陈铃震怒:“怎么一大早就人身攻击?” 又是一天,宣传大队长陈铃照旧去茶馆里溜达。他现在成了非常受欢迎的人物,后台的演员们觉得他鬼点子多能干讨喜,老板图他不要钱,常来的观众则都知道他目前是官号的皮下,以前还是个小偶像,来了都想和他套近乎,也都知道他是会一点相声的,还想拱他上台。 不过陈铃对上台的要求一般都是婉拒,一是觉得自己长久没有上台,先前在电视台或者喜剧节目上说那种不太正式的倒也罢了,现在要他重新当一个相声演员的话,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磨练磨练,不能这么随意草率地就登台了。二是认为这里的演员都是搭好的,他去横插一脚就意味着有人暂时要少演一场,少演一场那就是少拿一场的钱,他觉得这是夺人饭碗的事,不愿意干。 但人家起哄要他上去的时候,他都只是说:“我是个非常内向非常社恐的人,真的没有办法上台。” 听到这话的人就吁他。 今天倒是碰上了意外的状况。他一来,看后台有个演员愁眉苦脸的,过去问人家怎么回事。那演员是个捧哏的,叫赵劲松,搭档和陈铃叶答风他们同辈,叫蔡答琛。蔡答琛刚才就一直联系不上,临到快要上场了,才说刚刚在路上追尾了,有点小严重,正在扯皮中,人家报了警,他走不开。 把赵劲松愁坏了,四处问等会儿有没有人能上去和他临时搭一场。 本着助人为乐的优良精神,陈铃过去问了一嘴:“你们本来是要说什么活儿?” 赵劲松道:“本来是想说《学哑语》。” 不是什么新活,倒还行,主要是后台暂时没有别人答应下来跟赵劲松搭,前面演的人还没下来,后面的人说自己的活还没对完。陈铃心想总不能让节目开天窗,试探着问了一句:“您要是不嫌弃,我跟您搭一场?” 他说“您要是不嫌弃”,是一种自谦的礼貌用语。虽然陈铃觉得自己还没经过打磨,上台不太妥当,但救急的情况又不同,何况《学哑语》这样的段子,他小的时候就演过好多遍。 谁知那赵劲松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对方有些狐疑:“平时只看你演一些小段,这种整个的活儿你能行吗?而且这活儿不仅要说,还要手舞足蹈地演,不是看看台词照着说就成的……小铃,我也不是说看不上你,但我得对观众负责。” 陈铃啧了一声,本来还只是问问,也没有百分之一百非想要上这个台不可,他能理解赵劲松的担忧,确实他先前在人前演过的段子都不算太复杂,但被这么一激,他胜负欲还是上来了,他道:“合着平时列位起哄让我上台都是逗我玩儿呢,区区《学哑语》有什么难的,您要是不信我能说,我们现在来对对活儿。您要觉得我可以,那等会儿我们就上去,您要是觉得不行,这事儿也好处理,把节目再往后顺延,等得到蔡老师回来自然好,等不到,也能再问问还有没有其他人能行,再不济,您上去改讲个单口也挺好。” 赵劲松犹豫一瞬,最后点了头:“行,那你就先试试我看看。” 第20章 二十分钟后,陈铃还是和这位赵劲松一起登了台。俩人的节目在第三个,陈铃撩着大褂上台时,还惹来台下一阵惊呼。 这可不是节目单上的人,而且陈铃不是说不上台的吗? 找好位置站好,鞠躬,调整话筒,陈铃先自我介绍:“今天这节目原本来的应该是蔡答琛老师,但他临时有点事儿,由我来给大家说一段。我叫陈铃,经常来的观众可能知道我,我是这个茶馆的打杂工。” 赵劲松也作了自我介绍,又道:“之前呼声很高,有不少观众希望能看到他的表演,他呢嘴上说不愿意上台,实际上也是蓄谋已久,给蔡老师下了几天的巴豆,今天蔡老师终于来不了了。” 陈铃:“没错,先挑他下手,再把其他人一个一个都毒死,这样我就能霸占这个舞台。” 刚刚在后台,陈铃简单和赵劲松对了一下,诚如赵劲松所言,《学哑语》这个活儿讲的是一个小哑巴走在路上和阔别多年的儿时玩伴重逢,小哑巴不会说话,只能比手画脚地和发小叙旧,在逗人笑的同时,让人们感受到身体不方便的人士在生活中的不易。 而小哑巴这一角色,由逗哏的来扮演,平时一般都是逗哏演员的话多,在这个段子里,却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开口就是“阿巴阿巴”。逗哏的要学出小哑巴的样子,要用丰富幽默却并非故作丑态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角色的意思,这比单独说要难得多。 因此陈铃主动提可以一起搭时,赵劲松会产生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陈铃平时再怎么嘻嘻哈哈,也是个还不满二十的少年人,长得好看,还是个前偶像,就算他知道怎么演,难道真能不顾形象地豁出去? 在场的观众,有以前就听过《学哑语》的,难免有和赵劲松一样的想法。 第36章 俩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顺着讲下去。赵劲松先提到:“您之前的工作是当偶像,那您知道相声的四门功课是什么吗?” 陈铃:“您这就真是太小看我了,我再怎么着也是在少年宫大学相声专业里<a href=" target="_blank">系统学习过的,哪能不知道相声的四门功课是什么?” 赵劲松:“那您说说。” 陈铃:“刷朋友圈,刷微博,刷抖音,最后是刷小红书。” 赵劲松:“去去去,您这是对我们相声行业一无所知。” 陈铃:“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说学逗唱嘛。” 说学逗唱说到学,说这个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相声演员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模仿。 陈铃道:“这个机会难得,不如我们切磋一下这相声的基本功,来学点什么。” 赵劲松:“您先学学我看看。” 陈铃:“为什么是我先?您不敢啊。” 赵劲松:“您是前偶像嘛,演点什么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陈铃:“我可没演过戏啊。” 赵劲松:“你们不都有自己的人设嘛?这不得演?” 台下又发出一阵哄笑。 陈铃:“说得也是,那我学点儿什么?” 赵劲松:“学个小哑巴吧。” 陈铃依旧正对着台下,蝻風睹珈指了指赵劲松:“敢情是在为自己搭档报仇呢,我给他搭档下巴豆,他就给我毒哑了,给我这个当逗哏的机会,但不让我说话。” 赵劲松:“您太聒噪。” 陈铃:“来就来吧,假设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好朋友,在大街上遇到,这一叙旧就停不下来。” 两人各自走到舞台两边,再重新往回走,做出迎面遇上的样子,碰上了,陈铃嘴巴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眼里亮晶晶的,对着赵劲松招手,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对方,最后伸手要去和赵劲松对拳。 赵劲松:“您哪位啊?上来就和我称兄道弟的。” 陈铃又比了一次,赵劲松还是表现得认不出他是谁,于是陈铃脸上表情急切起来,眉头蹙起,刚才发亮的双眼依然水光盈盈,里头盛的情绪却从欣喜变成了被故友遗忘的急切和委屈。身体上也有别的动作,他双手攥成圈握在胸前,仰着脸看赵劲松,赵劲松再问他是谁,他急得跺了几下脚。 等赵劲松终于道:“哦,你是小时候住我们家对面那个小哑巴啊。” 陈铃用力“嗯”了几声,脸上重新绽开笑容。 台下有一些年轻点的观众都愣了,草,这哪是什么相声里的小哑巴啊,这根本就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接下来的内容无非就是俩人叙旧,陈铃开始问候赵劲松的各个家人情况可好,手舞足蹈地比划出各种人物的特征,比如要问他爸身体情况,他爸是个膀大腰圆的,陈铃就岔开了腿,稍稍下蹲,拍了拍胸脯,笨重地挪着自己身子往前走。 台底下的人哈哈大笑,笑出声的多是些新入坑的观众。那些平日里听相声听得多的大爷大妈们,《学哑语》这种经典段子更是看过许多遍,尽管如此,这些人也感觉在陈铃的表演里看出些新鲜感,很给面子地勾勾嘴。 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 赵劲松:“您这是想打听我家后山上那大猩猩过得怎么样?” 陈铃皱眉摇摇头又摆摆手,重新走了一遍,赵劲松才做恍然大悟状:“噢,您问的是我爸爸啊。” 于是陈铃又喜笑颜开地点头。 …… 终于表演结束,台下掌声不小,甚至还有叫好声。陈铃松了口气下台,确实他在台上看着并不露怯,可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一来是节目本身有一定难度,他怕演不好,二来是怕看惯了赵劲松和蔡答琛搭的观众会不买他的帐,再者还有,是他没和赵劲松搭过,其实他和别人搭的经验一直很有限,以前小的时候也基本都是跟师哥一块儿讲,形成了一种固有的表演方式,和别人搭总是不太习惯。 但刚才一开始他太过乐于助人,没想太多就去要给人救场,被怀疑能力之后更是急于证明自己。 当然赵劲松跟他对完,也很认可他的能力,才让他一起上台。 从观众的反馈来看,观众也是认可的。 两人下台后,赵劲松毫不吝啬地又夸了陈铃几句:“我一开始真是有眼无珠。说真的,你真不是跟着哪位师父学的?你这基本功扎实得很啊,要是自学的,那你可真是祖师爷硬把饭塞到你嘴里啊。” 陈铃刚想说确实是跟师父学的,当然他没打算说太多,反正今天只是救个场,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原定的演员蔡答琛风风火火赶来了:“对不住啊各位,我来迟了,咱们的节目演上了没?” 赵劲松答他:“放心吧,演了,这不刚下来么。” 蔡答琛问:“找的哪位替的我?我好好谢谢人家去,真是给人家添了麻烦了。” 赵劲松指了指边上的陈铃:“他呀。” 蔡答琛“啊?”了一声,又自觉这么个反应有些失态,很快改口道:“没想到是小铃,谢谢你啊。” 赵劲松道:“我跟你说,刚刚没看到小铃露一手时,我也跟你一个反应,心说就这小孩儿能行吗?结果人家给我演了一下,别提多灵了,上去之后观众也喜欢。” 陈铃笑道:“哪有,我没把你们招牌砸了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第37章 蔡答琛抿嘴挑眉,又说:“那真是挺好。” - 整场演出结束以后,蔡答琛说请大家吃个夜宵赔个不是,陈铃自然也跟着去了,一群人到附近的苍蝇馆子里去吃涮羊肉,刚坐好不久,有人刷着抖音视频,忽然惊叫出声:“刷到咱们小铃下午那场《学哑语》的片段啦。” 陈铃本来正吸着豆奶,听到这话兴冲冲地起来,去到那人身后,那人便把手机举到后头给陈铃看。 还是别人稍微剪辑过的,主要都是陈铃在模仿小哑巴时的各种逗趣动作,传神的小表情,会说话的眼神戏。 陈铃看了一眼,溜达回自己位置上:“哈哈哈哈好羞耻啊。”这么说着,其实又挺高兴,这说明他哪怕讲一整个稍微复杂点的活也是可以的,起码还是得到了观众的认可,甚至被人当做高光时刻剪出来了呢。 那人又把视频分享到群里。点的东西还没上,正好无聊着,好几个人就点进这视频里了。 陈铃也再看了一遍,还顺带把底下的评论也看了看。 -活的小铃!!!在舞台上的小铃!! -这真的是很有趣,而且很有美感,很可爱。之前一直想说不是长得好看的人就演不好喜剧,喜剧并不是一味地通过扮丑来逗笑别人。侯宝林先生就讲过“相声表演要讲究美”,张寿臣老先生也说“挺大的人说难听的话,把人逗乐了自己也寒碜”*,形神举止扮丑的演员,笑料低俗的段子,确实也能让人笑,可这种笑毕竟是廉价的。并不想拉踩其他人,但很久没看到这种又美又逗趣的表演了,这个小演员确实不错,未来可期。 -我不懂那么多高深的理论啦,我只知道我看了觉得很好笑!!而且真的不是因为觉得这个演员“可笑”才笑的,就是那种心生欢喜所以不由自主笑了的感觉!!他模仿得也很到位,让人觉得小哑巴可怜又可爱…… -对的,就是可怜又可爱那种感觉。虽然现在相声都说是什么文明相声,说学聋哑这种节目是为了让观众体会残疾人的不易,也确实删掉了一些太过分的包袱,但其实我看了很多场,感觉大多数人演的还是把聋哑人的身体缺陷当笑料,所以我真的不爱看这类的包袱……今天意外刷到这视频,他学得很好,好笑,然后也真的让人觉得小哑巴可怜兮兮的好心疼! -还不错,我经常去安然茶馆听,说实话演员的风格有点僵化了,陈铃带来了一些新的东西。 -什么,陈铃现在真的就当相声演员了吗??快回来唱歌跳舞啊!!! …… 其他人估计也是在看,还有人开始对陈铃进行一些商业尬夸:“挺厉害啊小铃,第一次正式登台就收获了这么多好评。” 陈铃的尾巴都摇出残影了,嘴上却说:“没有没有,都是我刚刚偷偷买的水军。” 他又往下刷了刷别的评论,突然看到一条: -陈铃的大褂好眼熟,那个暗纹,叶答风是不是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图片] 好家伙。陈铃心想,什么火眼金睛,这都能被发现? 第21章 没多久,叶答风不请自来,他进了小馆子的门,径直走到他们那桌,笑道:“怎么团建没人喊我?我该不会被孤立了吧?” 于是马上有人张罗着给他添张凳子,还有人解释说:“您今晚不是不在茶馆嘛。” “听见有人请吃饭,我立马就过来了,这种好事怎么能落下我?”叶答风道,“不用麻烦,我坐小铃旁边。” 其他人面面相觑,又说:“叶老板和小铃关系是真好。” 叶答风进来的时候其实有听到他们正在讨论今晚陈铃的表现,虽然是夸赞居多,可未免太出风头,陈铃一个新来的,在他们眼里没什么资历,今晚也是在这边初次登台,却得到一边倒的赞许,其实并非好事,他怕陈铃被捧杀,更怕有人心理不平衡。 他坐下来,身上还带着外头夜风的寒意,又说:“天气冷了,吃点羊肉是好。”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旁的人自己聊起来以后,叶答风才看向旁边的陈铃,跟对方交头接耳,“你不是不吃羊?” 陈铃小声说:“合群。” 叶答风道:“随便糊弄下,晚点再给你弄别的吃的。” 陈铃有点高兴:“师哥最近好慈悲,以前都不让我吃夜宵的。” 叶答风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对孕妇,是必然不能太苛待的。” 陈铃冷不防被师哥这么一取乐,脸上微微发烫,但嘴上不能输,又扮出一副哀怨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原来也不是因为爱我,只是为了你们老叶家的血脉,才对我好一点……臭男人就是这样,我早该知道……那一晚我……” “收,”叶答风打断了陈铃大发的戏瘾,又问,“新大褂穿上了?还挺合身。” 陈铃端坐好:“穿上了,您这么快就看见了?” 大褂是叶答风前阵子带着陈铃一起新做的,这几年来他要换新大褂都是做的一式两套,给陈铃的那件,都是让裁缝比着照片估算的,现在好不容易能量体裁衣,自然是把人拉到店里去。 起初陈铃还说做了也没机会穿,不要浪费那个钱——毕竟师哥挑剔,选的料子是极好的,裁缝师傅的手艺也是顶尖的。但陈铃不穿,衣服在家里当摆设,那就没有多大必要。可敌不过师哥的眼神攻击,陈铃还是乖乖跟着去裁缝那儿了。 第38章 新大褂做好了直接送到了茶馆里,陈铃还没来得及带回去,今天刚巧要上台,本来他们还说给他找一身差不多能穿的,他赶紧拒绝,把新做的大褂拿出来上身。 鹅黄色的,天气一冷,师哥就喜欢穿暖色调的,他也喜欢,好像衣服也能起到调候的作用似的。领子那处绣了一圈叶子和果实的暗纹,让整件大褂看上去不会太单调,但也不至于花里胡哨。 叶答风道:“看见了,能不看见么?网上到处都是您的视频。” 陈铃:“嗐,这不是意外么。” 叶答风:“有些人嘴上说自己现在不说相声了,做了大褂也是浪费,结果我一不在,就穿着和我一套的大褂跟别的人搭去了。” 陈铃用肩膀轻轻撞叶答风:“哎呀,怎么酸溜溜的呀。” 他俩正说着小话,本来跑去后头跟店老板拿饮料的蔡答琛回来了,见叶答风也在场,愣了愣,打了声招呼:“师哥,您也过来了。” 叶答风和蔡答琛寒暄完,陈铃又小声吐槽:“有些人真是到处都有他的好师弟啊。” “说得也没错,”叶答风学刚才陈铃的话,但面无表情,“哎呀,怎么酸溜溜的呀。” “啧!”陈铃又道,“不过实际要说的话,人家才是你亲师弟,我跟您都不是一门的。” 确实是如此。陈铃当初让叶答风的父亲叶应清捡回来,稍能明事理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拜了叶应清为师。 但叶答风虽是在父亲跟前学的艺,却因为相声门没有拜自己父亲为师的道理,他拜在的是父亲的师弟谢应俭门下。 因此他二人虽然以师哥师弟互称,却是不同分支的,而坐对面的这位蔡答琛同是谢应俭的弟子,跟叶答风才是真师兄弟。 这些事说来弯弯绕绕也多,多是些上一辈的恩怨情仇。简单说来,叶应清和谢应俭都是相声名家后人。早年间叶应清名气也不小,可这老头习惯不了在盒子一样的电视里,在高高在上的剧场里说相声,从曲艺团里出走,游走于民间。后来成了家,才找了个地方定下来,自己弄了个小园子,也开始收几个徒弟,但无论如何都是不愿回到体制内。 谢应俭则继续深耕于主流曲艺界,有段时间年年上春晚,是真正家喻户晓的相声艺术家。 而叶答风拜师这事儿,也是叶应清和谢应俭哥俩从老早前就约好的,约定的是俩人的小孩要互相拜彼此为师。不过因为身处异地,且彼时叶答风年幼,除了逢年过节叶答风会去见一见谢应俭这位亲师父,平日里,他都是跟着自己父亲学。 直到父亲去世,叶答风自己出来打拼,在一个喜剧比赛上,才让谢应俭认了回去,谢应俭也才真正开始尽到做师父的责任。 谢应俭在主流相声界乃至艺术界地位都颇高,叶答风天赋高又肯吃苦,给了叶答风不少指点和机会,这些机会叶答风一一把握住了,这才有了今天的小成绩。 在安然茶馆说相声,除了叶答风本人意愿,也是谢应俭的意思。谢应俭说他如今根基不算稳,不能忘记初心,得找个离观众近的地方再多打磨自己。 …… 要说起来,叶答风的师弟多了去了,谢应俭那一门的就一大箩筐,他父亲收的那些徒弟也是各个管他叫师哥的。陈铃说他到处都有好师弟,还真没冤枉他。 叶答风又对陈铃道:“你不是我亲师弟,是我亲弟,高兴了没?” 陈铃心满意足了。 - 这顿饭吃得是意兴阑珊。陈铃是不爱吃羊,只能挑蔬菜涮着吃,但还是觉得沾了羊的味道,别人说不膻,但他天生对味道更敏感,吃得很是痛苦。师哥给他点了别的熟食,让他不用因为怕扫别人兴而硬着头皮吃,大家吃高兴了聊起来了,没人在意他吃了什么没吃什么。 叶答风也没吃多少,本身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再加上一直和座上的人说些场面话。 半夜,一桌人终于吃完散了,陈铃直接上了叶答风的车,跟他一起回家。 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陈铃道:“今天很多人夸我。”样子十分像要跟主人邀功的小狗,仰着脸,眼睛亮亮的。 “看见了,听见了,你今天表现得确实不错。”叶答风也不吝惜自己的赞赏。 车子驶出车库,陈铃闻着师哥车里好闻的橘子香氛味道,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继续说着:“我之前说不愿意上台,是因为怕自己讲不好……以前用偶像的身份去说相声么,观众对我的要求没那么高,而且那时候说的都是些简单的,可要我正儿八经地说,我是真没底,可是今天,大家都夸我欸。” “想说相声?”叶答风问。 “想呀。” “都行,”叶答风目视前方,“不过暂时只能和我搭。” 陈铃怔了怔,笑出声:“干嘛呀你。” 叶答风睨他一眼:“本人有着较强的占有欲。” 占有欲强只是说笑,他有别的顾虑,只是怕说了打击小孩儿的积极性。反正他兜着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陈铃难得不贫嘴,又问:“那能安排得过来吗?” “茶馆老板之前就想让你上,不过当时觉得演员都是固定的,排不太开,你意愿也不强烈,就算了,”叶答风道,“不过你要是想上,有很多法子,和李老先生那场我肯定是不能把他换下去的,偶尔我们仨可以说个群的。再有就是我可以再加一场。” 第39章 叶答风因为忙,现在一般一周就说一场,和一位叫李应祥的老先生搭,那位身体状况不佳,说多了身体吃不消,也是不能说太多场,俩人刚好凑一块。 再加一场的话,就是专门和陈铃一起搭的了。 陈铃:“那您不是累死了?” “这有什么累的,”叶答风道,“反正就这么定了。” -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因为说了要上台,师哥每日的举动让陈铃觉得梦回八九岁,每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练基本功,有时候背贯口有时候唱太平歌词,时不时师哥给他说活儿。 做得不好时,铁面无私的师哥会来些高火力阴阳怪气,陈铃这人也是变态,叶答风骂他,他高兴地发朋友圈说“太好了又被叶老师批评了”,引得一众人给他评论问号。 陈铃心想你们不懂的,他希望叶答风骂多点,或者罚他抄东西做家务之类的也行。 因为不然的话叶答风会挠他痒痒的:) 对比起这个,其他的一切惩罚都是如此的可亲。 …… 到了下一周,节目单上就正式有了陈铃的名字,和叶答风的名字挨着。 节目单一发出去,票友们哗然。 一部分是对他俩关系好奇的观众。他们的关系实在很扑朔迷离,一开始大家以为他们关系不好,可后来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叶答风为了帮陈铃澄清那些黑料,做了很不叶答风的事,把陈铃拉到台上去让人即兴演了一堆。 可说他们关系好吧,又再没什么互动。虽说陈铃在告别偶像舞台之后一直在叶答风说相声的园子里出没,但和叶答风根本也没直接的交集。 后来有人说他俩好像穿了同款大褂,毕竟大家都知道叶答风从来没和一起搭的演员穿过一样的,偶尔有人闲得无聊也会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结果终于见到同款了,却在另一个压根也不能算是正式演员的人身上。 不过同款大褂这种事也很难说,搞不好是后台批发的呢…… 还有一些对这节目单有想法的,是觉得陈铃上一次演《学哑语》表现虽然好,可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沾叶答风的光演攒底的节目吧?相声节目哪个在前哪个在后都是有规矩的,角儿越大,节目就安排在最后,多少人都是讲了许多年以后才慢慢能把自己的出场顺序往后挪的,他陈铃唯一一次上台说正活,还是给人救场,怎么就能一步登天? 不只一些观众有意见,其实园子里也有人想提,不过碍于种种原因,也没人真把这事儿拿上台面上来说。 不管人家怎么吵,哥俩还是迎来了阔别多年后的第一次正式登台。 身着同样颜色有着同样纹路的大褂,两人一同上得台来,一个是风度翩翩,另一个活泼灵动,两人动作出奇地同步,一起对观众鞠躬,再一起调整好立麦。 陈铃先自我介绍:“感谢各位衣食父母前来捧场,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陈铃,相声界的一名小小学生,旁边这位是我的搭档——叶答风老师。” 第22章 叶答风紧跟着也自我介绍:“我叫叶答风, 也是相声界的一名小学生,旁边那位是我的搭档——陈铃老师。” 陈铃往左边望了一眼,叶答风也同他对视, 眼角眉梢都含着笑, 两人相看一眼, 却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在场观众只当这是两句寻常的介绍,却不知“我的搭档”四个字在他们心里有千钧重。倒也没有互相约定过,甚至当初分道扬镳时闹得不很愉快, 可这几年来, 叶答风和别人搭时从不会介绍对方为搭档,陈铃虽然不说相声,可要和别人合作做什么时,也都避开了搭档一词, 总是讲“和我一起做什么什么事的那人”。 陈铃不知道别的相声搭档会否如此, 也许不会,毕竟对一些人来说, 搭档只是一起讨生活的人, 能够和同个人长期愉快地合作固然是好事, 但身边站别的人, 照样还是能讲。或许因为他从小和师哥一起长大,台上台下身旁站着的都是师哥, “搭档”二字才显得意义非凡。 在他这里,“搭档”不是同他一起做某事的人,“搭档”就是叶答风。 就算叶答风不和他待在一起了,他心中所想的搭档仍然是叶答风。 叶答风对他亦然。 不是像中秋晚会直播那时一样事发突然且略带儿戏, 这次他们认认真真地对过活,穿着一样的演出服饰, 上的是正儿八经的相声舞台,要讲的是一整个完整的相声。 心里头翻江倒海,台上却只是一眼短暂的视线交会。待台下的观众鼓完掌,陈铃接下去道:“感谢大家伙给我一个人的掌声。” 叶答风:“等等,什么叫给您一个人的掌声啊?” 陈铃:“……众所周知,我是转业过来的,以前干的是唱歌跳舞的工作。” 叶答风:“是,人家是偶像。” 陈铃:“干偶像这一行,别看光鲜亮丽的,背后吃不少苦,当练习生的时候,每天起早贪黑的,开完嗓子练声乐,练完声乐练下腰,劈个叉,再练练舞蹈什么的,经常把自己搞一身伤。” 叶答风:“不容易。” 陈铃:“可不是吃干饭的。” 叶答风:“都有真材实料。” 陈铃:“但是自打我开始说相声,我就发现确实隔行如隔山,我看到有很多现象和我当偶像的时候,很不一样。” 第40章 叶答风:“哦?” 陈铃:“说相声的门槛极低。” 叶答风:“您怎么这么说呢?您能说相声,不代表门槛低,您也是挺用功……” 陈铃:“我说我了吗?” 叶答风:“啊?” 陈铃:“为什么我说说相声的门槛低呢?因为我发现有些个人啊,上台之后他基本不用说什么东西,就在那糊弄几句,什么‘嗯’‘啊’‘是’‘没错’‘没听说过’‘去你的吧’……” 叶答风一脸震惊:“合着您在说我啊?” 陈铃:“只要会这么几句,他就能说相声,能在相声舞台上当个捧哏的。” 叶答风一挥袖子:“胡说八道!” 陈铃:“列位看看,还有一句‘胡说八道’,只要会这么几句,您也能上台来。” 叶答风:“没听说过!” 台下开始有一些笑声。 陈铃:“是吧,就会这么几句,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讲。所以说其实捧哏的门槛真的非常低,和别人合作也是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老板非得安排我和旁边这位一块儿说相声,我真的烦死他了。” 叶答风:“所以您是觉得我业务能力不行?” 陈铃:“远不止如此。” 叶答风:“那您倒是说说您对我还有什么不满?” 陈铃:“长得好看,抢我的风头,我看着就感觉恼火。” 叶答风:“我还以为您要说我是个花瓶。” 陈铃:“也的确是,你业务水平太次,不行。” 台下发出阵阵嘘声。 还有人接话:“男人不能说不行。” 陈铃冷静地接下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男人太过自信更容易招人厌烦,总之我说他不行他就是不行。” 另外的人跟着接茬:“你怎么知道他不行?” 天地良心,陈铃说“不行”的时候真没多想,观众朋友今天非要上这个高速,陈铃只好化身无情的交警把车拦下:“我有一定的鉴赏能力,朋友们,他说相声的能力的确不行。” 还好没人再继续接了。接茬这种事吧,对观众来说是其乐无穷,对演员来说真是不小的考验,要是卡在这里,那就出舞台事故了。之前陈铃剪那些引流的接茬视频是站在观众角度,真招来了一批喜欢接话的观众,还让他碰上了,很是让人捏一把汗。 所幸也不大影响节奏,陈铃把话带回到叶答风能力差这里,前边一段都是垫话,到这里就算要入活了。两人今天说的还是一段传统相声《论捧逗》,剧情主要是狂妄自大的逗哏演员瞧不上捧哏演员,话里话外贬低对方,说对方的工作没有多少难度,惹得捧哏演员气急败坏地证明自己。 这是原始笑点之一,到他们身上,还有一点让观众觉得可笑的,是陈铃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竟然在此大言不惭地说叶老师不行! 叶答风也按照剧情,强调自己也经过勤学苦练,能捧能逗,非要跟陈铃换个位置。 站到逗哏的位置上去,叶答风刚开始说话:“今天啊我们给大家说一段相声……”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铃抢了过去:“这个相声啊,分为四门功课,分别是说、学、逗、唱。” 叶答风叉起腰,“欸”了一声,一脸欲言又止,好像要说“你怎么抢我的词”,又无从下口,只听陈铃继续道:“那么这个‘说’呢,指的是相声演员要能说绕口令,能背贯口,会念定场诗等等。” 叶答风一脸着急,但还是本能地接道:“没错。” 陈铃指了指他:“你们看,他就只会那么几句,换了个位置还是只会说‘没错’。” 叶答风:“那是因为你话太多了,你别说话了!” 再重来一次,叶答风开始说,这次陈铃倒是不抢话了,但关键他也不接话啊!!叶答风说一句,没得到反应,看陈铃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再看陈铃一眼,陈铃在台上玩儿手指。 叶答风气急,半天却蹦不出一句骂人的词来,只能涨红了脸道:“像话吗你!怎么一声不吭呢!” 陈铃:“是你让我别说话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说话你也不满意,不说话你也不满意,到底还要我怎么做啊?能不能别作了?” 陈铃的样子太过无赖,叶答风着急又无法发作的模样也很有意思,台下笑声此起彼伏。 这段子大致就是如此,逗哏的看不上捧哏的,两人互换了位置,到了捧哏位置上的逗哏却千方百计刁难对方,让对方陷入尴尬,由此引起观众会心一笑。也从侧面说明了一段相声要想说得好,不管是哪个位置上的演员都至关重要,不好好合作,就无法说好一段相声。 两人说完,在观众的叫好声中鞠躬下台。 从台上下去后台,有几步小台阶,叶答风走在前边,刚下到地面,感觉背上一沉,陈铃直接扑到他背上了,他吓一跳:“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陈铃才不管,下巴搁在叶答风肩上拱来拱去,小小声说:“师哥,这是我最近以来最最最开心的一天。” “开心就好,我也开心。”叶答风说着顺势想将陈铃就这么背下去,陈铃迟来的羞耻心倒开始作祟了,飞快从叶答风背上下来,站好了。 “我能独立行走。”陈铃嘿嘿笑,又问,“我刚表现得好吗?” 第41章 “还不错。”叶答风又想到台上玩的梗,贱嗖嗖地补充了句,“反正比我行。” 陈铃:“……” 虽说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但陈铃一般跟师哥也没大没小。叶答风阴阳他,他也蹬鼻子上脸:“确实,我就是很行。” 后台还有别的演员,看他俩下来了,有几个上来道喜的,还有夸夸的,也有几个就坐在原来的位置,自己干自己的事。陈铃喜气洋洋,和其他人讲客套话:“多亏了平时天天在这儿听,耳濡目染,今天能说得好,都是各位的功劳。” 因是攒底的节目,完事后他们马上又被喊上去返场,返场时有观众惦记着之前陈铃唱过不少太平歌词,又点了他唱了好几个小段。 这一场陈铃无疑称得上是一个主角,来现场的观众有相当一部分是为陈铃而来的。 当初陈铃说告别偶像舞台,可他再糊也还是有些死忠粉,还有那些因为晚会那段出圈的段子才喜欢上陈铃的新粉,更是还没看过几次陈铃的现场就喜迎偶像退圈。之前听说他在这个茶馆,还有些人时不时来蹲,却发现陈铃压根就不上台,这人一直在后台待着,也不会和他们碰到面。久而久之他们也不来了。 今天这场,是正儿八经官宣了陈铃要上台的,还是和叶老师搭! 于是很快,演出一结束,各种现场照片视频就满天飞了。 陈铃自己也很在意自己这场在观众眼里表现如何,还没到家,还在师哥车上时,他就开始看超话。 -活的小铃tat -我不懂相声我先说,我觉得他俩讲得很好笑,有没有懂哥来个内行的评价 -小铃真的是只在少年宫学过吗??我小时候也在少年宫学过相声,现在连报菜名都不会背了啊!! -楼上的,我小时候在少年宫学钢琴,现在连小星星都不会弹了。。 -其实陈铃说得是还不错的,台风自然吐字清楚,节奏把握得很好,有人接话也圆得不错。不过有个点我比较在意,《论捧逗》这个相声对两位演员的默契要求蛮高的,他们俩不是中秋晚会的时候才认识的吗,搭起来说得天衣无缝的,跟一起搭了十年似的orz -还是别捧得太高了,小铃要是真的去说相声了应该也还是得谦虚低调一点吧,表现得不错可能是叶老师给他磨的,而且叶老师水平高接得住,所以才显得他俩默契很足 -可是你们真的没发现吗,我是叶老师的粉来着。。就是。。叶老师以前都不和搭档穿同款大褂的,可是他和陈铃穿了两次同款! -终于有人说出了我的心声,这两位不光在相声界,哪怕拿到外面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存在,嗯……怎么不能嗑呢? -我今天在现场,他俩下了班是一起走的,小铃上了叶老师的车ovo -这是陈铃的个人超话,你们要嗑的话自己建cp超话嗑好吧 -真是服了,怎么说相声的都能嗑啊。。 …… 陈铃看到这里也很惊恐,在红绿灯路口等待时,叶答风瞟了陈铃一眼:“你怎么了?” “好疯狂的网友,”陈铃向叶答风解释,“我本来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人夸我们,结果发现她们要给我们建cp超话!” 红灯转绿,叶答风一边往前开,一边又开始不阴不阳道:“……这有什么疯狂的,你不是该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以前你在你们那个团里,糊是糊了点,各类cp排列组合不知道有多少个,和不同人组cp就算了,还有什么3p4p的……” 陈铃更惊恐了:“你在说些什么污言秽语啊!” 叶答风:“这算什么,同人文我都看了,没出息的,跟谁组cp都是当受。” 陈铃:“啊啊啊,别说了,算我求你了。” 叶答风哼了一声:“和别人能组cp,和我组不得?” 陈铃:“……你不一样啊。” 叶答风:“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铃说话向来是嘴比脑子快,此时竟莫名卡了一下:“……就是不一样啊,你是我哥,我怎么跟你炒cp啊?不是……说相声要炒什么cp啊,以前那是因为糊得不行了,才要搞些歪门邪道……”越说到后面,竟越语无伦次起来。 叶答风又说:“之前不是还到处咧咧说什么自己是叶答风的妻子?” 陈铃:“哎呀,私下里口嗨,又不是认真要炒cp。” “行了,急什么,逗你呢,”叶答风淡淡道,“你说得没错,踏踏实实地说,别想着什么歪门邪道,挺好。” - 英雄不问出路。陈铃就这么在茶馆里留了下来,非但如此,还成了这园子里另一个卖得动票的主力军。除了和叶答风一起搭的场次,有时候别的演员有些什么异动——来园子里说相声的,其实大部分还是兼职演员,有一份其他的本职工作,毕竟光靠说相声还真不一定能养活自己和家里人——经理排节目的时候,也会来问问陈铃愿不愿意帮忙搭一下。 这是对他的一种认可。 陈铃逐渐找到一种以前在师父家的小园子里说相声的感觉。以前家里的小园子叫清秋社,名字是师父取的,从师父师娘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来,取了叶应清的清,与何秋韵的秋,便成了清秋社。清秋社的生意不算太旺,地方偏僻,受众有限,只能勉强维持日常运营。但氛围极好,除了师父收的几个徒弟要轮着上台,还有一些原先也是到处撂地又找不到归处的江湖艺人,大家聚在一起,既是谋生,也是相亲相爱的家人朋友。 第42章 陈铃以为现在也如是,他能和师哥在一起,在这里受到了很好的优待,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这天本来没排陈铃的场,不过赵劲松家里三岁的小小孩突然发高烧,不得不急着赶回去。经理来问陈铃能不能替一场,陈铃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替赵劲松的场,即是要和蔡答琛搭,而且应该是站的捧哏位。陈铃觉得没问题,其实最开始他们学艺,捧逗都要学,他师哥是个捧哏的,他一般跟着师哥学,学的捧哏的东西还更多,然而那会儿因为身高问题,站到桌子里就只能看见个脑袋,因此才站到桌子外边去。 而且只是替一场,他自认为应当是没问题的。 叶答风今天要去录制别的节目,早早就出门了,没人送他去茶馆,他自己一人坐地铁溜达过去,在路上和蔡答琛发信息,先知会对方一声,不过对方没有回复。 到了茶馆后台,陈铃见着蔡答琛了,和对方打招呼,对方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看上去兴致不高。 陈铃也能理解,任谁临到要上台了出了情况,都是免不了一顿烦恼的。 蔡答琛问:“今天确定是要和你一起上了对吧?” 原来不是蔡答琛主动要和陈铃搭的,多半是经理看现在能上的闲人就他一个,因此才叫他,也没事先询问蔡答琛意见。确认了陈铃能上台后,才跟蔡答琛讲。 陈铃感觉蔡答琛语气有点嫌弃,手放到后脖颈上:“嗯,我说得没赵哥好,您多多包涵。” “行,没别的人那也只能你上了,”蔡答琛又问,“能量活么?” 现在陈铃能确定,不是有点嫌弃,似乎是相当嫌弃。 但毕竟他没让他们看见过自己也有当捧哏的本事,蔡答琛会担心,也能理解。 蔡答琛:“我们本来要说《卖五器》来着,你要是觉得有点难,可以换个简单的。” 陈铃:“……” 陈铃:“不用换。” 蔡答琛扶了扶额头:“行吧,那我们对活。” 半小时后,两人正常登台。 照旧是先自我介绍,讲明缘由,蔡答琛介绍陈铃时是这么说的:“这位是陈铃,之前是当偶像的。” 陈铃应道:“没错。” 他面上不显,心里已觉得怪异,他之前确实是当偶像的没错,但用这个来引入,基本都是在他刚登台没多久那段时间,久了以后观众都知道他那些背景故事了,再多说了也烦人了,因此他现在一般都不提自己当偶像的事,蔡答琛却还拿这个来说。 而且刚才对活的时候,蔡答琛也没说要cue他是偶像这一点。 他还想着看看蔡答琛要怎么说,很快,就听蔡答琛道:“经过我观察,一个相声演员为什么卖座,有很多的因素,我旁边这位陈铃就是个很卖座的演员。” 陈铃拱了拱手:“不敢当,都是观众愿意捧。” 蔡答琛又道:“我和我原先的搭档也算得上安然茶馆里比较卖座的。” 陈铃:“那是。” 蔡答琛:“但是我们卖座的原因各有不同,我和赵劲松我们哥俩说了十来年相声,也算是有一定的功底,所以观众们愿意听我们说上几段。” 陈铃:“功力深厚。” 蔡答琛:“陈铃不一样。” 陈铃:“怎么个不一样法?” 蔡答琛:“他原先是偶像啊,和我们这些长得歪瓜裂枣的不同,他光靠他那张脸,就能吸引很多观众进来。” 底下倒也有人笑,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因为说小话的人太多了,传到陈铃耳朵里嗡嗡嗡的一团。 虽说相声喜剧这些都是冒犯的艺术,特别是相声表演的时候,演员们少不了在台上互相挖苦,但这些都是为了节目效果,说话的人本身并没有恶意。 然而陈铃知道不是的。 他就是被嘲讽了,蔡答琛对他意见似乎很大。 偏偏在台上,他还说不了什么,他不能破坏演出效果。 陈铃稍加思索,做出一副很受用的表情,道:“那是自然,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是优势,得充分利用起来,能骗一个人进来听相声那是一个。” 好容易圆回来了,没承想蔡答琛竟然还不把话赶紧引到他们要说的内容上,反而继续道:“他卖座还有一个原因。” 陈铃保持微笑:“哦?我还有什么优点?” 蔡答琛嗤笑一声:“挑了个好搭档,直接少奋斗十年。” 陈铃:“……” 正想着怎么接,有道身影打后台往前走出来,那人脚步不疾不徐,径直走到舞台中央,倒让舞台上的两个人愣了一瞬。 穿着常服的叶答风拿过蔡答琛手上的麦,用一种颇具喜剧意味的语气对对方道:“告诉你,我在后台偷偷听着呢,别以为我今天不在你就可以欺负我搭档。” “说人家挑了个好搭档,少奋斗十年,是在偷偷羡慕小铃吧。”叶答风说着做起打量蔡答琛的动作,也笑了一声,“很可惜,我们帅哥只和帅哥玩。” 说完还没等台上两个人反应,冲着观众挥挥手下去了。 观众席间真正爆发了一阵如雷的笑声。 第23章 叶答风下去了, 台上两位才回过神来,尤其是蔡答琛,找了句话把刚刚叶答风的举动给圆过去了, 这才开始好好入活儿。 第44章 谢应俭拉着陈铃的手,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凶悍的模样,语气也十分和蔼:“刚才吓坏了吧。” 陈铃想着应该是指自己目睹师叔踹人的事,摇了摇头:“倒也还好,以前我师父也揍人的。” 谢应俭哈哈大笑起来:“你师父有揍过你?” 陈铃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好像……的确是没有。” 他没被师父揍过,看师父揍人倒是挺多次:“可能……我师父比较溺爱我?” 这样也说得过去,毕竟是捡回来的孩子,年纪又最小,师父疼他,还给他起小名儿叫小宝。 谢应俭却否认了这个说法:“你师父对哪个徒弟都是一样的,你是苦命孩子,身世是凄惨了些……”说到这里,谢应俭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看一眼陈铃,见对方表情无异,并不把自己是孤儿的事太放在心上,这才接着往下说,“你师父是会对你有一些偏爱,但该打骂的时候,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含糊的。” 陈铃没搞明白什么意思,总不能是他天资聪颖,师父觉得没有要打骂他的时候吧,那也太夸张了,何况他被师哥折腾的时候多了去了。 却见叶答风泡茶的手一顿:“师父。” 谢应俭没搭理叶答风,自顾自地说道:“这都是以前你师父跟我说的,说你们几个小孩儿真是好玩,那时候你师父第一次想揍你,被你答风师哥拦住了。” “那会儿答风也才小小一个吧,说以后小宝他来管教,小宝要是做不好,由他来负责责罚,”谢应俭陷入旧事之中,眉目之间都是对过往的追忆,无限感慨,“你师父,我师哥,觉得小孩儿搞笑,自己都没学明白呢,就想管教别人了。” 陈铃是真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情,他略微睁大了双眼,看向叶答风,叶答风低头继续泡茶,往普洱茶里加陈皮丝儿,又道:“小时候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谢应俭不管,继续抖出这些旧事:“后来你师父才知道,你师哥是觉得你细皮嫩肉的,又还是个小小孩,不舍得你被打。你师父说没有这种道理,你师哥据理力争,说自己既是师哥又是哥哥,有管教你的权力。 “最后你师父妥协了,但是那时候我们的想法也比较单一,教孩子用的都是老一套的方法,觉着小孩不管教不行啊,叶答风他不想你挨揍,可以,那你要是做错事了,他得替你挨揍。” 陈铃:“…………” 陈铃震惊地看向叶答风:“真的假的?” 谢应俭:“当然是真的,我谢老头从不说诳语。” 叶答风很是欺师灭祖地反驳了自己师父:“假的,我那时候都多大了,我爸还能打我?他想打我也打不过我。” 假的就是真的。陈铃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鼻头忍不住想泛酸,师父当年揍人的时候力道可也不轻,哪怕是亲儿子他也不会手下留情。陈铃以为是自己得到了一些偏爱,从没想过这偏爱还是人家用自己换来的。他咬住下唇,要不是师叔怹老人家在这儿坐着,他绝对会去拱叶答风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拱。 第24章 谢应俭同他们哥俩聊了许多旧事, 其实以前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多,跟他俩没多少共同的回忆,谢应俭说的, 多半还是跟叶应清年轻时的那些事儿, 往日的荣光, 或是低谷时的相互扶持。叶应清仙去多年,但又在惦念他的人口中鲜活地存在着,仿佛从未离开过人间。 陈铃听得入神, 又恍惚想起应该再去给师父上一炷香, 都忘了告诉师父,他和师哥又像以前那样在一块了。 晚上回去,陈铃跑到叶答风房里,也没别的, 就想和师哥再讲讲话, 没什么主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人老了就会喜欢回忆过去, 像师叔那样。” 叶答风在整理从阳台收下来的衣服, 一边把衣物分类整理, 该叠的叠, 该挂的挂好,一边应陈铃的话:“怎么, 你也在回忆过去?” “要我搭把手吗?”陈铃也就嘴上说说,实际上他通过观察叶答风的神态,已经得出了对方没有要自己帮忙的结论,说一句要帮忙的话, 以显得自己比较懂事,又说, “我没有在回忆过去啊,毕竟我很年轻~” 叶答风看穿陈铃的小把戏,直接把衣服递过去:“来,叠。” 陈铃:“……哎呀,我不会叠,我叠得很丑的。” 叶答风早已料到:“那你说什么搭把手,装模作样的,我都多余理你。”重新继续着手上的活,叶答风又说,“虽然没觉得自己很老,但我偶尔也会回忆过去。” 他没顺着说自己都回忆了些什么,倒是陈铃顿了顿。 陈铃想,也不是不回忆的,现在他觉得没什么缺憾,想以后的事会更多一些。但自己一个人在外那几年,是会很频繁地将过往那些细碎的日常反反复复拿出来嚼的。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不是人老了爱回忆过去,是因为物是人非,才总想把消逝的人与往事找回来。从前有种种好,可世事总不长久,一不留神就只剩自己踽踽独行,好像只有从回忆里找,才能给自己找到一个陪伴。 不过还好,他回忆里的人,从旧事中跋涉到了他真实的生活里,不再是梦中一片残影。 应该也能再同他再走一段路。 不揪着往事不放,但不代表没有好奇,陈铃坐在床边看叶答风忙上忙下,又很不要命地问:“那你真的替我挨揍了吗?” 第45章 “啧。”叶答风嫌弃地看了陈铃一眼,“是啊,欠我的拿什么还?……其实没我师父说的那么夸张,他知道什么,他又不在场,都是我爸添油加醋地跟他转述,他又再添油加醋胡扯,说相声的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就算是让我爸管你,他也不会揍你的,他溺爱你,你比我更像他亲儿子。行了,得意去吧,”说着叶答风想到了什么,“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 叶答风终于把手头的事弄完,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和陈铃面对面。 见叶答风样子变得严肃,陈铃也下意识坐直了些。 “今天的事,”叶答风顿了顿,似乎是又斟酌了一番,“你心里别有芥蒂……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原谅为难你的人,对蔡答琛那样心术不正的,该怎样还得怎样。我是想说,别因为这些事,就不愿意相信别人了。” 陈铃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叶答风的话,过了阵,才略迟钝地开口:“啊。我以为你会要我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来着。” “之前可能会这样说吧,”叶答风道,“可是想想从头到尾你也没做错什么,遇到这种事已经挺不开心了吧,我说这多余的话干嘛。你也不是真是个傻子,后来我又想,你愿意去帮别人,愿意相信别人,都是你很珍贵的品质,师哥希望你永远拥有这样的品质。当然要帮助什么人,相信什么人,你自己再甄别一下……确实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平和地看待周围比自己更优秀的人。” 叶答风其实还想说,明明小宝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他还是让对方被别人欺负了,是自己也没做到位。但这话没必要说,很有病,说了只会加重陈铃的精神负担。再者说,陈铃是个独立的个体,叶答风觉得他自己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表现出来的不能太没有边界感。 叶答风又道:“我也有自己反思和进步的好吧,以前你做事情没考虑太多,我骂过你,对不起啊。” “多久以前的事了就别再说了,”陈铃感觉这气氛都有点尬了,不自在道,“你也是为我好。” 叶答风:“我是有很认真看了些育儿书籍,什么《如何与青春期孩子正确沟通》《别和青春期孩子较劲》之类的。” 陈铃指了指门:“你给我出去。” 叶答风:“这是我房间。” 陈铃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抱了个枕头,现在怒把枕头一扔,站起身来:“好的,那我出去。” 叶答风眼里含着笑看他。 - 蔡答琛停演了两周,来了之后给他写了手写的道歉信,也不知道是为了表示诚意还是什么,陈铃表面装作接受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然而茶馆里氛围怪异,感觉风平浪静,平静底下又好似有什么暗流涌动。 当然也没什么离谱的事情发生,纯粹是陈铃这人,说他心大吧,他有时候做事情是不想太多,可他又真是有点高敏感,一旦开始想了,就停不下来。 师哥让他别有芥蒂,他不能没有。就先不说演员队伍里有了闹过难堪矛盾的人,就说自打那次师叔来,很多人跑来问他是不是其实正儿八经学过,拜的是哪位名家,小时候都在哪里演出,他只好一一糊弄过去。当然这些问题也算是正常,可他就是觉得微妙。 好像因为他的师承,因为他的资历,他整个人一下就增了不少光彩。可不管有没有这些,他不都是那样演?以前会说他演得不错,现在演完大家又说“小铃从小就是角儿,怪不得这么得心应手啦”。 但想说相声也是他选的,才回来说没多久他就产生退意,说出去怕要被人翻白眼,说他没个定性。 不过至少和师哥一起上台的时候是开心的。 不演出的时候,他待在后台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没有最开始那种要到处安利茶馆相声大会的积极性,原本有几个想改编的整活思路要找人讨论,现在也不想拿出来讲了。 很迷茫。 师哥还经常不在。 到了十二月,叶答风无故不在云城的时间就更多了。其实一开始,陈铃是没有发现叶答风的行程不太对劲的,毕竟叶答风平时就忙,来来去去的很正常,做这一行的么,稍微火一点儿的都免不了要当空中飞人。 有天陈铃去师娘家,师娘让他问问叶答风忙完有没有空过来吃饭,他给叶答风发信息,对方没回,于是他又找叶答风经纪人,想当然地问“你们节目什么时候录完”,结果经纪人姐姐告知他,今天是休息日。 陈铃神差鬼使地在微博上搜那种卖航班的黄牛信息,看见最近叶答风总往海城飞。 去那里做什么,也没说一声。 他跟师娘讲,何秋韵也不知道所以然,开了个玩笑:“可能在那边谈了个对象,一有空就要去见人家。” 陈铃:“……那可真是闷声发大财。” 何秋韵只是随口一说,陈铃后来是越发觉得叶答风形迹可疑:在家的时候,叶答风看手机的时间多了很多,老是在屏幕上按来按去一看就是跟人聊天,可恨这人竟然还贴了防窥屏,他想偷偷看一眼也没法。 一有空就说要出去,忙得要死了还要抽时间出去,到底有什么好出的,在家里睡大觉不好吗? 陈铃感觉不太高兴,他也说不清自己在不高兴些什么,大概是因为师哥对他有秘密了,就算是谈恋爱又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有什么不好告诉他的? 第46章 叶答风没说,他也懒得问,显得自己多八卦似的。表面上还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演技炉火纯青,但很烦,也不想去小园子里了,于是有空的时候就跑去livehouse之类的地方听演出。 感觉不说相声了也可以去当个摇滚歌手,现在学贝斯应该还来得及。 平安夜,云城飘起了雪,凌晨陈铃看完演出顶着一身寒气从外边回来,意外发现家里的灯亮着。他第一反应是难道自己出门时忘了关灯?这必不可能。 换了鞋进屋,把羽绒外套拖了挂起来,屋内温暖,把外头带进来的一点寒意融了,叶答风坐在饭桌前,桌上摆了一碟切成了兔子形状的苹果片。 陈铃愣了愣:“师哥。” “这么冷,又去哪玩了?”叶答风招招手,示意陈铃坐过来。 “去听小歌手唱歌去了,”陈铃走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在啊?” 叶答风:“你这话问的,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 “不是,我是说……今天平安夜,你怎么有空啊?” 叶答风:“……?” 陈铃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将近来一直压在他心间的疑惑问出:“平安夜,你不用去陪女朋友吗?” 叶答风:“???” 叶答风大惊:“什么鬼,哪来的女朋友?” 陈铃也大惊:“那你整天不着家的干嘛呢,不是因为出门找对象了吗?” 叶答风敲了敲陈铃脑袋:“想什么呢……确实我也是故意没跟你说我去干嘛,但你怎么这么能想?” “啊?……”陈铃有点窘迫,但还是嘴硬,“那一般人这样子不就是恋爱了吗,你年纪也这么大了,在一些小说网站里都已经是老男人的年纪了,年老有为,给我找个嫂子也很正常嘛……你自己行为举止不检点,还说我怎么这么能想……” “停,”叶答风道,“我怎么就不检点了,我到处看场地去了。” 陈铃是真有点蒙了:“什么场地?” 叶答风把一份文件推到陈铃手边:“看看。” 陈铃脑子还没转过来,但这张嘴叭叭时比思考的速度快:“什么玩意儿?给我买房了?让我从此过上收租的生活?” 等把文件接过来定睛一看,是一份演出场地租赁合同。 地点在海城。 “挑挑拣拣看了很多个地方,本来看上一个,定金下晚了又让别人抢了,折腾我不少回。”叶答风说着,拿牙签叉了一块兔子苹果递到陈铃嘴边,“好在搞定了。” 陈铃本能地张嘴,残忍地将兔子咬断,咽了进去后再问:“啊,什么意思?” “小宝在安然茶馆说相声不是说得不开心么,”叶答风解释,“我寻思着我也不想在那儿说了,我们把清秋社重新弄一弄,地方我先找好了,重新装修可能还有得烦,还得招演员……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铃:“师哥……” “想给你个惊喜,看你平时想问不敢问的样子怪有意思的,谁知道你脑洞那么大……我目前没有给你找嫂子的打算。”叶答风继续道,“平安夜快乐,小宝。” 他在这里不开心,师哥都知道。他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不是,那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啊?” 叶答风:“你学不是还没上完吗?天天搁这儿游手好闲的像什么话,以后周一到周五去学校上学,没课的时候练练基本功什么的,周末就来给我当打工仔。” 陈铃怒道:“别人996我007啊?你快把前面那句撤回去!!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第25章 “也不全是为了你, ”叶答风又说,“以前咱们家小园子转手得匆忙,我一直有遗憾。偶尔也会想要能找个地方把清秋社的招牌重新挂上去, 重新开张, 我爸应该会很高兴。但也就是想想, 总是没机会,人力物力财力,通通要考虑。” 陈铃想想也是的, 这遗憾他同样有。早些日子他还去清秋社原来在的地方看过, 现在被改成了农家乐饭馆,门口的香椿树砍了,园子的格局也完全不同了,连带旁边一条街上的小店都搬得七七八八, 已经完全不见当年的痕迹。 师哥这么一说, 他思绪难免翻飞。 “清秋社”三个字,对他来说同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 从陈铃不记事的时候, 他就在清秋社了。这些是以前大人们跟他说的, 说那天演出完散场, 正好叶答风抱着比他当时人还高的大扫帚打扫卫生, 在角落的纸箱里发现一个皱巴巴的奶娃娃,不哭不闹的, 乖乖睡觉,偶尔咂嘴。 本来想说是哪个客人心这么大,问了一圈没人承认是自己孩子,也没人知道是谁的孩子, 报了警,二十年前条件有限, 不像现在有监控有数据库什么的,总之查不出来。 再看看那纸箱子里放着一些能顶几天用的婴儿用品,还放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姓氏“陈”和生辰八字,从那个生辰来看,小娃娃才出生不到一个月。 师父说这就是人家养不了,想放到他这园子里混口吃的。小孩也苦,他这儿多双筷子多个人吃饭也不是问题,那就留下吧。既然留下了,又给他起了名字,看他身上挂了个小铃铛,于是就叫陈铃,又意指黄莺出谷,聪明伶俐,能说会道,说不定以后还能吃相声这碗饭。 在以前,把自己养不活或者有缺陷的孩子放到别人家门口这种事还比较多,但陈铃健健康康,看着也干干净净,一看之前也是有被好好照顾着的。师父说他的家人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不会这么做。陈铃却从来不认同这句话,再怎么有苦衷,那也是不要他了,他懂事以后也从没以那纸条上的生辰过过生日,只认定来清秋社的那天为自己的生日。 第47章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 他认为的家人也只有师父师娘和师哥,以及园子里看着他长大的众位。 打他记事起,他的日常就是家和小园子两点一线,能开始说话了,就鹦鹉学舌一样学其他前辈说这说那,再长大一点了,就缠着要学说相声。 师父问他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学相声,他就气得直哭,说哥哥登台了不带他——那时候他还没拜师,也还没开始叫师哥。 年纪小,是哥哥的跟屁虫,但理解不了哥哥为什么有的时候就不搭理他了,和别的人一起七嘴八舌地说话,和别的人一起上台,但是不带他。 叶答风逗他说:“你不会说相声,所以不能带你登台。” 陈铃着急坏了:“那我要学。” 叶答风:“你学不了,你还要去幼儿园,以后还要上小学。” 陈铃:“我不要上学!!学校里又没哥哥!!” 叶答风把陈铃抱起来,另一手捏他脸:“那不行的。” 彼时小肉球似的陈铃在哥哥怀里拱来拱去:“那不行不行的,我要一直和哥哥在一起,我要找爸爸学说相声。” 别人看他有趣,整天黏着叶答风不撒手,也喜欢逗他,说你哥哥长大了要娶媳妇了怎么办,你还去人家家里跟着吗? 什么也不懂的陈铃大言不惭:“让我哥娶我不就好了!!!” 再后来真就开始学说相声了,说来十分奇怪,陈铃也是个祖师爷喂饭吃的,学起来脑子很伶俐,又真的是刻苦,有时候都不用别人催,自己拿着录音机听,自己反反复复地练那些别的小孩觉得枯燥无聊的东西。 然后登台,第一次登台穿的还不是大褂,是件亮闪闪的唐装,唱了太平歌词,被底下看热闹的大人起哄着说“再唱一个再唱一个”,因为观众太过热情,陈铃吓得泪眼汪汪看向旁边的师哥,直问:“我是不是哪里做不好了,所以大家要罚我再唱一个?” 童言童语惹来满堂笑声。 …… 他在清秋社的小园子里走过十几个春秋冬夏,就算是一颗被遗弃的种子也被悉心呵护,他亦认认真真地发芽成长再开花。 清秋社藏着他所有童年的美梦,是他永远的故乡。 …… 但陈铃一开口这张嘴就气死人,他接着叶答风刚才的话问:“那么您现在突然就有人力物力财力了吗?” 叶答风:“是的,我裸。贷去了。” 陈铃:“……” 陈铃站起来,大逆不道地拍拍叶答风的肩,也有样学样地叉了一块小兔子打算塞叶答风嘴里:“承认就是为了我!没什么丢人的!” 陈铃知道的,师哥是真有遗憾,想过重新经营清秋社,但其本人如今一切稳定,也没什么契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要不是为了他,也不用挑那么个地址,他们老叶家几代人就没人在海城待过,更何况那里不一定有听相声的群众基础,相声这东西,越往南就越没人听,说不定要办赔本买卖。可师哥好像很怕道德绑架他,怕说太多这样的话会给他负担。 找场地,租场地,可能还在那边找了能长期落脚的住处,这些都不是小花费,后续还要装修,还有一段光花钱不挣钱的时间等着熬。要招人,给演员发工资——招些什么人来,有没有好的演员愿意来,这也是问题。哪怕一切顺利,终于到开业了,能不能有观众,就算一开始观众冲着叶答风的名头又或者是有一小撮人是为了他来的,那这些也不是长久的,一个小剧场要长期健康地经营,还是要依托本地的观众。 要养成本地观众看他们演出的习惯,那就要有好的内容,光靠现在这种说传统段子的模式能不能行?是不是要搞一些创新?运营模式和营销方面呢? 师哥费了这么大劲,他不能让他的心血都打了水漂。 他脑子飞快地转,忽然就开始热血了起来:“我要干人事了。” 叶答风好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人事了?” 陈铃:“hr,人力资源,人事……噢,也不止,我感觉我还能干很多别的,我现在就能给您当打工仔。” 叶答风:“?……是干这个人事啊?” 第26章 重新开小园子的事尚有许多要筹谋的, 就是陈铃真想干人事那也不能马上就干。日子暂时按部就班过着,且比之前要更好一些,陈铃心里那点茫然像拨云见日似的散了, 生活重新变得有盼头起来。 月底, 叶答风和陈铃都正式跟安然茶馆的老板表达了不继续在这儿说相声的意愿, 老板挽留了几次,又说要提高待遇,又说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 都被他们一一谢绝了。最终尘埃落定, 他们在最后一场演出结束返场时跟观众提了这件事。 陈铃先说的:“我在安然茶馆待的时间不长,拢共也没有演出很多场,但几乎每场都说得很尽兴,我和叶老师说什么你们都乐, 我们觉得很有成就感。但其实在下水平有限, 全靠列位捧,这份情意我永远感念于心。” 这种话一听, 就很有离别的味道, 因为是返场, 再加上陈铃他们表演时本就会和观众比较亲近, 闲聊似的,前排的观众直接对着台上喊:“说这干什么, 难道你要走吗?” 陈铃应道:“是,这确实可能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场。” 叶答风:“这次他没胡说。” 第48章 有个观众看着好像有很长一句话要说,在下面说了半天还比手画脚的,陈铃直接把麦克风架子上的话筒拆下来, 走到人家跟前去,让人家说明白了, 那社牛观众道:“采访一下陈铃,你是有什么舞台恐惧症吗,你才刚说你要离开偶像舞台没多久,现在又说要离开相声舞台了,像话吗?比我找工作跳槽还快。” 陈铃:“我没说要离开相声舞台。” 那观众又问“那你说最后一场……你要去哪儿?” 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接下来要自己开园子自己干,要这样的话就有点挑衅了。陈铃想了想,重新站回台上,回答人家:“回老家结婚。” 观众们习惯了陈铃满嘴跑火车,听他这么说,都开始吁他。 “这也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演出……”叶答风也说,还没等台下观众有所反应呢,又看陈铃一眼,“和旁边这位一起回老家结婚。” 陈铃:“争取三年抱俩。” 叶答风说:“那倒也不必。” 陈铃:“怎么,叶老师不喜欢小孩子吗?” 叶答风:“生孩子很遭罪,不生也可以。” 陈铃:“那我现在肚子里这个怎么办?” 叶答风:“差点忘了你还怀着,那就生吧。” 陈铃做震惊状:“您是一点不关心您的亲骨肉啊。” 叶答风:“关心那玩意儿做什么,我只关心你,明天开始打两份工,给你找个好点的月子中心。” 陈铃:“没听说过!” 本来么,在舞台上作别,这种事多少有些伤感,被两人东拉西扯的,台底下观众只顾着乐了,等返场也结束了,出了门,才有人后知后觉回想起来,刚刚这俩是不是说了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场?? - 叶答风和陈铃正式共演第一场当天,就有一些游荡的cp粉给他俩建了超话,超话名字叫“铃声答夜风”*,cp粉们翻烂了书,才找到了一句包含着两人名字的小众诗句,并引用之。起这样的超话名,主要是为了防搜索,嗑cp,讲究一个圈地自萌嘛。 此刻超话里很是热闹,大部分的新帖子和评论,都是在讨论刚刚他们二人在台上说的事。 -他们说今天是最后一场,可是说得有点随便,到底是真的假的,不会又在整什么花活吧? -不知道,主要是相声演员这嘴真的没一句准话,新节目单还没出来,也确认不了 -而且主要是他俩都说是最后一场,让我有点没搞明白,这俩是要一起罢工了吗?小铃说不演了我还稍微理解一点,毕竟他原本也不是职业相声演员嘛(不是说小铃不好的意思),但是叶老师也不继续演了吗? -有没有可能,他们说的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场,要挪窝了?看别的姐妹发的视频,小铃说自己没有要离开相声舞台 -反正还会再演就好,谁懂啊,追个星从追音乐现场变成追相声现场。。以前从来不听这种老人家才听的东西的。。现在我的要求只有能看见活的小铃就行,就算他在路边卖煎饼果子我也会每天去消费。。。希望他看在我这么爱的份上,给我加个蛋。。 -不是,都没有人嗑今天的糖吗,公然在聊结婚生小孩的事欸!(虽然小铃并不能生 -要是小铃能生的话,三环以内都该姓叶了吧…… -其实这种胡说八道还真没什么,毕竟说相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说。细节糖才好嗑,前面还是其他人的节目时,我中途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小哥俩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后台而是靠在走廊柱子那边往台上看,小铃双手捧着一个以前我小时候去春游才会用的那种自带吸管的胖胖的水壶……上面图案好像是大耳狗还是啥的,太远了看不清,反正蓝蓝白白的还有小动物,好离谱。吸了几口之后小铃不知道跟叶老师说了啥,把水杯给叶老师,叶老师也吸了几口,挖槽,叶老师是买不起自己的杯子吗,我可以赞助他20元的[/可怜] -!!!!!这位姐妹,多说点,别逼我求你 -没有了,我做贼心虚,怕看太久被他们发现,而且感觉有点不尊重其他正在演的艺人,所以赶紧走了。为了证明我不是编料,贴个偷拍的图,一会儿就删[图片] -好!这张图上两位主人公共用一个杯子的行为体现了他们勤俭节约、团结友爱的优良品质,且虽然因为拍摄者太过紧张,图片非常模糊,但却因此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模糊的色块中蕴含的能量,让人一看便觉得十分冲击震撼,建议去参加普利策奖的评选! …… 很快,又有一条新的微博成为了超话内众人争相回复的热门。 -姐妹们,我半夜遛狗……好像偶遇小哥俩了![图片][图片][图片] 依然是几张从远处拍的糊图,但还是能看清图上的人就是叶答风和陈铃。夜深人静,两人挨坐在路边的长条石凳上,从几张连续的照片中来看,叶答风正在给一个烤红薯剥皮。 以前也有人分别偶遇他们二人其中一个的,同时偶遇的情况很少见,马上有人问发帖的那位更多详细情况。 或许是考虑到拍太多照片或者录视频不好,毕竟这都是人家私下的隐私,这位采用了文字直播的方式在跟同担们分享,实时转述两位正主正在做什么事。先是说叶答风剥了一半烤红薯的皮以后连着纸袋递给了陈铃,跟对方说了句什么,可能是在让他小心烫,等会儿陈铃把上面的啃完了,把剩下的一半重新交给叶答风,楼主以为是要给叶答风吃,结果叶答风又在那儿兢兢业业做红薯去皮工,完事儿还用纸巾把最下面一截包好,这红薯几易其主,再次回到陈铃手上,陈铃毫无负担地大吃特吃。 第49章 正在看文字直播的cp粉甲:一定是因为叶答风心怀不轨想让陈铃独自发胖,所以才只帮他剥皮但自己不吃,一定是这样的吧。 cp粉乙:醒醒,红薯是减肥的时候才吃的健康食物! 有人问楼主,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干什么,楼主回复道:好像真没干什么,他们就这么坐着,小铃在认真吃红薯,叶老师在玩手机,时不时他们讲两句话,这种安定的老夫老妻感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应该是才认识几个月的热恋情侣吗! - 此刻叶答风的确和陈铃在外边。 一般来说,他们演完晚场的演出就会回家了,可今天陈铃说自己心情好,非要出去吹风。 叶答风以一脸“你脑子没烧坏吧”的神情看向陈铃:“这么冷的天,你要出去吹风?” 说是这么说,陈铃一瘪嘴装委屈,叶答风还是应承了,给陈铃裹严实了,带他出门,也没走远,就在家附近的公园瞎逛。挺晚了,也没什么人,倒是很清静。 路上遇到还在辛苦摆摊卖烤红薯的,陈铃又指着人家的摊子,对叶答风提要求:“我要吃那个,给我买那个。” 叶答风:“没钱。” 梅开二度,陈铃再次使出绝活,站在摊子旁边一动不动,抿起嘴看叶答风,有点像瞪他,又有点可怜。 烤红薯摊的摊主:“给他买一个嘛。” 陈铃鹦鹉学舌:“给他买一个嘛。” 叶答风:“……”打开支付宝扫码。 买完之后叶答风强调:“这钱从你之后的工资里扣。” 陈铃:“扣扣扣,扣个够。” 得到了烤红薯的陈铃喜滋滋地坐到了旁边的长凳上,开始给红薯去皮,由于过于笨手笨脚,把那一块完好的红薯弄得坑坑洼洼的,让叶答风看了浑身难受,因此叶答风夺过了陈铃的红薯,替他把皮给剥好。 两人也没什么话要讲,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并不和煦的寒风,各自干各自的事。 叶答风玩了一会儿手机,忽然打断还在大快朵颐的陈铃:“回去了。” 陈铃愣道:“我还没吃完呢。” “带着回去吃,”叶答风又拿了一张纸巾出来,递给陈铃,“擦一下嘴……回去再说,有人在附近看我们。” 陈铃:“啊?” 叶答风:“还拍照发上网了,然后在跟网友转述我们的一举一动。” 陈铃震惊:“哇,我都有私生饭了。” 叶答风:“……” 第27章 “走吧。”虽然爱看超话里的小妹妹们胡侃, 可真被盯着看了,叶答风还是感觉不太好,催促陈铃起来。 “哪呢, 我怎么没看到人, ”陈铃东张西望了一会儿, 但还是乖乖听师哥的,把剩下的一小块烤红薯装纸袋里,叠好纸袋的封口, 捏在手心, 又好奇一问,“您怎么知道有人啊?” 叶答风:“我洞悉一切。” “……您都一把年纪了还犯中二病呢,”陈铃忽然明白了什么,“想回去就说嘛, 找什么借口, 给我抬身价,我这咖位哪能有私生饭啊, 还盯着我看我的一举一动。” 叶答风给陈铃整理了一下帽子, 顺带捏了一把对方的耳垂, 冰冰凉凉的, 又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人气比较高,所以是我的私生饭?” “走走走, 赶快回去,”陈铃拎着装有烤红薯的袋子冲在前头,“让人发现你私下是个傻子就不好了。” 到底谁是傻子。叶答风心想。 超话里的妹妹再怎么说也算不上是私生饭,无非就是偶遇了喜欢的艺人有点兴奋, 也没有上来打扰他们,只是在自以为很隐蔽的同好聚集地分享了一下。叶答风默默观察这个超话一段时间, 人不算特别多,但可能就是因为冷门,里头的妹妹们素质还挺高,有时候发一些稍微涉及到他们私下的事,过会儿也会删掉,免得被传播出去。 ……虽然这种情况也并不多见。 要真说谁是陈铃的私生饭,叶答风觉得自己才是名副其实。 他跟在陈铃身后,本来走快一点迈几步上去也就能和陈铃并肩了,但他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在后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陈铃的背影。 如果陈铃此时突然转头看他,能看到他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之前他对陈铃说了一点谎,他说陈铃当练习生的时候,他去偷偷看过陈铃几回。 实际上远远不止几回,几年间他往返许多次,陈铃哪天出来的时候是笑意盎然的,哪天出来是愁眉苦脸的,哪天跟哪个朋友一起走,哪天手里抓了个罗森的饭团一路狂奔,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上了选秀,再到出道,他开始能收集陈铃的物料,除了官方发的那些东西,专业代拍的返图,私下的行程,他基本都买了。演出票他也收,不过只看过一次音乐节拼盘,站得很远,其余票都只是收了,但没去看,怕出什么岔子。 他好像必须知道关于陈铃的一切。 陈铃的队友,陈铃的人际关系,陈铃最近在想什么。 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没有能力的时候光是知道陈铃的事情,叶答风也做不了什么,到自己慢慢有些本事了,叶答风还想陈铃最好能在他身边。原本他也盘算着在陈铃的限定团解散之后,找些理由把人带回来,想了很多备选的计划,连重新开清秋社都是那时候就想过的,只是没想到在他有所行动之前,陈铃遇到了他可以光明正大插手其中的困难。 第50章 坦白说,他甚至会因为弟弟重新依赖他而窃喜,但马上又意识到这种想法有多病态,于是对会产生这种情绪的自己心生厌弃。 他本以为这都是因为长久以来陈铃不在他身边。 可现在,陈铃就在他跟前待着,他依旧想要…… ……知道关于陈铃的一切。 尽管朝夕相处,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叶答风不在家的时候,甚至想过在家里、在陈铃的房间装个监控——不在人前的时候,会做些什么,露出什么表情呢? 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 哪怕是别人口中的陈铃,网络上的讨论也好,其他人的闲谈也罢,他都想知道。 可能也不止想要“知道”,或许还有些别的,别的什么,他总不敢多想,想了也只是徒增对自己的厌恶。 陈铃是他的弟弟,他只要尽好一个哥哥、一个师哥的本分就可以了。 …… 叶答风的步子有些慢,陈铃停下来,回过喊他:“您今儿个是在cosplay乌龟吗,又是您催我赶紧回的,自己又走这么慢。” 于是叶答风很快面色又如常了,他快步跟了上去:“来了。” - 陈铃重新去了海城,这次他终于跟叶答风讨到了个官当一当——伟大的清秋社重建总设计师。当然这个称号是陈铃自己封的,“伟大的”这个定语既是说清秋社,又在暗戳戳地说他自己。主要工作内容也是一箩筐,现阶段场地需要重新装修,陈铃和叶答风讨论过,他们面对的受众应当还是以年轻人为主,剧场的设计还是要更多满足年轻观众的需求。 除了传统舞台的设计,陈铃还想搞一个像小型博物馆一样的藏品展示区,把他师哥师娘那些东西搬过来摆摆,能做成一个网红打卡点。再搞个相声体验区,有ai教学和真人轮值别人是每个人都能说五分钟脱口秀,他觉得每个人也都能说五分钟相声,录了小视频之后也方便在网上传播,为清秋社打响知名度。 最后还可以搞个周边商城,文创产品定期更新,除了门票之外,还能多一个创收途径。 大到空间布局,小到吉祥物的设计和场地里的小装饰,伟大的陈铃设计师很操心,天天顶着个安全帽戴着防尘口罩去现场跟进——其实有其他专业的建筑师和工人在场,一般来说人家有什么进度汇报一声就行了,但陈铃就是那种非要盯着看的甲方,清秋社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希望这次重建能做到尽善尽美。 叶答风不忙的时候偶尔也去,不过陈铃叫他不要来得那么频繁,因为机票很贵。 陈铃是这么拒绝叶答风的来访的:“知道您现在有点小钱,但是我一想到我们现在只有出账没有进账,我的抠门病就会发作,所以您不要老是飞过来了,有空的话多打点别的工,不是说还要给我找个好点儿的月子中心吗?……这边的事暂时我一个人也能处理,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给您打电话。” 叶答风纠结一阵:“打视频电话吧。” 陈铃:“非要这么那个吗?” 叶答风:“哪个?视频电话又不要多收钱。” 陈铃:“也行,反正您是想看看工地。” 叶答风又说:“谁说我是要看工地,我要看看你在工地上灰头土脸狼狈的样子,这样我还能多截几张照片当表情包。” 陈铃:“是人吗你!!” …… 一切进展较为顺利,时间很快就到农历新年,春节前,陈铃终于从工地型男变回精致前偶像,新年新气象,剪了个靓头,收拾得漂漂亮亮,又带了些海城当地的特产糕点回家过年。 得有好几年没在一起过年了,按理说陈铃是个尊师重道念家的人,就算以前和师哥闹矛盾,该回去的也得回,但每次总有别的事让他抽不开身,只能打打电话寒暄几句。回过头想,他当初糊逼一个,到底怎么总是有些事阻碍他们再续前缘,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大年三十,陈铃和师哥一起到师娘家,包了饺子,看了春晚,正播到相声节目,陈铃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叶答风现在过气了,春晚都上不去,叶答风说自己是为了今天能坐在这里包饺子才不去的,陈铃说他吹牛。 叶答风道:“没看那上面是我师父你师叔么,本来他要和我搭的。” 陈铃:“我还是不信,我要是能上春晚,我包什么饺子,我请导演吃十吨饺子。” 叶答风:“人家不爱吃这个。” 陈铃:“反正您应该是在吹牛。” 叶答风:“没错,根本没有人邀请我,我在你面前夸个海口显得我有面子。” 陈铃话题跳跃得很快,又说:“我会努力的。” 叶答风问:“努力什么?” 陈铃:“等我们小园子开了,我会努力演出,等我功成名就了,来圆您一个春晚梦。” 叶答风:“谢谢……我之前上过。” 陈铃:“好吧,圆我自己的春晚梦。但是,难道您不想和一个更为年轻且聪明伶俐的逗哏演员一起上春晚吗?您可以从今天开始重新规划一下您的梦想。” 叶答风:“可以,谢谢你为我重新规划梦想。” 何秋韵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没等到倒数的时候就说要先去睡,睡前给了叶答风两封红包,说一个是替叶应清给的,一个是她自己的。随后给了陈铃十封,也就是五对红包,一对是今年的,其余是补上往年的。 第51章 给完红包又拍拍两个孩子的脑袋:“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陈铃嘴上说着“哇发财了”,表情却很奇怪,整个脸都要扭曲了,主要是怕掉眼泪,想尽各种办法把眼泪憋回去,大过年的流泪很不吉利。 叶答风带他下楼,此地不能燃放烟花爆竹,不过偷偷玩玩仙女棒可以,陈铃拿着两根仙女棒跟楼下不知道哪些邻居的小孩一起在雪地里撒欢跑了几圈,全然再没有刚才的惆怅。 叶答风在边上笑着看他,等陈铃玩累了回来找他,他也递了个红包给陈铃:“来,小宝……师哥祝你平安健康,永远开心。” 陈铃说:“我也希望师哥永远开心。” 年初一,叶应清的其他徒弟,有在云城这儿的,也有在外地但专程赶来的,都来找师娘拜年。 早上十点左右,门铃就开始响了,何秋韵在和老朋友打电话,叶答风在厨房忙,陈铃去开门。 门一开,是个熟悉但多年未见的师哥,叫江答岳。见是陈铃开门,对方似是没料到,愣了下,很快脸上挂满笑容,把陈铃搂过去抱住:“哎呀小宝!!好久没见想死哥哥了。” 陈铃嫌弃道:“得了吧,信息都不跟我发一条还说想我呢。” 叶答风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谁啊?” 第28章 (二更) 陈铃把江答岳的手拍开, 又对着里边喊:“是二师兄~” “我说能不能换个称呼,跟叫猪八戒似的。”江答岳不满,边脱了鞋边往里走, 手上的大包小包让陈铃接了过去, 又问, “师娘呢?大风呢?” 陈铃刚回答完,厨房里的叶答风叫了他:“陈铃,你进来帮忙。” 陈铃:“?!”师哥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刚才也没做什么错事啊?而且他进去帮忙?他能帮什么忙, 不添乱算不错了。 满心疑窦,陈铃还是去了厨房,不解道:“干嘛呀,我要招待客人呢。” 叶答风没好气道:“姓江的算什么客人, 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陈铃转头就把叶答风卖了, 冲着客厅里的江答岳喊:“师哥让你哪凉快哪待着。” 江答岳:“小心眼的东西。”说着也不管叶答风了,亲亲热热地拉着何秋韵聊了起来。 果然叶答风也并不是真叫陈铃来帮忙的, 陈铃就靠在边上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好奇心实在泛滥, 问道:“二师兄又惹你了?” 江答岳是叶应清早年收的徒弟, 和叶答风年纪相仿,也算是儿徒, 以前他们几个也是天天玩在一起,不过此人早就不说相声了,现在在某个视频平台做节目编导。 陈铃一直和他有联系,江答岳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也是到处飞, 每次要是有去海城,他都会把陈铃叫出来吃个饭。 叶答风言简意赅答道:“很烦他。” 陈铃闻到瓜的味道:“快, 快跟我说说。” “叫你进来是叫你帮忙的,说那么多废话,给我拿个干净的盘子过来,”叶答风顿了顿,还是说了,“你之前不是跟他去吃饭。” 陈铃一边从消毒碗柜里取了个盘子给叶答风递过去,一边应道:“……是啊。” 叶答风:“然后你问他我最近怎么样。” 陈铃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对。” 那个时候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心里记挂着叶答风,却又要躲着人家,和别的师哥碰面了,才旁敲侧击地去问一些叶答风的近况。 叶答风正在将一块大肘子一分为二,手起刀落,剁下去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那感觉像是他把江答岳按在砧板上剁。叶答风面无表情,语气倒是惟妙惟肖,重现着当时江答岳跟他说的话:“他说‘哈哈你们还没和好啊,太好笑了吧,我都收到第三张小宝的to签专辑了,哈哈哈怎么你还得去网上买啊,可怜死咯,来,看看上面的字,to我亲爱的二师兄,你有吗,你没有……’” 陈铃:“……” “还在微博和朋友圈都发了,你还在底下跟人亲切互动,”叶答风冷笑一声,“存心气我,然后我就把他拉黑了。” 陈铃汗颜:“那我现在给您签十张。” 叶答风拒绝:“不必,放到闲鱼上原价出都没人收。” “……是他挑衅你你羞辱我干嘛!”陈铃现场掏出手机在闲鱼上搜自己的名字,并大声反驳,“明明有溢价出的!!我现在身价上涨了!” 这里头人忙活着,客厅里的人聊着,陆陆续续的,师父几个能来的徒弟都来齐了,到了中午,大家围坐在一起,是难得的热闹。 桌上还有几位是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中年人,徒弟辈分不按年龄来排,按入门的先后,因此有些明显都是陈铃父辈的人,却是三师哥四师哥。 他们之中有的还在说相声,有的在做生意,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像这样聚在一起。 向何秋韵说过吉祥话以后,这些旧日的同门又开始寒暄起来。 四师哥李答勉是位已经跻身主流的相声艺术家,他主动提起他们要重开清秋社的事:“听说你们要重新开个小园子,把师父以前留下来的招牌挂上去?” 陈铃应道:“对,最近在搞装修,年后再找找演员,估摸着差不多三四月份就能开业了。” “是一件好事啊,以前咱们一起在小园子里说的时候,真是最自在的时候,”李答勉感慨一番,话锋又一转,“不过你们怎么把地方挑在海城那里?那边可没什么人听相声。” 第52章 叶答风解释说:“小宝还在读书,他学校在那边,园子先开在那儿,方便他把书念完。” “不是我说,你这是有点胡闹了,”李答勉道,“为这就把园子开在没有观众基础的地方,这以后寸步难行呀,没人听是一回事,那地方连演的也没几个吧?相声演员,能说的基本都在北边儿了,而且一般都有自己的去处了,你要从这边带人过去,人也不乐意远走高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要在那边招吧,那边哪有演员啊?” 江答岳打圆场道:“大不了我去说嘛,那边电视台想挖我过去,再过段时间我估计就在那边定下来了,周末过去说上几场也不是不行啊。” “虽然我得叫你一声师哥,但你都多少年没登过台了,就算你能说,整个园子就你们仨,玩仨人转吗?”李答勉不以为然,又对叶答风道,“大风你也是,太纵着小宝了。他当初要去当那个劳什子偶像,你也真让他去了,这么久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后面闹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去安然那儿说上了,没说几场又跑了……别人把这当茶余饭后闲谈的时候,我都没好意思说小宝是我们家的师弟。” 陈铃:“……”他之前也是真不知道,原来相声圈子里的人还会议论他,并且是这么想他的。 另一位师哥也说些和稀泥的话:“年轻人多尝试也是好事嘛,大过年的别给他们泼冷水。” 李答勉坚持道:“我不是泼冷水,我是真操心。” 连何秋韵脸上都挂不太住了,她嘴巴毒起来也是真毒:“小宝当偶像是我让他去的,长那么漂亮不去当大明星,难道真跟一群歪瓜裂枣的一起说一辈子相声吗?” “师娘,话也不是这么说……” “行了,”叶答风拉下脸,“清秋社在我手上,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别再谈这件事,各位要么闭嘴把饭吃了,要么现在就出去。” 席间立刻沉默下来。 他冷脸的时候,倒真有当年叶应清训人的样子,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刚才还叨叨个不停的李答勉竟也真闭上了嘴,只是恍惚一瞬之后,心里面又忍不住懊恼,这人要不是师父的孩子,恐怕还得喊他一声叔!他怎么还怕了这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第29章 陈铃惯是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的, 还好师娘和师哥都发话了,江答岳又插科打诨地说了些别的,把话题带了过去。不过气氛总归变得不算太愉快, 以前陈铃不懂, 此刻忽然理解了网上那些人为什么不喜欢回家过年, 还视过年如修罗场。还小的时候师父在场,没人会说这些多余的,大家聊的都是一年来的好事情和对未来的展望, 气氛自由且欢乐。 再后来有几年他都没和家里人过……他到了现在才发现, 真的有人会打着关心的旗号说些让人不爱听的话。 就算四师哥出发点是好的,可那些话陈铃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 不全是因为对方在泼冷水。 倒不如说,对方说的某些点,陈铃也有考虑过, 但先前他都乐观地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 凡事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如今被人摊上台面上说, 他又拿不出实际的东西反驳。 于是等饭吃完了, 这些人嘘寒问暖的礼节也尽完了, 接二连三告辞之后, 陈铃坐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看似直面着电视在看春晚回放, 实际上眼神不聚焦,正放着空,嘴角略微耷着。 叶答风坐到他旁边,叫了他两声:“小宝……小宝?” 陈铃才回过神来:“嗯?” “不开心?” “还好……”每当情绪低落有人来问, 陈铃都会习惯性否认,这么说了之后, 又想着这是要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搭档,更是他哥,跟哥哥说说,也没什么,他也要努力克服什么事都张不开嘴的毛病,于是陈铃又改了口,“是有点。” “因为四哥他们的话?”叶答风是叶应清之子,但和叶应清的徒弟不在一个门下,人家年纪比他大得多,他就尊称对方一声哥,四则是按着叶应清的收徒顺序来。 陈铃思考一番:“其实我觉得他有些话是有道理的,就单说招演员的事吧,他说的我也想过……要是财力雄厚,还能说从这边挖点人过去,资本是没这个资本,现如今我们的园子未来发展前景也不明朗,应该不会有北边的演员跟着我们过去。在当地招呢,万一招不到好的……” 他甚至有想过在线上招人,但一是不想在清秋社还未站稳根基时就过于高调,第二相声毕竟是和观众面对面的艺术,隔着一层屏幕,不一定看得出应征者的真实特质。这想法于是也被他自己否了。 叶答风却没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问:“你之前不是写了份企划?” 企划案很详尽,虽然里头有些规划和用语都不太成熟,但基本上把之后要走的路线和运营模式都考虑好了,也做了一些风险预案。 陈铃点点头。 叶答风道:“反正你都想好要怎么做了,也做好了招不到人的准备,大不了就我们俩多演点,前期先请认识的朋友来帮忙,剧场不演的时候租给其他演出团队用来回本……已经想好的事,不用因为别人几句话就动摇,你也不是这样的性格,对吗?” “当然不会动摇……”陈铃抱着抱枕的手紧了紧,“我就是很怕我做不好,您把这事儿全盘托付给我,我不想让您失望……也不想让师娘失望,更不想师父怹老人家在天上失望。” 第53章 叶答风正想说什么,刚刚在一旁一直听着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的何秋韵忽然开口:“小宝,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负担。” 陈铃望了过去。 何秋韵也看着陈铃,眉目间是淡淡的笑意:“你也知道,你师父很早就成了角儿,后来还吃上了公家饭,那个时候真的是风头无两。可他从来不在意这些,因为在体制内说不了自己想说的相声,宁愿放弃铁饭碗,做个到处卖艺的,有的时候是真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撂地时可比在电视里过得还开心。 “后来也是因为有了你哥,我们才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当初开清秋社也不为功成名就,只是为了有个落脚的归处。 “他活一辈子,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那就去做。对他来说做得好不好,倒真不是能不能赚钱,能不能扬名……如今他去了极乐世界,清秋社这招牌传到你们哥俩手里,那你们也是一样的,有什么想法就大胆地实施,只要是做自己乐意做的事儿,那就是做得好,他不可能对你们失望。换句话说,要是你们为了什么财啊名啊违背自己的初衷,那他才会气得直接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师娘……”陈铃心里宛如有一股暖流涌动,犹豫几番,还是道,“我知道大家都不会真要我做出什么成绩,不会给我压力,我很感激……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的……再怎么说我也还是不想亏钱。” 也不想砸了清秋社的招牌,更不想让叶答风变成别人嘴里的糊涂蛋,说他整天任着自己胡搞瞎搞。 叶答风:“真亏了也没事,我去上多几个综艺得了,还有人找我拍电影,说不定我能搞个影帝当当。” 陈铃:“金扫帚的影帝吗?!” 叶答风睨他:“我这么差劲?” 微信提示音响起,刚刚才从师娘家离开的江答岳也给陈铃发来了几条长语音。 岳:好小宝,别在意四哥说的,他们中年油腻男是这样子,指点江山惯了,不给人当爹浑身不舒服。 岳:等我到了新东家那边,可能会着手搞点新项目,想做个新式喜剧培养皿或者喜剧厂牌对抗类节目。刚没说是不想被他们听了,等下又来逼逼赖赖我。 岳:我之前和大风聊过,他说他也觉得他之前不管是在主流舞台上或是在小园子里,说的东西都有些僵化了,刚好你想做些新的东西,你们到时候可以一起来我节目,只要你们内容好,我可以多给些资源。 岳:叶答风他现在说白了还是靠脸火的,要是你们能在节目里有好的表现,可以让观众对相声更感兴趣这是一回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跟你们有相同志向的合作伙伴。毕竟你们现在说要找演员,那四哥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哈,别人不会光凭叶答风现在名气比较大就盲目跟着他干的,还是得你们真能做起来…… 陈铃听了半天,也针对以上内容回了一条语音:“咱们什么关系,您还要我们内容好才给我们资源,不应该节目从头到尾都给足我们镜头,然后冠军给我们内定吗?还有您什么时候和师哥聊的,他不是把您拉黑了吗?” 岳:……我说了这么多,你这挑重点的能力可真行。 岳:他还好意思说这事儿,小肚鸡肠,要我说你就别和他搭了,气死他。我最近为了做节目,联系了不少有意思的艺人,你要不要考虑跟叶答风拆伙? 陈铃按的外放,叶答风就在边上听着,听到这句,向陈铃伸出了手:“来,手机给我。” 陈铃没给:“要我的手机干嘛?” 叶答风:“把这聒噪的东西从你的通讯录里永久删除。” 陈铃:“哈哈哈哈。” 何秋韵也笑眯眯的:“小岳是个好孩子,你要是把他删了,我就再给小宝偷偷加回去。” 这么一闹,陈铃心里的确舒服一些,何况大过年的,难得休息,先给自己放放假吧,想那么多干嘛。 他刚想问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就听叶答风对着何秋韵道:“对了妈,我可能等会儿就要先回去了。” 何秋韵问:“怎么啦,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要紧的事应当是没有的,陈铃之前特意问过的,叶答风说过年这几天他都没事,可以就在家里待着。可叶答风却说:“对,临时有工作。” 何秋韵表示很理解,反正孩子也隔三差五来看她,不差这一时:“衣食父母还是更重要点,那你就赶紧回去吧,小宝呢?” “我没什么事,我在家再陪您待几天。”陈铃说着看向叶答风,心想怎么师哥突然就有工作了?不过这也正常,当艺人的,就得时刻准备着上台,要是像他这样整天没活干,那才叫完蛋。 就是原本还想着能跟师哥去哪儿溜达的,有那么一点儿小失落。 - 实际上,叶答风还真没接到什么临时安排的工作。难得一起过一次年,这几天的工作邀约他都拒绝了。 然而昨晚发生了他没料到的情况。 他们在何秋韵家过的年,自然是在这边过夜,昨晚下楼撒完欢了,叶答风和陈铃一起回来,准备睡了,本来应该是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睡。何秋韵住的地方不大,就一间空房。 起初叶答风没觉得有什么,他俩小时候睡在一起的时候还少了? 洗完澡往床上躺,玩累了的陈铃很快睡得像猪,翻了个身搂住叶答风,睡相也不好,腿直接往人身上架。 第54章 其实这也没什么,这种情况以前也常有。 特别是天气刚转冷又还没到供暖的时候,陈铃那时候明明也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但是很爱跑来跟叶答风挤,睡着了也喜欢化身八爪鱼,不是拱他就是缠他。 那时候都是没什么的。 可昨天晚上,陈铃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在他怀里睡着时,他发现自己起了一些不应该有的生理反应。 于是他把缠在他身上的手脚都轻轻拿开,无比头痛地又去了一趟浴室,过后心里是无尽的空虚。 他抱了床被子去客厅沙发上躺着,但整夜没闭上眼。 对自己的厌恶又多了许多。 第30章 (二更) 过完年, 再到了立春,小园子的装修基本告一段落,只差一些细节未填补。 为了契合未来要走的路线, 装修风格也比较……不知道有没有专门的词来形容, 陈铃自己姑且称这种风格为中式赛博朋克, 打底的造型和旧日的中式茶馆也差不了多少,白色灰泥墙,砖红色屋瓦, 雕梁画栋。但上面无一例外点缀了富有科技感、看起来像全息投影的红蓝色调灯影。 验收的时候叶答风来看, 点评道:“是那些老东西看了会直摇头的风格。” 陈铃问:“那您会直摇头吗?” 叶答风冷笑:“不用这样拐弯抹角说我是老东西,本来想夸你做得不错。” 陈铃:“我错了师哥。”滑跪得非常迅速。 叶答风不和他计较,又拍了张照片,发到他们一个群里, 群里有叶应清其他几个徒弟。发完后叶答风道:“发给真正的老东西们看看, 真想亲眼看他们气得撅过去的样子。” 就是不听劝,就是要搞些很新的东西, 气死他们。 陈铃直乐:“怎么比我还幼稚。” 叶答风接得牛头不对马嘴:“这可是我们小宝这几个月努力出来的成果, 到处发, 到处让人看看。” 当然, 叶答风并非是到了验收才知道陈铃要怎么搞,之前陈铃委托建筑设计公司出图纸的时候, 他就已经大概知道会做成这样。这样很好,说句土一点的,是把传统和未来融合在一起,说句叶答风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认为这种设计还比较有故事感,整个小剧场看上去就像未来主题游戏里的中国城, 总觉得里头会有个穿着旗袍梳着包子头的女侠飞出来,并用机械臂给他一拳。 是那种他路过会想进去瞄一眼的地方。 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要弄,但这场地也算是能利用起来了。在正式营业前,当然是要先有演员,于是这地儿对外公开后承担的第一项任务,就是作为清秋社2.0人员选拔的场地。 不过要选拔,也得有人来。虽然之前江答岳说了他们可以到节目上去拉人,但他那个节目还在画饼阶段,毕竟还没开始录制,要等到那时候再找人,黄花菜都要凉了。 怎么办呢,陈铃也没搞得太声势浩大,先开了个直播。 他是没想太高调,但他这突然开直播的举动在他的关注者里还是引起了小范围的海啸。 陈铃!!活了!! 是这样,自从陈铃上次在安然茶馆又来了一次告别演出,之后再次消失。这人真是很不爱营业,可能以前当偶像的时候营业得太卖力,后来就直接摆烂了,先前还在茶馆说相声的时候,虽然也没怎么发微博,但好歹大家能去茶馆逮他,去不了现场的,也能通过别人分享的物料来排解一下相思之苦。等人从茶馆走了,就真的无影无踪了,哪怕遇上什么年节假日,他也不会上去祝福粉丝朋友一声节日快乐。 时不时会有人给陈铃的置顶微博留言,问他是不是忘记账号密码了,又问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不是说没有要离开相声舞台吗,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还有人跑去给叶答风留言的,毕竟叶老师还是一直在活跃,工作什么的也没断过,但就是没有一个工作和陈铃有关。不过去叶答风那里问的不多,因为一问就会有叶答风的粉出来说他们ky,说陈铃只是叶答风合作过的对象之一,是前段时间的一个暂时的工作伙伴,大家都是独立个体,叶答风怎么会知道陈铃干什么去了。 因此陈铃这么一直播,还真是在短时间内聚了不少他的死忠粉前来观看。 陈铃也是被一瞬间涌进来的弹幕弄得眼花缭乱。 -铃铃!!你终于出现了!!妈妈好想你!! -我都快爬墙了 -今天怎么想起来直播了!!还好我加了特关没错过qaq! …… 陈铃向热情的粉丝朋友们解释了一下:“前段时间确实在忙,没能及时向各位汇报我的近况,在这里先给大家赔个不是……至于在忙什么呢,我也不卖关子了,最近在和叶老师一起搞一个小园子,小剧场,就是说相声的地方……” -我没听错吧,是叶老师欸 -你们这是合伙了吗0.0 -你们居然还有联系啊,我还以为你们之前就是合作了一段时间 -没听人家之前说是要回老家一起结婚吗,怎么会没有联系(狗头 -那你们以后还是一起搭吗!!小园子在哪里!!我要去!! -演出频率呢,是周末都有还是每天都有哇 弹幕上一直有人在和陈铃实时互动,陈铃也挑了一些问题答了:“不是合伙,只能说我给叶老师打打工这样子,以后当然还是一起搭呀,至于演出频率,目前还不是很确定……小园子开在了海城,没想到吧,具体地点到时候大家可以关注清秋社的官博,到时候上面也会发一些节目单什么的,对,名字叫清秋社……名字有什么含义?弹幕里有人科普了欸,对的,就是叶老师家以前的园子的名字,现在重新开了而已。” 第55章 有些粉丝对叶答风的过去还算比较了解,知道他父亲也是说相声的,以前家里有个小园子,还知道现在也有几个比较主流的相声演员以前也在叶老师父亲门下学过,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那个时候也没什么录像之类存下来可以供后来的人考据。 宣布完这个事儿,为了延长直播的时间,让后来的人进来之后也能打听到刚才陈铃说了什么重点,陈铃又卖力营业了一阵,唱了几首歌,既有流行歌,也有太平歌词。 营业一会儿又聊一会儿,陈铃说起还缺演员的事,又让大家可以积极推荐身边有能说相声的人投简历过来,详细的要求,则让他们届时到官博去看。 有人又问:不是说是叶老师的园子吗?怎么只有你在吆喝? 陈铃本来想说毕竟也不是很正式的宣传,他只是随意以拉家常的形式跟大家先提一下这件事,之后还有其他正式的宣发,叶答风自然也要跟他一起营业。 没想到从这开始,直播间的和谐氛围就被打破,陈铃又看到几个更明显有着恶意的弹幕刷了起来,简直像黑粉集体过来团建。 -真的完全没听叶老师提起过啊,而且奇了怪了吧谁会去海城那个地方开相声园子啊,你不会是觉得之前和叶老师搭过一阵就能拿人家来当幌子蹭热度吧 -是啊,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事,叶老师那边不可能一声不吭吧,他昨天都还在云城演出呢 -不过这种事应该也不会乱说啦,估计到时候叶老师就是开业的时候去走个过场支持一下,我还是感觉叶老师跑去那边常驻说相声有点点离谱 -那他不也是从安然茶馆离开了吗,离开之后换别的地方说相声也不奇怪吧 -离开是因为别的工作忙啊 -不是我说有些人的贱不贱呐,这是陈铃的直播间,你们搁这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这是陈铃的直播间啊,但是也是他先提的老叶吧,反正是不是要开小园子我还是等老叶自己说吧 -有些人要不是叶答风给他当血包,还没机会被人认识呢,怎么这么久了还要吸叶答风的血? -没有网管封禁一下这些人吗,快把它们都叉出去好吗?! -小铃宝宝别管他们,来我们说点别的刷上去 陈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铃还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不太关注粉圈的事,何况如果是他自己的粉也就算了,毕竟他之前当过偶像,可能是会有一些带着追星习惯的支持者,可叶老师又不是那个圈子的。 而且他俩搭的时候,也并非像爱豆里面那种表面一起卖腐结果粉丝吵来吵去的关系啊,他们就是纯粹说相声而已。 陈铃真是哭笑不得,他每天和师哥如胶似漆的,没想到他们俩的粉丝关系这么恶劣!而且别人的粉丝间吵架归吵架,怎么也不会舞到正主面前吧,也是他太糊,才会有一群人在他面前吵起来这种事发生。 他正想说一句你们在想什么他是我师哥,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响起,陈铃下意识转头一看,穿着居家服的叶答风没敲门就进了他房间,手里捧着一杯牛奶。 像是不知道陈铃正在直播那样,叶答风非常自然地说了句:“小宝,喝牛奶吗?” 随后稍怔,像是才看见陈铃桌上的直播设备,又道:“啊,我不知道你在直播。” 陈铃一时之间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略显呆滞道:“……放、放着吧……呃,您要和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吗?” 叶答风走到桌边把热过的牛奶放下,并没有和观众打招呼,反而马上就出去了:“不了,你早点弄完,早点洗澡,早点睡觉。” …… 再转回去看屏幕,陈铃发现弹幕已经疯了。 而且他们很显然误会了什么。 陈铃现在头大不已,他解释一下,叫句师哥就能解决的事——最开始不在明面上叫师哥,确实是因为不想蹭师哥的热度,后来在茶馆里说,因为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叶答风那没什么本事光靠身份进来混的师弟,因此也微妙地没有提,现在不同,他们是在自家的地方要踏踏实实地说相声,说一下两人的关系,也没什么的。 可是叶答风这么一进来,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起来。 第31章 叶答风进来得太不巧了, 陈铃略作回想,刚才自己要开直播时有告诉师哥自己要直播吗?好像是没有。 门也没锁上,那确实不能怪人家。 虽然平时叶答风要进他屋, 都会先敲一下门, 今天却没有。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光在注意直播间的弹幕了, 没听到敲门的动静。 陈铃看了眼弹幕上疯狂刷上去的问号和其它因为刷得太快根本看不清的留言,一下无措了起来。 对,叶答风进来给他送牛奶了, 关系好不好不言而喻。可粉丝难道会说“噢原来你们是好哥们啊那没事了”然后就各自散去?不会的, 又不像之前只是拉他上舞台唱唱歌讲讲话,那种表现关系不错的方式很官方,没人会说些多余的。现在都是在问他为什么住在一起,为什么称呼如此亲昵, 他们是不是嗑到真的了云云。 平时怎么口嗨都无所谓了, 说自己是叶夫人怀了叶老师的孩子都无所谓,台上为了逗乐, 话说得越离谱越没人会当真, 人家再看你们私底下交集也不多, 根本也没几个会真的去嗑cp。可是现在这种正儿八经的东西是真的会有人去认真分析认真嗑糖的。他以前在男团里, 没少和队友搞过这种套路,直播到一半让队友假装不知道, 过来说点什么“不能被粉丝知道”的东西,过后再装作面红耳赤地解释。这一通操作下来,当晚cp超话的产出都能比平时翻个倍。 第56章 在这一方面,他太知道粉丝的心理了。 可以前那些套路都是为了固粉, 为了把热度弄上去,毕竟没什么舞台也没太多优秀作品的偶像男团, 要想引得关注只能另辟各种蹊径。而叶答风是他师哥,他们要一起说相声,把相声说好了就行,能靠本事吃饭的,没必要这样子,他也不想这样子。 他现在再解释一通“他们是师兄弟”,就真的像踩在套路上了,指不定还有人会发散思维,说什么师兄弟不是更好嗑了吗?什么越解释越欲盖弥彰就越是有点东西啊! 他就是太知道了,现在突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于是干脆不说,硬着头皮继续宣传清秋社的事情,但是略过关于叶答风的提问,最后匆匆下播了。 下了播出房门,师哥刚好就在客厅里,手上拿着一个ipad,见他出来了,锁了屏把ipad放在一边。 这住处是在海城新租的,没师哥自己在云城住的那套那么大,主要为了方便,位置离剧场和陈铃的大学都很近。 陈铃刚从屋里出来,走到沙发处,挨着叶答风坐下。叶答风抬眼问了他一句:“牛奶喝了吗?” “没,”陈铃还有点恍惚,被这么一问才像刚想起来,道,“忘了,我进去拿。” “没事,不想喝就不喝,”叶答风说,“本来也是为了给你解围。” 陈铃盯着他:“您故意的?” “我刚就在外面看你直播,看到弹幕上莫名其妙吵起来,我也是没想到,我俩的粉丝都能有过节……”叶答风说一半,看陈铃本来也没多明媚的脸色布上更多阴云,问,“怎么不开心了?” 陈铃说:“您刚一进来,弹幕都发神经了,结束之后我搜了一下,好多人在嗑cp。” 叶答风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那不是很正常吗?网友本来就很喜欢到处乱嗑,你以前当偶像的时候不也有好几个cp?” 陈铃有点着急上火,语气都变冲了不少:“那不一样啊,你是我哥,我跟你炒什么cp啊?你进来前起码发个信息跟我商量一下啊?这样搞得我好被动啊,我刚才看到那些弹幕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应该是宣传咱们的小园子吧,结果全都在说我和你的事。” 叶答风是真没料到陈铃对此事反应会这么大,之前也有提过类似的话题,陈铃也有说过不乐意和叶答风炒cp,但当时说说笑笑,叶答风也没觉得陈铃真的很把这当一回事。 毕竟陈铃自己就是卖得一手好腐的那种偶像,这些东西他玩得炉火纯青,反正也都是假的,让粉丝高兴高兴的举动而已,有什么好抗拒。 要是早知道陈铃不喜欢,他也不会讨这个没趣,或许就正正经经说一下两人算是师兄弟,陈铃也算是自己父亲的半个养子,让粉丝或是外界都不用再七嘴八舌了。 可是现在做也做了,陈铃一副事后兴师问罪的态度,再加上和别人都可以就和他不行的模样,是真让叶答风觉得没劲,他道:“本来哪怕没有直播,不也是这么相处的吗?就因为怕别人说,就装不熟?就算因为我是你哥,你觉得跟我炒cp别扭,人家说人家的你不看不就行了,对你对我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吗?以后不还要一起说相声,还要经常一起活动,只要咱们有交集,我就堵不上别人的嘴……以前和你其他那些队友拉拉扯扯倒是挺开心的,到我这我什么也不是,多小的事,不知道你在在意什么,真这么在意要不干脆你找别人搭得了……” 陈铃本来还听着,一言不发的,听到叶答风让他找别人搭,一下瞪大了眼:“叶答风你吵架就吵架,说的什么东西啊,什么叫找别人搭啊?” 叶答风起身:“我不知道,现在我也不高兴,说什么都有可能,先别继续聊了,免得我又说什么难听的话。” - 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叶答风回房以后,陈铃在客厅坐了会儿也觉得没意思。期间他进行了一些自我反思,师哥说得没错,没多大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可他就是不想让自己和师哥的关系变成那种虚假的、都是演出来的样子。但这样也说不通的,就算没被人看见,他们的关系也就是这样的,好得不得了,也不是因为被人看见了,被人嗑起来了,就会变成假的演的。 他想不清楚了,但冷静之后他能意识到一件事,一开始确实是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 师哥只是想帮自己解围而已。 他起来踱步,走到叶答风门前,本想敲一下那扇紧闭的房门,要不就自己先低个头吧。可临到要敲门了,他又把手收了回去。 一开始是他语气不好,可师哥也不至于说什么让他找别人搭啊,这种要拆伙的话能随便乱说吗?怎么想都是师哥更离谱一点吧,这跟那种一吵架就要说分手的傻逼情侣有什么区别。 不是,怎么又能联想到情侣啊。 陈铃越想越烦,抓了抓头发,干脆回了自己房间。 桌上那杯牛奶还放着,已经从刚刚好的温热转凉,陈铃过去,拿起杯子,仰头把那杯牛奶一饮而尽了。 然后玩了会儿手机,看见叶答风很正常地转发了清秋社官博发出去的宣传物料。 评论里有人问他,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陈铃的直播里。 其实叶答风平时是基本不会回复评论的,这次破天荒地回了,回的是:为了宣传和话题度,都是剧本。 第57章 这是个很高明的回复。 既不会因为认真解释关系而踩到了卖腐的套路上去,又因为反套路的坦诚而拉了一波好感,甚至还有点搞笑。叶答风都无需赘言,就有一些人说“怪不得”“原来是为了宣传才整的活啊”“要不要这么实诚啊”“亏我刚刚还嗑了一秒,小丑竟是我自己”“我就说嘛,那么巧合,又不是晋江娱乐圈原耽”…… 陈铃看了会儿评论,再看了看广场上的讨论,估计师哥那边又找了宣发团队做了些别的操作,总之从营销号到普通网民,大家的关注点都去了即将重新开业的清秋社那边去。 也不乏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应征演员的,陈铃的邮件app短时间内就有了好几个红点提示,微信也收到了一些来打听的消息。 当然也有几个主流艺术家出来说他们哗众取宠。 但是,总之,舆论往这样的方向走了,正是陈铃一开始想要的,大家只要关注清秋社就好了。 这理应是好事情。 他又重新点开师哥回复别人的那条评论看了看,很厉害的回复,可是他越看越不开心。 怎么有种跟他撇清关系的意思啊,什么叫都是剧本啊,哪来的剧本啊,本来师哥也会每天给他热牛奶喝好吗? ……那明天还会给他热牛奶吗,会给他切水果吗,还会做好吃的给他吃吗? 真的要装不熟吗? 刚才那个架非吵不可吗? 这些念头都是自然而然产生的,也没什么逻辑,东想一下西想一下,陈铃感觉自己要精神分裂了,他也想问自己到底想怎样,怎么这么作啊。 想得越多越烦躁,他索性也不继续看手机了,熄了屏幕扔到一边,自己则蔫巴巴地趴到了床上。 三秒后又狼狈地爬起来,重新把手机拿到手上,点开叶答风的微信对话框。 惊奇地发现顶上原本写备注名的地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师哥也在欲言又止。 然后叶答风的消息弹到了屏幕上。 叶答风:饿不饿,吃不吃宵夜。 哼哼。陈铃又高兴了起来,要是有尾巴,垂着的尾巴此刻就会重新开始狂摇,师哥也没有真不管他嘛,他就知道师兄弟之间哪里有隔夜仇? 陈铃几乎是秒回。 叮叮叮:吃什么? 叶答风:蘑菇炒蘑菇。 陈铃:“……”他最讨厌吃蘑菇!这绝对是叶答风的报复! 第32章 (二更) 一个半小时前气得谁也不想搭理谁的哥俩如今重新面对面坐到了一起。陈铃眼前放着一碗加了很多料的乌冬面——加的不是蘑菇炒蘑菇。 陈铃问坐他对面的男人:“您不吃吗?” 叶答风面无表情道:“你一个人胖就行, 这是你的福报。” 陈铃:“……好好讲话嘛。” 叶答风又说:“是谁先不好好讲话?” 陈铃低眉顺眼地摇尾巴,吞吞吐吐道:“是我……对不起师哥,我刚才不应该那么冲。” “我也不该没跟你说就想当然在你直播的时候进你屋, 但我当时其实没想那么多, 没想到炒cp那些事去, 也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我的问题,以后尽量避免, 毕竟我是你哥。”叶答风就驴下坡, 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不可谓不复杂,说的时候,在“你哥”二字上落了重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强调给自己听。他接着道, “……毕竟我是你哥, 你看到我俩被人拿来乱嗑一通肯定感觉奇怪、别扭……甚至恶心。反正……唉,还有, 我也不应该生气就口不择言, 说让你跟别的人搭。” 陈铃只说了一句, 叶答风说了一串。陈铃又想,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来着,是他自己不知为何小题大做, 叶答风把自己说得好像罪大恶极。 陈铃吸溜了一口乌冬面,吞下去之后又说:“我不是觉得奇怪,也没有觉得恶心。”避开了别扭这个词,说明确实感觉有些别扭。 还想继续说什么, 叶答风拦住了他:“吃东西别讲话。” 陈铃:“……噢。” - 但还别说,这么一通闹腾和宣传, 多少起了点作用。还有意想不到的人联系了陈铃,一个是许久未见的布朗尼,问他们园子缺不缺剧场经理。 陈铃和她打了个电话,对方是这么说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自己干过,也换了两个公司待过,感觉都不太好,也不太想跟娱乐圈的那些人周旋了,本来都想不然趁着年纪还没到回老家考个编得了,昨天听到你直播,知道了你和你师哥要自己开相声园子的事……虽然你好像只说了缺演员,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来问问需不需要一个手上带了一点点资源,能够成熟处理对外事务,也能帮忙规划内部发展路线的员工…… “考虑到你们是刚起步的团伙,我可以适当降低一下工资标准,不过如果太低的话,请你婉拒我的求职。” 现在本就是陈铃在兼顾这些工作,一方面是前期先节约成本,另一方面他暂时也不太放心把这些事交给不熟悉的人做,艺人的经纪人,剧场的经理人,是一个很要紧的位置。叶答风也有自己的经纪人,因为家庭的关系,没办法远赴海城来帮忙。虽然暂时是陈铃先兼任着,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且以后如果发展得好,应该还有更多对外联系的事务,这都是陈铃的弱项。 没想到布朗尼居然找上门来,无异于瞌睡时有人递枕头。 第58章 陈铃十分自作主张地答应了:“没事的!!我师哥很有钱!!!” 叶答风:“?” 另一个联系他的是赵劲松。之前在安然茶馆的时候,陈铃跟他搭过一次,是个很扎实也很稳当的捧哏演员。性格也不错,有事就说事,直来直去的,不藏着掖着。虽然已经三十多,有家有室,但陈铃有时候也能和他聊上一会儿,代沟不深。 赵劲松倒不是看到直播,而是看到正儿八经的宣传被其他人转发来转发去,转到他朋友圈的时候,他才知道叶答风要开一个小园子。 他来找陈铃表明想过来的意愿时,陈铃委实是吃了一大惊。赵劲松在云城成了家的,老婆孩子一家三口都在那边,不管是本职工作还是相声这份兼职都做得好好的,在那边也有固定的搭档,说要来他们这儿,绝对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吧。 但赵劲松解释了原委:“我之前在那茶馆里面说,纯粹是兴趣爱好,我自己也是没有师父的海青,我知道我说得也不算太好,但能说成那样,都是我打小经年累月在园子里泡的,跟录音学的……之前隐隐觉得我那搭档看不太上我,但是难得有个机会能说相声,我也不太在意。 “上次他和你那事儿之后……抱歉,我不该提的,但我还是得说,那件事之后,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在意师承这种东西,也没认可过我。你走之后没多久,我也没在那边说了,主要我觉得我那搭档也没多本事,说得就那样,还整天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 “刚好么过两个月要工作调动,我们一家都会搬到海城这边。本来我还想着要是长期待在这边了,可能没什么说相声的机会了,没想到前几天就看到你们发的宣传。” 于是演出队伍喜迎新增一人。 很好,陈铃十分高兴,感觉这个开荒副本一开始的招募工作就进行得十分顺利,是个好兆头。负责在后方做支持的奶妈有了,负责在台前冲锋的演员也有了一个了。 剩下的还是要招。 招募邮箱里有不少简历和应征者的演出视频,陈铃真的干起了人事,和师哥一起看了一遍,筛选过一轮,给他初步觉得ok的演员艺人发了面试邀请。 说实话,特别优秀的还真没有。就如之前四师哥说的,好的演员基本都在北边了,而且人家各自有各自的归属,谁会那么想不开跑来这边? 但也只能先看看。 到了面试那日,陈铃他们一行人坐在了剧场舞台下——为了撑场子,叶答风还请了谢应俭以及其他几个有头有脸的师叔伯过来。 搞得还挺正式。 第一个应征者上台,是个穿着铆钉皮衣和破洞牛仔裤的哥们,他甚至留着一头及肩的中分长发。 身上背着疑似乐器的东西。 他自我介绍:“各位好,我叫谢游诗。” 谢游诗继续道:“我是一名摇滚乐手。” 吓得陈铃看了一眼对方的简历,又拿出清秋社的营业执照副本出来看看他们的经营范围……哦搞说相声和搞摇滚的演出办的是一样的证。 但也很离谱啊!!兄弟你真的没有走错地方吗!!简历上明明是个穿着大褂的正常相声演员啊!!! 小场面。陈铃深吸一口气,表现出见多识广的模样,不慌不忙道:“那您今天要展示点儿什么呢?” 台上那位将他背在背上的武器拿了下来,一边十分有范儿地扶了扶话筒:“为大家带来一段贝斯独奏。” 陈铃:“……” 在场的其他人:“……” 怎么还是个贝斯手啊!!!那不是弹着弹着就会从台上消失了吗! 第33章 这位贝斯手开始拨弦, 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颇有摇滚巨星的样儿,身子随着弹奏的节奏一晃一晃的,长发也跟着甩。 贝斯的音色本来低沉醇厚, 有时候在乐队演奏中存在感不高, 很多不了解乐队乐器的人甚至不知道有贝斯这种东西, 因此才会有各种贝斯手笑话。但谢游诗开始演奏的时候,快节奏的指法和具有未来感的编曲还是让人耳目一新。 但,这是个选拔相声演员的面试现场。 陈铃瞄旁边一眼, 果然其他人都脸色复杂, 还有摇头的。 谢游诗丝毫不在意台下,浑然忘我,又弹了一小段。 有点耳熟,陈铃心想。是什么呢? 虽然说是贝斯独奏, 但弹着弹着, 谢游诗握住了麦。 陈铃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唱“we will,we will, rock you”…… 然后他开了口:“桃叶儿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这个明阿公, 细听我来言呐……” 陈铃很后悔。 他刚刚喝了一口水来着。 现在身旁的叶答风一边飞快地抽纸巾给他擦嘴,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 怎么是《探清水河》啊!!你用这种酷炫的编曲和低沉嘶哑的嗓音来唱太平歌词是不是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啊!!赶快给我下来啊!!! 台上那人不为所动。 《探清水河》这首太平歌词讲的是一对互相爱慕、私下里偷偷幽会的有情人, 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最终双双跳河的故事,一般来说唱这故事的人都是将其中的悲情娓娓道来,个中心酸通过小曲儿渗到听者心中。 当然这首歌在传统太平歌词里传唱度属于比较广的,也有被改成民谣之类的版本, 可是改成贝斯伴奏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第59章 尤其是谢游诗在唱“好一对多情的人,双双就跳了河”的时候, 有一种摇滚明星自带的愤怒,咬牙切齿,仿佛他不是那为苦命鸳鸯悲鸣的歌者,而是那清水河里索命的水鬼阎罗:) 好不容易这人唱完了,非常冷酷地弯腰致谢:“谢谢,我的表演结束。” 其他的面试官头摇得比拨浪鼓还猛,偏偏这人还要问:“请问各位老师我的表现如何?” 陈铃勉强说了句:“兄弟,你的吉他不错。” 谢游诗怔了怔:“这不是吉他,这是贝斯,虽然他们长得很像,但贝斯只有四根弦,吉他有六根弦。” 陈铃:“……”你被淘汰了!!还当什么相声演员啊!!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谁不知道这是贝斯不是吉他啊!!这么认真解释让这个笑话整个垮掉了啊!!! 但陈铃还是表现得端庄沉稳:“好的,这位贝斯手,您回去等通知吧。” 下一个。 还好接下来的几位演员都比较正常,不过也就是中规中矩,上台去应该都没问题,应该也能逗人乐,但也没什么特色。 连续面了几个,陈铃在人家的简历表上备注的都是待定。 然后上来了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上台的时候就玩了很俗套的喜剧表演常用技法,你推我搡地上来,表现出一种挤来挤去争着抢舞台上的麦克风的状态。因为两个人都圆滚滚的,年纪不大的样子,长得也很像卡通,而且还是复制黏贴的长相,陈铃感觉自己在看什么《蛋仔派对》的录屏。 倒是还蛮讨喜的。 一开口更是让人震撼。 “各位老斯好,我们四来自广东的相僧-儿演员-儿,我四郑嘉豪-儿,旁边仄位捧哏的四郑嘉峰-儿。” 陈铃忍不住转过去跟叶答风窃窃私语:“怎么说,我感觉这门艺术传播得还是挺广的,怎么还有说相声的广东人啊!!!” 叶答风道:“也是有的,不过本土化的相声会用粤语说,还有他们自己从海外引进过来改编的栋笃笑,类似脱口秀。” 陈铃:“我晓得,但他们这样说儿化音真的好吃力啊!!好想上去帮他们说啊!!” 那对郑姓的双胞胎说着就弹跳着互换了位置,又互换了位置,这个动作重复了起码三次,让人看着有点晕,但确实q/q弹弹的。 然后郑不知道谁:“只要我们反复横跳得够快!”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的配合和说台词的时机很妙,马上,另一位郑不知道谁就道:“就没有人——” 郑不知道谁一号:“分得出——” 双胞胎合在一起朗声道:“我!们!四!sei!” …… 下一对演员上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是做过功课的,规规矩矩地讲了一段《论捧逗》。 只是台词越听越耳熟。 陈铃忍不住低头在b站上找之前粉丝上传的录屏,找到他和师哥讲的那一场。 一模一样啊!!!接话的时机,说的所有字眼!! 相声这东西虽然也有固定的本子,可每一场怎么垫话怎么入活都是有区别的,要根据现场观众的反应来实时调整,哪怕是正活儿,也不是一板一眼地照着台词说,更像是台上俩人的闲聊。绝对不是看谁哪一场火了,反馈好了,就可以一比一复刻的。 陈铃抱着头,闭着眼,咬紧牙关,好痛苦啊,我们清秋社是不是没开业就要倒闭了啊!! …… 一个下午的面试过去,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愁云密布。果然他们之前还是太乐观了。 陈铃直接摆烂:“我觉得这个行业要完了。” 叶答风倒是没否认他:“如果按照旧的规则来说,这确实是个夕阳红产业。” 被拉来撑场面的谢应俭在这儿看了一下午,也是觉得前途黯淡,但这些孩子们难得有热情,想让相声这棵将朽的百年老树重新长出新叶,他也不想太打击他们,于是道:“其实我看这里面有些人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有的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要再练练基本功,还有的呢是本身功底不错,但是缺点新鲜的东西……” 陈铃:“师叔,没事的,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 谢应俭很快就改口:“早说,我还在那斟酌措辞。” 陈铃又道:“明天还有一场,再看看呢,说不定有厉害的。” 谢应俭又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有一对徒孙,在我另一个徒弟跟前学了好几年,底子不用担心,就是除了偶尔在园子里替几场,还没正式上过台。” 其他叔伯也附和:“我们也可以再去找找人。” 陈铃:“那敢情好……” 叶答风拒绝了:“那也是一对小孩儿,上学呢,就算我们包得起人家周末来回飞的机票,人家家长也不乐意让孩子这么颠簸。” 陈铃:“……嗷。” 叶答风安慰他:“明天再看看。” 这天的面试早就结束了,也已经清场了,按理说应该没外人。正说着呢,陈铃偶然回头一瞥,看见进场门那儿有颗脑袋探头探脑的,似乎在往里头瞧。 陈铃走过去,刚想问“你有什么事吗?”,还没走到呢,对方先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于是飞快地将头缩了回去,等陈铃走到门边一看,在往外边走廊一看,空无一人。 跑得飞快,十分可疑。 第60章 上次师哥也说有私生饭在盯着他们,这位莫不是也? 陈铃寻思着得看看监控。 - 嘴上说着明天再看看,实际上陈铃等不到明天就已经在心里反复自我折磨了。 他开始想园子开在这边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就算是他之后要继续上学,那也完全可以他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周末了飞回去的,为了迁就他,在一个对相声可能水土不服的地方开相声园子,代价是否有点大了。 他们甚至连第一步就如此艰难。 但他也不可能把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显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又想,接下来该不会又要靠师哥烧钱请一些北边的艺人过来这边吧,花大价钱给他们甚至他们的家属解决生活和工作问题,开很高的工资把人留住……也不一定会有多少人来听演出。 到现在才打退堂鼓也不可能,连装修都做好了。 也透露了大致的开业时间。 陈铃后悔一开始没有早点发现叶答风在琢磨开园子的事,如果在叶答风未签合同之前他就比较敏锐地察觉到,那么还可以劝劝师哥。又或者在得知师哥租了这块地方之后不要只顾着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一头热地开始畅想未来,而是多点危机意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把谢应俭和其他叔伯送到下榻的酒店,叶答风载陈铃回住处,刚到家一进门,叶答风拇指和食指掐住了陈铃两边脸颊,脸颊肉软软的。 陈铃瞪视叶答风,因为脸被捏住,嘴变成o型,说话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说:“干什魔……” 叶答风看着他的眼睛:“又在自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铃想把叶答风的手拍走,但失败了,只好挣扎道:“没有哇。” “跟我装什么,满脸难过。”叶答风松手,揉揉陈铃脑袋。 陈铃是矮叶答风一些的,就这么任叶答风揉乱了他的头发,他微微仰头看着叶答风,心思被师哥一戳中,绷是绷不住了,嘴都瘪了起来。 叶答风:“……” 叶答风心里想,这样可爱的小狗,关起来算了,小狗不应该为世俗的事费心。 也不应该被其他人看见。 只要在他的世界里撒欢就行了。 …… 但叶答风开口,说的是:“来,小宝,不要胡思乱想,我跟你聊聊。” 俨然一副健康的、开明的、会时刻开解陈铃的好兄长模样。 第34章 (二更) 和以往很多次一样, 两人对坐在饭桌前,陈铃认真听师哥抽丝剥茧地帮他捋思路。 叶答风先问他:“你自己选人的标准是什么?” 陈铃还真没答上来,非要说的话, 他想选底子好的, 能说的, 说得好的,而且还有新意的,但这标准也过于宽泛, 很多时候更依赖于听对方说时那一缕“感觉”。 其实这是很难量化的东西。 而且他们条件也就这个条件, 真正厉害的演员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过来扶贫。 没等陈铃说上个所以然来,叶答风又问:“你以后想做的方向跟你的选人标准是不是一致?” 说实话,陈铃说过很多次要搞点新的东西,也会在企划上写要把传统的和流行的相结合, 但具体要怎么结合, 也并没有细想,顶多只是在想以后可以写一些更贴近当下人们日常状态的段子。 “这两个问题暂时没有明确答案的话, ”叶答风道, “你可以回想一下, 今天看那些应征的艺人们表演时, 有哪些瞬间,你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忍不住笑了的?” 这个还真有。 陈铃沉思, 但他笑过之后又会退回去综合考量,觉得有些演员虽然让他笑了,可是有的形式就很怪,有的基本功很差, 有的连普通话都说不清楚……口齿清晰是说相声最主要的原则之一,他的逻辑是, 观众都不一定能听懂,听不懂的话还怎么笑出来?可是他听到那种不标准的发音,甚至有点像是故意凹出来的儿化音时,明明是笑了的。 “你别忘了,不管是哪种表现形式的喜剧,相声也好,别的也好,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开心。”叶答风顿了顿,继续说,“既然你说想做些新的,那你的标准也不用太拘泥于传统,基本功可以练,口音可以作为特色……哪怕是我们说相声,不也有故意说方言倒口的?” 陈铃想了想:“是有点道理。” “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小宝,”叶答风道,“我们条件有限,吸引不到你既定印象中比较优秀的演员过来,但这种条件有限又何尝不是一种无限可能?你的剧场是在成长的,你招来的演员也可以是和这个剧场一起成长的,因为本来就不在所谓‘优秀’的框架里,你大可以往不同方向随便尝试。” 陈铃托起腮,手肘支在饭桌上,他盯着叶答风看。 叶答风问他:“所以还有哪里没想明白?” 陈铃道:“是有。” “说。” 陈铃又开始摇尾巴了:“为什么您每次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呢?每次您这样给我画一下饼,我就觉得一点儿也不焦虑了。” 叶答风啧了一声:“我说这么多,你管这叫画饼。” 陈铃:“没有没有,您可厉害了。” 既然聊完,那就可以散会了,叶答风起身,问了句:“想吃什么?” 第61章 陈铃也跟着站起来,但没有接话,很突然地说了一句:“好爱你。” 叶答风怔在原地:“…………发什么神经。” 陈铃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乱瞟,但还是犹犹豫豫地说了:“嗐,我是真的很爱想些有的没的,凡事都爱往坏处想,我知道这不大好,但我也控制不了。就拿刚刚这事儿来说,您要是不找我聊,我也不会主动说,哪怕您是我最亲的师哥,我也会潜意识觉得不想多给您添麻烦,然后我会越想越难受,今晚可能会emo到天明。” “每次你都会把我捞起来,”陈铃小声说,“能当你弟弟真是太好啦。” 叶答风看着他。 以前如果听到这种话,应该也会觉得欣喜和感动吧。 现在的第一反应却是好个屁。 “矫情,”最后叶答风说,“我现在属于是你的上级领导,你说得没错,就是给你画饼,做做心理按摩,不然你要是崩溃了,我去哪里再找个打工仔给我卖命?” 陈铃气死了:“你是对这种比较好听的话过敏吗?” 陈铃也没说要吃什么,于是叶答风径自打开冰箱门,在里面挑可用的食材,一边道:“对,以后别说了。” 陈铃以为师哥是在难为情,恶从胆边生,说得更起劲了:“好爱你~好爱你~” 说着还要上来贴贴:“好师哥,让我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叶答风很抗拒:“别过来,你回来还没洗澡,别挨我。” 但叶答风越这样,陈铃就越觉得好玩,把外套脱了扔在椅子上:“没有关系,外套脱了,里面的衣服不脏,也没出汗……我恶霸小陈今天一定要非礼你这个良家妇女。” 叶答风:“……” 陈铃从后头去抱叶答风,本意只是想逗弄一番,没想到对方啪地把冰箱门关上,反过来一只手用力握住了他的腰,把他推到了墙边,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 那张每天都要看见的脸猝不及防凑近来,却没了平时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神色阴沉,眼底似乎藏着让人战栗的情绪。 叶答风的鼻尖贴着他的。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飞快跳动的声音。 然后听到对方说—— “你看看谁非礼谁?”叶答风压低了声音,“就你这小身板。” 说完叶答风把陈铃放开了,一脸无可奈何,仿佛刚刚那种阴冷的模样都是陈铃幻想出来的。叶答风道:“自己玩会儿,在我要做饭的时候干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等会儿就在饭里给你下毒。” 陈铃愣愣道:“……那如果我没被毒死的话,就三不五时去牢里探望您?” 叶答风懒得理他了。 陈铃还没完全回过神,所以他这是戏耍师哥不成反被耍?他刚刚……有在期待什么吗? - 第二天继续面试,陈铃圈了三四个备选的演员,其中有一位其实说得非常普通,但是特长里头填了自己会弹吉他。 等人家说完相声的时候,陈铃让他弹一段吉他时,对方明显傻在了台上。 昨天听说有人在台上弹贝斯应该是铁被淘汰了,大家还把这事儿当笑料谈呢,结果今天就被要求弹吉他。 除了叶答风以外,其他的面试官也是一头雾水。 陈铃还真没说笑,园子附近就有乐器店,布朗尼化身跑腿去借了一把吉他过来,塞给了台上一脸懵逼的应征者。 对方即兴来了一段,弹得还可以,陈铃问他有没有组过乐队,他说有,陈铃比了个ok的手势,也没多说什么,之后这人就稀里糊涂地下去了。 这人叫余瑜,陈铃在他的简历上打了勾。 昨晚师哥帮他梳理之后,他直接换了个方向去考虑。 像昨天那个弹贝斯的,唱《探清水河》的时候虽然很违和,但不听他唱,光听他的改编和演奏,实际上是非常可圈可点的。 太平歌词和其他一些传统曲艺,年轻人不爱听,无非是觉得土,很多人都觉得只有老人才喜欢听这种东西。但如果换个方式将这些曲子包装一下,淡化年轻观众的刻板印象,让他们把这些曲子和故事听进去了,再进一步吸引他们来听传统的、原汁原味的小曲儿……是否也是一条可行的路? 他本来还在愁首演演什么,现在干脆放弃像以前那种几对艺人轮着上去讲一整场相声大会的形式。 干脆一开始先组个专门唱太平歌词的乐队得了,而且噱头十足,总会有觉得猎奇的人进来听一听的。 征得师哥的首肯后,昨晚他甚至直接给前队友打了电话,那个叫周明光的,此人以前会打一点鼓。 这时候娱乐圈人脉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如果这算人脉的话。 陈铃问周明光:“最近有工作吗?” 周明光开始诉苦:“好惨,近两个月的唯一工作是在网剧里客串了一集,出镜时长不到一分钟,有两句台词……想回家考公务员。” “别想了,你考不上的,”陈铃继承了师哥画饼的本事,“不如过来给我打鼓,我们这个项目发展前景非常好,你一定可以从中获得很多……” 周明光知道陈铃说相声去了,也知道他在和叶答风搞自己的相声园子,还以为陈铃说的打鼓是什么京韵大鼓,连连拒绝:“我哪里会那玩意儿。” 陈铃认真说了一番他想组个太平歌词乐队的事情。 第62章 周明光:“……好魔幻,好扯,什么馊主意,狗听了都摇头。” 陈铃:“那你来吗?” “如果要演俩小时的话,需要编曲的歌不少喔,来得及?”周明光又说,“反正我也没工作,先凑合干着,也不是不行,记得给我结工资就行。” …… 两天的面试结束后,清秋社陆陆续续给通过的艺人发邮件。有些人当即就把通过的邮件po上了社交平台。 关注着这事儿的网友和一些圈内人都很好奇清秋社到底挑了些什么人,点进去那些演员的微博一看,有些人是有在微博留下过往演出的痕迹的。 也有面试没过的演员发表了自己的感受:我个人觉得我说得虽然不是特别好的那种,但也稳稳的可以上台吧,结果我没过,但是那个陈铃让一个说得很烂的人弹了一段吉他,然后让他过了,我不知道他想干嘛。。很难评,我只能祝福清秋社未来可期。 支持叶答风、陈铃和清秋社的网友看了差点没晕过去。 另外一些本来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则恨不得开嘲讽开到天上去。 ——剧场装修得不伦不类,招的演员也奇形怪状,这真是想好好演吗?根本也不会有人想去听吧?还是说他们自信到觉得光靠叶答风和陈铃两个人就可以撑起整个园子的票房了?其他人就是来做做陪衬所以随便招? 陈铃他们那个同门的群也有别的师哥发话了,其中四师哥说得最多,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讲,通篇的中心思想就是“你们胡闹”“清秋社的招牌都要让你们砸了”“外面人都在看我们笑话”…… 其实一般来说陈铃的脾气是很好的,也是比较有礼貌的。 可是他想这人也是他师哥欸,外人没搞清楚前因后果误解他们就算了,李答勉问一句他们为什么要招这些人,如果还是觉得不妥,再来发表一些有理有据的评论,很难吗? 叮叮叮:who tm cares~ 李答勉:什么意思?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个样子? 叮叮叮:没有啊四师哥,我给您解释一下,who=世卫组织的缩写,tm=商标,cares=关心,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世卫组织关心您,最近换季,您要多多注意身体,免得气急攻心。(乖巧.jpg) 第35章 (三更) 人活着, 不论做什么事,有人关注就会有人说,要是没人议论了, 说明也不被期待。 陈铃心态良好, 把招来的演员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到时候要正常说相声的,交给了叶答风,让叶答风去给他们搞特训。以前父亲教徒弟, 叶答风就是助教, 有时候甚至叶应清忙了或是懒了,就让叶答风代他盯着他那群徒弟。调/教艺人这事儿,叶答风熟。 另几个是要跟他一起组那个离奇的太平歌词乐队的。 贝斯,吉他, 鼓手都有了, 他来当那个主唱,以前在shining boy里面, 他也是大vocal, 无非就是干回老本行。 他们的场地够大, 也有专门的排练室。第一晚, 周明光暂时还在路上,剩余俩人让陈铃先召集到排练室里了, 陈铃向他们说明了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构想,说完以后又让他们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叫余瑜的吉他手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想来说相声的……” 谁懂啊?!报名说相声,被招进来弹吉他! 陈铃拍了拍他的肩, 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话,而是问:“相声四门功课知道是什么吗?” 余瑜:“当然知道……说学逗唱嘛。” 陈铃:“如果在相声舞台上弹吉他, 对应四门功课里的哪一门?” 余瑜不确定道:“……学?” 陈铃打了个响指:“bingo!所以如果你把吉他弹好了,就等于把‘学’这门功课练得出神入化了。” 余瑜被绕进去了:“好像……有点道理?” 陈铃欣慰地想,这条鱼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呢。 给余瑜洗完脑,陈铃又问已经在给贝斯调音的谢游诗:“你有什么想法吗,吉他手?” 谢游诗指正他:“这是贝斯。” 陈铃:“知道,那你说说你的想法吧,吉他手。” “这是贝斯,”谢游诗再次强调,之后又道,“……我就是抱着改造传统曲艺的想法进来的,所以我的设想和你差不多,暂时没别的意见。哦对了……除了《探清水河》,我之前还改了其他几首,等会儿你们也可以听听,如果能用,可以节省一些改编的时间,让排练尽快进入正题。” “太棒了!”陈铃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谢谢你,吉他手。” “这是贝斯。”谢游诗第三次心平气和地强调。 人没到齐,但陈铃也不浪费时间,和这两位商量起选哪些曲子来改。 最开始只学相声的时候,学唱太平歌词,那就真的是人家唱一句,他学一句,等到了去当练习生,才真正学了点乐理,也在当时的公司学了几样乐器,虽不精通,但也能弹一点。 也多亏那时候学了,不然现在也不能谈什么改编。 其实有好几首他都大致想好了,甚至连服装和舞台效果他都有粗略想想,就等之后细化了。 之前他说不当偶像,有粉丝给他留言,问他当了那么久的偶像,付出了那么多汗水和泪水,说不干就不干了,不觉得浪费吗?不会不甘心吗? 他当然也没有专门去回答这样的疑惑。 第63章 可能他自己心里,偶尔也会有这样的疑惑。大家总是会去计算这些,什么已经投入了很多,付出了很多,沉没成本很高,放弃了很亏,放弃了就是浪费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人生之中没有哪段经历会是无用的,或许当下做了什么事并没有能在当下就得到好结果,或许已经不再做这件事了……可有的种子生长周期就是会慢一点,等种下种子的人都忘了曾经在这块地上播了种,一场春雨后,却有嫩绿的枝芽摇摇晃晃地冒出来。 幼苗还会继续生长,也许在更久以后,会长成参天大树,再结出果实。 就像他现在。如果他不曾当过练习生,不曾对流行音乐感兴趣,不曾积累那么多偶像舞台经验的话,他可能没有办法把太平歌词和乐队联想到一起,可能想到了也没办法找到人一起做,也没办法做改编和设计舞台。 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被浪费掉。 …… 在排练室里待到时间差不多了,陈铃让他们两位先回去,又给同样还在剧场里,但在其他旮旯里待着的叶答风弹了个语音通话。 对方很快接起来:“结束了?” “今天也没干什么,”陈铃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忘了跟您说,我cp要来了,今晚的飞机,估计凌晨一点钟到吧,不知道好不好打车,我借您车用用?” 他们团以前确实是以海城为中心活动的,不过解散以后,去哪儿的都有,周明光也没再留在这儿。陈铃知道师哥一般不熬夜,而且路途远,他也不想让师哥奔波,因此没说让师哥带他去接人,只说借他的车用。 叶答风没答话,陈铃以为信号不好,排练室的门开了,叶答风过来,把语音通话关了,又问:“你cp?” 以为叶答风是不记得了,陈铃解释了一下:“就那个啊,明光,高高的,浓眉大眼,蛮帅那个。” 叶答风找了个地方坐下,翻了翻旁边压着的几张纸,上面写了他们刚才讨论的一些思路。叶答风边翻,边道:“问你他是谁了吗?我知道是谁。” 陈铃:“那您问啥,我以为您不记得了呢。” 叶答风想说什么的,想了想又作罢了。很烦,虽然知道小宝以前和人家营业都是工作需要,而且那人也很照顾小宝,但听他这么满嘴胡言就是会不爽。 尤其是之前小宝看到网上有人在嗑他和自己的cp反应大得像应激了一样。 就更不舒服。 叶答风想换个话题,但说出来的话还是一股酸味,他自己也不一定察觉了:“你开我车去?你拢共就开过几次车?还要上高速吧,你行吗?” 陈铃也不懂师哥怎么就开始攻击他:“怎么就说我不行啊,好歹也是费了大劲考下来的驾照,国家认定,含金量极高的好吧。” 叶答风:“你那朋友不能自己打车?” 陈铃:“不是说了咩,凌晨不知道好不好打车嘛。” 叶答风:“你没坐过半夜的航班?机场到处都有车打,何况还有机场大巴。” 陈铃:“那别人千里迢迢跑来帮我的忙,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去接一下人……” 冷不防的,叶答风来了一句:“我到处飞的时候没见你想来接我。” 陈铃怔了一瞬,尔后顿悟了。于是他弯腰,探头过去,脑袋凑到叶答风跟前,对他眨了眨眼:“师哥,您在吃醋咩。” 叶答风避而不答,反问他:“你这咩咩叫的习惯跟哪儿学的。” 陈铃:“那对双胞胎。” 叶答风揉了揉太阳穴:“他们才来一天你就跟人家混熟了?!你不是i人吗?” 陈铃解释道:“是啊,我很内向的,但他们很喜欢我啊,就一直拉着我说话,要不是我说我要去排练,他们还要接着跟我讲他们辣些四情……” 叶答风受不了了:“舌头捋直了说话。” “好嘛,”陈铃讨好着说,“那车借不借我?” 叶答风拒绝:“没油了。” 陈铃可怜巴巴地望着叶答风:“哎呀……我去接他,是因为他是客人,他来帮我的忙,我都没点表示,那人家多寒心啊。但是师哥不一样啊,师哥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间哪里要搞那些虚的,我肯定更在意师哥啊,大不了下次我也去接您嘛。” “服了你了,”叶答风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受用还是不受用,但总算起身了,他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您开车啊?” 叶答风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你没开过那么久的车,怕你累死。” 陈铃追在后边,亦步亦趋的,又问:“那么晚了您不回去睡觉?” 叶答风冷酷道:“不困。” 睡觉?自己回去睡觉,让弟弟跟他那什么便宜cp在外面潇洒吗?断无此种可能。 - 凌晨一点多,他们接到了人。 陈铃见到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十分高兴,上去就给了人家一个热情的拥抱。 周明光也快快乐乐地和他打招呼,一阵温馨的叙旧后,周明光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位叶老师。 周明光本也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对上叶答风,忍不住怂怂地问好:“叶老师您好……” 叶答风亲切地和他握了个手,又亲切地说:“晚上吃了吗,虽然有点晚了,不过我还是先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吧?” 第64章 很奇怪,叶老师明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虽然这么揣测人家不太礼貌,但周明光老觉得笑得真是……笑里藏刀。 陈铃没感觉到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听到要吃东西,十分积极:“好啊好啊,吃什么啊?话说你酒店还是定在我们以前宿舍那边?要不就去那附近吃烧烤吧,那家我们吃了很多次的……” 这话当然是冲着周明光说的。 叶答风笑眯眯地否决了:“半夜吃烧烤,不太健康吧。” 周明光瑟瑟发抖:“我不饿,我直接回去睡觉就行了!” 叶答风客气道:“真的不饿吗?你这么辛苦过来……” 周明光赶紧道:“不饿不饿,现在吃了明天还要上跑步机再跑多半小时,还是算了,虽然我是个没名气的小艺人,但也还是要注重一下身材管理的……” 陈铃大惊:“周明光你以前不这样的。” 周明光:“我都改了。” 陈铃:“……” 叶答风道:“那也行,那我送你回酒店,你奔波这么久肯定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周明光:“叶老师,您受累。” 叶答风:“应该的。” 陈铃:“……???” 于是说好的夜宵也没了,周明光被送回酒店,陈铃坐在副驾,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还想吃个烧烤呢。 师哥好是好,可是生活习惯像个老头,在家里也不会有机会让他吃什么垃圾食品,本来想趁着明光来,借机吃一顿。 没了,全都没了,哈特痛痛。陈铃捂住了心口。 车里放着轻音乐,陈铃侧过头去,望着不断往后退的路灯……倒也没什么要感慨的,就是…… 感觉这不是回去的路? 陈铃直接问了:“不回家吗?还去哪儿呢?” 叶答风目视前方,答道:“去你刚说的那家烧烤店啊。” 陈铃一下坐直了:“嗯嗯?不是说不健康吗?”没听错吧? “明天你也上跑步机再跑半个小时不就得了,”叶答风又温声道,“和别人吃过那么多次,和哥哥吃一次可以吗?” 第36章 当然可以。 等坐到烧烤店里了, 陈铃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确是很少跟师哥一起在外边吃东西的,尤其是这种小店, 半个店面都是露天的, 外头有人喝酒划拳高谈阔论, 十分吵闹,屋内明明开着高瓦数的灯,却因为灯上积了厚厚一层陈年油烟渍, 照出来的光昏昏暗暗, 空气中漂浮着炭火和肉香,很不清爽。 师哥有点洁癖,不喜欢来这种地方。 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刚才跟周明光提议吃烧烤的时候,陈铃没经过深思, 就是那么顺嘴一说, 现在师哥说想和他一起吃烧烤,他认真想了一下:“要不换一家吧, 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店, 有点儿脏乱差, 你不喜欢的。” 反复确认了几次, 叶答风都说没关系的。 陈铃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为了迁就他,结果到了店里, 看到叶答风熟练地拿着有点儿脏兮兮的塑料篮子去自选食材,挑的基本都是陈铃爱吃的,再交给老板,回来坐下时顺带还从冰箱里拿了两瓶豆奶, 起了瓶盖插好吸管,一瓶给陈铃, 一瓶自己喝。 陈铃讶然:“您很熟练啊,跟熟客似的,我还以为您不会来这种店的。” “是不爱来,但也不是不能来,又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叶答风又说,“前阵子上了个综艺,在里面还当了一天烧烤店老板,那家店跟这家也类似,所以可能显得是略熟练了。” “您还上过这种综艺啊。”陈铃问。 “是啊,就年前录的,上个月播了吧好像,”叶答风稍微解释了下,“职业体验类的节目,除了做烧烤,还干了很多别的,都挺有意思,学了不少技能,以后咱园子要是倒闭了,也不怕找不到工打。” 陈铃:“倒闭什么,胡说八道,快呸呸呸。” 叶答风:“幼稚。” 陈铃一时无话。当然不是因为叶答风不配合他说“呸呸呸”,而是他发现,他也没有很了解对方。 或者说,没有很关注对方。 以前不在一起的时候,陈铃倒是会经常关注叶答风的动态,也看过几个对方参演的节目,那时候师哥作为常驻嘉宾的节目也不算太多,而且多半也就是上一些什么观察类节目,在上面点评几句,或者那种喜剧类的节目,师哥在里头当评审也有,当助演也有。都不是主角,镜头也没展示多少师哥自身。 后来有聊到这些,陈铃开玩笑问现在综艺和真人秀那么好赚钱,怎么不多上点,师哥说很多综艺节目没什么意思,要么照搬国外火的东西的套路,要么就是搞些剧本或者策划各种撕逼戏码来吸引流量,他只偶尔去一些,重心还是放在说相声这上面,尤其尽量多在小园子里演,不能因为有点知名度了就忘本。 但后来师哥接的综艺类工作就越来越多,尤其是去年临近年底,简直就是天南地北到处飞,陈铃之前没细想过这事儿,如今一想,应该也是为了能让他更没负担地烧钱搞清秋社。 师哥录的综艺播了,他也没再去点开过。 这人就在自己跟前朝夕相处,又不像以前,多久也见不到一次,只能看看电视里的人寄托一下思念。 正好老板娘来上菜,把刚刚烤好的一部分吃的端上来,放下碟子之后在原地站了会儿没走,叶答风问对方怎么了吗,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刚才就想说了,帅哥你很面熟哦,你是不是那个叶……” 第65章 叶答风笑道:“应该是吧。” 老板娘想起来他的名字了:“叶答风是吧,我有追你的节目,你千万不要被淘汰掉啊!” 叶答风很自然而然和老板娘聊起来:“有没有淘汰,您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这老板娘还蛮懂得雨露均沾,和叶答风说了几句以后,又对着陈铃道:“你好久没来了呀,之前不也是在附近学唱歌跳舞的嘛,还老和其他几个小年轻一起来的呀。” 陈铃:“阿姨您还记得我啊?” “那当然,”老板娘嘴很甜,“这么漂亮很难忘掉的啦,头发颜色换了哦,之前不是讲要出道嘛,怎么还没去当大明星啊?” 已经出完道,并成为夜空中最暗的星的陈铃:“……哈哈。” 应该是还不太忙,叶答风又主动和老板娘搭话:“他之前来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那我哪想得起那么多啦,”老板娘想了想又说,“给我招了不少生意和新客人算不算啊?每次来都带不同朋友来,跟个传销头子似的,朋友也很多哈,就是也没见带个女孩子……不过要是跟女孩子吃饭那肯定去点有格调的地方嘛,是吧。” 等老板娘走了,叶答风调侃陈铃:“很受欢迎啊,每次都带不同朋友出来吃饭,还说自己是个i人。” 陈铃反驳:“我就是i人怎么了,我要是个e人,我会把所有这些朋友组成一个团让他们和我一起开party。” 叶答风问:“和朋友一起出来吃东西都聊些什么?” 这什么问题?感觉师哥像在跟他尬聊。不过陈铃还是道:“也没有什么特定的话题吧,有时候吐槽一下今天扒那个舞怎么都扒不下来,羡慕一下谁谁出道了,还有吃完又要胖了之类的,再不然就是有人会说一些瓜一些八卦啊,谁脚踏两条船被两个妹子同时扇耳光大家要引以为戒守好男德什么的……大家聊天也就是聊这些吧。” “也是。”叶答风道。又不可能让陈铃真的复刻一遍每次和别人说了什么,说的也许都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东西。 他们一起吃饭时一般是不说话的,但都出来吃烧烤了,也没必要在这里装这个逼。陈铃吃一点,又絮絮叨叨地跟叶答风说一些以前的事。 那时候的陈铃在外边有很多朋友陪伴,每个人看见可爱的小狗都会蹲下来摸摸头,所有人碰上他都会喜欢他爱他,他吃了不少苦,但还好也总有人陪伴和关照。 本来叶答风想的应该是这样的“还好”。 可是情不自禁地,他又想,如果当时在小宝身边的所有人都替换成他是不是更好? 正有点晃神,又听陈铃把话题移到了他身上:“师哥才受欢迎呢。” “嗯?” 陈铃说:“出来吃个烧烤,阿姨都认识您。” 叶答风摇头:“这算什么,你去多上几个节目,阿姨也认识你。” 陈铃:“哪能有节目组邀请我啊,我倒贴钱去露个脸还差不多。” 叶答风又问:“那你想上什么节目吗?” “怎么,您要给我加塞进去吗?”陈铃赶紧摆手,“不是很想,虽然我录影经验不多,但每次录节目一大堆人围着,我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的猩猩,反正现在也不吃娱乐圈这碗饭,如非必要我还是不太想参加什么节目录制……不过我的梦想是上春晚。” 叶答风:“行,那你努力。” 陈铃忽然神秘兮兮道:“快问问我为什么想上春晚。” 叶答风:“因为代表你深受人民群众喜爱,业务能力过硬?” “哎呀,”陈铃一脸你怎么不好好配合的神情,“不是让您回答,是让您问我为什么想上春晚~” 叶答风于是问:“那你为什么想上春晚。” 陈铃双手举到脸两边,歪了下脑袋,比了俩小树杈:“因为想让全国人民看看我这张漂亮的脸蛋,哈哈哈哈哈。” 叶答风:“……吃吧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 晚上回去洗漱完,陈铃躺在床上,没有即刻入睡,而是神差鬼使地到视频网站上搜起了师哥说的那个职业体验类综艺。 是个真人秀,真人秀这种东西就算有剧本,但多少还是能体现一些嘉宾本人的真实性格。 以前叶答风几乎没有参演过这类的,就算有,也是当飞行嘉宾。 当然陈铃先前是没有想要看叶答风的节目,举个不一定恰当的比喻,分隔两地的两个人才需要打一下电话联络感情,面对面还打电话的人纯属有病。 今晚和叶答风在外边吃烧烤,看着师哥被认出来,陈铃忽然冒出来这样的念头,也想看看叶答风演的综艺。他只见过他面前的师哥,会训他会凶他,也会温柔开解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但这或许是一个陈铃面前限定的师哥。 他想知道,在别人面前的师哥是什么样的。 他想看看,更立体一点的师哥。 也想多了解对方一点。 师哥说的那节目已经播了好几期,陈铃从第一期开始看。 确实这些真人秀类综艺又臭又长,要弄个先导片,去每个嘉宾家拍一通有的没的,然后所有嘉宾见了面,又要寒暄说一些有的没的,这一系列看完都已经过了五六十分钟,而且完全没有要进入正题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人在喜欢看综艺?!接完人又吃了东西,回来已经很晚,等折腾到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陈铃好困,恨不得拿根牙签撑着眼皮。 第66章 但很倔,今天就是要看到师哥当烧烤店老板。 终于看到几个嘉宾分组。 原来还不是师哥一个人开的烧烤店,这节目是这样,这一期,几个嘉宾分别去当不同的小店老板,最后再拿一晚上的收入来pk,输的可能要被淘汰,又或者有别的惩罚。 抽签抽到了另一位同伴,这人陈铃也知道,是新生代小花白云诺,演技ok长得漂亮,接连演了两部大爆的古装偶像剧,最近热度正高。 看到他们组成一队,弹幕里很多人说叶答风识相点就不要让美女干粗活。 叶答风还真是这样的,很体贴,自己把脏的累的干了,进货,抬物资,备菜,开店前的大扫除。但也没让白云诺闲着,估计也怕节目播出之后白云诺被一些人哔哔说啥也不干吧,让白云诺去做一些没那么累的,比如传一些菜,最后算算钱。 不过白云诺到底是没做过这种活的,尤其是传错菜之后被客人凶了一顿后不知所措,虽然道歉了,但对方不依不饶。 叶答风给她解了围,安抚完客人的情绪,镜头又切到两人在后厨一个小空间里,白云诺坐在椅子上低头哭,叶答风蹲在地上给她递纸巾,语气温温柔柔,像哄小孩一样跟她讲没事的。 弹幕都在刷什么嗑到了嗑到了。 这期节目到尾声,还有弹幕说好想快点看下一集,要看他俩开夫妻店。 节目热度不错,观众反馈良好,陈铃理应为师哥感到开心。 但不知道是否因为在深夜,人的情绪本来就不会太高涨,他的确没有多高兴。 他心想也不止他们搞男团的会炒cp,师哥上个节目,也是会被人凑cp的。 又想,师哥在自己面前是蛮好的,可在其他人那里,也没什么差。 遇到事情了,师哥都能帮人摆平,陷入情绪低谷了,师哥总能这样把人从淤泥里带出来。 这样的话,他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了解更多,根本也没什么不同的一面嘛。 他以为师哥对他好,是因为他是师哥唯一的弟弟。 其实师哥对他好,是因为师哥人好。 这也没什么问题。 …… 破综艺是真的不好看,陈铃想,几乎通宵了就为了看这玩意儿,就算是师哥出演的,那也是难看至极。他把视频app关了,看了一眼天都快亮了,把手机插回去充电,感到一阵发愁,白天还约了排练的,他真就不应该好奇看这节目。 第37章 熬夜对于一个当代青年来说本应是家常便饭, 尤其陈铃还是演艺界从艺人士,以前当练习生的时候经常扒舞练到半夜,上选秀的时候为了在三天内排一个舞台出来几乎不合眼这种事也真不是剧本。出道之后工作虽然不多, 但日夜颠倒录节目的情况也是偶有发生。 不过自从和师哥一起住, 加上现在没有其他工作, 陈铃的作息规律得不像个年轻人。 除了之前在安然茶馆那儿,为了剪视频熬了几次,其他时候一般都固定早起, 每天练功, 运动,现在可能还多了一项去小园子里处理事情,到点了就吃饭睡觉。 以至于今天陈铃拖着睡不到三小时的疲惫身躯游去清秋社时,有一种灵魂在天上飘的错觉。 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两大杯冰美式, 陈铃还是挺到了晚上, 和其他几位乐队成员商量改编的事,甚至还排了一首歌。 晚上, 陈铃本来是想点个外卖吃完继续排练的, 到八九点再回家也完全不迟。 不过在点外卖前就被师哥逮住了。 叶答风去他们排练室敲门, 给其他三位买了好吃的, 又说:“不好意思,今晚我们家有点事, 借一下你们铃总。” 陈铃事先完全没有接到风声,很是紧张:“出什么事了?” 但叶答风语气不疾不徐:“没什么大事儿,但是得你回去一趟。” 周明光重复叶答风的话:“我们家……” 叶答风:“对,我们家。” 周明光很夸张地鞠了个躬:“叶老师你们快回去吧!!再晚点就要晚高峰了!我们几个自己再搞一搞也回去了!” 叶答风都没征询陈铃意见, 拍了拍陈铃的背,示意他走了, 又对里头几位道:“不要太辛苦了。” 等走出排练室,一头雾水的陈铃才重新问:“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事,铃大人,”叶答风说,“回去睡觉。” 铃大人是什么鬼?!陈铃很震撼,用眼神询问叶答风。 叶答风收到疑问,解释道:“今天点了两次冰美式,外卖我帮你拿到排练室门口的,上面写的联系人是‘铃大人’。” 陈铃:“……”好羞耻!!请不要在现实生活中喊别人的网络昵称好吗!! “平时一点苦的都不沾,突然喝两大杯咖啡,看起来也不像给其他人点的,”叶答风又说,“黑眼圈也出来了,昨晚做什么了?” 陈铃反问:“所以因为觉得我没睡觉,就抓我回去睡?” “不然呢?”叶答风道,“没有白天就叫你回去,是因为你确实必须完成今天的工作,但晚上按理来说是下班时间,你没必要非留在那里。” “不是,我们这一行也有什么加不加班一说的吗,”陈铃感到有点莫名,“我没睡好是我的事,但是还是要抓紧时间排练吧,我现在真不困,还能回去练会儿。” 第67章 叶答风停下脚步,在无人的走廊上站定,转过头去跟陈铃讲道理:“你没睡好不只是你的事,你现在硬挺着确实能再练练,万一因此状态不好到了正式演出的时候倒下了怎么办?是不是更麻烦?” “哪有那么娇气啊?”陈铃本就因为昨晚看了那综艺,今天对师哥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不是很想碰见他,再加上睡眠不足,脾气一下上来了,又嘟嘟囔囔道,“还以为关心我不够睡,结果又在跟我说什么影响演出……” 叶答风眉头皱起:“说什么呢。” 陈铃很不高兴:“说你关心别人都比我多!” 说完扭头折返,又道:“我回去排练,练完了自然会睡觉的,您先回吧。” 叶答风没拦他,心说闹脾气?为什么突然闹脾气?自己哪里惹他了吗? 又反思了一下自身,他也没有关心别的谁啊。 而且小宝说的还不是练完就回家,而是练完就睡觉,去哪里睡觉,在这里的休息室?还是去朋友家?去周明光住的地方? 于是陈铃又去练习了,叶答风也没回,在对面的房间待着,等他们排练室里哐哐当当的动静结束了,再到门口等。 陈铃一拉开门,还是看到师哥,明显愣了一下:“您不是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铃的错觉,眼前的叶答风虽然神色和平常无异,却无端让陈铃看出一些可怜来。 叶答风道:“铃大人还在这儿996,小的哪敢回去。” 陈铃:“……” 其他几个人收拾完东西也要走了,到门口的时候都和叶答风打招呼。那个周明光不知道为什么很怕叶答风,陈铃目睹他飞快地说了句“叶老师好叶老师我先走了”然后飞快地逃窜走了,简直像他读书的时候碰到班主任。 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叶答风去拉陈铃的手:“小宝为什么生师哥气了?” 其实刚刚脱口而出之后陈铃就后悔了,师哥又没做什么,他在那瞎发脾气。但又好面子,哪怕道歉也得隔一会儿再道歉吧,断然没有立刻滑跪的道理。 不过他本来真是想跑去跟明光挤一挤,到时候再给师哥发信息,没想到师哥居然留在这里蹲他。 陈铃现在也没脾气了,而且觉得自己不占理,要不是刚才真是在全情投入排练,估计又要内耗一个晚上。此刻他也没什么底气,哼哼唧唧的,声音像蚊子嗡嗡:“没生气。” “刚才生气了。” 陈铃还是含含糊糊:“……寸不已。” 叶答风是真没听懂:“寸不已是什么??” 陈铃骤然提高了音量:“对不起啦!!!” 然后声音慢慢减弱,又开始继续哼哼唧唧:“我没睡好,自己有情绪,迁怒而已,别在意,什么事儿也没有。” 叶答风温声问:“为什么说我关心别人比关心你多?” “你听错。”陈铃明显不想说这个,“回去吧,好困。” 但毕竟,叶答风是个洞悉一切的人。 回去以后稍一想想,叶答风想到一种可能,但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扯。知道陈铃刚洗完澡应该不会马上就睡,这人哪怕困到想死了也一定会坚持睁着一只眼刷一会儿手机,他敲了陈铃房门,陈铃让他进,他便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问:“昨晚看了我说的那节目?” 怎么叶答风这就破案了?陈铃很不甘心,还有点难为情,但还是承认了:“嗯哪。” 果然。吃烧烤的时候说到了,叶答风有猜到陈铃可能会去看看,但没想到他马上就看了。 叶答风问:“看到我很关心嘉宾,然后因为今天我说让你回来睡觉是怕影响演出效果,一下子气死了?觉得我对别人都比对你好?” 陈铃拿被子盖住脸,声音闷闷的:“烦死了,你会读心吗?” “会一点吧,我是谛听转世,”叶答风一本正经说着,又道,“说怕你影响演出效果只是说辞,担心你觉得有负担,我就是想让你回来睡觉而已。” “噢……”陈铃感觉好尴尬,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找补,“但是以前没有学会新段子或者贯口背下来,师父也不让睡觉啊。” “你也知道那是师父,”叶答风道,“我有让你没睡觉背东西过吗?” 好像……是没有? 叶答风又说:“本来想第二天再揍你的。” 陈铃把被子扯下来,恶狠狠说了一句:“那还是对我不好嘛!!”尔后又飞速把被子盖上去。 如果是平时,叶答风应当会把他的被子拉下来,怕他透不过气。 但今天叶答风没有这么做,陈铃这样掩耳盗铃地把自己盖起来时,可能会愿意说一些心里话。 叶答风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所以为什么看到我对别人好就不高兴?” 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久到他以为陈铃已经睡着了,突然陈铃惜字如金地吐了三个字:“不知道。” 叶答风叹了口气,道:“剧本人设而已,笨死了,你想想他一个女明星,演那种节目,还能让人找茬的?找茬的都是节目组安排好的,让我去安慰也是安排好的,用什么样的角度说什么样的话都有人专门给我说过……” “……噢。”别说,还真感觉高兴了点。陈铃又想,怎么自己会这么小气啊?! 叶答风:“准你天天炒cp,我不能也有个自己的cp吗?” 第68章 陈铃:“……噢。” 过了会儿,叶答风起身:“你睡吧。” 陈铃却开口了:“是有点不高兴,我承认,就是那种看见妈妈改嫁了的奇怪心情吧。” 叶答风眉头紧锁:“……你经历过妈妈改嫁这种事?你知道什么心情?” “我只是打比方,妈妈,你别急,”陈铃接着说,“也没有不让你炒cp啊,我感觉还挺好嗑。”这是陈铃用他的客观理性得出的结论,就算是剧本,是演的,那师哥和这样的漂亮姐姐也是配的,以后多半也会找个登对的嫂子,两个人浓情蜜意,到时候在师哥这里,他就显得很多余。 还是要尽快独立生活啊!!陈铃心想。看个节目他就不高兴,如果到时候发展到吃嫂子醋这种程度,那不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了吗? 叶答风语气冷了下来:“好嗑个屁,都跟你说了是演的。” 陈铃还在嘴硬:“也不妨碍大家嗑生嗑死。师哥温柔体贴,弹幕都在说你是绝世好男人,这不就……够好嗑了?” “温柔体贴?如果我真的喜欢一个人……”叶答风突然笑了,又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我一定会,把他弄哭。” 第38章 (二更) 最后, 临要离开陈铃这间房间之前,叶答风还是弯腰将陈铃盖在脸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叶答风从上俯视他,是真正的, 居高临下。 陈铃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慌乱。叶答风伸出手, 动作十分轻柔地抚上他的脸, 蹭了蹭,语气也很温和:“乖宝,睡吧。” 说完叶答风还帮陈铃把被子掖好, 又拍拍他的脸, 终于出去了,把门顺便带上。 师哥的手冰凉凉的,触碰到他的脸时,他觉得好烫。他从来不会抗拒和师哥有什么肢体接触, 但刚刚那一刻, 他竟然想闪躲。 - 之后俩人都没再提什么炒cp的事。首演排练依然紧锣密鼓,叶答风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有时候会在园子里给新来的演员上课, 有时候去别的地方录节目或是出别的外务。 但空下来时, 陈铃接着看了师哥那个综艺节目, 还去搜过叶答风和白云诺相关的东西来看。 这两天看到有网友说叶答风在一个小采访上被问平时有没有经常和白云诺出去玩。在采访中,叶答风竟然直接拿出手机给记者看他俩加上微信之后的聊天记录, 正儿八经道:“哪有啊,加完好友除了最开始打了下招呼,到现在都没说过话。” 记者还想抢救一下:“是不好意思主动约人家出来吗?” 叶答风:“我一般都在家自己做饭吃。” 记者:“那也可以邀请云诺上门嘛。” 叶答风:“不好意思,我做饭比较难吃。” 记者:“……” 叶答风因此被网友评价为无药可救的直男。也有人不满, 觉得他在拆cp,节目里跟人家暧昧得不行, 下了节目这么说,让人家女生颜面何存。叶答风的粉丝则反驳说,叶答风在节目里也就是正常互动,是某些莫名其妙的网友看到什么都能嗑,把人家的礼貌也当成嗑点。 陈铃很不安。 网友和粉丝间吵吵就算了,陈铃知道这种一般都是事先说好的,炒作也是真的在炒,叶答风中途把cp拆了,估计和节目组还有女演员那边都不太好交代。虽然叶答风有名气,可咖位还不至于大到别人对他唯命是从。 这大概率都是因为他那天的发癫。 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要脸好强的必要了,陈铃满心愧疚,给正在外地的叶答风发信息道歉。 叶答风回了他几个问号。 陈铃把他在网上看到的说了,又郑重其事地说了对不起。 叶答风回他:傻的吗?关你什么事,我本来也不想炒这些,是之前刚好欠这个编导一个人情,想着说配合一下也行,而且也没让我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礼貌待人了一下……录都录完了,我也没必要继续配合了,妹子也有男朋友,人家也不想继续炒了。 叮叮叮:别是哄我的吧 叶答风:你好难搞 叮叮叮:好我知道了,我先说,我到底想怎么样qaq你和人家玩我又不开心,你不和人家玩我又在这装模作样qaq 叶答风:你也有谛听的血统呢 叮叮叮:但我那天真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今天感觉很愧疚也是真的 叮叮叮:(下跪.gif) 叶答风:我知道,我说没什么也是真的,不会因为这个就怎么样。哪怕有人吵架,节目组看到有这热度更加合不拢嘴,妹子等会儿也会跟进阴阳我一下的,这个也是说好的,也不存在节目一录完我就让人下不来台的情况。你不用担心。而且后面几期播出我也不是和她当队友了。 叶答风:我已经说这么多了,再作我回去就要对你用刑了。 师哥的意思是,不要有负担。 其实陈铃还想插科打诨说一句“那你回来还爱我吗”,这在平常,对他来说是再稀松不过的口嗨,今天在对话框输入这句以后,想想又删了。 好尬。 退出和叶答风的聊天框,陈铃改了个微信签名:谨言慎行。 要时刻提醒自己。 懂点事! - 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紧赶慢赶,把原定要开业的时间往后推了一推,好在曲子改编的事进展顺利,乐队磨合也颇见成效。音乐会节目单正式定下来那天,队内的吉他手余瑜还是一脸恍惚:“我真的以为我是来说相声的……结果我这拨片和弦都快摩擦起火了……” 第69章 节目单上除了太平歌词,还有一些别的,改编的评戏,甚至有改编过的京剧选段。 京剧的部分邀请了一位嘉宾,这主意是布朗尼提出来的,她说当初陈铃在网上直播唱过戏腔,那时候有位京剧名家后人,叫剪秋水的,评论了他,帮他说话,后来俩人还互关了。 虽然后来也没有再联系过,不过布朗尼说人家原本就有在做类似的改编的,可以去试着邀约一下,要是人家能来,还能蹭蹭对方热度。 没想到对方兴致盎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五月份,清秋社正式发了首演的宣传,开放购票渠道。 宣传mv上,陈铃穿着黑白配色的唐装,行走在一副水墨画卷中,此时的配乐是悠扬的三弦曲声,偶尔还有鸟儿啾啾,此情此景,诗情画意。 他继续往前,天地突然调转,他掉进了霓虹闪烁的清秋社里。 背景音乐渐渐变了音色,三弦和快板被架子鼓声取代,很快,贝斯和吉他声也进来了,再加上合成器来添色,流淌出的音乐毫无疑问就是现代电子迷幻的风格。 镜头转向剧场,台下依然摆着传统的八仙桌,台上竟然是乐队在演奏。 陈铃一跃上了台,身上的衣服也从唐装变成了印着怪异鬼脸涂鸦的宽大t恤,黑色的马丁靴十分帅气,化了有点儿视觉系的妆,不过也不至于太夸张,精致又闪耀,刚刚好,他本来规规矩矩梳好的头发也绑成一对高高的双马尾,故意弄出有些凌乱的效果,刘海上别了一粉色的发卡。 他握住麦,对着镜头眨了一下眼,又勾了勾手。 宣传片到这里就结束了。 官方的文案上,说这是一场把传统和现代结合在一起的听觉盛宴。 本来的粉丝们狂喜,说这样的想法真是太酷了,而且小铃这张脸真的太好看了!!!美貌简直是最大杀器,本来还以为他不做偶像之后没机会再看到这种亮闪闪的打扮……真是爷青回! 但反对的意见也甚嚣尘上。 有人说他们不是要说相声吗?搞什么?叶答风又哪去了?还有说,期待了这么久结果就这玩意儿的。 更有人嘲讽说:陈铃当偶像的时候糊,嘴上说不当了,其实另辟蹊径,真那么想卖弄自己那张脸没有必要来说相声吧,甚至还把前队友一起叫回来了,当相声舞台是什么糊逼回收站吗?说什么搞创新,其实不就是说得好听,到时候还不是搞出一堆莫名其妙而且根本不贴的垃圾歌来。 这条评论点赞竟然高达好几千。 …… 五月二十号晚上八点,清秋社重开后的第一场演出,准时开场了。 身着黑色大褂的陈铃站在舞台中央,全场都是暗的,只一道光束打在他身上。 没有任何配乐,他自己给自己贴着板,用最传统的方式,缓缓了开口清唱:“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个季的清香……” 唱的是太平歌词《白蛇传》。 唱腔悠扬婉转,颇有韵味。 “这春游苏堤桃红柳绿,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 忽然一阵急促的鼓点取代了他的快板,灯也亮了起来。 “it\'s party time!!”陈铃把立麦拔下来,改为手持,又举起另一只手,“希望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第39章 关注这场演出的人其实不少, 媒体,曲艺界的同行,看热闹的粉粉黑黑。 除了粉丝, 多数人对陈铃的想法是不看好的, 甚至准备看笑话的也不少。 创新, 创新,人人都想搞创新,但说白了, 你能想出来的创意, 别人也能想出来,为什么别人没有去做?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去挖掘传统文化的人,结果呢? 没有市场的东西,也许蕴藏着巨大的可能性, 但更大的可能, 是因为没有人喜欢,所以没有人去做。 而传统的、保守的, 甚至套路化的内容, 即便被人诟病, 可就是因为总是有人买单, 才一直存续下去,哪怕日薄西山, 也能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直到别的新事物横空出世。 但在旧的东西上不停打补丁,大多数情况下就是死路一条。 就像相声曲艺之流,虽然小众,虽然总是被说没有后继者, 却也有一批固定的受众。反而像陈铃这样,异想天开说什么把太平歌词和流行音乐、摇滚之类的结合在一起, 到时候原本的受众接受不了,年轻听众又觉得不伦不类,才是在加速这门艺术的灭亡。 真正的听众才不管你出发点有多么高大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人家只是知道好听了就听,不好听?谁管你是不是要弘扬什么传统文化。 …… 陈铃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就料想到了会遭到一些舆论上的嘲讽,不过这都没关系,甚至为了让众多看客能更直接地攻击他们,他和布朗尼商量过后,决定直接在园子里开直播。 今天乐队表演的第一首是《白蛇传》。 刚开口清唱那一段,直播间内反响还算可以,看热闹的很多人以前没听过陈铃唱歌,只知道好像是个十八线的偶像。说没想到陈铃唱的时候气还蛮足,字正腔圆,也有点儿韵味。 又有人在刷,不是说要搞什么摇滚太平歌词吗,难道骗人进来听平平无奇的老调子? 结果下一秒,陈铃就切换了模式,本来还是亭亭的风雅少年,忽然挂上了元气的笑容和观众互动,即便身着大褂,却是一种极具活力的姿态。 第70章 灯光,乐队,全都开始各司其职。 带着迷幻电子风格的乐声徐徐流出,陈铃说要蹭流行乐的热度,可实际上这也不是流行乐常用的编曲方式,会更小众一些,但在听惯了流行乐的听众耳朵里,会有一种新的听感。 本来唱太平歌词也好,登台说相声唱戏都好,仪态很重要。此刻陈铃却摇头晃脑地开始唱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力求每个字都清晰,每个字都圆润,音色虽然还是清亮的,却拖长了尾音,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人声配合着器乐声,再加上演出者们传递的肢体语言,在场下听的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好像在一阵浪潮中起起伏伏。 看直播的不少人也吓了一跳。 -草,这和刚才是同个人唱的?? -确实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不确定,再听听 -这风格说是那种很先锋的摇滚乐队我都信,但是他又和原来那个调子融合得好好,到底怎么做到的0 0 -好像……真的……还行? -有人跟我说今晚来这个直播间有乐子可以看,请问乐子在哪里?? -之前就说了我们铃是什么都能唱的大vocal,而且一些偶遇啥的说他很喜欢去livehouse看演出,所以对他会改出这种东西我也不奇怪hhh宝藏被大家发现了真的很开心!! …… 唱完一首之后,有一位大v乐评人在微博上发了这首的录屏和自己的感想: “抱着听个热闹的心态去看了直播,没想到收获了惊喜!个人以前也听过好几首这种类型的改编,改京剧的也有改评戏的也有,有的歌只是采了个样,其实就是一首口水歌,还有的是保留了原曲,但基本上只是把编曲改成流行乐编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说句实话,这种改编大多数就是拿传统曲艺当个噱头,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可听之处,这也是我一开始并不看好清秋社这次演出的原因。 “但仔细听了下,他们单《白蛇传》这首的改编就可圈可点,首先他们没有拘泥于传统的套路,不管是节奏还是调子都是有做过调整的,该换旋律的地方换,该强化听觉记忆的地方写了几个riff。不是给原曲换了一件衣服,而是把曲子拆碎了,融到更新的编曲中去,因此你听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任何违和,但原来曲调的韵味又还在,再加上最开头那段清唱把人的耳朵勾住了,是会有没听过的听众好奇原来的完整的曲子是怎么样的。 “其次,以往这种改编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唱这类曲艺的歌手,他们的发声习惯和唱流行歌的歌手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大家听的时候都会觉得怪异。但陈铃没有这个问题,他以前是偶像,深受流行口水歌荼毒,知道什么唱法更讨普通听众喜欢。 “废话不多说,我要去继续听下一首了。” …… 这位大v微博一发,虽然也有人骂他是水军问他收了多少钱的,但有不少闲着没事的和好奇心过剩的网民都顺手点进了直播间。 直播间里演出还在继续,后续陈铃他们又演了几首本身传唱度就比较高的《照花台》《探清水河》等,还有没什么人听过的《饽饽阵》之类。而且每一首的风格都有一些差异,有的是悠扬的爵士,也有活泼的funky,让人听下来不至于审美疲劳,甚至有人大呼像在开盲盒,永远不知道下一首会是什么样的。 后来还有和京剧大佬的合唱,甚至还有一段陈铃弹着三弦和吉他手余瑜的对弹solo,莫名好笑但又把现场气氛调动得极高。 网上的风评调转,直播间人数不断上涨,有人在求音源,有人说要去听听原曲对比一下,还有人开始后悔当初没有买线下的票。 有营销号在直播开始没多久就发了通稿嘲,说这场演出里的大多数歌曲改编得生硬且不伦不类,收看人数寥寥……在清秋社首演上了热搜之后,该营销号才匆忙删除帖子,改口说直播反响热烈。 这都是提前写好的稿子,本来谁能料到这破演出还真的那么多人去看?? 不过也有嘴硬的,四师哥李答勉实在是很关注清秋社的动态,其实陈铃他们在演出之前就邀请了他来,但他以自己忙得抽不出身为由拒绝了,可今天偏偏还从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直播,看完之后还要到群里发表自己的高见。 李答勉:虽然你们这次吸引到不少人来看,但这些人以后都会去线下买票吗?而且你们把原来的曲儿改得面目全非,但太平歌词总共就那么些,你们难道每次演出都重复演一样的?小园子演出又不比开演唱会,你是要天天演的,观众听一两次觉得新奇,听三四次,七八次,还爱听吗? 李答勉:再者说,你们怎么把这些听歌的人转化成以后听相声的人?所以我说你们真是胡闹!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在台上的陈铃当然还没看到这条信息。但在后台看表演的叶答风看见了。 叶答风回了一句:四哥说得很有道理。 李答勉:我是真心为咱们社考虑,你们好好想想。 叶答风:说得很好,下次别再说了。 然后他把李答勉移出了群聊。 这老东西马上打来电话,叶答风直接挂了。 ——当然,李答勉说得是真有道理,但他们没有脑子吗?他李答勉想得到的,他们就想不到?做决策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些吗?都是深思熟虑想好下一步,有了各种备选方案,他们才会去放手一搏。别人拼命排练的时候不见得他夸一句,就知道泼冷水。 第71章 好像有什么大病。 叶答风继续看着台上的演出。 陈铃和他的乐队伙伴们已经在上面卖力演了近两个小时,演出马上就要结束。刚才布朗尼在他旁边喋喋不休,说小铃真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 叶答风也这么觉得。即便以前因为时机不对,因为没被人捧,一直籍籍无名,可一颗星星不会因为被乌云遮蔽就停止发亮。 等云散去了,他依然会绽出夺目光彩。 演出到了尾声,哪怕等会儿要返场,照例演出者们也是要先下来后台一阵的。 叶答风就站在退场的位置等,他看见陈铃小跑过来扑向他。 他张开手,接住了陈铃。 星星坠落到了他怀里。 因为很卖力气,陈铃额上有一些汗,脸也红红的,整个人还保持着在舞台上的兴奋,他语气激动,还有一点点喘:“师哥,我表现得好吗!” 叶答风笑说:“特别好。” “我……” 陈铃还想说什么的,忽然停住了。 他奔向叶答风的时候没有想太多,被拥住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问话的时候依然没有想太多。 可被叶答风温柔注视的时刻,他察觉到了,他整个身躯都和叶答风紧紧贴着,叶答风正搂着他的腰。 而他也正微微着仰头。 靠得好近,只要叶答风再往下低一点点,就一点点。 就会…… 陈铃慌乱地别过脸,不敢再和叶答风对视,并且从对方怀里挣了出来。他感觉自己脸有点烫,声音也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刚唱完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因为踩到地上的电线被绊倒:“他们在……在喊安可了,我要重新上去。” 第40章 关于这场演出的种种舆论还在持续发酵, 演出当晚就小上了一会儿热搜,但毕竟传播范围还有限,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 不管是营销号还是自来水发出去的内容都得到了进一步传播, 连b站上面都有up主专门做了观看这场演出的reaction。 大胆的革新之举带来了很高的话题度, 当然褒贬不一,有盛赞的,也有人觉得他这么做已经脱离了传统的范畴, 不能称之为弘扬传统, 还有认为他这么弄,跟相声毫无关系的。 清秋社的官博趁着讨论度正高,发布了接下来的节目单和“玩法”。像乐队演出这种是非常规节目,算是特别演出, 首演本来只演三场, 因为观众热情过高,临时加到了五场, 但过后它不会再出现在日常的节目单上, 只有一些特殊节日可能会举办, 主题也不一定是摇滚+太平歌词, 也有可能是舞台剧、传统器乐音乐会等等形式。 平日的相声大会,每个月都会定一个主题, 所有演员可以在这个大的主题之上自己发挥,可以说传统的段子,也可以自己进行编创,怎么说无所谓, 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观众尽兴而归。 至于怎样判定观众是否尽兴,也有一个量化的标准。每位进场观看节目的观众, 都可以在演出结束以后和本场演出的全体演员握手聊天,并把自己票根上的投票贴纸贴到照片墙处,选出自己认为本场最出众的演员。如果有特别中意的演员,可以“认养”对方,这样每场可以额外增加一张投票贴纸,但认养的前提是要购买月票或是半年票,购买了这种票面的观众在有效期内可以随时来听相声。 清秋社将在每月、每季度、每年分别统计票数最高的演员,为其和其支持者提供一些神秘奖励,表现良好的演出者还能获得开专场的机会。 并且还特别备注了,叶答风与陈铃暂时不参与到投票活动中……不过握手聊天还是可以的。 网友看完都疯了,大呼这不就是akb48*之类的日系剧场偶像的玩法吗!!这他妈还能用在相声园子里的?! 随后清秋社又发布了常驻演员们的自我介绍宣传片。 刚才在乐队舞台上卖力甩头弹吉他和贝斯的两位换上了大褂长衫,温文尔雅;有一对穿黑白西装打卡通领结的双胞胎,憨态可掬;有一对也是十八九岁看起来青葱无比的小年轻;还有一对看起来虽然上了年纪,但仍然精神矍铄的老先生…… 除了日常演出,也会有一些公益讲座、座谈会、茶话会……总之整活方式多种多样,绝对是周末玩乐好去处。 互动性这么高,下周才开始的第一场相声演出的票一经放出,立刻就被抢光了。 但也有人锐评:话说之前直播里有说主要策划的人是陈铃对吧,我说陈铃他是不是过不够偶像瘾,把人家剧场偶像那种玩法都套到相声上来了……很难想象,相声演员到时候都不好好说相声,都等着媚粉就行了。 于是又吵起来了。 -我也觉得很不专业,术业有专攻,他就是一个演员而已,策划运营这些事不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吗,这样越搞越偏了都。 -人家还没开始演呢,有些人就在贷款嘲什么人家不好好说相声啊? -我也觉得他是不是还想当偶像啊,真那么想当回去唱歌跳舞吧,说什么相声 -说句实话我觉得他要是正经当偶像肯定也能红的,他业务能力真不错啊,不管是长相还是唱功,还有舞台表现力感染力,都是一流的……为什么不继续当偶像啊(抱头痛哭) -人家是不想当偶像吗?人家是因为糊……所以只能在别的行业擦擦边过过瘾这样了 第72章 -有些人吹得太过了吧,他要真那么好还能糊那么久的?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买了票,我要去摸铃宝小手了(狗头 吵着吵着有人把陈铃之前那些旧事翻出来科普,说他当年和顶流抢资源,又不知为何开始有人添油加醋地说他在偶像圈子里声名狼藉,除了队里和他一起卖腐的,不管是队内队外都没人喜欢这个人,所以他才混不下去狼狈离开的。 陈铃也刷着评论呢,看到这个,心想这谣造的,我真的谢谢,人家要喜欢我讨厌我前提都得是认识我吧!!以前他当偶像,同行们或许知道他们那个团,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那一年的选秀出道团,但作为吊车尾成员,他本人可真没多少知名度。 他们几个正坐在小办公室里闲扯呢,布朗尼忽然发了疯一样晃陈铃的胳膊,示意他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小铃儿!纪灼转了你的微博!” 陈铃:“哈?” 纪灼也和陈铃一样,是《新生偶像》这个节目出道的,不同的是,人家是早年飞升的顶流,到现在依旧十分能打。此人除了作为偶像,也是颇有名气的rapper。 他转发的还不是清秋社的微博,而是直接转发了陈铃的转发。 @纪灼v:学弟有兴趣合作一下吗?贯口、数来宝+rap,我看行0.0 还有一位偶像界知名追星人员也跟进转发了。 @宋云旗v:铃宝,为了你我要开始入相声的坑了,我有机会加到你的微信和你私联一下吗,你好漂亮(害羞)(扭捏)(递玫瑰花) 这位也是当年参加过最火的那届选秀的,虽然最后没出道,但因为坚持追星还成了多位偶像的朋友,被网友们奉为追星女孩最想成为的人。 陈铃:“……”这什么啊!!他是个社恐啊!!难道不得不去social了吗! 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回应了这两位,附上了可可爱爱的表情。 并且在还没有进一步联系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接收到了新的好友请求。敢情直接找中间人推名片了啊!!! 陈铃被其他前辈要联系方式这事儿又刷了一通屏。 刚才还在热烈聊陈铃受到圈子排斥的网友们:…… - 五月底。 除了继续排练下周要开始的相声大会,陈铃还在发愁师哥过生日的事。 他俩生日隔着前后,师哥生日是5月31日,第二天就是他生日,以前在家都是一起过的,吃同一个蛋糕,在零点交界的时候一起吹灭蜡烛。 在外几年,师哥过生日他也没忘记,会发一句祝福给对方,师哥也回一句一样的话。 今年他本来想问问师哥要不要还像以前一样一起过的。 现在问不出口了。 以前稀松无比的举动,在现在的陈铃看来都好暧昧。从前他可以肆无忌惮挂在师哥身上当挂件,可以仗着师哥溺爱他就提各种要求。 现在全然没有办法,这几天他寝食难安,尽量不想和师哥单独相处,没什么事的时候宁愿在小办公室里和布朗尼他们一起坐着,本来也没有很热衷于外出现充,但是近来只要一有人邀约,他一定会去。 只要能不和师哥待一块,去哪儿做什么都无所谓。 在师哥跟前,他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也没有办法自然地和对方相处。 他觉得做什么都很暧昧,当然这种暧昧是他单方面认为的,师哥还是那个师哥,没有什么变化。 是他自己,没管住心,除了孺慕之情,他竟然对叶答风多了一些不该有的绮念。 以为师哥去谈恋爱不着家的时候的失落,可以解释为朝夕相处的人突然不见,所以难免寂寞。 因为嫉妒师哥和别人炒cp而发疯,也可以勉强理解为对哥哥也有占有欲。 依赖他,想见他,喜欢他,全世界他最重要,这都可以因为对方是他的哥哥。 但哥哥说想要弄哭自己喜欢的人时,有哪个弟弟会偷偷想自己也很能哭? 被哥哥抱着的时候,哪个弟弟会像过电一般连灵魂都在抖吗? 又有哪个弟弟,会希望哥哥低下头来,给他一个吻呢? 他不是笨蛋。 表现得不懂,是因为不愿意懂,自己欺骗自己,这样他们还能像普通的兄弟一样相处。 装睡的人虽然无法被叫醒,但装睡的人何尝不知道自己在装睡? 只是慢慢到了他自己很难控制的地步,骗自己也好,骗他人也罢,他骗不下去了,也没有办法直接面对叶答风了。 那是他的师哥,他的哥哥,他连往前迈一步的可能性都没有。 任陈铃思绪怎么翻涌,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师哥生日他确实应该有所表示。好在社里的小伙伴解救了他,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他们俩马上就要生日,提议在小园子里搞点什么玩。 原本陈铃是很害怕这种的。他记得之前还在录选秀节目的时候,也刚好赶上自己生日,舍友和其他同组的人在晚上突然推了个蛋糕到他面前,说给他一个惊喜,然后还要他拿着蛋糕去别的宿舍分给其他人,他站在镜头前,笑容甜美地接受大家的祝福,心里恨不得把头埋到蛋糕里就地死掉。 惊喜当然也是惊喜的,可是感觉很抓马很不自在也是真的。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直接拒绝,就和师哥在家里过就好了。 第73章 这次他点头点得飞快。 反正师哥也不恐这些,其实想想,师哥比他能自在地作为众星捧月的那个月,他能很坦然地接受鲜花和夸奖,从小就是这样。最开始的时候,会带着陈铃跟其他的朋友伙伴一起过生日,后来发现陈铃不太适应,才抱起还是豆丁的陈铃,哄着他,说明年就在家里,就我们俩,还有师父师娘。 - 叶答风并不是多有仪式感的人,但他一年四季各个节日总不会落下。 因为要给小宝过。 生日也是如此,自己的生日也罢了,和陈铃的挨着,还是儿童节。 他想他之前尝试过按网上的教程做了个蛋糕,失败两次以后成功了,生日的时候可以自己做蛋糕。买了小宝馋了很久却一直淘不到的古着,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旧旧的、甚至可能是二手的衣服。 想夸夸他,说他最近都很努力,休息一下也可以。 然后陈铃给他发信息,说要在社里开party。 叶答风问:我们不一起单独过了吗? 陈铃回他:想和师哥过,但是也想和朋友们一起过呀(乖巧.jpg) 叶答风看了这条信息很久,最后回了个“好”。 他想起以前,陈铃还小的时候,在生日聚会上被他不熟悉的朋友开了几句逗乐的玩笑,因为答不上来呜呜地哭。 虽然那位朋友也是无心,但他当即斥了人家一顿,又把小孩抱起来,向他承诺以后都只有他们过。 小小的陈铃点头说好。 叶答风问豆丁小铃想要什么礼物,小铃把脑袋埋到哥哥肩窝,很害羞地说只要哥哥就好。 叶答风问:“我能算礼物吗?” 小铃煞有介事地解释一番:“当然可以呀,我不也是哥哥的礼物吗?生日礼物和六一节礼物呀。” 也的确是的,那时候的叶答风想。 他父母没有给他过什么六一儿童节的习惯,但是那天是他抱出了小箱子里的陈铃,从此以后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弟弟。 每天像跟屁虫一样黏着他,心里眼里好像都只有他。 可是…… 小礼物也会长大,会忘了以前说过只要哥哥,会有自己的朋友,会想和朋友待在一起。 叶答风没有办法把他珍贵的小礼物锁在宝箱里,只能用想象,将陈铃锁在心里。 第41章 (二更) 一群人过生日, 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吃完饭后在舞台上搞k歌大会,想上去唱歌的在上面抢话筒, 陈铃和余瑜他们在底下的八仙桌上激情摇骰子。 “八个六。” “十个六!” “这么狂?开你——” 陈铃掀开自己的骰子罐, 一看, 输了,倒也很豪爽地拿起边上的杯子一饮而尽,又叫嚣:“再来!” 实在是有辱斯文。 但一开始他们就说了陈铃不喝酒, 陈铃只喝可乐, 叶答风也就随他去。他不玩这个,也没有想上去当麦霸,坐在另一张桌上,极具事业心的布朗尼顺便过来跟他汇报工作, 说相声大会开演一周内的票都卖空了, 但是可能有一些黄牛,要商讨一下怎么处理。 说着说着才意识到今天人家是来过生日的, 布朗尼后知后觉道了句不好意思。 叶答风说:“没关系, 反正来玩的都是些小孩儿, 我跟他们也格格不入。” “您也没多老啊, 就说别人是小孩儿呢,”布朗尼看着另一桌, 也发出了感慨,“不过也是,他们好快乐。” “所以人都还是和同龄人更玩得来吧。” 听叶答风这话的意思好像意有所指,布朗尼迅速领悟:“您说陈铃?” 叶答风:“嗯。” 布朗尼犹豫了下, 礼貌还是敌不过旺盛的好奇心,她又瞥了那边一眼, 随后小声问:“之前只知道你们是师兄弟,但别的也不知道了,感觉你们好亲啊,你们学艺,就是以前那种……天天待在一块儿学那种吗?” “是,”叶答风道,“我看着他长大的。” 布朗尼:“……您这话可真把自己说老了。” “没开玩笑,”叶答风比划了一下,“他这么小的时候,刚出生,我就开始照顾他。一直到他自己跑出去当练习生。” 布朗尼惊讶:“原来他是自己跑出去的。” “主意可大了。想了想,天天跟我待在一起,估计他也烦,”叶答风又说,“管他这管他那的,他和朋友一起玩开心多了。” “怎么会呢,他……” 布朗尼本来想说,陈铃每天开口闭口就是他师哥怎样,每次看见师哥尾巴都要摇断。还没来得及说,隔壁桌开始有些异样。 陈铃站起来,开始高谈阔论:“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我们……庆祝什么来着?……” 余瑜接他的茬:“庆祝我们最好的朋友……” 陈铃:“对!庆祝本社相声演员陈答雨和叶答风不知道多少周岁生日,在此祝他们做大做强……!” 余瑜:“陈答雨是哪个?” 陈铃指了指自己:“本大人。” 谢游诗:“我以为你叫答铃。” 陈铃挤着鼻子,脸皱成一团:“不可以这样叫哦。” 叶答风眉心拧起,向布朗尼说了声抱歉,走过去拍了拍陈铃的肩膀。 陈铃竟然顺势就转过身来扒着他不放了,继续高谈阔论,但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噢,是你,我的罗密欧。” 第74章 叶答风:“…………” 他皱着眉,看向其他几个人:“他喝酒了?” 谢游诗:“没有啊,一直给他倒的可乐。” 余瑜:“什么可乐能醉人,配方值得研究。” 谢游诗:“喝可乐也能醉的人才值得研究吧。” 余瑜:“您说得对极了。” 周明光瞄了一眼叶答风,见他正拿起陈铃的杯子,便找了句话掩盖自己此时的做贼心虚:“……不愧是说相声的,什么时候都能把话接起来。” 叶答风拿起杯子,里头貌似是可乐,其实兑了酒。 谢游诗凑过去:“还真是酒啊,可能拿错了谁的……刚他一直输,喝了得有……” 余瑜:“五六杯。” 谢游诗面无表情棒读:“哇哦,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叶答风:“……” 陈铃是出了名的一杯倒,喝一点点就要开始胡说八道,而且他们兑的这酒度数不低。 此刻陈铃正趴在叶答风肩上模拟水下吐泡泡,可能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叶答风揉了揉太阳穴:“我先把他带回去吧。” “蛋糕还没送来呢。” “小铃都这样了,也吃不了蛋糕,”周明光深藏功与名,“叶老师快把他带回去吧!!我们自己再玩会儿,等下也会把东西都收拾好的!”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叶答风点头,本来想问陈铃能不能自己走,发现人已经睡死过去了,双手还紧紧攀着他的肩。他只好把陈铃打横抱起来,引得其他围观的吃瓜群众一阵惊呼。 似曾相识的场景,不过这次或许陈铃是喝得太多,一直到叶答风把车开回小区车库,再把人抱回去,陈铃都没什么动静。 喝了酒,又是夏天,身上难免不太清爽,如果是以前,叶答风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就拎着人进去冲澡,最好冲个清醒。 但现在他没办法,连想象一下陈铃被水打湿的样子,他都备受折磨。 几番纠结,叶答风决定还是先把人抱回床上,然后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他心里也有点气,笨得要死,明明不能喝酒,还拿错别人的酒,喝了那么多杯也没发现……怎么可能没发现,大概率就是抱着侥幸心理喝了。 要是在外面呢? 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把他抱走? 铺好床,把陈铃抱过去的时候,陈铃缓慢地睁开眼,眼前仍然像蒙了一层雾,发出一声疑问:“……嗯?回家了吗?” 鼻音有点重,听起来软绵绵的。 叶答风没搭理他。 陈铃不依不饶:“怎么不理我呀。” 因为在说醉话,甚至把自己潜意识里计划过但是实际上没有实施的事情拿出来说:“你现在不理我,明天就没有机会跟我说话了……明天我要离开这里……” 叶答风终于理他了:“胡说八道什么?做梦演莎士比亚呢?” “我没有办法再待在你身边,”陈铃说着,捧起叶答风的脸,贴了近去,“给我一个告别的吻可以吗?” 叶答风实在没有明白陈铃在搞什么,不过也没打算弄明白,毕竟醉鬼是没有逻辑的,而且这次陈铃大约比上次醉得厉害。上次顶多是微醺,虽然讲起话来费劲,但还是能慢慢地和他说一些什么。 现在只剩胡言乱语和莫名其妙的抓马表现。 叶答风想把陈铃的手拿开的。 但他这次动作竟然不如一个醉鬼,很快,一双温热、柔软且发着颤的唇贴了上来,叶答风看见陈铃闭上了眼。 在陈铃垂下眼帘的瞬间,眼泪也悄无声息地顺着滚落。 第42章 在叶答风还没有任何动作之前, 陈铃先贴着他的唇,小声地、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别推开我。” 叶答风是想这么做的,他知道陈铃或许不清醒, 可即便如此, 听到这样的恳求, 他还是不忍。他没有动,陈铃的眼泪滑下来,也落到了两人唇齿相接的地方, 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是带着丝丝苦涩的咸味,他的心仿佛也被泪水浸湿,黏黏腻腻,又发着涩。 为什么这么委屈? 叶答风往后退了一点, 两人的双唇分开, 他问:“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知道我是谁吗?” 陈铃把手搭在了叶答风肩上,虚虚圈着他的脖颈, 额头和他相抵, 尔后只是仍闭着眼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我醉了。” 叶答风发出一声轻得像羽毛飘落的叹息。他拥住了陈铃, 去轻吻眼前人的睫毛上恍若露珠的泪水,吻去滑到脸颊上的断了线的珠串, 又再一次吻上那双温软的唇。 明知道对方可能不清醒,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在和什么人亲吻,说不定只是醉得离谱时发酒疯的表现。 可是叶答风没有忍住。 这是他明明与之朝夕相见, 却依然朝思暮想的弟弟。 他不是圣人,如果错了也就错了, 他愿意承担所有。 像把世界抛到九霄云外,他们忘情地亲吻着彼此,动作生涩,横冲直撞,甚至叶答风的嘴唇被咬破了一点。夹杂了咸涩眼泪和一点点铁锈味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从坐着到抱成一团把床单弄皱,当然也仅仅是在用唇齿交锋。直到陈铃终于筋疲力尽地推开了叶答风。 不知道他是否清醒了一些,他没有睡去,缠着叶答风抱他去洗澡,花洒里温度适宜的水浇下来时,陈铃再一次攀住叶答风,向他讨了一个又一个的吻。 第75章 - 陈铃是在第二天的午间醒来的。 像做了很多场大梦,醒来以后好疲劳,头也很痛。 ……嘴唇也有点痛,舌头酸酸麻麻的。他有些呆滞地抚上自己的唇。 脑子钝钝的,看了一眼时间,但他并不想马上出去。不知道叶答风在不在,应该是在的,今天没有别的日程,这个点,叶答风大概率刚做好饭。没有来叫他,可能是想着他昨天喝了酒……想让他多睡一会儿。这房间里没有独立的卫浴,他出去洗漱,应该会碰上叶答风的。 就在同一屋檐下,再怎么拖延,也是要和对方打照面的。 但陈铃想,他实在很难直接面对叶答风。 于是他翻了个身,开足了空调,拉开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蝉蛹。 他不知道自己又发了多久呆,忽然听到很小声的开门声音,应该是怕吵醒他,所以刻意放轻了动作。他想装听不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下意识先转过头去看。 叶答风本来只是想开一条门缝看看陈铃醒了没,现在干脆把门打开了。 “醒了?” “……嗯。” 一些没有意义的问答。 叶答风好像想说什么,陈铃这次反应过来了,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先去洗漱。” 叶答风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再次出来的时候,陈铃脸上的局促似乎不见了,他像平常一样,看着似乎有些难为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坐到饭桌前,有点刻意地问叶答风:“昨天晚上是师哥把我带回来的吗?” 叶答风没有回答,他只是这么看着陈铃,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陈铃:“怎么了啊,怎么不说话,哑了吗?” 叶答风:“嗯。” 陈铃又装作很自然地拿筷子夹菜,想夹一颗豆子,夹了半天没夹上来,气急败坏地把筷子放下,拿勺子舀了一大勺到自己面前那碗瘦肉粥上。 叶答风盯着他的手看。 “昨天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给我可乐里兑了酒,我玩嗨了也没注意……虽然这么说显得我有点菜,但我这辈子是真没喝过那么多,感觉直接断片了,我记得我就是昏死过去了,师哥,我没发酒疯什么的吧?”陈铃把舀过来的豆子都拌开了,手里做着机械的搅拌动作,又说,“哎呀,蛋糕都没吃到,气死我了,等会儿得问问他们有没有给我剩点儿,明明是我们俩过生日来着……” 叶答风其实想说,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就会说一长串无关紧要的话吗? 但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配合陈铃,说了应该是陈铃想要听到的答案:“嗯,没发酒疯,睡死过去了,很安静。” 叶答风昨天晚上搂着陈铃,陈铃在他怀里蜷成一团抓着他的衣服睡得很安稳,他一晚上没睡,想了很多以后的事。 他想是要聊清楚的,哪怕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是要不管不顾地把这个人绑在自己身边——陈铃向他讨吻的时候,说他没有窃喜一定是假的,他快要疯掉。 可他理智上知道是要说清楚的,亲他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哭,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会不会是分不清依赖和喜欢,是不是因为每天太过没边界的相处而产生了错觉,如果是这样,他也会尽量想办法把陈铃引导回正确的路上,即便他根本就舍不得。 如果是发酒疯乱亲,他要想什么借口圆过去,想不到。 也有想到陈铃会不记得。 但是没想到陈铃在装不记得。 他不知道陈铃是怎么想的,是对他也有一点点感觉但又退缩了吗?还是昨晚的亲吻只是喝醉以后的无差别攻击,又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陈铃把他当做了别的谁?偏偏醒来之后记得一清二楚,尴尬得不知道怎么面对才好,所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如果是后者,陈铃又会怎么想自己?会觉得他叶答风是个恶心的变态吗?弟弟发酒疯也就算了,他竟然也毫无廉耻心地和弟弟接吻吗? 怎么想的,叶答风不知道,但他知道陈铃一定是不愿意的。 平时总说管着陈铃,可如果是陈铃打从心底不愿意做的事,叶答风从来不会逼迫陈铃去做。 那也感谢陈铃给他留一点体面,没有拆穿他龌龊的行径。 …… 陈铃心里也在打鼓,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说这些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了。 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想怎样了。 希望叶答风配合他,把昨晚的事一笔勾销掉。又希望叶答风否认他。 叶答风说了他昨晚很安静之后,他明明该松一口气,可心里又难以自抑地开始泛酸。 不过这样才是对的,昨天是他做错了。 陈铃终于抬起头来,笑眯眯的:“还好,吓死我了,真怕自己发了什么神经,会很丢人现眼。” 他其实没吃两口东西,但把碗推开了:“对不起师哥,我不是故意不吃完的,突然想起来明光今天要回去了,我约了他走之前跟他见个面来着,差点忘了时间……我得赶过去一下。” “嗯,去吧。”叶答风道。 这顿饭,师哥没有叫他吃饭别说话,他吃不完,师哥也没有训他浪费,他说要急着见明光,师哥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他。 陈铃返回去房间拿了帽子口罩戴好,重新出来的时候故作开朗地跟叶答风挥手说拜拜,叶答风也对他笑笑,让他快出去,免得放了人家鸽子。 第76章 陈铃出了门,打了车,坐上车给周明光发信息,问对方在哪里。 周明光今天要走是真的,毕竟他只是作为场外支援,来帮清秋社演完头几场乐队演出而已。演完了自然是要走的,他最近事业运有所上升,又接了一部网剧。 但他们并没有说好走之前再碰一面。 周明光还没去机场,在住的地方附近的咖啡店消磨时间,看到陈铃发来的信息有些疑惑,但还是发了个定位给他。 陈铃给周明光编辑信息。 说自己后悔了。 周明光:? 但陈铃没有办法好好回复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在车上打字,很晕,也很想吐,他把手机收起来,但想吐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他甚至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闭着眼靠着靠垫稍作休息。 他后悔了,昨晚他知道明光给他换了酒,是他自己要喝的。他知道不对,也想过远离,但仍然心存侥幸,想着要是喝醉了做了什么都可以借口说自己在撒酒疯。反正师哥一定会觉得他莫名其妙,可能第二天又要揍他,但都无所谓,就这样就好,然后就算了吧。 后来醉了也是真的醉了,不然胆子不至于大到那种程度。 醒来以后开始恢复思考能力了,才意识到昨晚师哥配合了他每一个索吻,也像疯了一样回吻他。 他是不清醒的,可师哥不是。 师哥对他,也不只是对弟弟的关心爱护而已。 可是他不能够。如果对方不是叶答风,是另外哪个谁都可以,换做是别的人,他知道对方也对自己有意,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可偏偏是叶答风。 他是个孤儿,是叶答风的父母把他养大,视他如己出,如果不是他们,别说他能有今天这个样子了,连他是否能平安长大都是个悬念。 他怎么可以? 周明光所在的地方不远,陈铃打了车很快就到,到了店里头找到角落里周明光落座的吧台座位,陈铃坐到他对面。 但暂时没有能开口,他趴在座位上,一只手放在桌上垫着额头,另一只手在桌子下,按住自己的胃部。 好狼狈,好糟糕。 周明光看他不太对劲,忙问:“你怎么了?” 第43章 “没事儿, ”陈铃缓了缓之后道,“就是突然有点胃疼,帮我要杯温水吧……你身上有药吗?” 有段时间陈铃的胃不大好, 当练习生和刚出道的时候, 毫无作息规律可言, 大多数时候是因为练习或是接了工作的话,不一定能在固定时间吃上饭,就算空下来了, 很多时候也就是凑合找口东西垫垫肚子, 为了保持体形,一般也吃不了多少。他们这样的底层爱豆,有很多人身上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周明光也是这样的。 甚至发展到后来, 他们会随身带一些常用的药, 免得工作的时候突发身体不适。 陈铃问了,周明光翻了翻包:“还真有。” “看到你背包了, 猜到应该是有带药, 顺便帮我买个什么小蛋糕垫一下, ”陈铃很有经验那样, 一边又揉了揉还在犯疼的胃,“刚我出来的时候没喝两口粥, 这会儿胃里空空的,直接吃药好伤。” “好。” 过了会儿周明光回来,看陈铃扯了口罩,艰难地进食, 再把药片就着水送进嘴里。 周明光问:“好点了吗?” 陈铃一脸疲态,一手托着脸, 一手还按着肚子:“不知道,我再缓缓吧。有点儿突然……我很久没胃痛了。” 在师哥身边待着的这段日子,他被照顾得太好了。好到他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能独立在外存活的成年人,虽然有时过得将就,但他能熟练地在疼痛的时候立刻服下一片药。 胃疼可以吃药,心里难受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怎么了,”周明光看陈铃好像好了点,小心翼翼问,“后悔什么了?” 陈铃很难得地,坦率地开口了:“后悔昨晚喝了你的酒……我跟叶老师接吻了。” “这不是……好事吗?”周明光有点忐忑,“我多事我先说,我就是一直觉得你俩很……” 叶答风平时脸上总挂着笑,可其中藏的敌意周明光不是没感觉到,与其说叶答风这种敌意是针对他,倒不如说他像一头护食的狮子,警惕着每一个靠近陈铃的人。偏偏陈铃不是他的所有物,他必须扮作友好,甚至更加妥帖地善待陈铃身边的人,希望大家也能多爱陈铃一点。 至于陈铃…… 更好笑了。以前陈铃争取过某部偶像剧男n号的试戏机会,选角导演让他表演一个爱慕女主角却又藏不住的桥段。 陈铃演完,令人发指的生涩演技让剧组的人连一句客套的“等通知”都懒得跟他说。 但现在陈铃就差在脑门上贴张纸,上面写“我最喜欢师哥啦”。 偏偏这两个人好像互相没有自觉。 周明光承认,自己是有点多管闲事,有点没边界感……但那又怎样,只是给陈铃换了酒,陈铃也不是不能喝,仅仅是酒量稍微逊色。何况陈铃也明知故喝了。 陈铃自己不管有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都是想发生点什么吧。 也的确发生了,陈铃说的是“接吻”,不是说自己强吻了对方。 如果对方不情愿,陈铃就算真做了什么,第二天说是撒酒疯不就得了。 第77章 可叶老师也是情愿的吧。 那不是好事吗? 周明光不解,陈铃又笑笑:“他是我哥。” “我知道他是你哥啊,你们不是师兄弟……等等,”周明光一顿,“你什么意思,不会是你亲哥吧??” “差不多?不是亲的,但他爸妈也算是我养父母,”陈铃拿起刚刚没喝完的温水,又抿了一口,“结果搞成这样了。” 周明光花了一点时间去消化:“………………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是我没说。”像是缓过来了,陈铃用轻松的语气道,“也没什么,又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你别一脸想死的表情好吗?而且是我自己也想……试试的嘛。喝醉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好啦,至少以后不用被笑二十岁了初吻还健在。” 周明光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脑子也转不过来,但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他以为人家在那玩克制隐忍是没勇气,原来是不得不。 陈铃喃喃:“就是有点尴尬,怎么面对他啊,要是能和你一起跑路就好了。” “对不起啊小铃,”周明光又道了一次歉,“那要不然,再订张机票?虽然我也很贫穷,但是咱们俩一起再去当娱乐圈民工,赚口饭吃还是不愁的。” “神经,”陈铃笑说,“清秋社刚开业,一大个摊子呢,我怎么走啊。” 周明光当然也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并不是真的想让陈铃跟他走,可是感觉说完气氛也没有变轻松:“也是……真的都是我不好,我没想那么多……也刚好我就要走了,现在也没法做什么帮到你,好像连跟你坐着聊会儿天都要看看手表怕过了时间……真的很对不起……反正,你如果之后有什么觉得难受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都说没什么了,”陈铃歪了歪脑袋,“反正我现在无所事事,送你去机场吧,我们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等下碰上那些代拍,粉丝看到图了,会很激动地觉得咱们是真爱。” 周明光神色复杂:“我拒绝。” 你师哥看到会很难过的。这句他没有说。 - 最后周明光还是自己滚了,陈铃再次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在外晃了一圈,又找了个猫咖,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 不撕开猫条的时候,猫也不会过来让他摸摸,势利得不行。 在这儿待着也很孤独。 陈铃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师哥没有找他。也是,这么尴尬,有什么好找的。 不过他看到群里几个人正在找房子。 谢游诗是在这儿搬砖的外地人,长期自己租房住,这阵子刚好住的房子到期,想找个离公司和离清秋社都近的地方。余瑜是即将毕业的本地大学生,还住在家里,但也琢磨着搬出来。 两人合计着要不要合租一个套间,在群里分享了好几套房源,但都不太满意,不是位置偏就是价格贵。 吟游诗人:二房一厅真的很难找,说实在的,三房的价格大家摊一下还比二房便宜,如果再来一个人合租就好了 鱼鱼:再找找 陈铃看了会儿,还是决定插个话。 叮叮叮:或许你们需要加一个室友吗(乖巧.jpg) 吟游诗人:老板有认识的人要一起租房子吗 叮叮叮:我是说我 吟游诗人:你不是跟叶老板住吗 陈铃想了想,又开起玩笑。 叮叮叮:最近想和会弹吉他的人住欸,叶老板又不会弹吉他。 吟游诗人:我弹的是贝斯 叮叮叮:我说的是my鱼鱼 吟游诗人:ok 很快的,叶答风发了私聊给陈铃。 叶答风:真的要搬吗 叮叮叮:是吧 叶答风没有马上回,陈铃又在猫咖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有一只金渐层屈尊降贵跳到他的腿上,他摸了摸猫猫头,小猫翻了个身,惬意地打起呼噜。 会同意吗?会吧。 后来他想想,自己演技那么拙劣,早上叶答风应当也看出来他在装了,但也没有拦着他。 说明叶答风也想让这件事赶紧翻过去的吧。 在这种时候都这么默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铃终于收到叶答风的回复。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叶答风回了他一个“好”字。 叶答风又说:这几天我要去别的地方,不会在家,你安心回来住着,找完房子收拾好了再告诉我就好。 叮叮叮:。 叶答风:好好照顾自己。 叮叮叮:知道了。 好不容易排解了掉的疼,又在心口处聚集起来。 - 这几天叶答风真住在外面了。还找了认识的人帮他们一起找房子,不过这些都是跟谢游诗对接的。陈铃几乎没有怎么和叶答风再接触。 不是完全不接触的,因为还要去社里,马上他们要登台一起说相声,也是要提前对活儿的。 大概是被他说过“不要随便就说换搭档”,因此叶答风没有明确提这件事,但有旁敲侧击问他,需不需要改节目单,找别的演员帮忙搭一阵子。 陈铃说不需要的,节目单早就公布了,观众就是为着看这个来的。 没有必要因为他们的私事影响工作吧。 对活儿也不用很长时间,他们短暂的交集在对完活之后就宣告结束,下一次再对活应该是正式上台前。 第78章 除了对活儿,陈铃会去看别的演员的进度,没什么事的话,他也不待在社里,就直接回去了。 但回去,那个房子也充满了叶答风的气息。 新房子已经找好,陈铃只想快点收拾完,早点搬过去。 他收拾了一个晚上,倒也没多少东西,几乎都是些自己的衣物和日用品。 全部打包好以后,他没有马上叫搬家公司的人来接。 神差鬼使地,他推开了叶答风的房门。 叶答风不在家,但卧室门没锁。 没什么特别的房间,甚至因为不是常住的地方,屋内的摆设比在云城那边要简洁得多。 陈铃坐到叶答风床边,慢慢地侧躺了下去。 然后抱起旁边叠得工整的薄被,摊开来,搂个满怀,脑袋也埋进被子里。 好想他。 第44章 六月初第一个周末的夜晚, 清秋社第一场真正的相声大会开始了,由于前期造势造得挺足,现场座无虚席。 表演也挺顺利, 开场是赵劲松上去打了个快板书, 接着其他几组演员一一登场。 陈铃在后台听着, 演员们都较为流畅地演下来了,偶尔有人紧张说错话的,搭档马上也会把话接回来, 没让任何一句话掉到地上, 现场笑声不断,反响不可谓不热烈。 陈铃一颗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点儿。 但他和叶答风还未上场,排的依旧是攒底,下一组才到他们。讲的还是传统段子, 梁子是都会的, 之前也对过几次,实在没必要反复地对。陈铃从下场门边上绕回来, 但也没有和叶答风说话, 两人很有默契地各干各的。叶答风抱着本书在看, 陈铃拉着上一组刚下来的余瑜聊天, 问他感觉怎么样。 余瑜现在和谢游诗一起搭,当谢游诗的捧哏。 为了承接之前的乐队表演, 这个月的相声大会主题规定了相声内容得和音乐或者唱搭边。余瑜和谢游诗他们演的是自己写的新段子,说一个戏曲演员改行当乐队主唱的故事。 这段子其实还是真事改编,谢游诗以前不光学相声,也学各种曲艺, 但倒仓没倒过来*,收获一副低沉烟嗓, 再唱不了以前那些高调门的戏,后来就好好读书去了,出来以后去搞了摇滚。看到清秋社招人,本来也是抱着必不可能过的心态来玩,然后……真的……过了…… 他们把这事儿改成了相声。其实谢游诗的嗓音不难听,倒不如说很多人还会觉得这样的声音充满磁性,但用这样的嗓子在台上捏着身段唱戏,就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余瑜说:“好笑的,别说观众,我都差点笑场,谢游诗嗓子都快唱劈叉了。” 陈铃:“哈哈哈哈其实我在下面听也觉得好好笑,而且我当时面试他的时候听到他太平歌词,正喝水呢,直接喷了。” 谢游诗凑过来冷冷道:“懂什么,这叫反差萌。” 陈铃:“所以你不只是个吉他手,你还是个主唱。” “我是贝斯手兼主唱,”谢游诗又说,“不过我们那乐队没做多久就散了,本来也是业余搞搞。”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很快台上正在演的人下来了,余瑜提醒了句:“到你们了。” 陈铃“噢”了一声,看向叶答风那边,叶答风把书放下了,也看他一眼,但没叫他,径自往上场门那边去了。陈铃也起身过去,俩人一起候着,但中间隔的距离能再塞一个人,并且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布朗尼兼职在台上做报幕的:“接下来请您欣赏相声表演《汾河湾》,表演者陈铃、叶答风,掌声有请。” 《汾河湾》也是段传统相声,说的是一个自称爱唱河北梆子的人,实际上对河北梆子一窍不通,频频露怯,因此成为笑料。 当然也是跟唱搭边的,老早之前他们就定的这节目,定的时候没料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里头还有些夫妻哏,陈铃实际上不很想说这个相声了,但节目单早就发了,刻意换节目也没必要,今天换节目,明天呢?反正总也要演的。 这都算不得什么,有的演员刚丧父还能在台上强忍着说一些伦理哏调侃父亲,吃这碗饭的,自己的情绪最不重要。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台去,一起调整好立麦,共同鞠了一躬,动作依旧出奇地一致。 有观众上来送花,一枝浅粉色的玫瑰,陈铃拿到鼻尖下嗅了嗅,忙不迭地说谢谢:“刚好今天的表演需要进行一些梳妆打扮,等会儿这花能派上大用场。” 叶答风看着他:“您演什么节目,不都要梳妆打扮吗?” 陈铃:“您说我们上周演的那些吗?那是演那些唱歌跳舞的节目,不打扮不行。” 叶答风:“今天也打扮了。” 这都是现挂,即兴发挥说的词,陈铃刚刚说梳妆打扮,也只是顺着别人送花这个举动往下说。但不知道叶答风为何揪着“打扮”这个关键词讲,毕竟这个活儿的关键还是要引入到唱河北梆子上去。 陈铃只好接着他说:“没有啊,您是不是看我长得好看,污蔑我呢,我这是天生丽质。” 叶答风:“您摸着良心说说,您真的没有为了凸显自己,在打扮上下了功夫吗?” 陈铃:“哪儿有呢?” 叶答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本来说好一起穿黑大褂的,您为了衬托自己,特地选了件红的,生怕自己被我比下去。” 第79章 陈铃:“……嗐,您说这个。” 陈铃是真的愣了一下,他是刻意挑的不同色的大褂,但没想到叶答风会拿到台上说。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接着道:“那也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今天有喜事,才故意穿的红色。” 叶答风问:“哦?什么喜事?” 陈铃瞎掰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无业游民,不当偶像之后天天游手好闲的,但最近不一样了。” 叶答风:“您开始在清秋社说相声了。” “谁说这个,”陈铃做神秘状,“我被咱们海城河北梆子大剧院录取了。” 叶答风:“河北梆子不在河北么?没听说过海城还有河北梆子大剧院的,您要不要下载个国家反诈app,看看是不是遭人骗了。” 陈铃:“去你的,您甭管,反正我就是被录取了,多值得高兴的事,穿个一身红庆祝庆祝,不过分吧。” 叶答风:“那行吧,恭喜您。” 陈铃:“绝对不是为了艳压您才换的衣服,我不是这么有心机的人。” “确实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心眼儿,”叶答风转对观众说,“还被海城河北梆子大剧院录取,这都信呢……” 观众哈哈大笑。 陈铃又说:“嘀嘀咕咕什么呢,是不是不信我会唱河北梆子?” 叶答风道:“信,怎么不信?您会的可多,太平歌词您会唱,程派的京戏您会唱,流行歌您也会,区区一个河北梆子,我肯定是信您会唱的。” 陈铃:“那自然是,我是正经坐过科,学过艺的。” 叶答风:“那我跟您倒是不同,我也喜欢这河北梆子,但我就是业余唱唱。” 陈铃:“谁不是从不会过来的?在我面前不必自卑。” 掰扯到这里,也总算是要入活了,说既然陈铃这河北梆子唱得这么好,那肯定是要现场给观众展示一下的,叶答风说自己也能帮着唱,俩人就开始挑起要唱的戏来。先挑的《游龟山》,陈铃说这出戏人物太多,台上就俩人,忙不过来……最后挑来挑去,说来唱一出《汾河湾》。 《汾河湾》就两个人物,一个是薛仁贵,一个是柳银环。此处有个逗趣的点,在于分配角色。 叶答风问:“您是唱什么的?” 陈铃:“我是唱旦角儿的。” 叶答风:“那您只能唱柳银环了。” 陈铃:“您是唱什么的?” 叶答风:“我是唱老生的,我得来那个薛仁贵。” 陈铃:“这薛仁贵和柳银环,是什么关系?” 叶答风:“是一对夫妻。” 陈铃:“那我——” 叶答风:“您是我夫人。” 观众发出吁声,陈铃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去去去。” 叶答风:“去什么,怎么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刚刚上台来的时候还说今天可以拿花来梳妆打扮,是不是早就策划好今天要当我的妻子?” 陈铃:“……没这回事儿,梳妆打扮,只是为了区分一下角色,别入戏太深啊。” 这破台本,是真的烦。 说着他俩把桌子搭到后边去,叶答风从侧幕搬来一把椅子,陈铃从桌上拿起手绢叠成三角巾,再包在头上,最后还把观众送的花插在了鬓边。 陈铃做出了小女儿姿态,用另一条手绢遮住一边脸,问:“您看我这打扮如何?” 台下有人接茬喊了一声:“宝贝好漂亮——” 许是有人带头,又有另一个妹子大喊:“叶老师好福气——” 陈铃:“去去去,别耽误时间,咱得开始演戏。” 于是开始交代上场门下场门,挑了要唱的段落,又说因为他们的乐队只会搞摇滚不会给河北梆子配乐,没法上台来,只能靠台上他们二位这张嘴来配乐,轮到陈铃唱时,由叶答风来丁零当啷地哼配乐,反之亦然。 叶答风又说:“咱们挑的这段,唱第一句的时候,是闷帘儿叫板。” 说着用扇子扮作门帘,挡住了陈铃的脸。 陈铃面露不解,推开了叶答风的扇子,反反复复好几次后,陈铃怒道:“您干嘛呀,老拿这破扇子挡我的脸,是不是看我这扮相好看,不想让观众看我呀?” 叶答风说:“嗯,想把你藏起来。” 观众席里有人尖叫起来。 陈铃瞪了叶答风一眼,心说你是不是疯了? 不过叶答风很快还是把话引回了正题:“跟您说笑呢,您还当真了?说您是外行吧,跟您说,戏台上,上下场门的地方本来应该有门帘,您得站在门帘里头叫板。” 陈铃也赶紧把话接回来:“您这扇子?” 叶答风:“代表门帘儿。” 陈铃:“所以我应当在门帘里头叫板?” 叶答风:“您不都考上海城河北梆子大剧院了么,怎么连这也不懂?” 陈铃道:“我这叫不懂么?我是为了考考您。” 叶答风:“行吧,那您到我扇子后头来,我们再演一遍。” 叶答风再一次把扇子盖到陈铃脸前,陈铃没马上接下一句。 扇子盖住了,观众的确看不见了,叶答风正定定地盯着陈铃看。其实他已经是在靠着本能和肌肉记忆演着节目,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宝又一次离开他了。 此刻他真想借着扇子遮挡,不管不顾地去亲吻对方。 第80章 但这是在台上。 就算不在台上,陈铃也不会愿意的。 他的心事已经被陈铃知晓,陈铃那时是在发酒疯,但他是清醒的。陈铃醒来以后第一反应是避开他,但可能多少念着一些师兄弟间的情分,没有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还愿意继续和他一起登台。 这就够了。 …… 陈铃也看向叶答风的眼。 这两天,他们几乎连正常的交流都没有,更遑论这样的眼神交会。 陈铃看不懂这双眼里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似乎很热切,又含着些痛。师哥也在难过吗? 陈铃没有办法与叶答风对视,匆匆别过脸,接起了下一句该有的台词。 第45章 演完了, 下台,又重新返了两次场。 还没结束,之前说过演完后有投票和握手环节。这模式是从48系那里学来的, 起先讨论的时候大家也在想这样会不会显得离观众太近, 太像献殷勤, 但像人家是面对面的偶像,相声也是面对面的艺术形式,离观众近点儿, 直接知道他们的反馈, 并没有什么坏处。 叶答风和陈铃不参与投票,因为他们在社内演员中人气定然一骑绝尘,但握手环节还是要营业的。 为了不被人看出什么异状,他们还是站在一块儿营业, 但要有人细看的话, 还是会发现这俩人并没有紧挨着,分开了站。 来的大部分是小姑娘, 平时在网上什么话都敢说, 甚至在台下仗着离得远或是没人管, 也敢大胆接一两句茬, 然而直接面对喜欢的艺人演员,大多数姑娘话也说不大出来, 有的像说车轱辘话一样说“我好喜欢你们!”,有的一直在小声尖叫。 有个小姑娘握上陈铃的手以后就开始哭,陈铃想安抚她,本来要拿纸巾给她擦的, 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忘了带,下意识转过头, 叶答风递了一包刚刚开封的纸巾给他。 陈铃还是有些别扭,说了句谢谢,抽了张纸给眼前抽抽搭搭的女孩,为了逗她开心,故意道:“怎么看见我就哭呀,我丑得都能吓哭女孩子了吗?” 对方显然也担心自己这样会耽误后续排队的人,还在抽抽着,艰难地开口:“小铃……好喜欢你,从你参加选秀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但是那个时候我还很小……” 陈铃温声道:“没事的,你慢慢说。” 其实她现在看起来也不大,虽然打扮了,也化了妆,但陈铃猜她大约就是高中生。 “也没有机会去追现场什么的,”小姑娘继续道,“好不容易上高中了,我妈也答应我说如果我考得好就让我去看你的现场,然后你说退圈了,不当偶像了……我当时就要疯啦,网上都说一定要早点看想看的演出,不然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机会了,我那时候满脑子就想着我没有机会看到你了……别人就会说你糊什么的,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可是你知道啊,”陈铃又给她递了张纸,“你知道就可以了。” “我之前成绩不好,因为看到你也是从最后面逆袭起来,后来就算各种情况不是很好,也都一直很努力……所以我每次学得很累都会想想你,”小姑娘渐渐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今天自己坐高铁过来的……反正你能继续演出真好,不管你演什么我都会看的,真的很谢谢你……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说完哭得更狠了。 “哎呀……抱一个吗?”陈铃问。 “可以吗?……不不不还是不要吧,”小姑娘连忙拒绝,“握手规则里没有说可以抱抱,等下别人说你区别对待什么的……” “没事的,来。”陈铃张开了手,“那我也不可能放着一个哭哭的小女孩不管嘛。” 然后还是拥抱了,后面的人发出羡慕的声音。 一个短暂的拥抱之后陈铃拍了拍这位粉丝的肩:“其实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从末位逆袭的人很多,面对逆境仍然坚持的人很多,甚至有一些人在陈铃看来要厉害得多,不仅继续努力,还飞到了顶点。要说谁熬的鸡汤更浓,怎么也轮不到陈铃。这个女孩只是无意间看到了他的节目,受到了一些鼓励,但说实话,如果她当时看到的是别人的故事,或许同样会被鼓励。 他一直心知自己不是独一无二的,是很容易被取代的,很多人哪怕现在说喜欢他,下个月也会爬到另一个墙头那里去。 这也是那时候不想做偶像的理由之一,一个摆不上台面的理由。 他做着偶像,好像得到不少人的爱,但从来得不到永恒的爱。 他没有敢很深入地去想这件事,但他的确是想过的。 他如果被爱的话,不管是谁都好,粉丝也好,亲朋也罢,甚至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对方能永远只看着他,永远不会因为别的不确定因素就放弃爱他…… 但大家的爱都是一阵一阵的,就算爱着他的时候,也会考量很多。 粉丝会因为出现新的小偶像,就渐渐不关注他,会因为他偶然说错一句话,留下一句“本来我还挺喜欢你的,但你这次真的……”然后走人;朋友会因为换了新的圈子,渐渐和他少了联络。 当然,他都非常非常理解,因为他也不是特别的,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人家说父母的爱是无条件的,但他从来没机会感受这样的爱。虽然师父师娘对他已经很好很好,可小时候他也总怕万一做错了什么而失去了好不容易拥有的家人。 第81章 在师哥身边可能好一些,师哥训他的时候虽然会板起脸,但陈铃知道,师哥一直都是最纵着他的。 可是以前也会想,等师哥有了自己的家,他肯定不会再是师哥最要紧的人。 现在想的事多了一件。 他知道师哥好像也跟他一样,他们或许恋慕着彼此,然而那天叶答风即便看出来陈铃在装,却并未发一言。 说明或多或少,会有别的考量吧,他也一样,他也会有别的考量。 他也没有办法无条件去爱谁,就不要奢求得到。 既然如此,他又觉得其实哪怕只是一阵一阵的爱,也很珍贵。本来爱就是很奢侈的东西,能在一个瞬间拥有,已经是幸运。 陈铃又对眼前已经慢慢止住哭的女孩子道:“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么多人里挑中了我。我会一直在这里,但你也不用说我演什么你就看什么……你觉得我们演得好,你喜欢喜欢、高兴了你再来看,而且一定不要耽误学习和生活,知道了吗?” 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和他挥手道别。 - 叶答风在边上,看着陈铃温和地笑着哄小姑娘,他却能感知到陈铃陷入了更加低落的情绪之中。 他犹豫着,要不要拍拍陈铃的肩,或者揉揉他的脑袋,但想想还是作罢了。 说不定现在这样的动作对陈铃来说是更大的困扰。 下一位观众上来,他们继续营业。 这位倒是比前一位自如很多,而且看上去是个社牛。 她道:“前面那个小妹妹聊了好久,而且还抱抱了,到我这儿要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去吧。” 陈铃问:“您也想来个抱抱吗?” “no,”社牛观众摇了摇手指表示拒绝,“抱我倒是不必,但是……” “但是?” “你俩抱一个吧。”她指了指陈铃,再指了指叶答风。 陈铃:“……” 叶答风:“……” 社牛观众甚至开始拱火:“搭档如夫妻嘛,你俩抱一个又怎么样啦。” 叶答风看陈铃的样子不算情愿,对着观众笑说:“内子害羞。” 没想到陈铃在一开始的怔愣之后很快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嗐,我以为你要提什么要求呢,不就抱一下,叶老师,来。” 衣食父母最大啦。 才不是自己想抱。 是陈铃主动的,他搂住了叶答风的腰,脑袋埋到对方胸口。 看上去动作干净利落,实际上陈铃知道自己有点抖,就是不知道叶答风发现了没有。 然后叶答风也回抱了他,甚至摸了摸他的头。 就好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如果他们的关系没有变质就好了,陈铃想。 本来想着抱一下很快就松开的,谁知道那观众竟然还没完:“等等,我拍个照,你们维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啊。” 陈铃:“……我们好像没说可以拍照来着!”说着想挣开。 “让她拍吧,”但叶答风这么说,顿了顿之后,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让哥哥再抱一下。” 陈铃几乎要以为自己听到的只是臆想出来的。 不过那人总算拍完告别了,他们松开了彼此。 继续和下一位观众聊天。 …… 这样的演出节奏持续了一段时间。 陈铃过起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就是后台、舞台、出租房三个地方来回跑。 刚开业这段时间票都卖得比较好,暂时不愁票房,不过未来还不知道。 陈铃时不时也会去看网上的评价,有褒有贬,他和布朗尼会一起研究这些评论,筛选出一些有用的。 但最近还看到了一些讨论,说他们说相声也要卖腐。 甚至匿名论坛有人盖了专门的楼来讨论这事儿,陈铃粗略看了一下。 这帖子的标题是:偶像出身的相声演员,用以前男团的模式在相声团体里大行卖腐之风,你们怎么看? 点进去之后自然持什么态度的都有。有人说陈铃不提高一下业务能力整天和叶答风在台上演什么夫妻哏实在有点太过头,有人说台上一回事,台下握手会也应着粉丝胡来就很离谱,还有把他们之前cp超话的东西搬出来发的。 但也有人说,说相声的本来就是这样,一直都有搭档如夫妻这种说法,有些人不要看到人家关系好就只会说卖腐。 还有的说,卖腐怎么了,两个好看的男的存在的意义就是卖腐给老娘看。 这条帖子竟然还得到了很多支持,还有人说起陈铃最近卖腐水平直线上涨,以前和周明光一起卖全是表演痕迹,也不知道是些什么饥不择食的人才能嗑下去,现在和叶老师卖出了一种对视时眼神拉丝、想触碰又收回手的感觉,连当时粉丝要他们抱抱,他们也不是上来就开始抱,还要拉扯一下才勉为其难地抱了,可看着又不是因为不情愿才不抱的,故事感拉满,简直能把人嗑死。 陈铃看得有些头疼,但还是继续往下刷。 因为有人提到周明光,帖子的走向再次往别的方向发展了,有个回帖说:话说实名区有人发了偶遇,看到周明光和叶答风一起吃饭来着,所以这是什么,前任和现任凑一块是要干嘛。 另一位网友锐评:大概是真人快打抢夺老婆吧。 陈铃看到这里愣了下,回去微博搜了搜,果然真的看到有博主偶然看见叶答风和周明光在一块。 第82章 自从没有和叶答风住一起,陈铃其实不太知道叶答风的详细行程,但大概也知道他这几天要去外地录节目,因此这几天清秋社的节目单都没排上他。 但陈铃不知道叶答风去了外地之后还和周明光见面了,他们又不熟,为什么要见面? 第46章 陈铃旁敲侧击地问了周明光, 周明光说就是在同个地方,碰上了,叶答风请他吃了顿饭。从他那儿打听无果, 陈铃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叶答风。 万一真的就是吃了顿饭而已呢?陈铃想, 周明光应该也不至于多嘴跟叶答风说些什么。 …… 然而麻烦的事接二连三, 陈铃已经没精力去烦自己那点小心事。 过了刚开业那段时间的热闹以后,周末还好,工作日来听相声的客人少了一些, 但这也还算是正常递减的趋势。比较烦的是网上出现了不少通稿, 矛头直指清秋社。 说清秋社演员功底不行,靠一些低级的笑料和谄媚的手段去讨好观众,原本只是论坛里有些人在讨论卖腐这件事,现在直接被一些媒体抬到台面上来说, 尤其陈铃和叶答风有几段在台上因角色需要状态亲密的视频被人断章取义地剪辑出来, 很多没看过完整段子的人大呼“现在连说相声的都要搞男男卖腐这一套了吗”。 又说他们在传统戏曲行业大搞饭圈模式,导致很多未成年人为了看演出不惜节衣缩食买黄牛票……还煞有介事附上了几张超话里高价求票的截图。 甚至后来经过发酵, 还有官媒也点名批评了清秋社, 认为他们的表演产生了不好的社会影响。 最后上级部门令清秋社停业整顿一周, 布朗尼去疏通关系, 别人说官媒都点名了,不停一段时间不行。 刚起步没多久就遇到这种事, 大家也心知肚明多半是树大招风,或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人。按理说,清秋社就算热闹,那也还是小众圈子, 除了刚开业首演时上了个热搜,后来的关注度断不至于到能对社会产生不良影响的程度。 而且对于那些通稿的控诉, 陈铃他们也实在是想喊冤,他现在和谁卖腐都不会和他师哥卖,之前抱抱是粉丝要求的,后来再没有了,舞台上那些都是相声段子里原就有的桥段,换成别个演员来,也是要那样演的。至于黄牛,他们要求观演者必须进行实名认证,并且也无法转让,高价收票的微博评论下面还有人科普清秋社买不了黄牛票的。 还有其他种种,基本都是强扣的罪名。 澄清倒是很容易,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会信,但这种造谣式的通稿就是给不知情的人看的,人家不会花时间看你辟谣,只会在匆匆刷到抹黑的通稿时痛骂你几句,并且在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地避雷你。 开会的时候陈铃无计可施了,提了一个意见,他对叶答风说:“要么以后我俩就避开这些敏感的段子吧,演些不容易踩雷的。” 叶答风刚从外地录完节目赶回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去休整个半天一天的,就赶上了这事儿,急忙回到社里,正琢磨着怎么处理,听到陈铃这么说,直接笑了:“好,夫妻哏不演,演点别的,那你知道他们还能怎么说吗?b站上的视频,我帮你整理一下领口能被剪进去,咱们同步整理话筒能被剪进去。行,那以后这些也尽量避免,上去以后不要有任何接触,也别表现出任何默契,以后你先整理好了再换我。 “但就算这样,你在台上说,我在边儿上看你,这也会被剪进去,他们会说看这眼神不是一眼万年是什么?那怎么办,自有相声这门手艺以来捧哏的就是要看着逗哏的,我以后专门背对着你说?” 布朗尼暗暗吐槽:“好家伙,叶老师您这是看了多少个cp向剪辑。” “能看的我都看了。”叶答风也不藏着掖着了,又看向陈铃,“要不干脆换个人跟你说,反正你不也这么想么,场场跟我穿不一样的大褂,刻意。” 陈铃也不知道为什么叶答风一回来攻击性突然又变这么强,但叶答风说的也没错,而且陈铃也有这么想过。他总要和叶答风一起说相声,在台上亲亲热热,下了台跟陌生人似的,忽远忽近,还不如直接掰了,省去那些折磨。可他又舍不得断了那点联系。 被叶答风这一说,陈铃又觉得委屈起来,但无力再说什么,只道:“换个人就换个人吧。” “你这辈子都别想。”叶答风说。 陈铃本来垂着头,还以为叶答风会说“行,那就换吧”之类的话,哪知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下意识看向叶答风,略略睁大了眼。 叶答风让其他人先出去:“在下今天要教训师弟,有什么事再通知大家,大家今天就先请回吧。” 眼看这俩人就是一副要吵架的模样,众人虽然想吃瓜,但没人愿意身处风暴中心,何况叶答风也发话了,于是都散去。 陈铃想浑水摸鱼跟着走掉,被叶答风按住了。 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二人。 叶答风去把门锁上,靠在门边双手抱胸看着陈铃:“是谁先说的吵架不要说换搭档这种事?” “啊?刚才不是你先说的?”陈铃其实不知道叶答风说要训他,是训什么,就因为他说换人就换人?可也不是他先提的。 叶答风:“那是谁先这样想的?” “我连想想都不能了?论迹不论心吧?”陈铃感到被找茬,现在换不换搭档又怎么样,反正他们关系都这样了,尴尬得要命,早点解脱也是好事一桩吧。 第83章 “想都不能想。”叶答风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陈铃,忽然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俯身咬上了那双因正欲辩解些什么而微微张开的唇。 陈铃整个人僵住,眼睛也瞪圆了,反应过来之后想骂什么,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手脚并用地要把叶答风推开,然而被按得更紧,根本无法挣开,最后甚至被推倒在沙发上,被迫地承受对方唇舌的进攻。 现在是清醒的,清醒着被师哥压着亲,没多久陈铃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本来是想去推叶答风的,手被抓住以后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与对方十指紧扣,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因唇齿交战而发出的黏腻水声。 直到陈铃有些缺氧了,叶答风才放开了他。陈铃胸口还剧烈地起伏着,没忘了骂人:“叶答风……你发什么神经……” 然而声音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叶答风没再亲他了,但把脑袋埋到了陈铃颈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又去吻这段白净的脖颈。陈铃感觉发痒,又要去推叶答风:“你干什么……!!” 叶答风抬起头来,从上方摁住陈铃的两个手腕,手动不了,想用一下腿,又被叶答风从腿根推开卡住,总之变成一个很糟糕的姿势。 叶答风微眯了眼:“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想离开我的念头……不然下次不会这么简单。” 陈铃心一颤。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答风,不是温文尔雅的,不是端方板正的。 是像掠食者一样的,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叶答风又俯身亲了亲陈铃的脸:“训你归训你,让你不安是我的问题。” 陈铃:“我没有,你别这样……” 叶答风不管陈铃又想说什么口是心非的话,直接打断了他:“你担心的所有问题,哥哥都会去解决。清秋社的事也好,网上那些人胡说八道也好……你和我之间,也一样。” “最喜欢的,最爱的就是你,眼里都快要只看得到你了……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就好像缺氧一样难受,想到你以后会跟别的人一起,我在心里已经把那个假想的人杀了千万遍,不说只是以为你不愿意,怕你觉得我龌龊……”叶答风顿了顿,“更希望你幸福……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可以给你幸福对吗?” …… 叶答风前几天去别的地方录节目,几乎只是点头之交的周明光说有事想和他谈。 见了面,对方一副有点怯他的样子,但还是踌躇着问他:“虽然这是我多事,但我想问,您和小铃也不是亲兄弟……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叶答风问:“什么意思?” “他很喜欢您……但是他应该是觉得你们是兄弟,很痛苦,我很少看他那么消极。”周明光很紧张,“反正我就说说,如果冒犯到你们了就当我没说过。” 周明光又说了一些,有些是陈铃说过的话,有些是陈铃的表现出来的反常,有些是他自己的推测。 叶答风直接疯掉了。 他之前的所有行为,都建立在小宝对他只有普通的兄弟情谊之上,即便这样的恋慕在他心中生根,扎得他一想起来就钝痛,但也没关系,他会让这个秘密就烂死在他心里。 可是陈铃也和他一样。 也许确实是当局者迷,周明光一说,叶答风回想起前些日子的种种,又恨自己没有早日看出陈铃究竟为何要避他,又为何不肯避得更干脆一些,总在他看过去时,慌乱地挪开视线。 他心里生长的并非不可见天日的腐烂植物,他心里长出了红线,红线的另一端被陈铃紧紧攥在手心。 离得远了才会扯得生疼。 只有待在陈铃身边……只有把陈铃绑在自己身边,才能够止住疼,陈铃是他唯一的止疼药。 他想,如果陈铃害怕天塌下来,天就算真塌下来,他也会把这破天扔回去。 只要陈铃也对他有着爱。 …… 可是陈铃静静地听完叶答风的话,眼眶泛红,摇了摇头,又把脸别到一边去。 良久才喃喃道:“不可以……不可以的。” 第47章 “不可以的……哥哥。” 在这种时候刻意用这样的称呼, 陈铃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叶答风现在不吃他这套,把他的脸扳过来, 几乎是强迫他直视自己:“没什么不可以的。” 陈铃眼里氤氲着水汽, 眼尾和鼻尖都泛了一点红, 嘴唇被叶答风吻得润湿。 再看一眼,叶答风还是想再亲亲他。 可爱。 但陈铃开口就想说他不爱听的话:“我们是……” 叶答风再一次打断了陈铃:“我们是师兄弟,不是亲兄弟……小宝, 多少年没这么叫过我了, 再叫几声听听好吗?” 陈铃真是意想不到:“你简直……” “简直没有廉耻心,”叶答风帮他接上了,“叫不叫了?” “不叫了!!”明明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现下陈铃却怎么也说不过叶答风, 只能像车轱辘来回那般说, “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刚才说了,你担心的, 我都会解决, ”叶答风摸了摸陈铃的脸, 起身坐好, 敛了方才的锋芒,声音也放软了, “在那之前我不逼你。” 第84章 把这一切关窍想通以后,再加上本身对陈铃的了解,叶答风不难明白陈铃到底在顾虑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不知道是否因为是被收养长大的孩子, 从小陈铃做的很多事就带有“报恩”的意味,在家的时候刻苦练功努力学习, 家里有困难的时期,明明没到能赚钱的年纪,陈铃也要想方设法帮家里减轻负担。 再延伸开去,陈铃接收到外界的好意时,总想着一定要回报,参加选秀的时候明明自己也没多少镜头,但在有展示机会时,一定会拉上他的朋友。在小茶馆只待了一段时间,就费尽心思想帮人家盘活这门营生。 叶答风不知道陈铃是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了超出兄弟间的感情,很难想象在这段时间里陈铃被自己过高的道德感折磨成什么样子。 自然,叶答风也厌弃过自己,可那不一样。 他只是觉得陈铃把他当哥哥,他却有一些不纯粹的心思,实在很龌龊。 一旦确认陈铃对他也有意,他便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把他们分开。 然而陈铃不同,哪怕叶答风很直接的、毫不犹豫地挑破了,陈铃或许也会在心里想象无数恐怖场景,想象家里人戳着他们脊梁骨骂,想象叶答风和师娘恩断义绝,想象师娘被气得病倒,想象叶答风原本光明万丈的前途突然黯淡无光……明明这些事都没有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但陈铃已经开始在想象中怪罪起自己。 他不仅回报不了“家里人”对自己的好,甚至他觉得自己会害了人家。 所以他说不可以。 …… 陈铃也坐了起来,蝻風睹珈往沙发边缘缩了缩,有些警惕地盯着叶答风,看叶答风确实没有打算做什么,才小声道:“师哥,我是说真的……不要这样,算我求您了。” 说实话,叶答风亲吻他,说喜欢他的时候,说他没有半点欣喜,那是假的。 他是被爱着的。 当叶答风说让他不要有任何想离开的念头时,他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好像要碰到他认为的,爱的最完美的样子。 他猜一定是周明光跟叶答风说了什么,没想过叶答风会表现得如此激进。 可终究他也没敢去接住。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但他没法因为一己之私,把师娘和师哥拉进万丈深渊。 一阵沉默蔓延,良久,叶答风才道:“好。” 陈铃本来做好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叶答风回应得干脆,反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叶答风甚至继续说:“做兄弟也行。” “……”变得很快,陈铃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但这就是他想要的,他垂下眼,“就这样吧。” 下一秒,叶答风又去拉陈铃的手,陈铃想甩开来着,谁知叶答风理直气壮说:“哥哥牵一下弟弟的手怎么了?” 陈铃:“……” 叶答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又说:“反正现在没得演出,也差不多到点走人了,跟我回家。” 陈铃扭过脸:“不要。” 叶答风:“不去也得去,我是你哥,你得听我的。” 陈铃:“……你不讲理。” 叶答风:“两个选择,自己走,不然我把你扛起来,社里所有人都会看见你被我扛回去的样子。” 陈铃:“……” 陈铃终于站起来:“我自己走。” 回到家还没完,本来陈铃以为只是抓他回去吃个饭,再跟他说些别的什么……毕竟他东西全收拾去余瑜他们那里了,肯定也不可能回去住了。 但一到家,刚关好门,叶答风又把他压在玄关墙上,含住他的唇,轻轻啃咬。 陈铃再次推拒无效,这么一吻下去他脑袋又开始发晕,不知今夕是何年。 等缓过来,叶答风将他松开,陈铃的意识缓缓回笼,才控诉道:“你刚刚才答应我的……你……” 叶答风简直厚颜无耻:“哥哥看弟弟可爱,亲一下怎么了。” 陈铃:“没有这样的!” 叶答风:“我就是这样当哥的,不爽就和我断绝关系。” 陈铃恼了,但无计可施:“……混蛋……唔。” 叶答风用膝盖顶了顶陈铃逐渐胀起来的某处:“你也挺喜欢。” 陈铃没力气和叶答风吵了,整张脸红得快滴血。 想跑,发现叶答风把大门反锁上了。 陈铃在那怎么使劲也没法将门把手下压,叶答风就看着他弄,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设了防儿童宠物误开模式,只有我能开,你少费点劲。” 陈铃:“……” 吃饭的时候,陈铃一句话也不和叶答风讲,但没委屈自己,好像化复杂情绪为食欲,吃完之后就自己躲进了房间。 也学着叶答风把门反锁了,结果才自己待没一会儿,门咔哒一下开了。 叶答风向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这个门反锁没用的,两边都可以开。” 陈铃:“……你想干嘛。” 叶答风手里拿着一套睡衣,递过去给陈铃:“没干嘛,去洗澡,然后休息吧。” 陈铃没动。 叶答风又说:“我不看你洗。” 陈铃要疯了:“我有说这个吗!!” 叶答风扬了扬下巴:“那就别磨叽。” 陈铃还是很倔:“你少管我,我又没有说就要洗澡睡觉了。” 第85章 叶答风:“ok,那我帮你洗,反正你小时候我也没少……” 陈铃立刻起身接过叶答风手上的衣服:“我去洗澡了。”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叶答风中途真的会开门进浴室,陈铃冲了个极其迅速的澡,飞快地躲回房间。 叶答风这个样子……陈铃心想,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叶答风。 他其实不讨厌。 有点喜欢。 很喜欢。 但是…… 陈铃叹了口气,想把头发吹干,然后打算跟叶答风说自己睡了,让对方别再来打扰。 结果发现搬家之后自己房里已经连吹风机这种东西都没了:) 叶答风好像能感应到他的需求,拿着吹风机进来了,很是自然地坐到他旁边,拿起一绺他的头发:“帮你吹一下头。” 陈铃:“我自己能吹。” 叶答风这次没再说那些强词夺理的话,而是道:“小宝,你只知道说我们这样不可以,不知道你一直拒绝我,我会伤心吗?” 陈铃怔了怔。 两人无话,叶答风把吹风机插好开起来,帮陈铃把很快又留到肩的头发梳好,慢慢地吹干。 屋内开着空调,吹风机吹出来的是热风,噪声嗡嗡嗡的,陈铃有些昏沉。 头发吹完,叶答风把吹风机搁在一边,顺势又将陈铃搂到怀里,陈铃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感觉到了烫,还听到师哥的心跳,这次陈铃没有马上做挣扎的动作。 叶答风道:“相信一下我吧。” 说完叶答风将陈铃松开:“什么也别想了,睡吧,晚安。” 陈铃以为叶答风会像刚才那样,说什么哥哥抱着弟弟睡也正常,非要和他挤一起,结果没有。他目送叶答风走出房间,帮他带好门。 他躺下,把被子拉过来抱住。 叶答风说什么也别想,怎么可能呢。 这一晚上陈铃一直到很晚也没睡着,一会儿是那些假想中难以承受的未来在攻击他,一会儿又想到叶答风说他也会伤心。 有时又会想到叶答风亲他的时候……很会亲,他妈的,到底交往过几个对象。 他翻来覆去不知道到了几点才因为太过疲累而睡过去,第二天被调好的每日固定的闹钟叫醒。 叶答风照旧是比他早起,也把早餐备好了,陈铃有些僵硬地和叶答风打招呼,去洗漱,坐到饭桌前沉默地吃完东西,最后犹豫着问:“师哥,您……今天总不能还把我关这里吧,虽然没有演出,但我也得去上班啊,停业整改的事怎么解决也没商量出来……” “当然,”叶答风像个没事人,“你吃完了吗?去换件衣服我们就去社里,今天有一个纪录片团队要来拍一下我们。” 第48章 纪录片?事先也没接到通知啊。陈铃对纪录片拍摄的了解不多, 但也知道哪怕是采访都要提前约好给采访提纲呢,哪有突然来拍纪录片的? 何况他们作为一个刚起步的小园子,有什么值得纪录的?而且现在被停业了, 去拍一群人对着空空如也的观众席发愁的场景吗? 陈铃不解, 叶答风道:“临时约的, 只是拍点素材。” 陈铃想着大概是那种个人团队甚至是b站上的up主想来做个小专题,不过无所谓,能出门就行, 真要让他在叶答风这儿关着也够离谱的。他瞄了叶答风一眼, 似乎是怕对方突然反悔又不让他出去了,飞速回房里换了衣服。 叶答风载着陈铃一起到了清秋社,路上也的确给他转发了一份采访提纲,说等会儿可能会有一些对谈, 让他事先准备。 这太好了, 对着叶答风,陈铃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现在有事情做了, 至少不用尴尬地玩手机刷视频打发时间。 下了车还要步行一小段路, 陈铃又十分酷哥地插兜快步往前走, 叶答风跟在他后边,大概两三步的距离。他插兜倒不是为了装逼, 总感觉叶答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他,非常可怕。 然而酷不过三秒,突然有只巨大的阿拉斯加从拐角冲出来,陈铃“卧槽”一声, 条件反射般往后一退,被叶答风扶住了。陈铃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叶答风的小臂, 半个身子躲到了叶答风身后。 叶答风:“……”嗯哼。 阿拉斯加在他俩面前停下了,这时候陈铃才看见这狗是牵着绳的,狗主人是个目测一米五出头的女孩儿,几乎被狗拖着走。 陈铃还在直直盯着大狗。 结果大狗坐下了,狗主人喘着气向俩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它脾气很好,不咬人的。” 陈铃探头。 大狗冲着陈铃吐出舌头,从陈铃的角度看,这狗微妙地像在对他笑……并且感觉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狗主人:“那个,它好像很喜欢你欸,你要不要摸摸它?” 陈铃再次下意识侧过头看叶答风,得到了叶答风的首肯:“摸吧。” 陈铃:“……”不是,手是他的,他想摸摸狗,为什么要征得叶答风同意?? 并且陈铃似乎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抓着叶答风的手,一阵尴尬冲上天灵盖,他即刻像被烫到一样甩开叶答风。 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他又故作镇静地把手放下,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狗脑袋。 这只睿智的阿拉斯加竟然还用脑袋拱了拱陈铃的手心,陈铃好像不怎么怕了:“好乖啊。” 第86章 说着陈铃又顺手撸了一把大狗背上的毛,油光水滑,手感很好。 “好了,该走了,”叶答风无情中断陈铃交狗朋友的进程,“别耽误人姑娘遛狗了。” 狗主人连忙道:“不耽误不耽误,不过你们有事的话还是快去忙吧!” “……好吧。”陈铃先对狗主人说再见,又连跟那只大狗连说了两句拜拜。 狗:“汪!” 真要走了,狗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我去看过你们演出来着,很棒,加油哦!!” 得,还是他们的观众。 继续往园子的方向走,陈铃又别别扭扭往前,听见叶答风笑话了他一句:“怕狗。” 陈铃忍不住反驳:“哪里怕了,是它突然冲出来吓我一跳,不是我怕狗……没看我还和狗亲切交流了吗?” 叶答风:“同类之间是比较有话题。” 陈铃:“……” 神经病!说谁和那傻狗是同类呢?又不是在台上说相声要抖包袱,好好说着话呢撅他干嘛呀? 陈铃本来就想和叶答风保持点距离,现在更懒得搭理叶答风了,径自往前走。 到了清秋社,等了会儿果然有支几个人的小团队来了,人家上来自报了家门,陈铃才发觉自己真是唐突了。 什么b站up主要做小专题啊!!怎么央视的人来了啊!!! 原来这是一个以百年曲艺变迁史为主题的大型纪录片,在这儿和他们沟通的这位是专做相声这一部分的分集导演,该导演道:“其实前期的素材我们都录好了,跟拍采访了不少主流相声界的艺人,也去民间探访过,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年多,也剪得差不多了,最近就能准备播出了。 “但你们最近不是横空出世么,大风这两天跟我联系,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我们讲了相声的历史,讲了现状,但对于未来的展望还是少了点,而你们这种比较新的模式刚好可以补上我片子里的空白,我寻思着挺有意思的,就临时过来拍点素材…… “不巧赶上你们暂停演出,不过大风有给我一些你们之前自己录的视频资料,也能派上用场。” 陈铃十分卑微:“……失敬失敬!能参与到这种项目里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陈铃望了叶答风一眼。这位导演这么说是客气,其实像这种级别的纪录片,怎么拍拍什么都是早就规划好的,何况陈铃也比较有自知之明,哪怕导演说能从清秋社一窥相声未来的发展趋势,那也真是在抬举他们,真能代表未来的,起码也得先经营一段时间,做出一些成绩……正常来说,绝对不可能轮得到他们出镜。 这导演过来拍一天,可能最后就在纪录片里补上几分钟,但就这几分钟,也不知道叶答风用什么条件置换来的。 叶答风说会解决,没有在开玩笑,跟他闹着别扭呢,也没耽误做正事儿。 …… 录完纪录片,清秋社照旧运营,停业整改结束前该排练的排练,该休息的休息。陈铃中途有想过跑到余瑜他们那儿继续他的合租生活,被叶答风上门拎了回去。 陈铃对叶答风无计可施,这人油盐不进,放狠话他当听不到,强调他们是兄弟,叶答风最后竟然极其无耻地说就是喜欢这种背德的感觉。反抗么又没力气,打么又打不过。 现在的陈铃就是一个摆烂的状态。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会偷偷锻炼身体,跟着switch里的游戏练有氧拳击,总有一天会把叶答风打飞。 一周后顺利重新开业,演员们再次登上舞台,被要求整改的清秋社演员叶答风一点整改迹象都没有,甚至变本加厉,以前好歹还只是按着相声剧本来,现在时不时在台上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占陈铃便宜。 比如有时陈铃按着剧本,绘声绘色跟观众描述着“我媳妇儿气得把我私房钱全扔了”,按理说叶答风就该接一句“钱都扔啊?”,结果他冷不防要来一句:“我不扔你私房钱,你要不跟她离了,跟我吧。” 还好陈铃是位从业多年经验丰富的老艺术家,十分冷静地在台上求饶,并把话成功绕回正活儿上:“我真是ball ball u,别卖了别卖了,今天这个腐您是非卖不可吗……我不想再停业了,私房钱已经被扔了,再停业连工资都没得发了。” 观众也都拿这个来玩梗,在下面大叫:“停业整改!停业整改!” …… 又过了一周,江答岳过来,抓了在后台无所事事的陈铃来说事情,提起之前清秋社莫名被黑的事儿:“我打听到了,是山河娱乐一个经纪人干的,好像说之前想签你,你不是没答应去他们那儿,好像还把那经纪人戏耍了一通……本来还没啥,后来他看你又火了,小肚鸡肠,就顺手打压了下。” 陈铃汗颜:“真是够顺手的……别把我说得好像很bad bad一样,虽然我已经忘了那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依稀记得是他先耍我的。” 江答岳:“你这说话不中不洋的毛病搁哪学的?” 陈铃:“每天被关着没事干只好看美剧,今天要不是二师兄你来,我都没机会跟活人讲话。” 江答岳:“骗鬼呢,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和那什么鱼相谈甚欢,笑得快滚到地上。” 陈铃:“……ok,fine.” 江答岳:“真够厉害的,天天看美剧只学会bad bad和ok,fine.” 第87章 陈铃:“you 再 say?” 江答岳:“四级过了吗?” 陈铃哼了一声:“我都不屑考这个试。” 坐在对面的叶答风一直听着他们说,捧起手边一杯茶,抿了一口:“天凉了,让这什么娱乐破产吧。” 陈铃:“……” 陈铃掏出手机打字,面对面和江答岳发微信:他老监控我,我跟人说话他也要听,除了上班就不让我出门,二师兄,帮帮我 江答岳也给陈铃打字:你又犯什么错了 叮叮叮:你不要受害者有罪论,ok? 岳:怎么个不让你出门法,给你拿手铐铐住了? 叮叮叮:那倒也没有 叮叮叮:就是 叮叮叮:好吧 叮叮叮:口头上警告我。 岳: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叮叮叮:但是他不在家的时候会把门给反锁掉 岳:我给你叫个开锁师傅吧不然 叮叮叮:他要来了,他要问我们在手机上摁来摁去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果然,叶答风问了句:“你们在手机上摁来摁去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陈铃赶紧把手机锁了塞回兜里,然后听见江答岳很大声告密:“小宝想找个开锁师傅把你家锁撬了然后离家出走。” 陈铃:“……” 破产是比较难办,不过当晚,山河娱乐那位经纪人手下两名正被力捧的新人有丑闻传出,说是该两名新人想在海城卫视一档热播综艺上露脸,因为该综艺选嘉宾的标准较高,该两名新人没通过面试,起先是对选角的工作人员极尽谄媚之能事,甚至企图送礼行贿,被拒绝之后开始口出狂言。 聊天记录一经曝光,引起一片哗然。 紧接着有人发了该节目的最新录制路透,叶答风和陈铃正是这一期的飞行嘉宾。 再紧跟着,海城卫视最新一档季度主推喜剧厂牌竞演综艺《不准笑》公布的拟邀厂牌中,清秋社也赫然在列。 再后来陈铃从别人口中得知,该经纪人本来是气得要爆炸,但又什么也不敢做,误以为陈铃背后靠着什么很厉害的大佬。 陈铃心说那倒也没有,刚好二师兄最近被海城卫视重金挖来了,并且这两个节目也刚好都是他负责的而已:) 月底,央视的纪录片播出。 这种类型的纪录片,虽然规格高,但是受众不会太广,不过没关系。 因为叶答风让人截了一些片段出来,买了几个热搜。 第一个片段是一个合集,把纪录片里提到的七八十年前的录音资料,后来的黑白录像资料,再到新时代主流演员们的演出资料,连同清秋社前段时间演过的一些片段剪在一起。基本都是些夫妻哏,视频主题就是“看看什么叫搭档如夫妻”。 评论区是带好节奏了的,热评说的都是诸如“自有相声以来都是这么演的,说相声演员在卖腐的真的是没文化又狭隘还没幽默感”“人家哪里是卖腐,人家是真夫妻(狗头”此类的话。 第二个片段专门针对之前黑通稿里说陈铃半路出家业务水平低的言论。 该片段在纪录片正片里,是介绍叶答风和陈铃师兄弟时用的,是叶答风存了很久的视频资料。 视频因为有些年月了,分辨率比较低,很糊,但能看见视频里的陈铃个头小小,梳着栗子头,穿着迷你版的大褂。 单看这孩子,可能因为定势思维,没法直接联想到这就是陈铃,但节目组贴心地配了一张陈铃现在的照片在边上……根本就是等比例放大! 豆丁陈铃站在桌子外边,桌子里头站的是少年时期的叶答风,满身书卷气。 陈铃和叶答风一起弯腰鞠躬,接着陈铃自我介绍:“我是清秋社的小演员,我叫陈答雨,旁边这位是我的搭档,也是我哥,叫叶答风。” 因为是经过剪辑的视频,前头的垫话给剪了,马上接着的是豆丁陈铃又有模有样地说:“今天我给您各位来段贯口/活儿——《同仁堂》。” 然后听见视频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快板声,接着奶声奶气但十分有力的嗓音响起:“哎那个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好比这个甩手自在王……”* 气口停顿,表情姿态,哪怕是一个小孩子,那也是极为了得的。 就算不是内行,普通观众听这么一段贯口,也只会觉得流畅至极,非常享受。 接着视频内容变成现在的陈铃和镜头对话时的片段,陈铃颇为腼腆道:“我七八岁登台的吧,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虽然中间转了一下行……” 评论路人惊诧:说好的在少年宫业余学的相声呢?!从小就那么厉害了这叫哪门子的业务能力不行?!而且人家和叶老师是从小到大的师兄弟,那些之前污蔑陈铃抱大腿还有卖腐的人是不是该出来滑跪一波啊! 不过也有cp粉趁机浑水摸鱼:竹马竹马?师哥师弟?那不是更好嗑了吗? 陈铃单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个纪录片里,也知道叶答风有给导演组提供了一些旧日的资料和素材,并且在节目播出后安排了一些营销。 他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的。 但看到节目播出,自己上了热搜以后,他心态实在是绷不住了。 看着亲朋好友们纷纷截他图作为表情包还发给他、嘲笑他,他在心里大叫:救命!事先也没说好我留栗子头的样子会在全网流传啊!! 第88章 第49章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先做的表情包, 还截了一整套,都是糊糊的图,颇有种电子包浆的美感:截他鞠躬, 底下配字是“给您拜年辣”;截他为了配合贯口词而做的浮夸表情, 配字“还有这种事?!”;截他跑下台的动作, 配字是“溜了溜了”…… 并且这套表情包不是单纯截图加配字,制作表情包的人很贴心地在他脸蛋上画了两坨腮红,眉心戳了颗红点点。 别人么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他这套表情包看起来像年画里走出来的胖娃娃。 收到的表情包攻击多了, 陈铃也就麻木了,后来甚至打不过就加入,自己也跟着发了起来。 如今他除了配合宣传,很少发个人相关的微博, 这次难得凑了一套他自己小时候的九宫格表情包, 发了一条:让各位见笑了[/微笑][图片x9] 过了会儿去看评论,热评第一截了一个陈铃没收到的表情包, 不单是他自己, 是他和师哥一起鞠躬的动图, 动作被二倍速加速反复鬼畜, 配字是“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陈铃看了几眼觉得好笑,把表情收了, 顺手回复了下:这么可怜呢,给口吃的吧。 于是因为他这条回复,评论区里的人开始晒自己的美食照,也不知道谁带的头, 这些人统一很嚣张地配上了“我吃,小铃只能看”这种队形的文字。 陈铃:[/微笑]我要退网了。 没多久又有一条热评被顶了上来, 是一张长条拼图,图上是这对哥俩如今在台上的模样,俩人都穿着红大褂,第一、二张图是他们对着观众鞠躬,配字分别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那场刚好有互相拱手并对着彼此鞠躬的动作,第三张截的就是这个,配字毫无疑问是“夫夫对拜”。 那条热评的博主是这么说的:小时候一起鞠躬是可可爱爱,长大了一起鞠完躬就直接送入洞房吧。 其他人跟着回复:路过嗑一口! 相声演员评论区的生态和普通偶像的评论区还是略有区别,基本上一个相声演员和他的搭档肯定是绑定在一起的,也不像偶像们有什么唯粉团粉一说,没有在个人评论区里不能提他人的忌讳,加上职业属性注定免不了被开玩笑,就连说炒cp的事,有些人都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在说……当然也不乏混入其中的cp粉。 粉丝基本盘扩大以后,在陈铃评论区里自如聊天的人多了不少。 陈铃在心里咆哮:我以前当偶像时的粉丝呢,你们快出来骂这些人,让他们不要舞到正主面前啊!!! 但说实话,这微博是陈铃的,他要实在不想看,直接删评就是了。 不过他是这么给自己把逻辑捋顺的:像他之前还没搞明白自己什么想法时,对和叶答风炒cp这事儿十分抗拒,其实反倒掩耳盗铃。倒不如大大方方让别人讨论,甚至他自己也可以加入讨论,这样大家就会觉得在开玩笑,没有人会真情实感嗑这样的cp。 他点进去看楼中楼,刷新了一下,看到了叶答风的id赫然出现在其中,他也跟着说:路过嗑一口! 令人无语,陈铃点开该用户的主页,是真的叶答风,不是高仿号。 刚刚才想着通过用自己也加入讨论的手段来使这个cp变假,没想到叶答风就先付诸实践了。 但是为什么大家的反应跟他想的不一样? 怎么还有因为正主认证了而高兴得在主页发疯的? 陈铃又轻轻叹了口气,算了,随便吧。正打算看点儿别的,听见了敲门声。 也只能是叶答风在敲门了,陈铃应了一声“进”。 又是来给他送牛奶的,说喝了晚上容易入睡些。 陈铃没像平时那样说“谢谢师哥放那儿吧”,避免更多交谈,而是忍不住多问了句:“您怎么会有那么久以前的录像啊?” 叶答风倒也是略感意外,挑了挑眉。自打那天强行把陈铃带回来,陈铃虽然实际上没有真的想跑,有时候他对陈铃亲亲抱抱,被亲迷糊了之后陈铃的挣扎基本也像在做做样子。但明面上依然是抗拒跟他有太多的接触,更遑论主动提起话题。 叶答风回道:“我这还存了很多呢。” 他把手机网盘打开,给陈铃看,里头分门别类地存了好多东西,有一个就命名为“小宝”的大文件夹,点进去以后又有以各个时期来命名的小文件夹若干。 别说是当年的演出录像,从还是小娃娃的时候,一直到陈铃读中学。从照相馆里拍的扫描件,到后来有了像素极低的手机照片。 那时候还有不少合照。 再之后的也有,很多看起来都是从网上存的图。 叶答风说:“其实也有洗出来做成相册,放在云城那边的房子里。” 陈铃坐在床边,滑着手机屏幕,看了挺久,有些小时候的回忆,他以为自己忘了,一看到照片又全变得鲜活。叶答风帮他把这些成长历程全都整理妥当珍藏了起来。 他慢慢翻看着,好不容易翻完了,本来想点退出,并准备把手机还给叶答风,不小心点错,按到了“最近查阅”。 是个不按规律命名,也没有放在刚刚那个文件夹里的小文件夹。 从文件路径来看,藏得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 看到那个文件夹的名字时,陈铃隐隐有种直觉。 那个文件夹叫“my treasure”——我的珍宝。 第89章 他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叶答风,对方正在他书柜前抽了一本出来翻。 他还抱着些侥幸心理,说不定是别的什么呢……可当他往下一滑,果然,还是看到了自己。 不是那种光明正大拍的图,不是在公共平台可以获取的图。 都是些偷拍……当然也没有出格的照片,非要说的话,倒不如说都是些平平无奇,没什么意思的照片。 有他睡得像猪嘴巴微微张开的样子,有他抱着一盆小番茄一边往嘴里丢小番茄一边盯着电视看的照片,有他在超市里推着车走在前面的背影,也有在后台跟别人聊天哈哈大笑时的丑照。 这应该都是他们和好后,陈铃重新开始说相声,他们住在一块,叶答风神不知鬼不觉拍下的。 然而再往前翻,陈铃竟然还看到了一些他更没料想到的。比如自己在音乐节上的图,当然叶答风的位置应该离舞台很远,只能拍到屏幕上的他。比如之前粉丝帮他做过一个小小的应援,在某个小范围区域内的快递柜上投放了生日应援图,叶答风也拍了这个。 再比如更久远的时候,那时候他甚至还没出道,还在当练习生。 叶答风应该是在公司对面拍到他进出公司大门的样子,也有在学校附近拍的。 陈铃想起叶答风似乎是说过的,说有偷偷去看过他几次。 但从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跨度来看……怎么也不能说只有“几次”。 ……还没翻到最后面,眼前一片阴影盖下,叶答风站到了他面前,手机忽然被叶答风收回去了。 起先叶答风没有说话,两人沉默许久,叶答风终于开口:“对不起。” 陈铃还有些愣:“……对不起什么?” “没想给你看这些来着,”叶答风说话依旧慢条斯理,但听上去不像平日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反而沾上了些沮丧的意味,“……你放心,没拍什么不好的照片,除了拍了这些,也没做什么别的恶心的事……要是你不喜欢,我现在删了吧。” 没等陈铃说什么,叶答风继续道:“还有,我刚刚想过了,就算你对我有好感,也不代表着你非得和我在一起,这段时间是我错了,我不该勉强你。是我让你这么久以来都在不开心,对不起。 “就,算了吧……别讨厌我。” 陈铃:“…………” 陈铃站起身,语气变得急切,隐隐还有些怒意:“你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不觉得抱歉,你非按着我亲的时候不觉得抱歉,你让我等你解决的时候不觉得抱歉,现在我不小心看了几张照片,你就突然意识到了??终于想起来要说对不起了??” 叶答风:“我……” “我有说我不喜欢你这样吗,”很快的,陈铃的声音又弱了下去,说完他扭过头,“我也没说不喜欢啊,我很喜欢啊……莫名其妙的……那就这样吧,算了就算了,反正本来也不应该……” 怎么做都不对,陈铃一下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又滚下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很感激叶答风。叶答风比他有勇气得多,把他从沉重的壳里挖出来,让他相信他。 他也想努力一下。 他每天给自己做一点心理建设,虽然还是很害怕,可也有想过大不了永远不见天日,只要还陪伴在彼此身边就好……只是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去跟叶答风摊开来讲。 当然也会想要是叶答风嫌他麻烦了,不想继续了,那就最好了,这样他们的关系又能回到从前。 他也知道他矛盾死了,他也不喜欢自己这样。 他和叶答风明明两情相悦,他也很想像别的人谈恋爱一样,简简单单,喜欢就在一起啊……可他就是没办法。他既无法干脆地拒绝,又不能勇敢地给出回应。 然而叶答风真的这么说了,说要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就将他包裹住了。 他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脑子一片混乱。 …… 但陈铃话还没说完整,叶答风再一次抱住了他。 尔后熟悉的吻落到他唇上。 他彻底缴械投降,放弃抵抗,回抱住了叶答风,仰起头去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第50章 翌日早晨, 陈铃是在叶答风怀里醒来的。 当然,和师哥同床共枕不奇怪,早多少年前他就总要跟叶答风一起挤着睡。然而如今心境确实大有不同。 以前这人纯粹是他哥哥, 是他师哥, 学艺的时候对他要求严厉, 照顾他时无微不至。 现在…… “恋人”这样的字眼,陈铃还是很难宣之于口,但事实上……就是的。 他的初恋, 同夏日一场滂沱的雨一起降落了。 昨晚他和叶答风接吻, 起先两人还是站着相拥,后来不知怎的就跌到了柔软的床榻上,像搁浅的鱼渴求水源,他们彼此互相索求。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 陈铃甚至还能分出神来问叶答风不用去收衣服吗?回答他的是对方向他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探索。 暴雨如注, 雨声将屋内人的喘息和支离破碎的爱语掩盖。 叶答风光的吻光顾了他的全身,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也身在雨中, 不过这场雨更像淅淅沥沥的春雨, 温润, 潮湿, 黏腻。 其实陈铃觉得很痒也很想笑,又不太想破坏气氛, 有些懊恼地问叶答风:“你是狗吗?” 第90章 平时会阴阳怪气训他的,在台上也会不管不顾撅他的,总之,在陈铃看来, 总是站在管教他的上位者那一方的叶答风“嗯”了一声:“是你的狗。” 没有到最后,后来他在叶答风口中释放出来, 又被抱去洗澡。 之后陈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几乎一夜无梦。 再清醒过来,雨已经停了,屋内的窗帘没拉满,日光从那道缝隙中漏了进来。陈铃还是感到有些难为情,也不敢先翻身起床,免得把叶答风弄醒,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就这样静默地用目光描摹叶答风安睡时的眉眼。 也没有什么感慨,就是……觉得…… 长得真好看啊。 如果身在旧社会,应该会有什么小姐公子为了捧角儿,往戏台上给他扔大金链子。 陈铃忍不住凑过去,在叶答风脸颊上吧唧一口,动作很轻,但也不知道对方是装睡还是被这么个动作弄醒,竟然反客为主,眼睛还闭着呢,就把陈铃再捞过去,也亲了亲他的脸。 然后才缓缓睁开眼,对他笑了笑:“早。” 陈铃感觉脸有些烫:“师哥……早。” 还好叶答风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醒了就起来,洗漱完去吃东西,然后上班去了。” 好吧,敬业爱岗的人设不能倒。 - 今天是下午场的表演,演的是传统相声《铃铛谱》,叶答风事先和陈铃对活儿,陈铃一边跟他对着,一边偷偷打量人家,又觉得叶答风这个样子和平日里真是没什么区别。 没有在旁人在的场合下给他增加任何一点心理负担,只在要上台前去捏了捏陈铃的手心。 本来等上一组演员说完就要准备上台了,陈铃忽然想到什么,说了句等会儿。 然后跑回自己抽屉里翻了一个小装饰出来,再拿到叶答风面前:“帮我戴一下。” 是条choker,上边还挂着一颗小铃铛。 按理说说相声的上台是不能戴任何饰品的,不过叶答风也没说他什么,只是问:“怎么突然想戴这个?” 陈铃:“不是要说《铃铛谱》嘛。” 叶答风变得很没有原则:“行,呼应主题。” 不过叶答风又说:“但里头不是有头驴脖子上挂铃铛吗?你是那头……” 陈铃瞪了叶答风一眼,叶答风只好讨饶道:“好好好,反正你到时候现改词儿也行,我都给你接着,绝对不说你是驴。” “你才是驴。”陈铃低下头,将已经长的有些长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叶答风帮他戴好。但因为穿着大褂,最后这小项圈还是戴在了立起来的领子上,但颜色相近,倒也不违和。 叶答风却轻飘飘地说道:“我是狗啊,忘了吗?” 陈铃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都涨红了:“要上台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刚还在心里赞美他没在外边不三不四呢,马上就显形了。 叶答风看着他笑。 过了会儿,布朗尼报幕了,小哥俩上台,照旧是先向观众问好。 今天很多人是看了那个纪录片的,在正式表演之前,他们也觉得有必要向观众进行一些解释说明。 陈铃扶了扶话筒:“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是清秋社的演员,真名叫陈铃,师父给的名字叫陈答雨。我和旁边这位,叶答风叶老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弟。” 叶答风:“是这么个意思。” 陈铃:“因为我觉得自己长这么好看,说相声有点浪费,所以去当了偶像,真没想到我当偶像没火,旁边这位说相声火了。他火了,想提携我,但我不好意思蹭人家热度,所以假装跟人没什么瓜葛。” 叶答风:“我是想尽早帮偶像界清理掉您这个祸害。” 陈铃:“怎么说话呢,什么祸害?” 叶答风:“货真价实美貌得令人害羞的存在。” “……说得好!”这都是现挂的词,即兴发挥,陈铃愣了一下,憋不住笑场,很快又继续解释,“一开始没说,后来又没什么契机说,再后来已经忘了这事儿了……因为我们社里的人也都知道我们是师兄弟,也知道我是很久前就开始学艺的,这不是我们哥俩想故意藏着掖着,真是忘了,没想到纪录片播了之后那么多震惊的。” 叶答风:“是,真是忘了,毕竟一般人也不会到处说自己从小就开始上学,相声演员从小学艺,跟一般人从小上学,是一回事,大家都觉得很稀松平常,没必要老拿出来说。” 陈铃:“对头。” 本来这里再扯几句,就差不多能慢慢引到今天要讲的活儿上了,不过叶答风又说了句原先没有的:“不过你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有地方没讲对。” 陈铃:“哦?” 叶答风:“你那艺名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吧?” 陈铃:“师父给的嘛,还和您呼应了一下,天对地……” 这是很经典的梗了,对对联,陈铃开了个头,底下的观众自发地接下去:“……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陈铃:“喏。” “不是你师父起的,”叶答风顿了顿,“再给各位观众朋友解释一下,其实我俩不能算是亲师兄弟,不是同门的,我的师父是谢应俭先生,大家都认识,他的师父是我的父亲……” 第91章 叶答风给观众捋完了这复杂的关系,不过没提陈铃无父无母的身世,只说陈铃是为了学艺才住在他们家。 陈铃等他说完,又问了一次:“我名字怎么不是师父给的?” 虽然还是在相声舞台上,但叶答风这些话都讲得很真诚:“那时候我们家的人其实都希望你最好还是别学相声,大家都知道这一行不好混,特别是往前数个十来年,是最不景气的时候。但你非吵着要学,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天,连下了好几场雨。 “我们说不让你学,你就哭,你哇哇哭,天上的雨稀里哗啦地下。这雨再叮叮当当地敲到玻璃窗上,跟铃铛在响似的——其实也不是很像,主要是我在强词夺理。我就跟我爸说,这都是上天的意思,那就让你学吧,学了以后也不是非要干这个,就当多会一门手艺。” “名字也是我给起的,”叶答风看着陈铃,“因为你一哭,这叮叮当当的雨就下到我心上去了,我一心软,我爸才松了口,你开始学说相声了,以至于今天我们还能像十几年前一样站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站在一起。” 这确实是陈铃不知道的事,拜师摆知的时候,单知道自己得了个新的名字,因为从小就和叶答风一起搭,陈铃也仅仅以为是因为风和雨是两个相对的字,所以师父给他挑了这个字。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师哥给他起的名字。 毕竟还在台上,他虽然百感交集,还是要说些话应和过去:“听起来怎么有点蝴蝶效应的意思?” “是啊,不过也确实是因为这两个字能对应,所以我对雨字挺有好感,这也是给你起这个名字的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的,”叶答风还有话说,“还有一件事儿,有些朋友可能知道,陈铃还有个小名儿,叫‘小宝’,之前我在陈铃直播的时候不小心进了他房间,这么叫过他,当时我看有些人还在讨论这个名字。” 陈铃:“……没见过话这么多的捧哏演员。”怎么连这个也说啊!! 叶答风:“默默地捧了这么多年,今天我也要出一回风头。” 陈铃也没拦着他:“那您说说,这名字又有什么说法?” 叶答风道:“这小名儿其实也是我起的。” 陈铃:“啊?”这不是表演效果,陈铃是真的惊了。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字面意思,”叶答风对着观众比划了下,“他来我们家的时候,小小的,对我来说,就是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宝物。当然了,他也是我们全家人乃至当时整个清秋社的小宝,现在也是大家的小宝,我是衷心地希望,大家都能把他当成宝贝。” 现场观众开始乱叫。 陈铃也楞在台上,十几年来的认知都被颠覆了,“陈答雨”这个名字也就算了,“小宝”这名字,他也一直以为是师父给起的。他看向叶答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师父师娘当然也爱他。 但是从以前到现在,最珍惜他的人是谁? 不过叶答风很快将话圆了回来:“以上都是我瞎编的,编这些的目的,是想告诉大家,说相声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陈铃作势要去踢叶答风一脚,不过叶答风笑盈盈地把他拉住了,然后他们在台上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其实陈铃既高兴,又有点想埋怨叶答风,好端端的在台上说这些干嘛呀,他本来就是那种容易控制不住情绪的人,现在更是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感觉缓和一点。 并且陈铃努力将表演进行下去,把话引到要入活的地方:“是这样的,这是我从小最依赖也最仰慕的师哥,师哥平时管教我,他自己本人学识渊博,知道的东西很多,我有什么不懂的,都会去请教他。” 叶答风也没再说些多余的,配合他道:“您抬举。” 陈铃的视线从观众那儿转到了叶答风身上:“今天我也有问题想要问问您,您刚刚说下雨,最近这天气也是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一下雨,雨后就有很多的青蛙在那呱呱呱地乱叫。” 叶答风:“这青蛙怎么了呢?” 陈铃:“想问问您知道不知道,青蛙就这么点儿大,为什么叫唤得那么大声?” 第51章 这是《铃铛谱》的固定垫话, 从叫唤的青蛙开始说起,再引到各式各样的铃铛上去。 本来固定的台词,应该是说这种肚子大嘴巴也大的东西, 叫唤得都大声, 不过叶答风改了一下:“井底之蛙听过么?只因这种东西一直在井下, 没见过什么世面,人见到下雨不觉得稀奇,井蛙看见点什么都要大叫一通。” 这是意有所指, 点了一下那些不明情况就在网上瞎叫唤、乱发通稿的。 叶答风没明说, 不过在场观众都听懂了,还有人发出了“哇哦”的声音。 既然如此,陈铃也没按着固定的台词慢慢绕到铃铛上面去了,而是道:“是这样, 我之前去剧组跑龙套, 人家演古装剧,一辆马车迎面过来, 车底下一个大秤砣, 丁零当啷地响。旁边那青蛙没看过, 就呱呱地乱叫, 我不一样,我虽然也没见过秤砣会响的, 但我忍住了,忍到今天才来问您,您学识渊博,知道为什么这大秤砣能响么?” 叶答风:“你等等, 那玩意儿叫秤砣么,那是铃铛。” 陈铃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挂的铃铛:“这才是铃铛。” 叶答风:“你这叫陈铃, 人家那叫开车铃。” 第92章 陈铃:“开车铃是什么东西,那我也是有驾照的,我也能开车。” 观众:“噫——” 叶答风:“像话吗?说的不是开那个车……” 陈铃竟然从大褂袖子里抖出一本驾照来:“我说开什么车了?” 叶答风:“去,你再打岔我让你开车开个够。” 没等观众再起哄呢,叶答风紧接着道:“就这商场里那儿童游乐场,我买了年卡,里面的跑跑卡丁车你开个够。” 陈铃:“我创飞你。” 叶答风:“能不能让我好好解释了?这开车铃,说的是以前马路上又没红绿灯这玩意儿,路又窄,有时候盘山路上一高一低还有视觉盲区,两辆车要是迎面过来,那就容易撞上。但是后头拴个铃铛,车一近了,能听到响,那不就能避开了么?” 陈铃:“不愧是我那学识渊博的师哥……我还是拍那古装戏呢,戏里面有几座锁妖塔,塔尖上也挂了铃铛,那叫什么,叫开塔铃?” 叶答风:“什么乱七八糟玩意儿,开塔铃,我还塔塔开*呢。” 陈铃:“不是吗?开塔铃,让俩塔半夜溜达的时候别迎面撞上。” 叶答风:“什么塔半夜起来溜达?这叫惊鸟铃。” 陈铃:“惊鸟铃?” 叶答风:“这塔上面不雕梁画栋的么,画了些彩绘,要是有小鸟飞过来……小鸟也有三急呀,它一方便,那画不就被破坏了么。所以在塔尖上挂铃铛,风一吹,铃铛就响,鸟儿就被吓跑了嘛。” 陈铃:“叮叮叮叮叮。” 叶答风:“你干什么呢?” “风一吹,铃铛就响了嘛。”说着陈铃指了指叶答风,再指了指自己。 叶答风对着观众道:“列位,这段子我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也就他能和我玩这个梗,有点冷,大家配合一下笑一下,不然他下去以后要发癫。” 观众:“哈哈哈哈哈。” 陈铃继续说:“惊鸟铃我知道了,那还有别的呢,那天我和师娘打视频电话,我看她头上有个金九连环装饰,上面也挂着颗铃铛,她说是您给她新买的……什么意思呢,这也是惊鸟铃?您怕小鸟往师娘头上……” 叶答风:“去去去,小鸟在你头上。那叫长寿铃,意思是你师娘我母亲,能活到一百挂零。” 这段子就这样,有一种铃铛引出另一种,接着又说到小孩儿身上的百岁铃,熬鹰人在鹰尾巴上挂的引人铃。 陈铃刚听叶答风解释完引人铃为何物,又问:“那天我去您家里拜访,看到您媳妇儿头上别了朵花,里头也有颗小铃铛……那也叫引人铃?” “像话吗这?我媳妇儿在头上戴引人铃?引谁来呢?”其实就这么说就可以,叶答风又给加了一句,“何况他也不是在头上挂铃铛。” 陈铃此时还没意识到,虽说这段没按着原来说,但陈铃还是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不能够啊,我亲眼看见的,戴在头上的。” 叶答风一本正经道:“咱家镜子该擦擦了。” 陈铃:“啊??” 叶答风指了指他的脖子:“这不是戴在脖子上么。” 观众先笑了,陈铃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下语塞,作势甩了袖子要下台,叶答风追上去,把他扯回来了。 重新站回刚才那位置上,只听陈铃气急败坏道:“我都说了不想被停业整改了!你怎么还说这些呀。” 叶答风:“这是幽默。” 叶答风再次强调:“说相声的嘴里没一句真的,想必也没有人会当真……” 有观众大喊:“我搞到真的啦!!” 陈铃道:“太单纯了,还是赶紧下载国家反诈app吧。” 叶答风又说:“所以说,我夫人身上戴的怎么叫引人铃?那叫躲避铃。” 陈铃已经放弃挣扎,麻木道:“行吧,那您解释解释,这躲避铃又是什么意思。”说着甚至摸了摸自己choker上的小铃铛。 这段原本的解释是,过去成了婚的女性不兴见到大伯哥或是其他男性,要是头上戴了缀着铃铛的花儿,一洗脸就有声音,那么大伯哥听到声音就不会贸然开门闯入,这是躲避铃。这是把笑点建立在了被物化的女性身上,属于比较糟粕的内容。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女性也不是男性的所有物,这么说就很不合时宜,也不好笑。 叶答风解释道:“我占有欲强,说谁要是看见我夫人真容,那我就要把他们的眼睛都挖了。一旦你戴个铃铛在家里,做什么事都叮叮当当响,别人一听到这声音,知道你在家,就不敢来敲门打扰,他们都怕看到你。” 陈铃大惊:“那这一屋子的观众……” 叶答风:“等会儿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师哥,我会去牢里看您的。”陈铃又道,“各位观众朋友,他的个人行为与我无关,我连打游戏都杀不了人,非常正直善良。” 叶答风:“你这也不叫正直善良。” 陈铃:“这还不够正直善良吗?” 叶答风:“游戏里杀不了人,那叫菜。” 陈铃:“……” 陈铃继续:“行吧,那我再问问您,以前乡下那驴脖子上也挂铃铛,那也是躲避铃吗?你占有欲很强,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驴?” 叶答风:“我寻思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我也没有穷到要让你去当驴拉磨的程度……” 第93章 陈铃实在受不了了,在台上就开始追着叶答风要打他。 瞎闹了一通,又这么东一句西一句扯着,从躲避铃说到偷嘴铃,再说到惊醒铃,这段《铃铛谱》到此结束。 这是一段倒四六的活儿,捧哏演员说得更多,但也需要逗哏有很强的功底,因铃铛谱里八个铃都是一环扣一环,哪一环说得不好,效果都会大打折扣。他们这么说下来,再加上现挂连连,观众反应也热烈,更显了两位演员水平之扎实。 返完场,再走完握手的流程,其他演员基本都下班要回去了,陈铃他们还留在这里,晚点还要商量一下录江答岳那个节目的事。 布朗尼要去跟姐妹吃个饭晚点再过来。只剩他二人了,叶答风问陈铃要不要也去外边找点什么东西吃,还是说等晚点回家再说,陈铃也不饿,更懒得动,选择了躺在办公室小沙发上装死。 躺着躺着又觉得有点恼,质问叶答风:“您怎么老是在台上说那些呀。” 叶答风反问:“以前不也这么说,你还自称是我唯一的妻子。” 陈铃拿了个大耳狗抱枕往脸上盖——这是来这儿听相声的观众送他的。他有点支支吾吾:“我这不是怕停业整改么?” 叶答风很不讲理:“随便吧,停业就停业,我就想炒cp。” 陈铃:“???” 叶答风:“以前你那么多那些拉郎的cp,唯独我不能出现在你的cp宇宙里。” 陈铃自知理亏:“我那不都是工作需要么,再说了,我现在也没和他们……”这话说起来陈铃都觉得自己像个渣男,就那种对着糟糠之妻说,哎呀,我在外面只是应酬,只是逢场作戏啦,你那么计较做什么……之类的。 没想到叶答风笑了笑:“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把你那些cp超话全炸了。” 陈铃:“……???” 叶答风把他的抱枕拿走,注视他的眼睛,认真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虽然是在台上以抖包袱的形式说的,但我占有欲就是很强。我希望以后别人搜索你的名字时,后面只能跟着我的名字。” 陈铃弱弱且喜悦道:“……好的哦。” 说到台上说的东西,陈铃忽然想到最开始时叶答风说的那些:“所以我的两个名字,都是师哥起的么?” 叶答风:“是。” 陈铃心里有点高兴,伸手想去抓叶答风的手。 刚和对方牵上手,微信电话响了,是叶答风的手机在响。两人松了手,叶答风去拿搁在一旁桌上正充着电的手机一看,用嘴型对陈铃道:“你师娘。” 然后叶答风把电话接了起来:“喂,妈……怎么了?” 刚才还偷摸高兴着的陈铃一下子心都悬了起来,尽管做好了永远不见光的准备,但听到师娘给师哥打电话,那种无法控制的恐慌又开始将他支配。 第52章 何秋韵打来似乎没有什么要紧事, 只是家里有个什么东西坏了,问叶答风怎么弄,叶答风给她讲着。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来电, 陈铃却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重新抱紧了刚才被拿开的大耳狗抱枕, 勒得狗脑袋变形。 那边大约是正事说完了,陈铃听到叶答风喊他的名字,不过不是对着他。 “小宝?”叶答风一直都用余光看着陈铃, 看到他模样紧绷, 于是对电话那头道,“小宝不在跟前呢,和朋友吃饭去了……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他师娘想他了,让他给您回个电话。” 陈铃推测应该是师娘想和他说两句, 他屏住呼吸, 不敢作声。 又听他们继续聊,叶答风道:“您想过来看看?我是担心您太折腾……我们这阵子忙呢, 各种事情焦头烂额的, 过些天咱们再详细商量这事儿吧。” 终于挂了电话, 陈铃仍抱着玩偶发呆, 好一会儿才问:“师娘想过来这边吗?” 叶答风到他面前蹲下:“对,说重新开张这么久了都没来看过。” “确实也该来看看。”陈铃还想说些什么的, 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想说以后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师娘了,在别人面前能装,在师娘面前要怎么装?如果师娘以后催着叶答风成家呢, 他要怎么办? 又想问叶答风,之前说的, 他担心的事都会得到解决,也包括这个吗? 总不可能向师娘坦白吧,谁会能接受得了? 但最终他还是没言语,想装作若无其事,于是扬起一个笑:“刚才确实有点紧张,晚点我再给师娘打个电话吧。” 叶答风说:“没事的,还紧张就先缓一缓……我在努力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不过陈铃听懂了。 他心里依旧打着鼓,却稍稍安定了一些。不是因为叶答风说“在努力了”,而是他没有说,叶答风却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铃没有问太多,怕自己问多了又要想多和焦虑,虽然现在应该也不能停止多想,但他脑海中浮现那日的场景,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叶答风用那种沮丧的语气对他说“相信一下我吧”,让他意识到,在叶答风的视角里,难题并不是这个世界给他们出的,而是他给叶答风出的。 好像所有的困难,叶答风都游刃有余,唯独面对陈铃,叶答风拿他没办法。 于是陈铃注视着叶答风的双眼,认真道:“好……谢谢哥哥。” 第94章 叶答风眼里有笑意:“突然叫哥哥?这么可爱?” 其实他也有些庆幸陈铃没仔细问,要是问了,他当然也会说,但实际上他是不想现在就说的。 他说他在努力,意味着这件事还是一个进行时态。 他想完成了,再直接告诉陈铃一个结果。 毕竟他努力的方式不是很帅。 还想在陈铃面前立一个无所不能的帅气人设的。 前一阵,陈铃还不愿意回应他的时候,两人一边玩着什么削弱版的小黑屋强制爱游戏,叶答风在这期间抽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一趟云城。 刚好借着工作结束的机会回了何秋韵那里,也没有太刻意,只是坐在客厅聊天的时候,在适当的时机说起别人的事。 何秋韵说他出去以后不知道常带小宝回来,他似不经意间提起:“之前和一个人一起录节目,就那谁。”叶答风讲了一个名字,说是一位演员,“他差不多十年没回家了。” 老太太没听过这演员的名字,但还是顺着问:“怎么能十年不回家啊?” “他以前和家里人闹翻了,他爸把他打个半死,”叶答风再详细描述了怎么个打得半死法,说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讲得绘声绘色,“还关在屋子里,他自己逃出来的,后来就没再回去过。” 听得何秋韵胆战心惊:“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打个半死啊?……怎么下得去手啊?” 叶答风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他是同性恋,他家里人接受不了。后来他成名了,想着说他都这么有出息了,他父母想必也能包容他一点,结果回去还吃了闭门羹,他西装革履提着一堆东西回去,他妈用水把他泼回来了。” 何秋韵皱眉:“至于吗?” 叶答风又说:“也能理解,毕竟同性恋是怪恶心的,就不该存在,赶紧都灭绝吧。” “……他这父母也真是的,再怎么接受不了,那也是他们儿子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只在意世俗眼光不在意骨肉亲情的吗?”何秋韵又顿了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咱们家的家教都被你喂狗吃了?人家是什么性恋关你什么事?” 叶答风虚心接受:“您教训得是。” “那人家也没偷没抢没骗的,没伤害别人,该怎样就怎样,你还和他共事过呢,怎么背地这样说人家,”何秋韵有些恼,但讲道理的时候仍然慢条斯理的,“而且这种事想来也是人家平时不愿说的,能说给你听,是信任你,你非但没好好开解一下对方,还……” 叶答风举手投降了:“这事儿吧,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人家信任我告诉我……是因为刚那些都是我编的。” 何秋韵:“啊?” 叶答风掰了一个橘子,自己拿了其中一瓣,剩下的都递给何秋韵了:“就没这个人。” 说着拿手机搜给何秋韵看,他刚才随口诌的名字,搜出来确有同名的,不过没有任何演员叫这个。 何秋韵:“你什么意思?逗我玩儿呢?” 叶答风问:“妈,如果我跟您说,我喜欢男孩子呢?” 何秋韵愣了很久:“……怪不得突然编这么个故事,在这儿等着我呢。” 叶答风说:“没偷没抢没骗,也没伤害别人。” 其实叶答风知道何秋韵大概率会接受的,从艺的人,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对各种事物接受度天然就比别人高一点。 再加上他相信不管如何,何秋韵都是爱他的。 只是再怎么样,叶答风也能体谅做父母的心情,自己孩子走上这条路,再如何开明的家长也需要花些时间去消化。而且一个孩子是男同就算了,另一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几乎视如己出的孩子也是,最后这俩孩子还好上了,换谁谁都会崩溃。 叶答风也没打算一次性说完,何秋韵本身身体不算太好,他当然不想让老太太过于受刺激。 先想个轻松的法子给自己出个柜吧。 叶答风想的是,何秋韵可能会有些着急生气,或许会有一段时间暂时接受不了,这没关系,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果然也如他所料,之后何秋韵很是震惊,但努力保持着平静,先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良久又问他真的没有改回来的可能了吗? 叶答风说没有。 那次谈话也算不欢而散,但叶答风见何秋韵的状态还算正常,稍微安下心,但还是托付了钟点工帮忙多看着点何秋韵,别万一真出了什么急火攻心晕过去的事。 他回来海城,过了两天,收到何秋韵的信息。 何秋韵给他写了很长的一段话,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她说:想来你是受了委屈的,所以才事先说同性恋恶心、不该存在,我身为母亲,没有听出你在自暴自弃,甚至还火上浇油地问你是不是没有改回来的可能。但我并不是恶意,只是一来得知这个消息确实令我震惊,二来我也并非认为你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这条路艰难,希望你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后面还说了别的,说叶答风上学的时候就没像别的男孩一样喜欢围着小姑娘跑,没早恋过,这么多年也没带过一个女孩回来,她之前只当是忙于搞事业,没想到是因为这样。 最后她说,哪怕她客观上无法马上就接受和理解,但永远是支持他的。 第95章 …… 那之后,叶答风偶尔会跟何秋韵说一些心事。 男孩长大以后,和母亲说这些事的其实很少。 而且叶答风其实也没那么多真的心事。 只是还要努力一下。 即便这样有些对不起何秋韵,叶答风还是塑造了一个苦情人设:“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那个人也一直拒绝我,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叶答风说的话半真半假,做出一副消极的模样,像倾诉心事一般隐去当事人姓名,挑着讲了一些。 在他的描述里,他已经伤心欲绝,完全就是坠入爱河但为情所困的呆子。 实际上也还好,难过也是有一些的,可毕竟他知道小宝喜欢他。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现在叶答风表现得越凄惨,到时候何秋韵知道了当事人其实是陈铃,再让她看看陈铃也很凄惨,重点就不会是“你们两个怎么能……”,而是“妈妈真是看不得你们受罪”。 对不起了妈:) …… 所以何秋韵打来,其实不只是因为家里什么物件坏了,更是为了看看叶答风现在精神状态如何。 刚才何秋韵在电话里忍不住问了:“你说的那孩子,还是不愿意么,你不是说,他也对你有好感么?什么原因呢?两个人如果互相欣赏互相喜欢,那就要一起克服困难才对。” 叶答风没回答,把话岔到别的地方去了。 …… 叶答风口中的那孩子,刚刚正讨好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叶答风很爱听,凑过去想亲亲陈铃。 陈铃也脸红红地闭眼。 还没碰上,门被人拧开了,布朗尼豪迈的声音传进来:“我回来了……你们干嘛呢?” 人在紧急情况下会爆发出比较大的潜能,比如现在,陈铃手忙脚乱地一推,按说平时一般是推不动的,结果这次叶答风狠狠地被他推得跌倒在地。 叶答风:“………………” 布朗尼大惊:“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别打架!” 第53章 陈铃也手忙脚乱地起身, 一边跟布朗尼解释没有打架,一边跟叶答风道歉,还想把人扶起来。 叶答风这一跌属实有些狼狈, 但他竟然犹豫了下, 才一手撑着旁边的沙发, 另外半侧身子由陈铃搀着,总之是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陈铃还在左看看又看看:“哎呀,都怪我都怪我, 没摔到哪儿吧……还好桌子离得远, 不然不小心磕到脑袋……” 布朗尼也问:“叶老师没事吧?” 叶老师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 陈铃看了一眼布朗尼,又转回去,俯身把脸凑到叶答风面前, 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就是拿食指戳了一下叶答风的脸,温声问:“怎么这么不开心啊。” 陈铃跟哄孩子似的, 叶答风脸更黑了。 叶答风言简意赅:“我包袱很重。” 陈铃反应了一下:“什么包袱啊。” “各种, 帅哥包袱之类的, 反正就是端着。”叶答风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很丢人。” 尤其在陈铃面前。 就是很端着, 想完美无缺,想游刃有余。 陈铃:“没有啊,摔得很帅,动作完美, 落地时没有水花,在场三位评委一致打出了十分的满分。” 叶答风:“你再说?……哪有三位评委来着, 过阵子要农历七月了,别乱说啊。” 布朗尼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了:“哈哈哈哈,听你们说话就跟听台上说相声似的。” 叶答风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让他被推的罪魁祸首:“谢谢,购票二维码出示一下。” 陈铃忽然转过身,像在找什么东西,又蹲下去,手做了个四处摸索的动作,不过没真碰到地面。 叶答风问:“找什么呢。” 陈铃又站起来,其实什么也没拿,但做出了拎着一个什么东西的动作,另一只空闲的手冲叶答风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叶答风于是将上半身前倾,看陈铃的手比划着,在他背后绕了一圈,又伸到前面,进行一个在空气中打结。 不知道在做什么无实物表演。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陈铃站直了,打量了一番叶答风,得意叉腰:“给你把包袱捡回来背好了,还给你打了个蝴蝶结,更酷了。” 叶答风愣了一下,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于是他也做了个调整包袱的动作:“谢谢,背着很舒适,下次还会回购。” 布朗尼拍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趁布朗尼笑得像个傻子,陈铃坐到叶答风边上,跟他挨着,小声跟他说了句话。 也没说什么“在我面前不用有包袱啦”,而是说:“私密马赛,但是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狼狈场景,还是帅的。” 叶答风尴尬是有,不过也就那么一瞬,后来就是在和陈铃闹着玩,听陈铃这么认真哄他高兴,他的确心情大好,也压低声音在陈铃耳边说:“刚刚欠我的,回去还十倍。” “什么啊,”陈铃装听不懂,只有耳朵红红,他又喊布朗尼,“姐,过来说正事了。” - 他们今天聊的正事,是跟那档叫《不准笑》的综艺录制有关的。在早前,节目组就有提前让他们准备第一期的节目,说是主题不限,但因为这节目是以团体或者厂牌为单位竞演的,第一个节目要求出场人数不低于五人,别说他们说相声的,哪怕是一般就一个人上台的脱口秀也是这要求。 第96章 而且还要保留他们原来喜剧剧种的特色,不能说看到需要的人多就全都排成小品了。 虽然这要求实在很为难人,不过陈铃他们在绞尽脑汁之后也编了一个符合要求的节目,定好了参演人员。他们总共是六个人去,说个六人的大型群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比起单纯的群口相声,陈铃和余瑜他们一起编了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并且在小园子没演出的时候都已经投入了排练,已经排了两个星期有余。 现在节目组那边跟布朗尼对接,公布了明确的赛制和赛程。 正式录制是下周。总共十二期,采取淘汰制,据可靠消息称是没有谁提前签合同能保证走到后边,跟个别作秀综艺不同,主打一个公平公正……如果能一直走到最后,录制周期大概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赛程还相当密集。 除了第一个节目不限主题,并且有较为宽裕的时间供参赛人员排练,之后基本都是比赛前才会公布主题,并且在那之后才能开始创作和排练,平均下来每次都要用仅仅四到五天的时间就完成一个节目。 不过好在从第二期开始,就可以开始换回正常分组的模式。 陈铃吐槽:“这二师兄他是不是想我们死?在搞什么特种兵训练呢。” 吐槽归吐槽,实际他也能理解,这种进度算是再正常不过,甚至还有很多综艺比这更赶。场地、嘉宾、设备……多录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况且嘉宾档期还不容易凑齐,现在各种节目都是赶场子似的狂录。 布朗尼抛出了一个问题:“因为这是个拖家带口一起上的节目,如果我们像别的团体一样,节目录制过程中就只专注做节目这件事……那么我们小剧场可能就要停演两个月。” 因为他们人少。 最初就没招到多少人,就是勉强凑到了一整场相声大会的演出和轮替演员。 现在要去参加节目,那就是连演一整场的人都凑不齐……而且不是缺一两人可以试着操作一下那种,是就剩那么一两组留守的了。 如果真的停演,空耗着两个月,还是照样要支出各种费用不说,其他没跟着去上综艺的演员莫名其妙就停了工,少了一份收入。 钱的问题也好解决,大不了就是他们拿自己的存款再贴一下。 但一个演出的地方,刚起步没多久就长时间停演,对在本地打开知名度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他们还不能保证参加完这个节目能把清秋社的名气打得更响,就算能坚持走到最后,也不代表能扬名,毕竟每年的综艺那么多,就算节目评级高,投入的资源多,那也还是有可能糊掉的。 可是要演吧,一边创排综艺上的新节目,一边还要在清秋社和电视台来回穿梭,这俩地方隔得颇远,哪怕开车一来一回也要两个小时以上。而且有些成员本来就是兼职说相声,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录节目,也没有哪个公司能让人请那么久假的。 陈铃十分乐观:“没关系,可能我们第一期就被淘汰了,那到时候就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了。” 布朗尼:“你听听你说的,像话吗?” 叶答风又说:“也可以临时请一些演员来帮忙顶一下。” 陈铃对此倒不很赞同:“临时请的演员能不能卖出去票还真不好说……不是质疑这些演员的业务能力,是说咱们现在有自己的风格,也有一批比较固定的受众,请外援的话……不太好说。” 这件事暂时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最后陈铃道:“反正先把第一期录了吧,到时候再看看……万一没被淘汰,小园子也想继续演的话,大不了我过来再整点活,我一个人多演几场也行。” …… 关于演员不够和录节目期间清秋社是否要继续营业的事,还只能说是贷款烦恼,和那种幻想自己中了五百万之后要怎么花这个钱有一点异曲同工。 他们可以先把这事放诸脑后。 没承想很快就碰上了不得不立刻解决的烦恼,火烧眉毛。 排练过程一直都很顺利,正式录制的前两天,一行人甚至已经到了电视台彩排,一切都没问题。 偏偏那天晚上出了事。 余瑜收到了家里的信息,说他父亲在户外高空作业时不慎跌落,送去抢救,虽然跌落的楼层不高,但现在依然生死未卜。 起初余瑜没有说这事,但第二天一大早进行最后的排练时状态明显不对,反应很迟缓,说错了好几句词,哪怕没说错的地方,也演得像行尸走肉。 陈铃把他拉到无人的休息室,问他怎么了。 才一说,余瑜就没崩住,开始安安静静地掉眼泪。 陈铃见他暂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便轻轻去一下一下地拍余瑜的背:“没事的,你平复一下。” 这倒也罢了,还没来得及解释,刚好他妈打电话过来。或许余瑜是想着要跟陈铃说这事儿的,又或许是当时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因此他也没躲着陈铃,接了电话,还开着免提。 谁知一接通,就听到他母亲劈头盖脸一顿骂:“……让你回来你说要演出,这什么狗屁演出比你爸的命还重要是不是?” 通话质量不太好,陈铃也听得断断续续的,一会儿听到余瑜他妈骂他是不孝子,一会儿说他没良心不接电话,又说之前就不想让他做这份工作,钱又没几个,还说要不是因为要供养他,他爸也不用一把年纪了还出去干活云云…… 第97章 陈铃大概听明白了,听余瑜他妈的骂声听得有些心惊,看他平时有点内向又呆呆的、很听话顺从的样子,说不定平时在家里就老挨骂……陈铃深吸一口气,想好措辞以后把手机从余瑜手里拿过来。 “阿姨,您好,我是余瑜的同事……对不起,余瑜他现在在赶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演出会比家里人重要,他昨晚没回去是因为买不到立刻回去的票,刚刚没接电话是因为在赶路没注意到,马上他就要上飞机了,很快就会到家。” 这些当然都是陈铃现场编的。 余瑜本来还哭着,睁大了眼看向陈铃。 陈铃又安抚了几句,把电话挂了,没说什么“你发生了这种事怎么不早说”,而是立刻联系了布朗尼帮余瑜买最近一班的机票。 余瑜还说:“那明天不是要录影了吗?” 陈铃自信道:“没事的,我都有备用方案,就是没跟你们说而已,缺了哪个演员都能马上调整的……何况你现在状态也不好,还不如回去。” 余瑜还想说什么,陈铃坚决地拒绝了对方想留下来的要求,又说:“别让自己后悔。” 让布朗尼开车把余瑜送去机场,人一走,刚好也是午饭时间,其他人先吃饭去了,电视台给他们的排练室里就剩陈铃和叶答风两人。 其他人看陈铃一点不担心节目的样子,也都很相信他,还等着他晚点跟他们说说要怎么改。 但现在只有他和师哥两人独处,陈铃装不下去了,彻底疯掉,抓着头发走来走去:“救命啊啊啊明天就要录,走了一个重要角色,我拿命去改本子吗!!!” 第54章 “没事的。”叶答风轻轻按住了还在踱步的陈铃, 让他停下来,拍拍他的脑袋,但没做其他过于亲密的动作, 这休息室里也是安了摄像头的, 被人看见不好。 他又把陈铃拉到桌前坐下, 将之前的台本拿出来:“我们先捋一下这个活儿。” 陈铃明显是焦虑的,但还是“嗯”了一声。 他们排好的这个段子,叫《公主驾到》, 是一段原创多人相声, 但和以往的群口不太一样,虽说台词的方式主要也是逗的和捧的有来有回,但还参考了一些舞台剧的形式。 内容主要是说一名童话世界里的公主穿越到现实中,在火锅店碰上一个被周围载歌载舞的人围着、戴着皇冠过生日的人, 公主以为人家是王子, 于是上前去搭话,引发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对话。 并且因为是童话世界的公主, 出场时会自带一些特效, 比如在边上飞的长翅膀的小天使, 在边上吟唱的诗人, 花香,还有鸟语。 陈铃在其中饰演的就是公主。 余瑜饰演的是陈铃的宠物鸟人, 是只会学舌的八哥。原剧本中,因为优雅且害羞的公主不好意思直接和“王子”对话,中间都是鸟人在传话,但鸟人每次传话都会出现误差, 公主说的是一回事,传到“王子”耳朵里又是另一回事, 喜剧效果拉满。 余瑜的角色无疑很重要,但现在他来不了了。 这种竞演类节目,一般说好了是谁演就是谁演,也没有安排替补这种说法。 谁想到真的会出状况。 当然对于节目组来说,这更是好素材,要是临时遇到困难还能演好,是锦上添花的事,但如果没演好,播出以后观众也不会管你是不是有什么客观上的难处,大概率就是被吐槽几句无聊,然后他们之前的努力就打了水漂。 叶答风从头和陈铃一起看这个台本:“其实就算余瑜扮演的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但他的角色也不是不能替代的对吗?主线还是在公主和王子怎么鸡同鸭讲的。” “对。” “当然完全删掉他的部分,对连贯性有一些影响,也降低了逗乐的程度,”叶答风又道,“但是我们也可以考虑把他的部分摊到别的人身上,再想办法圆一下。” 叶答风的模样,就像在说语文考试作文写跑题了那就跟阅卷老师要张空白卷再写一遍就好了。 但因为其语气过于笃定和自信,有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以至于认处在距离考试结束仅剩5分钟的焦灼中的陈铃竟然没那么慌了。 确实没什么好慌的。刚才太乱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这个本子要大改了。 被师哥这么一说,好像也还好。 但是那些台词,要摊到谁那里呢?首先少了个鸟人的话,鸟语花香里的鸟语特效就没了,传话如果让小天使或者吟游诗人来,又显得没那么合理,毕竟八哥会学舌……话说天使有翅膀,鸟也有翅膀…… 还是有点违和。 陈铃开始冥思苦想。 想事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踱来踱去。不过这次叶答风没再拦着他。 过了会儿,陈铃“啊”了一声,一手握拳,锤在另一只手掌心,脑袋上简直像“叮”一声冒了个灯泡:“我想到了。” 叶答风:“说说。” 陈铃坐了回去,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给叶答风说他的想法:“本来这个公主不是出场自带特效吗?我想了想,这特效可以改成非自带的。 “就是说,她莫名其妙穿越到现实世界,现实世界没有特效,但她又是没特效浑身不舒服星人,所以她从鞋底抠出一枚金币……” 叶答风忍不住捧起哏:“好家伙,公主也在鞋底藏钱啊。” 第98章 陈铃又道:“反正她就花了点儿钱,请了几个群演,充当她的特效……但她预算不够,所以请不到更多的演员,于是她要自己给自己加了鸟语特效。” 叶答风:“她都抠出一枚金币了,现在金价多少来着,这都不够请几个群演吗?” “公主都是纯真善良的,被宰了也不知道,”陈铃接着说,“也就是说,她自己一边要当公主,一边要给自己做特效,一人分饰二角,包括中途那段话传话也是这样,有一种精神分裂的美……您觉得可行吗?” “那台词就都加到你身上了?” “对,因为我也比较熟这一段,”陈铃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而且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会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 陈铃给叶答风表演了一下。 叶答风对他竖了大拇指:“很合适,你是真正的鸟人……这么久了你还记得这玩意儿怎么演呢。” “你再骂??”陈铃道,“嗐,我也很久没试过了,没想到还会呢……好了,不说废话,我们来改!” 思路有了,陈铃此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飞快地改了台词,和叶答风一起顺过两遍后,下午又和其他伙伴先过了一遍。 大家的意见都是感觉还不错,和之前那版比起来,各有各的可笑,甚至这版的公主还更立体了一些,从一个端方美丽的公主,成了一个有点小虚荣但不失可爱的公主。 时间紧迫,大家抓紧排练了不少遍,直到深夜。 晚上最后一次在台上走位彩排,之后他们又自己练了几次,结束以后,陈铃给余瑜发了条信息,让他在家里安心照顾爸爸,说大家新的版本演得比较顺利,叫他不用担心这边。 - 第二天一早,录了前采,下午开始录正式的表演内容。 表演之前,主持人说了评分规则。 现场有四位嘉宾评审和一百位大众评审,节目叫《不准笑》,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准笑。 来的嘉宾评审也都是节目组精挑细选据说笑点很高的人物,大众评审报名的时候,也同样要连看几段比较经典的喜剧表演,全程发笑次数最少的那一拨人,最终才通过了评审的选拔。 评审们手上会有一个自动感应计票的道具,要是笑了就能计上一票,憋笑也可以计票。 说实话,这是个很搞人心态的评审机制。 别的节目,哪怕最后得分低,那观众们在演的过程中,只要不是真的太尬,一般也会贡献几声笑的,只是在投票阶段他们会稍作思索,把票投给更喜欢的节目。 但这个节目请了一堆特种兵来,不好笑他们是真不笑啊!有时候演员在台上演,是很吃观众反馈的,自己觉得演得特别棒,台下观众一点反应没有,心里难免慌乱,严重的还会开始自暴自弃,接着节奏全都乱掉。 前面几组上去的,就有一两组是从头到尾冷场的,其中一组的演员下来直接哭了。 清秋社的演员们在后台:“……” 陈铃给其他人打气:“没有关系的,如果他们不笑,我就让师哥冲下去给所有人挠痒,总有怕痒大笑的,节目组又没说这样不行。” 双胞胎异口同声:“没被安慰到。” 不管如何总是要上台的,清秋社抽到的是第五组,主持人报完幕,幕布从中间升起,几位演员已经在舞台中间站好。 虽然演的是公主驾到,但他们穿的还是普通的大褂,看起来就像要说个平平无奇的群口相声似的。 只是站位稍微离奇,陈铃和叶答风一捧一逗分列两边,但陈铃左右分别侧站着一对长得一模一样圆滚滚的双胞胎,双胞胎身后还有一个谢游诗,几乎被挡严实了。 说相声么,自然还是要从和观众拉家常垫话开始的。 这次由叶答风先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清秋社的一名演员,相声界的一位小学生,我叫叶答风。今天很荣幸站到这个舞台上,本来想给大家说段相声的,但是我搭档疯了。” 旁边的陈铃没点动静,叶答风接着自言自语:“列位看看,我说他疯了,他都没半点反应……他说他不是我搭档,他是个公主。” 大概是“公主”这个词把陈铃激活了,他开始做放声高歌状,唱了起来:“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 旁边的双胞胎上下挥着手,给他唱和声:“build a snowman~” 后头的谢游诗歪着脑袋跳了出来,做了个拉小提琴的动作,摇头晃脑一阵之后又缩回了后头。 叶答风:“……等等,问迪士尼买版权了么你们就敢唱。” 陈铃掐着夹子音:“这是我的主题曲~” 双胞胎:“主题曲!”“主题曲!” 谢游诗又跳了出来,虚空拉了一下小提琴,并再次缩回去。 “那是安娜公主的主题曲,”叶答风又说,“像话吗,你这样子看着也不像公主啊,哪个公主穿大褂和布鞋啊。” 陈铃往脑门上贴了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公主”二字,他照旧用甜甜的嗓音道:“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看见最真实的我~” 双胞胎:“真实的她!”“真实的她!” 谢游诗再次跳出,拉琴,缩回。 叶答风:“真实的你什么样子?脑门上贴个条就是公主了?我看你是<a href="" target="_blank">僵尸还差不多。” 第99章 陈铃抬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皇冠:“这是我那镶着巨大红宝石的皇冠。” 双胞胎:“皇冠!”“皇冠!” 陈铃又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长卷发:“这是我像瀑布一样顺滑的、象征着高贵的金色卷发。” 双胞胎:“卷发!”“卷发!” 谢游诗也跟着上蹿下跳。 陈铃最后提起并不存在的裙摆兜了个圈圈,不过还没说话,就被叶答风制止了:“停停停。” 陈铃眨了眨眼,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叶答风。 叶答风又问:“你是公主,旁边这些又是什么玩意儿,吵死了,能不能消停消停。” 陈铃惊讶捂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小天使,我一出生,就有一对可爱的天使宝宝常伴我左右……” 巨大的天使宝宝:“左右!”“左右!” 陈铃继续用非常抓马的语气道:“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美妙的音乐……” 谢游诗又出来虚空拉琴,并用他较为嘶哑的嗓音低吼一声,展示了什么叫美妙的音乐。 这时候台下开始有一些观众有所反应,陈铃用余光瞥见前排一些人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鲜花盛开。”陈铃转了个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篮子,从里头掬起一捧花瓣,以极其优美的姿态将花瓣撒开。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婉转莺啼——” 说到这里,陈铃忽然停住了。 双胞胎二人各自拿了一把折扇打开,一左一右挡到陈铃面前。 一阵沙沙声响起,像是树林里叶子被风拂过发出的声音,少顷,似乎有鸟儿从林间飞过。 “啾啾啾……”一只鸟儿叫唤起来。 “唧唧……”很快,似乎又有别的鸟儿飞来,加入了这场鸟类的奏鸣之中。 七嘴八舌的小鸟叫声杂而不乱,单调的舞台反而成了鸟儿栖身的树林,鸟啼声悦耳,令人身临其境。 只是评审有些脸上明显露出疑惑神色,一个喜剧表演,放那么久的鸟叫音效做什么,演员还在上面一动不动的。 很快,双胞胎将扇子挪开,所有人都能看见,陈铃的嘴和手是一直在动作的。 然后他一停,鸟鸣声也戛然而止。 他重新一动作,小鸟振翅的声音再次响起。 嘉宾评审里先有人反应了过来:“所以是陈铃自己在模仿鸟叫声是吗?” “好像不只是鸟叫声啊,还有那种什么树叶声,露水滴下来的声音……好逼真啊。” “不是音响师在播放音效?” 台上的演员自己证实了这一点,叶答风先道:“音响师,停一停停一停,怎么你也跟着配合他?” 坐在观众席后方的音响师突然被cue,也拿起一个麦,开始解释:“我没有啊。” 评审们转头去看音响师,又转回去看陈铃。 陈铃持续模仿着群鸟的声音,他就一张嘴,但听起来加入奏鸣的鸟儿越来越多了,颇有种百鸟争鸣的意味。 这下大家明白过来了,倒是没有笑,然而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这不就是课本上说的那个口技吗!一人一扇一扶尺而已那个口技!虽然不至于到那么复杂,但人家用嘴拟出了一张深林百鸟图! 掌声如雷。 台上的陈铃也以一声雷鸣惊走鸟雀作为结尾,结束了他的表演,又作生气状:“你们鼓掌鼓得太大声了,把我的小鸟都吓飞啦!” 双胞胎:“飞啦!”“飞啦!” 叶答风:“……公主大人,要不我去花鸟市场给你买一对小鸟吧。” 第55章 口技顾名思义就是以嘴、鼻、咽等发声器官模仿各式各样的声音, 动物啼叫、市井吆喝、风雨雷鸣……凡所应有,无所不有。最早在<a href="" target="_blank">唐朝就有专门培养口技艺人的组织,到了清代, 口技臻于巅峰, 成为了百戏之一。 在以前, 口技也叫像声,最初是在屏障布幔之后演,后来有些艺人走到了屏障前, 对着观众面对面演, 因学鸟叫等并不能占用太多时间,挣不了多少钱,有不少艺人就在表演口技之前说几段笑话……慢慢形成了相声的雏形。* 现在相声细分的十二门功课里也有口技,不过如今大多数演员已经不会这个, 就算会, 多半也要依靠小哨子之类的道具来助力,很少有能单靠一张嘴就模拟出这么复杂的音色的。 其实一般的口技艺人, 要想模仿到出神入化, 没有多年水磨工夫是不成的。陈铃自然不是专精这一块的。 十来岁时, 有一年夏天, 叶应清的一位旧友,一位口技大师, 带着小孙子到他们那儿度过了一整个暑假,陈铃对什么都好奇,就跟着学了点儿。 学的是最基本的鸟叫。 后来那位艺人带着小孙子回去了,陈铃自然也没有再继续学了, 倒是原来的学鸟叫也会时不时地练一下,大多数时候是用作恶作剧。 这次演出他也是灵光一闪才想到可以加入这个元素, 不过本来就学得不算精,加上并未勤于练习,拟出来的鸟叫声也就是能唬唬外行的程度。 这话也不是谦虚,厉害的口技艺人,在表演学鸟叫的时候,甚至能引来真正的小鸟与之合奏的,神乎其神。 总之陈铃表演完这段以后,台下评审们的表现都比较惊喜。 不过毕竟这是喜剧类竞演节目,还是要以逗乐为主,很快,陈铃他们又把节奏带回到相声本身去。 第100章 陈铃全程做着提裙摆的优雅姿势,面容含羞:“我迫不及待想和大家分享我们浪漫的相遇故事了。” 双胞胎:“浪漫!”“浪漫!” 叶答风:“我听听有多浪漫?我是当事人,我怎么不知道呢。” 陈铃:“那天晚上我看见你戴着漂亮的皇冠,正被一群人围着,你们一起唱歌跳舞……” 谢游诗再次出来拉琴,双胞胎做高歌状:“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陈铃继续道:“你的周围都是甜蜜的小点心,烛光摇曳,照在你的脸上,人群之中的你是多么耀眼……我知道,你一定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 陈铃:“于是我鼓起勇气向前,向你打了招呼。” 叶答风对着观众说:“大夏天的,突然来了个人对着我唱《冰雪奇缘》主题曲,问我堆不堆雪人。我以为是海底捞出的什么新服务,还问他们是不是和迪士尼联名了。” ……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些,陈铃坚决认为叶答风是他的真命天子,要把他带回自己的世界,度过美好幸福的余生。叶答风问那要怎么回到他的世界呢,是有什么法术还是像哈利波特似的往墙上一撞。 陈铃说都不是的,他是从童话书里出来的,那么就去小说网站里找一篇主角与自己同名同姓的文,把全文背下来,即可实现<a href=" target="_blank">穿书。 再说着,陈铃身后的“特效”忽然都不干活了,本来大伙还没发现,叶答风忽然问了一句:“刚才你后面那几个很聒噪的挂件,怎么现在都不吱声了?” 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个操着他那口广东味浓烈的煲冬瓜(普通话):“时长到了。” 叶答风:“什么时长?”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他雇我们演他的特效,说好就演十分钟,现在超时一分钟了。” 叶答风:“怎么跟玩儿游戏烧点卡似的。” 双胞胎:“可不。” 虚空拉琴的谢游诗也道:“您的vip试用已到期,如您想继续体验本服务,我们有多个套餐供您选择,一个月19元,三个月199元……” 陈铃气急败坏,提着不存在的裙摆跺脚:“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叶答风:“嗐,敢情是氪金充的特效啊……敢问公主,您初来乍到,怎么有钱氪这个金?” 陈铃:“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骗我妈老师让我们交钱买练习册呢,还有她每天会给我吃午饭的钱,只要我不吃饭,忍饥挨饿一下,就能省下这个钱啦……还能减肥。” 叶答风:“合着您不是真的公主,是个学生啊?” 陈铃伸手:“没错,我是学生,倒贴二百再让我买一次特效,不要不识好歹。” 这节目到此就结束了,几个人鞠躬,在台上等打分结果统计出炉。 因着陈铃和几个“特效”在表演时刻意模仿了动画人物的姿态,又用了些舞台剧的表现形式,实际上是有一种浮夸的好笑,但因为他本人气质和动作拿捏得都很到位,又不会给人丑陋油腻之感。再加上叶答风在旁边捧着,把夸张的表演拉回地面,竟然也相得益彰。 本来还以为这故事就是玩一下童话世界公主的梗,没想到最后还结合了一波部分青少年盲目消费的现象,暗指青少年应该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念。 台下虽然都是些笑点高的观众,但他们在演的过程中也时不时有断断续续的笑声传来。 最终他们在已演出的队伍里暂时排名第二。 等到了所有队伍都演完,他们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了下一轮。 下一轮的规则是参赛的所有演员分为三组,表演三个不同主题的原创节目,每小组各自表演并赢取积分,最终哪一个团队的总积分加起来最高则胜,末位的厂牌或团队则直接离开。 陈铃发信息把晋级的事告诉了余瑜,不过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这两天这人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不过陈铃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父亲病危,肯定没心思管别的。 情况特殊,他们跟节目组打了申请,换了另一位演员过来顶替,是现在留守小园子的赵劲松。 新一期的节目三天后台里要进行彩排,四天后正式录像,也就是说他们自己最迟明后天就要把节目排出来,自己再练练。 而且还是三个节目。 不过陈铃觉得尚能接受,他甚至在录完第一期之后,第二天下午又出现在小园子里演了一个下午场。 双胞胎也有过来演,不过因为少了组演员,所以陈铃和叶答风又多演了一个节目,都是传统相声,只要和叶答风对一对就可以。 台下的观众有些是看到临时公布的节目单里有这么多人还在,才决定过来看的。 来了之后还在底下调侃,有观众问陈铃:“你们不是录综艺节目去了吗?怎么还有空回来演啊?是不是被淘汰啦。” 陈铃说:“对,一轮游了。” 两个节目演下来,陈铃还是感觉有些累。 小园子演完,又继续编新的内容……因着跟节目相关的编创内容,节目组都需要录制下来以作为素材,所以陈铃也没法待在小园子里搞他的新活儿。 几乎是演完之后,就和叶答风一起马不停蹄地赶回节目录制地那边。 昨晚也在熬夜改稿子,只能在车上睡一会儿。 照旧是叶答风开车载陈铃去,本来到了目的地以后,叶答风想着先不把陈铃叫醒,让他在车上再眯一会儿。然而陈铃好像有什么奇妙的感应机制是的,一到了录制场地门口就一键清醒。 第101章 晃了晃脑袋,就把困意都晃出去了,陈铃跳下车,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除了写自己的节目,还要看别的成员写得如何,再和他们一起讨论,帮他们捋活儿。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节目录制的时候,因这次每个团队都是拆分成三组来表演,节目数量多了,录制时长也比上一期要长不少,从早上十点,一直录到凌晨两三点还没录完。 好不容易录完了,晋级,节目组调整了一下日程表,说过两天再公布新的主题,让这些参赛演员们先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结果陈铃又回小园子去了,说刚好是周末,又没什么事做,不演白不演的,周末一般就是小园子排演出场次最多的时候,也是观众们比较有空出来看表演的时候。 叶答风自己是吃得消,毕竟他操心的事其实还没有陈铃那么多,当然他也有陪着其他成员改东西或者捋活儿,回来演出也是他陪着陈铃一起演。但有一个特殊情况,有一晚半夜的时候谢游诗他们为了一句台词的改动争论不休,他们会半夜把陈铃喊起来,但并没有找他。 这事儿叶答风是事后才知道的,可大家都在熬夜辛苦,他也不好说什么。 再跟陈铃反复确认过,陈铃也说没问题,叶答风才答应和他一起回小园子演。 周日晚上,从小园子下班,走在路上时陈铃还在和等在出口的观众们挥手,互相打招呼时陈铃脸上挂着灿然的笑,叮嘱大家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然而一坐上叶答风的副驾,他就摊成一滩史莱姆:“好累。” 从第一期录影之前,一直到现在,已经连续有十天没有睡个饱觉。 不过也还好,以前当练习生的时候还有更离谱的。 陈铃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的身体不这么想,睡觉前,他开始头痛,不过他也没当一回事,以为只是睡不太够。 陈铃现在是和叶答风一块睡的,到半夜,他被叶答风摇醒了。 他脑袋沉沉的,稍微清醒一些之后就觉得有人在拿钻头钻他脑壳,于是忍不住“咝”了一声,但看着师哥拿了退烧贴和药过来,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在陈铃还睡着的时候,叶答风已经帮他量了体温,三十八度多。 叶答风皱着眉:“我睡一半,做梦以为我大夏天跳进了火炉。” 第56章 陈铃迷迷瞪瞪的, 被叶答风扶着坐起来,但他像没骨头似的,整个人几乎陷在叶答风怀里。 叶答风把陈铃的刘海撩起来, 帮他贴好了退烧贴, 陈铃感觉额头冰冰凉凉, 那种有人拿着铁钉往他脑壳砸的感觉稍微缓和了一些。 “好突然……刚才还好好的。”陈铃一下多说了几个字之后就发现自己喉咙也有些哑了,虽然不大严重,但他还是一下慌乱了起来, 有气无力地摇着叶答风的小臂, 这种时候还不忘了发作他的戏瘾,“宝娟!宝娟!我的嗓子……这样本宫怎么上台?” 叶答风又气又无奈:“还想着上台?” 陈铃:“那不然呢?” “嗓子不舒服就先别说那么多话了,”叶答风叹了口气,又把已经拆好的退烧药胶囊用纸巾垫着, 递到陈铃面前, “来,吃药……一整颗的能咽下去么?” 陈铃愣了愣:“没问题的。” 本来以为陈铃会自己拿起来扔进嘴里, 结果也不知道他是烧迷糊了还是怎么回事, 竟然直接把头埋到叶答风手心, 用嘴把胶囊叼起来了, 再咽下去。 叶答风:“……”像在给小狗喂食,感觉手心痒痒的。 等陈铃把药吃了, 叶答风又把温度刚好的水递到陈铃嘴边,看他喝了几口放下杯子之后,叶答风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好了塞到陈铃嘴里。 最后拍了拍陈铃的脑袋:“好乖, 这么配合就把药吃了。” 陈铃颊边飞着薄红,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难为情, 他道:“又不是小孩儿了……吃个药而已。” - 一般来说,陈铃在叶答风眼里都是可爱又甜蜜的小天使,除了生病的时候。 一生病就要作天作地,药不肯吃,一整颗的咽不下去,磨成粉了嫌苦。能在家靠吃药解决的小病尚且好说,最终还是能想方设法哄骗他把药给吃了的,就是比较费师哥。要是得去医院,那就完大蛋了,医院不肯去,去之前一定会在家里呜呜唧唧的哭,说害怕,好不容易哄着去了,遇到要打针吊水之类的情况,陈铃哭得能让整个医院发水灾。 而且他哭还不是像别的小孩那样放声大哭嚎叫,他就是默默掉眼泪,像个受气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又不敢讲。 偏偏小的时候还体弱多病。 还好叶答风是个纯种的弟控,也不在意陈铃作,每次要么就是吃完药就马上给他塞糖,要么就是温声软语地给他画饼,说只要去医院就给他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打针的时候给他捂住眼睛,打完了帮他擦眼泪,心里是哭笑不得,嘴上还要夸小宝真勇敢。 长大一些之后好了很多,而且叶答风有意识地带着陈铃积极参与一些体育锻炼活动,后来这小孩倒也不怎么生病了,比较健康茁壮地成长到了青春期。 不过一生病还是难搞,叶答风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陈铃上了初中以后,陈铃感冒了,叶答风让他吃药,他犟得要死,非说感冒这种事,吃药一周好不吃药七天好,没必要吃药。 第102章 倒也没错,但起码吃了药能舒服一点。当时叶答风也是这么说的,陈铃表面假装被说服,拿了药进房间。当时叶答风没有盯着看他把药吃了,第二天陈铃去上学了,叶答风才瞥见那药原封不动地放在台面上。 不知道世上怎么有那么讨厌吃药的人。 - 但是现在陈铃说:“要快点好起来的啊,不然工作都被耽误了……也怪我自己没注意……” 叶答风心里一软,靠过去亲了亲陈铃的脸颊。 不喜欢吃药的小孩子长大了。 陈铃似乎有些后知后觉,把叶答风推开了:“别挨我。” 叶答风:“……” 又说:“我去另一间房睡吧……免得传染给您了。要是您也生病,难受不说,还耽误工作。” 叶答风气得挑眉:“你眼里只有工作?” “当然不是,我也不希望您不好受啊,”陈铃语重心长,“别这么恋爱脑,哥哥。” 叶答风:“…………” 陈铃还有点力气,艰难地扶着脑袋起身了,真就要回他之前睡的屋子,被叶答风拦住了:“我过去,那间房好长时间没住人了,要先清理一下,你现在难受着就先睡,我去那边随便弄弄。” 陈铃这回倒也没推脱:“好。” 只不过走之前,叶答风还是趁陈铃发蒙的时候,捧起他的脸,这次直接贴了贴他的唇。 叶答风低声道:“我就是恋爱脑。” 陈铃脸皱成一团:“……你这人……!无语!” 叶答风又用拇指指腹摩着陈铃的下嘴唇:“嘴唇有点干,多喝点水吧,不舒服了随时叫我……如果突然精神了也别玩儿手机,就闭上眼发呆也行,我会时不时来看看。” “……哪那么麻烦,我马上就睡着了,您也不用过来看,好好休息,真的。”陈铃很严肃地说,“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我也真的不是小孩儿了,我自己什么情况我清楚,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会马上说的……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儿矫情,有时候遇到事情不爱说,但是这种时候我不会逞能的。再者说了,我也不希望您因为要顾着我,把自己也累坏了。” 陈铃又说:“也不用说什么你身体好之类的……这段时间大家都累,我也觉着我身体好着呢。您担心我,我也担心您,这是一样的,您现在多心疼我,要是您也病了,我就会多心疼您,不要让我焦急,好么。” 倒过来听陈铃讲道理,对叶答风而言还是稀奇的,但他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反而觉得心里又被填了一块。 陈铃:“嗓子都快哑了,别让我说了。退下吧。” 叶答风终究是无药可救的死恋爱脑,再亲了亲陈铃,才轻声道:“那么铃大人,在下告退了。” 陈铃做了个向外摆手的动作,躺下,捞了个抱枕在怀里。 好在虽然头痛,但估摸是刚才的退烧药起了点效果,他此刻昏昏沉沉,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 虽然陈铃那样耳提面命地交代了,但叶答风依旧放不下心,半夜起来看了陈铃三次,看陈铃睡得像头死猪,又偷偷帮他测了体温,最后一次测的时候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叶答风多少感觉安心了些。 到了白天,倒是没像平时那样起个大早,但叶答风还是在陈铃睡醒前炖了冰糖雪梨,提前晾凉。 陈铃醒来之后其实仍然有点头重脚轻,不过好歹退烧了,也就是剩点鼻塞。 还有一开口嗓音是有点怪异。 不过没关系,陈铃做出精神百倍的模样,乖乖吃了药,又把雪梨水吨吨吨喝完了。 这天是节目组公布新主题的日子,下午就该去录像了。 因为是喜剧节目,不像以前当偶像那样要追求无懈可击的外表,陈铃基本上都是素面朝天就去录节目的。 虽然不化妆也已经够好看了,同个电视台有好多个演播厅,有次陈铃去电视台别的地方溜达,因为没上台,穿的不是大褂,就是自己的常服,还遇到不知情的保安大哥问他是不是过来录那种唱歌跳舞的节目的。 陈铃说自己是说相声的,还被说真幽默,哪有说相声的长成这样的。 陈铃也因为这件事稍稍有点沮丧,说明自己作为相声演员的知名度实在还很有限。 不过今天陈铃特地上了妆才出门,也不是做什么浮夸的造型,就是把自己的气色搞得好一些。 到了开始录制的时候,陈铃嗓子还有点哑,不过还成,他事先含了片金嗓子,录节目的时候也勉强能好好说话了。 本次留下来的队伍依然是每队分三个组来演,三个组分别在“童年、青年、老年”这三个主题里选择一个。 商量过后,双胞胎他们拿了童年主题,谢游诗和赵劲松拿了青年主题,陈铃和叶答风则选择了老年这一主题。 当然陈铃选择这一主题的理由很朴素,要是他不幸在台上嗓子劈了,还可以说是在模仿老年人说话,这样他生病对演出造成的影响就能降到最小。 依然要开始写一个新的原创的台本,之前大多数时候这些活儿都是逗哏来写主要的内容,捧哏的跟着一起完善。但这回叶答风接下了这个工作,他怕陈铃吃不消,希望对方多休息会儿。 而且分工也变成了叶答风来逗哏,陈铃来量活,这样陈铃说的话能少点。 第103章 也许是之前就有过关于这个主题的思考,叶答风写台本的时间算不上长,几乎是当天傍晚就定了稿了。 本来想着晚上想先让陈铃看看,然后第二天再对活,反正主要台词在他那里,陈铃也不必太累。 但到了那个时候,很不凑巧,本来已经退了烧的陈铃又开始发热,这次的体温甚至比昨晚还要高一点。 叶答风把什么比赛什么对活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跟导演组说了一声,就扭送着不情不愿的陈铃去了附近的医院。 路上,叶答风的焦虑是一点儿也藏不住,且还开始自责起来:“今天不应该让你来录像的,要是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说不定不会反复烧……” “没什么事的,今天的录像也不累……有时候发烧就是会这样,我去吊个水就能好了的。”陈铃宽慰他,“师哥,您刚不是说新活写好了么,让我看一眼?其实我现在真的没有很不舒服……” 但叶答风说:“要不这期别录了。” 第57章 陈铃在中途是一声没吭, 叶答风觉着大概陈铃会和他吵一架,但就算陈铃会不高兴,这节目也不能录下去了, 反正是竞演类的节目, 不像别的综艺一样必须从头演到尾, 这节目是可以半途退赛的。 当然叶答风知道,很多人都会带病工作,但那是没得选的情况, 比如一请假这份工就没了, 或者自己一不干会给周围人或者工作后续带来很多麻烦。 他自己以前经历过,那时候还没名气,接了个跑龙套的活,冬天发着烧往水里跳, 晚上剧组给了他两百块。 然而现在不论是他还是陈铃, 都没必要这样了。 他知道陈铃重视每一场演出,尤其这个节目, 陈铃很想把事情做好, 总觉得让清秋社好起来是他的责任, 这么轻易放弃, 陈铃一定会不甘心。 可在叶答风看来,现在的他们不再是从前窘迫的时候, 他叶答风虽然不是站在最顶上的一批,但也能创造足够的条件让陈铃慢慢来。 就算错失了这次机会,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 可是身体如果垮了就得不偿失。他也不是矫情, 发烧搞不好会转肺炎,严重了会出事的。何况还是像陈铃这样不明原因反复烧, 如果纯粹是流感发烧还好,万一是别的什么…… 他想着不管陈铃怎么说,他态度都要强硬。 陈铃一言不发,叶答风认为陈铃应该是在生闷气。 车开到医院停车场,叶答风去帮陈铃解安全带的时候,被抱住了。 陈铃戴着口罩,隔着口罩蹭叶答风的脸,嗓子还好,但是说话带着鼻音:“反正您也不怕被我传染,我就蹭蹭。” 叶答风:“……” 陈铃又说:“先别这么急做决定嘛,反正也到医院了,先看看医生怎么说,如果问题不大就吊个水看看明天什么情况……如果医生说不行,我一定不去,好不好?” 叶答风没作声。 “都到现在了,退赛很可惜呀,而且不只是我们两个的事,还有游诗他们也很努力,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让他们的心血都白费了。”陈铃几乎是用撒娇的语气,“我知道您是担心我,我都知道的……我最喜欢哥哥了。” 叶答风:“啧。” 陈铃隔着口罩啵唧了叶答风一口:“如果您答应我,让我再观察一下,那我会更喜欢您的。” 叶答风终于开口了:“都最喜欢了,还怎么更喜欢?” 陈铃说:“最最喜欢。” 叶答风轻轻弹了一下陈铃的脑门:“行吧,虽然感觉你是为了能去录节目而讨好我……” 陈铃赶紧否认:“没有的事,录不了也爱你,真的。” 师父离世得早,可以说就是因为年轻时到处漂泊饱一顿饥一顿以及不注意其他生活细节而落下的病根,陈铃知道叶答风很在意这个。 所以叶答风才年纪轻轻极其注意自己和身边人的健康状况。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外,他可能真的不会把身体放在第一位,年轻嘛,能造,熬夜无所谓,饮食不规律无所谓,偶尔感冒发烧也无所谓,都不当回事的。 如果这次录节目也是他一个人能做主,他也肯定是先录,撑不下去了再说。 虽然这样不好,但他自从开始出去当练习生,就一直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他在叶答风身边。 又不是什么不能让步的原则问题,师哥的感受,当然要比其他事情,再高一点点。 接下来全程陈铃都十分配合,叶答风带他去挂号,然后抽血。 还好确实只是流感引起的发烧,之所以反复也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医生给开了输液和其他的药,建议好好休息,但低强度的工作也不是不能做。 于是输液的时候,陈铃又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叶答风,叶答风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眼神,便说:“反正后天录,你明天在家睡一天再说,如果没什么事就去。” 陈铃:“那我要看看你写的新活。” 叶答风:“现在就看吗?” 陈铃躺在输液床上:“反正现在也没事干。” 叶答风拒绝了他:“睡觉。” 陈铃使出激将法:“你是不是写得不好,所以不敢让我看?” 没想到叶答风居然直接承认:“对,写得不好。” 陈铃:“……” 第104章 陈铃又哼哼唧唧道:“可是我这样也睡不着啊。” 虽然去的是私立医院,单独开了间病房,这病房跟外边酒店套间也没什么区别,但陈铃对医院还是比较抗拒。 叶答风希望他在这边过一夜,主要是怕输完液之后如果立刻回家,之后有什么突发情况就找不到人看。 最后叶答风还是把几张打印好的台本拿给陈铃看了,刚好随身带着。 他是真有些不好意思的。 倒不是因为觉得写得不好。 递给陈铃的时候,他还加了一句:“其实可能不太好笑,要是你觉得不行,我重新写一个吧。” 陈铃没马上接话,叶答风帮他把床摇起来,在后背垫了个枕头。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颇为艰难地读着着几张纸上的内容。 看完了,陈铃觉得眼睛也有点热。 “确实不算好笑,”陈铃说,“不过我很喜欢,演吧。”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相声都是从头高能到尾,让人笑得停不下来的,但不代表这样的相声就不是好相声。 叶答风问:“要是被淘汰了呢,毕竟是按笑声来计分的。” “那也不是完全没笑点嘛……”陈铃又说,“要是被淘汰了,只能说明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再见了那些没品味的东西。” 叶答风薅了一把陈铃的脑袋:“好了,少说几句,嗓子不难受吗?先眯一会儿,别怕,师哥在呢。” - 次日,陈铃被强行按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本来这种有空的时候也被陈铃排得满满当当,去小园子露个脸什么的,这次是没去了。 烧早就退了,下午又请了一位医生上门来看,没什么大事。 期间他们也对了对活儿,再到了明天,陈铃还是回去录节目了。 这次难得陈铃当那个捧哏的,虽然依旧要集中精力听搭档说了些什么,再临场调整自己的反应,但起码不用太费嗓子。 演完,也确实在计分这一环节出了些问题。 其实现场评审的反响是好的,笑是没怎么笑,但演完之后掌声经久不息。 但最后统计出来的分数就是稍低了些,再加上清秋社另外两组的表现也中规中矩,分数不算特别高,加起来只能排到末位。 有嘉宾评审和导演组在现场battle,说这个计分规则太过死板,应该让这样好的节目晋级,但最终还是battle失败。 走之前大家在排练室收拾东西,陈铃调侃了句:“之前连轴转,师哥还说退赛来着,结果千辛万苦争取来演了,还是被淘汰了。” 不过其他人表现得倒是还好,比如谢游诗就说:“真是不喜欢这种节目,本来好的段子就是要反复打磨才能出来的,像别的一些同行,之前积累的作品多,优势就很大,我们社出演的除了劲松哥都是些愣头青……但劲松哥以前也是以说传统段子为主,这就导致我们每次都要写新节目,临时写出来的效果也不一定好……” 谢游诗也不是为自己找借口开脱,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如此,一个段子写出来,不是演出者自己觉得写出来不错就完事儿的了,还要拿去小剧场里演,根据观众的反应再慢慢打磨一些台词,有些台词不合时宜,有些台词演出者觉得很好笑但是观众无动于衷,有些地方观众自己接茬都比演员写的原台词好笑……这些都是要通过不断地演出来调整的。 赵劲松也应和道:“我也是这么觉得,虽然我只来了两期,但还是有种解放了的感觉。” 双胞胎也表示:“像我们这种平时都靠口音让大家发笑的,同一批观众听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了……不过这也给我们挺大启发的,比起那些表面上的东西,比如搞笑的外表,搞笑的口音,还是内容更重要一点。” 谢游诗把话拉回来:“不过我觉得叶老师当逗哏这个节目很好的,很真挚。” 叶答风其实也有些愧疚,他们本来确实可以拿出一些爆笑高能的东西,但最后还是选择说了这段相较起来会比较“平”的段子:“你们没怪我夹带私货导致大家被淘汰就行。” 赵劲松赶紧道:“怎么会,我们自己表现就一般,要是能进也是被你们带飞,进不了其实也正常……何况我刚才也说了,其实还是更喜欢在小园子里演。” “好了,我去把布朗尼他们给叫上,去吃个饭吧,”反正都淘汰了,再聊下去也没意义,陈铃中断了这个话题,“欸不知道余瑜怎么样了,上次给他发了信息隔了很久才回,最近又没动静了。” - 刚被淘汰没多久,《不准笑》的第一期也播了,叶答风和陈铃在家里看。 陈铃其实对看自己节目这种事是有点抵抗的,尬不尬啊看自己在电视里装模作样的,不过叶答风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可以从观众的角度看看自己的表演有什么瑕疵,还可以看一下其他人的视角,其他选手的点评。 于是陈铃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看了。 但也没真的在好好看。 陈铃现在只剩一点鼻塞,又能活蹦乱跳了,他枕在叶答风腿上,叶答风看电视,他捧着个switch玩王国之泪。 电视里演到一段简单的采访,pd问他们师兄弟之间怎么相处,如果小师弟犯错了叶答风会管教对方吗? 叶答风说会的,pd又问怎么个管教法。 叶答风开玩笑说往死里打,然后又改口说也没有,就是好好讲道理。 第105章 陈铃一边玩一边听到这个,“哼”了一声:“真不要脸,什么叫好好讲道理,打我的时候还少了吗?” 叶答风挑眉:“搞污蔑?什么时候打过你?” “打屁屁不算打吗?”陈铃因为正玩着游戏,说话不太过脑,说完之后才有点难为情,“呵呵!反正您这人不行,家暴我。” 叶答风想了想:“上次还没教训你来着。” 陈铃:“哈?什么事要教训我?” 叶答风连理由都懒得找:“随便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今天就要家法伺候。” 说着把陈铃手里的游戏机抽走,放到一边。 陈铃抗议:“喂,我弄一半呢,你干嘛……” 叶答风把陈铃抱上来一点,电视里还演着呢,他就开始动手家暴了。 当然动作之轻根本不能算是在打,甚至带了一些调情的意味。 陈铃双手捂住脸:“你这人……” 过了一会儿,陈铃不自觉地在叶答风腿上蹭了蹭,叶答风故作惊讶:“怎么有人被打都会起反应的。” 陈铃翻个身坐起来,瞪视叶答风。 叶答风把电视关了。 …… 最后的结果是要挑一块新的沙发布。 第58章 需要更换沙发布, 是因为两位玩家玩得有些不知节制。 玩家陈铃在游戏中配合度极高,很乖巧,师哥说怎样就怎样。 嘴也很甜, 让叫什么就叫什么, 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两个人都玩得很开心, 每次都能玩很久。 但这两位玩家始终只知探索不知闯关,因为每次到要更进一步的时候陈铃都有些不自觉的退缩,叶答风能感觉到, 所以也没逼迫他。 - 《不准笑》这个节目评级比较高, 拿到的资源也多,开播前宣传就不少,播出后第一期收视率就非常喜人。 第一期播出当晚,陈铃和清秋社一起又上了几个热搜。 当晚上热搜的话题很多, 可以说陈铃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同一个晚上上这么多个热搜, 这些热搜千奇百怪,比如:#公主驾到不准笑##陈铃, 口技##迪x尼在逃相声演员##清秋社舞台剧式相声#…… 有些话题是节目组运作的, 江答岳对他们退赛这事儿是无能为力, 但在别的方面还是给了一些资源倾斜, 比如正片剪辑中给多了一些镜头,让整个清秋社的故事线更清晰, 以及节目播出以后深挖了可供讨论的话题点——当然这也是建立在这次清秋社表现确实优秀的情况下。 到后面,原有话题中参与讨论的真人观众越来越多,也有自来水们自发搜出来的一些新话题。 网上流传得比较广的一是又土又洋的“特效”表演,一对胖胖的双胞胎站在陈铃身后当“天使”给他人为制造回声, 这些片段哪怕不看前因后果,光看几秒钟的瞬间都会觉得很浮夸很可乐。 到后来, 短视频平台上竟然还兴起了模仿的风潮,从各个网红开始,到后来普通的用户,都开始拍摄以“当我身边多了个特效挂件捧哏的时候”为主要内容的搞笑模仿视频。 这些视频录得多了,有人开始问:没人注意到后面那位努力拉琴又毫无存在感的朋友吗?? 于是又有人以此为主题展开了各种二创,内容延伸到很广,但都会把拉琴的谢游诗p到视频左下角作为素材,如果是表情包,则直接把他左右拉琴的图做成meme,各种乱七八糟的衍生内容都有,例如:身为小透明的我努力捧场但无人在意、上课时老师问有什么问题我积极举手老师假装看不到我、我活得好悲伤,在雨中拉肖邦*…… 等谢游诗的梗也被玩起来了,又有人发出振聋发聩的质问:难道唯一一个正常人叶老师不值得你们关注吗??? 是的,因为这节目里的叶答风太过正常,反而没有吸引到太多注意,不过没关系,等观众和网友们后知后觉发现以后,恶搞虽迟但到,大家截了其他几个人发疯,唯有叶答风眼神包含丝丝嫌弃的图,配文写道: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这节目算是出圈了,播出之后几天,来清秋社听相声的观众又多了起来,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开了加场,并且这次,很多人不再是像之前一样只认识叶答风和陈铃,只为了他们来……有想来看看双胞胎和琴王的,还有直接说了想看看这个宝藏社团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了不起的演员。 当然来了之后观众又要好奇,说你们不是还要录节目吗,怎么还在这儿天天演呢,该不会真的早早就被淘汰了吧。 陈铃十分得意,对着观众大言不惭道:“我们早就保送前三啦。” 然后有人把这段对话传到网上,#清秋社保送前三#这个话题再次被送上热搜。 从观众的角度来看,不管陈铃是不是在口嗨,他们都是真心希望这个有趣的社团能再走远一点。 网上很多人说,对相声有些刻板印象,平时都很少听相声,这次看到有相声社团,还想着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些演小品和说脱口秀演漫才的,结果真的很有意思。 其次被夸得比较多的还是陈铃表演学鸟鸣那段口技。 毕竟口技这种东西,很多人真的只在语文课本里学过,现实中根本没人见过……虽然陈铃仅仅是学个鸟叫,但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种以为是老古董的玩意儿,并且还真的受到了听觉震撼,很多人还是又惊又喜的。 第106章 尤其表演完之后陈铃答主持人问,说了一下口技的渊源和现状,让不少看了节目的人开始关注这门艺术,别的不说,b站里本来比较小众的口技up主传的一些视频播放量突然都增加了不少。 不管怎样,这次清秋社是真的小火了一把,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出圈。 但有盛赞自然也有贬低。 因为是以清秋社名义参加的比赛,节目中也详细介绍了清秋社的过去,还列了一些上一任班主叶应清的得意门生,说这个社团如今虽然不知名,但叶应清的很多徒弟都为当今的相声事业做出了不少贡献。 其中也有提了一嘴李答勉。 李答勉如今在主流相声界也算站住了脚跟,是那种地方台晚会和各地慰问活动经常会邀请的艺术家,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有媒体另辟蹊径,跑去采访他对清秋社上这个综艺有什么看法。 谁知他在采访中一副要和如今的清秋社划清界限的模样,怒斥道:“什么清秋社?!我不承认这是清秋社!不过是一群无知之辈打着相声旗号做一些不伦不类的事,相声就应该有相声的样子。再者说陈铃那段口技就是误人子弟,当初自己只玩儿似的学了不到两个月,这么多年来也没练习过,演得净是瑕疵,竟然也敢上台,真是把师父的脸都丢光了。” 记者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那真正的口技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李答勉哼了一声:“我自己是不会,但我从不拿自己不会的东西出来招摇撞骗,大家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听听真正的口技大师徐庆祥老先生的表演。” 又说:“想奉劝现在拿着清秋社招牌的二位,莫要把你们父亲和师父留下来的招牌搞砸了。” 这段采访一经发出,很多人跑到李答勉微博下面为现在的清秋社发声。 -什么叫相声就应该有相声的样子?本来就是一门接地气面向人民群众的艺术,人民群众喜欢,你算老几!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主流艺术家不知求变,才让相声变得越来越僵化,现在看到新血液在创新,又怕人家动到你的蛋糕了,真是龌龊。 -我跟各位不一样,我不是通过这个节目才知道清秋社的,我之前就是追星,去听了好几次相声现场,陈铃和叶老师他们真的有在以自己的方式推广相声,不仅仅像在节目里一样演一些新奇的浮夸的,也不像之前上热搜那样演些乐队啥的,他们平时演一堆传统段子,而且改编之后这些段子节奏更适合现在的观众来听……我觉得他们真的挺不错的。 -我不知道□□说陈铃误人子弟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在教书,他只是表演了一段……何况他自己也说了,他不是专业的,还用了“献丑”一词呢,他说的明明是希望大家能通过他的表演,稍微关注一下对这门快要失传的艺术,在你嘴里就变成了招摇撞骗?骗什么了我请问,清秋社又不卖票演口技。 -还师承同一个师父呢,有的徒弟年纪虽小但坦坦荡荡,有的徒弟白吃了那么多年饭,心眼小得像针眼。 …… 之后,有位在美食区大火的up主也突然做了一期视频专门讲这件事。 这位up主叫“小能不能”,平时发一些自己做饭的视频,但从不露脸,也没说过话。他的视频中,各种美食都有涉猎,配乐和调过色的画面配合得完美无瑕,再加上up主露出来的手和身段都十分好看,因此也有相当一大批粉丝。 他今天说话了。 视频画面中,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口罩,坐在一位老爷爷身边。他说话时明显有些紧张,讲话很慢很慢,还时不时会卡壳,但他还是先向大家说明了缘由:“今天没有发美食视频,是因为看了小铃的节目,看到有些人在质疑他……别的东西我不敢讲,但是口技这个,陈铃是跟我爷爷学过的。坐在我旁边的就是我爷爷,他叫徐庆祥,今年九十多了。” 就是李答勉推荐的那位口技大师:) 中间通过剪辑,配了几段爷爷年轻时表演的视频。 小能不能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一次性讲话太多不习惯,他又道:“爷爷现在已经没办法表演了,但是他看了小铃的节目,觉得很好哦,一直夸来着。” 然后小能不能让爷爷说话,爷爷太老了,口齿有些不清了,但还是乐呵呵道:“小宝都长这么大了,还能在电视上表演,很厉害哦,希望以后有更多人能对口技感兴趣……” 可能是很怕别人说他蹭陈铃热度,除了口技相关的,小能不能也没有多说别的什么攀关系。 这视频短短几分钟,却属于是次元壁破了,当然也有一些双厨狂喜的,到处吱哇乱叫,说小能从来不说话的,为了陈铃说了那么多!! 还有人拿着这个视频去给李答勉发私信,说你推荐的口技大师可是对陈铃的表演赞不绝口。 李答勉只好灰溜溜把私信评论都关了。 - 陈铃也十分震惊,这天他睡前玩手机,本来正在看师哥给他发的超话里那些什么公主王子paro的图,突然刷到小能不能的这段视频,看完也开始吱哇乱叫:“这是徐小能啊卧槽,我还看过他好多个视频,这不是双向奔赴是什么?!” 说着美滋滋地去给人点了个关注还发了条私信。 徐小能这人叶答风当然也知道,他爷爷也就是徐庆祥和叶应清是故交,曾经他爷孙俩也在清秋社待过一个暑假。 第107章 那小孩和陈铃同岁,性格极端内向,平时几乎不敢开口说话。陈铃自己在当时也是个社恐,但遇i则e,每天都去小能跟前自言自语。 人家也没回应半句,但当时的陈铃自我感觉很良好,觉得俩人已经是好朋友了。 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早就断了联系。 虽然知道陈铃只是说着玩,但叶答风还是忍不住对“双向奔赴”这种词感到酸溜溜,他问陈铃:“你看人家视频做什么。” 陈铃大概正在激情社交中,分出神回了他:“之前有段时间,就很爱看做饭视频啊,想学学怎么做饭来着……其实您有时候不在家,我有自己偷偷实践过,但是太失败了,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您回来之前把厨房这个犯罪现场收拾干净。” 叶答风又问:“怎么突然对做饭感兴趣?” 陈铃头也没抬,随意答着:“感觉每次都让您做饭,您也很累啊,我就想试试嘛。”又龟毛,不愿请个阿姨,也不喜欢吃外食。这后半句陈铃没敢说。 叶答风心一软,摸了摸陈铃脑袋:“你和小能聊吧,可以邀请他来看我们演出。” 陈铃被呼噜毛,眯了眯眼:“人家说早就来看过了,但是观众太多了,他很害怕……天哪怎么有这么社恐的人。” 叶答风又说:“那单独邀请他来我们家玩。” 陈铃表示反对:“去别人家对社恐来说不是更恐怖了吗?!” 说到一半,叶答风电话又响了,陈铃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还是何秋韵打来的。 叶答风这次开了免提,接了起来:“喂,妈。” 本来正和徐小能发着信息呢,陈铃停下了打字的动作,盯着自己的手机,耳朵却忍不住听叶答风和师娘在说些什么。 何秋韵说:“我听老二说你们参加节目被淘汰了,这段时间回园子里去了……我买了咱们园子下周三晚场演出的票,你不让我来,但我作为观众来听听你们说相声,你总不能有意见吧?” 第59章 何秋韵要来, 当然没人会有意见。 陈铃感到有些害怕也是真的,这种感觉有点类似小时候在学校闯了祸,在老师请家长前, 能瞒一会儿算一会儿。但又比这严重得太多。 在不提起家里人的时候, 陈铃尚且能装作心安理得地和叶答风在一起, 可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这些快乐是偷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还回去。 尽管叶答风说了, 他已经和何秋韵打过预防针。 这段时间, 何秋韵偶尔也会跟叶答风打听些什么,按叶答风的话说,就是在不刺激她老人家的情况下,慢慢给她渗透。 可陈铃还是很难想象真要直面何秋韵时, 他该如何是好。 即便如此, 何秋韵还是来了。 老太太抵达机场的时间不巧,叶答风他们要做演出前的准备, 是江答岳把人接过来的, 来了就直奔清秋社, 坐在最前边一排听。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裙装, 形容举止都颇风雅,听到好笑的部分, 也不像别人前俯后仰的,而是抬起手,以手掩唇,小声地笑。 前边倒是都规规矩矩, 也没什么差错,到了返场的时候, 本就是和观众互动得比较多的环节,刚好节目热度正高,有些外地来的观众难得来一次,就想让他们再玩一下王子和公主那个梗。 这个梗的由来,是先前有一场,有位观众在握手会的时候提问,说童话里的公主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来到这个不怎么美好的现实呢? 叶答风当时答:“现实生活不太美好,但是公主要和王子一起度过幸福的一生啊。” 说着还牵了陈铃的手,做半跪状,低头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差点没被陈铃踹飞。 这段视频在网上到处乱飞,现在倒是没什么人说他们卖腐了,大家比较认可了这俩人作为相声演员的身份,甚至他们如今多了一些纯听相声的直男粉丝,看到这种场面,说的都是“太搞笑了吧”“说相声的是要比较能豁得出去”“我和我上铺的兄弟也这么亲过”…… 当然cp超话里一堆嗑疯了的。 刚才点梗的那几位,应该就是超话里的妹子,大家都知道风铃不介意他们嗑cp舞到正主面前,所以积极大胆提出要求。 结果陈铃一怔,马上拒绝:“今天我师娘,也就是叶老师的母亲也在台下,咱们正常点哈。” 结果坐旁边跟着一起听的江答岳看热闹不嫌事大,手比作喇叭状对着台上喊:“师娘说没关系,你们来一个!” 被他这么一带动,其他观众也跟着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要在平常,观众要求这么热烈,陈铃他们怎么也得来一个的,但这次陈铃却只说:“给大家唱个小段儿吧。” 说着唱了段太平歌词,唱得也是很不错,后来也没人再缠着他说什么来一个。 …… 演出结束,一行人包括演员们一起去吃饭,说是给师娘接一下风,也刚好趁此机会团建一下。 吃饭的地儿定在一个私房菜馆的大包间里,起初大家还有些拘谨,但何秋韵一直笑眯眯的,人也随和,时不时跟桌上诸位聊几句,也不会问人家“谈对象了没”“本职工作赚多少钱”之类没边界感的问题,甚至对年轻人的其他话题也偶尔能接上一两句,渐渐地,众人也就放开了。 还有人从小也爱听评剧,对何秋韵也存着一些仰慕,更是聊得畅快。 第108章 所有人都放松了,唯独陈铃紧绷着。 他从下了台就不敢和叶答风走得太近。 虽然知道这样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毕竟他哪怕以前没和师哥有什么奇怪的关系时,只要没闹矛盾,必然是会跟师哥黏在一起的。 以前连家里人都笑过他,说他跟一块磁铁似的就爱往叶答风身上黏。 他也知道他这样很不自然,但他就是害怕。 叶答风给何秋韵打了预防针,但何秋韵至今应该还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的,陈铃想,大不了被问到了的话就说吵架了。 不过还好其他人都有说有笑的,何秋韵除了开头的时候问了问他近况,之后也没有怎么正面和他对话。 一桌子菜,很多还是陈铃爱吃的,什么桂花糯米藕,松鼠桂鱼,松仁玉米……但他愣是没动几筷子。 叶答风想给他夹菜,他竟然还把碗往旁边挪了挪,划清界限似的:“不用了,我自己夹。” 叶答风:“……” 也不知道在神游什么,晃神间,忽然听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陈铃这才回过神来仔细听。 原来是谢游诗在吐槽:“……我才是真的空巢老人好吧,租了个三房两厅,一开始和余瑜还有陈铃一起住,然后陈铃住没多久就搬走了——这人钱也多得慌,每个月还给照交房租。前阵子余瑜也走了,回去照顾他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每天回去那空荡荡的房子,都觉得寂寞如雪。” 陈铃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果然就听何秋韵问:“咦?陈铃不是和他师哥一起住嘛?怎么还跟你们一起租房子?” 说着还看过来一眼,眼神里带着探询。 叶答风没解释,谢游诗按自己的理解说了:“那时候可能吵架吧,两个人都不说话的……不过跟我们一起没住多久,被叶老师按回去了,按回去好像也不情不愿的,别说还真像青春期叛逆小孩儿……话说他们那时候真是闹了很久别扭啊,我们每天都感觉气压极低,战战兢兢的。” 江答岳也说:“我有印象,那段时间我来找过他俩一次,特别精神分裂,台下完全不讲话,台上笑嘻嘻的。” 何秋韵剥了个虾,起身夹到陈铃碗里,但没对陈铃说话,而是继续笑盈盈道:“哥俩吵吵架也正常,天天一起相处哪能不吵架呢?” 话题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很快他们又聊别的东西去了。 陈铃悬着的心却始终没放下来。 叶答风坐在他边上,从桌子底下伸手去拍了拍陈铃的腿,陈铃转过去看他。 叶答风对他笑了笑,不知怎的,陈铃下意识就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很小,其他人相谈甚欢,应该是听不到的。 叶答风用嘴型对他说:“傻乎乎的。” 这顿饭快到结束又还未结束的时候,何秋韵提出要让叶答风陪她去车里拿点东西,让大家先吃着。 走之前何秋韵还拍了拍陈铃脑袋,和陈铃说了句:“小宝先和别的朋友玩一会儿,不用担心,等会儿我们就回来了。” 等他们走了,众人就在包间内玩起了狼人杀。 陈铃心不在焉,想着师娘也许看出来什么了,但是师娘的态度又很和蔼,也可能没看出什么。 也很难说,师娘一向都是如此,从来没见她特别生气的时候,哪怕真的生气,顶多就是私底下说话变得阴阳怪气一点,但在外人面前,总不会驳了自家人面子。 但……如果师娘知道自己和她儿子在一起了,还会把他当成自家人吗? - 去车里拿东西的确为真,何秋韵带了不少点心礼盒过来,都是云城特产,想着等会儿吃完饭能让大伙拿回去试试。 但她也是想借着走去停车场这段路和叶答风聊聊。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 另一个……也算是自己养大的,她同样清楚不过。 直达地下三层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何秋韵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接问:“你之前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小宝?” 叶答风也没遮掩,直直看着母亲的眼睛:“是。” 良久,何秋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他这么反常,我一联想,就觉着是他。” 电梯门开了,到了车库,何秋韵没有让叶答风直接帮她提东西上去,而是先让他开了车门。 两人在车上谈了这件事。 之前叶答风跟何秋韵说的东西,做了些艺术加工,真真假假掺着,但那些造假的部分主要是他自己的感受,关于陈铃的那部分,其实他照实说了。 喜欢,但是不敢面对,总想逃避,害怕。 “我不是没想过。”何秋韵望着前方,“你说是小宝的话,他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何秋韵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忽然提起了别的:“你还记得小宝十五岁那年离开家么?那时候他拿了一份艺人合约给我签,我签了。 “当时除了因为我并不太懂这其中的门道……毕竟我们家人以前都是做的很传统的营生……除了这个以外,我之所以签了,是因为实在不忍心看小宝每天那样纠结。他总是负罪感很重,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认为多了个自己也让家里多了很多负担。也可能很没有安全感,怕我们觉得他本来就不是这个家真正的成员,没办法心安理得什么都不做,尤其是看你那时候每天奔忙很辛苦。 第109章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还偷偷在网上接了一些帮人修图还是什么的单子,然后把钱提现了都给我……虽然也没几个钱。我说你不用这样,但是他不听。 “所以那个时候他拿着那份合约给我签的时候,我虽然有犹豫,但还是签了,想着这样他就不用再整天那么纠结难受,也想着万一小宝能在这条路上混出点名堂呢?” “后来我后悔了,不是因为他没混出名堂,是因为知道他过得不好,是因为你俩因为这事儿差点就形同陌路,”何秋韵顿了顿,继续道,“但最后悔的是,在那个时候,没有对他说一句‘没关系的’。” “没有对他说一句‘没关系的,你从来都不是我们的负担’或者‘没关系的,我们都是爱你的,你要心安理得一点、理直气壮一点,我们不是因为需要你做什么才爱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小宝所以爱你’。”何秋韵说。 叶答风喃喃道:“其实我也很后悔,我那时候……也不成熟。” 何秋韵接着说:“我是花了一点时间接受你喜欢男孩这件事,想想也知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你是和小宝……可能怕我承受不住吧,但是我刚才确认的时候,第一反应其实是觉得我的孩子们受了多少苦啊……尤其是小宝,他心思那么多。我还听老二说前阵子你们录节目,小宝发高烧了,又生病,心里面又压着事,多难受啊……” 叶答风忍不住了,有一点但不多的道德感驱使他说了实话:“对不起妈,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之前有段时间是比较纠结,但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都是为了博取您的同情,才骗您说他一直不肯和我一起。” 谁知何秋韵瞪了他一眼:“我会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就算在一起了,心里有过的难受就是假的吗?难道你看他现在很开心吗?以前看见我都要来亲近我,现在看到我就像看到鬼……现在肯定也在上面胡思乱想呢。” 叶答风:“确实。” “行了,别等下把人急坏了,你把后备箱开一下,帮我拿一下点心盒子,”何秋韵说着开了车门,下车,稍稍整理了下仪容,“还好不是亲兄弟呢,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答风:“……” 等叶答风这个工具人左右手都提了死重死重的两提点心之后,又听何秋韵说:“其实吧,你俩小的时候我和你爸还开玩笑呢,说要是小宝是女孩儿就好了,这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长大后嫁给我们老叶家……” 叶答风:“那才多小你们就想这些,真龌龊。” 何秋韵:“就是开玩笑嘛,那那些小小孩的父母们都互相指娃娃亲呢,你俩要是一男一女两小无猜的那肯定也会被开玩笑指娃娃亲的,哪里龌龊?……不过现在也差不多,挺好。” 叶答风其实有点感慨:“您接受度真的很高。” “一般吧,接受不了又能怎么样?发疯吗?那又有什么用?”何秋韵摇了摇头,“本来你俩就够难受了,我还搁这棒打鸳鸯,没那么狠的心。” - 再次回到包间,叶答风帮何秋韵分点心,众人都挺高兴,欢呼雀跃的,都说什么欢迎师娘以后常来。 只有陈铃还坐着,就看着那一堆人围在一起,也不说话。 点心也分完了,饭也吃完了,刚才玩一半的狼人杀也没有再续上,又随意聊了一些,时间也不早了,大伙就各自别过。 叶答风和陈铃本来打算先把何秋韵送去酒店的,不过何秋韵又找了个理由把叶答风先打发走了,单独对陈铃道:“小宝,陪师娘再逛一会儿好吗?” 第60章 为了保证私密性和安全性, 找的这家私房菜馆位置其实有点儿偏,真要逛也没什么可逛的。 但陈铃知道何秋韵并非真的想逛,只是借故和他说说话。 至于说什么, 陈铃心里实在是没有谱。 陈铃“嗯”了一声, 点头应下了, 叶答风说先去取车,于是剩下何秋韵和陈铃暂时还留在这里,他们从一楼大门往外走, 顺着这家馆子的围墙走了一圈, 这家店的装修是新中式风格,一排灯笼的光映在白墙上影影绰绰。 陈铃没敢正视何秋韵,盯着墙上的灯影看。 其实他隐隐已经有些想吐了,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就是纯粹紧张。 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一边衣服下摆已然被抓皱了。 但何秋韵突然拍了拍他的背:“傻孩子。” 陈铃僵了僵,不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话, 脑袋里乱成一团麻。 似乎是感觉到陈铃的紧张, 何秋韵没有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而是直接说:“不用担心, 也不用害怕,好好和你师哥在一起就行了。” 原本两人是以龟速在散着步, 陈铃听到这话以后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走,他看向何秋韵,眼睛倏忽睁大了一些,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其实我都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你俩在一起挺好的, 我没觉得有哪里不好,”有也自己消化掉了,何秋韵又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纠结抗拒的时候,也是因为在意师娘对不对?但师娘跟你们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最希望你们幸福。” “没有关系的,小宝。”何秋韵说。 陈铃用力地咬着嘴,没有说话,怕一开口就要哭。 何秋韵就笑他:“好了好了,你不用说话,我也怕你哭,我可不像你师哥,哄不动你。” 第110章 这说的也是真的。陈铃小时候有段时间也容易哭,也不是撕心裂肺那种,就是像现在这样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流泪,师父是不哄孩子的,但师娘去说软话,放糖衣炮弹,也不太顶用。 很神奇,等叶答风放学回来了,把小宝抱起来,也不知道讲了什么,没多久陈铃就会捂着脸害羞地笑,为刚才闹脾气而难为情。 说是说哄不动,但何秋韵还是抬手去摸了摸陈铃的脑袋,陈铃已经长这么大了,比她高一个头还不止,以至于她做这个动作都要费劲地伸手。 何秋韵又道:“还没夸你呢,把清秋社搞得有声有色的……我是没想过有天还能看到清秋社重开,还办得这么好,你师父在上面看见了也会很高兴的。” 陈铃终于说话了,他吸了吸鼻子,用明显有些怪异的腔调说:“都是大家的功劳。” 何秋韵想起什么似的,把跟叶答风说的那一段又拿来跟陈铃说了一遍:“以前我还和你师父调侃呢,说你要是女孩子就好了,长大了说不定能直接和你师哥凑一对。你俩从以前就开始一起搭着说相声,说得也好,哎呀,没想到成真了。” 陈铃像水獭洗脸那样揉自己的脸,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何秋韵再次拍了拍他:“行了,我们走回去吧。” 其实走出去不远,没一会儿就回到原来那馆子大门口,叶答风已经取好车等着了。 把何秋韵送去酒店的路上,除了母子俩偶尔说上一两句,后排的陈铃还是一言不发。 但下车的时候,他轻轻抱住了何秋韵,小声说:“谢谢师娘。” - 等哥俩回了自己的住处,一开门,陈铃实在是忍不住了,刚才他还在那憋,一开始不说话是因为紧张害怕,后来不说话是怕一说话就控制不住情绪。 但回到了他觉得安全的地方,单独和师哥在一起的时候,陈铃就装不下去了。 叶答风把门带上锁好之后,就俯身去抱抱陈铃,陈铃把下巴抵在叶答风肩上,手紧紧地环抱住叶答风的腰,眼泪止不住地掉。 叶答风一边给陈铃顺毛,一边笑着问:“哭什么呢。” 陈铃抽抽噎噎的,讲着毫无道理的话:“哭你还不哄我。” “还成我的错了?”叶答风温声问,“要怎么哄?” 陈铃去蹭他:“要亲——” 好会撒娇,受不了了。叶答风捧起陈铃的脸,陈铃把眼睛闭上了。 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就像带着晨露摇摇晃晃的脆弱小草。 叶答风动作轻柔地把滚落的泪水吻去了,再去含住他的唇。 交换完一个吻后,陈铃还喘着气,就开始说:“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像在做梦一样,师娘也太好了……但是我又会忍不住想,如果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这些,只有我一直在想,只有我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们……认为这样不对……什么的……是不是也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你们还要想,要怎么跟我说,怎么安抚我……” 叶答风:“……你这真不是一般能作。” 陈铃哭得更厉害了:“那我就是这样的啊。” “没有添麻烦,你会这样想都是正常的,你师娘真也不是马上就接受了的,但她确实很爱你,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过了,”叶答风揉着陈铃脑袋上柔软的头发,“好了好了,不哭了好吗?” 陈铃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你之前还说,如果你喜欢谁,就想把谁弄哭来着,现在又嫌弃我哭。”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作精啊,”叶答风又笑了,“我说的又不是这种哭。” 顿了顿,叶答风又道:“不过客观上说,我看见你哭成这样……” 陈铃歪了下脑袋:“嗯?” 叶答风:“还真的是很兴奋。” 陈铃:“…………你好那个……” “第一天知道?”说着叶答风把人打横抱起。 …… 夜风拂过,引得被裹在花叶中的小铃铛震颤,骤雨急下,又将本就脆弱不堪的铃铛濡湿。 红线从铃铛中间穿过,惹铃声阵阵,叮叮当当。 一夜风雨交加。 - 醒来后陈铃想罢工。 他发完高烧尚且能坚持上台,这次是真不知道能不能去,主要是刚刚自己试着下床走了几步,倒不是痛,走也能走,但是腰酸,而且步伐有点别扭。 好想把叶答风杀了:) 罪魁祸首在厨房里给他熬粥,他艰难地挪去厨房视察,叶答风一边处理食材,一边转过来看他:“这么快就醒了?” 陈铃刚才还在心里开展了对叶答风的打击报复,但是一对上本人,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生物钟。” 一开口,发现声音也有一点点哑。 叶答风像是随口一问:“下午能过去么?” 晚上还有一场演出。 像陈铃这样的奋斗逼,就算能调整演出内容,他也必然是不会无故旷工的,于是他非常自信:“能。” 他又想起了什么:“今天不用陪师娘出去玩儿么。” 叶答风道:“不用,她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和她老姐妹一起去那些景点什么的了,我们去了还碍事。” 陈铃心想那还好点,他休息休息到了下午大概率就没什么事了,毕竟昨晚叶答风也确实没太过分。如果现在就要出去陪玩,那确实可能会很累。 第111章 到了下午,陈铃果然又神清气爽了。 然而他不禁想起昨晚叶答风跟他说的那些浑话,什么是不是天生就是让哥哥那什么的。 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天赋异禀啊!! 这才多久除了还是有点异物感之外就真的不累也不难受了啊!!! 甚至多想一下还……算了,住脑。 - 两人去小园子里,和以往一样,处理了些杂事,然后对活,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师哥在和他对活的时候一向都很专业,也会给他提一些意见,比如什么地方可以加一个什么小设计,以增添趣味性之类的。 陈铃其实很喜欢听师哥给他讲东西,如果叶答风这时候看他的眼睛,应该会看到他眼里的倾慕。 也有微妙的不同,对活的时候两人面对面坐着,以前他们就是各自坐好,但现在就这么点距离,陈铃也要和叶答风拉手。 后台人来人往,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人。 谢游诗一走过来就被这场面暴击:“什么东西,有必要这么黏糊吗?” 叶答风笑而不语,陈铃变本加厉地晃起两人牵着的手。 谢游诗:“小学生吧你们!” 说完就走掉了。 其实以前陈铃就是很黏着叶答风的,但自从在一起之后,陈铃在外面反而对这些事变得很在意,当然也保留着正常的交集,但过分亲密的事是一概不做的,搞得像地下恋情。 然而现在陈铃忽然又不是很在意了。 他们高兴就行。 - 今天的这场演出也和平常一样,顺利地演完,返场,中途照旧被调侃了,陈铃说今天师娘大人不在现场,可以适当卖点腐。 直男和上了点年纪的观众当他们在搞笑,一些cp粉则尖叫连连。 照旧到了握手环节,和前面一位接一位的观众聊得口干舌燥,陈铃刚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喝完把他的大耳狗杯子递回给工作人员,再重新营业。 在他跟前那位观众全副武装,黑帽子黑口罩,还戴墨镜。 简直像什么图谋不轨的分子。 这位观众把墨镜摘了,露出一双让陈铃有点眼熟但也记不太起的眼睛。 那人又把口罩拉下去,不过只有一瞬,很快又重新把口罩戴好了。 搞什么,这么神秘,不过陈铃很快反应过来了:“我去,林阅欣。” 这不是顶流吗?怎么跑他们这小园子来了? 第61章 其实陈铃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但林阅欣站到他面前时,他又想起了当时他是如何窘迫地接下对方不要的节目,又如何被对方的公司泼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 在告别演唱会结束之后, 两人还有过短暂的交流。 陈铃以为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毕竟本来就没有交情, 不在同个圈子以后陈铃更加没关注过对方。 现在林阅欣跟他打招呼时,陈铃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是很久没在互联网上看到这个人出现了。 以前有段时间开屏是林阅欣, 热搜好像也被林阅欣包年。 来者皆是客, 陈铃挂着营业微笑,伸出手:“您怎么来了。” 林阅欣也和他握手:“我准备去国外念书了。” 两人没像别的观众来握手时那样,基本握到结束才会松开手,他们只是礼节性地一握。 旁边的叶答风也看他们一眼, 但没有插话。 陈铃看了左右一眼, 他们现在握手的方式稍微改进了下,后面排队的人离演员他们大约一米, 说得小声一点的话也不怕被听到。陈铃问:“这么突然?进修音乐还是什么的吗?那你这边的偶像活动呢?” “不是, 就是普通的念书, 跟艺术没什么关系的那种, ”林阅欣道,“跟你一样, 不当偶像了。” 陈铃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噢……那祝前辈一切顺利吧。” 林阅欣:“我是特意来跟你说这件事的。” 陈铃:“哈?” 林阅欣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虽然你可能也不是很在意,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吧。跟你在后台聊天到现在也快一年了,那之后我自己发生了很多事, 公司想把我捧得更高,就让我去做更多我不想做的事, 起初我还会觉得我是‘没有退路’才不得不这么做,但是跟你聊过之后我总是隐隐觉得不是这样的,我有权利选择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但毕竟从当练习生开始到出道做偶像已经占据我短暂人生的三分之一,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就姑且做着了……直到有一次,我们公司的高层想把我送到一个大佬的床上。” 陈铃打断了他:“喂,您跟我说这些不要紧吗?” 林阅欣笑了笑:“有什么要紧……我拒绝了。宁愿毁约赔钱甚至被他们各种泼脏水造谣,我也不想干了,反正法制社会,他们也不可能找人把我砍死。我当时想,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我总可以跟我不想要的人生说拜拜吧。” 陈铃:“您说得对。” 林阅欣语气认真:“这些都是因为你。” 陈铃也很认真:“您抬举。” 林阅欣无奈:“怎么跟你对话,你应我的时候就像在给我捧哏似的?” 陈铃:“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边上的叶答风终于忍不住插话了:“醒醒,你是逗哏的。” 第112章 林阅欣:“没人在意我吗?” 严格来说,现在握手会聊天时间有严格的限制,但林阅欣再怎么样算个故人,情况特殊,工作人员也看出来了,因此没说什么,反而到后边去安抚正排着队的观众。 陈铃:“您继续。” 林阅欣也知道人家正在营业中,因此长话短说:“其实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后来处理那些烂摊子花了我不少时间,最近总算解决完了,想着在走之前来看看你。我说是因为你,是真心的,如果不是看到你自由的样子,我可能也不会这么果断的。” 但陈铃否定了他:“您这么说其实我挺高兴的,但我还是想说,不是这样。你想改变的时候,自然就会改变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把那个节目给我,我说不定还在泥潭里挣扎,可能后来也不会引发一系列的事情,可能现在甚至不会站在这里说相声,那个时候你说关你屁事,是我自己有本事。这话同样还给你吧,你想自由是因为你想,不是因为我。” “嗯,好……但你是助燃剂,这个就别再否认了,”林阅欣说着又掏出手机,“加个微信行吗,想和你做朋友。” 其实陈铃也会觉得因缘际遇真是玄妙,虽然哪怕没有林阅欣把那个节目给他,之后他也还是可能会再和师哥碰上的,也可能会重新和好的,命运的齿轮转动,也许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但对于捧着如今的果的陈铃而言,那台近乎是乌龙的中秋晚会就是一切的因。 促成那次节目的,也正是林阅欣。 他要加个好友,那就加吧,反正他本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陈铃能懂得,有时身在局中,人总不能由己。 陈铃看了叶答风一眼。 叶答风点头:“加呗,我又不限制你交友。” 林阅欣一边递二维码给陈铃扫,一边打量叶答风:“你俩真好玩,他加好友还要你同意的。” 叶答风:“我是他师哥。” 林阅欣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说:“叶老师加个好友吗?” 陈铃依样画葫芦道:“加呗,我又不限制你交友。” 林阅欣哈哈大笑起来,并喜提两名微信好友。 走之前,林阅欣郑重地给陈铃道了个歉:“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之前也不用受一些莫名其妙的苦。” 陈铃感觉有点尬,摆摆手:“都过去多久了,别再提了,何况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总之祝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吧!” 林阅欣挥手告别:“也祝你们一直都过喜欢的生活,有机会再见。” - 日子继续往前走,何秋韵在这边待了几天,陈铃和叶答风也终于抽出其中一天陪老太太去了一趟景点,然后把带着大包小包特产的老太太送到机场,喊了那边的同门帮忙接应。 清秋社的演出一直在继续,不过人手一直比较紧张,陈铃和布朗尼他们都分别和余瑜通过几次话,对方表示有一些棘手的问题要处理,但很快就能回去。 《不准笑》第二期播出以后清秋社演员们的风评持续走高,才第二期,就有人开始说“我就是为了清秋社的演员才看这个节目的”。 再下一周,第三期,也是他们在节目里的最后一期终于播出了。 小哥俩还是在家里看,陈铃依旧侧着身子枕在叶答风腿上,不过这次没有拿着游戏机,他想认真点看看这段。 从看到叶答风手写的台本开始,到在台上为对方捧哏,他都——很喜欢这个节目。 电视荧幕里的两人步调一致,走到台前,找好位置站好,这次陈铃站在桌子里头,叶答风在外边。然后他们调整立麦,对观众鞠躬。 这次穿的是褐色的大褂,为了呼应有这个不算轻松的主题。 这一场是有三个主题给他们选,他们在“童年、青年、老年”之中选择了老年。 节目的名字就叫《当我老了》。 这回是叶答风先说:“前面的节目都很好,有演员说了童年趣事,有演员调侃了中年危机。” 因为刚病愈,陈铃当时的声音还有点哑:“到了我们这儿,大家听我的声音就知道,半个身子都入土了。” 叶答风说:“是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清秋社的老年相声演员叶答风,旁边这位是我的搭档。” 陈铃接过话:“我是清秋社的老年相声演员陈答雨。” 两个小年轻说这种话,其实还是比较逗乐的。 叶答风又说:“平时一般是他当这个逗哏的,我当他的捧哏,今天我们换过来了。” 陈铃:“主要是我师哥更老一点,对这种老头话题更有发言权。” 叶答风:“说得倒也没错。” 陈铃:“您继续说呀,别犯一些捧哏的职业病,今天是您的主场。” 叶答风看他一眼,接着说了:“我有时候想,如果一个人的童年时代、青年时代、老年时代是一种相对的概念,那我有可能确实是老年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说不定明天就会死掉。如果我明天就死了,那么今天就是我的老年。” 陈铃:“那不能够,起码把清秋社上个月的演出费给我结完了您再死。” 叶答风:“我死了你也可以找财务要钱,保证不拖欠大家一分钱的工资。” 第113章 陈铃:“那我就放心了。但这毕竟是您的猜测,说不定您明天不会死。” 叶答风:“您说得没错,我没法预测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找了个算命先生帮我算。” 陈铃:“这倒是个好办法,算命先生怎么说的?” 叶答风:“他说我能活到九十九。” 陈铃露出惊讶的表情:“嚯,这可够长寿的。” 叶答风:“我也觉得是,十分漫长的人生,也就是说,我离我的老年还有一段时间。” 陈铃:“很长一段。” “于是我就开始幻想我的老年生活是什么样的……”叶答风转过去问陈铃,“您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陈铃做沉思状:“倒真没想过,大概就是搀着老伴儿一起出去遛遛狗啥的吧。” 叶答风又说:“是吧,起初我也这么幻想过,但算命先生还跟我说,我命中无妻,这辈子注定打光棍。原本我还在幻想我幸福美满的晚年生活,听到算命先生这么说,我只能改想我孤苦伶仃的晚年生活。” 陈铃道:“那算命先生说的话也不能尽信,您条件这么好,我赶明儿帮您把个人信息放到相亲网站上去。” 叶答风:“千万别,我就喜欢幻想一些苦的,因为我比较顾影自怜。” 陈铃:“看不出您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叶答风继续道:“因为我孑然一身,当我老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一个人去超市买点自己喜欢的菜,然后到附近的公园里坐坐,看年轻的孩子们跑过来跑过去,有时候有别的老头跟我搭话,跟我说他儿子多有出息,我说我是老光棍一个,人家露出羡慕的表情,说那很好啊,没人管着,爱干嘛就干嘛。” 陈铃:“是挺幸福。” 叶答风:“也不用为了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儿操心,我不用卡着四五点的时间去帮儿子接孙子放学回家,我想去哪里溜达就去哪里溜达,我一个人去遍了年轻时没空去的地方,并且回来时不用给任何人带特产,一身轻松。” 陈铃:“非常潇洒的人生。” 叶答风:“我越来越老了,在我测出来有三高的时候,我还是能偷偷去买路边浸满油刷满酱的烧烤,因为没人管着我。我还是不用按时回家,但有时候回家站在门口,突然想不起来自己设置的密码是什么,再想了想,明白过来,我家的锁是可以用指纹开门的。再到后来,我有点走不动了,也没法出去溜达,就只能跟家里待着,看看电视,但已经看不懂最新流行的东西是什么个意思了,我感到越来越无聊。” 陈铃:“老人独居确实可能遇上一些情况,不过您应该有存款,也有养老金,去养老院也是可以的。” 叶答风说:“是个办法,所以我去了养老院。” 陈铃:“在那边有朋友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吧。” 叶答风摇头:“也不怎么好,老头老太太们组队在一起跳广场舞,各自有各自的舞伴,我没有。” 陈铃道:“您可以找一个呀,养老院里总有别的落单老太太。” 叶答风:“有倒是有,但我不愿意和人家凑一对。” 陈铃问:“为什么呀?” 叶答风:“因为我注定孤苦伶仃。” 陈铃:“那您就太钻牛角尖了,找个舞伴而已。” 叶答风再次摇头:“此言差矣。想来算命先生说我注定孤单是有道理的,因为我心里头一直藏着个人,我没有办法容忍他以外的人站在我边上。” 陈铃往后退了两步:“说的该不会是我吧,毕竟我可以站您边上。” 陈铃知道,是在说相声,可是这段子里也掺了一些真心,不过毕竟还在台上表演,还是要做些喜剧效果。 这段是有一些人笑了的。 叶答风又道:“这能一样么?……反正,我心里老想着他,我和那位,曾经熟络过,后来可能也没怎么联系了,他结婚生子孩子摆满月酒,大约都会给我发请帖,我也都给他包了红包,恭喜他。” 陈铃道:“那对方可能只是图您那红包,才锲而不舍给您发请帖。” 叶答风说:“他是不是图我红包都无所谓,他能来联系我,我就很高兴。后来逢年过节我们也会聊几句,我问他怎么样了,他说挺好,小孩儿调皮不好管教,嘴上在抱怨,听着还挺幸福,我也为他高兴。他也问我怎么样了,我说一切都很不错,自由自在的。 “我可能比他先死,他会来参加我的葬礼,送个花圈就走了,这辈子结束了,我也没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陈铃:“这辈子过得是有点憋屈。” 叶答风:“这就是我那凄凉的晚年,其实不值一提。” 相声是相声,想法是曾经真实存在于叶答风脑海里的想法。 或许有些出入,或许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对陈铃还没有超出兄弟的暧昧情感,但在陈铃离开他的那段时间里,他有很多次想,他们可能就这样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关系亲密。 再后来察觉到了自己的喜欢,可误以为陈铃对他无意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想,他当然会看着陈铃去追求完满的人生,即便自己会痛,那也无所谓,他只希望陈铃幸福。 到了再之后,陈铃一直不愿意接受他的时候,他脑海中冒出来的放弃的念头也是真的。后来被陈铃气恼地追问是不是在以退为进,但他是考虑过的,如果陈铃真的不愿意,他也不想再勉强。 第114章 如果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值得陈铃抛开一切,那还不如放对方自由……也免得陈铃要跟自己一起经受本来不会有的风雨,不用面对可能要面对的各种指责,不用成天担惊受怕。 如果他给不了陈铃幸福,说不定以后有人可以给。 他无所谓,他只希望陈铃幸福。 他可能会旁敲侧击地告诉未来那个最终站到陈铃身边的人:陈铃很挑剔,喜欢的不喜欢的能列出一长串的清单,一定要多多注意,他不会主动跟你提,就算你踩了他的雷,比如硬要让他吃他讨厌的蘑菇,他也会吃,但如果你能注意一下,他会更高兴。有时候陈铃会使小性子,但那是因为他亲近你在意你,他也很好哄,给他顺顺毛,不要长时间晾着他。他很倔,有什么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如果是合理的事,希望你能支持他。 他还想说,好好爱他,好好照顾他。 再有一句话是,他是我的宝贝。但这句他不会说,因为说了可能会破坏人家的关系。 他也是真的想过,到老了以后,他就这样,一个人过,然后沉默地离开这个世界,好像从没有来过。 但是还好,老天眷顾,这样的假设并没有成真。 演出还在继续,陈铃听到这里其实有些动容,但还要配合着说:“但毕竟您现在离晚年还有一段时间,努努力,说不定能改变一下境况。” 叶答风道:“是这样的,后来我就时来运转了,因为我遇到了我的搭档。” 陈铃指了指自己:“您的搭档,我呀?” 叶答风点头:“对。” 陈铃问:“您的晚年,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答风说:“我不是闲得慌么,拿了您的生辰八字也去给算命先生看,好家伙,先生说您这个命格跟我的差不多,能活很久,又孤苦无依。” 陈铃吐槽:“您找的这算命先生该不会只会这个话术吧。” 叶答风:“管他呢,反正咱们都又老又孤独,凑一起搭伙多好。” 陈铃对着观众说:“年轻时就和这个人一起说相声,到老了还要面对他的那张老脸。” 叶答风:“因为和我的搭档在一起,晚年生活确实没那么潇洒了,我出去买菜,要买两人份的,还要做给他吃,他口味还挑剔,这不吃那不吃的,我得迁就他。” 陈铃:“我是比较挑食。” 叶答风:“虽说搭档如夫妻,但我俩也造不出小孩来,但可能要一起带小徒弟,徒弟长大了还有徒孙,都少不了要操心,孩子在学校考了59分,不敢回家告诉他爸,只能让我们扮成家长,去给他开家长会。” 陈铃说:“我俩找的这徒弟徒孙智商不怎么高。” 叶答风继续:“我出去玩,必须带着他,虽然是不太自由了,但有个好处,想拍游客照的时候不用麻烦路人,让我搭档给我拍就行了。” 陈铃:“我精通这个,不仅会拍照,还擅长修图,能给他把皱纹都修成平的。” “倒也不必,我还是能平静地接受自己是一个糟老头子的事实,”叶答风又说,“后来我越来越老了,但搭档小我八岁,我想不起来密码的时候,他会在家帮我开门,在我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他的联系方式。我们一起看电视,我看不懂年轻人在说什么,但我搭档比较赶时髦,为了不落后于时代,私下做了颇多努力,他能给我解释每一个梗,所以我不再觉得无聊。” 陈铃:“我也受过您颇多照顾,等您老到不清醒的时候,我照顾一下您也应该。” 叶答风看着陈铃:“但你也会老。” 陈铃:“是的,我也会老。” 叶答风道:“我们一起死去,把那些成双成套的大褂,连带着人,都埋在一块。” 陈铃:“算命先生连我俩的死期都掐准了?同一天?我觉得他就是在说些套话。” 叶答风:“少年时一起学艺,长大了一起上台,到老了一起死去,埋在一起还省下多买一块墓地的钱。” 陈铃其实快要哽咽了,强忍着情绪,说些插科打诨的话:“原来打的是这主意,怎么这么抠呢。” 叶答风一本正经道:“毕竟墓地贵啊……但一块墓地又放不下我俩,所以我们的遗体得面对面放着。” 陈铃:“多惊悚啊。” 叶答风说:“反正捧哏的总是要看着他的逗哏的。” 陈铃:“今天我才是捧哏的。” 叶答风:“一样,你也总要看着我。” “不过有件事想提醒您,”陈铃说,“现在都要火葬的,公墓也放不下两具遗体,只能放得下骨灰。” 本来底儿在这里,说到这里就可以鞠躬退场了。 但叶答风临时加了一句。 他说:“那就共赴烈火里,一起化成灰,再也不用分你我。” 第62章 电视上, 叶答风和陈铃说完这段,镜头切到了观众席,观众正在用力鼓掌, 笑的是几乎没有, 但有人眼眶泛红, 还有人掏出纸巾擦眼泪。 前半部分还有些逗趣的地方,不至于到让人笑得前俯后仰,但也是有意思的, 到了后半段, 更是没什么人笑得出来了。 打分还在统计,主持人照例过来说些暖场的话,抛了个问题给叶答风:“所以这段相声,其实我能理解为是你对你的搭档——也就是对陈铃的一种情感表达么?” 第115章 叶答风回答得坦坦荡荡:“是。” 主持人问陈铃:“那小铃你有什么感觉?” 陈铃考虑到是在节目上, 再加上他本人其实也有点不擅长面对这种较为煽情的场面, 于是嬉皮笑脸说了一些话,试图中和一下这种氛围:“其实都是演的, 私底下我们关系很恶劣, 三天两头打架。” 主持人也颇有梗:“懂了, 大家都说搭档如夫妻, 那按你这么说,到你们这儿, 你们就是协议结婚。” 陈铃像当初吐槽内娱明星一样再次大胆发言:“过段时间我们炒作完了各自名利双收了,就会发微博,说什么虽然离婚了但还是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你永远是小蛋挞的另一个爸爸……” 主持人:“小蛋挞是谁。” 陈铃:“我们的孩子。” 主持人:“这段真的能播出去么?……话说为什么你们的孩子叫小蛋挞啊。” 陈铃一本正经:“今天疯狂星期四, 想吃那个宝宝蛋挞。” 主持人:“哈哈哈哈哈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吧。” 结果叶答风突然插话:“不离婚,离什么婚。” 大家都以为逗乐呢。主持人笑过之后又说:“刚才是在开玩笑, 其实我知道很多相声演员,一搭档就是十年八年起步的,台上的默契都是靠台下反复磨合才能成就,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比别的工作伙伴要深一点。再加上我旁边这对又真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彼此应该都是对方心里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陈铃:“也不是,只要能挣钱,我跟谁搭都可以。” 主持人:“你是有什么温情过敏症吗?” 陈铃:“我有下意识接话症。” 陈铃被叶答风轻轻敲了脑袋,而后叶答风又很认真地说:“那段相声的确夹杂了很多我自己的情感表达,其实正式表演前也考虑过可能这样的节目很难让人捧腹大笑,用来竞技没什么胜算,可是又觉得正好拿到了这样的主题,我也正好有过这样的思考,有些话私下单独说可能很难开口,嫌矫情,借着这个表演的机会,正好对我的搭档说一声感谢……也很感谢其他伙伴都纵容我的任性,谢谢他们。” 叶答风又说:“苏东坡因乌台诗案入狱的时候,断定自己将要死在狱中,当时给他弟弟寄了两首诗交代后事,其中有一句是‘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大概的意思是我希望能生生世世与你做兄弟,我命将要绝了,今生未了的事就留到来生吧。虽然境况完全不同,但我也斗胆想将这句诗赠与我的弟弟。” “我也愿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叶答风看向陈铃,就在台上去拉他的手,“佛书里喜欢说因果轮回,人一生下来就带着前生的债,今生遇到什么人,都是为了还清这些因果。我第一次见到还是小婴儿的陈铃时,就感到对他的亲近,说不定前世就认识了。而且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还清欠彼此的债,这样下辈子也还能再遇到。” 这些话都不是事先计划好要说的,陈铃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心头一热,开口时说话已经有点颤抖了,可还是努力维持自己一个搞笑相声演员的人设:“你不要因为……不想还我借你那两百块钱……就在这里说这些……” 说着趴到叶答风肩头去了。 …… 到了节目播出的时候,陈铃本来好好地枕在叶答风腿上看的,看到这段又有点喜欢又难为情。 师哥就是这样,和他很不相同,师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如果不是大环境不好,师哥可能会直接拿个大喇叭说爱他。 但师哥也在意他脸皮薄,其实说得已经很含蓄。 最后陈铃还是把电视关了,佯怒道:“唉,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对我情根深种了,感觉还是有点羞耻。” 叶答风很自然地给陈铃顺着脑袋毛:“铁骨铮铮的兄弟情,拿去拍电视剧都不用删改的那种,有什么好羞耻。” 陈铃:“呵呵!谁会拍这种无聊电视剧!” 不知道陈铃是否在川蜀地区进修过变脸技能,上一秒还在呵呵,突然又对着叶答风勾勾手:“我也爱你……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本来还想唱完这句,叶答风低头压了下来,和他接吻。 …… 后来的事情就是,这个节目票数不够,连带着清秋社整个团体这次的得分都不够,所以他们录了三期就走了。 录制的时候嘉宾评审就在说这个节目和这个社团应该可以留下的,但和导演组据理力争之后还是没能更改规则。播出以后观众和网民反响更为热烈,很多人都对节目的规则提出了质疑。 诚然只听笑声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公平,但这种公平难道是绝对的公平吗?很多时候笑只是一种本能,听到恶俗的段子看到用力过猛的滑稽表演也可能会笑,这能代表这样的作品就是好的吗? 反过来说,像这次叶答风他们的表演,虽然不能让人大笑,可贵在真挚,又怎么不算是好的作品? 要求他们重返节目的呼声高到好几个社交平台的热搜都挂着相关的词条,最后节目组迫于压力,说开通复活通道,表面说大家可以投票把想捞回去的选手送回赛场,实际上就是给清秋社的演员开了一次绿灯。 不过最后叶答风和陈铃他们还是拒绝了。 第116章 这是他们一群人共同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讨论出来的结果。 原因有好几个,一是他们当时参加节目是为让更多的人认识他们,现在目的达到了,而且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如今小园子里场场爆满,让他们加场和开专场的呼声也很高,哪怕他们没有继续参加比赛,也有很多人称他们是无冕之王。 第二是节目的赛制确实太过紧张,不是认怂,不是怕输,但他们之前也想过,这样高强度的录制,对于他们内部大多数积累还不够的演员来说,想出好作品,只能靠灵光一闪。但灵感又岂是想有就有?他们还是想用更多时间去练好基本功,再打磨打磨自己。 …… 之后,余瑜终于从老家回来了,回来的那天就被大家拉着去吃饭喝酒,就在路边的大排档。 大家关切问他父亲的情况,他却一脸一言难尽:“他是摔了,但不是从高楼层摔下去的,就是从梯子上摔了,骨折了……当然我一开始也很内疚,可是慢慢地我发现他们只是不想回来让我做这个,就希望我在老家备考公务员。” “那天我们节目第一期播了,我爸妈他们也有在短视频平台刷到,我跟他们说本来我也会在这个节目里。我以为他们起码会有一点点对我的愧疚,我想可能是有的,但是他们不想承认,我妈还说‘那又怎样,一群人在台上装疯卖傻不够丢脸的’……他们完全不理解也不尊重我喜欢的工作和梦想,”余瑜又说,“我知道他们也不容易,也是希望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用太辛苦,但我觉得这也不是绑架我的理由吧,人生前二十二年都是听他们安排,他们说东我不会往西……就这一次,我想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跟他们吵了一架,然后跑回来了。” 喝了酒之后的余瑜变得大胆,举起酒瓶子大喊:“我要证明给他们看!说相声不是装疯卖傻!!说相声也能很有出息!!!” 谢游诗把他的酒瓶子收了:“别放在心上兄弟,老一辈的人衡量一件事值不值得做,很多时候只看能不能赚到钱,我们明知道有时候我们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物质上的回报才去做事,但很难去跟别人解释,说了还会被当傻子……就像我刚来这破园子,我其实真没觉得他能开起来,当时我住得远,每天倒地铁的开支都比平时高出不少,有时候排练到很晚,要回去的时候没地铁坐了只能打车,真的是倒贴钱搞副业……谁知道他还真的慢慢做起来了。” 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戳了戳陈铃:“点你呢铃导,给点交通补贴。” 铃导把皮球提给叶老板:“找叶老板去。” 叶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 谢游诗还是在对余瑜说:“反正,做你想做的事吧,钱的事最好解决了,大不了多打几份工,能饿死还是怎么的,但是纯粹为了搞钱的话,总是想等着搞到钱了再去做喜欢的事,钱是搞不完的,喜欢的事却可能就这么拖着,永远不会再去做了。” 赵劲松也说:“是这样的,很多人说年纪大了就会放弃这种要追求理想的幼稚想法,说家里柴米油盐的事儿那么多,谁还有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每次听到这种话我都不敢反驳,反正自从我家孩子上到小学高年级了,他也烦我们管他,我们也不鸡娃,就放养呗。我下了班就在外边说相声,我爱人也为了学烘焙去面包店当学徒了,一天花不了很长时间在副业上,但幸福指数飙升。” 布朗尼插话:“你们这群人说话……真的很……” 陈铃:“真的很怎样?” “很不切实际,很理想主义,感觉我在疯狂喝鸡汤,”布朗尼说,“不过挺好的,我以前给娱乐圈的人当艺人经纪,没遇到过这么多没心眼的人。” 陈铃:“变相说我们傻呢?” 布朗尼道:“是啊,我是真的会为明天吃不起饭而焦虑的,搞不懂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 叶答风说:“但你还是来了我们这里。” “投资眼光好呗,”布朗尼笑笑,举起杯,“敬理想主义者——” 街边霓虹闪烁,大排档里此起彼伏的聊天喝酒划拳声音交错,这一桌响起清脆的碰杯声。 …… 新学期开学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陈铃被按着回学校办复学手续,从此过上只有周末才上班说相声的日子,有时候课业繁忙,甚至连周末也没法上台。 大家对他的专业很好奇,陈铃颇为不好意思地介绍:“我来自海城大学电气工程学院,就读于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专业,这学期打算考个电工证,不过学长说这个考了好像也没啥用……” 众人:“……”和你的形象真的很不符啊!!!还以为以前当偶像的怎么也得是学表演之类的吧!!! 再后来,清秋社现有的演员队伍完全不足以支撑观众的观演需求,终于又开启了二次招募。 这回来的人多了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已经很成熟的艺人,还有一些师父以前的徒弟,已经转行了的,又重新回来说相声。 各类风格的都招了一些,有学艺多年稳扎稳打的,也有自学成才别具一格的,还有两组女子相声演员,这在都是臭男人的相声演员群体里也的确少见。 除了常规表演,陆陆续续的,清秋社也开了各类特殊公演,比如新式快板书公演,和知名rapper纪烧等人一起办的贯口rap公演,还有口技演员专场,托小能不能和他们家人的福,请来了不少虽然不为人知但身怀绝技的艺人们来表演……还有就是清秋社演员梦幻偶像舞台,几个大老爷们跳了惨不忍睹的女团舞,只有陈铃和几个妹子的表演让观众洗了洗眼睛。 第117章 一年后,叶答风和陈铃率先开了名为“铃声答夜风”的相声专场,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出。接着,其他已经足够有能力的演员也陆续举办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专场演出。 两年后,早已不混娱乐圈的周明光和爱人诞下一子,小婴儿刚出生时就周明光就让陈铃和叶答风收孩子为徒弟,大师父和小师父合计了一通,给孩子起名叫周如意。 如是辈分,应答如流。师父们希望他平平安安,事事如意。 …… 再之后,陈铃从学校毕业,当然没有真去当电工,但也十分忙碌。 忙碌是因为清秋社准备开分社了,选址如无意外会在云城的郊区,最初清秋社的旧址。 那块地方后来改成了农家乐饭馆,最近又被叶答风重新盘下了,这事儿叶答风也是偷偷摸摸做的,好在陈铃忙着搞毕业设计根本不知道叶答风三天两头往云城飞。 毕业的时候师哥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别人送礼物是送花,师哥拿着一本转让合同塞他手里。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陈铃和叶答风一同回去那地方,想看看怎么在现有建筑的基础上进行剧场的改建。 门口的香椿砍了,但应该可以重新移栽一棵过来。布局有些变化,但也可以调整。 推开略有沉重的木门,吱呀的声音响起,刚跨进门槛,叶答风说:“你在这里摔过一大跤,膝盖破了,门牙也磕坏了,非常可怜。” 陈铃应和道:“您没少笑我。” 叶答风:“那也没少照顾你。” 陈铃又装作要摔倒的样子,被叶答风及时扶住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陈铃翻了个白眼:“怀了这么多年都没生,我怀的是个哪吒吗?” “谁知道呢,”叶答风趁机把手放到陈铃肚子上揉了揉,“可能怀的大蛋挞。” 踏进去走了一段路,原本搭起来的露天舞台已经拆了,不过方位他们还认得出,以前大家就在那个地方表演。 陈铃说:“咱们还是在这里搭个台,其他要新增的设施,可以设在楼上……海城那边的清秋社已经是花里胡哨的风格了,这边可以保留一些传统的东西。” 叶答风表示同意。 主要也是念旧,来到这个地方,过往的种种就争先恐后从回忆深处涌上来了,哪里还舍得做什么大的改动,恨不得一比一把原来的清秋社复原出来。 这块以前摆了张摇椅,通常是师父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躺在上头听收音机。 后边有个小厨房,陈铃以前最爱去的地方之一,被抓了无数次还是爱去,从小就十分倔强。 明明是来工作的,但一直在到处看,走着走着,叶答风忽然停下来,指着一块地方示意陈铃看:“那天就是在这里,我正扫地呢,扒拉出一个箱子,你就躺在里面,好乖,不哭不闹的……当时可能还没觉察,但你知道我后来怎么想的吗?” 陈铃凑过去看,这地方是一块墙角,虽然农家乐老板改造过园子,但大体上位置应该变不了太多,以前家里人也说过,他就是凭空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您怎么想的?”陈铃问。 叶答风看向陈铃,眼含笑意:“感谢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你是我一生中收过的最好的礼物。” 反正左右也没人,陈铃凑过去亲了叶答风的脸,也笑着说:“干嘛呀,别物化我。” 叶答风无奈道:“我说心里话呢,今天这个茬你就非接不可是吗?” 陈铃还挺自豪:“当然,毕竟我可是一名优秀的相声演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