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第一章 《桂花之香》 秋风肃杀,苍凉无边,天空灰濛濛。陡然间,瓢泼大雨滂沱落下,斗大雨珠起先颗颗分明,旋即连成一线,宛若珠帘般垄罩大地。雨势所及之处,周围视线模糊,如云似雾。 竹林间,镖车倾斜,木製圆盘车轮陷地,物品东歪西倒,四处均是身穿布衫宽袍的尸身,几乎无一倖免,看上去刚被人劫了镖。 唯一生还的是一个年约五、六岁的男孩,他蹲坐在地上,前方是一具被雨水浸湿的尸体。尸体腹部窟窿的鲜血汩汩流下,顺着雨水滑入泥泞不堪的凹凸地,从伤口看来,此人遭乱刀砍死,行凶手法残暴却粗糙。 男孩双手不住颤抖,嘴唇发白,双眼空洞无神,因为这具尸体主人是他的父亲。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就在刚才不久前他父亲还和他说玩笑话,转眼间已是死尸,再也无法摸着他的头。 男孩悲愴至极,却是欲哭无泪,他想挤出几滴眼泪宣洩哀痛,可惜恐惧感佔据了他的心房,他连丝丝啜泣都办不到,只能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权充泪水。片晌,男孩定过心神,他瞥向一旁地上长刀,刃长三尺,刀柄首呈圆环形,重达七斤,以他柔弱的力气根本提不起来。 男孩想起他父亲随身携带短刀,伸手一探,果真从凌乱布衫里找到一柄短刀。他盯着闪着光芒的锐利短刀,怔了一怔,嚥下唾沫,缓缓闔上双眼,巍巍颤颤地反手对准咽喉。 「如果要自杀,你的手握得不够紧。」一个声音传来,男孩双肩一颤,他胆战心惊地睁开双目,一个頎长身躯,头戴银冠,灰发苍苍的老人佇立前方。灰发老人刀削般的脸庞佈满皱纹,双眼炯炯有神,目光锐如鹰隼,他手持花鸟绘画的油纸伞,面容静如止水,深深凝视过来。 男孩被灰发老人身上不寻常的压迫感震慑住,顿时语塞,良久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你、你是什么人?」 「死人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如果你打算活下去,那便另当别论。」灰发老人脸沉如水,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我不知道。」男孩垂下头来,哀怨地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自杀,并非他尚有留恋,而是他没勇气自杀。很多人以为自杀很简单,一了百了,但对一个五岁大的男孩要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这委实太为难他了。 「你为什么要自杀?」一个纤细柔弱的声音传来,男孩为之愕然,话音传出之处在灰发老人的膝边,他低头一瞧,一名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正望着他。女孩怯怯地走上前来,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不等男孩说话,女孩咧嘴一笑,「我叫冷如霜,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水中月。」或许是年龄相近,男孩感到亲近感,答话自然许多。 「你是不是没东西吃?」冷如霜歪着小脑瓜子,笑吟吟地说,「我这有桂花糕,你要吃吗?」她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起来的桂花糕,顿时香气四溢。 「我不饿。」水中月犹豫半晌,低垂下头,泪水在眼眶打转,「我没心情吃。」 冷如霜闻言一怔,露出哀伤之色,「其实我差点被人掳走,幸亏这位老先生出手相助,要不我也看不到我爹娘了。」 水中月惊讶地看着女孩,旋又凄然一笑,「你还有家人。」 「你也还活着不是吗?」冷如霜天真地说。 「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我什么也不会。」水中月摇了摇头,他想起过往跟父亲在一起的回忆,眼眶再次泛红,泪珠一串串滑落细嫩的脸颊。 「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想活下去。」灰发老人捋了捋鬍子,「如今我也到了知命之年,差不多该找个继承人了,你我相遇即是有缘。」 「你能教我武功吗?我想报仇!」水中月踌躇片晌后,他挤出了这句话,他的眼神忽地变得坚定,双手紧握小小的拳头。 「报仇?」灰发老人淡然一笑,「不错,这是很好的动力,我不会阻拦你。但你必须想清楚,跟着我可不轻松,你能吃苦吗?」 「好!」水中月果断点头,他的双眼燃起熊熊的生命之火,似是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冷如霜抿了抿嘴,蹙眉道:「那你还要吃桂花糕吗?」 「吃!」水中月大声地说,「要吃!我要好好活下去,我要替我爹报仇,在那之前我绝不会轻易倒下!」 冷如霜虽然不理解水中月所谓的报仇,但仍笑嘻嘻地将桂花糕递过去,水中月接过之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冷如霜灿烂一笑。 「好吃!」水中月答。 灰发老人捻鬚沉吟道:「吃完后先埋好你爹他们,接着随我来吧!」 水中月点了点头,顺势把桂花糕吞入嘴里,冷如霜本想责怪他暴殄天物,忽地瞧见他脸颊塞得鼓鼓宛若小仓鼠之后,忍俊不禁,觉得十分逗趣。 亲手埋葬好遗体后,水中月拾起地上木头,用石灰粉划了个名字,简单地替他爹立了个墓碑。水中月双手合十,拜完之后,雨竟也停了,遥远的天边绽放出彩虹,彷彿一切云过天晴。 冷如霜双目放出亮采,拉着水中月一起看,两人看了一会,灰发老人在一旁乾咳两声,水中月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去。 灰发老人俯下身子,双手张开,左右抱住两人,身子忽地腾空而升。过不多时,灰发老人带他们来到山脚下,在一间酒馆放下了冷如霜,一个灰发苍苍的老嫗杵着拐杖走出来,一眼见到冷如霜,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她朝灰发老人说,「若不是多亏了你,我真不知该如何跟老爷交代。」 「下次小心点。」言罢,灰发老人再次起身,身子一掠,竟已飞出数丈外,水中月双目瞪大,待回过神来,冷如霜的身影已消失在他视线里了。 灰发老人将水中月带到一处江上,江上有一艘双桅横帆船,船头方正,甲板尚且宽敞,但空无一人,似是没有其他人。灰发老人身轻如燕,悄然落地。水中月举目环视,忍不住道:「这里是哪儿?」 「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家。」灰发老人淡然道。水中月举目四顾,似是打量新家,过不多时,他问道:「我何时能开始学武?」 「现在。」灰发老人微微一笑。 物换星移,风吹雨打,水中月在灰发老人教导下,日渐茁壮,恍眼间,已过去十多个春秋。灰发老人将他收为义子,但鲜少提起过往,水中月只知他叫银冠侯,有个外号叫「刀魔」,曾是中原武林里不可一世的绝世高手。 望着奔流滚滚的江水,潮汐变化,水中月日日勤修苦练,不曾荒废怠惰。终于,五年后,他以银冠侯赐他的镜花刀,亲手斩杀弒父仇人,并将其头颅割下,带去墓碑前祭拜亡父。 「爹,孩儿为你报仇了。」水中月双目如刃,静静凝视着墓碑。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章 《舫上美人》 怒雪发威,青江岸上一片银白,几无杂色。漫天霜花之下,雪深逾尺,放眼望去银装素裹,亭台楼阁白雪皑皑,街道宛若洗净铅华。 江岸两旁的苍白杨柳垂低,树梢上披掛轻纱般的雪霜,纯净皎洁得令人惊叹。暮沉西山后,枝头洒上一层金黄馀暉,景象如梦似幻,美如帛画。 夜凉如水,冷香舫停泊在雪光云影的青江上,其船身主色为白,殷红点缀,优雅又不失高贵。双层画舫上建筑工艺繁杂精美,玲瓏精緻,圆柱上的蟠龙浮雕环环相扣,层层错落有致。冷香舫二楼亭阁最为别緻,六角飞簷翘角,罗纱帷幕轻轻垂掛四方,向下俯瞰便是偌大宽敞的甲板。 淡淡的月色下,一叶扁舟驀地出现在冷香舫左侧丈许处。扁舟主人正是水中月。多年过去,他已茁壮不少,双肩宽阔,虎躯精挺,伟岸如山地佇立于舟尾。他双目灼灼,精芒亮闪,双手运浆,嫻熟老练,扁舟轻快如飞。 一望无际的青江上,四周万籟俱寂,狂风忽起,雪花倏地化成千万银针,朝四面八方飞射。水中月轻撩下摆,身子一晃,倏然拔地而起。霎时间,他凌空掠去,身轻如燕,悄声无息地落在甲板处。 水中月举目四顾,甲板上不见家僕和船夫,不禁剑眉轻蹙,正思忖如何请人通传,箏声忽地响起,空灵之音,宛若幽兰山谷。 水中月对乐曲并无鑽研,不知弹奏的是什么曲调,只觉声音优美,沁人心脾,时而情丝绵绵,时而泫然欲泣。他闭上双眼,心如止水,徜徉于箏音天地里,听得如痴如醉。 倏忽间,箏声疾停,四周顿时静謐无声,落针可闻。水中月身形一晃,腾空掠至六角亭阁,上方匾额写着赏月亭。他端倪一会,淡紫色罗纱幃帐覆盖整座亭阁,夜风轻拂幃帐,飘然之貌,高贵典雅。 水中月踌躇半晌,深吸一口气,掀起幃帐,举步入室。赏月亭四角摆放火盆,炭火烧红,室内温暖如春,地上铺满了柔厚的羊毛地毡。周围悬掛山水帛画,两旁盆栽花卉,红梅盛开,雅淡清逸,清香扑鼻。 赏月亭的中央处放了一张莲花托紫檀木长几,几前是一座金丝楠木贵妃榻,整体向外延展,三组方几矮榻呈半弧形环绕长几。长几上安置笔砚,摆着古箏,古箏主人端坐榻上,一双白皙玉手轻抚古箏,优雅端庄,落落大方。 水中月抬头一望,暗暗吃惊。但见一名国色天香,玲瓏曲线的女子,高髻云鬟,身穿素白罗纱雪衣,月光洒透映下绝美毕呈,翩然似仙。 女子举手投足,优雅高贵,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宫仙子。一对长袖垂掛随风轻摆,白嫩似玉的肌肤和淡雅装束相得益彰,衬托她倾城容顏。 女子外披一件雪貂裘斗篷,外层素色锦缎光滑如肌,内衬柔软蓬松的貂毛,搭配一身袖长雪衣,看上去嫻雅恬静,纯美有如含苞待放的清莲。有如乌丝般柔顺的秀发下,柳眉细长,斜飞入鬓,一双嫵媚又不失端庄的翦水双瞳,清澈如镜。 水中月目光梭巡,只见女子襟领下,修长玉项宛若天鹅,配合她山川起伏,侧岭成峰的的酥胸,不盈一握的纤腰,相互辉映间明艷照人,令人目眩神迷。水中月是个男人,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理所应当地怦然心动,为之倾醉。 女子轻抬俏脸,美目凝注,轮到她打量水中月。水中月双眉偏浓,直线上扬,典型剑眉。他深邃眼睛里藏着漆黑眸子,看似幽潭之水,又似夜空星河,奕奕有神。 水中月鼻樑高挺,五官稜角分明,俊俏中又带有粗獷的男性魅力,上翘的嘴角充满自信,看上去从容自在,夷然无惧。他背宽如猛虎,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魅力,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水中月身着劲装疾服,乌色为主,辅为綘紫,右手握着寸不离身的镜花刀,刃长三尺八寸,刀柄一尺二寸,以漆黑皮革包裹刀鞘。良久,四目相交,女子柔声道:「阁下可是水公子?」 「正是。」水中月拱手施礼,「姑娘可是冷如霜?」女子默然半晌,微一点头,水中月心中一荡,事隔十馀年,他一直想见她一面,如今偿愿,脸现喜色。水中月问道:「你可认得我?」 冷如霜頷首道:「银冠侯老前辈提过你。」她捋起罗裳长袖,缓缓从袖口取出一封飘着淡淡鬱金香的信笺,笺上的字跡飘逸洒脱。她秋波流盼,柔声地说,「令尊乃镖师水上鸥,十二年前惨遭山贼劫标,魂断当场。因缘际会之下,银冠侯老前辈收你为义子,传授武学,助你报仇。」 水中月闻言一怔,目光悵然若失,心中因重逢燃起的火苗瞬间浇熄。冷如霜所言字字分明,平舖直叙,却是转述信笺,全无情感。他斜瞥冷如霜一眼,只见她面色平淡,神态超然,一股生疏感油然而生。 水中月暗自苦笑,她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相隔十馀年之久,她又怎会记得桂花糕一事呢?她的出现是自己人生中重要的转折,但自己对她不过是个过客,单方面认为别人记得此事,岂非自作多情? 冷如霜似是感到水中月有话想说,秀眉微动,美眸静静地凝视他。水中月本可把这事说出来,但他却拒绝了,因为这是冒险的赌注。倘若冷如霜依稀记得此事,那倒是无妨,若她毫无记忆,重提此事只会令两人尷尬不已。 水中月轻吁了口气,心想罢了,不过童年往事,何苦让别人为难?暗自下定决心之后,水中月重整情绪,悠然道:「冷姑娘可知我为何而来?」 冷如霜抬起玉颈,肃穆道:「知道,银冠侯老前辈让你来保护我。」 水中月嘴角轻扬,「总算有件事我知道的跟你差不多。」 「此话何意?」冷如霜轻蹙柳眉,眨了眨美眸。 「你知道我的来歷,但我却不知你的来歷,岂非不公平?」水中月耸了耸胳膊。 「我所知的一切是银冠侯老前辈所述,并非我有意调查。」冷如霜玉顏转寒,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悦。 水中月见状大惊,顿时懊恼万分,不知所措。眼前此人虽是冷如霜,但早已不是当年给他桂花糕的小女孩。纵使他不知晓冷如霜来歷,单从这艘精美的冷香舫和她身上綾罗绸缎推测,她若非富贵人家,至少是名门闺秀,方才之言略显轻薄。 水中月歉疚道:「我并非此意,冷姑娘勿误会。」他暗忖道,这下别想问她是否记得以前的事,但求对方别撵走自已就偷笑了。 「既是误会,那便作罢了。」冷如霜玉容如冰,秀眸射出锐利之色。水中月不知如何是好,良久之后,他轻叹了口气,岔开话题,「敢问冷姑娘遇见何事,为何我义父特命我前来?」 此话一出,气氛再次骤降,冷如霜不悦地瞪着他,「水公子此言,似是不情愿?倘若如此,冷如霜绝不令水公子困扰!夜深了,恕我送客。」 「冷姑娘别误会!」水中月面色尷尬,「我向来谨慎行事,既受义父所託保护冷姑娘,总得知晓事情原委,以便防备来敌。」 冷如霜听他说话不卑不亢,言之有理,遂容色稍缓,平淡道:「看来是我误会水公子了。」她取出另一封信笺,笺上字跡潦草不堪。笺上写道:「以笺立誓,满月期限为止,本人崔花手必与佳人共度春宵。」 水中月大惊失色,「採花贼?」 冷如霜秀眉含怒,语带鄙夷地说,「此人江湖人称『辣手摧花』,乃天下间首屈一指轻功好手,可惜魔由心生,步入歧途,至今已有数不清的女子惨遭毒手。」 水中月沉吟半晌,问道:「若我杀了他,你是否便安全了?」 「你杀不死他。」冷如霜轻摇螓首。 「何出此言?」水中月剑眉微轩,好胜心被激起。 「因为他不会来。」冷如霜一霜乌灵亮闪的眸珠凝视着他,伸手指着信笺,若无其事地说,「此信乃我书写。」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水中月愈听愈糊涂。冷如霜双袖齐平,歛任施礼,轻摇螓首,一字字道:「我此次前来青城县,另有要事,为免贼人干扰,迫于无奈心生此计。」 水中月恍然大悟,拊掌道:「原来如此,冷姑娘故意告知眾人被採花贼盯上,倘若你仍出现在青城县,眾人必认为你有备而来。」 「说来惭愧,我本想虚张声势,孰料贼人不减反增,令人不堪其扰。」冷如霜轻叹一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不信你有所准备吗?」 「他们甘愿冒险前来,打算逞凶后将罪责扔给崔花手,来个死无对证。」冷如霜柳眉轻蹙,幽幽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事是我错算了。」 水中月总算听明白了,问道:「不能取消行程吗?」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冷如霜螓首低垂,吁了口气。水中月细思片刻,环顾四周,露出困惑之色,「为何不见其他家僕?」 「冷如霜知道水公子要来,早早让ㄚ鬟们回房歇息。」 「船上有多少人?」水中月问。 「冷香舫上仅四名ㄚ鬟,均不会武。」冷如霜据实以报。 「没有船夫,谁来掌帆?」 冷如霜明亮的双眸望着水中月,花蕾般的樱脣微微颤动,欲言又止。良久,她缓缓开口,「为避男女之嫌,我命船夫去岸上投宿。」冷如霜忽地想起甚么,连忙道:「水公子乃银冠侯老前辈义子,当然没问题。对了,我已派ㄚ鬟打点了客房。」 「客房不必了。」水中月轻笑,「我习惯睡扁舟。」 冷如霜俏脸忽寒,抿起娇艳欲滴的薄唇,问道:「莫非水公子不信冷如霜,怀疑我安排不妥?」 水中月没想到她反应剧烈,急忙补充说,「冷姑娘多心了,我不入住贵舫实有两个原因。」水中月耸了耸肩,露出苦笑,「此船既已被盯上,对方偷袭势必小心,任他们怎样也想不到,负责保护你的人竟在扁舟之上。」 「另一个原因呢?」冷如霜问。 「扁舟上搭建的竹棚无窗无门,仅有布帘遮挡,进出方便,若我察觉敌人行踪,可先发制人。除此之外,扁舟视野空阔,便于观察周围情势。」 「水公子言之有理,既是如此,那冷如霜也不坚持了。」冷如霜微一点头,「实不相瞒,银冠侯老前辈今早临行前,再三嘱託我将水公子视为上宾。」 水中月不禁苦笑,难怪她方才听到自己要去扁舟这般担心。水中月问道:「义父可有请冷姑娘转达我甚么事?」 冷如霜摇了摇头,「银冠侯老前辈没说其他话。」默然片晌后,她馀光瞥向雪花点缀的夜空,淡然道:「夜深了,倘若水公子无事,请恕冷如霜先行告退。」 水中月抱拳行礼,转过身略施轻功,轻盈落到甲板上。正当他打算返回扁舟,眼角馀光忽地瞥见左侧廊道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时勾起他的好奇心。 是甚么人?在这里做什么?水中月屏住气息,身子一晃,掠至半空,沿着屋簷栏杆边缘,绕至那个人影的后方。 水中月定睛一瞧,此人身穿素衣罗裙,曲线玲瓏窈窕。莫非她是冷如霜的ㄚ鬟?水中月不禁纳闷,既是船上ㄚ鬟,为何行事掩掩藏藏,偷偷摸摸,彷彿深穴蝙蝠见不得光似的。 水中月忽又发现一件事,这名ㄚ鬟脚步轻盈,行走船板上声响甚微,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震,此人会武!这就奇怪了,水中月想起冷如霜方才所言,她明明说ㄚ鬟均不会武,难道她骗了自己?不对!这事有何好欺瞒,明眼人一下便识破。倏忽间,水中月脸色一沉,心中涌起不祥之感。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三章 《家贼难防》 ㄚ鬟穿过正厅,走在狭长廊道上,不久后便来到一处屋子前。屋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门缝透出雾气和香味。 水中月躲在樑柱后方,但见ㄚ鬟踱步不前,双手负后,嘴里唸叨,似是盘算。过了半晌,ㄚ鬟伸出白如莹玉的手掌,双手齐扬,功贯掌心,暗施巧劲。声音虽微,水中月隐约听见门扉后方喀啦一声,似是门閂震断之声,一时心念电转,暗忖莫非洗浴之人是冷如霜? 水中月剑眉一轩,虎目生寒,注视ㄚ鬟的背影,心中闪过可怕念头。身为ㄚ鬟未得主人呼唤便闯入浴房,本是大不敬,更遑论她震断门閂,意图不轨。 ㄚ鬟左右环视后,轻推开门,压低脚步声,躡手躡脚地走在光滑木板上。水中月身影一闪,驀地掠去,腾空翻身,跃至内室樑柱上。ㄚ鬟忽觉一阵劲风拂过,双肩一颤,猛地转过头去,却连水中月的衣角也没瞧见半分。 水中月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腻味道,大感讶异之际,阵阵水声从底下传来。此处恰巧好可窥见屏风另一侧风光,但见下方瀰漫蒸腾水气,朦胧白雾中浮出妙龄女子的窈窕身影。 冷如霜蹲在椭圆形大木桶里,藕臂粉肌,曲线毕露。她全身赤裸,胸脯茁秀,玲瓏浮凸的纤腰半身浸桶,白皙玉手轻抬,盆中热水倏然往身上淋浇。她滑腻如水蛇的娇躯扭动两下,宛若新剥鸡头肉的椒乳微颤,香艷无比,诱人心醉。 水中月大感惊诧,他自认无心当君子,但仍不愿欺人暗室,本想避过视线,他又怕ㄚ鬟趁隙对其不利,犹豫半晌后,目光不移。 冷如霜沾满水珠的秀发,湿漉漉的光滑胴体,每一寸肌肤均令人心旌摇荡,为之销魂。她柔嫩的浑圆香肩向下一沉,水波之上,傲人的高耸雪乳浮出,水珠沿着饱满的弧面轻滑落下。冷如霜美若天仙,肤质白皙,早已令女性妒火如焚,上天甚至赐予她姣好体态,简直完美无瑕。 放下小木盆后,冷如霜趴伏桶沿,光滑如雪的粉背微微一弓,浑圆修长的美腿向后伸展,圆丘般的雪臀拱起,酥白诱人。这下水中月忧喜半掺,大饱眼福自是喜,忧的是若被冷如霜知晓此事,秋后算帐,自己又该如何辩解? 陡然间,杀气涌现,水中月立时定过神来,虎目瞥向另一侧。ㄚ鬟隔着六扇花卉曲屏,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刀,步步逼近。水中月心叫不妙,莫非她想逞凶?水中月脸色一沉,松开刀鞘,狭长的镜花刀泛出银亮寒芒。 「是谁?」冷如霜发现有人闯入,身子一缩,举起木盆遮掩腰乳。「大小姐,水温还好吗?」ㄚ鬟将短刀藏于背后,脸上堆起笑容。 「你为何在此处?」话音甫落,冷如霜惊觉不对劲,她记得自己明明锁上门閂。冷如霜柳眉轻蹙,杏眸一闪,慍怒地问,「是谁派你来的?」 「大小姐不愧为明理人,我不过请大小姐去个地方罢了。」ㄚ鬟语气轻描淡写,双目却犹如蛇蝎射出狠毒之光,似是警告对方勿轻举妄动。ㄚ鬟继续说,「倘若大小姐配合,明早你仍是冷香舫的主人。」水中月闻言大惊,言下之意,倘若冷如霜不肯乖乖就范,只怕再回不到冷香舫。 冷如霜轻蔑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既是请帖,为何不说出邀约之人?」 「我家主子只想同衾共枕,一夜夫妻,各分东西。」 「住嘴!」冷如霜大叱,「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给你三分顏色便开起染坊了,我本好言相劝,你既逼我动手,那休怪我不顾昔日主僕之情了!」ㄚ鬟恼怒道。 「莫非我会怕你?」冷如霜沉下面色,一字字地说。自从幼时被掳走,她勤修苦练飞刀,便是为了日后自保。如今她武功称不上绝世高手,对付地痞无赖,已是绰绰有馀。 「自不量力。」ㄚ鬟冷笑。冷如霜被她一激,心中着实不悦,她深知江湖险恶,不敢轻敌。她运气丹田,立掌如刀,欲一掌劈去,身子忽地一软,倾斜前坠。所幸她人在装满热水的大木桶里,哗啦一声,仅是跌入水里。 冷如霜狼狈至极,好不容易从水里爬起来,途中呛了几口水。陡然间,她察觉自身真气逐渐殆尽,仅剩一成不到。她杏眼圆瞠,双肩颤抖,惊惶地问,「你对我做了甚么?」 「你未免太天真了,我怎可能毫无准备?我在你平常沐浴时使用的寧神焚香里掺了软香散,如今你内力骤失,已然无胜算。」ㄚ鬟嘴角上扬,勾勒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狡黠笑容。 软香散?水中月恍然大悟,原来这名ㄚ鬟方才在浴房外踌躇不前,便是在等软香散发挥功效,他闻到的甜腻味道正是软香散馀香。他大皱眉头,此女处心积虑,谨慎行事,必是行家,唆使她的人来头肯定不小。 冷如霜一听是软香散,登时发怔,她略懂医经,多少明白此物特性。一旦中了软香散,表面上看似无事,但若是催促内力,软香散便会立刻发作,致使此人暂失大半真气,浑身乏力。 水中月摇头苦笑,银冠侯多次告诫他,行走江湖,最忌讳轻敌。他暗忖这ㄚ鬟若够果决,眼下应要立即点冷如霜的穴道,绝不能让其有机可趁。 冷如霜所想与水中月相同,她佯装懦弱害怕,馀光瞥向一旁木柜。木盆里有换洗的罗裳,内层藏有紫檀木针匣,按下机关便可发射毒针。 冷如霜暗忖道,眼前ㄚ鬟认为她受软香散所制,防备必有所松懈。她目的既是要掳走她,必不会痛下杀手。盘算至此,冷如霜已有对策,她故作气愤,「今日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ㄚ鬟瞇起细眼,阴惻惻地笑道:「你的演技委实迫真,换作平常人早已信了,但你忘了我曾是你ㄚ鬟,我知道你有一只紫檀木针匣,我不会给你半分机会。」 冷如霜心中大讶,跟来冷香舫的ㄚ鬟是府中拣挑,三个月换一批,原因便是不让她们掌握自身秘密,如今却仍被识破。按照ㄚ鬟方才所述,对方仅夺她清白,若不抵抗兴许能活命。但是,未出嫁女子遭人玷污,此事传出去,这比死难受。 片晌之后,ㄚ鬟似是不耐烦了,她一手持着短刀,一手五指併拢为掌,小心翼翼地往前靠去。冷如霜樱唇紧抿,面色苍白,秀眸紧攫ㄚ鬟,好似仍在盘算甚么。 说那时迟这时快,水中月纵身一跃,震臂疾挥,脚不沾地,人未至刀已出。他借下压之势运足劲力,突如一劈,寒气大盛,凛冽刀气破空袭去。ㄚ鬟左肩遭削,一时失声大叫,鲜血涌现,疼得她踉蹌一跌,不偏不倚撞倒了屏风。 水中月双足触地,落至两女中央。他腰桿笔直,虎背拱开,看上去伟岸高大,宛若屹立不摇的巨岩。霎时间,冷如霜忘了掩胸遮股,美目紧紧地凝视他的背影,内心涌起莫名的安全感,松下一口气。 肩伤令ㄚ鬟痛苦不堪,但她仍迅速回神,鲤鱼打挺,高举短刀,试图反抗。但见水中月龙行虎步,往前一跨,镜花刀顺势一荡,气势磅礡,犹若千军万马驰骋。水中月沉声道:「我只想问幕后主使,你若挣扎后果自负。」 ㄚ鬟心中一凛,面色铁青,她深知水中月绝非虚张声势。眼见大势已去,ㄚ鬟取出怀里一颗药丸,猛地一吞,面色顿时狰狞,双目瞠大。 坏了,她想自尽!水中月身形倏起,猿臂疾伸,可惜为时已晚,ㄚ鬟嚥下最后一口气,双手坠地,香消玉殞。 水中月惊诧,暗忖此女不惜牺牲自己,如此忠心耿耿,对方究竟对她有何大恩?倏忽间,他转念一想,或许这名ㄚ鬟自杀,不过是担心把真相说出来后,等待她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懊悔无用,水中月倏然起身。便在这时,他忽闻后方冷如霜失声大喊,「不许回头!」顷刻间,水中月想起她一丝不掛,连忙别过头去,「我在门口等你。」 「等等!」冷如霜瞿然一惊,面有难色,「我、我现在使不上力。」 「我去唤其他人过来。」 冷如霜惊魂甫定,惴惴不安,抿唇道:「不了,如今我谁也不信。」她面红过耳,犹豫半晌后,赧然道:「你保持这个姿势,缓缓退至我身旁,将毛巾拿给我。」 「好。」水中月答道。 水中月依冷如霜所述,正眼平行面对门口,取下毛巾往后方递给她。冷如霜费了不少力气从木桶里走出来,伸手接过毛巾,擦拭身上水渍,旋即裹巾。毛巾不大,仅能遮住胸脯和腰臀,白嫩如笋的大腿仍露出一大截。 冷如霜正打算往前走,却因软香散浑身无力,意外踩空,一个踉蹌跌向水中月。水中月听闻不对劲,不假思索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接住了她。冷如霜回过神来,惊呼一声,诧然地看着一双大手隔着毛巾紧贴她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躯。冷如霜心中既赧又窘,板起面孔,「我说了不许回头!」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出事。」水中月本想收手,可对方娇躯重心压在他胸膛,玉体摇摇欲坠,突如抽身只怕要摔倒。 冷如霜玉手无力地按在水中月肩上,檀口微张,嗔道:「你还不转过头去,莫非想让我羞愤而死?」水中月经她提醒,驀地闭目,移过脸庞。冷如霜瞧他乖顺,想起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自己贞节不保,顿时怒气全消。良久,她柔声道:「扶我过去木柜旁拿衣服,这次你可不许再看了。」 水中月怔了一怔,应声道:「明白。」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四章 《冰释前嫌》 冷如霜换上褚红色的齐腰襦裙,薄如蝉翼的雪白披帛缠在手肘,垂悬而下。她斜倚在金丝楠木贵妃榻上,锦榻乃单翘头,尾部上卷,围栏由巧匠刻出游龙戏凤浮雕,椅足形似月牙弧曲线。 榻上铺上羊毛软垫,软皮靠枕,冷如霜微侧娇躯,晶莹白皙的足踝,轻踩方形紫檀木脚垫板。她甫出浴房出来,犹若出水芙蓉,身上泛着淡淡槴子花香,头上愜意地挽了个蓬松的堕马髻,俏脸不施脂粉,淡雅梳妆,清新脱俗。 水中月饱餐秀色,一时看得出神,握在手里的凉糕悬在半空,模样滑稽。冷如霜察觉到他灼灼视线,美眸一闪,水中月大感尷尬,心虚地低下头来。 冷如霜轻啜香茗,片晌之后,她将黑釉茶盏放下,秀眸微抬,意味深长地问,「水公子不觉欠冷如霜一个解释吗?」她的语气听来虽平静,眼神锐利无比,似是兴师问罪。她绷起俏脸,玉容渐寒,「你为何会出现在浴房里?」 水中月本想编个谎言,转念一想,说谎容易圆谎难,索性老实交代道:「我注意到那ㄚ鬟行踪可疑,一时没多想便跟上去。」 冷如霜美目深注,薄唇轻抿,「你可看到了甚么?」 水中月心中一凛,大感头疼,他知道冷如霜想问自己是否见到其裸身之姿,毕竟贞节对女子甚为重要。水中月皱下眉头,唉,是否要骗她呢?虽说善意的谎言,但能瞒过她吗?百思千转后,他颓然一叹,「冷姑娘想听到何种答案?」 冷如霜柳眉深锁,目光紧攫,冷然道:「我仅想知道真相。」 水中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若想知道真相,那便不必问了。」 冷如霜娇躯剧震,眸中闪过森寒的怒意,恶狠狠道:「原来银冠侯老前辈所收义子竟是个樑上君子,为人不齿,真令他老人家感到不值。」 「此事因我而起,与我义父无关,不必牵扯到他。」水中月挺起胸膛。 「怎会无关?」冷如霜板起脸孔,轻叱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银冠侯老前辈是你义父,兼之师父,当然要对你的品性负责。」 水中月为之气结,无名火涌起,倏地起身,低喝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别人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却遭冷嘲热讽,未免可笑。」 「此事你不对在先,怎能恼羞成怒?」冷如霜不悦。 「我救了你是我不对,我若不出手救你,我明早便可以离开,犯不着在此处受你晦气。」此话一出,水中月大感不妥,虽说冷如霜有失公允,但他并非毫无过错,当初他早先将ㄚ鬟制住,后续便无他事。水中月微一闭眼,暗自运起水镜诀中的「明镜高悬」,顿时灵台一片清明,得失置之脑后,半晌之后,他一字字地说,「我无意窥见姑娘娇躯,我不否认,我是否道歉?」 「你可知女人的名誉比性命还重要?」冷如霜质问。 水中月深吸一口气,淡然道:「对你来说贞节胜过性命,但对我来说活下去比任何事都重要,倘若你要我挖去双眼,亦或以死谢罪,恕我拒绝!」 冷如霜垂下螓首,眼眶泛泪,抿唇道:「为何你不能留给我半分顏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从未想羞辱你。」水中月轻叹一口气,「倘若冷姑娘信得过我,今晚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反之,明早我便离去。」 「你确定不会有人知道?」冷如霜怯怯问。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若违此誓,我愿遭受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之刑。」水中月不禁苦笑,此言规范乃君子,但他可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不过,事关重大,即便他不立下毒誓,他也不想毁人清白。 冷如霜默然良久,頷首道,「好,既然你立下誓言,我便相信你。」水中月眼见事有转机,松下一口气,「多谢冷姑娘不计前嫌。」坦白说,他真要负气走人,到时还真不知要如何跟义父交代。更别提他若是一走了之,难保躲在暗处的贼人不会趁虚而入,那便真后悔莫及了。 水中月坐回短榻,正要倒茶之际,冷如霜忽地双手高举合袖,身子微倾,朝他长揖一礼,恭敬道:「冷如霜谢过水公子救命之恩。」 水中月大感愕然,皱眉说,「冷姑娘此举何意?」冷如霜玉容解冻,恬然一笑,解释道:「请恕冷如霜略施心计,方才我仅想知道你是否故意为之,倘若不是,那便为无心之过。水公子救了冷如霜一事,千真万确,当然得好生道谢。」 水中月闻言大喜,欣然地说,「冷姑娘不必多礼,这不过分内之事。」冷如霜抬起美眸,忽地神色一黯,囁嚅道,「言虽如此,但我终是女人家,男女授受不亲,水公子日后行事务必谨慎。」 水中月心叫厉害,冷如霜先释出善意,旋又叮嚀告诫。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点头道,「冷姑娘所言甚是,我谨记在心。」 「多谢水公子体谅。」冷如霜頷首道。水中月呷了口热茶,倏然心念电转,剑眉微蹙,「对了,方才闯入浴房的ㄚ鬟你可知晓来歷?」 「舫上ㄚ鬟经由府中挑拣,长期待在船上,三个月换一批。此ㄚ鬟既既有本事混入府中,身分亦能造假,一时半会恐难追查来歷。」冷如霜斜瞥过来,幽幽道:「倘若那ㄚ鬟未死,说不定能查出甚么。」 水中月大感尷尬,若非他一时大意,那ㄚ鬟势必没机会服毒。他搔了搔脸颊,心虚地说,「事态紧急,我没想这么多,委实是疏忽了。」冷如霜美眸闪出异采,笔直地凝视着他,露出雪白整齐的皓齿,浅笑地说,「水公子不必介怀,你若未及时出手,只怕遭殃的便是我了。」 水中月想了想,沉声问,「这ㄚ鬟既在此处动手,主使或许在附近,否则不会承诺一夜过后让你归来。」 冷如霜听到水中月提及一夜,立时想到男女情事,不禁俏脸飞霞,面红过耳,赧然道:「莫非水公子猜测出一二了?」 水中月注意到她脸色变化,为免尷尬,他佯作避而不视,「这ㄚ鬟身手不错,心机很深,却十分畏惧这主谋,可见此人势力必然庞大。考量方才所述,此人或许就住在青城县,你可知道青城县里有何人想对你不利,兼之身分不俗,可轻易收买你的ㄚ鬟。」 冷如霜踌躇片晌,轻叹道,「不瞒你说,家父冷夜冬乃金刀卫正四品副指挥使,掌管朝廷重大情报,树敌之多,难以细数。那些被掌握把柄的文武大臣,多为达官显赫,权倾朝野之人,他们若想收买府中ㄚ鬟,只怕易如反掌。」 「你是朝廷中人?」水中月诧然道。他早猜到冷如霜身世不凡,但以为只是武林世家,亦或富贵人家,万万没料到她是朝廷高官之女。 冷如霜纤手一震,娇躯微颤,轻瞥水中月一眼,「莫非你讨厌朝廷?」 水中月瞧她反应宛若惊弓之鸟,一时间生出怜惜之心,缓颊道:「不,我只是稍稍讶异,你可别放在心上。」听到此话,冷如霜轻轻点头,绷紧的脸颊舒缓不少。她沉吟半晌,俯首沉思一会,慎重地说,「倘若此人并非因我爹迁怒于我,又依你所言乃青城县有权势之人,兴许我有头绪了。」 「此人是谁?」水中月问。 「提到青城县最具势力之人,必会想到青城四公子。」冷如霜正色道:「根据坊间流传的消息,这四人平日游手好间,流连青楼,视女人如无物,品行不彰。」 「我没听过青城四公子,他们是谁?」水中月扬起眉毛。 「你与银冠侯老前辈隐居山林,潜心修武,自是不了解江湖之事。」冷如霜气定神间,继续说下去,「这四人均出生武林世家,撇开人品不谈,单就武学成就,他们四人在江湖中已有一席之地,可谓青年一辈的佼佼者。」 不等水中月问话,冷如霜盈盈起身,腰间绸带綬环垂下。她娉婷转身,缎裙裹着丰满的臀股,腰枝款摆之间摇曳生姿,美丽背影引人遐想。冷如霜走到柚木柜旁,伸出春藕玉臂取下卷宗,翻开几页后,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四张短笺,折返回来。它敛目垂颈,洁白玉手犹如迎风蝴蝶一般,轻轻地将短笺递给水中月。 水中月被冷如霜一举一动深深吸引,一时呆住,竟忘了伸手接笺。待到冷如霜凝视片晌,他这才回过神来,乾咳几声,掩饰心虚。他低头阅览短笺,笺上字跡清逸秀丽,透出淡淡薄荷香。 第一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首北辰鹰,北辰镖局少主,逞凶斗狠,擅朴刀。北辰镖局明为走镖,实为买凶,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私下行凶杀害江湖中人,替官府除去眼中钉,侠客嗤之以鼻。」 第二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一南宫梟,巨鲸帮少主,好大喜功,擅马刀。巨鲸帮明为跑船,实为走私,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海上劫掠,拐卖人口无所不有,船民闻风丧胆。」 第三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一西门雀,醉香楼少主,心胸狭窄,擅飞刀。醉香楼明为酒馆,实为青楼。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逼良为娼,诱骗无知少女供人淫乐,妇女惶惶不安。」 第四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末东方鸦,东方钱庄少主,财大气粗,擅蝴蝶双刀。钱庄明为兑币,实为讨债。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高利借贷逼人为奴,偽造文书侵地佔屋,农民苦不堪言。」 水中月逐一审阅后,开口询问,「情报可靠吗?」 冷如霜淡然道:「金刀卫负责调查逆反罪证、拘捕贪官污吏和押送朝廷钦犯,情报网遍布大江南北,家父既是金刀卫副指挥使,此情报自是不假。」 「你说这些人是武林世家,除了镖局和帮派,另两人如何与武林掛勾?」水中月不解地问。 冷如霜语带轻蔑地说,「这两人父辈均为武林高手,祖上几代是有名侠士,家族因厌倦打杀退隐江湖,分别开设酒楼和钱庄,本想借此安居乐业,孰料后代之人心怀不轨,如今变本加厉,官商勾结,令人唏嘘不已。」 水中月眉头轻蹙,摇头道:「若按这上面所述,他们委实很可能是主谋,但他们共有四人,此刻线索太少,无从查证究竟是何人所为。」 冷如霜仔细端倪水中月,美目闪动异采,忍不住发出银铃笑声。片晌之后,她恢復清冷自若的模样儿,气定神间道:「我待上几天后便会离去,但求这段时间安然无事便行。」 「原来如此!」水中月拊掌。冷如霜长睫轻轻垂掩,秋波柔软似水,横了水中月一眼,柔声说,「糕点多吃无妨,茶喝多了难以入眠。」 「我明白了。」水中月明白这是逐客令,点了点头,驀地起身。冷如霜端坐在卧榻上,凝视水中月离去的頎长身影,虎姿荡漾于胸,久久未散。她馀光窥向帐外,确认水中月返回扁舟,这才提起青铜烛灯,莲步轻移,返回寝室。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五章 《贼人来袭》 夜半时分,江面水波粼粼,乌云悄然而至,掩却大半星光。陡然间,风势忽强,漫天大雪,捲天盖地,立时充满肃杀诡譎之意。 小舟篷舱里,水中月闭目养神,双脚交叉,双手叠放,呈打坐之姿。在银冠侯谆谆教导之下,他自行参透出水镜诀。此功法初见平庸,但求心如明镜,似若止水,静心凝神,五感昇华,能人所不及之处。 练至炉火纯青,全身筋骨放松,十二周天运转,闔眼行吐吶之法便可回復精力,普通人睡眠若为四时辰,水中月便是二时辰。水镜诀非毫无缺陷,世人均知内功择一修习方至大成,各家内功心法彼此矛盾,同时双修,恐使真气混乱,相互排斥,难为其所用。 水中月选择水镜诀,意味捨弃更多可能性,但他不后悔。他勤修苦练,内功早已大成,浑厚扎实,兼之天赋异稟,运行水镜诀,灵台清明,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彷彿无垠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便在水中月运功之际,狂风袭来,他本不在意,但两股杀气涌现,令他不得不睁开双眼。他眼观鼻,鼻观心,运气丹田,功聚全身,使出水镜诀的「以刀为镜」,五感骤升,不一会儿便查出气息来自冷香舫水下十丈。 水中月暗忖道,此二人在寒江之下游动自如,忍人所不能,武功必不可小覷。方圆百尺,江上仅有冷香舫一艘船,对方来意明显不过。 他挺起肩膀,眼神充满自信,深知出手必可扼杀二人,但如此一来,他便无从得知他们受谁所託。冷如霜虽不在乎究竟是何人所为,但若能知晓对方底细,日后防范相较从容,不失上策。 暗自思索片晌后,水中月下定决心,纵身一跃,形若鬼魅,潜入冷香舫。舫上楼屋不多,水中月很快便找到了冷如霜的寝室,但见门扇紧闭,窗户拴住,里头漆黑一片,悄然无声,落针可闻。 水中月轻施巧劲,弹指发劲,震开窗户木栓后,驀地翻窗入屋,立时往身后隔空发劲,晃眼间窗户竟再度栓好,彷彿甚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水中月脚尖轻沾地板,身形如电,掠至床榻旁。眼前床榻是月洞式架子床,正面床沿安设满月门罩,四面围子与掛檐上下连成一体,角柱缕空镶刻,底下弯曲床牙雕塑精美图案。床榻掛有大片罗纱幃帐,床旁点上一盏寧神灯,香气瀰漫。 水中月功贯双耳,单凭细微吐息,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找到了冷如霜的位置。本想轻掀罗纱,孰料冷如霜因方才浴房一事心有馀悸,夜难入寐,此刻人尚清醒。霎时间,一隻玉手往水中月身上袭来,他向后一掠,翻掌一探,后发制人扼住对方手腕。 不等冷如霜叫出声,水中月一手箍住她的小蛮腰,一手捂住她的薄唇。冷如霜以为是敌人,身子发抖,发出呜咽般的呻吟。正想反抗之际,水中月赶忙说,「别怕!是我。」话音甫落,他将手挪开。 冷如霜方才保持清醒,瞳眸很快地适应黑暗,朦胧间她看到水中月的脸,心里总算松下一口气。片晌之后,她杏目圆瞪,语气不悦,「水公子半夜闯入女子闺房,究竟所为何事?」 「事出有因,还望恕罪。我本想暗中观察,但今晚浴房一事令你不快,我左思右想后,仍决定知会一声。」冷如霜细细咀嚼他的话,立时明白一切,惊惶道:「莫非有人来了?」 「这次有两人,武功不弱。」 「甚么!」冷如霜因软香散的关係,内力尚未恢復完全,惊怕之馀忘了平日严防男女之嫌,软玉温香的娇躯竟主动挨近水中月。水中月不假思索地搂紧她的腰,顿时感到充满弹力的软绵之物轻压胸膛,隔着轻薄绸缎摩娑。水中月暗自惊讶,莫非她只穿褻衣?此念头甫浮现心头,他不禁自嘲,除了餐风露宿的旅人,又有何人睡觉会着正装? 冷如霜似是发现此事,连忙挪开身子,水中月虽感可惜,但又怕她追究此事,话锋一转地说,「我打算循线找出幕后主使,不知冷姑娘意下如何?」 冷如霜娇躯剧颤,秀眉轻蹙,怯怯地问,「你是否要我当诱饵?」 「正有此意。」水中月点头。冷如霜默然半晌,似是踌躇不定。水中月见状,连忙补充道:「此事并非一定,倘若冷姑娘不肯,我绝不强人所难。」 冷如霜鼓起勇气问,「你可否保证我的安危?」 「你放心,我必让你完璧归来。」此话刚落,水中月心叫不妙,果不其然,冷如霜听见完璧二字,俏脸上升起红晕,羞赧地瞪着他。顷刻间,水中月听见外头传来细如蚊蚋的脚步声,脸色数变,低声说,「我去对付他们,你留在这里。」 冷如霜轻扯他衣角,颤声道:「我愿当诱饵引蛇出洞,你若让我有闪失,我做鬼亦不会放过你。」 「我若不能把你平安送回,我会先一步黄泉路等你。」水中月告诫,「等等你佯装不敌,绝不可缠斗太久,我怕对方狗急跳墙。」 「我此生的清白便赌在你身上了。」冷如霜幽幽地说。水中月本想安慰她,但门外脚步声已停下,他赶紧起身,向后一退,躲到一座紫檀雕莲花六扇屏风后方,围屏之宽,用以掩护毫无窒碍。 喀啦!门閂被劲力震断,朱漆门扇被推开,外头横掛的灯笼透过门缝照射进来,一个偌大身影从门扇后方探了出来。躲在屏风后方的水中月摇了摇头,此人虽然轻功不弱,但并非窃盗暗杀的行家。倘若是自己,必将门外灯笼弄熄,搭配大雪纷飞之景,里外昏暗无光,便可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屋里。 冷如霜屏息以待,坐在床榻等待对方出手。若情况许可,她想先穿上衣物,毕竟她此时上半身仅有一件绘着五色鸳鸯的菱形殷红肚兜,下半身为白綾绸缎褻裤,若被外人所见,羞耻至极。 冷如霜瞧向自己身上轻薄衣物,忽地后悔答应水中月,可如今势成骑虎,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担忧之际,一个蒙面男子掠入屋里,朝她袭来。 冷如霜双掌一翻,试图攻击对方腹部,猝不及防之下,对方挨了这招。无奈冷如霜内力尚未恢復,泛有空招却疲力,仅仅推开他,并未造成伤害。黑衣人虽纳闷,但此举暴露出冷如霜的破绽,他见机不可失,趁势而攻,大施拳脚。 冷如霜咬紧银牙,以仅存内力施出「游身八卦掌」,掌法述变,一掌接一掌,掌风啸啸。她脚踏「盘龙绕步」,步似行云,忽退后,忽倾前,身法卓绝。黑衣人虽先抢攻,但不敢大意,出手如风,左劈一掌,右挥一拳,旋又施出「通臂拳法」,拳拳刚猛,威力绝伦。 双方来往数回合,冷如霜香汗淋漓,疲态毕现,已是强弩之末。转瞬间,黑衣人一掌拍来,正中后背,痛彻心肺,冷如霜败下阵。黑衣人摆头蹬腿,在半空中划了个巧妙的半弧,借着疾落之势欺身而来,瞬间攻出数招,招式乾净俐落,力道亦恰到好处。 冷如霜一时忘了水中月的叮嘱,打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躲在屏风后的水中月心中一凛,剑眉轩动,星目如电,握紧镜花刀伺机而动。所幸冷如霜虽豁出去,但真气难聚,空有掌式,软绵无力,不到十招便被制伏。 黑衣人不知冷如霜已中软香散,并未多想,取出软香散朝她撒去。心念未已,冷如霜俄顷间浑身乏力,双膝一软,整个人倒在床沿。水中月瞧见此幕,摇头苦笑,暗忖冷如霜接连中了软香散两次,只怕恨死此物了。 事实上,软香散并不好取得,调製方法困难重重,仅有少数行家才能製作。此物在武林中人眼里鄙视万分,多为宵小奸佞所施,一旦被发现持有此物,门派弟子下场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废去武功。 黑衣人取出一綑麻绳,环视四周后,顺手抄起羊毛棉被将冷如霜横入其中,宛若洋葱层层捲起。为了怕其闷坏,他让冷如霜的俏脸露出半截,秀挺的琼鼻仍可呼吸外面空气。 「好轻!」黑衣人呢喃一声,他将冷如霜扛在宽阔的肩膀上,看上去宛若码头卸货工人,只是肩上并非沉重货物,而是一个绝世美人。黑衣人一个蹬腿,犹若弹弓般飞射而出,一眨眼便消失在屋里。 水中月并不着急,他掌握了黑衣人的轻功身法,自信相距十丈远亦能赶上他。他担心另一件事,水下明明还有一人,为何至今仍未有动静?他陷入沉思,按照经验有两种解释,其一是此人负责断后,协助黑衣人掳走冷如霜。其二是他们来自不同势力,此人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衣人来到栏杆旁,施展轻功,在雪夜下纵掠闪移,直往岸上奔去。水中月想起冷如霜身穿薄衣,顺手抄起架子上的雪貂裘斗篷,迅速跟在黑衣人后头。黑衣人来到一片竹林,他穿梭于昏暗的林间,似乎很熟悉此处地势,双脚迅速交错急奔,从未走过一步冤枉路。 风势渐大,竹梢叶片相击,沙沙作响,天地间立时充满肃杀之意。追赶之际,水中月解开方才疑惑。一名虯髯大汉身揹大砍刀,一身布衫粗袍,紧追黑衣人身后。水中月思忖这人若与他为同伙,断不会跟这么紧,视线应注意周围。 过了片晌,又有一名身材枯瘦,面容严峻,头戴方形黑帽的中年男子加入追逐。水中月仔细端倪,从这男子的位置和跑姿来推断,肯定不是他们的同伴。换言之,三人各怀鬼胎,形成角逐之势。 啪地一声,黑衣人脚步顿停,双脚踏在一处泥泞。他将包裹在厚重棉被里的冷如霜放到竹子下,驀地转过身来,朝后方大喊,「男子汉大丈夫,躲躲藏藏,简直貽笑大方,还不快给我滚出来!」水中月感到好笑,此人说得义正严词,干出的事却是偷香窃玉令人不齿之事。 刷刷两声,虯髯大汉和黑帽男子凌空翻身,双双现身。三人各执方位,目光互相左右打量,形成三角对立之势。 他们轻功不俗,追赶这么久后仍鼻息均匀,大气不喘,内力调息有成。水中月心中揣测,如此功力之人,当是江湖上有头有脸人物。 水中月本想继续观察,眼角馀光瞥到了困在棉被里的冷如霜,她闔上美眸,额颈间沁出汗来,嘴唇发白,很是难受。水中月轻叹口气,趁着三人互相对视,一个闪身掠至冷如霜身旁,身形之疾,有如飞燕。 当三人注意到冷如霜凭空消失,为时已晚,他们连水中月从何处来,又从何处去都没见着,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不见了,他们无法交差,本应立即寻人,但三人都不肯移动半步,他们戒心重重,深怕背向对方会被趁隙偷袭。 带走冷如霜之后,水中月掠空十丈,确认无追兵后才停下。他小心翼翼地将冷如霜倚靠树干,正打算解开麻绳,忽感杀意袭来。水中月怔了一怔,低声地说,「冷姑娘,是我!」 冷如霜辨别出水中月的声音,秀眸微张,眼眶里泪珠打转。水中月连忙解开宛若枷锁的棉被,美丽的胴体犹若山川起伏,横看成岭侧成峰,藏在肚兜下半遮半掩,勾勒若隐若现之美。水中月低头一瞧,原来冷如霜手里紧握紫檀木针匣,他顿时恍然大悟,方才他若未出声,冷如霜便会以为他是敌人朝他发针。 冷如霜秀眸凝注着水中月,试图抬起玉手摑他耳光,无奈气散力消,青葱玉指宛若春风轻拂,不痛不痒。冷如霜美目凄迷,眼角掛着泪珠,气若游丝道:「我真的很怕。」 水中月歉然地说,「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他想起雪貂裘斗篷,连忙将它披在冷如霜白皙平滑的肩膀上,避免玉体寒侵。水中月碰触冷如霜的粉肌藕臂,触感柔嫩弹性,温度却冰冷如铁,他诧然地问,「怎么回事?你的身子好冰,莫非染上风寒了?」 冷如霜轻摇螓首,无奈道:「我乃寒肌冰骨之身,平时用内力箝制身上寒气,如今中了软香散内力骤失,寒气抑制不住。」 「寒肌冰骨?那是甚么意思?」水中月问。冷如霜面露赧色,似是难言之隐,薄唇轻抿,「回去我再告诉你。」 水中月点了点头,「我会用内力先帮你抑制寒气。」言罢,他猿臂一伸,大手按在冷如霜肤若凝脂的粉背上,催促内力,将真气循序渐进导入体内。按道理来说,注入真气当以膻中穴最好,但膻中穴位于两乳之间,男子之间倒是无妨,对方若为女子甚是不妥。 冷如霜弯翘睫毛微微一颤,双颊酡红,闭目轻喘,胸脯伴随吐吶剧烈起伏。不到片晌,冷如霜感到气血翻腾,浑身滚烫如煮沸热水,冰冷的肌肤再次回润,整个人宛若脱胎换骨,呈容光焕发之姿。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那里看看情况。」水中月想起那三人,暗忖道若不从他们身上探出有用的消息,此趟便是白来了。冷如霜俏目一睁,急扯水中月的衣服,猛地摇头,「水公子,别丢下我一人!」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六章 《竹林血战》 漫天雪花中,冷如霜裹紧雪貂裘斗篷,双肩瑟缩斗篷里,仅探出纤纤玉指轻扯斗篷不让其滑落。她神情专注,呼着雾气,静待水中月的答覆。 水中月大感头疼,实话说,带她在身旁甚是稳妥,但竹林那三人绝非善类,武功亦不俗,最怕他们趁乱劫走冷如霜,那便得不偿失了。 冷如霜心细如发,一眼便看穿水中月心中所想,肃穆道:「你带上我,纵使出了事我也不怨你,若你将我弃在这里,我定恨你一辈子。」既说到这份上,水中月知道坚持已是枉然,无奈地点头应允。他低头看着双脚站不稳,宛若风中稻桿飘忽不定的冷如霜,剑眉微蹙,问道:「我该如何带你过去?」 冷如霜默然良久,囁嚅道:「你可否揹我一程?」 「好吧,那你可要抓稳了,若不舒服要赶紧跟我说。」水中月温柔体贴的语气令冷如霜心中一荡,她俏脸微红,顺势应诺一声,「好。」但见水中月蹲下身去,双手箕张,她轻挪玉步,小心翼翼地将玉手按在宽阔结实的双肩上。 水中月收拢粗壮的臂膀,反握冷如霜白皙如笋的大腿,驀地起身。眼角馀光不自觉地瞥两侧下方,羊脂如玉般的小腿摇晃有序,纤巧裸足晶莹柔滑,分外诱人。换作平常,水中月必细细欣赏这旖旎美景,但眼下正事要紧,他拋开綺念,纵身一跃,掠空数丈。 忽地间,水中月惊觉有异,背后似是重心不稳,摇摆幅度甚大。他停下脚步,侧头询问道:「怎么了?你若不抓紧,我揹起来不方便。」冷如霜娇躯轻颤,犹豫半晌后,咬着唇皮说,「好。」 良久,水中月听见背后传来冷如霜吸气的声音,旋即她软玉温香趴伏在他背上,雪白酥盈的饱满胸脯隔着肚兜紧贴虎背,绵絮触感袭来,水中月为之一怔,这才恍然明白她为何踌躇。 两人沉默不语,气氛尷尬至极,周遭事物宛若静止。水中月知她脸薄,这时不宜多话,乾咳两声,故作镇定般说,「你抓稳了。」他手臂肌肉賁起,箍住冷如霜的纤腰,身形一闪,掠出三丈,一个凌空踏步,晃眼间又飞五丈。 不到一会儿,水中月揹着冷如霜来到那三人对峙之处。水中月双脚张开,踏在两棵树干粗如茶碗的竹子上,借此悬在半空中,呈俯视之姿。下方三人虎目生光,气息沉稳,彼此看似戒心重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何时,黑衣人的面罩已脱下,他脸容削瘦,眼角低垂,右半脸有青色胎记,下巴略为尖长,留有一撮小鬍子。先前在寝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水中月以为他主修拳脚,但见他腰间配掛两把弯刀,应是名使刀好手。 水中月重新审视另外两人,虯髯大汉豹头环眼,体貌魁梧,宛若小山般巨大,手握着十斤重的斩马陌刀,浑身上下散发肃杀之气。另一侧的黑帽男子身板精壮,双眉间有颗黑痣,背上是九环大砍刀,未配刀鞘,刀锋泛着闪闪寒芒。 水中月仔细打量之际,忽闻后方冷如霜轻叹一声,「唉,竟是他们。」水中月闻言侧过头来,低声问,「莫非你认识他们?」 冷如霜伸出纤指对着下方,「手持陌刀的虯髯大汉,一綹长长灰髯,乃是人称『灰髯公』的冯不敬。据说他手中陌刀刚劲威猛,轻挥便可劈石破地,本名非不敬,只因他横行霸道,无人可挡,他便改名不敬,意味不必对任何人尊敬。」 双手伏在水中月背上的冷如霜,距离不过寸许,樱唇呵气如兰,淡淡的芳香气息吹拂过来,弄得水中月耳朵酥麻,飘飘欲仙,差点忘了正事。水中月暗施水镜诀,收摄心神,双目盯着青色胎记的男子问道:「这人又是谁?」 「他是『青面双刀』耿青,双刀灵巧,刀法迅捷如雷,攻守俱备。据江湖所言他专门从事杀人买卖,因轻功卓绝,刀法甚快,在青城县作案数次不留证据,官府亦拿他没辙。」冷如霜想起是如此人物将她掳来,娇躯顿时一颤,心有馀悸。 水中月察觉异状,右手轻拍冷如霜的大腿,微笑地说,「别怕,有我在呢!」冷如霜被碰到大腿,虽觉羞赧,却又因他的话语备感安心,霎时间矛盾至极。稍整情绪后,冷如霜继续说下去,「黑帽男子是『铜九环』童宸,他乃青城县的捕快,破案无数,据说他追捕耿青不下数十次,无奈两人武功不分轩輊,至今未果。」 「如此说来,耿青是来抓他的?」水中月微扬眉毛。 冷如霜摇头道:「耿青声名狼藉,此次前来恐非这么简单。他虽抓人不少,但多是冤枉良民,全因想尽快了结案子,亦或遭人贿赂。」 水中月百感交集,为此唏嘘,他忽地想起短笺的内容,「说起来,青城四公子均与官府勾结,莫非青城县真如此腐败?」 冷如霜轻叹一声,语气道尽无奈,「何处不是如此?若非官商勾结,他们又怎能从一个只懂争强斗狠的武林世家轻易立足青城,几代扩张后,如今腰缠万贯,在青城县呼风唤雨,隻手遮天,平民唯恐避之不及。」 水中月面容一沉,正色道:「我记得你曾说你爹是金刀卫副指挥使,专门调查贪官污吏,莫非你正是为此而来?」冷如霜闻言愕然,面有难色,低声说,「此事万万不得张扬,否则前功尽弃,一切付诸东流。」 「放心好了,我只负责保护你,其他事我一概不管。」 「多谢体谅。」冷如霜柔声道。她本想继续说话,一阵狂风忽地疾来,雪花不偏不倚拍拍在她的俏脸,令她忍不住失声喊出来,引来底下三人的注意。 「什么人!」冯不敬大喊,他的声音如雷贯耳,中气十足。眼见事跡败露,水中月倏地从竹梢上掠下,其轻功精湛,揹着冷如霜仍落地无声,轻如鸟羽,令在场三人心中大凛。 大敌当前,山雨欲来,水中月知道自己不可能揹冷如霜应战,正打算将她放下,不知是错觉亦或另有原因,她似是依依不捨,踌躇一会后方才下来。 此处为水中月特意挑拣,脚底下有块光滑大石头,恰好让冷如霜佇立上头,不必担心细嫩的裸足遭残枝刮伤。 三人原本目视水中月,但见冷如霜仅披雪貂裘斗篷,綾罗肚兜若隐若现,一双优美修长大腿一览无遗,令他们不自觉看出神来。 尤是耿青,先前劫走冷如霜,因灯光昏暗没意会过来,如今亲眼一瞧冷如霜美丽动人的雪肌酥骨,脑海浮现出他与冷如霜过招数回合,双手不自觉触碰到她肤若凝脂的滑嫩触感,立时色心大起,魂飞九霄。 三双贼眼上下梭巡,分别在冷如霜玉润匀称的美腿、裂衣欲出的胸脯和浑圆丰满的俏臀来回逗留。冷如霜捱不住这灼灼目光,身子不住轻颤,玉步挪后,宛若惊弓小鸟般挨在水中月身后。 水中月反手探上她的香背,微拍两下,微微一笑地说,「不必担心。」冷如霜想起若非自己喊了那一声,他们犯不着现身,顿时面有愧色,樱唇一抿,垂首道:「对不起,是我累了你。」 水中月凑近她耳旁,「就算你没出声,我还是要杀了耿青。」水中月不是圣人,亦不想当圣人,他报了父仇之后,手中镜花刀杀了不少人,其中多为山贼流寇,亦或江洋大盗。 冷如霜抬起秀眸,纳闷道:「你与耿青何时有过节?」 「这三人想掳走你,本就死有馀辜,耿青碰到了你,若不将他除去,你日后又怎会睡得安稳?」冷如霜闻听此言,热泪涌起,神色旋又恢復恬静,叮嘱地说,「你要小心,他们三人均非泛泛之辈,真拼不过逃走也罢。唉,大不了就给他们看几眼而已,犯不着为此搭上性命。」 水中月瞧她担心模样,苦笑地说,「你总是对我不信任,别老愁眉不展,我可没傻到去送死。」冷如霜美眸闪出异采,她忽觉眼前的水中月变得威武慑人,虎目迸出厉芒,臂肌上绷起的条线结实有力,充满放荡不羈的野性魅力。她压抑情绪,别过俏脸,嗔中带喜地横了他一眼,「你若平安归来,我便笑给你看。」 「一言为定!」水中月洒然一笑,转过身去。 三人视水中月如无物,目光投及之处均是我见犹怜的冷如霜,待到水中月往前跨出半步,身子挺立,气势万钧,这才使三人警戒起来。 耿青沉下面色,率先开口道:「你是何人?」 「死人没必知道。」水中月轻描淡写地说。 「好狂妄的口气,你可知我们是谁?」冯不敬大声怒喝,他振臂一挥,沉重的陌刀在他手里犹如鹅毛,轻巧自如。童宸毕竟算半个江湖人,追捕武林中人的次数不在话下,他敏锐地直觉水中月绝非省油的灯,甚至比身旁两人更加可怕。 童宸沉思片刻,决定採合纵之策,提议道:「这小子这般猖狂,若不杀掉,日后传出去岂非被武林中人笑说我们拿小娃儿没輒?我们目标一致,先把他除去后再讨论此女归谁!」 「待了这么久,难得有了共识。」耿青不是傻子,多少看出水中月有点本事,能够轻易将其除去,自是甚好。 「我没有异议!」冯不敬狡黠一笑。檯面上虽达成协议,但三人眼神游移,仍戒备彼此,水中月早猜出他们各怀鬼胎,绝不可能放下芥蒂。 又过了盏茶工夫,三人仍全无动静,童宸撇了撇嘴,不悦地说,「两位还在酝酿情绪吗?」 「哼!那你又为何不出手?」耿青反唇相讥。冯不敬抬头仰望夜色,大雪似乎停下了,他耐不住性子,咋舌一声,大喊道:「再这么蹉跎下去,天都要亮了!」不等两人答话,冯不敬率先出手。 冯不敬抡起手中陌刀,盛气凌人,朝水中月左侧攻来。他反转陌刀,故意在半空中兜了几个圈子,虚招数晃,忽左忽右,方向骤变,令人捉摸不定。倏忽间,他眼见时机成熟,一记斜劈狠狠落下,目标对准了水中月肩膀。 但见水中月气定神间,寸许之间镜花刀出鞘,冷锋毕现。手中长刀化作厉芒,似如雷电,朝前方激射而去。金属交击,鏗鏘一声脆响,水中月兀立如山,毫发无伤,反之,冯不敬可没这么好运。冯不敬虎口微震,陌刀险些滑手,退开两步,骇然瞪着水中月,额际沁出一丝冷汗。 这下更证实童宸的想法,水中月绝不是他们任何一人能扳倒的对手,若想抱得佳人离去,势必要齐力除之后快。童宸取下背上九环大砍刀,其刀刃长二尺八寸,刀宽一寸,铜製圆环叮噹作响,声音刺耳骇人,阴森可怖。 童宸一个箭步,寒芒大起,九环大砍刀由远而近,迅速由外拐弯入内。他先是几招佯攻,旋又竖直刀柄,往水中月的额头猛地下砍。九个铜环惯性前甩,刀的重心朝刀尖偏移,加深劈砍力道,刀势排山倒海涌来。 不知何时,水中月早已蓄满劲气,狂喝一声,长刀电掣疾劈,风捲残云般一刀劈在九环大砍刀上。童宸顿时手臂发麻,全身真气乱窜,惊呼不妙。不等童宸收招,水中月猛展刀势,连攻数招而去。 童宸没料到水中月转守为攻,惊愕之馀,仓皇地举刀格档。火光四溅之下,他汗流浹背,战战兢兢,深怕没捱住会当场皮开肉绽。水中月的刀法看似杂乱无章,但刀刀凶险,直击要害。童宸一时之间看不出他所使刀法源自何处,师承何派,本就不敌刚猛刀势,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水中月虽未跟童宸对决过,但他自幼从银冠侯身上拿到许多刀谱,过目不忘,倒背如流。童宸所使刀法均能被他轻易看出端倪,避开险峻,专攻破绽。 不光刀势凌厉,水中月身法更是一绝,童宸左砍右劈,但见水中月侧移寸许,招招落空。水中月抓住空隙,忽似鹰隼盘空,忽似猛虎伏地,招招兇狠刚猛,方圆十数丈之内,飞雪走石,杀气腾腾。 童宸咬紧银牙,九环大砍刀挽了数朵刀花,一招「平沙落雁」,刀如展翼,水似流烟,弯腰出刀,动作快到极点。此招若是常人抵御,多是不及,但水中月刀法更胜一筹,一招「流星赶月」施出,刀如流星,迅捷不凡,轻易化解其招。 童宸大惊之馀,收势慢了一步,水中月逮到良机,运足内力,奋力一击,长刀破空而下,童宸知道此招闪避不及,高举九环大砍刀硬架。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待眾人回过神来,童宸右肩到胸口已被砍出深可见骨的刀痕,鲜血汩汩流下。 耿青本想养精蓄锐,坐收渔翁之利,岂料童宸大败,不由得心中一寒。他转过头与冯不敬四目相交,两人有默契地点头示意,霎时间,两人箭步踏出,以左右包夹之势,双管齐下。 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七尺陌刀看似占了上风,但灵活性终不如镜花刀。 兵器一寸短一寸险,双刀攻招千变万化,但刚猛性不如镜花刀。 水中月从容自在,游刃有馀,长刀疾挥,一瞬间化解两侧攻势。两人瞧他他刀法出神入化,刀势惊人,快如闪电,慌忙之下只敢试探,不敢擅闯禁区。他们万万没想到水中月御时固若金汤,击时猛如虎豹月,攻守兼备。 水中月虽年纪尚轻,但武学承自「刀魔」银冠侯,刀法乃银冠侯鑽研数十年后传授于他,常人自是难以匹敌。耿青平日嚣张跋扈,哪受得了这种晦气,他施尽浑身解数,双刀一先一后劈、砍、挑、撩而去。 水中月知他心急,犯了武家大忌,霎时间顿足踏地,坐马沉腰,持刀猛地一劈。耿青双目一瞠,没想到水中月竟出此招,手中双刀立时呈十字抵御刀势。 方才连九环大砍刀都扛不住镜花刀,以灵巧为主的弯刀又怎有作为?顷刻间,耿青虎口大震,双刀脱手坠落,水中月趁势旋刀。耿青只觉喉头一甜,回过神来,咽喉已被长刀贯穿,他呜咽一声,瞪大双眼,旋即肩膀一沉,魂断当场。 眼见耿青惨死,冯不敬遍体生寒,他强压心中畏惧,腾空而起,旋转般地挥舞手中陌刀,划出一道圆弧刀芒。水中月剑眉大轩,夷然无惧,伏起身子衝至下方。他双脚一蹬,弹飞丈许,欺身砍去,冯不敬见状大喜,以为水中月飞蛾扑火,立时挥刀朝他疾劈。 水中月早看穿他意图,身子侧闪,轻易地躲掉对方削铁如泥的刀锋。他搭配水镜诀的「以刀为镜」,功贯刀尖,长啸一声,斜撩而去,只见刀劲滚滚涌现,刀气瞬间慑住冯不敬,令其攻势锐消。 冯不敬重心偏失,镜花刀如电光石火般砍去,凌厉无匹的刀势欺身而来,慌乱之中他空门大开。水中月双目一闪,趁虚而入,直捣黄龙,待冯不敬双脚落地,心脏已被切成两半,整个人摇晃片晌,倒地不起。 童宸吓得当场双腿发软,憋起一口气,施展轻功,奋力往竹林深处逃去。他身负重伤,兼之轻功不如水中月,只闻一声凄厉惨叫,他整个人坠入地面,原来是水中月背后一刀结果了他。 水中月身形一闪,折回原处,回眸一笑,「看吧!死的人不是我。」方才他以一敌三,冷如霜早已看得心神俱醉,意乱情迷,如今他语气逗趣可爱,冷如霜终忍不住娇笑起来。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七章 《北辰镖局》 天初破晓,天空露出鱼肚白不到半晌,转瞬间便下起骤雨。到了辰时,已是绵绵细雨,江面与天空藕断丝连,海天一线。冷如霜稍作洗漱,嬝嬝婷婷步入赏月亭,她身着罗衣长掛,肩披雪貂裘斗篷,仍是绝美风姿,高贵优雅的模样。 初冬甫至,天冷潮湿,冷如霜双手捧着一盏方圆的青铜手炉,这手炉铜质匀凈,色泽晶莹,雕鏤精细优美。炉孔飘烟,香草焚烧,芳香盈鼻,温热馥郁。她今日挽了个飞仙髻,綰发于顶,呈飞动灵仙状,俏脸稍施胭脂,珠圆玉润的耳朵,掛上了银亮坠饰。 冷如霜平时初醒会先斜倚贵妃榻,闭目寧神,待片刻后,她会起身修剪赏月亭里的盆栽,亦或书写字画,吟诵诗词。今日她正眼没瞧一眼贵妃榻,轻挪莲步,盈盈来到赏月亭栏杆旁,俯瞰逾丈远的一叶扁舟。 冷如霜表面上清冷自若,内心却汹涌彭湃,捲浪翻腾。她望着毫无动静的扁舟,脑海里浮现水中月昨晚英姿,思忖着这个接连救她两次的男子是否起床了。踌躇一会后,她拣起盆栽里的一颗圆石,暗催内力,施以巧劲,将圆石弹向扁舟。 倏忽间,圆石不偏不倚落入扁舟里,静待片晌,扁舟无人回应,她不禁懊恼是否雨声遮掩声音,亦或他根本还没醒?冷如霜双唇闭合,微微一噘,宛若小孩子吃不到糖负气模样。 便在这时,冷如霜忽觉一股视线从后方盯来,她倏地转身一瞧,水中月竟衣着整齐地映入眼帘。冷如霜吓了一跳,娇呼一声,身子不稳地踉蹌一跌。水中月连忙抢步上前,探手挽着她纤柔的小蛮腰,稍稍施力将她扶正。 冷如霜被摸到腰肢,酥胸不住起伏,顿时浑体发软,玉颊霞烧,连忙推开他。顷刻后,冷如霜俏脸一沉,面色丕变,质问道:「你这人怎么无声无息便出现了!」 水中月微一苦笑,他将那颗小圆石放到几上,「不是你扔石子急唤我吗?」 冷如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谁急唤你了,我只是确认你醒来了没。」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那我回去了。」水中月耸了耸肩。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冷如霜一双杏目又恼又恨地瞪着他,抿起朱唇,拉不下脸,「好吧,你要走便走。」 「你是否找我有事呢?」 冷如霜脸寒如水,故作漠然地问,「不走了吗?」水中月知道她乃大家闺秀,脸薄如绢,不可太戏弄她。水中月摇头苦笑,主动示弱地说,「这里风光明媚,我恨不得今日一整天都在待在此处。」 冷如霜瞧他用词浮夸,夸张表情,忍不住娇笑一声后,回復淡然的模样儿,继续说道:「我要你假扮马伕保护我,陪我前去北辰镖局一趟。」 水中月心中愕然,眉头微蹙,他想起青城四公子北辰鹰是北辰镖局的少主,不禁纳闷道:「你去那里,岂非羊入虎口?」 冷如霜听他担心自己,心旌摇荡,美眸绽出亮采。半晌之后,她抬起秀目,语气轻柔地说,「我只是去赴约罢了。」她顿了顿,解释地说,「北辰镖局不管在武林或朝廷均有人脉,他们发请帖过来,于情于理我都得去一趟。你放心好了,光天化日之下,我谅他们不敢乱来。」 「既然你这么说,我只能捨身相陪了,现在出发吗?」 「不急,还有些许时间。」冷如霜恬然一笑,霎时间,她忽地想起甚么,赧然垂首地说,「昨晚你救了我两次,我心有愧疚,不想欠人情,你有甚么想要的吗?」 「昨晚?」水中月咧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昨晚发生甚么事了?我一直待在扁舟上,哪儿都没去!」 冷如霜被他搞得糊涂,一时电念心转,瞬间领会他的意思。冷如霜秋波流盼,横了他一眼后,幽幽地说,「昨晚我想通了,事已至此,装作甚么事都没发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你无须掛心,但求勿将此事传他人之耳便可。」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水中月点头。冷如霜瞟他一眼,淡然地说,「这下可说出想要甚么了吧?」 水中月摇头,「无功不受禄,昨晚竹林我险些害了你。那三人虽被我杀死,但没得到有用线索,可说是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 冷如霜听他用「夫人」二字比喻,娇躯轻震,双颊酡红,连耳根都红透了。所幸水中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并未琢磨此事。冷如霜虽红霞未退,神色平復如故,「这你便想错了,经昨晚竹林一事,我已知幕后主谋是谁。」 「甚么!」水中月诧然道:「你知道是谁了?」 冷如霜微一点头,其实她昨晚犹有馀悸,足足大半时辰不敢上床,横竖间暇无事,索性着手调查三人。她语带鄙夷,冰冷地说,「昨晚三人均跟他们有密切关係,童宸包庇北辰镖局,冯不敬替巨鲸帮当打手,耿青帮东方钱庄催债。」 「这么说来,昨晚他们各为其主?」 冷如霜柳眉一蹙,忿忿地说,「其实不难猜出来,仔细一想,青城县谁能让这三人为其卖命?」 水中月摇头苦笑,「说来讽刺,短笺上说醉香楼乃烟花之地,酒池肉林,他们少主反倒正直,至少没用这般卑鄙伎俩。」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冷然道:「你莫忘了浴房一事,我想那ㄚ鬟多半是他的人,只有他才能轻易拣来这种受过训练的女人。我听闻他对失宠的青楼女子极其残酷,那ㄚ鬟多半是怕自己落得此下场,寧死不肯透露半字。」 「唉,我还以为至少是参差不齐,原来是一丘之貉。这般看来,我瞧他们青城四公子改个名,不如叫青城四无赖更贴切!」冷如霜被他此话逗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定过神来,娇嗔地横了一眼,「这下你终于可说想要甚么了吧?」 水中月大皱眉头,其实他深知冷如霜为何追问此事,因为以冷如霜的个性,势必不想欠下人情债。他自己也不喜欠人情,因为此债可大可小,你永远不知有朝一日会用甚么方式偿还。水中月灵机一动,想起桂花糕一事,试探道:「实不相瞒,我想吃桂花糕。」 冷如霜歪起脑袋,狐疑地望着他,「你喜欢吃桂花糕?」水中月瞧她平淡反应,心中一沉,看来她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暗自苦笑,这不早知道了吗?有时人就很怪,明知道希望渺茫,一旦得到答案后仍是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面对冷如霜凝视过来的秀眸,水中月知道势成骑虎,似笑非笑地说,「我喜欢吃桂花糕。」他转念一想,横竖当作给她还人情,没甚么不好。 两人谈话之际,水中月忽闻楼梯传来脚步声,声音沉稳有序,此人必是高手,实力只怕不下于昨晚三人。水中月记得冷如霜曾提过舫上ㄚ鬟均不会武,又想起浴房夜袭一事,不自觉握紧镜花刀,戒心骤升。 忽地间,一名灰发苍苍的老嫗出现,她身穿锦缎长袍,杵着拐杖,气度从容,脸上皱纹证实年华老去,但身板挺直,目光炯炯有神。不等老嫗开口,冷如霜向老嫗解释道:「此人是水中月。」语气微顿半晌,旋又将一双美眸移至水中月,甜甜一笑地说,「这位是易巧手,我管她叫易婆婆,她是我的ㄚ鬟总管,平日是她负责我的安危。」 易巧手望着水中月,淡然道:「你便是银冠侯带走的孩子吗?岁月不饶人,想不到你已长得这么大了。」 「莫非老前辈认识我义父?」水中月大讶不已。银冠侯为了躲避仇家,以诈死避开祸端,世上知道他活着的人屈指可数。易巧手双目打量,洒然一笑道:「别看我老婆子这把年纪,手可还没生疏,当初银冠侯诈死便是我在尸体动了手脚。」 「原来是义父的恩人,失敬了!」水中月拱手行礼。 「恩人?」易巧手笑了笑,「他才是我的恩人,若非是他,我根本活不到今日。对了,你管我叫易婆婆就好了。」 冷如霜看了看水中月,若无其事地说,「先前我派易婆婆出去办些事,现在她回来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水中月闻言一怔,耸然变色,顿时心凉了一半。这也难怪了,毕竟对方武功看上去不弱,又跟她相处多年,说不定早比家人还亲,自己终究是个外人,就算救了她再多次亦不被信任。他眼神难掩失落,但仍挤出笑容,「冷姑娘所言甚是。」 冷如霜注意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美目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垂首不语。她盈盈转身,朝易巧手微一欠身,「易婆婆,你刚回来不久,先下去歇息。」 易巧手微微一笑,明白她有意支开自己,点头道:「我先告退了。」话音甫落,她沿着原路走下楼梯,咚咚数声后,儼然走远了。 冷如霜别过俏脸,一双秋波明眸深深注视着水中月,板起脸孔,「你莫以为我不信任你,人多必是好事,我并没有因易婆婆回来便忘了你的恩情。」 「我、我没有这么说。」水中月面色尷尬,期期艾艾。 「你用不着骗我。」冷如霜轻抿薄唇,绷紧俏脸,「你的眼神早说明一切,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若不信你,昨晚便不会自愿当饵。」 水中月闻言汗顏,冷如霜所言合乎情理,令他不禁懊悔自己方才因桂花糕一事感到失落,霎时间失去了自信,这才妄自菲薄。仔细一想后,他忽觉自己气量太小,不由得暗自咒骂起自己。 水中月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復昔日自信风采,沉声道:「你说得对,我方才太小心眼了,我应该信任你的。」 「你无须自责。」冷如霜摇了摇头,凄然一笑,「没有人天生便彼此信任,这都得靠时间累积沉淀。」 「我们现在算互相信任了吗?」 「那便要看你怎么想了。」冷如霜意味深长地说。不等水中月答腔,她望向周围陆续划来的渔舟,温婉地说「时候差不多了,该出门了。」 「好!」水中月应声。 她仰起俏脸,眼波流动,嫣然一笑地说,「对了,我差点还忘了这事。」她从长几下取出一只朱漆锦盒,水中月本以为里头藏有甚么稀世珍宝,结果掀开后竟是一张样貌丑陋的人皮面具。 「这是甚么?」水中月微一错愕。 「你外表看起来不像马伕,容易惹人起疑,你戴上这面具吧!」冷如霜话语讲得含蓄,其实是水中月的脸长得俊美,身材精壮,若旁人知道自己身边有如此男子,间话一传,只怕自己是哑子吃莲,有理亦说不清。 水中月没多作揣测,不假思索地戴起面具,面具轻如帛纸,里面触感柔顺,外层摸起来像丝绸,富有弹性,戴起来毫无窒碍。冷如霜美眸瞥去,戴上面具的水中变得奇丑无比,令她心情五味杂陈。不过,反过来一想,除了自己跟易巧手外,再没人见过水中月的真面目,反令她有种优越感。 下过雨的空气甚是新鲜,江水烟波,柔柳飘盪。良久,两人来到岸边柳树下,易巧手早将一辆双轮马车备妥。水中月伸手摸了摸前方两匹赤红良驹,鬃毛梳剪整齐,皮肤如镜,光滑柔顺。 冷如霜步入车厢,水中月放下一卷珠帘,独自一人坐在辕座。他手握韁绳,挥起长鞭,但闻马儿嘶鸣一声,车轮滚动,马车驰行。水中月不諳地形,冷如霜似如新鶯出谷,珠落玉盘的喁喁细语不断透过帘幔传来,拜其所赐,水中月忽觉这份工作不仅非枯燥乏味,反倒很有新鲜感。 青城倚山靠江,尚且繁华,屋瓦连云,鳞次櫛比,刚开张的市肆喧嚣不已,街道摩肩擦踵,很是热闹。穿过坊间车马道,东拐西绕,他们终于抵至北辰镖局。刚想转去门口,冷如霜突如出声遏止。 过不多时,三辆精美装潢的马车依序停靠,一共走下十馀人,其中包含昂然而立的魁梧大汉,梳着双螺髻的青裳ㄚ鬟以及三名英姿颯爽,年轻俊俏的少年。水中月双目闪过寒芒,背倚车厢,低声道:「莫非他们是青城四公子?」 「你猜得不错。」冷如霜沉吟半晌,微一点头道:「他们差不多入席了,我们此刻进去,便可省了门外寒喧。」 水中月应诺一声,旋即将马车驶向大门。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八章 《公子齐聚》 细雪漫漫,天气寒凉,放眼望去银装束里,大地洁白无瑕。水中月跃下辕座,冷如霜伸出纤纤玉手,水中月为之一怔,一时不知所措。冷如霜横他一眼,水中月这才定过神来,连忙搀扶她下车。 巍峨的北辰镖局矗立在前方,拱门上掛着数十盏金灯,虽是白昼,但不难猜出傍晚繽纷炫丽的壮观景象。拱门旁是拔地参天的绣金龙凤圆柱,大门由檜木所製,偌大门扇上有狮子头金扣环,看上去宏伟壮观,美轮美奐。 门外扫地的下人瞥见冷如霜的绝世玉容,登时惊为天人,目眩神驰,手中扫帚差点握不住滑落地面。水中月说明来意后,其中一名下人前去通传,另一人留下带两人朝宅邸走去。 跨过门槛,拐了一个弯走入小门,映入眼帘的是庄重华丽的卷棚式垂花门,位于府第中轴线上,两侧连接抄手回廊,廊道外侧为丈许高墙,把北辰镖局院落截然分为内外两部分。除去练武场和镖师屋舍,北辰镖局共分六大院,内分十五小院,百馀间瓦舍。 穿过垂花门后,眼前是空旷的大院,路旁两边种植松柏树木,脚下铺着石板路,步至尽头便是正厅。大院有两座凉亭,架设圆形水池上,亭顶为六角飞簷,以红砖瓦片舖成,下面是大理石台基,栏杆雕纹精美。 院内植物的佈置以松柏等耐寒的为主调,搭配落四季花卉、小桥流水和假山奇石点缀。即便雨雪飘飞,依旧能感受到傲然不凡的品味。 正厅大门由金丝楠木打造,气派辉煌,富丽堂皇。上方天花板挑高近两丈,看起来格外宽敞,气势磅礡。左右两旁各摆四张屏背式太师椅,椅身宽大,细雕繁工,两张椅子一组,中间相隔樟木桌几,几后的古董柜内放满了字画、象牙浮雕和瓷玩等奇珍。 左半边太师椅坐满三人,均是年轻英俊,身着华裳之人,水中月暗忖他们应当是青城四公子。正前方是两张舖着虎皮的太师椅,左侧之人年纪与三人相仿,是一名气宇轩昂,英姿颯爽的頎长少年,右侧之人是一名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美妇。 冷如霜娉婷移步,身段婀娜多姿,盈盈至右侧空位坐下。水中月对外宣称的身分只是马伕,他只能佇立在冷如霜右方,挺直身板,随时待命。 水中月眼角馀光瞥向美妇,她眼神掠过一丝妒火,似是窥见冷如霜倾城之貌,心有不甘,同美相妒。水中月不禁苦笑,这名美妇与其说心胸狭窄,不如说她是欲壑难填,吃着碗里又瞧着锅里,贪得无厌。 美妇玉容虽比不上冷如霜,但她硕乳丰腴,蜂腰隆臀,锦缎衣裳下摆高衩,半露浑圆晶莹的美腿,足以称上人间绝色。水中月转念一想,或许正因她条件不俗,这才分外妒忌。 世人往往以为丑陋之人才羡慕他人美貌,殊不知许多美女长期受人讚美,早已习惯被人当成夜明珠捧在手心的感觉。如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们哪会甘愿落于人后,当然是对其恨之入骨。 对于美妇的拈酸吃醋,水中月淡然置之,他将目光移向青城四公子。水中月本来还懊恼不认得这些人,幸好他们瞧见冷如霜亲临,连忙起身自我介绍,只差没把心肝挖出来见证其诚意。 对面三人依左至右,分别为巨鲸帮少主南宫梟、醉香楼少主西门雀和东方钱庄少主东方鸦。坐在主位的两人,頎长少年是北辰镖局现任当家北辰鹰,那名美妇并非他的娇妻,而是他父亲北辰大鹏的小妾俞秀秀。 水中月瞥了俞秀秀一眼,思忖难怪美妇年轻貌美,姿态妖嬈,原来是小妾,怪不得打扮得花枝招展。倏忽间,一道视线冷冷地射了过来,水中月为之愕然,猛地转过头来,原来是冷如霜横了他一眼。 冷如霜面如寒冰,玉手指了指空茶杯,水中月意会过来自己不仅是马伕,还得权充下人侍奉她。他暗自苦笑,居然被佔了便宜,真是上了贼船。 水中月凑近过来,举起精緻茶壶往下一斜,龙井茶倾注空杯里,顿时茶香四溢。便在这时,冷如霜伸手取过几上枣子糕,掩起素白长袖佯装品尝,趁着眾人观察不到她的面色,斜睨水中月一眼,低声道:「她可是北辰大鹏最宠爱的小妾,你若想逾规越矩,最好惦惦有多少斤两。」 水中月心中愕然,微一苦笑,暗运内力,施出传音入密:「你误会了,我没有招惹她的意思。」 冷如霜神情漠然,冰冷地说,「你的眼珠子都快贴上去,还敢说没有?我不想干涉你个人喜好,但你现在假扮我的马伕,我绝不能让人看笑话。」 水中月尷尬地说,「没这么严重吧?」 「哼,你可以试试看。」言罢,冷如霜将袖口挪开,恢復恬静间逸的模样儿,一双美眸迅速扫了对面三人一眼。儘管只有一剎那,那三人登时双目亮闪,误以为冷如霜对自己有意思,纷纷色授魂与,魂飘云外。 虽被冷如霜提醒,水中月仍用馀光瞄向俞秀秀,事实上,他并非倾心于此女,乃因他感受到此女双目射出不怀好意的厉芒。水中月轻吁口气,俞秀秀必是对青城四公子其他三人视她无睹,一心悬在冷如霜身上,内心感到气愤不已。 水中月轻叹一声,移开视线,开始认真打量起青城四公子。坐在正位的北辰鹰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手掌上多处长茧,臂膀肌肉结实,不愧是惯使朴刀之人。 坐在正对面的南宫梟,样貌俊秀,锐眼似隼,坐姿沉稳,大腿粗壮,水中月猜他下盘功夫定当了得。 相较于北辰鹰和南宫梟,西门雀和东方鸦给人的威摄感较低,浑身上下散发翩翩少年的气息。西门雀面如冠玉,举止温文儒雅,水中月想起在门口他们下车之景,此人走路轻盈,衣袂飘飘,轻功身法应是四人之首。 最后一人东方鸦,眉清目秀,清新俊逸,看上去是三人之中最为稚嫩,面容上亦是最为收敛,若非毫无心机,便是城府极深,教人难以辨别形色。除此之外,东方鸦身上衣物最为奢华,锦缎绸袍,金丝玉带,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乃钱庄少主。 此行虽是邀约冷如霜,谈论箏乐琴曲之妙,但四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北辰鹰身为东道主,当然没放过此良机,一有机会便趁隙说话。接连称讚冷如霜几句,旋又将目光转向水中月身上,露出一丝妒恨之色,皱眉道:「素闻冷才女平日仅让ㄚ鬟陪同,就连冷香舫也不允船夫逗留,不知这马伕有何特别之处?」 「冷如霜从未对外说只让ㄚ鬟侍奉,这不过是眾人的误解。此人叫阿丑,不过是街道上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马伕。他身世凄凉,为了葬父卖身,我瞧他怪可怜才聘了他,诸位切勿多想。」冷如霜淡然地说。水中月听得大感不妥,她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肯定是因方才之事生他的气。 俞秀秀美目一闪,似是逮到机会,故意提高语气地说,「冷才女谦虚了,如此威风凛凛,虎背熊腰之人,又怎随处可见?若我没看错,此人肯定学过武,一个普通马伕又怎会学武呢?」 「俞夫人言重了,不过学了点皮毛,三板斧的小伎俩,难登大雅之堂。」冷如霜回应俞秀秀的同时,不忘数落水中月,这令水中月愈发感到头疼。 俞秀秀瞇起长长睫毛,嘴角掛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不知这年轻气盛,膀阔腰状的马伕,是否住在冷香舫,夜夜守着冷才女呢?」 此话一出,青城四公子纷纷皱眉,面色一沉。俞秀秀故意强调水中月特徵,明摆着暗示冷如霜对此人垂青,说不定早已暗通款曲。倘若水中月英俊瀟洒倒也罢了,但他现在戴着丑陋的人皮面具,俞秀秀这样一说,反倒像在羞辱冷如霜。 东方鸦轻挥扇子,微微一笑,「俞夫人少见多怪了,就以皇城之处来说,贵妃寝宫外头也是魁梧大汉的禁卫军把守,不足为奇。」 水中月暗叫此话甚妙,东方鸦搬出皇宫来比喻,任凭俞秀秀再厉害,也绝不敢开罪当今圣上。果不其然,俞秀秀顿时语塞,恶狠狠地瞪了东方鸦一眼,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若非昨晚竹林一役,水中月兴许对东方鸦產生好感,无奈他们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手段阴险毒辣,为求一亲芳泽竟强掳冷如霜,如同衣冠禽兽之举。 冷如霜似是司空见惯,她朝东方鸦欠身行礼,佯装对东方鸦解围感激万分,内心却恨不得不再看到这可恶的败类。 俞秀秀仍不放弃,稍加思索后,继续道:「冷香舫怎能与皇宫相比,禁卫军均受过训练,纪律良好,岂敢胡来。冷才女既说这马伕平庸至极,又怎能跟禁卫军相提并论呢?」她假笑地说,「哎呀!冷才女切勿多想,我不是暗指甚么事,只不过这江湖流言蜚语眾多,我是担心冷才女被人说间话了。」 冷如霜依旧神情自若,情绪毫无起伏地说,「实不相瞒,这马伕本想入宫挣钱好安葬亡父,净身完后发觉其身世不清白,亦没钱疏通,最终只能流落街头。」 眾人闻语,尽皆愕然,除了对冷如霜描述水中月乃阉人一事感到惊愕,更诧异的是冷如霜竟讲出如此露骨之话。不过冷如霜语气平淡,面色不改,看上去只是阐述事实,竟没有半分羞愧之感。 水中月这下受不住了,冷如霜馀光一瞥,感受到他怒意涌现,瞪视过来,惊得她连忙别过俏脸,不敢与他四目相交。 眾人本应表达怜悯之意,但水中月的脸貌奇丑无比,他们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同情的话。毕竟按常理来说,倘若水中月家世不显赫,一个小小马伕,如此丑容,就算不是阉人,只怕也没多少女人肯委身下嫁。 眾人面面相覷片晌,为免尷尬,西门雀朝南宫梟拱手施礼,「听闻巨鲸帮近来又新造一艘三桅帆船,其船偌大如鲸,蔚为壮观,真是恭喜南宫公子了。」 南宫梟接口道:「若不嫌弃,诸位可一同前来观赏。」 西门雀笑容可掬地说,「一定一定。」 趁着他们注意力转移,冷如霜如法炮製,又让水中月替自己斟茶。水中月虽对方才之事感到气愤,但不好在此处翻脸,只得弯下腰提起茶壶。冷如霜用长袖遮掩,她的双肩像弓弦般绷紧,垂首地问,「你是否恼了?」 「我能不恼吗?」水中月没好气地说。 冷如霜被他一双冷冽寒目直视,吓得花容失色,咬起下唇,「你莫要怪我。唉,你有所不知,这俞秀秀为人风评不好,她为了彰显魅力,招蜂引蝶,甚至连有妇之夫亦不放过。我担心她为了报復我,故意对你諂媚示好,到时又麻烦了。」 水中月瞪了她一眼,低声地说,「你要说我阉人无妨,为何羞辱我爹呢?我爹生前为人耿直,侠义心肠,死后竟被你污衊,教我为人儿女何忍下这口气?」冷如霜闻言一惊,她虽存赌气之心,但多少编了个合理藉口。现在仔细想来,委实不妥,惹得水中月不快也是人之常情。冷如霜幽幽地说,「对不起,我没想过这点。」 水中月本不想轻易原谅她,但见她平时傲然清冷,如今委屈求和,我见犹怜,顿时狠不下心肠,几经挣扎后叹了口气,「罢了,无心之过,下不为例。」 冷如霜想不到他好相与,脸现喜色,动容地说,「我不会再犯了。」与此同时,一个下人匆匆而来,拱手道:「稟告少主,姬姑娘到了!」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九章 《名伎登场》 厅外,一名绝色美女在两名美婢引路下,婀娜多姿,盈盈而至。本在谈话的眾人目光交触如受电击,立时噤声,全将目光投去此女身上。 但见一位肤若凝脂,美目盼兮的白皙美女,玉步挪移,徐徐走来。水中月本以为冷如霜已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人,但眼前这名美女不惶多让,难分高下。 美女头上梳着灵蛇髻,高而危斜,髻式变化无常,随形绕之。她身段修长曼妙,腰肢如杨柳,玉项似天鹅,晶莹剔透的肌肤,白里透红。她微一欠身,一双点漆眸光轻瞥而来,秋波顾盼,着实动人。 水中月霎时间惊觉不妙,赶忙定过神来,本以为失态,孰料在场男性无一例外看得目不转睛,置礼数于脑后,只差流涎而下。 这名秀色可餐的俏佳人,腰肢款摆,步姿轻盈,娉婷移至右侧,拣了一张太师椅后优美入座。两位绝色美人相隔不过三尺,目光可轻易在她们身上梭巡,不同风貌的美人任君採擷,依其所爱。 美女外披一件白狐大裘,坐下后轻褪,里面是轻纱罗裳,衬托紧致起伏的曲线,令人不自觉想挪前观赏。水中月心想横竖眾人均看得出神,自已不必遮遮掩掩,恣意地打量起眼前这位神祕美女。 此女坐姿不同端庄高贵的冷如霜,她意态慵懒,身子斜挨扶手,一隻白皙玉手轻托香腮,双腿併拢斜摆,举手投足间均嫵媚动人,勾人心魂。 美女抬起美眸,朱唇轻啟,嫣然一笑,「姬若雪迟来,还望诸位担待。」 北辰鹰目光双芒大盛,兴致盎然地看向玉脸斜倚的姬若雪,展顏一笑,「姬姑娘言重了,今日诸位能一睹你迷人风采,可谓福薄不浅,等再久亦是值得。」 水中月原以为北辰鹰出身世家,对美女司空见惯,多少含蓄婉转,没想到竟毫无保留倾诉爱慕,明显有意在眾人面前争夺花魁。俞秀秀眼见此景,深感再受冷落,紧咬双唇,恶狠狠地瞪着姬若雪。比起冷如霜来说,俞秀秀更恨姬若雪,因为她举手投足嫵媚至极,猛送秋波,更加主动。 冷如霜彷彿冰崖上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褻玩焉,似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雪白清莲。姬若雪更像一朵盛开在花团锦簇中的牡丹,艷绝世人,奼紫嫣红、虽说风情万种,却又融于世间,似是随手可触,更加讨人喜爱。 青城四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幼娇生惯养,张嘴茶来,平日多得是女人主动攀附巴结,面对冷如霜这冰冷自若的模样儿,虽想一亲芳泽,却不愿摆低姿态,劳心费神地讨她欢心。相较之下,姬若雪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和媚眼,一顰一笑似有若无地挑拨他们心弦,更受青睞。 水中月暗叹一声,他想起昨晚竹林之事,这青城四公子虽不想花费心神,但他们仍覬覦冷如霜美丽动人的胴体,故派人夜袭冷月舫,只想逞一时之欲。 水中月全神贯注看着姬若雪,从皎白如笋的长腿、柔软无骨的纤腰,甚至是浑圆饱满的胸脯。面对此景,本该生出綺念,但他忽地涌起一种奇妙之感。这诡譎的感觉并非男女情愫,似是如临大敌的氛围。 纵使毫无根据,但水中月暗自猜想此女武功必不弱,绝不逊于在场眾人。他之所以如此篤定,全因他自幼习武,在银冠侯严峻教导下,他手刃多名恶名昭彰的顶尖高手,不知不觉已养成野兽般的直觉。当眼前眾人脑海里尽想着挪近少许,嗅闻姬若雪身上淡淡体香之际,水中月却面色凝重,隐隐嗅到了不怀好意的味道。 冷如霜坐在一旁,她斜睨水中月的表情,瞧他这般仔细打量,心中不免有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换作平常,她早出声叱责,但想起方才自己说错话,歉疚感使她不敢过度责骂水中月。她转念一想,罢了,英雄好色,亙古不变。 话虽如此,良久之后,冷如霜终忍不住,朝水中月轻挥手。水中月不像其他人心猿意马,很快地便发现冷如霜的举动,他一脸纳闷,凑上来问,「怎么了吗?」 冷如霜抿起下唇,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你莫怪我打扰你的美梦,但我方才谎称你是阉人,你如今紧盯着她,恐让人起疑。」 水中月摇着头,耸了耸胳膊,不以为意地说,「谁说阉人不能欣赏美人,你既算半个朝廷中人,难道没听闻过太监的后宫逸事吗?」冷如霜瞧他说话不检点,言语中又不肯放弃看姬若雪一眼,漠然地别过俏脸,负气道:「你要看便看,我不阻止你了。」 「莫非你在呷醋?」水中月故意问。冷如霜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与你谈,脑袋是你自己的,你要怎么想随便你。」水中月听出她心中不快,一时心念电转,低下头来,露出微笑,「你可曾听过两个毽子的故事?」 「甚么故事?」 水中月清了清嗓子,压低音量,仅让她一人听见。水中月一字字地说,「从前有个小孩拿到两个精美毽子,一红一紫,他爱不释手,他爹娘怕他把两个毽子弄丢,只允许他每日外出两时辰踢红毽子,紫毽子留在室内,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猜不着。」冷如霜轻摇螓首。 「因为这项规定,小孩在外头总是踢上两个时辰的红毽子,旁人见状以为他偏爱这红毽子,殊不知他每晚回家都踢紫毽子,足足四个时辰才肯休息。」 冷如霜听出言中含意,登时俏脸升霞,嗔中带喜地瞥他一眼。不过,冷如霜早已习惯虚应行事,对情绪的掌握收放自如,半晌之后,恢復冷静模样儿,悠然道:「倘若毽子有思想,它不见得会拣那孩童。」 「若真如此,他未免有些可怜。」水中月微笑地说。正当两人谈话之际,那些人的视线从姬若雪移开,其中西门雀注意到冷如霜,目光先在水中月身上打了个转,旋又纳闷地看向冷如霜,问道:「怎么了吗?」 冷如霜淡然施礼,顾左右而言他道:「没甚么事,只是他今早忘了餵马,担心牠们饿着了。」 北辰鹰闻言一笑,「冷才女多心了,这里虽不像大内皇宫般奢靡豪华,区区几匹马儿还是能妥善照顾。」 冷如霜美眸流转,看了北辰鹰一眼,轻笑地说,「让北辰公子见笑了。」 方才被水中月弄得心花怒放,冷如霜不自觉流露出亲近的笑容,无意间让北辰鹰看得骨软神酥,以为冷如霜对自己有情意,脸上现出蜂蝶随香之色。 片晌之后,北辰鹰开口说,「今日能见到武林十二金釵两姝,实乃毕生荣幸,冷才女不胜酒力,我便以茶代酒,先敬为快。」 眾人纷纷举起茶盅,客套几句,一饮而尽。趁着婢女上前斟茶,南宫梟将目光移向姬若雪,洒然一笑,「武林十二金釵个个绝美,均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坊间传闻姬姑娘已名花有主,不知真偽?」 姬若雪娇媚地瞥他一眼,奉上甜美笑容,「南宫公子说笑了,姬若雪至今仍孑然一身,尚无落叶之所。」 其他三人听她这么说,大为兴奋,双目放亮。霎时间,北辰鹰忘了自己才刚跟冷如霜示好敬茶,眼下突如转过头去,深情地凝视姬若雪,「如此佳人无人追求,未免暴殄天物,不知姬姑娘择偶条件为何?」 姬若雪笑靨如花,黛眉含情,秀眸环视在场眾人后,淡淡地说,「姬若雪乃一介歌伎,平日见惯形形色色的人,若要踏入姬若雪内心,此人必有涵养,谈吐不俗,兼之深爱姬若雪。」 眾人听闻大皱眉头,姬若雪所言抽象不务实,听来更像推搪之词,不由得让他们意兴索然,暗自叹了口气。南宫梟沉吟半晌,不肯罢休,追问道:「不知姬姑娘认为在场谁符合?」此话一出,眾人立时又聚精凝神,等待答覆。 「南宫公子莫寻姬若雪开心了,眾人皆知青城四公子出生武林世家,文武兼备,方才姬若雪微不足道的条件,在诸位面前简直貽笑大方。」 北辰鹰撇了撇嘴,「如此说来,岂非在场的人都能受到姬姑娘垂青?」 姬若雪微微一笑,淡然道:「这倒未必,因为姬若雪尚有一个条件,这正是为何姬若雪至今仍是无主之花。」 「不知条件为何?」北辰鹰皱眉。 姬若雪莞尔道:「姬若雪多少算是个武林中人,江湖中纷争扰扰,倘若此人武功平庸,又如何保护我呢?」 北辰鹰闻言大笑,「哈哈,想不到姬姑娘不仅能言善道,还懂说笑。方才姬姑娘不是说在场眾人文武兼备,倘若真如姬姑娘所述,我们岂非都有资格?」 姬若雪从容自在地说,「青城四公子有四人,可姬若雪仅有一人,品德涵养得花时间琢磨分出优劣,但武学高下立判,不由分说。」 水中月瞪大双眼,惊讶地望着姬若雪。她此言听上去不无不妥,但其中含意眾人了然于胸,这摆明要在场四人分个高下,方能夺得花魁。 北辰鹰毛遂自荐地说,「不知我是否有这荣幸?」 姬若雪没有回应,她扬起细长睫毛,眼神似有若无地游移在另外三人身上。果不其然,不到半晌,南宫梟驀地起身,冷冷一笑,「北辰兄未免心急,一时曲解姬姑娘的意思。姬姑娘此意不正说明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一人能拔得头筹?」 北辰鹰怒视南宫梟,他们平时虚应行事,显露真正情绪实为罕见。北辰鹰以为这是北辰镖局,这三人多少会给些面子,孰料美人当前,大家各怀鬼胎,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北辰鹰冷冷地说,「南宫兄此言,莫非想分个高下?」 南宫梟不卑不亢,挺起胸膛,「言重了,我早想领教北辰镖局的刀法了。」 面对两人为己大打出手,姬若雪非但没劝阻,反倒托着香腮,娇慵地说,「看来姬若雪今日可大饱眼福,一窥两位武林世家的绝妙武学了。」 水中月双目一凛,剑眉大皱,他愈发觉得此女可怕至极。单凭她随口几句话,竟能掀起滔天巨浪,逼得青城四公子为其争个你死我活,若非西门雀武器是飞刀,只怕他也有意加入战局,争夺佳人。至于东方鸦不动声色,纯粹是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绝非南宫梟和北辰鹰的对手。 青城四公子毕竟年纪尚轻,血气方刚,彼此自视甚高,容不下对方挑衅,稍一煽火便不可收拾。但见北辰鹰冷喝一声,下人三步併两步,慌乱之中将沉甸甸的朴刀递上去。 北辰鹰接过银亮闪闪的朴刀,凌空振臂一挥,竖眉怒眼地,沉声道:「还请南宫兄指教了!」他手中朴刀沉重无比,刀身三尺五寸,刀尖锋利无比。此刀本该由双手持握,但他臂力惊人,身强体壮,单手运用自如,毫无窒碍。 只见南宫梟面不改色,夷然无惧,应声道:「彼此彼此。」话音甫落,他从自己带来的下人手里接过马刀,刀宽背薄,刀身狭长弯曲,相较一般马刀沉重许多,增加劈砍力度,更适合下马作战。 西门雀长笑而起,虚情假意地拱手道:「江湖中人,互相较劲不足为奇,但此时此地不宜两位切磋吧?」他的飞刀既无法搬上檯面,一争高下,抱得美人归,当然不愿让南宫梟和北辰鹰两人专美于前。 北辰鹰冷眼看过去,扬声说,「西门公子不必担心,我这里不敢说媲美皇宫,但地方尚且宽敞,还请诸位移驾练武场。」 不到半盏热茶,眾人纷纷移至内院,院子空旷,周围仅有数棵松柏,没有过多装饰摆设。水中月游目四顾,前方地上用白灰划出大圆,左右两旁设有木架,架上摆放各式兵器,包含刀、枪、剑、戟和棍等等,任何兵器应有尽有。 北辰鹰率先上前,他执刀卓立,器宇轩昂,脸上泛起睥睨天下的豪壮之气。一旁的南宫梟不堪示弱,提刀踏步,双目精芒亮起,威风凛凛。 水中月不禁苦笑,这两人虽暗地里使用卑鄙伎俩对付冷如霜,但檯面上仍是英姿颯爽,极具魅力之人,水中月猜想他们平日定受许多女人喜爱,举手投足便能使她们意乱情迷。 莫说其他人了,哪怕是差点遭辣手摧花的冷如霜,见到两人双目精光摄人,浑身散发着气吞山河之息,不由得屏气凝神,静静欣赏。当然,她仍对两人恨之入骨,绝不会因为他们展现魅力便改观。 陡然间,冷如霜察觉有股视线盯着自己,转头一瞧,那人正是水中月。眾人目光均放在两人之战,水中月毫不避讳凑近过来,微笑地说,「别在意我,你可以继续欣赏两人,我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他这话岂非说自己方才气量小,不许他看姬若雪吗?冷如霜故做镇定,不以为忤地说,「有些男人表面心胸宽阔,其实是为自己的风流寻找开脱之词。这些男人视女人无物,认为她们不过是毽子,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痛痒。」 水中月心中大愕,没料到冷如霜竟有此着,反将他一军。正当他思忖该如何回应此话之际,金属撞击声不绝而来,原来是北辰鹰和南宫梟两人之战揭开序幕。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章 《鲸吞虎踞》 顷刻间,庭院里鏗鏘之声不绝于耳,北辰鹰连劈九刀,刀刀凶险,直取要害,浑然不像一般比试,彷彿是生死般的对决。 南宫梟乃巨鲸帮少主,深諳水性,在惊涛巨浪磨练之下,下盘功夫了得。他沉腰坐马,以守代攻,马刀回旋而出,借旋转之势加重力道,施出「鸿鵠高飞」,抬臂往上斜撩。 鏘!鏘!鏘!北辰鹰不惶多让,他的刀势宛若一道道激电,疾劈而去。双方你来我往,刀锋相交,攻守互换,谁也不让谁。北辰鹰刀法强悍刚猛,天赋杰出,搭配多年修练,北辰刀法已是炉火纯青,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 北辰刀法彰显北辰鹰悍勇无伦的本性,眾人只闻暴喝连连,朴刀上下翻腾,如水中蛟龙,又似大鹏展翅,愈战愈勇,愈打愈快,毫不停歇。 南宫梟也非省油之灯,北辰鹰虽为青城四公子之首,单论刀法两人伯仲之间。面对北辰鹰步步相逼,南宫梟冷哼一声,双足沉似泰山,马刀振臂一挥,抵住武北辰鹰凌空劈下的朴刀后,施劲一推,竟将其逼退数尺。 北辰鹰双目神光电射,提刀疾掠,长啸一声,刀锋向空中划出两圈。南宫梟不敢大意,施出浑身解数,一刀劈在刀尖处,两人同时虎口剧震,各自掠后逾丈。 北辰鹰倏地翻身,再次弹上半空,食髓知味,企图再借下压之势攻击南宫梟。南宫梟下盘稳健,内功浑厚,但长久下来亦有些吃不消。他的马刀更适合抢攻,不利防守,心念一动,决定转守为攻。 南宫梟举刀佯攻,假意抵挡,趁其不备之际横移两步,马刀疾砍,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弧形,破入北辰鹰凌厉的刀影里。他所使武学是「鲸吞刀法」,招如其名,刀势如鲸,着重连展攻势,犹如排山倒海,气势磅礡。 但见南宫梟挥出刀招,漫天刀影铺天盖地而来,宛若大鲸吞噬残船,北辰鹰不敢小覷,一刀劈出,银光迸裂,刀光罩住南宫梟。 双方展开新一轮激战,南宫梟一刀旋出,第二刀后发先至,北辰鹰连挡下两刀。南宫梟眼见无果,索性收势不出第三刀,故佈疑阵。北辰鹰以为对方退缩,登时气势大盛,朴刀急旋如电飞快攻去。 南宫梟早料有此一着,不慌不忙,使出「鷂子翻身」,翻旋劈刀,往下溯去,刀气霎时间朝北辰鹰激射而去。 鏘!双方再次拉开,谁也没讨到好果子吃。眼见僵持不下,南宫梟把心一横,马刀一挥,宛若惊涛骇浪,劲气激盪,朝着北辰鹰施展出鲸吞刀法中最险峻的一招「鲸波怒浪」。此招一施,等同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至死方休。 眾人以为南宫梟为了美人,实则不然,他们青城四公子虽齐名,明争暗斗乃家常便饭之事。北辰鹰倚仗青城四公子之首,锋头压过三人,南宫梟早已心生不满,此次不过借题发挥,争一口气。 「鲸波怒浪」委实凶险,南宫梟本不想施展这招,无奈北辰鹰武功超出他预期,如今势成骑虎,拉不下顏面,只得攻出险招。倘若侥倖胜出,日后他将成为武林年轻才俊中的顶尖者,名利双收,美人相伴。 北辰鹰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他暗自冷哼一声,心想对方既有胆硬碰硬,自己又有何惧?拋开后果如何,北辰鹰催促内力,劲力贯臂透体,真气似江河窜动。他大喝一声,使出北辰刀法奥义「饿虎扑羊」,刀声嗤嗤,无数细小的风劲化成凌厉无比的刀芒,挟着无坚不摧的刀气,竖砍而下。 两人直扑彼此,目露兇芒,刀气逼人,方圆尺许宛若虎踞鲸吞之处。便在此时,俞秀秀双足一蹬,身影疾掠而来,挡在两人中央,娇叱道:「还不住手!」 北辰鹰和南宫梟立时定过神来,连忙收势,纷纷退开数步。但见俞秀秀一身华美衣裳,外披红色貂裘,俏立风中,厉声道:「不过比武切磋,何须拚个死活?」 北辰鹰大感尷尬,拱手道:「姨娘教训得是!」 南宫梟惊魂甫定,心有馀悸,「俞夫人所言极是,晚辈衝动了。」数尺外的水中月见状,心中大讶,他方才全将注意力放在青城四公子身上,殊不知这俞秀秀轻功甚佳,竟能抢在两人出手前赶到。他不免感到可惜,倘若俞秀秀未及时阻止,必成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他们养气调神,再无间暇打冷如霜的主意。 在场眾人多半认为俞秀秀顾全大局,不失长辈风范,可水中月不这么想,他认为此女投机取巧猾,城府极深。北辰鹰和南宫梟齐名,两家必有交集,俞秀秀怎会不知两人旗鼓相当,伯仲之间?若真想避免血战,早该制止,何必当初?俞秀秀先前沉默,早已设好退路,假如双方真难分轩輊,她再出手即可。 倏忽间,姬若雪的鶯声软语传来,她莞尔一笑,「想不到今日有幸见两位一战,姬若雪深感荣幸。」她顿了顿,秀眸看向冷如霜,轻笑地说,「姬若雪仰慕冷才女许久,不知冷才女是否肯拨冗至醉香楼一趟,促膝长谈,好教姬若雪不枉此程。」 眾人闻言一愕,北辰鹰、南宫梟和东方鸦不约而同地瞪了西门雀一眼,脸上纷纷泛起不快之色,心想原来这傢伙早有安排。他们三人可没少在花丛里打滚,岂会不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冷如霜柳眉轻蹙,大感头疼,不知如何是好。她与姬若雪并列武林十二金釵,双姝齐名,倘若她推辞婉拒,便会被他人认为气量小。 西门雀掌管醉香楼,对女人见多识广,他很清楚像冷如霜这样的女人脸皮最薄,赶忙道:「不光是姬姑娘,家父特地叮嘱,倘若冷才女来青城县,务必请她前来醉香楼一趟,好生款待,不可怠慢。」 姬若雪和西门雀两人一搭一唱,弄得冷如霜更难下台。犹豫半晌之后,她轻吁了口气,无奈道:「既是盛情难却,那冷如霜便恭敬不如从命。」 这下其他三人坐不住了,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即将坐拥两姝的西门雀。西门雀没有正视他们,故意用馀光瞥向几人,嘴角微弯,彷彿宣告自己的胜利。 冷如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告知傍晚前往醉香楼后,歛任施礼,匆匆离去。坐上马车后,待到驶离好一会儿后,这才让水中月放缓速度。为了方便与他说话,冷如霜挪坐前方,两人之间隔着一卷珠帘,不到半尺。水中月坐在辕座上,问道:「你当真要去醉香楼?」 冷如霜轻摇螓首,「事已至此,我还能不去吗?」 水中月听她说得委屈,心中泛起怜悯之意,安慰地说,「我会保护你周全。」 冷如霜沉吟半晌,意味深长地说,「话可别说太早,那儿是醉香楼,你进去说不定早被迷得七荤八素,连自己名字叫甚么都忘了。」 水中月耸了耸肩,挖苦道:「看来某人似乎记性不好,你莫忘了方才你当眾说我是阉人,既是阉人,去那里不过有心无力。」 冷如霜双肩一颤,歉疚地低下头来。一来是想起自己无意间污辱他家世,二来是想起他毕竟乃正常男人,被说是阉人终有不妥。冷如霜抿起薄唇,幽幽地问,「你是否在怪人家呢?」 水中月听冷如霜语声娇弱,似是跟情郎道歉,心中大讶。他灵光一闪,涌起捉弄的念头,贼笑地说,「别人误会我无所谓,只要你知道我不是便可。」 冷如霜终是受不住这对话,微嗔道:「不许你对我轻薄!」 水中月多少习惯了,连忙说,「便当我口无遮拦,我诚心向冷姑娘道歉。」冷如霜听他说话一半浮夸一半诚恳,不禁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说,「你这人哩,愈来愈不正经了。」 水中月答说,「你希望我正经八百吗?」冷如霜摇了摇头,轻叹道:「唉,平常虚应那些人已是头疼,若私下仍得战战兢兢,未免累人。」 水中月正想回话,忽闻前方一声大喝,他立时勒马停定。突如其来的情况,冷如霜没有半分防备,身子不禁一倾,幸得她学过武才没被甩出车厢外。 「你把我的蛐蛐吓死了,你该如何赔我?」一名衣衫襤褸,脸上坑坑巴巴的乞丐走上前来,朝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水中月低头一瞧,掌心上有一隻蛐蛐,看上去毫无生气,应是死亡多时。 水中月环视一扫,附近本来盘坐在墙边的乞丐驀地站起身,纷纷涌至,人数几近二十馀人,将马车团团包围。乞丐们目露凶光,手持棍刃,一脸不怀好意。水中月皱起眉头,顿时明白他们早有预谋,想借机勒索。 一名高瘦男子,看似乞丐头子,拨开人群走到马车旁。水中月仔细端倪,此人脸上有一道从右眼横跨到下嘴唇的长疤,鼻樑歪曲,应是曾断过。高瘦男子一双贼目骨碌碌打转,冷笑地说,「我乃丐帮九丐长老之一轮不破,你害死了能替我们挣不少钱的蛐蛐,打算如何赔偿我们?」 「这蛐蛐是因我而死?」水中月反问道。 「哼,你想抵赖吗?他被你马蹄声吓到,当场暴毙。」 水中月心中苦笑,却仍问道:「不知要赔多少?」 轮不破没想到水中月这么好相与,沉吟半晌,「这蛐蛐可是常胜军,我就算你十两黄金吧!」 十两黄金?水中月虽自幼居住山林潜心修武,偶会随同银冠侯下山,对金钱可还没这么生疏。十两黄金省吃俭用,足够平常人家用一辈子了,这些乞丐分明狮子大开口,漫天开价。 车厢里的冷如霜柳眉微蹙,暗骂这帮人简直无赖,但她知道不能得罪丐帮。丐帮在武林中势力庞大,开枝散叶,遍布各地。倘若得罪他们,一旦造谣嫁祸,只怕日后蜂拥而至,不胜其扰。 水中月挠了挠鼻子,「既是十两黄金,那咱们两不相欠了。」 「甚么意思?」轮不破诧然道。 「我吓坏了你的蛐蛐,你也吓到了我的马,我这马可是当世名驹,幼马便花了十两黄金,如今身价至少翻倍成五十黄金。」水中月说得振振有词,煞有其事,知情的冷如霜在车厢里掩嘴偷笑。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看来是敬酒不吃药吃罚酒了!」轮不破大喝,后方数十人乞丐高举武器,凶神恶煞瞪着水中月。 便在剑拔弩张之际,一辆马车疾驶而来,两人从上方走下,其中一人方脸高鼻,眉梢平直,面容冷峻。另一人水中月倒是认得,正是青城四公子的东方鸦,他轻挥扇子,步履轻盈,翩翩而至。 东方鸦傲然地盯着轮不破,沉声道:「你便是轮不破老前辈吧?不知发生何事,为何要拦下他们的马车呢?」 「他把我们的蛐蛐害死了,他不肯赔偿。」轮不破冷笑地说,「横竖你乃东方钱庄的少主,对你来说不过是小钱,你代他们赔偿如何?」 东方鸦不以为忤道:「钱虽事小,不表示可以乱花。你以为我不知情吗?你们早有预谋,故意拦车,讹人钱财!」 「哼,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轮不破啐了一口。 「你若伤了我,丐帮别想在青城县混了。」东方鸦挺起胸膛,气势凌人。 「不过仗着有几个臭钱,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吗?」轮不破大喝,一旁巷口又涌出数人,加上原有人数,将近五十人包围住了东方鸦。 「凭你也敢叫板?」东方鸦衣袖一挥,藏在宽大袖里的蝴蝶双刀飞出来,他顺势握住刀柄。水中月见状,轻皱眉头,虽说蝴蝶双刀方便藏匿袖里,但东方鸦此等身分之人,为何不将刀交给身旁下人?如此说来,他下车前早做了准备,一开始便想以武力解决此事。 「我敬你是条汉子,我不想仗人多欺负人少。」轮不破大喊道,「你们别插手,我跟他一对一单挑!」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之人。」东方鸦自信一笑。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一章 《装虚作假》 水中月放下韁绳,双手环臂,倚靠在车厢旁,饶富兴致地盯着前方。他本以为此种小事东方鸦会派手下打发这群丐帮的人,没想到竟亲自下场。他转念一想,东方鸦兴许想在冷如霜面前大展身手,借此图个好感。 东方鸦虽是青城四公子年纪最轻之人,行事却最为谨慎,方才北辰镖局没一时衝动加入战局,足以说明他懂得隐忍,绝不轻易出手。相较北辰鹰和南宫梟浑身上下的阳刚之气,东方鸦优雅自若,瀟洒倜儻,翩翩公子之姿。 面对不拘礼数,披头散发的丐帮弟子,东方鸦微一拱手,先礼后兵。他虽是受女人欢迎的类型,恰巧是令男人最为讨厌的类型,这群丐帮弟子怒视东方鸦,一方面将他当成巧言令色之人,一方面妒忌他出生优秀,全凭一张俊俏外表和显赫家世便足以把多数女人迷得团团转。许多人常说女人妒忌起来甚是可怕,事实上,男人亦不惶多让。 轮不破冷哼一声,从腰间取出两柄圆月轮,这是一种圆环状的刀刃,外围磨得锋利无比,中间圆孔手柄可握,圆环尺许大小,可攻可守,运用灵活。马车上的水中月双眼一亮,暗忖双环对双刀,这下可有趣了! 沉默片晌后,轮不破平地拔地,率先出手,但见圆月轮来回摆动,刃劲刚强。霎时间,两人相隔不到尺许,东方鸦蝴蝶双刀往上一抬,左右开弓,盪开圆月轮,攻其中路。 同样手持短兵交接,轮不破的环刃虽灵活,劈砍力道略逊蝴蝶双刀,强行碰撞,自己势必吃亏。水中月不禁诧异,轮不破虽招招险着,所使招式多为适合偷袭。如今正面对决,他不採佯攻,亦不强压,想绕过对方取其破绽,未免投机取巧。 不光如此,更令水中月纳闷的是,轮不破武功不弱,甚至在东方鸦之上,为何打起来如此彆扭,似是被人枷锁束缚,拳脚难以大展。 东方鸦连攻数招,蝴蝶双刀变化七次,挽出朵朵刀花,教人看得目不暇给。他的武学乃重金拜师,非承袭家中祖传刀法。水中月未曾见过此刀法,好奇心大起,侧过头来,朝冷如霜问道:「你可知他所使刀法为何?」 「那是狂蝶刀法。」冷如霜顿了顿,「他找到蝴蝶谷谷主李騖,不惜花费重金,在指点下习得此套刀法。狂蝶刀法翩然起舞刀花斑斓,暗藏极招,杀意无形,乃李騖晚年所创绝学。」 「如此说来,假以时日,他会超越其他三人?」 「狂蝶刀法虽厉害,但李騖并非傻子,他必留后手,绝不会倾囊相授。再者,北辰刀法和鲸吞刀法各执一方,此二招均不逊于狂蝶刀法。」 「他是否对你的威胁最小?」 「这可说不准。」冷如霜轻叹一口气,「虽说青城四公子平日嚣张跋扈,北辰鹰和南宫梟倚仗武功高强,倾向武力行事,反倒直率许多。西门雀和东方鸦擅长笑里藏刀,暗中偷袭,更教人难以防范。」 陡然间,一声暴喝从前方传来,两人同时看过去,东方鸦正用双刀架开双环,稍施巧劲将其弹开,轮不破立时手无兵刃,任人宰割。东方鸦一个凌空翻身,拉近距离后双刀齐下,刀背打在轮不破双肩。当场令其失声大喊,踉蹌跌步。 东方鸦腾空跃起,双脚併拢一个侧踢,轮不破捱不住,整个人被踹飞数尺,滚落两圈方才停下。丐帮眾弟子见状,本来衝上前来,但见东方鸦后方约莫八名护院将刀抽出来,双目精芒一闪,执刀卓立。「看来胜负已分。」东方鸦收起蝴蝶双刀,嘴角掛笑。 「哼,走着瞧!」轮不破捂着瘀青的胸口,狼狈转身,匆匆离去。丐帮眾弟子面面相覷,树倒猢猻散,纷纷散开。东方鸦并未理睬,逕自步至马车旁,施礼道:「让冷才女受惊了。」 冷如霜早将珠帘放下,退回车厢里,似是料定他会过来。隔着珠帘传来冷如霜清冷自若的声音,「多谢东方公子解围。」 「来者是客,冷才女前来青城县,在下不过尽份地主之谊,还望冷才女不别对青城县留有不好印象。」微微一笑后,东方鸦轻拂衣袖,洒然离去。水中月见状,心中愕然,他暗自钦佩东方鸦委实厉害,深諳欲擒故纵。东方鸦没将此次当作筹码,趁势提出邀约,便给人留下不贪报酬,仗义相助之感。 水中月偷瞄车厢一眼,不禁涌起担心,倘若冷如霜真动心,说不定会让东方鸦的奸计有机可趁。冷如霜虽未掀帘,单从水中月时而沉吟的声音,多少猜出他心中所想之事。「放心好了,我参加过朝廷大大小小的宴席,对男人的伎俩见多识广,绝不会松下戒心。东方鸦跟在马车身后许久,不正为此事吗?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只会令我心生厌恶。」 「听你这么一说,我便放心了,不必揭他底细。」 「甚么底细?」冷如霜大奇。 「我此刻说出来,恐让人以为我落井下石,还是不说好了。」 冷如霜神情不悦,横了他一眼,「你是银冠侯的义子,又曾解救我两次,你认为我仍会觉得你是搬弄是非,无中生有之人吗?」 水中月瞧她语锋犀利,苦笑地说,「其实没甚么,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群丐帮弟子早被东方鸦收买了。」 「你怎么知道?」 「这很简单,其中一个疑点是轮不破的武功,另一个是东方鸦的武功。」 冷如霜抿唇,语透不快地说,「你说话可否别拐弯抹角,吞吞吐吐,眼下没有其他外人,有话直说无妨。」 「原来在冷姑娘心中,我并非外人?」水中月故意提高音量。冷如霜闻言大窘,俏脸生霞,嗔道:「我说过了,脑袋是你的,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 「其实方才我所述不难想,轮不破武功阴险毒辣,均是偷袭之招,他正面迎敌,等同自废双手。」 「这委实不智,很是怪异。」冷如霜继续问,「那你提到东方鸦的武功,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东方鸦亲自下场,傲气凌人,他理应重伤轮不破,又怎会手下留情,避开要害呢?」 「或许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丐帮势力盘根错节,并非好惹之人。」冷如霜解释地说。 「倘若东方鸦不想滋事,他大可花点小钱解决,事后再派人处理,没必要当眾与其起衝突。轮不破招式狠辣,若非採错战术,以他武功必能伤到东方鸦,正面对决未免太过莽撞。」 「这只是你的揣测。」 「你说得对,眼见为凭,要不跟我去一趟?」 「现在?」冷如霜诧然道。 「莫非你要先回冷香舫梳洗一下,换装再来?」水中月故意反问。 「去便去。」冷如霜抿起唇,轻瞥了他一眼。水中月将马车藏于一条隐蔽的小巷子后,两人下马车,双肩一晃,他们施展轻功沿着房舍屋簷上下跳跃,很快地追上了那群丐帮弟子。 以轮不破为首的丐帮弟子走入一间破庙门口,水中月和冷如霜交换了眼色,两人倏地跃上矮墙,伏在墙砖上俯瞰宛若废墟的院子。水中月瞧着一旁的冷如霜,即便他们现在正干着偷鸡摸狗,帘窥壁听之事,她看上去仍是秀逸嫻雅,端庄温婉。 水中月微微一笑,「想不到冷姑娘的轻功不错。」 「换作他人,冷如霜兴许当作称讚,但从你口里说出,反而像嘲讽。毕竟跟你相较起来,冷如霜如此雕虫小技,不过班门弄斧。」 「我是真心的。」水中月苦笑。 底下院子传来喧闹声,两人不约而同看去,只见破庙外停着一辆精美的双轮马车,从车厢里走下一个人。水中月定睛一瞧,他认得此人,此人正是方才紧跟在东方鸦身侧的人。 冷如霜轻瞥水中月,瞧他眉头深锁之姿,不禁莞尔一笑,「那人叫董闯,他是东方鸦手下最厉害的护院,同时亦是他的心腹。」 「我没看过东方鸦,难道他没来?」水中月纳闷。 「你这人哩,有时候精明,又时候看起来又不諳世事。东方鸦是何等人物,他在淮青城少说也头有脸,这种事他又怎会亲自出面?改日若东窗事发,他大可将责任推给下人,甚至演上一齣大义灭亲的戏。」 「想不到这人比我想得更可怕。」水中月脸色微变,倒抽一口凉气。 正当两人间聊之际,底下董闯拿出了一只沉重的束口囊袋,轮不破双目一亮,脸上泛起笑意。水中月不必问也能猜出里面是甚么,依其沉甸甸的模样,里头的钱肯定不少,他暗忖道,东方鸦不愧是钱庄少主,挥金似土。 冷如霜看到眼前这一幕,绷起秀脸,语气如冰,「以往都是别人给我的情报,今日亲眼所见,更对此人心寒。幸好爹当年派人调查,没有轻易答应婚事,否则我一生清白便毁于青城四公子手里。」 「甚么意思?」水中月大讶。 冷如霜摇头苦笑地说,「实不相瞒,当年他们初入武林,备受瞩目,均曾向我爹提过亲。幸好我爹身为副指挥使,不易轻信于人,私下调查后,发现他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终亲事不了了之。」 「幸好你没嫁给他们。」水中月苦笑。他虽不想说三道四,但单凭几人昨晚意图玷污冷如霜清白之事,便可知他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冷如霜若真踏其家门,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虽说不嫁给他们是好事,但我终得嫁人。」冷如霜深深叹了口气。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此事切莫仓促决定,还是随遇而安吧!」 「事情没这么简单,若我再不嫁人,只怕日后更加麻烦。」 「此言何意?」水中月不解。 「倘若我保持现状,身旁总是会出现像青城四公子这样的人。提亲事小,最怕他们不择手段,那才令人不堪其扰。」冷如霜幽怨地说,「这些人不过武林中人,要推辞倒也不难,更怕的是朝廷中人,有些人官位比我爹高,若他们要纳我为妾,只怕我爹很难保我。」 「不若这样,你带发修行,意下如何呢?」 「这也不成。」冷如霜凄然一笑地说,「实不相瞒,我是独生女,倘若不成家,那冷家势必无后。我爹曾立誓说过,倘若我有幸生子,长子必从冷姓,以便冷家延续香火。」 「长子?」水中月大皱眉头。 「不错,正因如此,很多家世显赫之人,即便有意,亦是望之却步。」 「这委实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娶妻生子也为传续香火,若是你肚皮争气那倒也罢了,就怕你只生了一个儿子。」水中月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们男人呀,总是只为自己着想。」冷如霜斜挪玉容,白了他一眼,「常言道两女不共事一夫,总要我们弱质女流坚守妇道,却从未有人指责男人三妻四妾。冷家只有我能延续香火,你们男人可不同,大可找很多女人为你们生下儿子。」 水中月被她瞪得头大如斗,乾咳一声,搔头尷尬地说,「趁天色尚早,我们早些回去冷香舫兴许能小憩一会,毕竟傍晚还得去醉香楼。」 「你又想岔开话题了。」冷如霜忽地道:「一直都没谈过你的事,你对未来有何打算?」 「我?」水中月仰望天空,微笑地说,「月下灯前,有酒有肉,那便足矣。我向来及时行乐,对未来没太多思虑。」 「你不想在武林闯出个名号,成家立业吗?」 「除了经常到处漂泊流浪的义父外,我等同孤身一人,毫无牵掛,向来遇事随遇而安。」水中月耸了耸肩。 冷如霜娇躯微颤,一双秀眸睨睇而来,轻叹道:「我真羡慕你这么悠间自在,有时我也很嚮往自由。」默然片晌后,她幽幽道:「回去吧!」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二章 《夜赴酒楼》 雨雪纷飞,华灯初上,醉香楼大门外张灯结綵,人潮络绎不绝,大队车马排了两百馀尺,人们比肩接踵排队抢着入内。今日有姬若雪在场,许多人远道而来,一睹丰采,盛况空前。 普通人家听歌阅舞便足矣,有权有势之人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把家里的玛瑙、琥珀、翡翠等珠宝首饰全带在身旁,仅为聊表心意,取悦佳人,看看是否有机会抽到上上籤,奢望成为姬若雪入幕之宾。 水中月将马车停靠外墙,醉香楼的下人赶过来,牵马去后方马厩。冷如霜披着一身雪貂裘斗篷,脸掛薄纱,轻挪莲步,并肩地走在水中月身旁。水中月望着前方,皱眉道:「这儿不是烟花之地吗?怎跟我印象不太一样,居然有妇孺前来?」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听你口气,好似常来这种地方?」 「嘿,义父怕我在山林练刀太无趣,他总说及时行乐,做人应适时放松,偶尔带我下山见见世面。」水中月一脸尷尬。 「银冠侯老前辈怎是那种人,我瞧是你自己想去吧!」冷如霜嗔怪道。 水中月微一苦笑,岔开话题,「你方才还没答我。」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西门家是武林世家,碍着面子总要遮掩一下。醉香楼的主楼委实是普通酒楼,共分三层,其大厅为宴会歌舞之所,上两层是客房。」冷如霜指着左右两旁数十个灯红酒绿的热闹院落,俏脸微红,抿唇道:「那儿才是他们的销金窟。」 「今晚是去主楼吗?」水中月问。 「这儿消费可不一般,你有间钱吗?我答应银冠侯老前辈金援你,但可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上,你趁早死心吧!」冷如霜别过俏脸,不再理睬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水中月大感头疼,自从来了醉香楼,他总感觉自己说甚么都不对。事实上,他很清楚原因,毕竟冷如霜乃家世良好的大家闺秀,本就对这种烟花柳巷之处稍加牴触,自己问东问西,看似兴趣盎然,当然会遭冷眼相待。 「姬若雪会在主楼正厅献舞。」冷如霜忽地说。 「说起姬若雪,你跟她熟识吗?」水中月好奇地问。 「你若对她抱有兴趣,我劝你最好放弃比较好。」冷如霜淡然自若地说,「你可听说三江?从青江延伸过去,途经乌江和朱江,通称三江。姬若雪擅长歌舞,经常在三江巡回,又被称『三江第一名伎』。」 水中月沉吟半晌,提问道:「北辰鹰提到的武林十二金釵是甚么?按他说法,你似乎是其中一人?」 「那不过是一群无聊人士想出来的称号,他们依照美貌外表,选出自认为最美的十二名女子,擅自称为武林十二金釵。」冷如霜美目射出鄙夷之色,不屑道:「他们根本不知此举,造成多少女人不堪其扰,终日躲躲藏藏。」 「有这么严重吗?」水中月讶道。 「对男人来说,武林十二金釵并非满足私欲这般简单,更像是种身分炫耀。彷彿谁掳获其芳心,便是男人之间的英雄,一想到此,真令人作噁。」 「这我倒能理解。」水中月轻叹道。 「你也跟那些男人一样?」冷如霜玉顏生寒。 「你误会了。」水中月脸色忽沉,肃穆地说,「当年我爹是镖局武功最好的人,在地方小有名气,之所以被山贼劫镖,正因那群山贼想杀了我爹出名,我永远无法忘记他们沾沾自喜的嘴脸。」 冷如霜没想到他提起此事,赧然低头,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不必多心,这事本与你无关。」水中月微一苦笑,话锋一转,「对了,姬若雪这样反其道而行,如此高调行事,不会惹来麻烦吗?」 冷如霜俏目凝注他,浅浅一笑地说,「你别看她是名歌伎,她乾爹千利久乃东瀛茶圣,一生鑽研茶道,製茶品茗一绝,深得许多武林老前辈喜爱,时不时便邀他去府中作客。姬若雪若出事,只怕武林将祭出通缉令,誓杀贼人不罢休。」 「原来是这样。」水中月心中大讶。过了半晌,他想起甚么,「对了,姬若雪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冷如霜美目亮出异采,仔细盯着水中月,钦佩道:「你这人直觉真可怕,你猜得不错,若非她乃歌伎之身,不常涉足武林,否则有传言说她是年轻一辈武功最具潜力的人之一。」 「她武功是跟谁学的?」 「有一说是跟她乾爹学习,千利久虽平日种茶,但武功深不可测。另一说是她生母乃东瀛着名流派之女,他自幼学习东瀛刀术,如今大成。」冷如霜摇头苦笑,「其实这些均是传闻,没甚么人见过她施展武学。江湖上另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说她不諳武学,但身旁有高手保护。其二是说她武功平庸,但机关暗器运用一流,许多人被算计后自觉有失顏面,对外谎称她武功高强。」 「连你也探不出虚实吗?」 冷如霜轻叹口气,「千利久茶艺一绝,皇后娘娘深感兴趣,多次召他入宫。单以此身分,我爹便不敢太过深入调查,避免开罪了他,皇后娘娘一个怪罪下来,仕途毁于一旦。」 便在这时,忽闻身旁传来一个声音,两人转头一瞧,原来是西门雀从大门走出来亲自迎接他们。西门雀身旁跟着一个人,他面色蜡黄,鼻鉤如鹰,双目深陷,身材精壮匀称。一开始水中月以为是护院,经西门雀介绍后方才得知,此人乃是醉香楼的总管莫多闻。 西门雀热烈地招呼完后,两人被他带进了院里。此处布局以中轴对称,一条大道贯通东西,两旁近数十个四合院落和数个亭阁,院子里缀以花石鱼池,假山流水,花卉满园,看上去宛若世外桃源。通过中央道路,眾人来到醉香楼,外面排着冗长队伍,似是检查身分。西门雀身为醉香楼少主,自是没人敢拦他。 醉香楼正厅为了腾出空间,捨弃以往的桌椅,改用短几软垫,方便眾人亦能尽情一窥台上歌伎,不必担心被挡住视野。坐席后方有张矮榻,水中月环视四周,此榻是为了避免宾客之间争执,一个宾客只准带一个ㄚ鬟或随扈,位置多半在主人坐席右侧后方的矮榻。 入座之后,西门雀虽想跟冷如霜促膝长谈,但他身为醉香楼少主,处事必须八面玲瓏,稍作寒暄几句后,便去跟其他贵宾虚与委蛇,看似分身乏术。 歌伎上台暖场后,数十多名姿色可人的俏婢来到短几旁,笑声盈盈中,为宾客添加酒水,恭敬地奉上热巾拭脸抹手,将客人服侍得无微不至。俏婢经过长年训练,媚态毕呈,打闹中欲擒故纵,惹得男人心里发痒,恨不得剑及履及。 醉香楼虽招待寻常人,但周围婢女仅穿轻薄罗裳,外罩若隐若现的纱袍,稍低下身来,敞开的衣襟窥见深沟险壑之处。水中月是个男人,对其多少感兴趣,恣意梭巡一会后,旋又移回目光。 冷如霜瞧见他这样,抿起下唇,冷哼一声,「看来有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水中月报以苦笑,微倾身子,低声道:「反正我只是阉人,看一眼又何妨?我有心无力呀!」冷如霜瞪了他一眼,似在怪他算旧帐。 大厅四周的灯火被捻熄,灯光瞬间暗下,仅留舞台上灯火通明。几名妙龄女子从左右廊道徐徐而出,水中月认出其中一人是姬若雪,她身穿璀璨华服,以眾星拱月之姿盈盈上台,伸出羊脂白玉的纤纤玉手,朝底下观眾微一施礼。 水中月尚有自制力,其他人早被姬若雪一顰一笑牵动,魂彷彿被勾走了一样,痴痴地望着台上。本来携家带子的丈夫,瞧见姬若雪国色天香的玉容,高耸起伏胸脯和嫵媚动人的美眸,忘了身旁还有妻儿相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 台上近二十名歌伎挥舞五光十色的彩带,勾勒出千变万化的美丽图案,宛若一片片彩云飞扬半空中,美不胜收。歌伎们有默契地退开半步,腾出一个圆圈,圆圈中央处是姬若雪,她举手投足间充满美与自信,令在场眾人神迷昏醉。 倏忽间,锣鼓声停下,古箏和琴声微微响起,姬若雪搭配轻快小调,独自一人高歌一曲。姬若雪歌唱美妙,抑扬顿挫,鏗鏘有力,高音转折毫不突兀,此曲说是馀音绕樑也不为过。 一曲奏罢,再接一曲,每首曲子调性不同,有时极具张力,有时轻柔婉约,位于角落的乐队施出浑身解数,起劲吹奏,使厅内佈满悦耳的曲声。 终曲唱罢,眾人鼓掌喝采,姬若雪在欢呼声娉婷下台。此时灯光亮了不少,虽又有歌伎上台,但专注台上的观眾锐减不少,彼此交头接耳,寒喧敬酒。好不容易脱身的西门雀,连忙来到冷如霜面前,他凑到冷如霜身旁,「不知冷才女认为今晚乐曲是否入耳?」 「西门公子说笑了,此曲只应天上有,冷如霜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歌曲。」冷如霜露出洁白皓齿,微微一笑。 西门雀瞧着一向清冷自若的冷如霜微笑,霎时间以为她对自己颇有意思,双目大放异采地,连忙说,「实不相瞒,姬姑娘事先派人请我转述,她希望近距离跟冷才女谈心聊事,不知意下如何?」 冷如霜沉吟半晌,虽有疑虑,但仍頷首道:「劳烦西门公子带路了。」 西门雀兴奋地起身,连忙叫两名美婢跟在冷如霜身旁,好生伺候。倏忽间,他注意到了水中月,思索片刻后,走上前来说,「丑兄,双姝互谈心事,咱们身为男人不好跟在一旁。要不这样,我找两个美女侍奉丑兄,包你乐不思蜀。」 水中月苦笑道:「西门公子寻我开心,我可是阉人。」 西门雀瞇起眼睛,挥了挥手,「丑兄不必瞒我了,我自幼在醉香楼走动,各色男女都见过了,又怎会看不出丑兄是假装阉人呢?」听到西门雀这么说,水中月双肩微颤,惊讶地看着他。西门雀继续说,「光看丑兄身板挺直,目光灼灼,如此男子气概之姿,绝非阉人所有,只是不知你为何说谎?」 水中月面露尷尬,他思忖半会后,故作轻叹道:「唉,西门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脸生得实在可怕,女人见到后纷纷逃走。我故意说是阉人,一方面让她们放松戒心,一方面博取同情,总好过女人从我身旁尖叫闪开。」 「真是难为丑兄了。」西门雀说,「丑兄别担心,我这儿的姑娘都经过训练,绝对会好好侍奉丑兄的。」 「西门公子说笑了,我只是马伕,可没这么多钱。」水中月说 西门雀仰首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担心,这钱我付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水中月猛地摇头,故作推託道:「我刚领了工资,身上恰巧有一两银子,我再去跟我家大小姐透支下个月工资。」不等西门雀回应,水中月逕自靠向冷如霜。 西门雀看得哑然失笑,后方婢女目光闪过一丝訕笑之色,旋又恢復平静。光是今晚挤进这大厅坐上普通席位就得花五十两银子,区区二两银子连塞牙缝都不够,更遑论找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侍寝一晚。 水中月馀光瞥向西门雀,心中窃喜,他正是希望西门雀看不起他。西门雀愈对他放下戒心,他愈能来去自如,保护冷如霜愈为容易。水中月凑到冷如霜耳旁,佯装索取一两银子,趁机说,「我去去就回,你小心点。」 冷如霜嗔怪地横她一眼,幽怨道:「你还记紧回来吗?」 「我可不想死在温柔乡里。」水中月笑了笑。冷如霜娇躯轻仰,仔细凝视了他好一会后,这才回嗔作喜道:「看你诚恳模样,我姑且信你一回。」 稍作交待后,水中月起身来到西门雀面前,西门雀不疑有他,连忙催促两名美婢带他去厢房。两名美婢分别唤作红儿和翠儿,娇嫩欲滴,柔软无骨,水中月站在中间左拥右抱,可谓名副其实的偎红倚翠。 离开正厅后,水中月故意露出急色模样,他目光梭巡两人酥胸,双手一探,大逞手足之欲。水中月搂着翠儿的细腰,抚摸红儿的隆臀,两人偎在他怀里,彷彿要把身体挤进去一样。 水中月见状,心中暗自抹了一把冷汗,他多少算是花丛老手,这种烟花之巷可没少来过。素养再厉害的青楼女子,面对像他这样的丑人,多少难掩失落之色。这两人却喜形于色,这只说明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是逢场作戏,她们很清楚自己不用委身于他。 来到了一间空着的厢房,其中一人将水中月手中裹着战刀的皮革刀袋接过去,小心地放置在一个木架上,另一人则替他斟酒,脸上堆满笑容。 水中月暗忖道,我就看看你们玩甚么把戏。他不慌不忙一屁股坐下来,挽着红儿水蛇般的小蛮腰,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大嘴正要亲下去之时,红儿往后挪开,嫣然一笑,「大爷,翠儿和红儿今晚都是你的人了,长夜漫漫,何必着急?」 「古人有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不想浪费!」红儿想起水中月刚才二两银子的事,心中鄙视,但她仍陪笑地说,「来!我们先喝杯酒。」 水中月接过酒盅,轻轻一闻,果不其然,这酒里被下了蒙汗药。常人难以察觉,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功聚鼻尖,嗅觉便可提高数倍。 水中月不禁暗笑,我道以为这两人有啥本事,原来是在酒里下药的老套路。他在青楼花丛打滚过,知道有些女子不愿陪人,她们会故意在酒里掺点药,这样对方很快完事,自己早些解脱。 知悉对方招数之后,水中月双手捧着酒盅,四指併拢,一掌背交叉,仰头喝酒的同时,催促内力把酒水附着掌心,趁着两女未瞧见将其甩到地上。 一旁的翠儿没再添酒,两女专注地看过来,水中月明白她们必在酒里掺了极强的药量。水中月见机行事,佯装难受,故意呢喃,「唉呀,我的头好晕,难道我喝醉了吗?」过了半晌,他故意倒在地上。 翠儿生性谨慎,用脚轻触水中月几下,确定没有反应之后才说,「他睡死了。」 「哼,长得丑就算了,身上才那点银子还想让我们两姐妹陪他。」红儿不假辞色地冷哼道。 「现在该怎么办?」翠儿问。 「这药足够他睡到天明,我们先去回报少主吧!」红儿答。水中月闻言大喜,他本来多少懊恼这偌大地方该怎么找到冷如霜,眼下两女要去找西门雀,那便不愁找不着了。 两女稍作收拾后,盈盈步出。水中月倏地起身,抓起包覆镜花刀的皮革袋,迅速掠出屋外,尾随两女后方。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三章 《锁镰刺客》 水中月轻功卓绝,攀樑附瓦,悄然无声,红儿和翠儿两女浑然没察觉。水中月方才没有好好欣赏,现在仔细一瞧,两女轻纱罗裳下隐见綾罗肚兜,其肌肤胜雪,纤腰款摆,摇曳生姿,足以看得男人口涎横流。 水中月注意到两女步履轻盈,想起先前闯入冷如霜浴房的ㄚ鬟,不禁暗忖,看来冷如霜所言不假,那ㄚ鬟正是西门雀派来的。顷刻间,红儿目光一抬,忽地大喊,「糟了,我忘了把掺上蒙汗药的酒端给冷如霜了。」 翠儿耸了耸胳膊,无奈地说,「这样吧,我去她房间,你去通报少主。」 「麻烦你了。」两女分开之后,水中月跟着翠儿。 夜幕低垂,拐了半盏热茶的路后,翠儿沿着灯笼映照下的石板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清幽别院。趁着她转入一个漆黑角落,水中月从纵身跃下,未等她回过神来,水中月已点了她几处穴道,让她悄然无声地躺下。 水中月将翠儿拖入小空房后,往别院里最大的房间移动。他移至别院正房,戳开窗纸往里头瞧去,果真见到冷如霜坐在一张椅子上。水中月举目环顾,没瞧见姬若雪的身影,思忖难道她还没来吗? 一道杀气突如而至,水中月绷紧肩膀,驀地往杀气源头瞥去。一道模糊人影出现在稀疏月光下,此人身穿夜行劲装,身材曼妙,凹凸有致,应是名女子。黑衣女子翻过矮墙,越过小桥,倏地前来。 黑衣女子取出一只圆形细长的竹筒,朝屋里轻轻一吹,水中月心叫不妙,正打算出手,一柄飞刀刷地射往窗户。「是谁!」冷如霜驀地起身,手握另一柄飞刀。 黑衣女子事跡败露,水中月本以为她会打退堂鼓,孰料她身形一闪,正门入室。她取下缠在腰间的锁鎌,摆出架势,似是打算以武力逼迫。水中月看着甩在半空中的锁鎌,想起银冠侯演示过此种武器,此兵刃乃农用镰刀发展而来,其中一端带是锐利的镰刀,以铁链相接,另一端系上重锤。 中原武林少数人会用锁鎌,但擅长使用锁鎌的应是东瀛人,尤以忍者使用得出神入化,令人惊叹连连。水中月不禁皱眉,姬若雪是半个东瀛人,武功又不错,难道此女是姬若雪? 黑衣女子兀自开口,「你那清白身子只到今晚了,从今以后,你便是残花败柳。」即便隔着一层蒙面黑布,仍听出这是姬若雪的声音。冷如霜幸目圆瞠,娇叱道:「姬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便怪你生得漂亮!」 「是西门雀派你来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没时间与你间话。」黑衣女子冷喝一声,身子一旋,手中锁鎌朝冷如霜甩了出去。她施展锁鎌,得心应手,宛若手臂延伸,收放自如。 冷如霜被袭来的重锤打得左闪右避,到第七下之时,这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立即反守为攻,欺身上前,一掌朝对方胸口击去。黑衣女子眼见来不及收铁链,反手一握,以另一端的镰刀应战。冷如霜手无寸铁,仅有飞刀,被迫退后数步。 黑衣女子见猎心喜,俯身而至,一刀劈下。冷如霜侧身闪开,袖口一拂,一柄飞刀探出,鏘地一声打在镰刀上。黑衣女子大感惊讶,若非反应灵敏,只怕飞刀早穿过她胸口。 黑衣女子再次挥动铁链,每甩一次,她就近身一步,接过重锤后,再以镰刀劈砍,一来一往之间,冷如霜逐渐被逼到墙角。 当镰刀要砍到手臂之际,冷如霜身形电闪,腾空飞起,绕至黑衣女子身后。她两指挟着飞刀,振臂一甩,飞刀差点射中黑衣女子的手腕,却被镰刀舞出刀花解围。黑衣女子再次甩开铁链,冷如霜掠向后方,形成平分秋色之局。 水中月躲在窗外,静静欣赏两人攻守交换,之所以从容,全是因他看出冷如霜武功不弱,前两回多半吃了软香散的亏。便在水中月偷得浮生半日间之时,冷如霜忽地顿下脚步,右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脯,面色苍白如纸,看似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水中月纳闷起来,黑衣女子并未攻击到她,亦没施放毒粉,为何似是内息不顺?黑衣女子不明事由,但见冷如霜露出破绽,欣喜若狂,毫不犹豫扔出绑重锤。霎时间,冷如霜横空翻旋,袖口忽探飞刀,电掣风驰般笔直射去,黑衣女子这下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黑衣女子腹部直接被飞刀插入,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蹌跌地。半晌之后,冷如霜收起飞刀,徐徐走到黑衣女子身旁。说那时迟这时快,黑衣人竟弹了起来,双脚凌空翻腾两圈,她借着旋转之势拋出锁镰。 重锤不偏不倚掷向冷如霜,冷如霜避无可避,单掌一撩,勉强推开重锤,但掌心亦感到一阵火辣辣,奇痛无比。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这只是她端上来的前菜,重头戏还在后头。重锤被拍开的同时,她抓住铁链中央处,令锁镰在空中翻转,顺势拋出另一头锋利的镰刀。 糟了!冷如霜全身一颤,心叫不妙,方才她使出掌功推开重锤,那已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如今想回身躲避,儼然力不从心。她咬紧银牙,无奈娇躯一软,只能眼睁睁任由镰刀从她的右肩砍来。 便在黑衣女子以为得手之际,忽闻一声金属交击声,虎口顿时传来剧震,令她险些握不住兵刃。她倏地抬起头来,只见水中月不知何时佇立在中央,手中战刀泛起丝丝寒芒,阴森可怖。 黑衣女子本想再战,但四目相触片晌,一股气吞山河的无形劲流扑面袭来,她心中大讶,没想到水中月不过执刀卓立,身上气势竟如此慑人。武功到了一定程度,看出差距并不难,黑衣人扔出烟雾丸,圆球炸开,烟雾瀰漫整间屋子,她趁势一跃,侧身撞破窗户,逃之夭夭。 水中月来到冷如霜身旁,「你没事吧?」 「如果你再迟来一步,我或许就有事了。」冷如霜抿起唇,双肩不自觉微颤,看上去心有馀悸。 「我早在旁边了,顺道还欣赏了一下两位的演技。」水中月微笑。 冷如霜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你看到了还不帮,是否存心看我出糗?」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秀眸射出厉芒,声音转寒,低声叱道:「这笔帐我势要跟姬若雪算清楚!」 「你若去找她算帐,那便中计了。」水中月气定神间地说,「我可以保证那人绝不是姬若雪。」 冷如霜柳眉轻蹙,质疑道:「你没听到她的声音吗?」 「天下之大,擅长口技之人不算少,模仿他人声音不难,更何况方才她隔着一层黑布,仅七分像便可欺人。」 「你有证据吗?」冷如霜半信半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静下来便可察觉端倪。姬若雪与你密谈,你若出事,事后不是第一个怀疑她吗?她既身穿夜行装,脸上故意蒙布,目的是掩人耳目,为何用姬若雪的声音,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冷如霜忽觉水中月言之有理,细细一想,轻叹道:「我差点上了当。」 「此女身形虽跟姬若雪相似,仍有不同,仔细观察便可发觉差异。」 「你这话说得好像对姬若雪的身材甚是了解。」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倘若此女并非姬若雪,那她会是谁呢?」 「我本以为她用锁镰是为了嫁祸姬若雪,但瞧她用得有声有色,我猜她应是长年使用此兵器之人。你可知道青城县里,有东瀛来的女子吗?」 「这青城县之大,人口眾多,连当地官府都难以掌握确切人数。」冷如霜嘴角逸出苦笑,「况且,她使用锁镰不见得要是东瀛人,即便她是,中原人与东瀛人肤色相近,外貌差异不大,若不开口,如何辨认出来?」 「看来没辙了。」水中月摇头。 「这倒未必,她中了我一记飞刀,说不定是线索。」 「你错了,她没有中你的飞刀,我猜她穿着金丝软甲之类的护具,否则她中刀后出招不会这般俐落,浑然不像受伤之姿。」水中月解释地说。 「看来线索断了。」冷如霜轻叹。水中月想起翠儿要在酒里下药一事,连忙把方才之事说出来,冷如霜闻言色变,气得双肩颤抖,娇叱道:「西门雀好大的胆子,利用姬若雪引我过来!看来方才那名女子定是他同伙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走吧!」 「你说得对。」冷如霜点头。两人匆匆收拾,趁着四下无人,踏出院子。水中月前来途中观察过地形,他拣了偏僻的小逕,直走便可到马厩。便在这时,几名美婢朝他们迎面而来,似是没有注意到两人,低头快步离去。 水中月回过头去,一头雾水看着她们的背影,倏忽间,又有几名精壮的大汉持刀走在廊道上。其中一人喊道:「你们块根上,别拖沓了!要是赶不及到正厅,少主怪罪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连冷如霜也好奇了,她顿下脚步,仔细端倪这群大汉,从身上服饰看来,应是醉香楼的护院。两人面面相覷,谁也没个头绪,水中月索性往院子拦了个神色慌张的婢女,问道:「正厅发生甚么事了?」 婢女看了看水中月,沉吟半晌后,「有客人在正厅捣乱,没人拦得住,少主正调派人手前去。」 「你知道闹事的人是谁吗?」水中月问话的同时,眼角馀光瞥向冷如霜,冷如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水中月虽师承银冠侯,武功高强,但不涉足江湖之事,对武林中人多有不识,还得让冷如霜从旁提点。 婢女怯怯地看向两人,颤声道:「听、听说是石大路。」 「甚么!」冷如霜诧然。不等两人追问下去,婢女急忙闪身离去,水中月不好抓着她不放,只能任由她逃走。 「石大路是谁?」水中月转过头来。 「他无师无派,人称『孤狼』,一把狼首刀横行天下,所创孤狼刀法霸道兇残。据说为人好胜,常与武林中人发生衝突,许多人唯恐避之不及。」 「他是来找姬若雪的?」水中月问。 「也许是,也许不是。」 「罢了,不关我们的事,西门雀开设醉香楼,总不会应付不了这种事。」水中月不以意地说。 「这可未必,他武功很高,相较竹林三人犹有过之。」 「莫非你要我帮西门雀?」 「我不在乎他,但姬若雪若在场,她或许会小露一手。」冷如霜说道。 「你不信我刚才说的?」水中月皱眉。冷如霜瞧他生气模样,哑然失笑道:「你误会了,我当然信你的话,我也认为那人不是姬若雪。我要去正厅,主要是想窥看她的武功路数,兴许能查出她武功来歷。」 「你何时这么好奇了?」水中月不解。 「还不是为了你,银冠侯老前辈给你的刀谱,一大部分是从我这儿拿去的。我爹逮捕武林中人时,没收秘笈,每次上缴朝廷前让我手抄一本。」 「难怪义父有这么多刀谱!」水中月恍然大悟。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秘密愈多之人,多半愈危险。」冷如霜语重心长。 「还好我没秘密。」水中月自嘲地说,「现在去一趟主楼吗?」 「若情况不对,我们掉头就走,绝不逗留!」 「正合我意。」水中月笑了笑。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四章 《狼牙大刀》 一轮蛾眉般的下弦月,高掛在稀疏的乌云里,院子传来梅花香。冷如霜和水中月疾穿长廊,匆匆步入醉香楼主楼。甫至正厅,便听闻一阵喧嚣,两人不约而同往抬头一瞧,但见前方台上慌乱成一团,数十名歌伎躲屏风后方,瑟瑟发抖。 姬若雪长身玉立在舞台中央,她换了一身紫色衣裳,绣花纱裙,絳红锦花绣鞋,略施胭脂,鲜红樱唇娇艳欲滴。她挽了个凌云髻,乌黑秀发插着玳瑁发簪,一对珍珠耳环垂下,粉颈系掛翡翠项鍊,雍容华贵。她胸前衣领敞开恰到好处,微露雪白酥胸却不失庄重,纤腰不盈一握,肌肤如缎子般光滑,顾盼生妍。 闹事之人是婢女提及过的石大路,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棱角分明,眉毛因被削皮过,眉毛淡而疏,他手持一把宽刃的狼牙刀,刀如狼牙,直而不曲,刀柄处有一个月牙护手。 台下十多名醉香楼的护院,提刀举剑,却无人敢身先士卒。西门雀气急败坏,发出阵阵咆哮,护院双脚似是被胶漆黏住,仍不肯移动半步。水中月见状,不免摇头苦笑,他知道这群护院可不傻,清楚差距,兼之混口饭吃,犯不着搭上性命。 水中月环视一扫,发现南宫梟和东方鸦两人纷纷双手环臂,倚靠墙边,似是欣赏一齣好戏。水中月暗忖他们果然来了,这里到底是开放场所,有钱即是大爷,姬若雪和冷如霜在此,他们又怎会缺席呢? 石大路将刀扛在肩上,啐了口唾沫,望向姬若雪,「你有两个抉择,一是看着我把这群歌伎杀光,再将你绑回去,二是乖乖跟我走,她们不会因你而死。」 姬若雪若无其事道:「她们乃醉香楼的歌伎,生死轮不到我决定。」 「你不在乎她们的性命?」石大路质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们若死在石大爷刀下,那是她们的命。」姬若雪似有若无地瞥了下方一眼,只见西门雀面色难看,尷尬至极。 「哈哈,你还奢望他出手吗?」石大路嘴角逸出冷笑。 「你简直欺人太甚!」西门雀朝护院喊道,「还不快抓住他!」护院面面相覷,本想索性弃械投降,但石大路似不给他们机会。石大路高举狼牙刀,纵身跃下,一刀挥去,其中一人来不及反应过来,膝盖被划了一刀。其馀眾人见状,心想横竖逃不了,纷纷握起长刀,一拥而上。 石大路旋身一圈,狼牙刀甩出数道刀圈,两人被刀劲震得长刀脱手。石大路连劈七刀,砍得那两人胆战心惊,狼狈跌地。其他护院吓得脸色骤变,弃刀逃去,石大路登时飞身闪前,长刀疾劈,待眾人回神,地上血跡斑斑,倒成一团,虽然一个人都没死,但战意尽失。 「你竟敢在我的醉香楼伤人!」西门雀勃然大怒,他没想到石大路然敢明目张胆动手,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想唤官府抓我吗?你若能办到,那请便吧!」石大路笑了笑。此言一出,西门雀脸色铁青,他暗忖这石大路平日素来单来单往,如今敢主动挑衅,说不定背后定有人撑腰。西门家开设烟花柳巷,多少跟当地官府打过招呼,但这不表示他们关係良好。 正当西门雀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高大身影从门口走了过来,正是北辰镖局少主北辰鹰。水中月还在想怎没见着他,此刻出来,莫非要替西门雀出头?水中月才不信他会帮西门雀,多半是想来英雄救美,好教姬若雪倾心于他。 「你若想带姬姑娘走,先问问我手中的刀!」北辰鹰冷喝一声,身影闪前,倏地掠到石大路前方三尺。 水中月凑到冷如霜身旁,低声问,「他们谁会胜出?」冷如霜昂起粉颈,清澈的眸子瞟了水中月一眼,淡然道:「这石大路单枪匹马闯荡天下,名声全靠一双手闯出来,论实战经验比北辰鹰厉害多了。」 方才屋里打斗时,冷如霜遮掩俏脸的薄纱被弄掉,两人此时相距不过半尺,但见冷如霜眉若春山,眼似秋水,水中月一时看得出神竟忘了答话。过了半晌,他发觉冷如霜翦水双瞳凝视自己,这才定过神来,「那正好,这石大路最好把北辰鹰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冷如霜秀眉轻蹙,纳闷地问,「怎么,你与他有过节?」 「你莫忘了他处心积虑想毁你清白,他在这里出事,岂非少一个麻烦?」冷如霜一对美眸似幽似怨望着他,摇头轻叹,「走了北辰鹰,来了石大路,事情只会更坏不会更好。」水中月怔了一怔,尷尬万分,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石大路既想得到姬若雪,又怎会不想要冷如霜呢? 两人间谈之时,前方早已打得如火如荼,一串金属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水中月和冷如霜循声望去。但见北辰鹰微弓腰背,双手举刀过头,笔直地往由石大路头上直劈过去,视死如归。石大路毫无畏惧,一声长啸,双手一握,霎时间挽出无数朵刀花,劲气嗤嗤作响。 鏘地一声,北辰鹰闪电般劈击而来,石大路回砍一刀,两刀相撞,周围激起一股强大气流。不等北辰鹰收势,石大路一个旋身,冷不防挥出一刀。刀来得太快了,北辰鹰反应不及,向后一仰,连人带刀往后跌去。 重摔一记后,北辰鹰担心对方趁胜追击,猛吸一口气,虎背甫触地,整个人弹飞杖许,双手再次握紧朴刀摆出架势。石大路手中狼牙刀上下旋腾,刀芒电射,北辰鹰勉强挡了四刀,到对方第五刀出手之际,自己虎口已被刀劲震得痠麻,不得已后退数步,气势锐减。 刀相较于剑,更着重劈砍,讲求气势慑人。北辰鹰是用刀高手,心知肚明,如今气势败下,紧接而来的必是连攻。果不其然,石大路展开连绵刀势,连劈数刀,北辰鹰持刀硬架。石大路虚晃一招,借旋身之力再砍一刀,沉重劲道传来,北辰鹰儼然吃不消,银牙紧咬,虎口迸裂渗血,手中朴刀险些脱手。 眼见对方防御已破,石大路双手持刀,催促真气蓄至刀尖。陡然间,刀随声下,狼牙刀化成惊滔骇浪汹涌扑来,北辰鹰心叫不妙,使出上次未跟南宫梟分出胜负的「饿虎扑羊」。北辰刀法以刚猛着称,重在进攻,如今以防守之姿出招,无异于将招式侷限。事实上,北辰鹰本就技不如人,如今招式处于劣势,长刀虽未交锋,结果了然于胸。 鏘!刀声传来,此声不仅代表两人刀身相触,同时宣告了北辰鹰的败阵。北辰鹰单膝跪地,一道血痕从手臂流淌而下,没数几日的休养,休想再提起这把曾令他引以自豪的朴刀。 石大路收起狼牙刀,仰天长笑,讥讽道:「看来北辰镖局不过如此,难怪有人说开设镖局,走镖山林,仰赖人脉而非武功。」 北辰鹰听他羞辱镖局,心中气愤,却拿他没辙。北辰鹰勉强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冷冷道:「你莫要得意,若非我与他人决一生死,真气耗尽,我还不至于被你欺辱,有种便等我伤势好了再战!」 水中月摇头苦笑,北辰镖局那一战看似凶险,其实并未元气大伤,北辰鹰的说法不过是找台阶下。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道:「原来是苦肉计。」。 「甚么意思?」水中月不解。 冷如霜脸容清冷,淡淡地说,「北辰鹰早知自己非石大路对手,此战不求胜,只求不残肢伤体。他虽未能救美,旁人看来却是勇气十足,日后姬若雪于情于理,怎样也得去一趟镖局探望他。」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水中月皱眉。 「不是女人,是荣耀。」冷如霜露出鄙夷之色,语气不屑地说,「还记得我提过武林十二金釵吗?姬若雪在他们眼里,已非一位美貌女子,更像稀世瑰宝。青城四公子论武功和家世差异不大,相互齐名,谁能得到姬若雪,等同脱颖而出。」 「莫怪乎他们千方百计想得到你。」水中月轻叹道。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冷如霜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石大路击败北辰鹰后,环视四周,大声嚷嚷,吆喝问谁要挑战。眾人眼见武功高强的北辰鹰都奈何不了他,面面相覷,低头不语,顿时厅内鸦雀无声。石大路见状讥笑数语,迈开大步,走到台上,「姬姑娘,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姬若雪一双秀眸扫向眾人,目光忽地停在冷如霜身上,冷如霜立时感到不妙,正要挪步离去,姬若雪已缓缓道:「石大爷情有独钟,姬若雪自是感激万分,但为了石大爷被人说厚此薄彼,石大爷怎能冷落了冷才女呢?」 水中月闻听此言,心中咒骂,这女人好狠毒的心肠,当眾将冷如霜拖下水。不过事已至此,再多不满亦无力回天,石大路早已将视线转来,大笑一声,「嘿,原来名闻天下的冷才女也来了!」 姬若雪微一欠身,秋波流盼,莞尔地说,「石大爷是否已有定夺?」 石大路扭过头来,狡黠一笑,「舞雪姑娘未免看轻我了,这样吧,你俩今晚效仿娥皇女英,让我享尽人间艳福吧!」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纷纷露出羡煞之色,若能同时拥抱两姝,他们甘愿减十年寿命。 冷如霜玉顏转寒,气得香肩直颤,恨不得扭头走人。当然,她很清楚石大路绝不会放她离开,如今只能祈祷水中月劝退石大路。 水中月刚想开口之际,一道身影闪入中央,此人身一袭青色素袍,燕頷虎颈,身手矫健,仪表堂堂。水中月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方才目光投至南宫梟时,此人恰巧站在南宫梟身旁,并有说有笑,明显交识匪浅。 水中月原以为南宫梟找了个帮手替两女解围,孰料那人竟开口说,「我乃沧海派弟子高盛,今日有幸见到石兄的狼牙刀,实乃万幸。方才听石兄说要将并列武林十二金釵的两位美人带走,此举羡煞小弟,不知小弟是否有这荣幸能够顺水推舟,一亲芳泽呢?」 「你想挑战我?」石大路双眉一扬,不悦地说。 「石兄误会了。」高盛笑了笑,「两位美女艷冠天下,谁不想欢好缠绵,石兄总不可能夜夜笙歌,让其长伴左右吧?」眾人闻言一片哗然,说穿了高盛想分杯羹,虽说厚顏无耻,但在石大路面前开口说番话,多少要些勇气。 「好!古人有云,食色性也,英雄难过美人关。」石大笑眼角馀光扫向北辰鹰和西门雀两人,旋又目光移回高盛身上,冷笑一声,「比起娇柔造作的偽君子,像高兄这般简单坦率之人,我石大路更为欣赏。这样吧!待我玩完这两个女人,我便将她们让给你。」石大路的话愈说愈露骨,但眾人均畏惧他手中的狼牙刀,只能选择隐忍不发。 「那小弟便先谢过石兄了。」高盛拱手施礼。 冷如霜儼然不想再听其淫秽之言,倏地转过身去,打算离开,石大路身形一掠,不偏不倚落在了她身后,仰首大笑道:「今晚你除了好好侍候我,哪儿都别想去去!」 冷如霜旋身回来,脸若寒霜,冷冷地说,「冷如霜从不受他人威胁。」 「我先把你穴道点了,看你往哪跑!」石大路甫踏前一步,水中月镜花刀出鞘,双目厉芒一闪,沉声道:「别再踏前一步,否则小命不保。」 石大路本想发怒,但见水中月昂然而立,身姿挺拔,手中刀光闪闪,浑身上下散发輒人气势,一时之间竟让他无语反驳。石大路望着水中月虎虎锐目,内心生出一股骇然之感,沉下面色,问道:「你是何人?」 「若你不往前走,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若你往前走,死人也不必知道我是谁。」水中月从容一笑。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五章 《酒楼扬威》 面对水中月狂妄之语,石大路嗤之以鼻,不过他到底是箇中高手,知道交战前忌讳心神不寧,沉声道:「哼,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石大路平举狼牙刀,与肩齐宽,对准水中月。水中月深知无缓颊馀地,不疾不徐地握着镜花刀,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石大路。石大路向来我行我素,倚仗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心中却泛起怪异之感,虽未见到水中月施展一招半式,但直觉告诉他切勿轻敌。 石大路冷喝一声,刀芒暴涨,提刀直攻而去,只见水中月执刀架起,随手一挥,刀势电掣风驰,拔山倒树。 石大路急退半步,改攻为守,一声脆响,狼牙刀被嗤嗤刀劲震开,踉蹌数步后才勉强稳住身子。他不愧是刀法高手,倘若方才轻忽大意,只怕如今腹部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水中月双目凶芒大盛,不给喘息机会,刀光迸现,闪电疾劈。猝不及防之下,镜花刀似如长蛇窜至左腰处,石大路倒吸一口凉气,反手横劈,但见水中月脚未着地,御风疾行,攻势再起。 石大路既惊又怒,他自认刀法极快,世间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如今被一个默默无名之人攻得狼狈不堪,令他顏面尽失。石大路大喝一声,突如展开猛烈攻势,捨身攻击,似要以攻制攻,不让水中月掌握主动权。 水中月眼神掠过寒芒,倏地又歛回平静神色,盪开刀法,虚晃一招后凌空劈下。石大路每每想趁他攻招后出刀,但水中月刀法刚猛,凌厉无伦,令他光格档便已施出浑身解数,无暇反击。 石大路深吸一口气,展开身法,试图绕至水中月身后。以为得逞之际,水中月却又旋身攻来,彷彿看穿他一举一动。石大路惊惶失措,且战且退,偷出空隙观察对方神色,只见水中月目光如炬,专注篤定,宛若世上无一物牵动其心。 石大路吓得沁出冷汗,他过往遇见之人,哪怕再厉害的高手亦有情绪起伏。若他们抢攻占上风,多少难掩欣喜之意,但水中月截然不同,即便得势,内心仍静如止水,给人深不见底之感。 陡然间,水中月健腕一翻,镜花刀化成一轮弯月,挟着无坚不摧的刀气,朝石大路奋力一攻。鏘!石大路反手架开,虽有惊无险,整个人却被弹飞数尺。 眼见石大路顽强抵抗,水中月剑眉微轩,不由得对他多少改观,若换作北辰鹰或南宫梟两人,方才断不可能挡下。 水中月屏气凝神,驀地将周围杂事全拋诸脑后,聚功丹田,真气瞬间流窜周身,运行全身经脉。石大路瞧他镜花刀戛然而止,脑热之下竟以为对方现出疲态,大喜若狂地展开攻势。 待石大路衝到面前,刀尖深长寸许之际,水中月散发的森寒杀气,宛若巨浪般涌入心中。石大路脸色数变,自知大势不妙,但眼下已无法收招,索性全力一拚,连劈刀招。 水中月周围刀气嗤嗤,气流形成漩涡,刀势如水龙捲扶摇直上,乃水月七式中「水底捞月」。水中月最喜爱的一招,此招形如骇浪,势如风刃,自对手下方撩起,防不胜防。 霎时间,一道完美月弧毕现,刀锋所指,颼颼有声,似如涛翻浪捲,劲气激盪。石大路虽反应过来,仍未挡住此击,只闻一声清响,狼牙刀脱手,石大路左胸口到右腹部被砍出伤痕,哀号一声。 水中月收刀卓立,淡然道:「你输了。」不等石大路答话,转瞬间一柄长剑朝石大路直劈而去。水中月眉头轻皱,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疾倒下这一刀,对方长剑登时震得鏗鏗作响。 水中月撇过头去,出剑之人竟是高盛,高盛怒眼直视水中月,「你在做甚么?此人罪恶滔天,若不趁此将其伏法诛之,难道等他伤好去戕害其他人?」 「我记得你方才跟他是一丘之貉。」水中月冷冷地说。 「我是忍辱负重,为了让他掉以轻心,大丈夫能屈能伸,蓄势待发,伺机而动。你这傢伙故意阻饶我为民除害,是何居心?」 「赢他的人是我不是你,决定他生死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要保他一命?」高盛故意提高音量,「此人作恶多端,你却妇人之仁,莫非你跟他是同伙?」水中月心中咒骂数声,高盛此举无疑陷他不义,毕竟在场眾人没人会同情石大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水中月陷入胶着之际,冷如霜盈盈上前,面色冷淡地说,「好一个能屈能伸,若阁下所为称为英雄好汉,那世上便无卑鄙奸佞了。」 高盛看着冷如霜,愕然道:「冷才女何出此言?」 冷如霜秀眸寒芒闪闪,娇叱道:「半年前你自告奋勇剷除马家村旁的山贼,当时你中伏被捕,你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山贼头子放走你,结果他转身离去,你却射出暗器重伤他,最终将他斩于剑下。事后你沾沾自喜,到处宣扬自己勇猛擅战,仅凭一人之力剿灭山贼窝,试问这不是欺骗是甚么?」 「你、你怎么知道!」高盛心中一惊,他连忙说,「哼,我忍辱负重,即便手段有些不光采,但除恶一事绝无虚假。」 「倘若你只是杀了山贼倒也罢了,但你看上他掳来的两个美妇,不仅将其姦污后还痛下杀手,此事你如何辩解?」 「这是子虚乌有,冷才女切莫受人挑拨离间。」高盛冷汗直流,佯装镇定。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料到那两美妇被你弃尸河里尚且苟活,待船夫捞起后她们说完此事,她们便嚥下最后一口气。」 「此事没有证据,你要怎么说都成!」高盛气急败坏地说。 「证据?」冷如霜微微一笑,「你恶劣行径若只到此便算你运气好,偏偏你心生贪念,将山贼劫来的金银财宝私吞一半,不知算不算证据?」 「哈哈,冷才女真会说笑,若我真有财宝,我早去享清福了。」 「你好赌贪色,这些年早花了不少,不过尚有银两存在钱庄里。冷如霜建议你最好先想好说词,以免官府近日若严查此事,只怕纸包不住火了。」 高盛闻言大懍,他双手不自觉颤抖,任谁都看出他作贼心虚。倘若此话由别人嘴里说出口,那他倒还不这么害怕,但冷如霜是金刀卫副指挥使之女,她说得如此鉅细靡遗,言之凿凿,手上必有确切证据,说不定正是钱庄的手抄帐本。 「谣言止于智者,若冷才女真有证据,我必奉陪到底!」高盛双手握拳,双目射出凶光,他强压激动情绪,故作瀟洒地离开大厅。 高盛一走,厅堂内气氛顿时缓和不少,眾人纷纷松一口气。不过,挑起事端的石大路仍在,高盛虽不追究,但西门雀可不能放任不管。西门雀走上前来,「你伤我这么多人,又在醉香楼滋事,就算今天不杀你也得废你武功!」 只见台上姬若雪身形闪动,飘然如羽,纤腰一挺,脚尖徐徐落地。姬若雪来到西门雀面前,稍一欠身,笑着说道:「西门公子,此人虽平日猖狂跋扈,但他未杀死你手下的人,不若当他发了个酒疯,讨个银子赔偿算了。」 「这怎么成呢?」西门雀显然不接受这个提议。 「此事真不能看在姬若雪的面子上,稍作宽容吗?」但见姬若雪媚眼如丝,呵气若兰,本气在头上的西门雀瞧见这幕,登时把怒火拋去九霄云外,连忙改口道:「好吧,既然姬姑娘这么说,那便依你所言。」 虽说表面上是展现宽容大量,但眾人都知道哪有这么便宜,西门雀此举不过是要卖她人情,日后追求姬若雪时,姬若雪迫于人情压力便会给他图个方便。一旁的北辰鹰眼见于此,不禁妒火中烧,他捱上皮肉痛才能换来人情,西门雀却只让几个手下受伤就坐享其成,这让他大为光火。 姬若雪似不在意这两人想法,莲步轻移,逕自走到水中月面前,一双秀眸仔细端倪一会后,嫣然一笑,「想不到冷才女身旁竟有如此高手,难怪冷才女此次前来青城县有恃无恐。唉,若我身旁有这样的人,便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周围惊呼声四起,眾人纷纷露出羡慕之色,姬若雪此言无疑相中水中月,公然拢络。 水中月避开四周目光,暗自庆幸自己戴了个面具,这样眾人便以为姬若雪仅是看中他的武功,并非垂青他的外貌。今日一趟下来,他已见识到青城四公子忌妒之火有多可怕,他可不想蹚这滩浑水。 未等水中月开口,方才躲在暗处的东方鸦缓缓走过来,拱手朝水中月行礼后,露出微笑地说,「姬姑娘所言甚是,如此年轻便武功大成之人,江湖上实属罕见,不知师承何派?」 糟了!对方想探自己底细。水中月心叫不妙,他故作乾咳两声,敷衍地说,「我不过区区的马伕。」 姬若雪莞尔一笑说,「丑先生言重了,武林中哪位英雄起初不是无名小卒,何须妄自菲薄。」话音甫落,东方鸦为之愕然,尷尬垂首。他出身武林世家,自幼名气远播,受人瞩目,姬若雪此言无疑指桑骂槐,令他大感困窘。 「姬姑娘说笑了,在下对武林之事毫无兴趣。」水中月说。姬若雪瞧水中月谦虚为怀,美目异采连闪,欣然地说,「丑先生仗义相助,不知近日能否拨冗舍下,姬若雪想当面致谢。」眾人虽觉她并非倾心水中月,但对于公然邀约一事,既羡煞又忌妒。 眼下最难堪莫过于青城四公子,他们努力想讨姬若雪欢心,事实上除了北辰鹰有勇气对抗石大路,其馀三人均坐壁上观。如今姬若雪公开向水中月表示谢意,他们心情五味杂陈。 一旁默然不语的冷如霜,抬起美眸,神情冷淡地说,「姬姑娘切勿放在心上,他不过为了保护我出手,这是他分内之事,姬姑娘不必介怀。」话音方落,她歛衽施礼,飘然转身离去,水中月见机不可失,匆匆告罪跟上。 眾人虽对水中月放弃良机感到惋惜,不过转念一想,冷如霜与姬若雪齐名,并列武林十二金釵,两者择其一,算不上损失。冷如霜最后那句话,似是有意与姬若雪撇清关係,两姝间的攻防,令人玩味。 过了片刻,冷如霜坐上马车,不发一语。水中月大感不妥,认为是自己没果断拒绝姬若雪,惹恼了冷如霜。他沉吟半晌,支支吾吾道:「冷姑娘,天气凉了,你着紧把羊毛毯盖上。」水中月暗骂自己没用,想来想去只挤出这般无关紧要的话。 静默良久后,冷如霜忽地说,「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马车停下。」水中月心中不禁纳闷,眼下已是子时,不回冷香舫要做甚么?水中月不赶忤逆她,小心翼翼拣了个地方停定,恭敬道:「停好马车了。」 冷如霜点了点头,「你进来车厢一下。」她的语气听起来平淡,却令水中月涌起不安之感,暗自轻叹后,掀开珠帘,缓缓步入车厢。两人共处一室,水中月如坐针毡,时不时瞥向冷如霜。终于,他耐不住这股寂静氛围,深吸一口气,「冷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冷如霜美眸深注,忽地娇笑,水中月当场一怔,丈二金刚摸不清脑袋。冷如霜收起银铃般的笑声,千娇百媚地横了他一眼,悠然道:「你莫不是以为我要责怪你吧?」 「原来不是吗?」水中月闻言大喜。 「方才我故作冷淡,好教人以为我们是主僕关係,一方面断了她对你的邀约,一方面借故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仅是主僕关係?」水中月意味深长地说道。 冷如霜大窘嗔道:「你别多想,我指的是你身为银冠侯老前辈义子一事,你本就不是我的僕从。」过了半晌,她正色道:「醉香楼里,你为何不杀了石大路?」水中月没想到她会追究此事,面色尷尬,「我感受不到杀意,对这样的人,我很难对动起杀心。」 冷如霜静静聆听,水中月以为她心生不满,孰料她竟展顏一笑,「你做得对,你不该杀他,绝不能杀他。」 水中月目露讶色,询问道:「为何这么说?」 冷如霜美眸射出坚定神色,若无其事道:「他姬若雪的人。」 「甚么!」水中月哑然失声,「可是石大路不是公然要带走她吗?莫非,他们二人是在演戏?」 「不错,正是如此。」 水中月剑眉轻蹙,忍不住问,「你可有证据?」 「你方才不是说石大路毫无杀意吗?他在江湖上,如同孤狼,杀人不眨眼,为何会对西门雀的护院网开一面?」 「人的想法很善变,不足为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冷如霜横了他一眼,用着平淡的口吻说下去,「先前我不是曾提过姬若雪的背景吗?江湖上人尽皆知,石大路又怎敢如此猖狂人,这岂非找死吗?」 「凭他武功躲到某处深山老林里,其他人又如何抓他?」 「你未免想得简单了,别忘了她乾爹千利久乃皇后娘娘跟前大红人。」冷如霜抿唇一笑,「武林和朝廷虽井水不犯河水,主要是朝廷行了个方便,不然武林高手个个身怀绝技,朝廷又怎不忌惮?倘若皇后娘娘凤怒之下,对其发出通缉令,石大路再厉害,双拳难抵四手,他真能逃得了吗?」 「若真如你所说,那姬若雪为何针对你?」 「此事我想是个意外,她应是无意间察觉到我在场,这才派石大路试探。」 「她要试探甚么?」水中月问。 冷如霜柔声道:「她知道我武功不高,却明目张胆赴青城四公子的约,说明我必有准备。一般而言,武功不可能一朝一夕变强,那便只剩下一种原因,我身旁必有强力帮手。」 「你的意思是说,她在试探我的武功?」 「不错。」冷如霜点头。 「可我仍不明白,她为何要跟石大路演这齣戏?」水中月纳闷地问。 冷如霜美眸轻抬,凝视着水中月,嫣然一笑,「这不难想,她用意是要断了青城四公子的心。你想想吧!除了北辰鹰的苦肉计外,其他三人眼见她陷入危险却不敢吭半声,日后有何顏面追求她?」她顿了顿,钦佩道:「她手段比我高明,我放出採花贼的消息本想虚张声势,反受其扰,单凭这点而言,我远不如她。」 「你跟她的差别在于你心软,你不想造成他人困扰。」他忽地想起甚么,「若我能看穿她的计谋,当初便不会出手这么重,往后低调行事便难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此举吓阻了青城四公子,在他们在没想到方法如何对付你之前,绝不敢贸然对我出手。」 「若真如此,那便甚好。」 「时候不早了,回冷香舫吧!」冷如霜望向浓浓夜色,轻描淡写道。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六章 《惊悉阴谋》 回到赏月亭,水中月松下一口气,逕自往地上一躺,双手负在后脑杓,另一旁的冷如霜悄然坐下,没多说半句。水中月闔上双眼,暗自运起水镜诀,恢復精力。倏忽间,他隐约听见冷如霜长身而起的声音,但他并未去瞧她做甚么。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起身之时,竟是因为一股熟悉的香味。水中月盘腿坐起,望向桌几上,一只瓷盘上堆着高高的桂花糕,稍微一数至少有十来块。水中月看着冷如霜,讶然问,「这是怎么回事?」 冷如霜杏眼轻抬,掩嘴一笑,「不是你说要我准备桂花糕给你吗?」 水中月怔了怔,「哎呀,我都忘了。」 冷如霜横了他一眼,「你是贵人多忘事。来吧,这些桂花糕是我亲手做的,你着紧吃一吃。」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水中月端起一小块桂花糕,不急着放入嘴里,反用眼角馀光瞥向冷如霜,观察她有何反应。令他失望的是,冷如霜并未正眼瞧他,兀自取了一块桂花糕,掩嘴轻尝。 水中月暗自苦笑,我怎么还抱持希望,不是早知没可能了吗?他方才做的试探,结果很明显,冷如霜压根不记得那件事了。霎时间,水中月心灰意冷,即便桂花糕色香味俱全,仍是索然无味。 罢了,早点吃完去歇息好了,水中月转念一想,吃完第一块后,甚至没打算伸手拿第二块。冷如霜柳眉微蹙,一双秀眸凝视着他,「莫非不合你胃口?」 水中月心叫不妙,搔头道:「你别多想,这好吃得很。」冷如霜沉吟半晌,眉目含笑,嫣然道:「那么,这桂花糕相比小时候你吃的那块,哪一个更好?」 水中月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片晌之后,他哑然失声道:「你、你说甚么!」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冷如霜,既惊又喜,「莫非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看着水中月惊疑不定的神色,冷如霜忽觉有趣,娇笑一声,「你都记得,为何我会忘记呢?」这下水中月确信她记得了,他先是兴奋,旋又不解,纳闷道:「为何你早知道了,先前却没说出来?」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有问我吗?」她抿了抿嘴,嗔怪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拐弯抹角,是否怕问出来损了顏面才吞吞吐吐?我不喜你试探,这才瞒你到现在,顺势解了我心头气。」 水中月呆若木鸡,他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发展,不过总归来说,事情至少是往好的方向前去。水中月摇头苦笑道:「这给我了个教训,以后跟女人说话要直白,不管甚么事都别瞒她们。」 冷如霜淡然地说,「秘密可以说,轻薄话儿敬谢不敏了。」 「我何时说过轻薄话了?」水中月刚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心虚,连忙岔开话题地说,「坦白说,当初要不是你递给我桂花糕,我那时被仇恨冲昏头,说不定随时会做出傻事来。」 「我可没这么伟大,不瞒你说,我也承蒙你帮助了。」冷如霜叹道:「那时我年纪小,经常跟家人唱反调,总爱乱跑胡撞。当时偷溜出去,易婆婆没发现我,这才被贼人有机可趁掳走。见着你之后,听闻你悽惨之事,忽觉自己像个傻瓜似,不懂好好珍惜。从那之后,我跟家人重归于好,至今仍感谢你!」 「这么说来,我们两不相欠了。」 「这可未必,你救了我多次,真要说起来,应是我该好好报答你恩情才是。」冷如霜说,「虽只有一面之缘,分开后我还是很担心你,所幸从易婆婆口中得知银冠侯老前辈将你收为义子,这才总算放下心来。」 「你不是说你抄了不少刀谱,我武功进步神速,刀谱功不可没。多亏了你,我武功大成,总算手刃杀父仇人。哼,他是第一个死在我刀下的人,我只用了一刀,我很后悔没折磨他,让他感受我当时的无助和痛苦。」言罢,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水中月发觉冷如霜面色尷尬,不禁暗自咒骂自己不识趣,偏提这种旧事。他抓起一块桂花糕塞入嘴里,含糊地说,「嘿,这桂花糕真好吃。」 冷如霜瞧他狼吞虎嚥的模样,忽又笑了起来,「你慢点吃,可别噎着了,我给你倒杯热茶。」冷如霜替水中月斟了杯热茶后,似是想起甚么事,连忙从衣袖里取出三本帛书,柔声地说,「这是东瀛刀谱,你拿去研究看看。」 水中月稍微翻了一下,「东瀛刀法精妙独到,义父以前让我学了不少。你这几本我均瞧过了,不过还是多谢你一番心意。」倏忽间,他恍然明白了甚么事,「莫非你担心姬若雪对我不利?」 冷如霜摇头轻叹道:「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先不说她,你忘了还有那个假冒她潜入我房间的黑衣人吗?她武功源自东瀛,又受人所託,说不定幕后主使跟东瀛息息相关,难保不会再来更厉害的人。」 「我倒没想这么多,多亏你提醒。」水中月拊掌说。 便在这时,一个ㄚ鬟走来,她将一封短笺交给冷如霜后便下楼。冷如霜打开短笺看了一眼,旋即将短笺放在烛灯上烧掉。她转过俏脸,淡然地说,「东方鸦想私下见你一面。」 水中月大皱眉头,东方鸦找他做甚么?他问道:「我想东方鸦找我只是幌子,他是想借机亲近你吧?」」 冷如霜瞧他半晌,露出微笑,「你怎看不出他的计策呢?他是商人,他拉拢你是因为你价值比我更高,你不明白吗?」 「我有何价值?」水中月仍一头雾水。冷如霜两眼厉芒闪烁,语带冰冷地说,「今晚你大败石大路,武功令人瞠目结舌,他当然想拉拢你。你想想吧!若你在他底下做事,到时他派你来抓我,我岂非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若他真派我抓你,我还不来个监守自盗,教他后悔莫及。」水中月耸了耸肩,不假思索地衝口道。 冷如霜听到监守自盗四字,登时俏脸生霞,耳根子都红透了。她扭过头来,狠狠瞪了水中月一眼,嗔怪地说,「方才还信誓旦旦不说轻薄话,这下人赃俱获,你又有何辩解?」 水中月为之一怔,露出苦笑,「嘿,算我口无遮拦,这次饶过我吧!」 「夜深了,我没间致理睬你了。」冷如霜指着一旁摺叠起来的厚棉被,柔声地说「小舟上不好睡,你累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今晚你便睡在这里吧!」 「也好,我顺势留下来看个刀谱。」水中月答。冷如霜盈盈起身,朝他施了礼,娉婷离去。水中月斜椅在短榻上,一边翻着刀谱,一边喝着香茗。不知不觉,夜又更深了,此刻已是三更左右。 正当水中月打算熄灯休憩之时,一股气息传来,他立时盘腿,双手靠在膝旁,眼观鼻,鼻观心,聚功丹田,将体内真气化为感知,向外延绵。果不其然,他感受到水下有异状,气息微弱,他推断此人论身法和定力比先前那三人更加厉害,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水中月涌起戒心,伸手取过镜花刀,屏息以待,伺机而动。过不多时,诡譎气息逐渐消失,从丈许处退至百尺外。此等高手激起水中月的好胜心,他吹熄烛灯,翻身一跃,施以绝顶轻功,疾行追去。 半盏热茶的工夫,水中月来到当初冷如霜被掳走的竹林,他跟踪的那个人虽身着夜行衣,但身材頎长,腰摆纤细,衣物贴紧,包裹浑圆臀部的曲线一览无遗,明显是名女子。 水中月不自觉想起醉香楼袭击冷如霜的东瀛人,端倪后又觉不可能,因为眼前这名黑衣女子武功似是更高。单以轻功身法来说,此人是他来到青城县至今为止遇过最厉害的,况且两女身形颇有差异,应不是同一人。 黑衣女子一个俐落翻身,她倏地从三丈高的竹子滑下来,轻巧如猫地落在地上。顷刻间,一道人影从她前方疾行飞来,速度之快,宛若雷电。黑衣女子似是早预料此人回来,夷然无惧,双手负后,看似从容自在。 水中月施展轻功,掠至一棵竹子上,目光俯瞰下方,这才看清楚他们的正面。黑衣女子头戴青鬼面具,看上去阴森可佈,与其曼妙身材反差极大。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子,他头戴赤鬼面具,步伐沉稳,双眼炯炯有神,水中月推测此人武功不弱,至少与此女不分轩輊。 黑衣男子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水中月为了听清楚他们说话,功贯双耳,聚精凝神,以内力提高五感。他听闻男子声线低沉不自然,应是刻意变声,但他为何要这样做呢?水中月暗忖道,四下无人,他故意更改声线,说明他不想让女子察觉自己身分,莫非他们并不熟识? 黑衣男子沉声说,「雪姬,今晚醉香楼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要擅自挑惹青城四公子?」雪姬?水中月皱起眉头,莫非他指的是姬若雪?他提到醉香楼的事,或许正是石大路那件事。 黑衣女子轻蔑地说,「哼,那四人缠着我不放,我若不施以小计,只怕我别想轻易走动了。」这次水中月猜对了,女子一开口,他便认出是姬若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水中月更好奇了,他全力催促内功,丝毫不想错失掉两人隻字半句。黑衣男子不悦地说,「别忘了此行的目的,那四人仅是次要目标。」 「亏你潜入中原这么久,你不知道中原人有句说勿以事小而不为吗?」 「那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看来你脑袋不怎么灵光。」黑衣男子啐了一口,语气充斥不屑。 「我故意说错的,看来你倒是挺融入这里。」姬若雪冷笑了一声,「既然你偽装这么好,动起手来有何难,为何千里迢迢找我来帮你,你可知道我有多忙?」 黑衣男子甩了甩手,眼神露出鄙夷之色望着姬若雪,「你能有多忙,莫非忙着调整乐曲,想着取悦台下听眾?」 姬若雪回瞪他一眼,丝毫不客气地说,「你最好搞清楚,我是来协助你,不是听你冷嘲热讽。你在这潜伏这么久,为何迟迟拿不下青城四公子?」 「我说过他们不是首要目标。」黑衣男子反唇相讥,「你真这么容易被拿下吗?要击破他们四人,不过弹指之间,但后续可不容易。若真对付了他们,四大世家群起而攻,我再厉害也捱不住。」 姬若雪鄙视道:「好,此事姑且不论,咱们谈回正事。先前你买通她身旁的ㄚ鬟失败了,你便让我施以美人计色诱童宸、耿青和冯不敬三人,我说到做到,你却没交出成果,这又是为何?」水中月闻言大惊,想不到这两人目标竟是冷如霜,更想不到他本以为童宸、耿青和冯不敬三人是青城四公子派来,孰料是他们唆使。 「那只是意外。」黑衣男子辩解道。 「意外?哼,你这想法一开始便很奇怪了。」姬若雪不以为忤地说,「你明知道他们分别替青城四公子做事,彼此不合,你居然让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去办同一件事?」 「别以为我糊涂,我当然知道他们的关係。」黑衣男子不满地说,「正因为知道他们分别效忠那三人,我才安排此计,一来可以掳走冷如霜,一来让他们互斗,到时我便可不费吹灰之力除去他们,可谓一石二鸟。」 「说得简单,结果事情不如你所愿?」姬若雪嘲讽地说。 黑衣男子面色一沉,双眼直视姬若雪,一字字地冰冷说,「我去检查过他们的死状了,他们是被同一人杀的,从打斗痕跡来看,对方没受到半点伤。」 「这怎么可能,就算他们再不合,有谁能同时将杀死他们?」姬若雪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了甚么,她沉声问,「他们是否被刀刃所伤,而且是刃长三尺的刀?」 黑衣男子为之一愕,旋即看向姬若雪,哑然失声道:「你知道是谁?」 「今晚石大路败了,他败给一个叫阿丑的人,此人声称是冷如霜的马伕。」姬若雪顿了顿,「此人所用兵刃是一把长刀,武功十分厉害,石大路连一招半式都未击中到他。」 「他竟会输成这样?」黑衣男子目露讶色,追问道:「这阿丑究竟是谁,你可曾调查过他?」 「我已派人调查过冷如霜,她带来的ㄚ鬟我都瞭如指掌,若我没记错,她船上应该只有易婆婆一人懂武功。」姬若雪面色直沉,叹了口气,「这阿丑自称马伕,但凭他高深莫测的武功,我绝不相信身分如此简单。」 「冷夜冬是金刀卫副指挥使,这马伕会不会是金刀卫?以他的能耐,想要派人保护自己女儿,寻常人查不出来歷实属正常。」 「我想不会,此人武功路数不像朝廷中人,所使兵刃更是罕见。况且,倘若这人是冷夜冬派来的护院,冷如霜大可不必掩藏他的来歷。」 「不管他是谁,我只问你一句话,能否拿下他?」黑衣男子问。 「你若当时在场,你就绝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好心提醒你,你最好别跟他交手,否则后果自负。」姬若雪冷冷地说。 「哼,你没听过软硬兼施吗?你去拉拢他,这总成了吧?」 「这也不成。」姬若雪摇了摇头,轻叹道:「今晚我稍微试探了一下,虽是在冷如霜面前拉拢他,但他毫无兴趣。你应该调查过冷如霜,她向来不让男子接近,随船下人清一色是ㄚ鬟。此次她不光破例让阿丑进入北辰镖局,甚至带他去醉香楼,两人形影不离,说明她信任此人。」 「你不是跟冷如霜齐名,你没自信抢赢她?」黑衣男子哼了一声,眼中射出锐利之色,恶狠狠地说,「倘若此人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便将他除之,避免他危害到我们鬼道门的计画。」 水中月听了这么久,总算再听到一个重大线索。鬼道门?这听起来像一个组织的名称,难道他们两人同属这组织里的人?水中月低头思忖一会,旋又收慑心神,继续运功倾听。 「不要总想把烫手山芋扔过我,我不会让你坐享其成的。」姬若雪冷然地说。 「神道门是让你来协助我,若这次事情搞砸,你也不会好受!」正当两人展开争吵之际,水中月忽闻后头传来一阵尖啸声,他回头一望,天空被一道红光划破。水中月皱起眉,这应是信号矢吧?倏忽间,他心叫不妙,因为那方向正是冷香舫停泊的位置,莫非冷如霜发生了甚么事? 水中月撇过头来看向姬若雪和那神秘黑衣男子,两人也被这声音吸引,纷纷露出警戒神色。姬若雪说,「今晚先谈到这里。」 「别忘了对付那个阿丑!」黑衣男子叮嘱道。 「哼,你最好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否则休怪我无情了。」话音方落,姬若雪展动身形,倏地飞向另一侧。水中月本想跟过去瞧瞧她葫芦里卖甚么药,但又担心冷如霜安危,无奈之下只得撤退,施展轻功折回冷香舫。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七章 《栽赃嫁祸》 水中月心系冷如霜安危,全力施展身法,衣不沾水,御风疾行,身形犹如鱼雁般滑飞在江面上。不到半盏热茶,他奋力一蹬,整个人宛若蹴鞠般弹起三丈,在半空中一个鷂子翻身,倏地落至船尾栏杆上,姿势美妙之极。 水中月环顾四周,舫外停着十来艘快艇,甲板上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面色冷峻,神情肃穆。这群人虽令水中月大感好奇,但他更在意冷如霜,举目四顾,好不容易在台阶旁找到她的芳踪。 水中月二话不说凑过去,冷如霜注意到他的身影,美眸泛出亮闪,旋又露出一丝哀怨的眼神幽幽瞪着他。水中月不用问也知道,冷如霜必是责怪他擅离职守,否则这群人如何能轻易登上甲板。 便在这时,水中月发觉甲板上躺了几名伤者,他们身中飞刀,刀身锋利,刀柄上刻有霜花图案,冷如霜在醉香楼对付黑衣人便是用此刀。 这下水中月愈发糊涂了,看了眾人一眼,为之愕然,原来他在人群中发现南宫梟的身影。水中月倒抽一口凉气,莫非南宫梟率眾偷袭冷香舫?不,这说不过去,他怎会这般大胆。片晌之后,但见南宫梟走上前来,拱手行礼,「冷才女出手重伤我巨鲸帮,总得给个说词,好教我给弟兄们有个交代吧?」 「他们潜伏在冷香舫旁,一声不吭,我道以为是贼人。如今真相大白,兴许是场误会,我便予以计较了,南宫公子将他们带回后,此事当作没发生过。」冷如霜不卑不亢。 一个彪形大汉从后方走出来,他肤如黑炭,脸颊瘦长,双目凶光闪闪,令水中月在意的是此人身穿官服,不由得让他想起童宸。彪形大汉左手按着刀鞘,扯开嗓门地说,「在下乃青城县捕快郝烈,冷才女伤人后连句道歉都没有,妄图息事寧人,此举未免让人唏嘘。纵使令尊前来,多少得给个说法,哪像你这般目无王法!」 水中月不禁大奇,他虽不清楚朝廷中的事,但冷夜冬乃是正四品,怎么想也比这小小捕快的官阶还高,为何郝烈咄咄逼人,丝毫不留情面? 水中月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天高皇帝远,郝烈定是盘算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才如此猖狂。他用眼角馀光瞥向郝烈的后方,只见南宫梟双手负后,嘴角逸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来在郝烈背后撑腰之人是南宫梟无疑了。 虽不明白方才发生何事,但水中月肯定这群人来者不善,似是早有预谋。冷如霜挥开衣袖,一双秀眸冰冷地凝视着郝烈,漠然道:「郝捕快当时并不在场,如何得知事情经过?」 「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吗?」郝烈指着担架上的伤者,「我听闻今日醉香楼发生之事,担心石大路报復,特命几位弟兄在岸上巡视。巨鲸帮深諳水性,我便私下找他们就近保护冷才女周全,孰料你不分青红皂白伤了他们!」 「他们在冷香舫周围徘徊,谁能证明不是图谋不轨的贼人?」冷如霜秀眸一凛,轻蔑地说,「冷如霜前来青城县,从未要求官府的人保护我。」 郝烈冷哼一声,「冷才女莫要血口喷人,颠倒是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冷如霜冰冷地说。 郝烈气得圆眼大瞠,旋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好!既然冷才女坚持己见,那我们听听他人如何说。」他走向其中一名伤者,询问道:「当时情况究竟为何,你务必如实招来,倘若蓄意撒谎,我定当不饶!」 伤者指着冷如霜说,「我们在远处暗中保护,没想到她二话不说便掷出飞刀,迫得我们大声求饶。她不听辩解,似要置我们于死地,若非郝大人及时赶到,只怕我们早已到阎王殿报到了。」 水中月听完此人的说词,要不是眾人在场,他必捧腹大笑。现在他知道是甚么情况了,简单来说,这是南宫梟安排的一个局。静心一想,伤者说词矛盾至极,明显是是胡诌的。证词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人武功不是冷如霜的对手,若担心石大路报復,他们有何保护之能?纵使有信号矢,为何短短时间里,南宫梟跟郝烈两人能迅速赶至? 冷如霜瞥了郝烈一眼,鄙视道:「莫非郝大人办案一向如此草率,仅因他人随口胡诌,轻易定人之罪?」此言一出,水中月窥见南宫梟眼睛放亮,嘴角掛笑,他登时大感不妙。 果不其然,郝烈像早有腹稿,从容地说,「好,倘若这群人胡言乱语,不知若证人乃冷才女底下的人,那又当如何呢?」 「你这是甚么意思?」冷如霜这下慌了。郝烈指着角落的ㄚ鬟,问道:「当时你应该也在场,你可亲眼看到是甚么情况?」 冷如霜一双美眸锐利射向ㄚ鬟,ㄚ鬟别过视线,低垂俏脸,战战兢兢道:「我只瞧见大小姐衝出甲板,身影飞向远处,再闻声响之际,江面上已传来许多人凄厉的求饶声。」 「你、你说谎!」冷如霜杏眼圆瞠,大叱一声。郝烈挥了挥手,不以为忤地说,「真相大白了,不知冷才女还有何话好说?」 南宫梟眼见时机成熟,缓缓走上前来,他说道:「此事误会不小,虽说我弟兄伤了不少,但若冷才女能付医药费,在下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郝烈说摇了摇头,「南宫公子为人宽厚,但此事不能这样算了。不若这样,还请冷才女移驾衙门,这样我好有个交代。」 水中月总算明白他们的计谋了,换言之就是郝烈唱黑脸,南宫梟扮白脸,纵使冷如霜看穿了他们的计画,表面上也得乖乖接受。估计到时南宫梟会出来谈和,日后便可挟此恩情让冷如霜回报,至于回报内容为何,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当冷如霜思忖如何化解,水中月乾咳两声,成功吸引眾人注意之后,他背过身站在冷如霜前方。他故作认真地说,「此事你们有错在先,怎能恶人先告状?」 郝烈瞧了他一眼,冷哼道:「哪来的野小子,你是甚么人?」 「我叫阿丑,我是大小姐聘僱的马伕。」郝烈双目瞠大,他虽没去醉香楼,但多少听到风声,知道水中月的辉煌胜绩。他谨慎道:,「我乃青城县捕快,你莫要胡言乱语!」 水中月冷笑地说,「言归正传,究竟是谁允你们保护?你们擅作主张,又怎能怪别人认错呢?此事若说得通,日后我围着人家姑娘,嘴上说要保护她,官府岂不是拿我没辙了?」 「一派胡言!」郝烈怒道:「保护冷才女的是巨鲸帮,岂能跟你这黄毛小子相提并论?他们依我命令行事,何来不妥?」 「当然不妥。」水中月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巨鲸帮说到底不过是船帮,为何协助官府办事?追根究柢,打从一开始我们便没请官府保护,你们多此一举,只是徒增困扰。」 「我们暗中保护,并无现身干涉,何来困扰之有?」 「既没现身,怎知是敌是友?」 「你是强词夺理!」郝烈气得七窍生烟,脸红脖子粗。水中月不打算作罢,他目露厉芒,低喝道:「江湖中人均知我家大小姐不喜男人来冷香舫,你们半夜前来,此事传出去,岂非毁了她清誉?」 不等郝烈接话,冷如霜补充道:「恰巧皇后娘娘近日胸闷,常居榻上,特地书信一封找冷如霜去谈心。冷如霜便借此机会,当面说出此事,为了证明清白之身,冷如霜只能在皇后娘娘面前以死殉节!」 眾人闻言,纷纷譁然,巨鲸帮跟当地官府勾结,多少与朝廷中人有来往,一般情况下尚能调停。皇后母仪天下,她若出面干涉,甚至不惜跟皇上諫言几句,别说一个巨鲸帮了,十个巨鲸帮都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事关重大,南宫梟和郝烈两人面面相覷,不敢作声。水中月趁势道:「夜深了,诸位若无其他要事,还请回吧!」 郝烈脸有难色,他碰了一鼻子灰,倘若现在撤退,日后如何抬头见人?他深吸一口气,一字字说,「打扰冷才女清幽委实是郝某疏忽,但郝某身为捕快,总得给个交代。这样吧,明日郝某再来叨扰!」 郝烈兀自挥了挥手,眾人陆续下船,南宫梟眼见大势已去,瞪了水中月一眼,却又拿他没辙,只能命人将伤者抬下船。十几艘小艇疾去后,水中月回过头来,尚未说话,冷如霜冰冷道:「你方才去哪了?」 「此事一言难尽,不若先去赏月亭。」水中月使过眼色,瞥了ㄚ鬟一眼,示意隔墙有耳。冷如霜想起方才那名ㄚ鬟,瞪了她一眼,怒喝道:「你给我滚回房里,明天一早我再让易婆婆收拾你。记住,今晚你若敢擅离半步,休怪我无情。」ㄚ鬟闻言大惊,双脚不住颤抖,连跌带撞地奔回房里。 冷如霜不用问也知是南宫梟从中作梗,回想上次浴房的ㄚ鬟,心中暗骂几声,打定主意明早将ㄚ鬟们遣掉。 两人回到二楼赏月亭,水中月娓娓道出刚才之事,冷如霜听闻姬若雪想对付她,一方面愤怒,一方面担忧。水中月问道:「你可知鬼道门是甚么?」 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道:「那是东瀛潜入中原的魔教,规模尚不清楚,但十分庞大,否则早被人灭了。连姬若雪都在里头,可想而知有更多重要人物涉入,莫怪乎多年来武林一直无法将其根除。」 「要不这样,明天一早我们便离开此处。」水中月答道。 「眼下不好走了,单就今晚之事,若我突然走人,岂非作贼心虚?」 「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关乎你安危,何必在乎他人言语?大不了他们追过来,再想办法不迟。」 「这绝不行。」冷如霜轻摇螓首,无奈地说,「他们追上来必有准备,兼之我逃走在先,他们说不定会先斩后奏。」 「倘若我能将此事摆平,你是否愿意离开?」水中月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瞒你说,此行不过是幌子,目的是掩护易婆婆蒐集青城四公子的罪证。」冷如霜抿起唇,「明天郝烈必会想方设法对付我,一时半会,我真想不出如何应对。」 「如果是这事的话,我倒有办法帮你,只是姬若雪的事令我担心。」水中月露出苦笑。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有你在我身旁,他们断不至于敢乱来。」冷如霜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瞥了水中月一眼。过了半晌,她接着问道:「你说有方法对付郝烈,你有什么计策?」 「他们既能栽赃嫁祸,我们亦可将计就计。」水中月笑了笑。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八章 《破庙偷情》 深夜忽来骤雪,下了小半个时辰,雪势渐歇,细雪仍绵绵不绝。天空乌云遍布,风声啸啸,街道上人烟稀少,给人一股凄迷肃穆之感。水中月和冷如霜分别换上夜行劲装,头戴蒙面黑布,两人在屋簷上疾行穿梭,跃上翻下。矮墙、围栏和石灯上均有他们踪影,转瞬即逝,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他们的动向。 青城县处处银装束里,树梢瓦簷上变幻无穷的雪花,蔚为壮观。四周万籟俱寂,地上积雪及膝,按道理来说举步维艰,但两人轻功甚佳,只有脚下松软的白雪偶发声响,一切行云流水,全无窒碍。 根据临时制定的计画,水中月意图掩灭证据,头号目标当然是巨鲸帮的伤者。水中月告诉冷如霜,倘若他估算无误,飞刀必为南宫梟指证她最有力的证据,其独特铭文,一般人仿造不来。 当初冷如霜派人打造此飞刀,主要是想撇清疑虑,因为飞刀在江湖上不罕见,许多刺客擅用此武器。冷如霜懂武,纵使她爹的身分,她仍多次被当成疑犯。后来虽还了个清白,仍不堪其扰,遂想出此法,孰料此次反令她栽了跟斗。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医馆旁,巨鲸帮伤者躺在十几张床上,瞧上去伤势无碍,正呼呼大睡。水中月一个俐落翻身,悄然潜入屋里,稍微翻找一下后,果真在桌几上的小木匣发现那几柄飞刀。 水中月取出事先准备的飞刀替代,旋即身形闪动,翻窗出屋,外头守卫浑然不知里头发生何事,仍在墙边嘻笑打闹。待到水中月掏出将飞刀,冷如霜秀眸发亮,心中大石总算放下。水中月低声地说,「别欢喜太早,事情还没完!」 「还有甚么事?」冷如霜纳闷。 「我先问你,这郝烈昔日为人如何?我若杀了他,是否不妥?」 「你要杀他?」冷如霜杏眼圆瞠,倒抽一口凉气,囁嚅道:「此人虽品性欠佳,经常收受贿赂,陷害无辜百姓,但他毕竟是青城县捕快,武功亦不差。你已杀死了一个童宸,若再杀他,恐会引来官府通缉。」 「好吧,那他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水中月沉思半晌后,点了点头。 根据冷如霜的指引,水中月很快找到青城县衙门,衙门旁的长屋是官舍。说来甚是可笑,隔几条街便是赌场、酒馆和妓院,当然那些场所均在官府管辖下。夜晚间来无事,许多人会去那里打个转,甚至直接找个姑娘住下。 水中月运气不错,郝烈今晚本想去赌场大杀四方,不过因为南宫梟,他去冷香舫一趟耽搁不少时间。眼下郝烈正准备出门,仍是那身官服,十分醒目。 水中月环目一扫,郝烈身后跟着四名捕快,地位似乎不如郝烈,不仅站在后方,谈话间亦对郝烈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冷如霜皱起眉,她本希望水中月偷袭郝烈,但眼下情况其馀四人若强力阻饶,恐会拖太久时间。不过,水中月反倒认为是好事,因为这样便有目击证人了。他不慌不忙,依计行事,他先将镜花刀交给冷如霜,自己攀过矮墙跃至巷口旁,一个俯衝滑行,郝烈还没看清对方是人是鬼,两人已在尺许之距。 郝烈反射性地抽出腰间长刀,但见水中月微往横移,肩头一晃,向后退开。郝烈以为水中月怕了他,见猎心喜,一个箭步追上去,岂料此举是故意引他上鉤,他追赶一会儿,怎样也追不到水中月。 不知不觉,郝烈被引到了酒馆旁,人潮逐渐变多,许多原本在酒馆里的人纷纷探头看看究竟发生何事。水中月暗忖观眾到齐,正戏该揭幕了,但见他凌空翻身,袖口射出一柄锋利的飞刀。 郝烈本想展开猛攻,没算到水中月有此一着,空门大开,飞刀笔直刺入腹部,他闷哼一声,当场跌在地上。水中月心想算你好命,这柄飞刀本该刺入咽喉,如今取一颗肾脏已是手下留情。后面四人拔起长刀,但他们亲见水中月鬼魅般的身法,谁也不敢真的上前替郝烈报仇。 趁着两人搀扶郝烈,水中月掠至后方,佇立在酒馆旁的招牌上。他改变嗓子,故意提高音量说,「我家公子说了,没本事就别用无赖伎俩,今日略施薄惩,日后你再敢骚扰冷才女,休怪飞刀无情!这飞刀绝技你见识过了,若换成我家公子,只怕你早已没命。」言罢,水中月身形一晃,没入黑夜里。 四名捕快面面相覷,按常理来说应该追上去,但谁也不肯挪动半步,彷彿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同抬起受伤的郝烈,二话不说地往医馆奔去。水中月纵身一跃,折回冷如霜的身旁,脱下面罩,微笑道:「这下就万无一失了,他们定会以为是西门雀派我来的。」 冷如霜一双美眸看向他,噗哧地娇笑一声,「想不到你栽赃手法如此熟练,莫非已是惯犯?」 「换作往常,我早一刀砍了他,哪这么费工夫。」水中月耸了耸肩。冷如霜盯着他好一会儿,抿起朱唇,羞赧道:「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跟我独处时,能否把面具摘下来?」 「你放心吧,我没让他们发现我的身分,不会连累你的。」 「你误会了,我并非此意。我只不过想看看面具底下的你,一个真实的你。」冷如霜馀光瞥向水中月。 水中月笑了笑,「这倒不是难事。」他脱下精巧的人皮面具,露出俊俏脸庞,冷如霜见他的模样,想起他颯爽英姿,一时玉颊生霞,整个人看得出神。常言道,男人喜欢欣赏漂亮的女人,反之,女人何尝不喜欢欣赏生得好看的男人? 水中月忽地想起甚么,取出一块官府腰牌,「对了,我顺势偷了他的腰牌,不如把这丢去醉香楼,好教他们百口莫辩!」 冷如霜思索片刻后,摇头说,「你已故意暗示他们是西门雀派你,南宫梟若静下心一想,说不定会猜出有人要陷害西门雀。倘若你把这腰牌扔去北辰镖局,他兴许会以为找到线索,怀疑是北辰鹰嫁祸西门雀。」 水中月赞同冷如霜的想法,事不宜迟,两人立即动身前往北辰镖局。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他们出现在了镖局门口处。水中月找到窝在墙角旁的一群乞丐,将腰牌往附近一扔,如此一来,这群乞丐若将腰牌还去衙门,北辰镖局必遭人起疑。 倏忽间,一个身影忽地从镖局丈许之墙翻出来,此人穿着一身夜行装,全身包得密不透风。水中月目露讶色,朝冷如霜望去,低声道:「我认得那个女人,她是醉香楼那个东瀛刺客。」 冷如霜双肩一颤,美眸瞥向那名女子,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是她吗?」她当初一心只想击退她,没有细心观察,经水中月提醒后,此女身形委实像那名刺客。 「她在这里做甚么?」水中月皱眉。 「横竖在这儿遇上了,要不我们追上去?」 「好!」 两人展动身形,一先一后,纵掠横移,紧跟在黑衣女子背后十丈处。良久,黑衣女子来到一处破庙前,双手一探,推开破旧的窗户后迅速翻入。 为了怕打草惊蛇,水中月和冷如霜绕至破庙后方,鑽入破损的石墙窄缝,躲进一尊半隻胳膊断掉的大佛后方。大佛离墙壁不到尺许,两人必须紧贴,方可藏身。 水中月面色尷尬,他没算到这里如此狭窄,否则他必选樑柱躲藏。正当水中月思忖要不要提议此事时,大佛前方传来布宽衣解带声,两人面面相覷,心中大奇,纷纷探头瞧去。 霎时间,冷如霜杏目大瞠,娇躯微颤,差点要喊出声来,幸好水中月及时捂住她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黑衣女子脱掉身上衣物,里头是薄如蝉翼的丝缎褻衣,展现其玲瓏浮凸的诱人体态。冷如霜仔细一瞧,此女衣裳丝料非庸俗之物,说明她身分不凡。 未等冷如霜推测此女身分,黑衣人已将黑布脱下,一头秀发如瀑般散下。两人登时大惊,那张艷丽绝伦的脸庞,不正是俞秀秀吗?回想她从北辰镖局跑出来一事,这下一切似是说得通了。 俞秀秀将袖服两襟翻了开来,衣领剥至肩下,露出一件薄如蝉翼的肚兜。冷如霜伸手欲遮住水中月的视线,毕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即便俞秀秀嫁为人妇,但女人家的身体怎能被人轻易窥见。 冷如霜这一扭动,反令两人更加密合,这下弄得两人不知所措。水中月将冷如霜的手按下,另一手抄在她腰上,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别造成声响引人注意。冷如霜俏脸染霞,羞怯地望着这个抱住她的男人,心中竟涌起莫名的安全感。半晌之后,她回过神来,抿起薄唇,低声道:「欺人暗室非君子。」 「我本就不是君子。」水中月苦笑地说。冷如霜还想抱怨之际,前方似乎又传来动静。两人撇过头看去,只见俞秀秀扯下绑着肚兜的黑绸细绳,那对半遮半掩的浑圆双峰彷彿被压抑许久,一颤一晃,软如两团大馒头。 这下冷如霜真受不住了,她想阻止水中月偷窥,但水中月双目一闪,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与此同时,俞秀秀已脱下丝绸褻裤,春色无边。倏忽间,俞秀秀莞尔一笑,「我的身体好看吗?」 冷如霜心中讶然,莫非俞秀秀发现他们了?她柳眉轻蹙,思忖要如何应对之际,水中月却毫不担心,他的双眼梭巡在俞秀秀玲瓏的曲线上,似是毫不关心。冷如霜有些不悦,愤然想走,无奈力气敌不过他,一扭一动下两人紧贴愈紧。 水中月低头一瞧,冷如霜檀口微啟,呵气如兰,娇躯被她抱得一阵发软。冷如霜又羞又窘,整块脸烧个通红,不敢直视水中月灼灼目光,她怀疑自己是否又中了软香散,否则怎会如此失态?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破庙门口传来,「好看,真是百看不腻!」冷如霜被这声音吓到,瞬间回过神来,她循声瞧去,西门雀双手负后,从门口缓缓走入。 俞秀秀瞧见了他,不自觉地凑了过去,西门雀一把将其抱入怀里,正想俯头吻上她的香唇,却被一双玉手推开。俞秀秀撇过头去,一脸不悦,「哼,你这负心汉,有了冷如霜和姬若雪,哪还记得来看我?」 「别忘了,她们尚且非归我所有。」 「不过迟早的事。」俞秀秀故作负气扭过头去。 「她们确实很美,但她们可没你娇媚,这两个女人故作矜持,视贞操为至宝,她们根本放不开享受床第之乐。」 「不来了,你笑人家是淫娃荡妇。」俞秀秀大发娇嗔。 「你愈淫荡我愈喜欢,哪个男人不喜欢懂得在床上讨好自己的女人?」 「别骗人家了,若真如此,你怎还忍心把我送去给北辰大鹏?」俞秀秀噘着嘴,一双美眸时不时拋送媚眼。 「那是不得已的,跟北辰镖局明争暗斗这么久,若不派你潜入他们府第,搞不好哪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西门雀抚着她的鬓发,轻吻她的脸颊,温柔地说「你放心,等我搞垮了北辰镖局,你便可以回来了,到时我给你个名分!」 「名分?你别又把人家当工具,人家便要偷笑了。」俞秀秀说,「你嘴上说只钟爱人家,转头又要人家替你偷香窃玉,今晚可累死人家了。」 西门雀轻嚙着俞秀秀浑圆的耳珠,问道:「说到这事,你今晚怎没拿下她?我不是让翠儿和红儿去帮你了,她们应在茶里放蒙汗药了!」 「你还敢说,她们都不知道跑去哪找男人鬼混了,冷如霜根本没喝下,害得人家要跟她大打出手。」 「你打不过她吗?」西门雀皱眉。 「别说了,本来差点要赢了,岂料那个马伕竟出来搅局。」俞秀秀双眼忽地绽放出异采,欣然地说,「想不到那个叫阿丑的男人武功竟如此高,我连一招半式都挡不住,他的眼神真有魅力,看得我浑身发热。」 西门雀沉下面色,「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说甚么笑话,他长得这么丑,我可还没瞎呢!」俞秀秀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露出惋惜的表情,不过西门雀似乎没注意到。 水中月心叫好险,幸亏有这丑陋面具,不然真被这浪女缠上只怕麻烦不断。冷如霜看到这幕,想起水中月之前盯着俞秀秀,她转过头看着水中月的俊脸,低声挖苦地说,「你要是用这张脸去面对她,你现在可享尽艳福了。」 「嘿,现在不也是吗?」水中月笑了笑。冷如霜想起眼下情势,红晕爬上双颊,她瞪了水中月一眼,「今晚之事不许再提起。」言罢,她再次扭过头看向西门雀和俞秀秀两人。 俞秀秀媚眼如丝,搂着西门雀的脖子,挑逗地说,「爱郎呀,人家要不是有你送的金蚕丝甲护身,现在只怕见不到你了,人家的胸口很痛呀!」 「让我来看看。」西门雀色心被勾起,一双大手抚着俞秀秀饱满的胸脯上,恣意地大逞手足之欲。俞秀秀被她摸得浑身酥痒,娇喘地说,「爱郎呀,天快亮了。」 西门雀听到这话哪里还能忍,他松开裤腰带,剑及履及,一把将俞秀秀压在她脱下来的夜行衣上,两人如水蛇般交缠在一起,不住扭动。冷如霜连忙别过俏脸,耳边传来男女的呻吟声,令她大窘。 水中月低声说,「我们先出去吧!」 「好。」冷如霜答道。两人从原路走出破庙,来到外头空旷的草地上,冷如霜深吸了口气,脑海却仍浮现着方才跟水中月在大佛廝磨的画面。 水中月挠了挠鼻子,忽地道:「想不到他们是一伙的,你可否有空,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冷如霜想起破庙里西门雀和俞秀秀的事,羞窘地说,「你、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教训他们一下,你先回冷香舫吧,剩下的我去做。」 「不!我也要去。」冷如霜反驳。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十九章 《暂解危机》 水中月和冷如霜两人轻功疾行,转过巷口弯角,两人重回北辰镖局。水中月双脚奋力一踏,地上雪尘漫天扬起,人影一闪,转瞬间跨过了丈许围墙。北辰镖局里护院们身手了得,每日三班警戒,滴水不露,冷如霜深怕拖了后腿,找了棵树躲起来等候好消息。 水中月翻过围墙后,四处均是手持大砍刀的彪形大汉,他们昂然挺立,双眼梭巡院子。不光如此,附近还有不少隻训练有素的猎狗,模样兇猛,蓄势待发。水中月衔起一块石头,朝假山前方的水池掷去,猎狗闻声倏地起身,疾扑过去。彪形大汉们生起戒心,提刀而来,发现四处毫无异常,眾人面面相覷,甚是疑惑。 趁着护院注意力被吸引开来,水中月一个鷂子翻身,驀地掠入内院。或许是上天眷顾,不到一会儿,他便在一条通往大院的阴暗廊道上发现了北辰鹰。此时北辰鹰正狎戏着一名俏ㄚ鬟,俏ㄚ鬟被弄得鬓乱釵横,娇喘连连。 眼见此景,水中月不禁摇头苦笑,暗忖这群紈裤子弟均一个德行,每个人似是被急色鬼附身了一般。北辰鹰和西门雀两人明明刚在醉香楼吃了个大亏,不思进取便罢了,反倒纵情欲海,难怪冷如霜冷眼相对,避之不及。 倏忽间,水中月想起正事,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稍施内力,巧劲发出,石头竟不偏不倚打在北辰鹰的大腿上。北辰鹰吓得倒退两步,连忙举起朴刀,朝着四周大喊道:「甚么人!」 刷地一声,水中月仗着黑布蒙脸,掠至北辰鹰前方,故作冷笑道:「哼,只不过是个急色鬼,凭你也够胆跟我家公子争女人?」 「你是谁派来的?东方鸦?不,他没这个胆子,难道是西门雀?哼,他只会派女人过来行刺。」北辰鹰双目闪过厉芒,咬牙切齿,「是南宫梟!」 「别再靠近冷才女,否则我便让你躺在棺材里!」 「来人!」北辰鹰大吼一声,霎时间,守在外头的护院蜂拥而至,不到片晌,北辰鹰身后站着二十名护院。北辰鹰拿起朴刀,冷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水中月心中窃笑,别说是抓活的,哪怕你想置我于死地都不可能。当初水中月接受银冠侯训练时,首要条件就是练内功和轻功,他足足修行了三年才碰刀,期间捱了不少苦头,甚至险些丧命。 水中月故意放缓脚步,好教这群护院以为能追上自己,实则保持微妙距离,累得他们胡乱催发脚劲,弄得一身大汗,气喘吁吁。飞出围墙后,冷如霜二话不说跟在水中月身后,水中月担忧她会被护院追到,自告奋勇让冷如霜走在前头,自己负责掩护。 那群护院追得很辛苦,水中月不间断地上窜下跳,看似挑衅,令他们气得直咬牙跺脚。他们一时气不过,取出手弩朝要害射去,水中月个漂亮的闪身,弩箭纷纷落空,护院眼见水中月身似鬼魅,快如闪电,内心由气愤转为害怕。 北辰鹰一马当先,追赶在前,护院们纷纷有苦难言,他们隐隐察觉到水中月跟本在戏弄他们,只是北辰鹰气在头上,根本听不进半句话。无奈之下,护院们只得硬着头皮紧跟着水中月,他们之中的人斗志早已锐减,心中均是祈祷北辰鹰别出事便好。 过不多时,水中月将他们引到了破庙,破庙里俞秀秀伏在西门雀的胸膛上,香汗淋漓,樱唇不住起伏,显然刚刚完了好事。 西门雀惊见水中月和冷如霜两人闯入,吓得弹起身来,连忙翻找飞刀。冷如霜惊呼一声,担心看到西门雀的男性裸体,立时别过俏脸,水中月怕她坏事,一把抄住她纤腰,施展轻功,倏地带她往后门疾奔而去。 北辰鹰和护院追到破庙,从前门进入,当场便撞衣衫不整的西门雀和俞秀秀。他们是男人,而且是正常的男人,当然知道这两人在做甚么。 良久,水中月和冷如霜两人回到冷香舫。 赏月亭地上铺着软毛毯,四周又有幃帐遮掩,里头烧着火盆,舒适宜人,水中月耐不住疲倦,仰头倒地。本以为冷如霜会回寝室,不知是太累还是天快亮了她索性待在这里也不走了。只见冷如霜卧躺在锦榻上,一双修长玉腿斜倚,眼前画面宛若海棠春睡,诱人至极。 水中月身体不是铁铸的,今晚不断赶路,幸好他内力浑厚,兼之修练水镜诀,体内真气循环不绝,几个时辰便可恢復。不过,他仍感到丝丝睏意,片晌左右,他陷入梦乡,沉沉睡去,错失了榻上的旖旎景色。 待到水中月醒来,天空晴朗无云,江上传来渔夫吆喝声。冷如霜早已起床了。她梳妆完毕,端坐在锦榻上,手捧香茗,一双美眸水灵灵地凝视着他。水中月搔了搔头发,询问道:「甚么时候了?」 「日上二竿了。」冷如霜轻描淡写。 咚!咚!易巧手从楼下匆匆上来,他看了看冷如霜,面露难色,「大小姐,铁无私和南宫梟乘艇来了,估计是要问昨晚的事。」 「甚么!」冷如霜惊诧地说,「你是说铁无私来了?」 水中月忍不住道:「铁无私是谁?」 冷如霜放下手中茶杯,轻叹一声道:「他是青城县的总捕头,武功高强,做事风行雷厉,绝不徇私。」 「听起来是不错的人。」水中月说。 「唉,这样才麻烦。」冷如霜无奈地说,「小伎俩对他没用,他不吃那套!真想不到把郝烈弄伤之后,居然会是他过来,这下得不偿失了。」 「别自乱阵脚,他们没证据拿我们没辙。」 「但愿如此。」冷如霜吁了口气。水中月稍作梳洗后,跟着冷如霜走下楼,易巧手已在甲板上招呼他们了。相较于昨晚,南宫梟此次显得较为焦躁不安,他一看到冷如霜,立刻走上前来,「冷才女,为何你要打伤郝大人?」 冷如霜一向以清冷自若闻名,她保持漠然之色,斜瞥一眼,「南宫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南宫梟忽感尷尬,他是为了追求冷如霜埋下伏笔,这才想起语气太重,如果撕破脸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乾咳一声,故作镇定道:「在下失礼了,只是昨晚郝大人不过问个话,冷才女何必以飞刀伤他?」 「若我没记错,郝大人应是青城县的衙门捕快吧?」冷如霜双目一凝,气定神间地说,「为何郝大人受伤一事,竟是南宫公子前来盘问?」 南宫梟登时一惊,不自觉退开数步,馀光瞥向一旁的铁无私,心虚地默不作声。铁无私头戴捕快的方正黑帽,身穿緇衣,外罩披风,浓眉大眼,虎背熊腰,颇有正气凛然之姿。铁无私拱手行礼,淡淡地说,「南宫少主说是冷才女打伤了郝烈,当真有此事?」 「我连郝大人何时受伤都不清楚,又怎能伤他?」冷如霜平静地说,「铁总捕头莫不是听了南宫公子片面一词,便打算把冷如霜押回衙门吧?」 「铁某办案讲求证据,绝不胡来。」铁无私顿了顿,沉声道:「听闻昨晚郝烈擅闯贵舫,谈话间开罪了冷才女,回程便给人伤着了,是否有些巧合呢?根据目击证人说词,他们说是一个女人掷飞刀伤了郝烈,素闻冷才女擅长飞刀,种种跡象串连起来,不知冷才女有何说法?」 女人?水中月皱起眉,他明明特地用了男人低沉的嗓音!纵使夜晚视线不佳,以他魁梧精壮的身材来看,绝不可能看错成女人,更何况他甚至故意到灯火通明的酒馆前演这齣戏。 冷如霜沉吟半晌,立时明白原因,只见她微微一笑,「原来郝大人昨晚被女贼用飞刀伤了,不知目击者是谁,可否与我当面对质?毕竟此事非我所为,兴许那人看到我的模样,便会明白自己看错了。」 铁无私眉头一皱,忽地默然不语,冷如霜知道猜对了,铁无私不过是设下陷阱引她入圈套。倘若方才自己问说为何刺客不是男人,岂非露馅早已知情此事? 南宫梟发现情况不对劲,连忙道:「昨晚冷才女伤了我的弟兄,今日是否该给个交代了?」 冷如霜若无其事道:「南公子说我伤人,可有证据?」 「来人,把飞刀呈上来!」南宫梟话音刚落,两名巨鲸帮手下走上来,其中一人手捧着一只木匣,另一人小心翼翼将木盖打开,取出飞刀递给南宫梟。南宫梟得意地把玩着,微微一笑,「冷才女不知可否认得这飞刀?」 冷如霜瞧了一眼,冷笑道:「这飞刀我不认得,南宫公子是否弄错了?」南宫梟双肩一颤,猛地低头,霎时间,他失声道:「怎么可能,为什么铭文不见了!」 水中月原以为南宫梟有所准备,没想到仅是粗心大意,多半是认为胜券在握所以没多加检查。冷如霜补充道:「这飞刀上并非我所有,看来兇手另有其人。」 南宫梟稳住情绪,沉声道:「昨晚我巨鲸帮的弟兄在眾目睽睽下被打伤,难道冷才女仍辩说不知情?」 冷如霜从容地说,「三人成虎,谣言止于智者。」 南宫梟双目一闪,洒然道:「冷才女似乎贵人多忘事,昨晚你船上的ㄚ鬟可都出面指证了。」 冷如霜神色依旧平淡,宛若天上仙子不染红尘俗事,「昨日我命易婆婆把ㄚ鬟都遣回去了,只怕南宫公子今日找不着人了。」水中月差点要放声大笑,他想不到南宫梟未免太糊涂,居然忘了把ㄚ鬟带走。不过他转念一想,纵使昨晚南宫梟想强行带走ㄚ鬟,冷如霜若不放人,估计他们也没辙。 「冷才女若非作贼心虚,为何要遣散ㄚ鬟?」南宫梟双眉一轩。 冷如霜沉吟半晌后,玉容转寒,「此乃冷如霜的私事,南宫公子责问此事,不觉逾规越矩了吗?」 南宫梟登时一惊,冷如霜的话不无道理,说穿了他只是局外人,怎能对别人家如何管理下人干涉。南宫梟这下才终于发现自己中计了,先是飞刀被人掉包,冷如霜再把ㄚ鬟遣走,如今除了巨鲸帮的说词,根本死无对证。 铁无私眼见大局已定,说道:「姑且不论南宫少主的私事,我在意的是我手下郝烈受伤一事,他乃衙门捕快,若有人胆大妄为跟官府作对,我绝不轻饶!」 「冷如霜同意此事,还望铁总捕头早日捉拿真凶归案。」冷如霜頷首。 「冷才女真不知道凶手是谁?」铁无私低沉道:「青城县会使飞刀的人不少,能伤到郝烈却不多,那人身法卓绝,我听闻冷才女轻功亦很出色。」 冷如霜脸寒如冰,毫不留情道:「铁总捕头仍在怀疑我吗?使飞刀的人何其多,倘若那人轻功甚好,潜入青城里县又有何难?」 不等铁无私答话,易巧手杵着拐杖,缓缓走上前来,恭谨地说,「铁总捕头,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见你故意扭曲事实,我老太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今早我遣走ㄚ鬟时,顺道去市集挑了几条鯽鱼,当时便听闻郝大人被一名男子偷袭,为何铁总捕头一直将我家大小姐当成犯人?」 易巧手这个助攻来得恰到及时,铁无私登时语塞,过了半晌,他眉头一皱,「倘若此人擅常易容,兴许可以乔装成男子,声线亦能模仿。素闻易巧手懂得易容,多少应知晓此事吧?」 「不错,女子乔装成男子委实不是难事。」易巧手冷静地说,「如此说来,铁总捕头无法断定此人是男是女,为何苦苦逼问我家大小姐呢?若只因飞刀便要被盘问,要是改日有人遭马刀砍伤,铁总捕头是否要把南宫公子捉来问罪?」 「这是两码子事,郝烈是被飞刀所伤。」铁无私不以为忤。 易巧手摇了摇头,冷笑道:「倘若有人图谋不轨,栽赃嫁祸呢?我家大小姐原本不想被人冒用身分,特地找人铸造飞刀,如今你们未有证据便来问罪,这是否太过草率了?」 「易巧手,你最好搞清楚在跟谁说话。」铁无私面色一沉。 「倘若据理力争要被抓进衙门,那铁总捕头请便吧,我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早就把生死看淡了!」易巧手淡然道:「不过,我可得先提醒铁总捕头,倘若我因此事不在冷月舫,我家大小姐恰巧出事,到时来盘问你的人便是冷老爷了。」 「你用不着拿他来压我!」铁无私恶狠狠地说。话虽如此,他仍知道事情轻重,倘若得罪了冷如霜,日后追究起来他必是理亏那一方。踌躇良久后,铁无私似是无计可施,别过头去,冷哼道:「本官今日只是来询问罢了,并没有说非得抓人回衙门,既然冷才女说不是,那本官姑且相信!」 南宫梟面色铁青,他本以为能借用此事讨个冷如霜人情,结果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如今不仅没抓到把柄,冷如霜对他态度更是冷淡。不过,便在这时,冷如霜忽地露出一抹笑容,「南宫公子对底下的人关爱有加,巨鲸帮忠心耿耿,冷如霜深感敬佩,说来惭愧,冷如霜管不住ㄚ鬟,倘若南宫公子有空间,冷如霜亦想讨教几招。」 南宫梟本以为自认满盘皆输,孰料冷如霜倾城一笑,顿时又让他涌起希望,连忙接口道:「敝帮随时恭迎大驾。」言罢,冷如霜挥手示意送客。待到眾人离去,倚靠在栏杆旁的水中月,有些不悦地问,「为何对他这么好?」 「你以为我想吗?」冷如霜摇头,「倘若让他知道完全没机会追求我,他势必把全部心思投入使用不法手段强取豪夺,到时我的处境会更危险。」 「看来你也不容易。」水中月苦笑。 「我早习惯了。」冷如霜长吁了口气,一双美眸凄迷地眺望江上。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章 《佛寺贼僧》 易巧手送走铁无私和南宫梟等人后,水中月以为冷如霜今天会待在舫上暂避风头,孰料她反其道而行,莞尔一笑,「还愣着做甚么,我们该出门了。」 水中月纳闷,「要去哪里?」 「青城县的玉佛寺。」冷如霜平淡地说,「铁无私没这么好打发,他必会派人盯着冷香舫,若我们待在舫上,岂非作贼心虚?」 「既是如此,为何是玉佛寺?」 「玉佛寺乃佛门清修之地,任他们再撒泼无赖,亦不敢恣意造次。」冷如霜嫣然一笑。 「换作平常,寺庙此地似乎与我无缘。」水中月笑道。离开冷香舫后,两人搭乘马车前往玉佛寺,抵至山脚下,两人行走上山。良久,两人爬上丈高台阶,好不容易来到佛寺大门前。玉佛寺香火鼎盛,前来参拜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冷如霜收起油纸伞,轻拍肩上陈雪,闲庭信步地入寺院。玉佛寺占地甚广,共分十多处院落,最引人瞩目的是玉佛宝殿。寺院外围是灰白墙瓦,松柏遍地,其中夹杂数十棵参天古木。 两人走进玉佛寺的正门,跨过门槛,玉佛宝殿里传来僧人诵经声。水中月隐约能听见数十丈外的吆喝声,似是武僧修习练武,其声音鏗鏘有力,浑圆沉厚。 玉佛宝殿里有一尊释迦牟尼的青玉塑像,高约五丈,雄伟庄严,给人一股肃穆之感。墙壁上刻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圆柱雕刻梵文,焚香的味道瀰漫在大殿里。一名僧人走上前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问是冷施主吗?」 冷如霜点头,「一切照惯例吧!」 「小僧明白了,那么请冷施主移驾至内院。」僧人頷首道。水中月一头雾水,正打算跟上去,却被那名僧人阻止道:「本寺规定入殿者不能带兵刃,还请施主见谅!」 冷如霜盈盈转身,淡然道:「我每年会来替我爹点平安灯,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转一会儿便回来。」 水中月皱起眉头,冷如霜孤身一人前去,倘若出事如何是好。不过,他旋又转念一想,这里可是寺庙,人多眼杂,附近又有眾多武僧。水中月迟疑半晌后,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冷如霜跟着那名僧人进去一道小门后,水中月顿时大感无聊,他唯一对玉佛寺感兴趣的便是其绝妙武学。以前银冠侯曾演示过给他看戒刀刀法,招式精妙,无奈杀招不足,不适合他狭长的镜花刀。 水中月心想横竖没啥事,索性走出殿外,望向一旁僧人,他忽地玩心大起,暗忖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偏要去瞧个够。水中月步至偏僻廊道,趁四下无人,施展轻功攀墙,身形一掠,驀地飞出数丈。 水中月连续越过数个院落,底下的僧人和游客完全没注意,水中月此时不禁想起了冷如霜,思忖不知能否找到她。甫浮现出此念头,双脚又飞出数丈之远,悄然落至一处清幽雅静的内院。 这里是玉佛宝殿偏南之处,院内有不少僧房,掛有「间人止步」的牌子,四周尽是覆盖雪花的树木,中央处有口水井。陡然间,一道人影快步闪过,水中月定睛一瞧,此人竟是方才带冷如霜去内院的僧人,他扛着一只麻袋,双腿运功,健步如飞。霎时间,水中月惊觉不对劲,这里乃清幽内院,为何他看上去如此匆忙,肩上还扛着麻袋? 水中月心念电转,他想起了那晚耿青掳走冷如霜一事,当场一怔。二话不说地掠身过去,转过一个拐角,他发现那名僧人倏地停下。 僧人左右环视,似是在等待甚么人,晃眼间,一个人影轻盈掠下。此人身素色劲装,脸戴青鬼面具,水中月一眼认出此人是姬若雪,不禁纳闷起来。 但见僧人将麻袋交给姬若雪,双手搓揉,嘴角露出淫秽的笑容,「这女人长得可真美,不若你先将她交给我,我晚点归还。」 「癩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别不自量力了。」姬若雪冷冷道。 「咱们好歹都是鬼道门的人,我潜伏在寺庙闷得很,难得有位美女,你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我日后定当涌泉以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前来参拜的良家妇女拐走吗?你趁她们喝水时,暗中下了蒙汗药,坏人身子,你真当我不知情吗?哼,收起你的色胆,时间耽搁太久,她的随从可是会把整座寺院掀翻。」 「不过是个马伕,玉佛寺高手如云,区区一人,难道真有翻天之能?」僧人轻蔑地说。 「我不想与你纠缠,信不信随你吧!」言罢,姬若雪作势转身离去。水中月大吃一惊,,纵身一跃,倏然来到两人面前,冷喝道:「放了她!」 「作梦!」姬若雪扔出烟雾丸,身影一闪,朝寺墙外翻了出去。临走前,她不忘对僧人喊道:「拦着他,否则我饶你不得!」 僧人闻言愕然,虽不情愿,仍取出戒刀,摆开架势。霎时间,他提刀衝上来,刀势凶猛狠辣,绝不像佛门中人所使武学。水中月想起他自称鬼道门,多半是出自东瀛,果不其然,他的刀法乃东瀛刀术居多。 水中月想起姬若雪提过此人下药姦淫妇女,脸上瞬间现出鄙视之色,心中杀意隐隐涌现。水中月不是君子,更不是圣人,自从报仇之后他也杀了不少人,其中多半是山贼流寇。对于这种卑鄙小人,他是毫不留情,杀伐果断。 水中月双眸精光一闪,镜花刀出鞘,转瞬间连砍三下,刀法迅快骇人,迫得僧人只能守不能攻。刷地一声,一刀落下,僧人踉蹌跌退,左肩被划出一道口子,血光迸现,若再砍深少许,说不定要将整隻胳膊卸下了。 水中月身似鬼魅,电掣般射过来,凌厉攻势毫不间断。他先发制人,僧人忽感强劲刀气罩体,威摄心神,一时之间竟不敢动。他抬头一瞧,只见刀影漫天,慌忙之下想逃走却不知自己已成困兽之斗之局。 镜花刀劈来,刀芒暴涨,镜花刀挟着无坚不摧的刀气,横斩而至。僧人隐约感觉这是人生中最后一刀,他运足所有内力,施出浑身解数,挥刀硬架。鏘!镜花刀劈开戒刀,刀身横在喉咙前方,噗哧一声,僧人的首级一刀斩断,后劲将其弹飞出数丈远,直至头颅滚落地上,方才尘埃落定。 现在可不是讚叹自身刀法了得之事,水中月想起冷如霜还在姬若雪手里,他收起镜花刀,一个蹬步飞过矮墙,直奔姬若雪逃走的方向。 水中月心想姬若雪仓卒逃跑,身上扛着冷如霜,势必拖缓速度。果不其然,他大施轻功,过不多时已追了上来,姬若雪猛地回头,大感诧然。虽说扛着冷如霜吃亏在先,但方才拖了不少时间,水中月能在短时间里轻易追上,不禁让她思索此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咻地一声,水中月掷出飞刀,姬若雪勉强闪躲,脚步已慢,水中月趁机闪身到她面前拦住她。水中月尚未开口,一道刀影砍来,他立时退开,只见一个头戴赤鬼面具,身穿红色长袍的人佇立在他面前。水中月认得此人,此人昨晚跟姬若雪在竹林密会。 红衣男子大喝道:「这人就是你说的阿丑?」 「你最好别小覷他,否则可是会吃大亏的。」姬若雪冷笑道。 「我不会吃亏,因为要跟他打的人是你。」言罢,红衣男子掠至姬若雪身旁,接过了麻袋,冷笑道:「老地方见!」 「你想抢我功劳?」姬若雪娇叱道。 「咱们可在同一艘船上,沉了对谁都不好。」话犹未落,红衣男子飞身离去。水中月心叫不妙,欲上前阻拦之际,姬若雪取出一柄窄短锋利的刀刃威吓。 水中月见过此种兵刃,这是东瀛的忍刀,刀身为直刃,比一般人熟悉的东瀛刀来得短,这种兵刃多为东瀛忍者所使。水中月心中大讶,原来她是东瀛忍者,难怪武功难以捉摸。 水中月知道忍者是潜行暗杀的行家,这些人只为任务存在,不求扬名立万,武功招数一旦暴露出来,势必危及自身性命,平日多半掩藏起来。 姬若雪握紧忍刀,凝视前方,即便戴上青鬼面具仍掩不住她勾人摄魂的美眸。水中月沉下面色,摆开架势,将镜花刀对准姬若雪。忍者贯于偷袭,所施刀法均是暗杀为主,这意味着正面对决姬若雪便已落了下风,兼之水中月师承银冠侯,刀法早已出神入化,此役尚未出手,胜负已分。 姬若雪忽感一股骇人刀意从镜花刀射来,她屏息以待,不敢轻举妄动。她心想自己不过拖时间,犯不着拚个你死我活,等等扔下烟雾丸,趁乱逃走便可。岂料姬若雪如意算盘打得好,但她轻视了水中月的刀法。但见水中月箭步飞来,人未到,刀已至,吓得她掌心沁汗,本能地举刀抵挡。 一串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刀光残影,你来我往数十回合。水中月气息均匀,刀刀沉稳,全无破绽。反之,姬若雪紧握忍刀,身法辅佐刀法,虽勉强挡住水中月连番攻势,但疲态已现。 姬若雪自认武功不错,孰料碰上水中月此等异类,自己成了井底之蛙。她的额头渗出豆大般的汗珠,战况愈趋惨烈,刀劲连绵袭来,令她苦不堪言。 水中月有个坏习惯,当他遇上陌生刀法时,总会想试探对方底蕴,企图逼出其精妙刀法,借机学习观摩。这点银冠侯曾告诫过他,虽说他不会轻敌,但难保对方使出同归于尽的杀招。银冠侯被称为刀魔,正是他练刀成痴,甚至四处夺人刀谱,只为悟出刀法至高境界,水中月亦承袭了这点。 按照过往,水中月应该再逼出姬若雪的刀法,可如今他心系冷如霜安危,顾不得对刀法的狂热,竟一反常态,连展刀势。 姬若雪哪料到水中月年纪轻轻,内力如此浑厚了得,不仅刀法刚猛,两人缠斗至此甚至连大气都未喘,相比她香汗淋漓的狼狈模样,宛若云泥之别。 水中月再连劈数刀,发出劲厉风声,先是横扫,接着竖砍,时而阴柔巧劲为时而刚猛硬击,变化莫测,姬若雪险些招架不住。姬若雪暗忖倘若能逃出生天,势必要想方设法将此人调查清楚,最好是找到把柄,否则终日与这可怕之人为敌,只怕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水中月心中亦有盘算,透过两次对话,他知道姬若雪跟红衣男子并非友好,即便生擒姬若雪,对方不见得把冷如霜交出来。再者,姬若雪如此精明,说不准还有后招脱身,如今之计,他唯有假装放过姬若雪,好让她找出红衣男子所在之处。 水中月放缓攻势,佯装疲态毕现,姬若雪本是聪明人,理应看出箇中端倪,但方才施出浑身解数,一见有隙可趁,一时没想这么多,刀光闪闪,刀势宛若波涛急流般涌去。 水中月知她打算偃旗息鼓,索性改攻为守,故意摆出架势抵御。果不其然,姬若雪攻招不到十招,身形一掠,整个人往后退开数丈。水中月深知戏要演足,否则定给她看出破绽,因此故作仓皇之姿,连忙提刀跃前。 姬若雪见机行事,扔下烟雾丸,立时烟雾瀰漫,繚绕周围。水中月运功双耳,本想追寻姬若雪踪跡,岂料他发现姬若雪竟未走远。难道她还想牵制自己?水中月疑惑之馀,双脚跟上,只见烟雾里出现数道黑点。该死,是暗器!霎时间,水中月往后掠去,一道白色粉末随后撒来。 水中月挥动镜花刀,一招「水天一色」,攻守兼备,刀气呈半月之姿斩去,转瞬间将暗器和粉末拍开。水中月环视地上黑点,暗器乃是尖锐三角形铁片,形若草本植物蒺藜,故名铁蒺藜。除此之外,粉末碰到激战融化的雪水,释放大量热气,雪层往下凹陷,水中月心想这多半是石灰粉了。 水中月暗叫好险,幸好当初银冠侯指导武学时,告知他江湖人心险恶,武功并非存活关键,特意使出许多卑鄙伎俩,这才得以让他应变各种情况。水中月的想法与姬若雪相似,他心想要是此战平安度过,他定要探出此女武功路数,以免日后拔刀相见仍战战兢兢。 虽被耽搁了片刻,但水中月早已运起功法,五感全开,想要追上气力耗损的姬若雪绝非难事。他保持十丈,不让对方发觉自身行踪,一路尾随其后。 第二十一章 《空屋恶战》 过了盏茶时分,水中月追至一座茶园,茶香袭人而至,此处地势开阔,一栋红砖屋子坐落于茶园旁,屋门深锁,看不清屋内的具体情况。 姬若雪停在屋前,左右环视,前后远眺,确认没有发现水中月的行踪后,这才迅速推门入屋。水中月从岩石旁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近小屋,他找到一扇窗户,施以巧劲开了个小洞后,往里头窥去。 屋子看上去像仓库,里面摆放着大量茅草和的茶叶,别说床榻了,连张桌椅都没瞧见。除了刚进去的姬若雪之外,他发现冷如霜斜躺在墙边,一动不动,瞧上去应是被人制住穴道。 红衣男子站在屋子中央,双手负后,冷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看来那傢伙果然有两下子。」 「哼,你还真敢说!你方才竟扔下一个弱质女流,独自一人逃跑!」姬若雪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弱质女流?这称呼可不适合你。」红衣男子仰头大笑,旋即问道:「你过来的时候仓皇匆促,发生甚么事了?」 「也没甚么,我就是怕你被美色迷住,对她上下其手。」姬若雪轻蔑道,「若让我知道你欺人暗室,我定不饶你。」 「别傻了,她可是上等货色,轮不到我享用。待上面的人採摘之后,心情大好,说不定能分上一杯羹。」红衣男子狡黠一笑。 躲在屋外的水中月闻言大惊,恨不得衝进去,但他仍压抑住这份衝动,毕竟他还想知道更多细节。 姬若雪瞪大杏眼,一脸惊诧道:「你胡说甚么!我记得掳走冷如霜,只是鬼道门想从冷副指挥使身上勒索情报,若让他知道冷如霜非完璧,到时可要出大事!」 红衣男子挥了挥手,不以为忤地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她跟你乃寒肌冰骨之身,万中选一,天生媚骨,体内寒气不绝。一般男人虽无福消受,但习武之人体内纯阳真气浑厚,此等体质便是上乘之物,用以阴阳双修,增进内功再适合不过,她的价值早已超过任何情报。」 水中月躲在窗后,恍然间想起在竹林里冷如霜提过此事,当时她解释寒肌冰骨时便面有难色,原来是为此。 「我虽是鬼道门的人,但早已事先声明不做苟且之事。」姬若雪喝道:「你们对女子逞凶,我虽睁一隻眼闭一眼,但我可不容许自身成为你们的帮兇!」姬若雪欲上前带走冷如霜,却被红衣男子伸手阻拦,「此事由不得你。」 「哦,你想强来?」姬若雪低叱一声。 「别露出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我这可是在关心你。我方才已飞鸽传书,上面的人如今已知道冷如霜落入我手里,若你此刻强行带走她,只怕你到时候很难跟他们交代,这对你也不好。」 「你这卑鄙小人!」平日总是软言细语,娇媚鶯声的姬若雪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这是为了大局着想,你该知道鬼道门如何对付二心之人。到时你若服了独门毒药,剥夺自由,日后行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狐假虎威,你敢用鬼道门威胁我?」姬若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倏忽间,她话语顿下,眼神飘忽不定,好似想起甚么重要大事。红衣男子瞧她忽然不语,不禁纳闷地问道:「又怎么了?」 姬若雪沉吟半晌,呢喃道:「唉,看来我还是低估他了。」她目光轻抬,摇了摇头说道:「我以为他想试我路数,所以出手故意留情。起初他确是如此,但后来别有用心,否则凭他轻功又怎会让我轻易脱逃。」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红衣男子话犹未了,水中月眼见事跡败露,撞破窗户,手中镜花刀冷不防破空掠去。 红衣男子惊呼之馀,腰间长刀脱鞘而出,电掣疾劈。水中月碍于破窗打草惊蛇,耽搁少许时间,因此红衣男子有充分时间格档。 红衣男子所使长刀乃正统东瀛刀,刀身一体成形,状似弯月,单斜面开锋,刀身刻有铭文,刀柄与刀身间有精美雕刻的刀鍔。水中月一直很欣赏东瀛刀,他手中镜花刀便是採其优点而锻造,刀身较厚,刀柄略长,同是双手大刀。 水中月站在吓得花容失色的冷如霜面前,挺立如山,双目射出鹰隼精光,刀气罩定对手。红衣男子忽感被人小覷,一时怒道:「哼,我便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你可别大意了。」姬若雪讥笑道。红衣男子本想拖延时间逃走,如今被激,反到挑起其好胜心。除了目光如豆之人,一般习武之人到一定境界,多少都有与高手较量的心态,红衣男子亦不例外。 红衣男子瞧水中月一以敌二,身后有冷如霜这个累赘,仍一副气定神间,不由得心中怒火涌起。哼,胆敢瞧不起我,我要你后悔莫及!只见他闪电移去,挥剑攻去,刀如焰火,狠辣无伦,乍看之下像失了耐性,招式却又丝毫无破绽,可见其武功绝非泛泛之辈。 东瀛刀直及身前寸许之际,水中月倏地掠开一旁,一刀斜撩,举手投足之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早先水中月已与姬若雪交手过,多少熟悉其刀法,不过红衣男子的东瀛刀刃长一尺,应付起来更为险峻。 金属交鸣声连串骤响,红衣男子攻势不减,招式如云似雾,飘闪不定,水中月讶异项其难以捉摸的招式。水中月仔细端倪,这红衣男子的武功比起姬若雪犹有过之,刀法更是刁鑽。 「你还不帮忙?」红衣男子虽好胜心强,但仍不忘正事,几番交手后,他隐约发觉自己绝非水中月对手,水中月没有狠下杀招只是忌惮身旁的姬若雪偷袭。 姬若雪冷哼一声,抓起茅草堆里的一把长柄武器,刀幅略宽,刀刃弧度大,形似眉尖刀。此刀在中原武林实属罕见,水中月仅在刀器图上见过,他记得其名字乃是薙刀,多为东瀛女人所使,刚柔兼济,进可攻,退可守。 姬若雪娇躯移前,动作行云流水,花梨木长桿紧贴腰身之际,旋身一挥,竟在霎那间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水中月长刀扬起,一刀当头劈下,破风呼啸,两刃相交,姬若雪感到一股强而有力的气劲从刀刃传至长桿,波涛汹涌般窜入虎口,震得她玉腕痠麻,大吃一惊。 薙刀乃姬若雪自幼所学,可谓集武功于大成之兵刃,没想到眼下这般轻易被人化解,令她再次对这名对手刮目相看,心中愈发想查出水中月的底细。 水中月不打算将先手权拱手让给姬若雪,只见他镜花刀飞旋而至,发出一声刺耳尖啸,疾劈而去。姬若雪娇叱一声,莹白如玉的纤手紧握长桿,娇躯一拧,幻出漫空刀影,刀尖上下晃动间,刀芒迸现,看似万箭齐发扑面而来。 一旁蓄势待发的红衣男子,配合姬若雪攻势左右夹攻。三人前方爆起一团星点火雨,刀光激射全场,水中月一敌二竟步步进逼,刀刀制敌。 姬若雪且战且退,健腕一旋,借转动之力挥出数刀。另一方面,红衣男子催动强劲刀气,欺身而上,连劈九刀,招招凶猛。 水中月闪电后移,佯装不敌,趁红衣男子见猎心喜之际,冷不防竖劈一刀。红衣男子虽连攻数招,但仍有防备,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水中月劲力惊人,双方刀锋交会,他不光被震开数步,刀气趁势窜体,五脏六腑均受些微创伤。 双方兵刃倏来忽往,姬若雪忽然发觉一件事,水中月看似刀法刚猛,但主攻在红衣男子身上,且毫不留情,每刀出手必是杀招。反之,水中月应付她的薙刀,却总是拨花挑叶,轻描淡写拆招,并未真打算取她性命。 姬若雪不禁纳闷,莫非对方不杀女人,所以处处留手?事实上,她仅猜对一半,水中月委实不打算杀她,但并非她女人身分。认真说起来,水中月杀过的女人远比她想得多,因为女人残忍起来不输男人,在水中月眼里,敌人不分男女。 水中月不杀姬若雪,纯因动机不同,红衣男子意图对冷如霜不轨,姬若雪方才却不愿同流合污。单此区别,便决定了水中月抉择。 红衣男子逐渐乏力,他终于自认技不如人了。许多人以为认输可耻,但拥有自知之明的人才懂得反省,日后痛定思痛,才会愈发强大。只见红衣男子转攻为守,心中思忖如何逃出这里,已志不在取胜了。 眼见水中月以一己之力迫退两人,冷如霜秀眸射出痴迷之色,望着他高大雄伟的虎躯,浑身上下散发慑人气势和野性魅力,令其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姬若雪虽平时娇柔嫵媚,给人我见犹怜之感,但她可不想在武学上被小覷。她误以为水中月是因为女人身分故意让她,反倒折辱她身为武人的自尊,彷彿多年习武均是一场可笑的梦。 「看招!」姬若雪声未到,刀已至。水中月虎驱一震,双目疾闪,镜花刀狠狠地凌空劈下,鏘地一声,姬若雪的薙刀竟被震飞。水中月趁势上前,手腕一翻,一刀横砍其腹,姬若雪旋空半圈重重一摔,倒在地上。 红衣男子心叫不妙,他起先认为二对一夹攻能佔上风,尔后败势已现,打算趁机牺牲姬若雪遁走,岂料姬若雪竟已倒下,他的如意算盘全成空。 「我要杀了你!」红衣男子大喝。他并非真要取水中月性命,相反地,他已做好撤退的准备,故意喊出这声不过混淆视听,借此让对方疏于防备他逃走。 但见红衣男子健腕一抖,鏘地一声脆响,手中长刀破空刺出,恰巧击中镜花刀。红衣男子突如将长刀挑上,寒光驰骋半空中,刀气纵横,光圈闪闪。水中月已有戒备,他身子一晃,横移数步,一刀劈去,此招看似朴实,但刚猛至极,竟将红衣男子长刀震得嗡嗡响。 红衣男子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从袖口射出铁蒺藜,水中月挥刀格档。红衣男子见状,扔下烟雾丸,夺门而出,一晃身便飞出数丈远,转瞬间脚步声杳无可闻。依照水中月的轻功,挥刀后追上他不难,但红衣男子老谋深算,他知晓姬若雪仍留在屋里,在水中月未确认生死前,绝不会让此女跟冷如霜独处。 半晌之后,水中月看着地上的烟雾丸和铁蒺藜,微微一笑。红衣男子算计不错,但他低估了水中月的能耐,倘若水中月存有杀心,他定不能全身而退。水中月起初确实想杀红衣男子,但他转念一想,此事牵扯到鬼道门,方才这两人又提到上面,说明还有他人覬覦冷如霜。放长线钓大鱼,这此计听来不高明,但十分实用。 水中月转过身,蹲了下来,啪啪两声,他点开了冷如霜的穴道。冷如霜一双美眸直视着他,轻叹道:「又让你救了,这是第三次了。」 「你没中软香散,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水中月笑道。 冷如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是那僧人在线香里掺了迷魂散,我也不至于毫无抵抗被他点穴。唉,谁会想到寺庙的香被动手脚,又有谁会想到一个僧人竟是无耻恶徒。」 「这正是他们高明之处,你愈想不到,他们愈容易得手。」 「你说得对。」冷如霜叹道。她指着倒地的姬若雪,问道:「她死了吗?」 「试试便知。」水中月抽出一柄飞刀,冷不防掷去,不偏不倚正中其胸口。冷如霜惊呼一声,大喊道:「你这样做,她岂非必死无疑了?」 「她要真这么容易死,你怎会栽在她手上?」水中月笑了笑。不等冷如霜回应,姬若雪从地上爬起来,白了水中月一眼,「你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是我被你的飞刀刺死该怎么办?」 「你那同伙若非有金蚕软甲护身,只怕现在便是他躺在地上了,既然他有软甲,你又怎会没防备呢?」 「哼,你倒是拿我的命当赌注。」姬若雪不悦道。 「间话少说,我留你一命不是仁慈,只是我想知道更多事。」水中月说,「若非你后面故意露出破绽,暗示有投诚之意,我早将你打成重伤了。」 「既知我投降了,下手何必这么重?」姬若雪揉了揉疼痛的隆臀,恶狠狠地瞪着水中月。 「你的同伙随时会回来,此地不宜久留!」 「你想去哪里?」姬若雪问。 「冷香舫。」话音刚落,水中月身形如电,衝到姬若雪面前,不等她反应过来,水中月已在她身上点了穴道。姬若雪大讶,「你这是做甚么?」 「你这么狡滑,我总得小心提防。」水中月拾起地上原本装着冷如霜的麻袋,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姬若雪扛起来,倏地塞入麻袋里,姬若雪穴道遭制,动弹不得,只能任其处置。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二章 《舫上投诚》 一阵寒风迎江拂来,夹着丝丝雨点,天空乌云交叠,旭日藏光,瞧起来是要下雨的徵兆。果不其然,霎时间,雨水倾盆而降,狂风呼啸,江上风雨交映,黑沉沉的天空垄罩下来,令人有股窒息气闷的感觉。, 白里透红的娇嫩肌肤,我见下了小半时辰,豪雨渐歇,雨声淅淅沥沥,凉风瑟瑟。因为骤雨耽搁,两人带着姬若雪先在破庙躲雨,待雨势稍减才返回冷香舫。 两人步入赏月亭,水中月用火摺子点起烛灯,如豆的火光微微摇曳,照在罗帐覆盖观月亭。冷如霜略显疲倦,轻靠秀榻,在烛光的映照中,修长玉项,绰约动人,有股娇怯慵倦的美态。 水中月将绳索松开,姬若雪从里头探出头来,她穴道被制,眼神无奈,似是负气不愿说话。水中月拿下姬若雪的恶鬼面具,一张美丽脸庞毕呈,虽不施胭脂,但丝毫不减其倾城美貌。「我可没点哑穴。」水中月淡然一笑。眼见姬若雪别过俏脸,仍不想理睬他。 水中月耸了耸肩,将一只竹筒取出。姬若雪没料此举,当她定过神来,早已吸入竹筒里的香气,她失声道:「软香散?」 冷如霜娇躯一颤,她连吃软香散两次亏,心中对此物有所阴霾,一双秀眸瞥向水中月,似嗔似怨。水中月明白她的意思,若无其事道:「放心,这是我从耿青身上摸出来的,再说了,我本来就没说过自己是君子了。」 冷如霜幽幽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能说甚么。」 「我只是防止她逃跑,别无他意。」言罢,水中月点开姬若雪身上的穴道,她顿时退到后方,取出匕首戒备。 水中月气定神间地说,「你出手前最好想清楚,你已中了软香散,你有把握应付我们两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单凭水中月一个人她便对付不来,否则又怎会落入他手里呢?姬若雪轻吁一口长气,眼神忽地射出锐利的光芒,直视水中月,低声道:「你早知道我是谁了?」 「是的。」水中月坦率地回答。 「我也知道你绝不是一般的马伕,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你戴着易容面具,你肯定生得很好看。」 「为什么这么认为?」水中月皱起眉。他虽不是易容高手,但这面具製作精良,贴合脸部,外观上应看不出破绽。 姬若雪淡然地说,「你的自信无与伦比,纵使面对漂亮女子亦毫无窒碍,这不是一个身患残疾,样貌丑陋之人该有。你与人接触对话时,似不把自己的脸当一回事,倘若你样貌丑陋,多少会在意别人眼光。如果仅是一般面具,兴许差异不大,但你这面具坑坑疤疤,表情难以舒展,行家一看便可知晓。」 「想不到被你看穿了,你委实很厉害。」水中月苦笑。其实他不意外,他本就不擅长易容,当然不懂如何掩盖戴上面具造成的缺陷。 「你还不肯摘下面具吗?」姬若雪秋波流转,动人之极。 「我为何要摘下面具,莫非要方便你日后报仇?」 「你若摘下来,我便把告诉你想知道的事,你把我抓来不正为此?」 「我如何信你?」水中月问道。 「你若不信我,又何必把我抓来?」姬若雪明明毫无缚鸡之力,但她展现的气势却宛若泰山于前,脸上惧色全无。 「罢了,不是甚么大事。」水中月摘下面具,露出英俊脸孔,斜倚长几的冷如霜看到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毕竟原本说好两人独处方能摘下。姬若雪双瞳翦水闪过亮采,目光不自觉上下打量,惊叹连连。若论长相,青城四公子不逊色多少,但水中月所展现的自信和气势,他们却完全无法比拟。 姬若雪嫣然一笑,「难怪你要戴上面具,倘若你用这副面容在青城县行走,只怕四处留情,害人不浅。」姬若雪瞥向冷如霜,嘴角轻扬,挖苦地说,「想不到冷才女早已名花有主,有如此武功高强的情郎寸步不离,莫怪乎有恃无恐。」 「我不是她的情郎。」水中月不假思索地说。听到这句话,冷如霜心凉一半,她幽怨地瞄着他,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说甚么。女人多少有此想法,特别是美貌出眾的女人,听到一个男人坚决否定,心里难掩失落,彷彿自己不够美。 「你不是他的情郎?」姬若雪嫵媚地看着他,嘴角含笑,「既是如此,那你愿意当我的情郎吗?」冷如霜闻言一惊,恶狠狠地望向水中月,似是看他如何答覆。 水中月摇了摇头,「你这招对我没用。」他从小便被银冠侯带去青楼妓寨,除了调适自身心情,银冠侯更要让他领教女人如何魅惑男人。银冠侯千叮嚀万交代,耳提面命告诉他许多行走江湖的高手,最终往往死在女人甜蜜的美酒之下。 姬若雪瞧他不为所动,又生气又无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如此稳重,果真是可怕的对手。唉,罢了,算我栽在你手里!」 「说吧,你们的目的究竟为何?」水中月问。 姬若雪凝视着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应该躲在屋外偷听了一阵子,我不必重复一样的话吧?」姬若雪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接下来想问我鬼道门的事,此事我帮不上你的忙。鬼道门是很神秘的组织,我仅是底下的一颗细沙,对上面的事几乎毫不知情。」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水中月冷笑。 「你信不信都没差,因为我说的是事实,至多让你把我杀了。」姬若雪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彷彿毫无隐瞒。她转动秀眸,从容地说,「就拿方才那个戴着赤鬼面具的人来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受命来协助他。顺带一提,鬼道门有特殊的方式辨别身分,你不必问我为何知道要帮他。」 「方才我在屋外听见你们谈话,你似是不情愿?」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应当明白事情经过,我本以为他是掳人换情报,孰料竟是想干此等淫秽之事。我是个女人,再正常不过的女人,我怎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这种事的帮兇!」姬若雪忿忿地说。 水中月皱起眉,顺口又提了几道问题,姬若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她回答的内容没帮上甚么忙,仅是无关紧要的事。 姬若雪言之凿凿,眼神诚挚,要不演技迫真,要不真不知情。若是前者,那纵使水中月再有疑心也难拆穿,若是后者,继续问下去也白费力气。水中月叹道:「看来这次交易并不划算。」 姬若雪笑了笑,游刃有馀地说,「我没骗你,只是没帮上你的忙,不过你倒帮了我大忙,我很感激你。」 「我帮了你甚么忙?」水中月问。 「那个人知道我被你抓走了,我恰好可以趁机摆脱他的威胁,只要他追问下来,我便说你让我服下了慢性毒药,无法帮他做事。」姬若雪眼角绽出笑意。 沉默良久的冷如霜开口道:「你大可佯装重伤一走了之,甚或假死,你处心积虑想留下来,莫非另有所图?」 姬若雪面色一沉,犹豫半晌,轻吁一口气,「果然瞒不住你。」她一双美眸闪过厉芒,寒冷如冰地说,「我此行目的是为了摧花手和青城四公子。青城四公子尽施威逼利诱,甚至下药控制我贴身ㄚ鬟,不仅恣意淫辱,还派她们来陷害我。其中不乏跟我多年,稍有交情的ㄚ鬟,她们为表忠心,选择上吊自尽。」 水中月和冷如霜听完,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尤以冷如霜感触良多。她想起浴房的那个ㄚ鬟,不禁怒火涌起,心中对青城四公子鄙视至极。水中月询问道:「他们的卑鄙伎俩,我这几天也见识到了,但崔花手又是怎么回事?」 「崔花手多次想夜袭我没得逞,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打算先下手为强。」姬若雪继续说,「我第一天来青城县时就遇上他,当时我穿着夜行衣,他没注意到我,但我一眼便认出他。」 「这不可能!」冷如霜反驳道:「摧花手那封信是我偽造的,他不会来这里。」 姬若雪怔了半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摇头道:「原来如此。」她美目一抬,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算错了,你应是想用这封信虚张声势,好教人认为你有备而来。但你低估了那些登徒子,不仅趁乱出手的人变多,甚至连本尊都被引过来。我研究过摧花手这个人,他骄傲自大,此次多半以为你对他下战书。」 「这人厉害吗?」水中月沉下面色,眼神射出厉芒。 「武功来说他不如你,但他懂得不择手段。」姬若雪说。 「你此行目的就是为了他们?」冷如霜问。 「本是这样,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人,我想跟你们做个交易。」姬若雪说,「鬼道门派来对付你们的人是刚刚那个人,你们是否愿意跟我一起除掉他?」 「他可是你的同伙,你要杀他?」水中月皱眉。 「我不喜欢被骗的感觉。」姬若雪认真地说,「如果我安然无恙,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 冷如霜沉思了一会,点头道:「我听明白了,你打算借我们的手杀掉他,这样鬼道门便不会怪罪于你,你也不必再替他们做违心之事。」 「不错,但你们也有好处,他死了的话,你们就少一个威胁不是吗?」 「听起来很划算。」冷如霜淡然道。 陡然间,易巧手匆忙地走上来,他先狐疑地看了一下姬若雪,旋又将目光移向冷如霜,正色道:「附近有船来了,我刚看了一下有很多人,其中以沧海派、丐帮和官府的人居多。」 「发生甚么事了?」冷如霜问。 「尚不知情,不过应是来者不善。」易巧手答道。 「他们搞不好是找我的。」姬若雪说。 冷如霜思忖一会,灵光一闪,朝着易巧手问道:「把备用的面具拿来,另外再拿一套ㄚ鬟的衣裳过来。」易巧手怔了怔,看向姬若雪,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连忙点头地说,「我明白了。」 虽中了软香散,但姬若雪若不施展内力,活动依旧自如,很轻易地穿上了易巧手拿来的一套素裳罗裙,外罩一件鹿毛皮裘,遮住她姣好身材。 姬若雪戴上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透过长几上的铜镜,她看到自己的的脸似是老了十来岁,姿色平庸,右眼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简直换了一个人。 三人往甲板移动,甲板上早已站满了不少人,尚有许多人待在舟艇上,呈半圆形围在冷香舫四周。水中月看到不少熟识的脸孔,比方说那晚在醉香楼的沧海派大弟子高盛、九丐长老之一轮不破、总捕头铁无私、南宫梟和西门雀等人。 姬若雪偷偷凑到水中月身旁,以腹语术说话:「九丐是丐帮的九位资深长老,地位仅次于丐帮帮主,你切勿得罪他,否则后果麻烦。」水中月心中苦笑,当时丐帮拦车之际,自己早已得罪了他,哪儿又差这一时呢? 姬若雪看他不为所动,略感失落,心中百感交集。姬若雪委实是很美的女人,任何男人见到她几乎都会动心,但水中月不同,一旦认定敌人,亦或曾是敌人,他会保持着极高警戒。 过不多时,眾人寒暄完毕,接下来便是进入正题,只见高盛清了清喉咙,面色冷峻地凝视着冷如霜,「昨晚北辰镖局俞夫人上吊自尽,不知冷才女是否知晓?」 冷如霜杏眼圆瞠,惊呼一声,「甚么!」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三章 《逼人太甚》 面对冷如霜诧然的神色,高盛仔细端倪,似是想找出蛛丝马跡。冷如霜昨晚虽在破庙偶遇俞秀秀和西门雀偷情,甚至跟着水中月引北辰应去抓个现行,但她浑然不知俞秀秀死了,脸上惊讶的表情自然不过,毫无异状。 高盛皱起眉头,质问道:「看来冷才女真不知情?」 过了半晌,冷如霜玉容回稳,恢復昔日淡然自若的模样儿,轻叹道:「冷如霜委实不知情。」她顿了顿,眼神忽地锐利起来,冰冷地问,「倘若只是派人告知,应不用如此大阵仗,阁下有话不妨有话直说!」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轮不破截口道,「俞夫人昨晚被催花手那淫贼玷污,羞愧至极,今早上吊自尽了。不光是她,近日陆续有不少妇女惨遭毒手,均是崔花手所为,冷才女应明白我的意思吧?」 「轮长老是想说冷如霜将催花手引来青城县,以致于那些妇女受害对吗?」冷如霜面不改色地问。 「很好,冷才女是个聪明人。」轮长老点头,「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便请离开青城县,还我们一个安寧。」 「单凭此话,那冷如霜今日便不能离开青城县。」冷如霜坚定道。 「你存心作对?」轮不破眉毛一挑。 「轮长老,我看咱们不必浪费唇舌了,这小妮子分明跟我们赌气。」一旁的高盛露出不屑之色,恶狠狠道:「咱们人多,还怕她赖在这里不走吗!」 冷如霜想起高盛曾意图染指她,心中一时来气,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是,她却又心知肚明不可意气用事,只得强压情绪,「我若不走,你们要如何?」 轮不破粗眉一轩,不解道:「素闻冷才女机智过人,蕙质兰心,为何独于此事不肯为大局设想?」 「倘若我就此离去,岂不落人口实?」冷如霜环视眾人,冷然地说,「日后此事在江湖中传开,我岂不成了瘟神,人见人怕?」 「冷才女想多了。」轮不破正色道。 「诸位究竟有何证据说明我与此事有关?」冷如霜若无其事地说,「崔花手之罪罄竹难书,莫非每次他犯案,武林人士都得找个替罪羔羊平息眾怒?若我今日离开青城县,日后他再度犯案,诸位又当如何处置?」 「你若离去,此事便与你无关,你怎想不明白呢?」高盛怒道。 「好一个与我无关。」冷如霜不以为忤地说,「就因为诸位三言两语,冷如霜便得离去,事后你们却无一人负责。为求公平起见,诸位既一口咬定这崔花手犯案与我有关,若我离去青城县后,他仍犯案,诸位便下跪致歉吧!」 高盛不满地说,「你这分明强词夺理,人人均知是因为那封信才把他引来!」 轮不破双目一闪,「冷才女,你虽一再为自己开脱,但崔花手出现在青城县,全因那封战书而起,这事你无从抵赖。为了大局着想,冷才女最好三思!」 冷如霜嘴角轻扬,不卑不亢地说,「轮长老才是,若为贵派着想,你更不该让冷如霜就此离去。」 「此言何意?」轮不破纳闷。 「诸位不妨想想,倘若我真因此离去,江湖上会如何传言此事?」冷如霜用着冰冷如刃般的口吻说,「首先,江湖必传言诸位身为名门正派,不仅作壁上观,甚至仗势欺人。对于崔花手一事,分明是他所为,诸位视而不见,反将此事归咎于一名弱质女流。诸位息事寧人,说明诸位能力不及,对贼人束手无策。」 「你胆敢污衊本派!」高盛怒不可遏地说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高少侠大可一赌,看看江湖人怎么说的。」冷如霜自信地说。高盛为之愕然,他在江湖打滚多年,不免產生忌惮。他正因抓不着崔花手才想让她离去,否早抓了崔花手为自己图个好名声。 轮不破低头不语,这事真传开了,即便江湖中人明白他们苦衷,免不了要冷嘲热讽一番,日后又怎能在武林中立足呢?他们丐帮号称遍地开花,最清楚传言散播的迅速和可怕。他日帮主追究起来,自己免不了扛责,轻则痛骂一顿,重则逐出九丐之位,简直是得不偿失。 冷如霜眼见他们有所动摇,暗忖时机成熟,补充地说,「这样吧,两日之后我便离去,诸位最好派人半夜巡视,严防崔花手。时限一至,此事便再与我无关,诸位好自为之吧!」 眾人闻言一片譁然,此起彼落的交谈不绝于耳。别说两日,哪怕一晚都是煎熬,毕竟崔花手轻功卓绝,正因捉不着他才出此下策。冷如霜方才大谈利弊优缺,如今愿退让一步,他们深知此次若再拒绝,双方势必撕破脸。如此一来,岂非显得他们咄咄逼人,为老不尊? 轮不破和高盛沉思良久,纷纷叹了一口气,轮不破目直视冷如霜,「好吧,既然冷才女这样说了,那便依你所言。两日之后,还请你切勿逗留!」 「正合我意。」冷如霜頷首道。眾人达成共识后,水中月注意到南宫梟撇过头,朝着手下喁喁细语,似乎盘算甚么事,他不禁皱起眉,这傢伙还想做甚么吗? 水中月锐目一扫,后方的东方鸦双手环臂,低头沉思,脸上表情似是跟南宫梟一样策画甚么事。按过往经验来说,此二人所想应相去不远,多半跟如何得到冷如霜有所关连。 眼见人潮散去,冷如霜发现铁无私仍在此处。事实上,她早觉得奇怪,身为总捕头的铁无私怎可能参与这种闹事,岂非显得官府捉贼无能?这么说来,铁无私出现在此,必有其他目的了。 冷如霜走上前来,微一欠身,「不知铁总捕头还有何指教?」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一桩命案。」铁无私沉下面色,他那灼灼的眼光使人心悸,为之瑟缩。 冷如霜早见识过大风大浪,不动声色地问,「铁总捕头是为了俞夫人一事?」 「不,铁某前来是为了大佛寺的一桩僧人命案。」铁无私说,「有传言那名僧人带冷才女离开后便消失了,直至同门发现时,他已死在内院里,首级惨遭砍下,手段凶狠无比。」铁无私说这话时,眼角馀光瞥向水中月,准确来说是水中月抱着的镜花刀。 冷如霜无视铁无私的恫吓,神色冷漠,声音冰寒,「你怀疑是我杀了人?」 「或许不是你亲自出手。」铁无私再不保留,目光投至水中月。 「你怀疑他,那便是怀疑我。」冷如霜问,「铁总捕头打算如何?」 「这事既跟冷才女有关,当然是随铁某回一趟衙门,但考量到冷才女身分,铁某不敢擅作主张。只不过,有个地方你非去不可。」 「大佛寺?」冷如霜柳眉微蹙。 「不错。」铁无私点头,「铁某不敢说冷才女是杀人兇手,大佛寺的僧人却不这么认为,冷才女于情于理也得去一趟大佛寺,亲自给个说法。」 「唉,我不过想待在冷月舫,为何人人都迫我离开呢?」冷如霜轻叹一声。冷如霜让易巧手留守,因不放心姬若雪待在船上,索性将她权充ㄚ鬟带在身旁。 水中月找了辆马车,冷如霜本想让姬若雪一同坐入车厢,岂料她选择待在辕座,此景令冷如霜不悦,但眾人面前她又不好出面指责。 眾人来到大佛寺后,未到傍晚,大佛寺大门竟已紧闭,仅留左侧一扇小门,想来应跟那桩命案有关。一处大院子前地上铺盖白布,白布下躺着一具尸体,冷如霜不用问也知晓那人是谁。 大佛寺方丈空寂大师杵着长杖走出来,他身着一袭深红色袈裟,眉宇慈熙,一望便知是多年禪悟的得道高僧。空寂大师身后跟着三名僧人,约莫四十许,他们把呼练至似有若无之间,足音沉稳,明显是精諳武功之辈。空寂大师看向冷如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阁下便是冷施主吗?」 「正是。」冷如霜頷首道。 「方丈,用不着跟这妖女间话,她杀了咱们的师弟,此仇必报!」位于空寂大师后方的一名僧人怒眉大喝。 空寂大师皱起白眉,瞥了那名僧人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德正,你已出家二十馀载,为何戾气仍未收敛?」僧人被空寂大师这般一说,顿时惭愧低头,但他馀火未消,仍是恶狠狠瞪着冷如霜。空寂转过身来,轻叹道:「此三人分别是德正、德宗和德路,他们与死去的德心是师兄弟,一时气愤口舌多有得罪,还请冷施主勿严厉责怪。」 「方丈大师言重了。」冷如霜说。 空寂大师凝视着冷如霜,问道:「稍早之前,敝寺弟子亲眼所见冷施主跟德行两人去了内院,尔后德行再无踪影,待发现时已魂断当场,不知冷施主可有头绪?」 「方丈大师是怀疑冷如霜吗?」冷如霜问。空寂大师儼然收到相关线索,他瞥了水中月一眼,继续说,「听说丑少侠武功高强,刀法出神入化,令人讚叹不已。」 「方丈大师不必拐弯抹角了,我习惯直来直往,有话不妨直说吧!」水中月耸了耸胳膊,毫不客气地说。 「敢问丑少侠与敝寺弟子德行一死,是否有所关连?」空寂大师问。水中月闻言不禁皱眉,他思忖要不要说谎,但他又担心会被揭穿。对方既已传唤他们,便是心存怀疑,如此戒心之下,真能顺利瞒过他们吗? 正当水中月懊恼之际,偽装成ㄚ鬟的姬若雪兀自走上前,她朝眾人微微一笑,「不错,此人正是他所杀。」 此语一出,眾人惊讶连连,冷如霜当场杏目圆瞠,恨不得想朝姬若雪破口大骂。冷如霜玉容忽寒,面色难看,她没料到姬若雪竟有此一着。冷如霜暗忖道,莫非她方才所述都是骗人的,不过是装可怜博取同情,好教我们疏于防备?唉,我怎会如此相信她的话,她可是东瀛的人呀! 冷如霜虽又急又气,但在大庭广眾之下不能拿她怎样,这意味着姬若雪可借此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最坏的是姬若雪知道很多内幕,编起谎言来必然煞有其事,他们一时半会很难跟眾人交代清楚。 空寂大师看着姬若雪,询问道:「这位女施主是何人?」 便在冷如霜将事情尽往坏处想之时,没想到事情又出乎她的意料,只见姬若雪不慌不忙地说,「我叫翠花,我是冷月舫新聘僱的厨子,阿丑正是我的丈夫。」 甚么!冷如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强忍怒气,眼角馀光瞥着姬若雪,这女人究竟葫芦里卖甚么药?本来对她出面指认兇手一事,冷如霜便已感到不悦,如今她又自称是水中月妻子,无疑火上浇油,气得冷如霜直发抖。 空寂大师白眉一挑,问道:「翠花施主方才所言,莫非是大义灭亲?」 「老和尚,你想错了。」姬若雪面露微笑,指着地上尸体,「此人确实是我丈夫阿丑所杀,但此人却不是你们心里所想的那个人。」眾人面面相覷,均听不明白她的话。空寂大师疑惑地问,「翠花施主,不知可否说得更详尽一些?」 「你是否愿意让我碰这尸体?」姬若雪问。 「这可不成!」待在尸体旁的铁无私喊道:「这尸体乃破案关键,怎能让你轻易碰触,万一你故意弄坏线索怎么办?」 「殷总捕头此言差矣,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又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姬若雪看向空寂大师,沉声地说,「老和尚,你若真想解决此案便该允许我动手,否则你冤枉好人,那便枉费你多年修佛了。」 「你竟敢威胁我们方丈!」站在空寂大师后方的德正,跳出来指着姬若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喊道。 空寂大师这次没阻止德正,他低头沉思片晌,一双充满皱纹的眼睛凝视姬若雪,他认真地说,「老衲明白了,还请翠花施主动手吧!」空寂大师并非真相信他们,他此举是想来个引蛇出洞。空寂大师自认眼力不错,倘若姬若雪真动了手脚,他势必能当场察觉。要是姬若雪真这么做,说明其作贼心虚,那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姬若雪走到白布旁,铁无私深锁眉头,显然不想给她接近。空寂大师走上前,朝铁无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铁无私不敢开罪这大佛寺高僧,无奈地退开两步。 姬若雪掀起白布,一具冰冷的尸体出现在眾人面前,许多人没见过尸体,看到上头锐利的刀伤,开始议论纷纷。德心是被水中月用寒月刀当场断头,虽将头颅放置在脖颈处,但毫无缝合,轻轻一碰便会滚动。 姬若雪小心翼翼抚着僧人的脸,她摸找了一下,终于在下脸颊找到端倪。她缓缓往上一撕,眾人为之愕然,原来德心竟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对眾人的诧异,姬若雪露出微笑,彷彿宣示着胜券在握。她倏地站起身来,将人皮面具摊开,高举双手示意让眾人看清楚。 过了半晌,姬若雪走到空寂大师面前,从容一笑,「此人并非贵寺的弟子德行,他是一名被通缉的大盗,姦淫掳掠,恶贯满盈,为了躲避官府追捕才藏身于此。我丈夫阿丑发现他行踪诡异,跟上去之后,意外撞见他脱下面具之姿,他还想对我家小姐不利。我丈夫为了保护大小姐,双方拼斗数回合,对方不敌我丈夫,当场死于他的刀下。」 「一派胡言,若真如此,为何你们不当场报官?」铁无私冷冷道。 「当时他还有同伙,我丈夫跟大小姐追了过去,不过最后跟丢了。大小姐弄得一身脏污,本想梳洗后再去大佛寺说明此事,孰料你们便来到冷月舫了。」姬若雪面不改色,振振有词,丝毫没有心虚之感。 冷如霜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本以为自己是控制情绪的高手,没想到姬若雪说起谎话来这般从容,若非自己深知原委,只怕信了她的说法。 「哼,倘若你所言为真,你又如何知道他是罪犯?」铁无私问。 「这很简单,因为他亲口说的。」水中月缓缓走上前来,他似有若无瞥了姬若雪一眼,姬若雪朝他使了个眼色,彷彿是在说剩下交给你了。水中月抱拳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过来说,很多人在得知对方必死无疑之际,往往亦会透露出不可告人的秘密。此人多半认为我死定了,所以滔滔不绝,孰料最后不仅被我发现他的身分还死于我的刃下。」 水中月此话虽不见得圆得完美,可在场的人只有他跟冷如霜,铁无私很难一口咬定他在说谎。冷如霜眼见大势已定,连忙看着空寂大师,微一欠身,「此事仓促,冷如霜未来得及跟方丈大师说明,实属不妥,冷如霜在此致上歉意。」 空寂大师思索片晌,轻叹道:「敝寺混入了一个贼人,让冷施主受惊了,此乃敝寺缺失。」冷如霜以为事情圆满之际,空寂大师脸色忽沉,眼神锐利,一字字道:「虽说丑施主是自保,但在寺里大开杀戒,已犯了大佛寺的寺规。老衲虽感激丑施主为民除害,但寺规不得不遵守。依照寺规,丑施主必须破了金刚伏魔阵方可离去,否则要在寺里吃斋唸佛半年。」 闻听此言,两女同感愕然。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四章 《金刚伏魔》 面对空寂大师突如之言,冷如霜和姬若雪无法接受,绞尽脑汁想化解危机,但一时半会又腾不出来半个方法。相较之下,水中月倒一派轻松,毫无惧色。他曾在银冠侯下潜心修练,论武功有绝对自信,否则银冠侯不会让他来保护冷如霜。 许多人以为在江湖行走武功必定要高,高手不易死,实则不然。愈厉害的人,仇敌亦愈多,他们仅是血肉之躯,一根毒针一碗毒药,仍会死得不明不白。 修练武功并不难,有毅力人人均可达到一定成就,但江湖人心险恶可怕至极,若无经验累积,难以辨别善恶,容易上了当吃了亏。玉佛寺乃佛门净地,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比起暗地偷袭,这般光明正大的对决反而对水中月有利。 水中月环目一扫,本该在冷月舫悻悻然离去的沧海派和丐帮,不知为何又出现在此地,想必是收到了风声。空寂大师走上前,双手合十,呢喃道:「倘若丑施主不愿出手,那便请丑施主移至僧房,更衣漱洗,从今日起潜心修佛。」 「开甚么玩笑,这岂非让我守活寡?」姬若雪仗着自己戴上人皮面具,偽装成普通民妇无人认得,出言时毫不遮拦,听得水中月既好气又好笑。 冷如霜可没水中月这般悠哉了,她曾耳闻过金刚伏魔阵的厉害,据说此阵乃三名高深莫测的武僧所组成,刀法以金刚刀法和伏魔刀法为主,至今罕有人突破此阵。另一方面瞧见姬若雪不断以妻子身分说话,心中着实不悦。冷如霜本就对她乃鬼道门之人略为厌恶,如今不知羞地打蛇随棍上,气得冷如霜面色发白。 水中月走上前去,挥了挥手,「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哪轮得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呢!你若信我,那便放手让我一战,否则我回去便休了你。」 姬若雪被他的话弄得嗔喜交织,怒的是水中月不领此情,喜的是瞧见水中月这自信无比模样,不禁为何让她有股胜券在握之感。 「好,那便请丑施主赐教了!」空寂大师退开数步,朝后方打了个眼色,后方三位僧人德正、德宗和德路纷纷踏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单刀。 三名僧人面色尷尬,他们方才本以为水中月是杀害同门师兄弟的凶手,如今却成了惩恶锄奸的侠士,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难以言喻。不过,身为方丈的空寂大师既已开口,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三人心中不约而同暗自希望水中月认输,省得他们不小心误伤侠士。 水中月曾听银冠侯提过金刚伏魔阵,早有兴趣,如今借此机会,他正好能领教此阵之威。他目光一闪,语气难掩兴奋,「还请三位高僧不吝嗇指点几招!」 三名僧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喝一声,瞬间扑来,身法之快,眾人为之瞠目。论到轻功身法,水中月不遑多让,他身形如电,转瞬间竟掠后数丈。德正大喊道:「金刚伏魔阵!」三人有默契地执刀飞去,各站一方,呈三角之姿逼近水中月。 若非水中月戴着人皮面具,他此刻肯定在笑,笑得十分开心。水中月继承了银冠侯的刀法,同时继承刀痴之能,对世上任何刀法均感兴趣。若非拚生死,他对比试乐观其成,恨不得天天与高手切磋。无奈每次提刀之际,对方多半为奸佞小人,他不敢轻敌,始终难以享受刀技之乐。 霎那间,三名僧人衝上前来,抡开单刀,虎虎风生,其刀势迅疾古怪,直似片片浪花涌出,又如山峦层层交叠。但见长刀一砍一劈,虚虚实实,时而扶摇直上,时而破空疾下,令人捉摸不定。 水中月虽不清楚银冠侯如何偷取到伏魔刀法和金刚刀法的刀谱,但他曾给自己看过这两套刀法,甚至当场演练,以至于水中月十分熟悉。 左右两名僧人看似虚晃数招,实则刀法变化多端,暗藏玄机的便是伏魔刀法。前方叫德正的僧人所使刀法刚猛绝伦,单刀运转如风,似是疯虎,锐不可当,此刀法便是金刚刀法。眾人本以为水中月处于险境,岂料他一边见招拆招,一边趁着空暇之际分析刀招,看似游刃有馀。 三名僧人虽不明原因,但见水中月从容不迫,大感意外。眾人引颈看来,僧人忽觉脸上无光,暗忖三人夹攻,竟无成效,岂非丢了玉佛寺百世武学顏面? 刷刷数声,单刀的劈风声不绝于耳,眾人清楚可见其刀势凌厉,威猛无比,可知他们每一刀均贯满强大的气劲。水中月见其中一人刀法精妙绝伦,反手一挥,弹开他攻向自己左肩的一击后,趁势劈出一刀。 德宗自幼出家,大佛寺武学讲究扎实,他自恃内功深厚,忙催促内力硬架凌空劈下的镜花刀。德宗暗中打定主意,一旦迫退对方后,他便牵制其刀招,好教另一侧的师弟德路攻击水中月,形成围攻之局。 德宗看似打好算盘,可惜他是僧人不是商人,他万万没想到水中月的内功竟比他浑厚数倍,一刀劈下,别说牵制,他光是硬架此刀已汗流浹背,青筋暴出,只差没把牙齿咬断。 砰地一声,德宗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待他从地上爬起来,虎口迸血,手中单刀已离身数尺。三人中的大师兄德正见状,担心对方趁胜追击,连忙施出浑身解数连劈数十刀,力求逼退水中月。 德正好歹修行二十馀载,虽个性衝动,但内力精纯无庸置疑,就连在场的轮不破和高盛顶多自认平分秋色,绝不敢妄言胜之。 岂料水中月不按牌理出牌,双目射出厉芒,暴喝一声,闪电移前。他后发先至,施出当初击败石大路所用的「水底捞月」,刀向上斜撩,硬拚胜负。旁人所见,均以为他血气方刚,有勇无谋,但此招乃精他心策画,绝非一时衝动所使。 金刚伏魔阵以三人为主,左右两人以伏魔刀法为主,金刚刀法为辅,他们主要是牵制困于此阵之人,达到诱敌和扰乱之效,好教正前方的人施展金刚刀法,施以强力一击。 水中月熟读两套刀法,当初银冠侯提过此阵破解之法,方法共有两种。其一便以轻功侧绕,趁着三人阵形稍乱,拣定其中一人攻其破绽,此法讲究速度,身法不仅要赢过此三人,甚至要高出许多,这才能趁其不备逐一击破。 其二是正面破敌,最前方的人定会以金刚刀法攻来,绝不虚招,所以困阵之人可与其一拚高下。想当然尔,此法险峻,可谓一翻两瞪眼。 前者身法较为保守,水中月不採纳此法,其中另有隐情。他若以此法胜出,在场眾人便知晓他身法卓绝,金刚伏魔阵亦不敌。这几日他戏耍沉鹏,偷袭郝烈均仰仗一流轻功,倘若被人察觉,只怕遭人起疑。反之,他若正面破敌,眾人以为他年轻气盛,不喜旁门左道,便难以联想到他会暗地伤人。 鏘地一声脆响,刀劲穿透至刀身,德正咬紧牙关,功贯双腕,意图用蛮力压下水中月这骇人一刀。无奈事与愿违,他不敌水中月浑厚内力,一声惨呼后,他整个人弹飞出去,恍惚间他看见离地数丈,整个人弹飞出去。 眼见师兄倒地,德路惊诧不已,但仍未忘初心。他移形换位,反手一刀,先以伏魔刀法攻去,虚晃六招,实打七招,旋又劈出至刚至猛的金刚刀法,势如洪水,拔山倒树而来。 水中月侧身一避,刀芒暴涨,夷然不惧,踏前一步后连展刀势。德路如忽感剑气罩体,魂飞魄散下紧握单刀,急念经文,定下心神,回身再次甩刀。 但见水中月施出「眾星拱月」,刀雨漫天一洒,数道光点围绕外圆,中央乃镜花刀杀意集聚之处。德路心中骇然,自知避无可避,执刀硬架此击。三名僧人中以德正内力最高,刀法最强,连他都抵不住镜花刀,德路又怎能架住? 果不其然,刀锋相触,德路双手如若触电,单刀脱手,仓卒跌退。倏忽间,他惊觉胸中气血翻涌,喉头发甜,忍不住吐出鲜血。 金刚伏魔阵至此为止,毫无悬念被水中月破阵,不到半盏热茶,眾人看得云里来雾里去。有人怀疑玉佛寺故意放水,有人质疑金刚伏魔阵不过尔尔,只有少数已达高手境界之人,诸如轮不破、高盛和铁无私等人脸色骤变。 尤以轮不破和高盛心情复杂,倒抽一口凉气,脑海均想起在冷香舫之事。倘若当时水中月提出单挑后才肯离去,那他们岂非惨了?若不接下战书,事后传出去貽笑大方,若弟子齐上,更是落得武林中人鄙视下场。 水中月抱刀卓立,拱手施礼后,「方丈大师,不知我是否算通过考验了?」空寂大师眼见三名爱徒被击倒在地,声名远播的金刚伏魔遭人破解,非但没半分动怒,反倒捋了捋白鬚,笑吟吟道:「丑施主仁义助人,惩奸除恶,年纪轻轻有此本领,委实难得。今日丑施主大破敝寺金刚伏魔阵,老衲心服口服。」 「承让了,不过侥倖。」水中月说得简单,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至少轮不破他们很清楚这绝非运气,亦不是投机取巧便可得胜。 默默看着整场比试的东方鸦,穿过人群,朝空寂大师施礼,「玉佛寺不愧是武林宝地,金刚伏魔阵果然不同凡响。当然了,丑兄刀法卓绝,教人惊叹连连,今日得以窥见此精彩一役,我愿提供五百两香火钱,还望方丈大师切勿推託。」 空寂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既是一片好意,老衲谢过东方公子。」 「不敢当。」东方鸦微微一笑。 冷如霜现在只想回到冷香舫,免得又节外生枝,她朝铁无私点了点头,示意若没甚么事自己便告退了。铁无私面露难色,眼下又没理由留她,兀自别过身去。得到铁无私的许可,冷如霜来到水中月身旁,轻声道:「回去吧!」 刚走出寺院,方才跟空寂大师谈话的东方鸦急忙跟上,他绕到了眾人前方,躬身作揖,「不知冷才女是否有空间?实不相瞒,上次替冷才女解围之后,轮长老私下找了我,他想跟冷才女致歉。」 冷如霜柳眉轻蹙,她想起那次被拦下马车,分明是他们两人合谋演戏,如今挟此事要求她赴约,虽感不快,但婉拒邀约,岂非不给丐帮面子?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了口意,点头道:「好吧,那就今晚。贵府离冷香舫太远,不若这样,地点便拣在醉香楼,不知东方公子意下如何?」 东方鸦为之愕然,从他脸上表情看,他十分抗拒。但若拒绝这个条件,便给了对方推掉赴约的说词,东方鸦面色为难,无奈地说,「好吧,麻烦冷才女了。」 「多谢体谅。」冷如霜頷首道。 一旁水中月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何冷如霜要挑在醉香楼。先不说那里是烟花柳巷,良家妇女绝不轻易靠近,更何况还是西门雀的地盘。当初冷如霜差点在醉香楼被掳,歷歷在目,照理来说冷如霜唯恐避之不及才是。 后方的姬若雪低头不语,微微苦笑,她倒是明白冷如霜的用意。东方鸦邀约,此事绝非临时起意,势必有所准备,倘若贸然赴约就跟羊入虎口没两样。冷如霜故意拣醉香楼,目的便是打乱其佈署,好教他计谋打空。 除此之外,冷如霜前去醉香楼一事,西门雀必定闻其风声。到时前去醉香楼,恰好可以借由西门雀牵制东方鸦,让他们互相牵制,彼此争斗。想到这里,姬若雪不禁感叹,冷如霜虽不像她卖弄姿色,但利用四人不合之心彼此勾心斗角,这点两人倒是有所共识。 匆匆告别东方鸦后,三人走到马车旁。水中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双目凝视着姬若雪,「你走吧!」 「你要放她走?」冷如霜蹙眉,「你不怕她又来害我们?」 「她害了一次,方才救了一次,两相抵销,谁也不欠谁了。」水中月剑眉一轩,沉声道:「倘若你再想害我们,到时别怪我不客气了。」 姬若雪淡然一笑,「今日见过你的绝世刀法,我若再与你缠斗,岂非成了天下第一的傻子?」言罢,她趁着四下无人,撕下了面具丢给水中月,身形一晃,她人已掠出数丈,半晌之后,芳踪消失。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五章 《再入虎穴》 夜凉如水,晚风习习,一辆马车朝醉香楼缓驰而来。 水中月将马车交给醉香楼下人,他搀扶冷如霜的玉手下车,两人并肩而行。冷如霜穿着一袭雪衣素裳,腰腹用玉带紧裹,娇美身段一览无遗。水中月一如既往,身穿黑色大衣,抱刀而行。 醉香楼下人依冷如霜所求,拣了一处恬静与优雅兼具的偏院。正值初冬,院子里花草稀疏,松柏矗立。两人甫入偏院,映进眼帘的是一处水池,水池旁有小桥假山,两旁是左右厢房,廊道均用鏤空刻雕的檜木栏杆围着。 一栋栋精巧的房舍,清水绕屋,小桥低回,显得清幽绝俗,令人身在其间,忘却红尘嚣乱,世俗烦恼。举目四顾一会后,水中月和冷如霜来到正屋前,纱窗均是精美雕花,映衬出脱俗之息。 东方鸦早已等候多时,朝两人恭敬施礼,若是前几日,东方鸦的视线肯定在冷如霜身上,但今晚他却将目光移至水中月,不住打量梭巡。 两人走上软垫旁,前方是一个长几,水中月盘腿而坐,冷如霜正跪入座。东方鸦微微一笑,挥手让婢女斟茶。寒暄一番后,东方鸦进入正题,展顏一笑,「今日瞧见丑兄大展神威令我佩服不已,若我没记错,丑兄目下应是冷才女所聘僱的马伕,不知丑兄可有甚么抱负?」 东方鸦此话一出,意思十分明显了,他打算拢络水中月。冷如霜呷了口茶,面不改色,似是早料到东方鸦会有此一着。冷如霜故意默不作声,瞥了水中月一眼,似是想看他如何应对。 水中月耸了耸胳膊,「我不过是粗人,谈不上甚么抱负,但求温饱。」 「丑兄拥有如此盖世刀法,为人却谦虚为怀,淡泊名利,实属难得。」东方鸦故意加重语气,「我底下能人虽多,龙蛇混杂,参差不齐,若有像丑兄这般胸怀仁义之人加入,不知该有多好?!」 冷如霜侧目斜睨,忍不住道:「东方公子此言,莫非想招揽阿丑?」 东方鸦微微一笑,「冷才女蕙质兰心,不知可否割爱?」 冷如霜轻摇螓首,神情淡然,「阿丑不是货物,谈不上割爱,若他自愿跟你,冷如霜绝不阻拦。」 东方鸦闻言大喜,「不知丑兄意下如何?」 水中月思索半晌,故作叹息,「久闻东方公子大名,在下亦想为其效力,可惜在下所欠的是恩情,并非名利这般简单之事。冷才女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因此而背信违约,还请东方公子见谅!」 东方鸦为之愕然,一时不知该说甚么才好,水中月瞧他反应,心中莞尔一笑。银冠侯曾告诉过他,世上多数人无法抗拒名利,为了这两个字他们能做出很多事,哪怕是令人不齿之事。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两种人不受名利影响。一种人追求自身喜恶,比方一个痴迷剑术之人,不在乎名与利,只想找个剑术高手一决胜负。另一种人是欠了恩情的人,他们把恩情看得比任何事还重要,为了报答恩情情愿牺牲自我。 良久,冷如霜打破尷尬,「东方公子不是说轮长老要道歉,怎没见着人影?」 东方鸦怔了怔,支支吾吾地说,「轮长老似是身体微恙,今日不克前来。」 「既是如此,那便不勉强了。」冷如霜呷了口茶。她早料到轮不破只是幌子,那是用来邀她前来的理由。 陡然间,仓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一个下人走到东方鸦的身旁,附耳一会后,旋即退下。东方鸦皱起眉头,面露窘迫,他躬身施礼道:「冷才女,我前来醉香楼一事似乎已传开了,有几个人想见我,我先去打个转,很快便回来!」 「东方公子不必着急,还请自便。」冷如霜神情自若地说。东方鸦退下后,冷如霜旋即挥手让婢女离开,屋里仅剩下她与水中月两人。冷如霜刚想开口,水中月率先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一下姬若雪。」 冷如霜面色突沉,如笼寒霜,秀眸射出精光,冷冷地问,「你找她做甚么?」 「我是去瞧瞧她是否安分守己,说不定她知道我们来了又打起坏主意。」水中月双手环臂,认真地解释道:「此女城府极深,绝不可小覷!」 冷如霜秀眉轻蹙,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捨不得她。」 「你想多了,曾与我为敌过的人,我可没这么容易相信。」 听闻水中月肯定的语气,冷如霜这才玉容解冻,冰消瓦解,宛若寒冬逝去大地春回之貌。她昂起粉颈,脸上黯沉下来,如花蕾般的樱脣微微颤动,轻叹道:「唉,我虽不想阻止你去,但又很担心。毕竟这里是西门雀的地盘,我怕又像上次那样被人偷袭。」 水中月为之一怔,他想起上次冷如霜被那名假扮姬若雪的黑衣人偷袭,若非他事先阻止红儿和翠儿送蒙汗药过去,只怕冷如霜那次要遭殃了。思忖片晌后,水中月重新坐回位置上,举起茶盅一饮而尽,苦笑地说,「你说得没有错,我不能让你一人待在这危险之地。」 冷如霜娇躯微颤,面颊酡红,一双美眸射出万缕柔情,朱唇轻抿,「有你这句话便足矣,你去找她吧!」她伸出如春葱般的纤纸,轻挟一小块糕点,微笑地说,「你放心好了,我并非故意逞强,我能应付的。不知银冠侯老前辈是否教过你,行走江湖要留个杀手鐧,以备不时之需。」 水中月点头道:「他有说过。」水中月并不意外,他早猜到冷如霜势必有后手,否则这几日她频繁被偷袭,若真无应对之法,早该在许久之前她便出事了。 「既是如此,那你快去快回吧!」冷如霜淡然地说。 「不,义父说过了,不能因为有杀手鐧就松懈大意,凡事总有意外。你所谓的杀手鐧,在别人眼中仍有破解之法,我不可冒这个险。」 冷如霜听到他担心自己安危,俏脸再飞两朵红云,掩不住惊喜神色,「你是否想知道这杀手鐧为何?」 水中月剑眉微轩,摇头道:「不,既是杀手鐧,那绝不能轻易让第二人知晓。」 冷如霜眨了眨似水双瞳,嘴角含笑,瞟了他一眼,「此事仅有第二人知道,莫非你会害我?」水中月为之愕然,这才发现自己话中有语病,不禁尷尬一笑,「隔墙有耳,说不定被其他人听见。」 冷如霜一对明亮秀目凝视着他,掩嘴轻笑,「你以为我不知晓你天大本事吗?倘若这里有人窥视窃听,你又怎会不知道呢?」 「你未免高估了我,我不过是初入江湖的无名小辈。」水中月耸了耸肩。 「你是指一个昨日在醉香楼大厅击败石大路,尔后又在大佛寺以一己之力大破金刚伏魔阵的小辈吗?放心,经这两役之后,你在青城县绝不再无名了。」 「唉,这非我本意。」水中月摇了摇头。 冷如霜轻挪娇躯,将肩膀轻挨过来,「近一点便不会被偷听了,是吧?」水中月大感惊诧,他没想到一向矜持冷如霜竟如此主动贴近他,若非冷如霜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骗不了人,他真以为眼前的冷如霜是有人易容。水中月问道:「你为何执着要告诉我此事?」 面对水中月的质疑,冷如霜沉吟一会,轻吁了口气,「一来是我信任你,二来是我不希望成了你的累赘。」她抬起美眸,嫣然一笑,「其实你并非第二人,此事银冠侯老前辈早已知情,因为这杀手鐧便是他让我去学的。」 水中月呆了一呆,「好吧,那我洗耳恭听了。」两人贴得很近,连冷如霜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大胆,究竟是真怕隔墙有耳,还是一时意乱情迷。她樱口微啟,柔声地说,「请看。」她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心摊上,水中月循她所言看去,转瞬之间,她白嫩光滑的掌心冒出寒冷白烟,一颗透明的冰块凭空出现。 「这是甚么?」水中月大讶。 「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我是寒肌冰骨之身,我能透过水气凝聚冰块。敌人往往会将目光移至我的飞刀,但我真正的杀手鐧却是这个。」冷如霜解释地说,「当时我在浴房受袭之际,我故意让那ㄚ鬟以为我在意衣服里的针匣,其实我早已运尽最后的内力将冰块含在嘴里,只要她再靠近半尺,我便当场要了她的命。」 「原来如此!」水中月想起当晚场景,任何人眼见身无寸缕的冷如霜,势必以为她毫无还手之力,殊不知她早已将暗器藏于口中。 冷如霜凝视着陷入回想的水中月,突如像是发现甚么事,脸上升起红霞,「不许你想起!」 水中月怔了一会,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思忖半会,忽地道:「可是如果你被人点穴呢?」他想起大佛寺那个僧人就是先利用迷魂散移去她注意力,再施以点穴制住她。 「只要不知晓内幕,我不可能被点穴。」冷如霜淡淡地说,「银冠侯老前辈虽教会我如何凝聚寒冰,但人心险恶,单凭此招远远不够。我自幼勤学医经,我爹利用职务之便,手抄了一本武功祕笈给我,此招正是移穴换脉功。此招习成后,可任意将几处穴位横移一寸,如此一来,一般人便无法点其穴道制住我。」 水中月微一苦笑,「那我这几日岂非白费力气了?」 冷如霜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想多了,这几招看似厉害,实则险峻,稍有不慎便会失败。况且这些招应付单人尚可,若像竹林那次有三人,纵是我再厉害也难逃其掌心。」 「不过那次是我迫你做饵的,可不算数。」水中月摇了摇头。 「好了,别妄自菲薄了。」冷如霜一对秀目明亮起来,转动间艷光流转,轻声细语地说,「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真的很感激。」 两人脸颊贴近,水中月清晰可见冷如霜的肌肤白里透红,眉含春黛,襟领里的天鹅般的修长玉颈晶莹剔透,一时间教他看得目定口呆。半晌不到,他驀然惊觉,强稳住心猿意马,故作乾咳两声,身子挪后,「嘿,既是如此,那事不宜迟,我去看看姬若雪的情况后便回来!」言罢,他彷彿像是作贼心虚的小孩,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走出偏院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根本不晓得姬若雪在哪个院落里。他回头望向偏院,唉,估计冷如霜也不可能知道吧?不管怎样,还是先找找看再说。 水中月展动轻功,来回梭巡,他一跃五丈,俯瞰下方,一清二楚。水中月的记性很好,走过一次便能将地图记在脑海里。片晌之后,水中月发现到红儿和翠儿,他身形一顿,停在了一处屋簷上。红儿和翠儿端着碗盘和茶壶,似乎是给谁送去,他好奇心大起,跟在其后。 水中月跟着她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别院,别院里的主人竟然正是姬若雪,水中月欣喜之馀,忽又担忧,他想起两女曾在酒水里下药一事,不禁担心起姬若雪。 水中月翻身落下,悄然地倚在红纱窗旁,戳破窗纸后偷窥室内情况。在红儿和翠儿将碗盘端过去后,姬若雪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红儿和翠儿面面相覷,但似乎不敢忤逆她,只得退出院子。 姬若雪低垂颈首,闻了闻桌上佳餚后,冷笑一声,伸出玉手推开碗盘,兀自从自己行囊里取出一壶酒喝了起来,儼然看破两女在饭菜里动手脚了。 水中月苦笑起来,他想起姬若雪聪明机伶,即便是中了软香散,面对他的时候仍是夷然无惧,如此一想,她又怎会轻易中伏呢? 若非水中月武功过人,超乎常人所想,姬若雪断不可能在他这里栽一个跟斗。此事也提醒了水中月,倘若再有下次,姬若雪势必会更加谨慎小心,到时能否化险为夷又是另当别论了。 便在水中月细想之际,门外忽现一道人影,人影掠身而入,转瞬之间,此人已佇立在姬若雪面前不到尺许之处。 水中月当场一怔,原来此人虽身裹黑衣,但他却认得此人正是那晚在醉香楼里袭击冷如霜的东瀛女人。 「你不该来这里的。」姬若雪淡然地看着她,「上次你佯装我一事,我可还没跟你算帐。」 这是怎么回事?水中月大感诧异,姬若雪的语气像是早已认识这女人,而且言语中虽略带挑衅,却又没有敌意,难道两人是朋友? 一想到这里,水中月心中不禁涌起怒意,他怀疑姬若雪并不打算收手,一时之间对她好感全消,甚至质疑大佛寺只是她想脱身才帮助他们。 哼,卑鄙的女人!水中月忿忿地在心里暗自咒骂。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六章 《真真假假》 「我不过看你动作太慢,这才出手。」俞秀秀冷笑说,「区区一个冷如霜,你们两人拿不下,上面的人便命我来协助你们。」 「说得很好听,但你也没得手不是吗?」姬若雪黛眉轻蹙,双目如一泓秋水,直勾勾地盯着俞秀秀。 「我本该得手的,但被那臭小子捣乱了!」俞秀秀恶狠狠地说。水中月当然明白她是指自己,但水中月有些弄不明白,从俞秀秀谈话的内容来看,她似乎也是鬼道门的人,而且受鬼道门指使想掳走冷如霜。 水中月想起破庙的事,难道俞秀秀并非跟西门雀勾结吗?等等!水中月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事,那就是俞秀秀竟然没死!按照轮不破和高盛所述,俞秀秀应已上吊自尽,为何她不仅活着,甚至还能跑来这里找姬若雪呢? 层层谜团围绕在水中月的脑海,正当他躲在窗外思忖之际,姬若雪看着俞秀秀,不以为忤地说,「没到手就是没到手,我何尝不是被他破坏了?你应该不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吧?快说!你究竟有何要事?」 「哼,我是来转告你,你们手脚最好快一点,上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俞秀秀狡黠一笑,「你应知道失败的后果。」 「不用你提醒。」姬若雪美眸一抬,目光阴寒地盯着她,「说完了吧?你若没其他事就滚吧,要是被人发现你还活着,我可不打算替你辩解。」 「用不着你操心!」言罢,俞秀秀身形一晃,迅速飞向门外,一眨眼的工夫,人已消失在别院。姬若雪面色低沉,轻叹口气,举起茶盅之时,水中月翻窗而入。她迅速掠后,仍不够快,一柄长刀已架在她白皙细颈上。「你的话果然不可信。」水中月剑眉一轩,语气冰冷地说着。 「瞧你的口气,你听到我跟她的对话了?」 「不错,听得一清二楚。」水中月点头。 「既是如此,那你应当知道是她来找我,此事跟我无关。」姬若雪从容地看着水中月,微微一笑,丝毫不把这把搁在脖颈寸许的镜花刀放在眼里。 「那轮到我问你,俞秀秀不是死了,她为什么还活着?」水中月问。 姬若雪面色忽沉,「哦,你知道她是谁?」 「现在是我在问你。」水中月冷冷地说。 「先把刀放下,我不喜欢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逼问。」姬若雪嫣然一笑,「反正我横竖打不赢你,你又何必紧张兮兮?」 水中月沉思半晌,缓缓收起镜花刀。他正色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瞧你这么担心,一个女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姬若雪顿了顿,继续说,「俞秀秀负责色诱西门雀,不过她被北辰鹰捉了现行,无奈之下才诈死讹人。」水中月双肩一颤,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俞秀秀假死竟是自己造成。 「你们鬼道门还有甚么计画?」水中月问。 「我才刚被你们放回来,至多知道俞秀秀假死,其他一概不清楚。」姬若雪瞥了他一眼。 水中月沉思良久,正想继续询问之际,忽闻别院外传来轻盈声响,那是施展轻功的脚步声,他低声喊道:「有人!」话犹未了,他身形如电,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疾速躲进屏风里。 不等姬若雪搞清楚情况,一道身影掠入屋里,此人身法比俞秀秀更快。姬若雪抬头一瞧,眼前之人竟是当日跟姬若雪在一起的神祕男子。他的脸上一如往常地戴着赤鬼面具,人双手负后,举步前来,他瞧了姬若雪半晌,语气疑惑地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你何必多问?」 「好,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何要帮他们?」神祕男子不悦道:「你别想骗我,我知道翠花是你假扮的。」 「哦,莫非你也在场?」姬若雪试探地问。 「你用不着套我口风,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神祕男子甩了甩手,指着她问,「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之所以帮他们,那是为了博取信任,否则他们怎会放我离开?」本来姬若雪这番话,水中月起初也是这么想,但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反而又像是故意想欺骗神祕男子,弄得水中月思绪有些紊乱了。 「你若不帮他们,他们现在已被武林中人公审问罪了!」 「问罪又如何?」姬若雪不以为然地说,「就算真被定了罪,单凭冷如霜的家世背景,她要开脱还难吗?我们的目的是抓住她,可不是要让她伏法。」 「他们愈乱我们愈好下手。」神祕男子坚定地说。 「别傻了,你没见着那阿丑的能耐吗?除非你能把他杀了,否则你想碰冷如霜一根头发。」 「你有何高见?」神祕男子问。 「我要是有办法,哪还需要先骗取他信任?」姬若雪冷哼一声,「此事急不得,你愈是想早点了事,愈容易扑空。现在他们多少相信我了,只要再给我几日,我必定能得手。」 「他们还有两日就要离开青城县了。」神祕男子提醒道。 「那又如何?上面的人只说要抓冷如霜,又没规定一定要在淮青城出手?凭我的本事要跟着他们还难吗?」姬若雪忽地想起甚么,询问道:「说起来,我之前要你查的事如何了?你到底有没有摧花手的下落?」 「你若有时间找他,还不如想办法对付冷如霜。」神祕男子不满地说,「我可没间工夫没你一直耗下去!」 「那你就自己去办吧!」姬若雪不给他好脸色,嘴角微扬,訕笑地说,「你若真有哪本事,哪里还会来我这儿探口风?」 神祕男子瞪了他一眼,「你最好早点办妥这事,不然上面的人怪罪下来,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你绝不会好过!」 「走着瞧吧!」姬若雪淡淡地说。 「哼!」神祕男子转过身去,一个箭步,衝出屋外,双脚一瞪,掠空数丈,身影与黑色的夜空融为一体。水中月见他离去,缓缓从屏风走出来,他带着狐疑的眼神打量姬若雪,问道:「你方才的话,究竟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听呢?」 「你要怎么想随便你,反正现在我也说不清。」姬若雪看了他一眼,「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声明,我的确在观察你们两人谁对我更有利。在无法清楚断定优劣之前,我谁也不会帮!」 「你倒挺会算计。」水中月讥讽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江湖险恶,不得不防。」姬若雪神色自然地说,「就好比你来说,你肯定不信我,反之,我亦在提防你,咱们彼此彼此。」 「我不喜欢跟见风转舵的人打交道,你最好趁早下决定,不然我寧愿错杀也不肯放过。」水中月虎目生寒,一字一句绝非玩笑。 「那你要杀便杀吧,我有我做事的原则。」姬若雪不卑不亢地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两人之间,我更倾心与你合作。」 「为甚么?」水中月眉毛一挑,大感好奇。 「我跟他没你想得这么熟识,但我多少掌握了他的性格。」姬若雪说,「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把我牺牲,你的心肠没他这么狠。」 「你认为我软弱不敢杀你?」 「你敢杀我,你下手绝对果断,但你不会杀一个跟你合作的人。」姬若雪说得一点也没错,水中月可以杀死一个敌人,但他不会轻易杀死同伴,即便他们之间仅是合作关係,他亦下不了这个手。 「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的确在玉佛寺帮了我,但我放走了你,理应来说我们互不相欠了。」水中月目光紧紧攫住她,「如今要我将你当成同伴,你总得拿点诚意吧?」 「想不到你也是精打细算,我真小覷你了。」姬若雪欣然一笑,「我知道你方才不出手杀他,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此事我可以配合你。你若想杀他,我也可以协助你,甚至能把事情办得俐落,好让鬼道门的人查不出是你所为。」 「这样你有何好处?」水中月问。 「他是上面的人派来对付冷如霜的,我只是协助他罢了,你若杀了他,我便可名正言顺退出,不必为此事伤神劳心。」 「你不一定要杀他,你杀了我,掳走冷如霜,不也能交差吗?」 「你说得没错。」姬若雪露出洁白皓齿,嫣然一笑,「两权相害取其轻,你们两人之间,我认为杀了他较为简单,不知这答覆你满意吗?」 「我不能完全信你,我该如何与你合作?」水中月皱眉。 「这就是你跟他的不同,因此我才会选择你。」姬若雪笑了笑,「鬼道门若要控制一个人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最好的方法是威逼利诱,若真不放心,那便只有让其服下毒药。鬼道门精通用毒,有很多种毒可存在人体好几天不发作,这个时间多半能完成任务。」 「这听起来很不错,但我不擅长使毒。」水中月苦笑。 「你不擅长使毒才好,因为我讨厌被人胁迫,更不希望性命被人操之手里。」姬若雪一双明亮美眸凝视着水中月,莞尔道:「你要真不放心我,那便让我成为你的禁臠,若将我带在身旁,你总能安心了吧?」 「这是好方法,但我不喜欢禁臠一词。」水中月耸了耸胳膊。 姬若雪无视他的抗议,「好,那便说定了。给我点时间收拾,今晚子时我会去冷香舫找你们。你若担心我通风报信,你也可以留下来,只是我建议你别这么做,毕竟西门雀和东方鸦都在这里,我不敢保证他们会对冷如霜如何。」 水中月经她提醒,这才恍然想起冷如霜还在等他,若不早些回去,一来不好向东方鸦解释,二来说不定真如姬若雪猜测一样遇到麻烦事。况且,方才他亲眼瞧见俞秀秀在这里,搞不好她正是为了冷如霜而来。 水中月抬起头来,正色道:「好,那我去和她说说这事,今晚你先过来,倘若她不肯答应再另做打算。」 「这可由不得你,我不是ㄚ鬟,我虽答应与你合作,但我不想被人到处使唤来使唤去的。」姬若雪淡然道:「你最好想个方法说服她,否则一旦我过去,我绝不会轻易离去。」 水中月沉吟半晌,轻叹道:「好吧!」他暗忖道,反正到时有冷如霜帮忙,若要打发她应不是难事。无论如何,这两日至少先掌握住她确切的行踪,以免她趁机跟那神祕男子联手对付冷如霜。 交代完琐事后,水中月提气轻身,穿窗而出,他快如闪电般踏在屋簷上,脚步声细如蚊蚋,伴随猎猎风声,他很快回到了冷如霜所在的偏院。 眼见水中月这么快返回,明摆跟姬若雪没私情,冷如霜秀眸娇躯轻颤,双目放出异采。她故作镇定道:「如何了?有发觉甚么不对劲吗?」 水中月兀自举起茶盅,一乾而尽,洒然一笑,「小有收穫。」他将方才事情全盘托出,俞秀秀假死虽令冷如霜震惊,但她更在乎水中月擅自答应合作一事。冷如霜面色直沉,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轻叹道:「你怎如此鲁莽呢?她毕竟是东瀛人,况且又身处鬼道门,你真相信她会帮我们吗?」 「我这是缓兵之计,我只想撑过这两天。」水中月说。 「若她早有准备呢?」冷如霜语气既忧又怨望着他,无奈地说,「也许你去找她之前,她早已跟那名男子达成共识,亦或是私下有其他来往。倘若她暂住冷香舫,岂非随时能掌握我们行踪?」 「这些我都想过了。」水中月摇头苦笑,「其实我另有一个盘算,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放手让我去做。」 「甚么盘算?」冷如霜问。 「我想对她使用软香散,这样一来至少不用担心她偷袭我们,我们亦可拿此事逼迫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们带着她,她又中了软香散,那名男子前来偷袭,一个弄不好她也会遭殃。」 冷如霜闻言一惊,歛首不语,哀怨地望着水中月。要知道软香散曾三番两次让她中招,她对此物深痛欲绝,更不用说名门正派鄙视此物,若被人发现水中月偷偷对女人施展软香散,只怕落人口实。 冷如霜思索良久,好不容易点头,「好吧,但你要答应我,这软香散仅能用来限制她的武功,你绝不能拿去做其他坏事。」 「例如甚么?」水中月不假思索问道。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冷如霜抿起朱唇,脸上泛红,水中月仔细端倪半晌,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大感尷尬。 水中月搔了搔脸颊,露出苦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早点走吧!」 冷如霜点头道:「等等,我先留书一封给东方鸦,礼数不能失。」 「好!」水中月应声。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七章 《辣手摧花》 第二十七章 返回冷香舫后,水中月累了一天,他坐在观月亭的短榻上,一口咬着桂花糕,一口啜着热茶,愜意十足。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星火点点,情侣快艇游江,渔夫扁舟夜钓,远处停泊几艘精美画舫,上方传来男女嬉闹声。 冷香舫原本一到傍晚便会前往青江中央,避开人群,但近日连连被夜袭,冷如霜心想横竖避不开,不如靠岸方便逃走。不过,她忽觉此法多此一举,因为水中月在她身旁,她不认为有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水中月本想回小舟睡一场好觉,但他又怕姬若雪突来,索性斜倚短几旁,托着腮帮子,闭目养神。两个时辰过去,岸上传来更鼓声,共计三下。水中月睁开眼,环视四周,子时已到,姬若雪身影尚未出现,莫非她另有所图? 水中月深吸一口气后,握紧镜花刀,戒心忽生,不敢大意。便在这时,忽闻急促水溅声传来,他循声望去,但见姬若雪轻功疾行,面色凝重,后方有一名黑衣人朝她直追而来。 水中月一展轻功,拔地而起,飞身过去。黑衣人眼见水中月前来,二话不说反身遁入水里,晃眼间,他竟已游出十丈外。水中月本想追上去,姬若雪忽体力不支似地向前一倾,水中月大讶,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冷香舫。 姬若雪倒在观月亭的毛毯上,衣衫不整,模样狼狈。她喘了几口气,呷了口茶,这才恢復说话能力。姬若雪黛眉皱起,神情肃穆道:「我跟你们合作之事被那个男人发现了,他想要我的命!」 「他怎么知道的?」冷如霜提出质疑。 「说来话长,他早怀疑我被你们放走的原因,他安插俞秀秀当眼线,我在收拾行囊的时候被发现了。」姬若雪解释道。 「既然事跡败露,你今晚先留下来吧!」水中月说。 「不,现在正是攻其不备的良机,我们应该好好把握!」姬若雪秀眸一闪,认真地说,「他肯定想不到我刚逃出来,现在又要折返回去对付他,猝不及防之下,必能杀他措手不及。哼,其实我早调查出他的老巢了。」 「这太危险了,说不定他有所准备。」冷如霜驳回。 「不,这次我赞同她的意见!」水中月说,「横竖他们撕破脸了,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先发制人,快刀斩乱麻方为上策。」 「你打算把我丢在这里吗?」冷如霜不悦地瞪着他。 「当然不可能了,我会带你过去。」水中月挺起胸膛,自信地说,「你儘管放心好了,他就算分身三人,我都能轻易解决,绝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这次我站在你们这里,他肯定没胜算。」姬若雪说道。 「好吧,看来我是说不过你们了。」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了口气,「这样吧,倘若途中发现异状,一定要立刻掉头,听明白了吗?」 水中月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姬若雪,问道:「他的老巢在哪里?」 「就在醉香楼。」姬若雪说,「他租了个别院,那里龙蛇混杂,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在做甚么。」 「好,你带我去!」水中月说。他本想说若是荒山野林,倒有可能是陷阱,但醉香楼乃西门雀的地盘,人潮熙来攘往,夜夜笙歌,对方总不可能埋伏几十名高手而不被西门雀察觉。 三人分别换上夜行装,迅速前往醉香楼。翻过醉香楼的围墙,凭借高超轻功,神不知鬼不觉混入醉香楼一事,简直易如反掌。 冷如霜百感交集,没想到刚离开这里不久,如今又折了回来。她对醉香楼可没甚么好印象,甚至可说是痛恶,她此刻只希望事情早点告一段落。 根据姬若雪的指示,三人来到一处东南方院落,这里摆设精美奢华,小巧玲瓏,与其它院落相比,又是另一番格局。四周厢房灯光昏暗,里头时不时传来女子阵阵娇喘呻吟,冷如霜听得面红耳赤,赧然垂首,。 姬若雪似是习以为常,她绕至正房,朝里头比划了一下。三人望过去,屋里一片黑压压,毫无灯火。水中月皱起眉头,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姬若雪先行入内。姬若雪早料到水中月信不过她,耸了耸肩,以内力震断门閂,身形一晃,掠入屋里。 霎时间,数十支飞箭从墙上射出,篤!篤!篤!箭矢深入地板三寸,锐利无比,上头还淬了毒。姬若雪打起火摺子,逐一将掛着墙上的烛灯点燃,四周顿时明亮,除了地上的箭矢,屋里的摆设并无异常。 姬若雪回过头来,沉吟半晌后说,「看来他还没回来,我们先躲起来吧!」水中月半信半疑,缓缓踏入屋里,陡然间,地板下忽地刺出数十根尖枪,水中月一个凌空翻身,俐落地闪过攻击,轻盈地落在另一侧。 便在这时,门外的冷如霜忽感不对劲,一道人影倏地从后方窜出来,待她反应过来之际,芳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她身子一软,整个人斜倾而下。一隻陌生的手臂抓住她的肩膀,她虽心生厌恶,但亦无可奈何。 「哈哈,你们还是中计了!」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戴着赤鬼面具的男人,他按着冷如霜的肩膀,另一手握着匕首对准她的喉头。他双眼瞧向水中月,低叱道:「把兵刃扔掉,否则她必死无疑。」 「就算我扔了兵刃,你也不会放过我,对吧?」水中月平淡地说。 「哼,那我就在你面前杀了她!」 「你不会的,你想要活捉她。」水中月摇了摇头。 「好,既然你看轻我,那便怪不了我了。」男子大手一挥,他粗暴地撕开了冷如霜的罗裳,綾罗肚兜露出一大片,吓得冷如霜直打哆嗦,「你想做甚么!」 「要怪就怪你的马伕,我现在就要当着他的面羞辱你,让他内疚不已!」男子绝非虚张声势,他一手攫住那对高耸的酥胸,惊得冷如霜血色退尽,眼眶泛红。水中月虽感气愤,但不敢轻举妄动,倏忽间,他听见姬若雪用腹语说,「你去把他注意力引开,我去救冷如霜,他不敢真的下手,否则他交差不了。」 水中月默不作声,似是赞同,他挪移脚步,双眼紧紧盯着男子。正当他打算施展轻功掠空出去之际,姬若雪竟抢先衝出去,但她目标并非男子或冷如霜,只见她翻身回首,整个人斜仰对着水中月。 水中月惊觉不妙,但为时已晚,姬若雪袖口里射出粉末,水中月劈开一刀,试图以刀气震开粉尘,但已吸入了不少。 「哈哈,真有你的,他果然上当了!」男子将冷如霜拽入房里,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板上。他收起匕首,缓缓走到水中月面前,冷笑道:「你未免太天真了,难道你真以为这女人会跟你合作吗?她是鬼道门的人,死也是鬼道门的人。」 「别废话这么多了,快把解药给我!」姬若雪怒瞪了男子一眼。冷如霜勉强撑起身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男子早用毒药控制姬若雪了,虽是被迫的,但姬若雪委实出卖了他们。冷如霜暗自心想,倘若侥倖逃生天,一定要让这两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冷如霜瞥向一旁,水中月看起来满头大汗,身子摇摇欲坠,估计他跟自己一样也中了软香散。男子和姬若雪武功都不弱,倘若水中月内力大失,恐难以同时对抗这两人,更别说带她逃走。 「你为什么要解药?」男子冷笑。 「你在说甚么傻话,若不是你用毒逼我,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姬若雪语气透出不悦。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没中毒吗?」此话一出,不等姬若雪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天花板落下,他迅速朝姬若雪身上点穴。姬若雪毕竟也是高手,哪有这么容易任人宰割,她双掌一拍,借力使力,将自身弹开数尺后。 本来姬若雪已经很谨慎了,但她一时忘了还有那名男子,可谓前有狼,后有虎。她刚稳住身子,男子已扑面袭来。姬若雪深吸一口气,立掌为刀,闪电击出。 男子双掌化爪,爪若流星,朝她咽喉攫去,姬若雪见状反手一震,阴柔掌劲将其逼退,顺势出招抢攻,孰料男子虚晃一招,向后退移。姬若雪大感不妥,男子处于前后夹攻之势,占了上风,武功又不在她之下,为何会主动示弱? 说那时迟这时快,男子身子一旋,借旋转之势,朝她洒上一把粉末。姬若雪猝不及防,一阵粉烟扑鼻而来,她顿时感到内力消退,连忙退后开来,紧握住袖口里的针匣,那是她最后的杀手鐧。 男子知道姬若雪机敏行事,行事必有后招,因此不急于一时制住她。男子退开一旁,双手负后,从容不迫地看着她。「好了,剩下交给我吧!」后方那个偷袭姬若雪的人走上前来,他身穿夜行衣,脸蒙上黑布,笑吟吟道:「想不到能同时占有两位武林十二金釵,今晚可有福了。」 「冷如霜不能动。」男子说,「我只说好给你姬若雪。」 姬若雪狠狠瞪了男子,低喝道:「你竟敢出卖我?」 「彼此彼此。」男子嘴角轻扬,狡黠一笑。姬若雪秀眸流转,仔细打量起那个黑衣人,陡然间,她忽然发现了甚么,哑然失声道:「你、你是崔花手?」此话一出,位于墙角的冷如霜娇躯微颤,不可置信地瞧去。 「哼,真难得看到你惊讶的神情。」男子冷嘲热讽地说着。姬若雪低头沉吟,俏脸一寒,呢喃道:「难怪我之前逼问你,你始终推諉不语,原来早与他勾结了!」 「我若是没点能耐,哪还能活到今天。」男子冷哼一声,「你犯不着装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你故意让我擒住他们,却又没吞毒要受我控制,目的是为了杀了我之后,把他们交给上面的人吧?如此一来,你便能独揽功劳了,我说得对吧?」 「败军之将,何必多言。」姬若雪别过俏脸。 「小美人儿,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侍奉我,我绝不会亏待你的!」黑衣人伸手抚摸姬若雪滑嫩肌肤,露出淫秽的笑容。 「今日算我栽了,但至少让我看看第一次献给了谁。」面对此情此景,换作冷如霜早已紧闭双眼,充耳不闻,只想早点挨过去。但姬若雪却依旧从容,彷彿她还没真正认输。 男子注意到这个细节,皱眉说,「把她穴道点了,否则你会吃大亏。」 「哼,你怕了吗?」姬若雪反问。 「激将法对我没用。」黑衣人迅速点了她几处穴道,这下姬若雪连袖口里的针匣也握不住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黑衣人嘴角逸出笑意,他取下了蒙面黑布,姬若雪杏眼圆瞠,惊呼道:「甚么!居然是你!」 原来在姬若雪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醉香楼的总管莫多闻。她惊讶之馀,仔细低头一想,似乎一切都能串上了。她之所以刚来这里便遇见崔花手出门夜袭,正因为她暂住醉香楼。除此之外,醉香楼能提供很好的庇护,好让其他人不会怀疑此处。男子在此处来去自如,多半也是拜他所赐。 莫多闻哈哈一笑,「瞧你的反应真有趣,不过更令你惊讶的事还在后头。其实龚仲根本不是一个人,他是由很多採花贼所组成的名号,每个人均可是崔花手。这么做的用意,当然是混淆官府办案。」 「哼,卑鄙的小人!」姬若雪眼神露出鄙夷之色。 「很好,我就喜欢这种抗拒的眼神,像个死鱼一样多无趣。」莫多闻转过身,看向了冷如霜,「冷才女自作聪明,以为假装写了战书,我就会知难而退吗?我这不就如时赴约了吗?」 「哼,废话别多说,快点把事办妥吧!」男子说。 「你在这里,莫非要看我办事不成?」莫多闻皱起眉。 「你只顾自己吗?」男子微笑地说,「我早对这小妮子有兴趣了,不过你放心好了,他的红丸我会让给你。我委屈一点,就用冷如霜凑合吧!」 「你不是说不能碰她?」莫多问大感疑惑。 「上面的人只要她保持完璧,可没说我不能过过手足之欲。」两人相视一笑,举手投足散发猥琐之意,令两女同感作噁。 男子粗暴地撕开冷如霜身上的衣物,冷如霜虽泪光莹然,美目凄迷,但口中已凝聚冰块,准备趁隙偷袭。冷如霜心念电转,纵使能击倒男子,旁边还有一个莫多闻,这又该如何处理? 冷如霜思忖之际,男子竟将她翻过身去,一手把她的夜行装扯开,露出光滑的裸背和修长的美腿。冷如霜打了个寒噤,心叫不妙,这姿势不能吐出冰块,她吓得冷汗直流,玉容血色退尽。 莫多闻没间着,他像个粗暴的莽汉,一把撕碎黑衣后,两手放在犹若山川起伏的姣好身材,恣意探索仙境。姬若雪看着莫多闻将丑陋的双手放在她的胸前,撇过头去看像水中月,恶狠狠地说,「你不会真打算让他羞辱我吧?」 男子听到此话,立时觉得不对劲,猛地抬头一瞧,惊见水中月身子微蹲,双手握紧了镜花刀,一双虎目紧盯莫多闻。「小心!」男子刚喊出口,镜花刀已出鞘,刀似漆黑江水,阴森可怖,寒芒闪闪,横腹一砍。 噗哧一声,莫多闻浑身一震,胃部收缩痉挛。「啊!」勉强从喉咙挤出声音,整个人已倒在血泊之中,全身不断抽搐,双眼瞪大,彷彿等待死亡到来。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八章 《藏身水井》 莫多闻倒下后,水中月杀心再起,身影斜地掠去,轻如烟雾,快若流星,手中寒月刀再劈一刀。男子心中一懍,双脚一蹬,凌空翻身,从背后取出东瀛长刀,趁对方死角竖砍一刀。 水中月刀虽快,但男子早有防备,此刀无法得手,但着实令男子感受到一股阴寒杀气,不敢轻敌大意。 男子早领教过水中月的刀,他摆出架势,双目凝视着水中月。不幸中的大幸是姬若雪和冷如霜确定中了软香散,她们无能力夹击,否则单是水中月已令他头疼,再加那两女简直插翅亦难飞。 男子眥目欲裂,讶然道:「你不是中了软香散,为何还能动?」霎时间,他心念电转,忽地明白了甚么事,猛地转头瞪向姬若雪,「是你!」 姬若雪被点了穴道,头部以下无法自由活动,她用眼角馀光瞥向男子,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我早知你心怀不轨,只是我没想到你卑鄙到这种地步,居然连同莫多闻意图染指我。」 「你赌得太大了。」水中月淡然地说。他先前并不知道姬若雪打算这样做,他之所以明白她的计画,那是在中了假软香散之后。 「想骗过他这隻老狐狸,总得冒险。」姬若雪微笑。 「你身为半个东瀛人,又是神道门出身,你竟然选择他?」男子怒道。 「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亦没有绝对之事,名门正派有卑鄙小人,魔教中人亦有侠义热肠之士。」姬若雪不以为忤地说。 「哼!」男子冷哼一声,双手高举东瀛刀,左足跨前,正对着水中月。姬若雪见状,提醒道:「小心,那是一字斩的起手式,他想一招分出胜负!」 「正合我意。」水中月双手持刀,刀身过肩,半蹲身子,刀柄打直作突刺貌,这招月见九式中的「眾星拱月」。剎那间,但见森寒刀气直衝疾闪,凌厉刀光,漫天飞舞。招如其名,数点刀光化为繁星,中央处刀芒最盛,宛若明月。 男子暴喝一声,刀光霍霍,竖劈一闪,本以为双方凭此招决一生死,孰料男子长刀砍下,刀气飞出,顿然间竟借力向后一蹬。不好,他想逃走!待水中月定过神来,男子的身影早已掠出屋外,离去之前,他反手将掌心重拍在门上的木框,忽闻机关卡榫声连响,门窗多处落下铁板,屋里一瞬间被牢牢封死。 地板缝隙里,升出裊裊白烟,香气诱人,分明是软香散。水中月低头一瞧,小孔遍佈多处,香烟窜得很快,不一会儿已弥漫展开。 水中月心叫不妙,屏气凝神,功贯手腕,施出一招「水底捞月」劈开房顶。他顺势将镜月刀背在身上,两手分别抄起冷如霜和姬若雪,憋住一口气衝出屋顶。 男子并未走远,他在院子里徘徊,眼见水中月衝出来,陡然上前。只见他手中银刀一闪,转瞬之间便攻来三刀,刀刀狠辣,招招俱瞄准要害。冷如霜担心水中月安危,伸手取出檀木针匣,一针射去,男子身子一旋,完美闪过。 水中月见机不可失,施出浑身解数,大展轻功,带着两女消失在夜空之中。男子虽感惋惜,但他没有慌张,因为他知道水中月为了回头救她们,多少吸入了不少软香散,方才不过回光返照,再过多时,他便不足为惧。 水中月左面一兜,右面一绕,专拣小径,借物障形,逃了盏茶工夫,在一座假山旁停下。他小心翼翼放下冷如霜,转过身来,伸手倏地解开姬若雪穴道。姬若雪瞧了半晌,皱眉问,「你吸了软香散吗?」 「为何如此问?」水中月反问。 「若你中了软香散,你势必打不赢他,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姬若雪环顾四周,柔声道:「我知道有个秘密处,那里适合藏身。」 「你不会在说谎吧?」水中月提出质疑。 姬若雪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现在是同一艘船上了,你当我现在还有心思来害你不成?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里是西门雀的地盘,我借住这里,总得摸清地势吧?」 水中月犹豫半晌,似是没其他法子,只得点头同意。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口废弃的水井旁,水井周围空荡荡,看似荒芜许久。「你不会是说这水井吧?」水中月眉毛一挑。 「正是。」姬若雪嫣然一笑。水中月朝底下扔了枚铜币,过不多时,底下传来噗通一声。水中月问道!「这底下有水,听起来不浅,你确定可藏身吗?」 「你为何不想想看,这口水井看来无人使用,为何里头仍有水呢?」姬若雪走到水井旁,她指了指水井旁的石砖,看上去蒙了一层灰尘,不过仔细一瞧,灰尘有几处被削去的痕跡,似乎有人用布擦过这些地方。 「唉,大不了要死一块死。」水中月抱着两人,往下一跃,他左踩右踏,很快地来到水井底下。里头果然有水,深至腰部,水凉如冰,寒意侵身。姬若雪挣开他的怀抱,打起火摺子,借着火光朝墙壁反覆敲打,似在找寻暗门。冷如霜柳眉微蹙,「你真的来过吗?」 「我没下来过,不过我看西门确曾带不少女人下来过,这里肯定有密道。」姬若雪说。水中月眉头深锁,姬若雪这话听起来不可靠,但来都来了,他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不知是苍天眷顾,亦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片刻之后,还真给姬若雪试出来了。她推开了一块切合整齐的石砖,暗门缓缓被打开来,火摺子往前一照,里头似是甚么也没有,仅有一个差不多能容纳两人的凹槽。与此同时,外头流水借势涌入,淹至膝盖,这下跟待在水井里毫无区别。 「这就是藏身之处?」水中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冷如霜肯定笑不出来,她秀眉轻扬,委屈地瞟了他一眼,幽怨地说,「不会真要躲这吧?」 「唉,这里算不上好地方,但够偏僻隐密。」水中月苦中作乐。 姬若雪瞅了水中月一眼,嘴角轻扬,逸出一丝笑意道:「说得不错,这里至少不会被人发现。倘若莫多闻跟他勾结,那他势必掌握了醉香楼的全貌,除非我们能逃离这里,否则终会被他找出来。」 冷如霜俏脸倏地苍白,秋波流转,轻叹道:「我们要待多久?」 「至少得等我们内力恢復大半。」姬若雪说,「待武功恢復,我们三人联手,他纵有通天本领亦无用武之地。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先忍耐一阵子。」 冷如霜并非不顾大局之人,她踌躇半晌后,囁嚅道:「但愿如此。」 三人挤入凹洞里,暗门缓缓闔上。方才急于逃跑没有注意,现在松了一口气,冷如霜这才发现自己云鬓松乱,衣不蔽体,女人家私隐的肚兜一览无遗,浑圆美腿浸在水里,湿漉漉得更加诱人。 姬若雪情况好不到哪里去,莫多闻像个贪婪的恶徒发现珠宝,疯狂深掘,她身上的衣物被扯去大半,仅留腰腹连着大腿一小块黑布,纤腰圆臀,粉肌藕臂,相映之下香艳无比。 凹洞里本来仅容两人,如今三人挤入,势必紧贴在一起。两女丰满的胴体与酡红的雪靨,令人难以抗拒,忍不住想一亲芳泽。水中月是个男人,正常不过的男人,他去青楼妓院的次数亦不算少,但他日夜勤修苦练水镜诀,稍加运功之后,顿时灵台清明,宛若老僧入定,褪去俗世,不染红尘, 姬若雪忽地道:「把面具取下来吧!」言罢,她伸手去摘下水中月的面具,一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庞一览无遗,兼之想起方才他奋不顾身救了自己,一时间看得两女心神俱醉。 水中月皱眉道:「为何要脱下面具呢?」 「横竖要跟男人躲在这里,比起样貌丑陋,至少跟好看的男人不是比较好吗?」姬若雪微微一笑,「你若说我肤浅也罢,如果能选择,谁不想选择跟生得好看的男人在一起呢?」语毕,她瞥了身旁的冷如霜一眼,冷如霜顿时想起她曾要求水中月跟她独处时脱下面具,不禁娇躯微颤,心虚地别过俏脸。 「不把火摺子熄掉吗?」水中月问。 「你不想看我们的身体吗?」姬若雪反问。 对水中月来说,现在就算两女把衣裳脱光,只要他运起水镜诀,两女再美丽的身材都不过是浮云虚幻,他丝毫不会动心。考量到两女的自尊,水中月总不能说她们不够吸引人,况且若非他有水镜诀,此情此景,只怕柳下惠都未必坐怀不乱。水中月故作镇定地说,「这里气流不通,火摺子会夺走空气。」 「这倒是。」姬若雪熄掉火摺子。良久后,他们适应了黑暗,这时他们才发现,前方暗门的墙壁上有几处小孔,隐隐透光。 姬若雪毫不避嫌,她整个人从右侧贴上来,双手伏着水中月的肩膀,美丽的俏脸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旁。水中月只觉软玉温香,箇中滋味,难以言喻。不过他很快发现,姬若雪别有所图,她腾出一隻纤纤玉手,故意握住自已的手腕。水中月大感不妥,他知道对方想试探自己的真气流动,立时催起内功,故意将脉息弄得紊乱,好教她察觉不出来。 方才水中月虽吸入了少许软香散,但他水镜诀其中一招「昏镜重明」,一旦施展出来,凝聚丹田,便可将毒物排出体外,同时在短期间里恢復大半内力,宛若起死回生功效。此招缺陷是耗损精力,等同贷款的存在,事后必须休养比平时更久,方能回復完全。 水中月故意不说出自己已恢復内力,一来是想看男子还有甚么后招,二来是他不完全相信姬若雪。虽然当他看到冷如霜哀怨可怜的神情后,他多少產生歉疚,但如今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假装了。 姬若雪感到他真气虚弱,杂乱无章,脸上表情难掩失望。水中月瞧她反应,她多半是认为要长时间受困于此,甚是无奈。 这里位于水井下,因不通风,阴寒无比,冷如霜打起哆嗦,不由得瑟缩身子。水中月皱眉道:「你靠近姬若雪,两人一起取暖吧!」 「我们均是寒肌冰骨之身,凑在一起只会寒上加寒,不如偎着你取暖。」姬若雪反驳道。她瞥了冷如霜一眼,嗤嗤地笑道:「冷才女,现在性命优先,你还不肯拋开矜持吗?」 冷如霜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又拿她没辙,因为她没有说错。姬若雪跟她同样均是寒肌冰骨,当然再清楚不过现状,如今她们内力大失,无法抑住体内寒气,现在全身早已冰凉如水了。 冷如霜柳眉含怨,秀眸似蹙,抿嘴道:「出去之后,不许再提起这事。」 「遵命。」水中月想起浴房那次,不禁莞尔一笑。犹豫片刻后,冷如霜移身至他的怀里,毫无保留。水中月本以为她多少胆怯,但她似是下定决心便一鼓作气之人。只见她双手环住水中月的腰,秀目半闭,檀口微张,呵气如兰,酥胸不住起伏。 水中月大感尷尬,深怕冷如霜着凉,心想对方都豁出去了,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又怎能扭扭捏捏?他先伸手按住香肩,顺势而下,强壮的臂弯环着两女纤腰。姬若雪秀眸一闪,身子顺势挨贴上来,另一侧的冷如霜娇微微颤,螓首低垂,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三人闭目养神,默不作声,彷彿周围时间静止。良久,水中月因功力尚在,双耳灵敏,耳听八方,忽闻上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立时睁开双眼,生起戒心。 噗通一声,似是重物落水之声,两女同时惊醒。冷如霜正要出声,水中月伸手紧搂她的粉背,附耳低声道:「别说话。」倏忽间,暗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声音,「这里一片漆黑,甚么都没有!」暗门里的三人面面相覷,纷纷感到讶异,因为此女正是俞秀秀。 冷如霜吓得沁出冷汗,抱得水中月更紧了,两人肢体交缠,彷彿打了死结。冷如霜这般害怕并非空穴来风,只因俞秀秀是神道门之人,眼下她出现在此,多半是受男子指使。果不其然,上头传来男子的声音,他用一贯冷嘲热讽的语气说,「看仔细点,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俞秀秀显然很不满,她埋怨道:「醉香楼这么多地方可藏,为何要来搜这里?」 男子不以为忤道:「哼,你当我没派其他人搜吗?再说,他们可不是傻子,如果我是他们,肯定会拣难以察觉的地方藏身。」 「这水井就这么大,哪里能藏人?」俞秀秀说,「我潜伏在西门雀身旁时,早把很多地方调查过了。」水中月闻言一惊,原来俞秀秀是双面间谍,她受命潜伏在西门雀身旁,又假装被西门雀派去当北辰标局的俞夫人。 「你看看有没有暗门!」男子说。一向从容不迫的姬若雪终于害怕了,她娇躯轻颤了一下,嚥下唾沫,一只针匣从袖口探出来,正对着暗门的方向。 俞秀秀摸索了一下,停留在暗门处,她毕竟也是神道门出来的人,对暗器机关多少熟识,很快便找到暗门的开关。便在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忽地道:「等等,有人来了!」半晌之后,又一个水花飞溅声传来,俞秀秀惊讶道:「是你!」 「小浪蹄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年轻男性声音答道。 水中月顿时一呆,他听过这个声音,这是西门雀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西门雀会在这里?不光是水中月,就连冷如霜和姬若雪亦有相同疑问。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二十九章 《身分揭晓》 虽然相隔一道暗门,但水中月彷彿能看到吓得花容失色的俞秀秀,此刻西门雀的出现,势必打乱他们计画。 俞秀秀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怎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秘密之处。」西门雀狞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另有所图?我不说破,只不过你尚有价值,但我没想到你明日张胆在我这儿闹事。我的人发现莫多闻的尸体了,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处。」俞秀秀仍不死心,继续说谎。 「别跟我来这套,你委实很美,但不足令我神魂颠倒,不分南北。」西门雀拧步一扭,掌劲如虎,纵使水中月躲在暗门后方,亦能听见呼啸而来的掌风。 啪!啪!啪!狭窄的水井里,俞秀秀自知躲不过,当机立断,反掌为刀,忽地一咬牙根,倏地朝着对方臂弯斩下。两人你来我往数回合,俞秀秀武功虽不弱,但西门雀好歹是青城四公子之一,她很快地便落了下风。 西门雀施出「擒鹿手」,出手甚快,先以掌为佯攻,待到寸许之处五指箕张,改掌为抓,大展擒拿之术。俞秀秀大惊,掌指兼施,改攻为守。岂料西门欺身而上,倚仗水井方圆尺许,俞秀秀轻功难施,双手宛若附骨之蛆,不住纠缠,俞秀秀顿时汗如斗大。 俞秀秀自知敌不过他,身形凌空,硬生生移开数尺,蹬墙向上,以「壁虎游墙功」逃脱。便在这时,忽闻咻地一声,俞秀秀失声道:「暗器!」话犹未了,她掉入水里,溅起片片水花。 「小浪蹄子,看来你的同伙不打算救你,没准是自己跑了。」西门雀的笑声回盪在水井里,「冷如霜和姬若雪我尚得不到手,便拿你充数止渴,今晚我会让你永生难忘,再离不开我!」 「你、你想怎样?」俞秀秀怔了一怔,目光中满是怨毒之色。 「我刚好拿到新的药,便拿你当试试。」西门雀冷笑一声,「你可知这水井是何处吗?这里是我用来拐走女人,将其迷晕后玩弄的地方,即便她们醒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官府当然拿我没辙。拜摧花手的挑战信所赐,我这几日强掳几个女人来此,她们被我玩完之后,眾人还以为是被摧花手玷污了。」 水中月大惊,他想起沧海派和丐帮前来冷香舫兴师问罪一事,原来那些女人是被西门雀拐走,并非是莫多闻下手。身旁的冷如霜听到此事,双肩剧颤,虽未说话,但明显是在强压着怒火。 姬若雪虽露出鄙夷之色,但她忽然想起甚么,「莫非他们打算进来?」水中月被她这句话点醒,心中大讶。一旁的冷如霜惊呼道:「等等,我好像摸到机关了。」话音刚落,后方传来声响,一扇活门转动起来,露出一道光缝。 居然又是暗门!水中月这下恍然明白,原来这凹洞并非奇怪的调情之处,只是为了慎重起见设置的双层暗门。水中月大喜,连忙推开暗门,廊道宽可容纳两人,他先让姬若雪和冷如霜过去,旋即关上暗门。 狭长通道上有凹槽,多半是防止水井倒灌,他们手扶墙壁,沿墙前走。过不多时竟发现前方出现光点,三人走近一瞧,竟是一间偌大精室。步入内室,里头尚宽,天花板挑高丈许。 水中月定睛一瞧,中央摆放一个偌大圆台,台上铺着羊绒毯和高枕,四角有固定用的枷锁和手环,冷如霜望着散落在四周的冰冷铁具,若换作平常,她定以为此处是行刑台,但方才西门雀已说得明白了。 冷如霜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到地上的一根狭长棍棒,当场俏脸飞红,转过身去。姬若雪微微一笑,「原来冷才女也懂角先生,我道以为冷才女是石女。」 「哼,那种奇怪形状,任谁看了都怪!」冷如霜暗咬嘴唇,恨声低骂道。她提到形状,正因此物仿男性所造,她虽未经人事,自幼读过医经,多少明白。 水中月见两女拌嘴,忍不住道:「别忘了后面还有人。」两女同时定过神来,姬若雪指着一座四扇锦绘大屏风,「咱们可以躲这!」后方脚步声逐渐逼近,三人不假思索躲到屏风后,原以为屏风尚且宽大,可容纳三人又要不露出破绽,被迫再次偎在一起,方能顺利藏匿。 屋里墙上摆着火炬,光亮如昼,冷如霜低头一瞧,自身衣不蔽体,肌肤体态,尽呈眼底,她不由得羞红着脸,抿唇道:「不准你看过来。」水中月露出苦笑,他让冷如霜躲进后方,自己佇立前方,姬若雪夹在两人中间,顺势伏在他背上,三双眸子投向门边。 过不多时,西门雀缓缓步入,他拦腰抱着俞秀秀。俞秀秀星眸半闭,摇摇晃晃,看似虚弱无力,不知中了软香散还是迷魂散,总之毫无反抗之力。西门雀将俞秀秀扔向圆台上,手段粗暴,丝毫不怜香惜玉。幸好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毯,俞秀秀这才免去瘀青之苦。 俞秀秀晃动手臂,试图勉强起身,但没一会又瘫软下去。西门雀狡黠一笑,「这可是十倍的迷魂散,若非你是习武之人,你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兀自将身上外袍和白衫褪下,凑上前去,粗鲁地撕开俞秀秀的衣裳。 俞秀秀如瀑的黑发一瞬间散乱落下。在火光的映照中,玉颊朱唇,加上疲惫佣态,不经意地產生妖嬈动人的绝美魅力,令人心神俱醉。不到片晌,俞秀秀身上的衣服敞开大半,西门雀扯开金蚕软甲,露出内里的贴身红肚兜,隐见峰峦起伏,令人血脉賁张。 冷如霜和姬若雪两女虽对俞秀秀无好感,甚至厌恶,但同样身为女人,仍不忍心看见西门却对她做出的恶劣暴行。姬若雪深吸一口气,她轻拍水中月的肩膀,水中月转过头去,她使了个眼色,水中月立时明白其意。 水中月环顾四周,捡起地上一只女人耳环,屏气凝神,朝门边掷了过去。西门雀被声响吸引,猛地转头大喊道:「谁!」便在这时,姬若雪扣下机关,手中针匣发出飞针,不偏不倚射中西门雀的背部,闷哼一声,西门雀往前一栽,赤裸身躯直挺挺地倒下去。 「他死了?」冷如霜讶然道。 「没有,那是迷魂针,我不过罢了。」姬若雪解释道。她将针匣瞄准台上的俞秀秀,同样给她一针,确保其睡去之后,这才走出屏风。 水中月皱眉道:「他的同伙还在水井上方,我猜他应是躲起来观察情况,倘若俞秀秀迟迟不出去,说不定他会主动下来探查情况。」 「此人如此自私,说不定不管她了。」冷如霜提出质问。 「不,他会来的。」姬若雪肯定地说,「单看这几次他出手便知晓,他虽把其他人都当成棋子,但谨慎小心,绝不会放着俞秀秀不管。毕竟俞秀秀若把他招供出来,只会让他日后步履维艰,不便行事。」 「那该如何是好?」冷如霜不知道水中月内力已恢復,脸现担忧之色。水中月瞥了姬若雪一眼,他仍对姬若雪抱持怀疑,心念电转之下,他忽地说,「我想到一个方法了。」他将外衣和内衫脱下,露出结实强壮的男体,搭配剑眉星目以及一张英俊的脸庞,浑身上下充满慑人魅力,两女顿时看得出神。 水中月分别将外衣和内衫披在两女肩上,虽然挡不住圆滑修长的美腿,但看起来得体许多,至少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姬若雪问道:「你打算做甚么?」水中月默不作声,他将西门雀拉到屏风旁,将人皮面具强硬戴在他的脸上,微微一笑,「我要假装成西门雀,这样那个人进来后便会对我大意,我再伺机袭击他。」 两女同时惊呼,姬若雪应声道:「这听起来可行。」 「他这么容易上当吗?」冷如霜柳眉轻蹙。 「这得看你们的演技了。」水中月耸了耸胳膊。 「如今只能这样了。」冷如霜摇了摇头,似是没辙。看着她这委屈的表情,水中月暗暗叫苦,如果到时她知道自己内力未失,只怕会恨死自己了。 稍作准备后,水中月将西门雀的外衣遮住上半身和脸庞,倒在圆台旁的地上,寒月刀藏在圆台下。姬若雪和冷如霜靠在另一侧,斜倚屏风旁,两女把戴上人皮面具的西门雀放在中间,看上去像水中月因体力不支,昏厥过去。 过了良久,正当两女以为那名男子不打算下来,松下了一口气之际,忽闻房外的廊道传来脚步声。地上有水渍,即便再谨慎小心,仍有声响。她们深吸一口气,静待片刻,脚步声终至房门前。只见门扉被推开后,两女同感惊讶,并非出于害怕,而是眼前之人竟是铁无私,他身穿官服,腰间配带一把长刀。 铁无私举目四顾,目光停在两女身上,皱眉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何会在这里?」姬若雪反问。铁无私转过头来,伸手比向西门雀,「我查了这傢伙一段时间,终让我发现他的劣跡,这才顺势追下来。」 冷如霜双目一亮,连忙道:「这俞秀秀是鬼道门的人,上面还有她的同伙,你来的时候有看到吗?」 「没有,我下来水井的时候空无一人。」铁无私摇头。看他目光坚定,面不改色之貌,两女为之愕然。冷如霜默不作声,姬若雪射出锐利如刃的眼神。铁无私忽感怪异,皱眉道:「怎么了吗?」 「你可知道自己哪里露陷了吗?」姬若雪面冷如寒。 「你在说甚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铁无私纳闷地看着姬若雪。 「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厉害,利用这双重身分,连我差点都给你骗了。」姬若雪微微一笑,「你在听见我们说俞秀秀还活着之时,你一点也不吃惊。」 铁无私怔了怔,「我只是一时没意会过来。」 「你不必装了,一个人在别人面前可以更改声音,易容换面,甚至模仿他人行为举止,但独处时却容易现出原形。」姬若雪沉下面色,「方才你走进来之时,你的脚步声没有刻意偽装,我一直想调查出你的身分,这几日故意观察你的动作,你是瞒不过我的。」 铁无私沉吟半晌,脸色忽寒,双目迸出骇人厉芒,「你不该当面揭穿的,因为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 「别说笑了,你不是那种人。」姬若雪恶狠狠地说,「你都把我卖给莫多闻了,你指望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那是不得已的,谁教你耍小聪明!」铁无私耸了耸胳膊,事不关己地说,「别这样看我,我虽答应他夺走你红丸,但可没让他杀你。」 「女人的贞节,有时比性命还重要。」 「很可惜,你绝不是那种女人。你懂得取捨,忍辱负重的女人,未报仇前你不会轻易自杀。」铁无私不以为然地说。 「不若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姬若雪说,「我手上还有一招杀手鐧,你清楚我的性格才对,我不会虚张声势,你应该不想赌上性命吧?我把杀手鐧告诉你,你就放过我如何?」 「只放过你吗?」铁无私问。 「是的。」姬若雪说完,一旁的冷如霜娇躯微颤,惊诧地望着她。 「我委实不想跟你赌。」铁无私说,「好吧,我答应你放过你!」 姬若雪说道:「你身后的西门雀是阿丑假扮的,他想偷袭你。」铁无私脸上掠过一丝惊讶,旋又恢復镇定,转过头身去。水中月眼见事跡败露,没甚么好躲,缓缓坐起身来,他抽出藏在圆台下的镜花刀,冷冷道:「看来你又背叛了我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姬若雪说,「现在,我能走了吧?」 「这可不成。」铁无私嘴角掛笑,「我答应放过你,但上面的人不同意,我还是要把你抓回去。鬼道门的人要如何处置你,那便与我无关了。」 「你好卑鄙,你还算是男人吗?」姬若雪吼道。 「哼,我是不是男人,等等可以让你好好体会。」铁无私露出淫秽一笑,旋即将双眼直视的水中月,「嘿,想不到你也有这天吧?」 「她说得没错,你不是男人,不然你为什么不敢跟我堂堂正正决胜负?」水中月讥讽道。 「别浪费口舌了,我不会被激将法挑拨的。」铁无私抽出佩刀,对准水中月,正在出手之际,姬若雪举起针匣朝他冷不防地射出飞针。鏘地一声,本来面对水中月的铁无私,竟一瞬间回过身来,长刀不偏不倚地打在飞针上,将其弹飞至地上。姬若雪不可置信,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铁无私仰天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甚么吗?你一直都是会把主导权交给别人的女人,这支飞针才是你的杀手鐧。你假装投诚,不过是为了让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我说得没错吧?」 姬若雪儼然是被看破手脚了,她虽想强装镇定,但惨白的脸孔,颤抖的双手,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一切了。其实冷如霜也有此想法,她将针匣藏在怀里,本来打算趁铁无私靠近半尺时出手,但她看见姬若雪在那个最好的时间点都无法成功,心中当场凉了一半。 水中月执刀卓立,上半身裸露出来,精壮健硕,没有半寸多馀累赘的肌肉。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精光闪闪,目光如刃,罩定铁无私,气定神间地说道:「义父果然没有欺我,世间险恶,阴谋诡计,宛若层层山峦连绵不绝,教人防不胜防。」 「哼,死到临头还想说甚么?」铁无私冷哼一声。 「义父曾告诉我,我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它可以让很多人栽在我手里。」水中月微微一笑,「像我这种不曾涉足江湖的人,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别人势必会轻视我,绝不会提防我。」 「他错了,一个江湖歷练老道的人,绝不会轻忽大意。」铁无私冷笑道。 「他没有错,一个经歷丰富的老狐狸,委实不会轻敌,但他们只会把焦点放在如何看穿我的计谋,而不是将重点放在我这个人身上。」 「你到底想说甚么?」 「我的招式路数,武功高低,在外人都是个谜。」水中月看着铁无私,「你真以为我中了软香散了吗?」 铁无私闻言一惊,便在这恍惚的瞬间,水中月身形一闪,手中长刀已迫近至前方寸许之处。铁无私健腕一翻,刀锋疾闪,掌中长刀「鏘」地一声清吟!脆声方落,突地又有一道刀影劈来,铁无私脚下微一滑步,陡然翻身,绕至水中月后方,两人顺势交换了位置。 水中月佇立冷如霜和姬若雪面前,宽阔的背肌被火光照映通红,彷彿泰山压前,屹立不摇,两女同时动容。 「你、你竟然真的没中软香散!」铁无私颤声道。旁人看来,他方才应对得宜,殊不知他已是拚尽全力,稍有闪失,早已死在水中月快如闪电的刀下。 「再老谋深算的人,都不会想到我竟有这般本事,这就是我的优势!」水中月嘴角轻扬,他的笑意隐含深深杀机,笑得铁无私胆颤心惊,目瞪口呆。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讚、收藏和留言哦~ 第三十章 《最终决战》 铁无私冷哼一声,奋起神威,凌空扑起,施出「罗掘一空」,划出漫天刀影,宛若猎人收网,由外向内收势,刀法趋中,终至朝水中月胸膛狠劈而去。 水中月疾喝一声,刀背向上一挥,铁无私知道水中月刀劲浑厚,不敢硬闯,避实击虚,专抢空门刀法。铁无私刀风虎虎,刀到即收,不敢把招数用尽,深怕呈黔驴技穷之姿。 铁无私身子再次腾升,但见他双手握刀,长刀疾劈,刀锋鼻尖点出,破空而下。两女眼见铁无私银牙狠咬,眥目欲裂,想必赌上一切,此招出手极重,不杀死水中月势不罢休。 面对铁无私连绵不断的攻势,水中月身随剑走,身法迅捷绝伦,一拧一旋,铁无私刀势扑空,未及变招,水中月暗使内功真劲,反臂斜撩一刀,施出他最喜爱的「水底捞月」。 陡然间,铁无私手腕关节之处,似被铁槌狠敲,不由得大叫一声,长刀立时脱手飞去,冷气沁肌侵身,吓得他连连后退。 铁无私骇然地望向水中月,那柄东瀛长刀落在正中央,依照水中月的速度,势必能抢在他拾起长刀前斩其双腕。水中月从容一笑,刀尖向下,轻施巧劲,只见那柄东瀛长刀弹向前方,铁无私连忙将其接下来,身子一旋,脚踏马步,摆出架势,双目注视水中月。 两女不解水中月明明占上风,为何将刀还给他,岂非纵虎归山?莫非水中月自信过剩,认为自己不会败吗? 除了水中月之外,没人了解他的想法,其实他想得很简单,一来是他被鬼道门勾起好奇心,想要多见识其刀法,二来是将刀还给他,对方反而困于刀上。水中月虽涉足江湖不深,但他受过银冠侯的严格训练,深知愈是厉害的江湖中人,愈不会把筹码压在同一场赌局里。 铁无私这般阴险狠辣的高手,势必有其杀招,或是暗器,或是毒药,无论如何,绝不能轻易相信对方只有手中刀刃。果不其然,铁无私本似盘算甚么,接刀后念头一消,再次运起内力,将注意力放在银亮锐利的东瀛长刀上。 铁无私自成名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劲敌,绝料不到会被后生小辈折了锐气。他一时气急败坏,双目泛起妖异之光,大手一扬,挽出海浪般的刀花,扑面袭来。 水中月定睛一瞧,明白这是佯攻,他催起明镜诀中的「以刀为镜」,灵台清明,全神贯注,屏除杂念,人刀合一。霎时间,他身子冲天跃起,扑面反劈,刀势快如电击,流星掣电般直袭而去,此招正是水月七式的「流星赶月」。 灯光闪映下,铁无私长刀一抖,捲起几道刀光,精芒冷电,疾攻而上。他本想虚晃一招,孰料水中月不上当,迫他横移三步,倏然变招。可惜为时已晚,水中月此刀乍看平淡,刀势极快,此乃「流星赶月」精髓,快还要更快。 间不容发的一瞬间,铁无私从胁下砍出一刀,「鏘」的一响,他脸色涨得通红,勉强捱住水中月的镜花刀,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办到。原因很简单,水中月有意为之,否则此刀早将他开肠破肚。 水中月沉下面色,镜花刀向下一滑,铁无私若不撒手,右手腕别想留下。铁无私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斜移,踉蹌跌地。水中月这次没放过他,突地一掠,右臂上贯注强劲真气,一刀疾劈,铁无私双腕齐断,飞出三尺,血光迸现。 水中月方才不劈胸膛,改取手腕,正是怕他施出暗器。眼下铁无私痛不欲生,双手浸血,面带惊惶,再无翻天之能。「你!」铁无私话未说完,水中月猛一翻肘,刀光一闪,似如灵蛇,闪电般刮向胸口,刷地一声,当场穿心。 铁无私双目大瞠,抽搐一会后,整个人仰头一躺,魂归刀下。冷如霜和姬若雪两女玉肩微晃,恍如惊燕,片晌之后,定过神来。冷如霜问,「他、他死了吗?」 「你若不放心,我能让他死透些。」水中月踏步前移,一刀竖劈,刀痕从铁无私的鼻尖斜至腰腹,骨头清晰可见,即便大罗神仙降临亦回天乏术。 冷如霜轻吁了口气,站起了身子,忽地面如寒霜,轻步挪移,来到水中月前方。水中月本以为她要道谢,孰料一声脆响,他竟被掌摑了一记耳光。但见冷如霜泪眼婆娑,抿起下唇,「你明明没中软香散,为何骗我?你可知这样做,害我身子被那些贼人……」说到这里,冷如霜哽咽不止,螓首低垂。 水中月歉然道:「我并非故意的,只是我涉世未深,不想周旋计谋之中。我想一鼓作气引出他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除此之外,你还忌惮我吧?」姬若雪瞥了他一眼,无奈道:「唉,我本以为你只是武功高了点,没想到你有这般小聪明。你的确很厉害,故意在我面前示弱,旨在试探我是否会背叛你。」 「你是鬼道门的人,行事多次反覆,我拿不定你的心思。」水中月将刀收起,目如鹰隼,正色道:「方才你若没掷出那一针,眼下你已死了。」 「幸好我赌对了。」姬若雪语气说得轻,但内心不住颤抖。她望着地上被砍得惨不忍睹的铁无私,不禁想起方才脑海确有牺牲冷如霜的念头。 「铁无私死了,后续该如何处置?」水中月问。 「这事好办,交给我吧!」姬若雪目光转动,从容道!「横竖西门雀害人不浅,辣手摧花,不若将铁无私的死归罪于他,至于俞秀秀的话,放走方为上策。」 「为什么放走她?」水中月纳闷。 「鬼道门不是傻子,事关重大,他们必派人调查。倘若俞秀秀还活着,她可以当作混淆的棋子,毕竟她对过程一知半解。」 「你不也是鬼道门的人,你该怎么办?」水中月困惑道。 「真好,你担心我的安危。」姬若雪微微一笑,继续道:「不必担心我,比起俞秀秀来说,我在鬼道门的地位比她高,俞秀秀没有铁无私的支持,她不敢轻易指认我,因为我只是前来协助,成败跟我无关。如果俞秀秀够聪明,她应把所有问题全推给铁无私,来个死无对证,以免被人秋后算帐。」 「时候不早了,赶紧动手吧!」水中月点头道。良久,几人收拾了屋里的情况,姬若雪在尸体上动了手脚,让铁无私看似中毒后被杀,并将毒药塞给西门雀。姬如雪将俞秀秀绑起来,佯装成西门却强掳俞秀秀,铁无私追查反被杀死。 三人离开水井,姬若雪让水中月在水井外烧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立刻引来不少人,其中也有来这里花天酒地的捕快。 姬若雪略施手段,故意让他们注意到水井,捕快攀绳下井。之后的事,当然就不关他们的事,三人一同离开醉香楼。 途中,水中月放走姬若雪,冷如霜虽有微词,但水中月救了自己的命,多少还是尊重他的决定。姬若雪微微一笑,「后会有期了。」言罢,她飘然离去。 两人返回冷月舫,冷如霜换了身雪裳来到观月亭,冷如寒霜,似是不打算轻易原谅水中月欺骗自己。她一双美眸冷如寒冰,射出刺人目光,迫得水中月低头,装作忙碌。 过了良久,水中月捱不过这般折磨,轻叹道:「说吧,如何你才肯原谅我?」冷如霜娇躯一震,驀然低首,水中月本以为会换来痛骂,殊不知冷如霜长吁一口气,幽幽道:「我虽想怪你,但你又救了我的命,你若是我,你会如何做?」 「我发誓水井下甚么都没看到。」水中月霍然起身,连忙说。 「你又说谎了!」冷如霜瞪了他一眼。 水中月心神一震,大皱眉头,改口道:「不若这样,今晚我甚么也不记得,你意下如何?」 「罢了,此事勿再提了!但你日后不可再骗我,明白了吗?」 「一定!」水中月胸膛一挺。 「答应这么快,你真有反省吗?」冷如霜扬眉,语气质疑。水中月搔了搔头,微一苦笑,又呷了口茶。 两人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曙色爬上江面,金黄色的阳光划破夜幕,犹如金鲤跃门,方才繁星顿时黯淡无光,月亮在绚烂的光芒下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