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成长》 1 订单上还附了一块五公分大小的布样，明哥给我一个小的放大镜，让我有空找秀丽领一个给自己，说这是织布行业必不可少的工具，要我用完记得还给他。我一个上午几乎都坐在办公室，一直在研究那一个个小布头，直到洪彩霞敲门进来叫我去吃饭，才知道下班了。 一路上耳朵里听着一声声“小七姐”，总觉得不如“小七妹”那么顺耳。 “被人这样叫习惯不？”洪彩霞问我，我摇摇头。她笑着说：“慢慢你就会习惯的，到时候没人叫你，反而会不习惯。” 她说的可能是真的，只是目前我还没习惯。 我们俩来晚了一点，到的时候大家都坐好了，正准备起筷。老何见到我们来了就说：“快坐，我们没等你们了。” “不好意思，刚刚在看以前的订单，没注意时间。”我解释了一句，就和洪彩霞坐了下来。 “月明，我们车间最得力的人才被你抢走了，陈老板还是偏心你啊。老孔，我说的是不是。”老何又想拉个同盟。 “你们一个厂长，一个经理，再怎么样都轮不到我。”老孔不想参与。 明哥不说话，只是专心吃饭。 老孔老婆做的这个酿鳞鱼，做的真是不错。听说是先把整条鱼完整剥皮，再将鱼肉去骨、剁碎，再配上冬菇木耳姜葱蒜生粉，搅拌均匀，重新塞回鱼皮里包起来，煎香煎熟上碟。 二姐说的没错，明哥他们确实餐餐大鱼大肉，除了早餐，饭堂不包早餐。 我将我升职的事告诉了弟弟，还告诉他我现在不再吃大锅饭，而是吃小灶。我决定提高他的生活费，让他也改善一下伙食。 下班的时候，宋春华告诉我，明哥同意搬过来我隔壁宿舍。我叫上洪彩霞和黄秀丽，四个人很快就把宿舍打扫干净。宋春华又叫罗定带了两个机修工，帮忙把行李被褥搬上了四楼。大家一起，搬家工作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明哥开始还说要帮忙，被二姐赶走了，他只好去找高佬吹牛聊天了。 房间整理完，我看见明哥的书桌上放了一排书，基本上都是织布的专业书。我翻了一下，有些我能看懂一点点，大多数我完全看不明白。我想借回去看，宋春华说让我自己拿，明哥回来她会告诉他。我就不客气了，拿了一本我觉得最基础的，回自己宿舍，不打扰二姐休息。 回到房间，我自己慢慢翻看，才发现我以为最基础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也还是太难了。还是要明天把书带回车间，对着实物来看，可能会容易理解一些。 早上七点，宋春华就来敲门把我叫起床，她要我过去一起吃早餐。这段时间，上白班没时间吃早餐就不吃，上夜班下班回宿舍泡个面就当早餐。一直都没正经吃过早餐。二姐买了电饭锅、电炒锅，她在宿舍煮个面、煎个蛋，也能有餐像样的早餐吃了。 还是有姐姐的日子好，大姐不在了，现在有二姐，真好。 2 我们的宿舍有五张铁制的双层床，我来之前只住了六个人。 来自四川万县的宋春华说：“你来了刚好，我们凑齐了七仙女。我75年6月，刚好19，你们各报年纪，不许撒谎。” “我75年8月。”贵州黔西南的李杜鹃说。 “我75年3月。”贵州毕节的黄芳说。 “75年9月。”贵阳的万丽说。 “76年1月。”我表姐陈红花也站了出来。 “75年9月5号。”江西赣州的万春芳小小声的说。 “你是9月5号，万丽是9月3号。新来的，到你了。”宋春华像个大姐一样，在发号施令。 “我叫夏昕，昨天生日，刚满18。”我有点不好意思了，看着表姐都说了，我也只好跟着说了。 “是吗？这么一算，你最小，你就是我们的小七妹。”宋春华已经开始按年龄帮大家排大小了。 结果毕节的黄芳是老大，万县的宋春华老二，黔西南李杜鹃是老三，赣州万春芳老四，贵阳万丽老五，表姐陈红花老六，我是老七。我突然就多了六个姐，我好想她们能像我大姐一样照顾我。 “老六，夏昕是你表妹，今天第一天来，刚好我们大家都休息，而且她不是昨天生日吗？我们今晚就请她宵夜，怎么样？”宋春华的提议没人附和。我第一天来，不敢说话。 “怎么了？都哑了？以前你们生日不都是我想办法安排的，今天怎么都这么小气了。”宋春华生气了，我好想出面劝一下，我可不想第一天来就让大家因为我闹不开心，可是表姐偷偷地拉了一下我的手，我不敢动了。 “春华，我们都是刚从家里过来，哪有钱。”黄芳怎么说，也算是老大，她忍不住出面了。 “你们只管说去还是不去，剩下的，我来处理。”万春华这个时候已经在我心目中就是大姐了，以前小时候大姐就是这样对我的。 “我去。”大家都表示参加。 “你们等我一下。”宋春华说完就跑了出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表姐让我别管，赶紧把床铺好，把她下午帮我买的蚊帐装好，铺好床铺。我只有听表姐的。 没多久，宿舍门打开了，宋春华冲了进来，大叫一声：“各位，欢迎我们的明哥。今晚宵夜，他请客。” 我回头才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他瘦瘦小小的，斯斯文文，一头卷发，对着我们一群女孩子，有点害羞。我没太敢看他，还是先把我的床铺好再说。 “夏昕，你过来。”宋春华叫我，我只能放下手中的活，跳下床，跑了过去。 “明哥，这就是今天刚入厂的新员工，我们的七仙女，夏昕。”宋春华拉我过去，让我站在她身边，在介绍我。 “你好，欢迎加入我们。”他向我伸出右手，我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明哥，你吓到我们新来的小妹了。” “明哥，你可不能对不起我们春华姐。” “明哥，今晚我陪你喝开心点。” 她们都围着明哥身边，没有一个害羞的，连表姐都围了过去，我好想表姐这个时候能陪着我。 “好了，今天晚上明哥过来是给我们的小七妹过生日，不是给你们。万丽，你去村里看看，能不能找个蛋糕过来。你们谁没事就陪她一起去，回来明哥报账。”宋春华让所有人安静后，又开始指派任务。 我只能躲回我的床上，收拾床铺，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和你们说，等下分批过去村口高佬的店子，别让那班机修的王八蛋看见。陈红花，你看好你妹，别让机修的王八蛋拐走了。我和明哥先过去了。”宋春华说完就拉着明哥先走了。 表姐也让我快点把床铺好，拉着我也赶紧出门了。 “姐，那个男的是谁呀？怎么你们和他这么熟。”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到底是谁。 “他是我们的经理，只有他从来不会对我们发脾气。我们个个都喜欢他，特别是春华，整天往明哥宿舍跑，对谁都说她是明哥女朋友。我们都知道她是单相思，明哥怎么可能看上她。看上我都没轮到她。”我怎么觉得表姐有点发花痴了。 我跟着表姐出了工厂，在厂门口碰上了两个男孩子，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其中一个和表姐打招呼：“陈红花，去哪？” “标哥，我们去村里买点东西。”表姐应了一声，看起来表姐对这个标哥很尊重。 “这么晚了，路上小心点。”标哥对表姐也很尊重。 “知道了，谢谢标哥，我们先走了。”表姐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姐，他们也是我们厂的吗？”我问表姐。 “是啊，和我说话那个叫张武标，广东梅县的，是机修师傅。人很好，对我们女工都不错，机器坏了，一叫他就会过来。他的技术也好，不想那些四川的机修工，技术又不好，只会撩妹子。”怪不得表姐这么尊重他。 我们出了工厂，往左边走了不到两百米，就见到宋春华她们已经在一家饭店坐着了。 “快过来，小七妹坐我旁边来。”宋春华把我叫过来挨着她坐。“你看看，我点了一条红烧鱼，清蒸排骨，尖椒牛肉，辣子鸡，五柳炸蛋，炒河粉。我没点青菜，太浪费了。出来吃饭还不吃肉可不行。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不用帮明哥省钱。明哥，对吧。”宋春华对坐在她旁边的明哥说。 “对，不用帮我省钱，也不要对不起自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明哥真的很随和，和我们这一群打工妹在一起，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还要点什么，你们决定吧。”我刚来，什么好吃都不知道，没敢乱点。 “那就先上这些，不够再让老板加。老板，我们点好了。帮我们拿四瓶冰的啤酒，八个杯子。”还是听宋春华安排。 宋春华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啤酒，刚准备喝，就听见有人在叫：“明哥，我也来了。” “罗定，你怎么这么迟才到。要罚三杯。”明哥对刚到的人说。 “你们吃宵夜都不叫我，还要怪我，这可不好吧。”罗定想坐到宋春华和明哥中间，被宋春华赶走了。 3 “死罗定仔，坐去明哥那边，我这个位置你都敢抢，想死啊。”宋春华可不会让人挤在她和明哥中间，我看见宋春华还打了罗定仔的屁股一下，挺用力的。 罗定仔乖乖的坐过去明哥左手边。 很快就上菜了，先上来的是尖椒牛肉，我好想尝一下，他们都还没动筷子，我不好意思动。 “明哥来说两句。”宋春华也太活跃了。 “春华，吃餐宵夜，你搞的这么正式干嘛。”明哥有点不太高兴了。 “就是，搞的好像今天是你生日一样。”李杜鹃忍不住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宋春华当没听见，继续她的活跃：“我们先敬明哥一杯，谢谢明哥请客。” “我们先敬今天生日的寿星吧，来，大家一起。祝小七妹生日快乐。”明哥制止大家给他敬酒，转过来敬我。这让我很不好意思，又不知道怎么做好，只能看着表姐。 “来，把酒杯端起来，谢谢明哥。”表姐把杯子递到我手里，拉着我一起站了起来。大家都跟着站了起来，一起说谢谢明哥，然后把酒干了。 大家一坐下，就都把筷子伸进了牛肉碟里面去了。要不是表姐动作够快，帮我夹了一块，我就只能吃辣椒了。牛肉炒的很嫩滑，就是不够辣，而且肉太少了，剩下全是辣椒。炒河粉上来的时候，宋春华先把我的碗拿过去，帮我装了满满一碗，最后还将炒粉里面的牛肉夹了两块给我。然后她才装给自己。这一下，我真觉得她就是我姐。 后面上来的菜，宋春华都是先帮我夹完，再夹给自己。我偶然看了一眼明哥，他一直都在和罗定仔聊天，一口吃的都没夹。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好，他请客，结果全被我们几个女工吃光了，他什么都没吃到。 “老板，加多份牛河，再来个咕噜肉、椒盐鲜鱿。”明哥看我们吃的那么干净，又加了两个菜和一份炒粉。这次明哥终于吃到了炒粉，咕噜肉和椒盐鲜鱿还是没吃到。 明哥又点了份炒田螺，这次大家终于斯文起来了，因只有明哥、罗定仔和宋春华会吸，我们都要用牙签挑才能吃到里面的肉。 这餐宵夜快把我撑死了，回到宿舍的时候，个个都在叫好撑。宋春华笑着骂大家都是饿死鬼，大家都笑了，说她也没比我们斯文。 “你还好意思，坐在明哥旁边还那么粗鲁，也不知道帮明哥夹菜。还说是明哥女朋友。”大姐身份的黄芳，说的话也有道理，我心里有点替宋春华不平了，她一直都在照顾我。 “明哥就喜欢我能吃，他说了，她不喜欢我太瘦。再说他天天好吃好喝，哪像我们，每餐饭都找不到肉。”宋春华说的她好像真的是明哥女朋友，不是表姐早和我说过，我还真会相信。 “我看你可一点都不瘦，特别是你那一对大奶奶。”李杜鹃好喜欢怼她。 “这是我的骄傲，我就是靠它们吸引明哥上我的床。”宋春华一点都不害臊地挺起她的大胸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就你有，我们都有。我明天就去让明哥比比，看他是喜欢你的还是我的。”李杜鹃比宋春华更不知羞，我都快听不下去了。偏偏她们越说越来劲，我只好躲被子里去了。 “来，等我洗完澡就和你一起上去找明哥，谁都不许戴文胸，在里面做假。”宋春华可不肯在李杜鹃面前认输。 “谁不去，谁小狗。” “输的请客。” “让明哥埋单，反正明哥占便宜了。” “快去洗澡换衣服，不要只说不做。”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着她们在又笑又闹。我忍不住看看她们的胸脯，再看看我自己的，我觉得我的也不比她们小。我在想，春华姐说的是不是真的，明哥是不是真的喜欢胸脯大的女孩子。明哥会不会喜欢我的呢？想到这里，我有点为自己害臊了。我这么快就被她们教坏了，如果大姐知道，肯定会骂死我。 我又想大姐了，如果她知道我在工厂上班，日子过得这么好，她一定会替我开心的。 早上六点，表姐带我去织布车间打卡上班。表姐说我是第一天上班，让我先负责看三台织布机。然后她教我怎么开机停机，怎么接线头，怎么发现有没有跳纱。我很快就学会了，下午我就想要和表姐一样看管五台机器。表姐不让，她说这里不是计件的，是计时，看一台和三台工资一样。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尽量干多一点，这样才能对得起明哥昨晚请我吃的宵夜。但我没告诉表姐，我是怎么想的。 中午十二点休息半小时吃饭，晚上六点下班再去吃饭。这一天很轻松就过来了，我更加喜欢在麻布厂上班了。 下班没事我们就在宿舍闲聊，听她们讲八卦新闻。 “听整理车间的人说，今天明哥跟老何吵了起来。”李杜鹃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老何敢跟明哥吵？这个死老头，我不弄死他。为什么事？”宋春华坐在万丽的床上，帮忙理毛线球。万丽说要织件毛衣冬天穿，我们都笑她天气才刚转热，这么快就织毛衣。她说慢慢织，等她织好了，天气就变冷了。 “听说有一件样板布，搞错工艺，害明哥被老板骂了。老何死不承认，说不是他的责任。”李杜鹃说的绘声绘色，好像她在旁边看着老何和明哥吵架一样。 “肯定是老何被他的二奶踢下床，脑袋摔坏了，把工艺弄错了。”宋春华绝对帮明哥，我们全宿舍的人都会站在明哥这边。 “你们说老何那么老了，到底还行不行？怎么老是听说他被二奶踢下床，是不是真的。”黄芳有点怀疑，大家传的是不是谣言。 “罗定仔的宿舍就在老何宿舍楼下，他说经常听见老何被二奶骂。”万丽这个时候也插嘴了。 “那个客家妹子都不知道怎么想的，给老何当二奶，我就宁愿给明哥当二奶。年轻，脾气又好。”宋春华不忘她的明哥。 “你不是说，你是明哥女朋友吗？怎么又给明哥当二奶了？”李杜鹃又找到机会怼宋春华了。 4 “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让你给明哥当二奶，我和明哥晚上干完活，让你帮忙递纸巾。”宋春华笑着对李杜鹃说。 “呸，你帮我和明哥递纸巾还差不多。”李杜鹃和宋春华又因为明哥杠上了。 “你们都只会在背后说喜欢明哥，又不敢当面说。我可听说东莞村的那个女的，天天去明哥宿舍帮他洗衣服。你们在这吵完，人家已经和明哥忙完从床上起来回家了。”黄芳每次都给她们添柴，怕她们吵的不够热闹。 “你说的是真的？不行，我得去明哥宿舍堵她去。你的毛线自己绕去，我有正经事要做。”宋春华说完就跳下了床，跑去照镜子梳头了，最后还不忘托一托她的大胸脯。然后笑嘻嘻地对我们大家说：“你们都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宋春华刚走出宿舍门，我们全都跑出去宿舍外面，目送她往三楼走。我们宿舍在一楼，明哥住三楼，正在我们楼上。听她们说，宋春华经常没事就会拿张椅子坐在宿舍楼下看着三楼，等着看明哥出来或回去。但她从来没进去过，最多去过明哥宿舍门口。 “你说她敢不敢真的去向明哥表白。”黄芳在问大家。 “我猜她不敢，平时嘴硬，真到最后准怂。”李杜鹃可不看好宋春华。 宋春华真的来到了明哥宿舍门口，在敲门，不一会儿，明哥开门了。大家看着宋春华走了进去，又看见明哥关门了。这下谁都不舍得走了，在等着看宋春华多久会出来。旁边宿舍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过来问，万丽告诉了她们，很快整个一楼的人都出来了。二楼有人问了句，很快二楼的人也出来了。三楼没人问，三楼住的是本地人，和外来工之间有隔阂，不怎么来往。她们本就住明哥隔壁，平时来往就多，我们下面的女工都有点嫉妒。就算三楼有人问，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明哥开门。李杜鹃说：“完了，我没想到这个辣妹子，今天会这么大胆。明哥恐怕凶多吉少了，早知道我上去好了，不给老二机会。” 我们在旁边都笑了，不过，我看她们的表情好像有点吃醋的样子。我就一个纯粹看热闹的。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等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我都觉得脖子酸痛了，可是我们宿舍的五个姐姐，包括表姐都没有要回宿舍的意思。我实在坚持不下去，自己一个人回宿舍去找衣服，准备洗澡了。 来到广州才知道，这里的人不管冬天夏天，都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在家的时候，这个天气我们都是差不多一个月才洗澡。这里天气确实是热，我来两天，也忍不住开始每天洗澡。每间宿舍都配独立卫生间和浴室，要洗澡也方便，不想太晚睡的话，就要早点洗，要不排队等着用浴室也很麻烦。 等我洗完澡出来，她们也都回到了宿舍，也放弃等待了。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她们这下不单只嫉妒，更加多的是后悔和不服气。李杜鹃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说：“我要是大胆点，就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宋春华了。看来，她以后要搬去三楼住了，我们刚凑齐七仙女，又要分开了。” “唉，谁让自己这么害臊呢。”平时胆子最小的万春芳，也表露了她也羡慕宋春华。 “她干嘛要等我从家里回来才这么干，不要让我当面看到她真的追到明哥嘛。”我没想到表姐也真的喜欢明哥，之前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你们说，她会不会同意我去给明哥当二奶呢？”黄芳笑着说。 “不行，这次我不能再让给你了，我要抢在你前面，最多让你去当三奶。我现在就上去找明哥。”李杜鹃说完就真站起来，准备出门，这可把大家吓了一跳。黄芳忙拉住了她，怕她也和宋春华一样，走出这个门就会搬上去三楼。 我觉得她们都疯了。 “你们都怎么了？一个个的，出什么事了？”宋春华终于回来了。 “春华姐，你是不是真的要搬去三楼了？”最先间问题的人是我，我可不舍得她搬走。 “怎么了？你刚来两天，就想占我的位置了。”宋春华笑着问我。 “她们说你要搬去明哥宿舍了，我不想你搬走。”我是真的不舍的。 “你不是也要和我抢明哥吧。”宋春华掐了一下我的脸，笑着说。 “你在明哥房间这么久，不是在干坏事吧。”刚刚还说要去给明哥当二奶的李杜鹃，现在有点正常了。 “不是说好了等你给我们递纸巾吗？害我等这么久都不见人。”宋春华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她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行了，你别逗杜鹃了，这个傻妹子，明哥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大姐就是大姐，水平就是不一样。 “哈哈哈，你们真的信了？想笑死我，我有哪个胆量吗？我是喜欢明哥，不过我真不敢表白。我刚才是去和别人抢活干，我把明哥的脏衣服都给他洗了。累死我了。”宋春华这才躺上去万丽的床。“明天，我一定要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二姐，要不，你让我先去试试。我失败了你再去。”李杜鹃趴在宋春华旁边，小小声的说。 “你个胆小鬼，去呗，我又不拦着你。你真成功了，我恭喜你。”宋春华根本没把李杜鹃当成对手。 宋春华真说对了，李杜鹃乖乖的回自己床上躺着去了。这班小骚货，终于发完骚了。 我已经能很熟悉地控制织布机，换纱，接纱都不成问题了。那些机修小工也和我已经熟络，机器遇到一些小问题，他们都会很快帮我修好。我也已经完全适应织布车间吵杂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顺心，在工厂的生活也让我越来越开心。 由白班转到夜班也已经一个多星期，我也调整了生物钟，早上下班睡到中午，起来吃过午饭再睡到吃完晚饭就上班。宋春华突然说好几天不见到明哥了。 5 经她一提醒，我也想起来，转夜班后快一个星期没见过明哥了。他平时两个星期才会回家一次，听说他家在广州，不在花都。他每次回家都是第二天就会回厂，可这次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 “你说，是不是明哥回家结婚去了。”李杜鹃已经放弃追求明哥的想法，她这样说纯粹就是在逗宋春华。 到现在，只有宋春华没放弃。 “不会，他回家结婚一定会告诉我。”宋春华没理会李杜鹃的打击，只是自己在发呆。 我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她还是没精打采的，不愿说话。 我只能提醒她一句，该上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在上班的时候，我尽量离她近一点，怕她有什意外。听说有过一个女工，上班的时候头发没扎好，不小心被卷进了机器里，幸好旁边的人及时帮忙停车了，要不后果不堪设想。我可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今晚上班，我又多了一个任务，就是看着宋春华。 突然表姐跑了过来，大声对宋春华说：“明哥回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了车间，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我和表姐一起帮她看着她那几台织布机，等她回来，等到下班都没见她回来。下班回到宿舍，也没看见宋春华。我们大家互相望了望，都猜到是什么回事了，但谁都没有说出来。各自洗漱吃早饭，然后上床休息去了。 中午大家起床，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宋春华出现了。看着她满脸娇羞的样子，我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我在等着李杜鹃找宋春华打趣，结果一个字都没听到。所有人都当没事一样，这很奇怪。 我饿了，急着去打饭，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跟着去饭堂了。 等我打完饭回宿舍，看见所有人都站在宿舍门口，没有人进去。我往里面一瞧，宋春华在收拾行李，还一边收拾一边在哭。吓得我赶紧从她们中间挤了进去，把饭盒放下就拉住宋春华。“二姐，你这是在干嘛？怎么好端端的，收拾行李干嘛。谁欺负你了。” “哇，你们都欺负我。”宋春华抱着我就哭了起来，委屈极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平时照顾我的二姐，今天要我来哄了。 “就是你们六个，平时我对你们这么好，今天合起伙来欺负我。”宋春华停了下来，不哭了。 “二姐，你可别冤枉我，我哪舍得欺负你，平时都是逗你玩的。”李杜鹃一边说着，这边走了过来。 “对啊，我们怎么会欺负你，都是在逗你玩呢。我们还在等你的好消息呢，昨晚一晚上没回来，成功拿下了？”黄芳笑着说。 宋春华一边笑着抹眼泪，一边说：“你们想吓死我，我还以为你们不和我做朋友了。” “快，给我们讲讲你们昨晚怎么样了。”李杜鹃还是想听故事。 “你去给我打饭，我饿了。”宋春华望着李杜鹃笑了。 “你等我，我没回来不许讲。”李杜鹃动作飞快地跑去饭堂打饭。 我这才想起我的饭还放在桌子上，我也饿了。 “饭来了，有没有等我。来，你的，一边吃一边讲。”李杜鹃把饭交到了宋春华手里，拿起自己的饭坐到了床上。 “我都没吃早餐，快饿死了。”宋春华狼吞虎咽了起来。 “明哥昨天晚上没把你喂饱？”黄芳忍不住插上一嘴。 “咳咳，明哥可温柔了，哪有你男朋友那么粗鲁。”宋春华咳两声，笑了。 “你试过我的男朋友？要不今天也让我试试明哥，怎么样。”一说起男女之间事，黄芳来劲了。我听说我们七个人里面，只有黄芳和她男朋友试过。可是又听说他们早就分手了。 “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和你男朋友都分手了，你是想白占便宜。”宋春华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女人，而我们还是女孩子。 “别打岔，你继续说下去。”李杜鹃不让黄芳捣乱。我觉得她是羡慕宋春华变成了一个女人，而不是羡慕她能得到明哥。 “明哥不是一个星期没来嘛，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们，他不是回去结婚，是她在广州的女朋友要和他分手。”宋春华说的这个事，我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我们都以为他没有女朋友。 “明哥在广州有女朋友呀？她女朋友怎么那么傻，这都舍得把明哥让给你了？”万丽在替明哥女朋友可惜。 “就是，这么蠢的女人都有。如果是我，才不舍得把明哥让给二姐，我一定留着，过年带回家给我爸妈好好看看。”万春芳像在自言自语。 “然后呢？你们能不能不要插嘴。”李杜鹃都要急死了，宋春华到现在都没入正题。 “然后？我看有人敢甩明哥，我当然生气了。我就说我来作他女朋友，从此以后我陪他睡觉，我做饭给他吃，我帮他生小孩。”说到这，宋春华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们都相信，这些话，她说的出来。 “明哥这样就答应你了？就这么简单？”李杜鹃有不相信。 “当然不会，你又不是不认识明哥。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明哥早就是我男朋友了。”宋春华轻蔑的一笑。 “那你又是怎么成功的？”还没到关键，我都开始有点急了。 “我就说，既然明哥心情不好，我就陪明哥喝两杯。明哥他刚回来，累了说不想出去。我就让他在宿舍等我，我去买酒。没等他答应，我就去村里买了瓶贵州醇，再买了两包花生，就赶紧回来了。我本来还想买点吃的，可又怕他等太久。”宋春华好像早就有预谋似的。 “你让他喝这么多白酒，就在怕他醉了，干不成？”黄芳毕竟是过来人，我们这些人都没听明白。 “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把他灌醉，我才有机会。我们四川人，酒量比明哥好多了。一瓶酒还没喝完，就把他给灌醉了。”宋春华得意地笑了。 “他真醉了你还能把他办了？我不信，除非他是装醉。”还是过来人，她说的我还是没听懂，又不好意思问。 6 “明哥是真的醉了，我把他全扒光了都没醒过。后来我把他抱上床，我也脱光了，和他一起躺上床。我们就这样一起睡到天亮。”宋春华终于将昨晚发生的事，都讲完了。 “这么说，你现在还是处女？”黄芳瞪大了眼睛说。 “是啊。”宋春华老老实实说。 “我还以为你真的办成了，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明哥。原来是骗我们的。”黄芳没有了兴致。 “你以为是我不想给啊，反正都是要给人的，我当然宁愿给明哥。只是明哥嫌弃，要不然我早就给他了。”宋春华觉得自己好委屈。 如果明哥愿意，我会给他吗？我怎么又想到自己身上了，我不敢再往下想。 “我也愿意。”万春芳突然也来了一句。 “我都还没给的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宋春华笑着拍了万春芳一巴掌。 “你都没成功，收拾什么行李？”李杜鹃想起宋春华刚才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收拾东西。 “嘿嘿，接下来的话，谁都不许说出去。在我成功让明哥破处之前，谁敢给我泄露出去，我撕烂她的逼。”宋春华连脏话都来了，她是真急了。 “现在是明哥以为，他昨晚和我真的发生了关系，所以他同意我作他女朋友，让我搬过去他的宿舍住。我就要趁这个机会，今天晚上就要真正的将他办了，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宋春华的表情好阴险，看得让我毛骨悚然。 “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好你个宋老二。老娘就服你。等明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真的破了你的处，他想跑都跑不了。你牛！”黄芳终于明白宋春华最牛的招数在这里。 “可是，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我总觉得宋春华这样子骗人，不好。 “小老七，如果你也喜欢明哥，等他帮我破了处，我告诉他，让他决定要你还要我作他女朋友。好不好？如果他不要我，我屁都不放一个，愿赌服输。你们都听着，只要不破坏明哥帮我破处这件事，事成之后，我请吃饭。女朋友的位置我也愿意让出来，你们谁能得到，我都不会嫉妒。只是不许妨碍我破处这件事。我的第一次，我一定要留给明哥。”宋春华说的这么严重，我再也不敢多嘴说一个字。 我也在心里佩服宋春华，她是真心喜欢明哥，为了明哥她甘愿付出。我猜她上次是真的向明哥表白了，可能明哥用他有女朋友这个理由拒绝了她。如今他已经和女朋友分手，宋春华的机会来了，她再不把握，就真的要后悔了。希望他们能幸福。 宋春华终于顺利搬进了明哥的宿舍，大家都公开承认了她的身份。有志者事竟成。 今天我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资528元，表姐说我来的时间太短，算是试用期，加上我上班才十天，所以才这么少。不过我很满意了，我凭自己的能力，能够供弟弟上学了。我想全部寄回家给弟弟，表姐让我不要，怕弟弟乱用，叫我帮弟弟存起来。我觉得表姐说的对。最后我还是给弟弟寄了一百，让他有需要的时候告诉我，我再寄给他。 发了工资，我们也转白班了，我想请大家吃饭，表示感谢。宋春华不同意，让我把钱存起来，她请客，说是庆祝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次我们不是吃宵夜，而是吃晚饭，还是上次的小饭店。 这次宋春华点多了几个菜，算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而且这次她没再帮我夹菜，全心用在照顾明哥了。明哥也时不时夹些她喜欢吃的给她，在我们面前恩爱十足。 “明哥，你怎么还让明嫂上班？那么累，你们也不缺她那一点点工资。”宋春华现在得了一个新的称呼“明嫂”。 “这是我和明哥商量好的。如果我不上班，天天在家吃睡，睡了吃，很容易胖。会很无聊，你们都去上班了，我在家没人陪我玩，多没意思。明哥还找老何说了，我不用加班，也不上夜班，明哥下班我也下班。等我们想要生小孩的时候，我就不上班了，专门在家陪小朋友。”宋春华的幸福全写在脸上。 “我看老何的二奶天天呆在宿舍，楼都少下来，不也挺好的。”李杜鹃说起了老何的二奶，我好像到现在都没见过，只是听他们说有这么一个人。 “老孔也是厂长，他老婆每天都在饭堂买菜做饭，我是明哥老婆，坚持上班，这就是老婆和二奶的区别。如果你作明哥的二奶，我也让明哥养着你，不用你上班。”宋春华又要找李杜鹃开杠。 “明哥，你听到没，你同意我也愿意。”这两个宝，习惯性的吵，我们也早就听习惯了。 “厂里准备上新设备，采用电脑控制，配合新工艺。可能要派人去深圳培训，你们谁有兴趣。”明哥说起要培训新技术，我想去。 “我去。”我第一个表态。 “你？你进厂还不到一个月吧。”明哥不太想让我去。 “我可以的，我读到高二才退学的。来厂里是不到一个月，可是织布机我已经了解的很清楚，经纱、穿棕、织布、整理各个环节我都有去了解过。不敢说完全懂，但都知道了大概。浆洗、漂染，我没机会接触，学不到。如果明哥愿意给机会，我愿意去学。”我不想错过可以学习的机会，机会靠自己争取的，就像宋春华能和明哥在一起，就是她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好，我明天就去找老何，帮你想想办法。”明哥同意了，太好了。 她们都没兴趣，各人想法不同。 两天后培训人员名单定了下来，一共去五个人，我是其中之一。由明哥带队，另外四个都是老员工，工龄最短的也有三年了。一个四川人谭带红，一个江西人江水谣，还有两个东莞村的黄玉文和陈招娣。我知道这是明哥帮我争取的机会，我一定好好珍惜，不能辜负了他。 三天后出发。 7 我们五个人坐大巴去深圳，这是我第一次去深圳。麻布厂老板是香港人，刚开始的时候就在深圳开厂，后来才搬到东莞村。搬到东莞村之前，特意在本地招了一批女工，带过去深圳培训，现在剩下的十几个花都本地女工就是当时招的。这次去深圳培训的两个本地人，就是当年所招。 “明哥，好久都没来深圳了，难得过来一次，这次能不能带我们出去玩一下。”黄玉文最先向明哥提议，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了。 “没问题，我们去海边租个帐篷，在沙滩上住一晚。”明哥很爽快地答应了。 去海边，泡海水，住帐篷，听着都已经让我兴奋不已。这是来之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事，这些都是只在书上看过的，我现在能有真正去感受的机会，这太令我激动了。我想，如果她们知道我可以和明哥一起在沙滩住帐篷，会不会嫉妒我呢？ 我们来到了宝安区兴瑞布厂，厂里给我们安排了临时宿舍，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将在这里接受培训。一下车，将行李放好，就直接进了工厂。兴瑞布厂起码是我们厂的两倍大小，单单织布机的数量就有我们三倍多，款式、崭新程度都是我们无法可比的。不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真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孤陋。今天第一天，兴瑞布厂的师傅先大概的介绍了电脑织布机的情况，再让我们参观了电脑织布机织出来的布，与旧织布机的布有什么区别。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给我这么大的打击，锐业厂太原始、太落后了。 吃完晚饭，我心情烦闷，一个人走出宿舍，在厂区里面了无目的地瞎转。 “怎么了？心情不好？”明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不敢告诉他我的失落。 “你还记得刚进厂的感受吗？”明哥慢慢地陪着我走，像在问我，又像在自言自语地说：“我读书的时候学的是财会，那个时候我们国家根本没有现代化的大型工厂企业，有大型企业，但都是原始落后的。改革开放以后，经过十几年的努力，通过引进外资，我们国家才慢慢有了些现代化的大型工厂企业。现在再回头看看，我们那些当年引以为傲的企业，根本不值一提。就像我们现在回头看看我们小时候，那些现在认为非常幼稚的观念，都是多么可笑一样。可是，没有我们的过去，哪有现在的你我？过去怎么落后不可怕，发现了自己的不足，还不去改变，继续满足自己的落后，才真正可怕。” 我好像听明白一点点，但还是没能够完全理解。 “一起去宵夜吧。”明哥笑着邀请我。 我没拒绝，脑袋里面还在想明哥刚才那段话。 走出工厂大门，外面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大排档一间挨着一间，间间都生意兴隆，人声鼎沸。 “你挑一间，我们坐坐。”明哥让我选，在我看来，家家都差不多，不知怎么选择。我看看明哥，他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我想了想，选了离我们最近的一间。 我们坐下后，明哥问我：“这里和东莞村比，怎么样？” “这哪有可比性，这才是大城市，东莞村就是一个小村庄。”我笑着说。 “就像兴瑞厂和锐业厂？”明哥又问我。 我没敢再回答，不敢说话。 “呵呵，怎么了？不敢说实话？我和你一样，都是一个打工仔。只是工作岗位不同，没有太大的区别。”明哥笑了笑。 “今天下午是不是受打击了？看见了锐业厂和兴瑞厂的差距？” 我点点头。 “看见这里的繁华，和东莞村的落后，你为什么又会没有感觉？” 这？为什么？两者之间都存在那么大的差距，为什么我会毫无感触？ “因为你觉得他们和你毫无相关，东莞村怎么落后，你不关心。你关心锐业厂，它的落后才会令你心里不舒服。”明哥说的对，我已经将自己与麻布厂绑在一起了。我希望它能和兴瑞厂一样先进，甚至更先进，可事与愿违，这样才令我觉得失落。 “正如我们国家的落后，会让你我失望，因为我们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绑在一起。国家兴旺，我们会自豪。你我可以离开麻布厂，你我只是打工仔，它的兴衰可以与我们无关。就像很多人移民出国一样。如果不想离开麻布厂，我们就要和他一起成长壮大。我希望你不但要将在深圳学到的知识带回麻布厂，更要将在广州学到的，带回去汝城，帮助汝城发展。”听到这里，刚才的各种失落感都没有了。但我马上有了另一种失落，如果明哥是我男朋友多好。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是湖南人，祁东的。广州的祁东人。”明哥原来是我的老乡。 最后一天培训，明哥答应带我们去沙滩住帐篷，今天就要兑现了。 早上离开兴瑞厂，明哥带我们坐车来到小梅沙，租下三个帐篷。因为我们都没准备泳衣，明哥还自掏腰包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件泳衣，租了三个救生圈。明哥自告奋勇留下帮我们看行李，让我们可以放心地去下海玩水。 第一次来海边，第一次下海游泳，海天一色，无边无际，这种感受文字是无法表达出来的。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我，虽然害怕，也壮着胆子下水了。黄玉文让我钻进救生圈，她在旁边护着我，慢慢拉着我往海里游。被海水包围着，整个人泡在水里，清凉透心紧张又刺激。有工友加上救生圈的保护，我很快放松了下来。 “你在这等等我。”黄玉文说完就钻进水里去，不见人影了。这个时候少了一重保护，我害怕又担心，但只能乖乖地在水里等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久都没看见黄玉文出现，我越来越紧张。虽然我身边一直有人在游泳，我想叫救命，可是我不认识，不敢向他们求助。我更担心的是黄玉文，这可是在大海上，如果她有什么事，可怎么办？我只能一直东张西望的找寻她的影踪。 8 正在我觉得无望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救生圈。我以为黄玉文回来了，我回头一看，竟是陈招娣。 “招娣姐，快，快找玉文姐。她不见了，刚刚还在这里陪着我，突然就不见了。我已经找半天了，都找不见人。”我终于见到工友了，可以向人求助了。我的眼泪也下来了。 陈招娣笑嘻嘻的游过来我身边，边帮我擦眼泪边笑着说：“不哭，没事的，她在吓唬你。她就在你的脚下边躲着，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她真的没事？”陈招娣这么说，我才有点放心了。没一会儿，黄玉文从水里冒头出来了。江水谣和谭带红也抱着救生圈游了过来，问怎么回事。我不好意思说，黄玉文只是在偷笑，陈招娣就笑着骂黄玉文。 “没事，是这个坏蛋，欺负夏昕年纪小，又不会游泳，在吓唬她。” 黄玉文已经过来我旁边，扶着我的救生圈，递给我一个海螺。“这个是我刚刚潜下去摸上来给你的。” 一个不算太大的小海螺，很漂亮。“谢谢玉文姐。”我很喜欢。 这里不会游泳的就我一个人，现在她们四个陪着我，我不怕了。等她们拉我回岸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根本没游出去多远，也就几十米，一下子就又回到了岸上。 明哥躺在沙滩上睡着了，我们叫他才醒。 “开心吗？”明哥睡眼惺忪的问我们。 “明哥，你要不要也下去玩一下？我们来看东西。”黄玉文坐到明哥旁边，和明哥并排躺下了。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我可不上你的当，我不去。”看明哥那眼神，他肯定被黄玉文整蛊过。 “我都说了，你下水我不下水。我发誓！”黄玉文竖起三个手指说。 “你发誓当吃生菜，不鸟你。”明哥坚持着。“饿了吧，泡水这么久。想吃点什么？” “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陈招娣主动请缨。 “帮我买个三明治，再加瓶可乐。”黄玉文报餐了。 我没想好吃什么，想去看看什么吃的再说。谭带红和江水谣也说一起去，明哥让我们帮他决定，给了我们两百块。太多选择，我挑到最后要了个牛肉汉堡加可乐。 回到沙滩，来了个沙滩野餐。 “晚上我们沙滩烧烤吧，玉文和招娣你们负责准备。我负责吃。”明哥的提议大家都赞同。 休息够了，陈招娣和黄玉文去准备烧烤，谭带红和江水谣又下水了，我就在沙滩捡贝壳，不想再下水了。我对贝壳没有抗拒力，几乎每个都想要，很快就捧不下了，只好跑去找明哥要袋子，再拿了个大袋子装了满满一大袋才肯罢休。等我回到沙滩，她们都回来了，看到我的收获，她们都笑我要不要再装袋沙子回去。我可不管，我要把这些贝壳带回去送人。 沙滩烧烤，我只能旁观，引火点碳，我都不会，帮忙串食材我还能参与一下。等一切就绪，天也黑了下来，我们也开始一边烤一边吃起来。 “这么好的夜景，来点音乐，你们谁来唱，我来听。”明哥这次的提议大家都只是笑，没人响应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就知道，沙滩烧烤怎能少了啤酒。”陈招娣先举瓶了。 “玉文，平时嘴巴那么多，唱歌就哑了？”明哥想抓黄玉文来，她嘴里啃着鸡翅，连连摇头。 “可惜，我的吉他没带来，要不我弹琴给你们伴奏也好。”明哥也没再勉强。 “夏昕，我听说你家在大山里的，大山里都会唱山歌，能不能唱给我们听听。”江水谣突然来一句，我在宿舍从来不告诉别人，我们山里人最爱唱山歌，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住海边的人也有不会游泳的，我可不会唱山歌，别让我丢人。”我不敢在外人面前唱，回到我们山上，不用人叫，我自己就会唱起来。没了那个环境，我也没了那个兴致。 “这话说的对，海边长大也有旱鸭子。”明哥接受了我的解释。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明哥怎么勾引你二姐的？”黄玉文笑咪咪的看着我和明哥说，我明白明哥为什么总提防着她了。 “我来厂里的时候，她已经是明哥女朋友了，我也想知道她们是怎么开始的。”我可不能上当。 “不对，那天我们一起在楼下看着宋春华进明哥宿舍，你也在的。”江水谣的记忆力也太好了。 “你们要说我的坏话，等我走开再说，好吧？多少给我留点面子。”明哥求饶了。“水谣，来喝酒。” “没歌听，就听点八卦也好吧。夏昕，你知道多少说多少，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黄玉文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她也吹了一大口。 “我听说你们宿舍也有人喜欢明哥，天天去帮明哥洗衣服，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只好反客为主了。 “夏昕，一个小孩子怎么也这么八卦。别人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喝酒，喝酒。”明哥不让我说下去。我不知道怎么让明哥不高兴了，只好闭嘴。 “我们交换，你把你二姐怎么和明哥在一起的告诉我，我告诉你我们宿舍的事。怎么样，公平吧。”听着很公平，可是我不敢答应，二姐用计谋得到明哥这件事情，我总觉得二姐做的有点过分，我可不敢让明哥知道。 “招娣，喝酒啊，你还打算抱回广州去吗？带红、水谣，我可听说你们酒量都比我好，怎么不喝，是不给面子招娣吗？我们喝酒。”明哥又点名了。 三个被点了名的人都乖乖地喝了，我也借机会下台，不回黄玉文的话。黄玉文自己拿着瓶子猛灌。 “慢点行不行，玉文。慢点，我们今天是想来开心放松的。”明哥想劝阻一下。 “慢点慢点，我就是慢了一点，就被人抢先了。我等你三年了，最后被人一瓶酒抢先了。我开心不起来。”黄玉文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边哭边喝酒。 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事，话不敢说，酒不敢喝。 “夏昕，别误会，不关你的事。来，陪姐喝酒。”我勉为其难的陪着她喝。 “来喝酒，明哥说的，今天我们就是要开心放松。你们一直都很听明哥的话，不喝酒，不开心就是不听话。喝酒。”黄玉文拉着大家一起陪她喝，大家都放开喝起来。只有明哥在发呆。 9 我也稀里糊涂的陪着喝完了一瓶。 黄玉文很快喝醉了，陈招娣扶着她进帐篷休息去了。江水谣和谭带红见黄玉文走了，她们也不再喝了，她们接过烧烤栏，挑自己想吃的继续烤。我也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安静了，便也凑过去找吃的。 “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烤。”江水谣怕我不会弄，让我坐一边等着。我看有鸡翅在烤，我就要了个鸡翅。 “明哥，你想要吃什么，我烤给你。”江水谣见明哥刚才也没吃什么。 “都行，我无所谓。”明哥坐起来喝了一口酒。“要不，你们谁再陪我喝点？” 我们三个都主动陪着明哥喝了起来。 “你们怎么也不等我，太不够意思了。喝酒怎么能少了我。”陈招娣安顿好黄玉文过来了。 “你们几个女的喝吧，我去散步。不用给我留了。”明哥说完自己起身走了。 “今天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搞得玉文姐和明哥好像都不开心了。”我见明哥走远了，我才敢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她们三个听完我的话，互相对望了一眼，没人回答我的问题，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喝了口酒。 “姐，我又说错话了吗？”我越来越糊涂。 “不是你的错，要说错，也是你那个二姐太傻了。”陈招娣终于开口了。 “她真以为她干了啥不会有人说出来？现在可能就你那个二姐自己不知道。”江水谣接着话题。 “我看夏昕也不知道。”谭带红再接下去说。她说的没错，我是真的不知道。 “二姐干什么坏事了？”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你还在维护你的二姐？她怎么搞定明哥的，早就传遍了全厂了。罗定仔早就告诉明哥了，只不过明哥不许罗定仔往外说。”陈招娣不想再隐瞒我了。 明哥知道是肯定的，他可能是最先知道的，但就像大姐说的，二姐的计划可怕之处就是当明哥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二姐不该让我们知道，明哥还可以帮二姐瞒着，我们当中肯定有人想阻止二姐的计划，可惜没能成功。 为什么我当时不去阻止呢？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错。 “我也有错，我该去阻止的。”我后悔了，可是太迟了。 “你现在说这话，太迟了。你已经害了明哥。你二姐是活该，不值得可怜。”谭带红连我都不愿可怜。 “你也不用自责，我相信你是太多事情不了解，才会帮你二姐。”陈招娣还是肯原谅我的，但我不肯原谅自己。 “明哥永远都不会爱你的二姐，他这辈子都不会。”江水谣平淡的说着。 “三年了，黄玉文要想得到明哥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宋春华。喜欢明哥的人那么多，但没有一个愿意伤害明哥，大家都知道他的心跟着那个傻女人走了，回不来了。玉文坚持默默地爱着明哥，就是不想给明哥压力。只有玉文坚持到现在，我们那些人，走的走，嫁人的嫁人。你二姐这样只能让明哥更加伤心难过。”谭带红的口气还带着怨。 “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想了解多一点。 “麻布厂开始是在深圳，我那时刚到深圳打工，进了麻布厂，还是明哥给我办的入厂手续。当时洪……”陈招娣拍了一下谭带红，谭带红不再往下说。 “我和你差不多时间进厂的吧，也是明哥帮我办的手续。明哥的女朋友和我一起进厂的，她怎么勾引上明哥的，我最清楚。她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文化最高的，写的字也漂亮，人也长得漂亮。明哥喜欢上她，我们也是心服口服的。只是，她太对不起明哥，我们都恨死她了。她和明哥分手，当时就好多老员工马上辞职不干。我也想辞职，明哥劝我留下，我才留下的。”江水谣像在回想明哥挽留她的情景。 “我也是。她们分手以后，明哥有一两年都不和我们接近。等搬到东莞村，他才慢慢和我们重新接近。所以后面来的人，根本不知道明哥的心早就被那个婊子带走了。我到现在每次见到她都想给她两巴掌。”谭带红的怨气好重。 “他一直都对人说，他在广州有女朋友，用这个借口避免麻烦。他和那个女人分手之后，我们村长的女儿也想嫁给他，被他拒绝了，村长女儿从深圳回来就辞职了。”陈招娣讲到这里不再讲了。 “那个女人还在我们厂里？”我听见谭带红说现在还想揍她。 “不在，他们分手没多久就走了。”江水谣说。 “不对，她是跟人跑了才和明哥分手的，开始还骗明哥说回老家结婚。”谭带红纠正江水谣。 “好吧，我也不维护她的形象了，她和老何的二奶一样，给老板当二奶去了。明哥不许我们说她的坏话，因为明哥一直都爱着她。”江水谣见明哥不在，不该讲的都讲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们俩有点像，特别是都有点那个，那个什么，我说不出来，就是觉得有点像。不是说样貌，是感觉。”谭带红突然来了句我听不明白的话。 “气质，当初你爸让你读书你不读，跑去谈恋爱。连什么是气质都不懂了。”江水谣这时候突然开起谭带红的玩笑了。 “我才不要那什么狗屁二奶气质。”谭带红这话说的我都跟着笑了。 “你也跟着笑？她在骂你，说你有二奶气质。”江水谣笑的更加开心了。 我懵圈了，怎么又扯上我了？ “你胡说八道，我是说夏昕和那个贱人二奶有点像，你才在骂夏昕。”两个人吵了起来。 “你们别吵了，夏昕和明哥以前的女朋友是有点相似的地方，她们俩都是读过书的人，学问是比我们多。这次来培训，她一个新入厂的，比我们学的都快。她有本事，我们就要承认。那个女人甘愿当二奶，伤害了明哥，是不对，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否认她的漂亮和她的能力呀。你们说是不是？”陈招娣制止了两人的吵架。两个人都承认陈招娣说的没错。 10 “你们更加不能去嫉妒夏昕文化比你们好，然后胡说八道什么二奶气质。听到没有，夏昕比我们小，你们不许欺负她。听到没？”陈招娣摆出了大姐的气派。 我觉得我的运气真的是好，宋春华当我妹妹一样照顾，现在陈招娣又当我是妹妹一样。 “我看的出来，明哥很欣赏你，这次能让你和我们一起来培训，他找老何说了很多好话。惹得老何在车间说了很多关于你们的闲话，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因为别人说闲话而辜负了明哥对你的期望。特别像刚才她们俩说的那些闲话，以后一定会有人用来对付你和明哥。现在因为老何的原因，还有宋春华的原因，你回到厂里一定会有人攻击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相信明哥一定会帮你，我们也会帮你，但关键还是你自己。”陈招娣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用力地点点头，把快流出来的泪水忍住了。 回到厂，我就把我捡回来的贝壳拿出来分给宿舍里的人。表姐第一时间把我拉出去，找个没人的角落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在和二姐抢明哥？” 我才回到厂，表姐就这么问，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在传谣了，但是这动作也太快了吧。简直是不打自招。陈招娣早就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事，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表姐，你都不相信我？”如果表姐都不相信我，估宋春华更加不会相信。 “我当然信你，可是别人不会相信。”表姐说的对，别人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二姐信了吗？”我想知道宋春华的想法。 “她劝过我，让我不要去信那些谣言。”还好，二姐明事理。 “这就行了，回宿舍吧。”我拉着表姐回宿舍了。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长大了，我要自己保护好自己，为了弟弟，为了明哥，我都要保护好自己。 “小七妹，听说你带了好东西给我，在哪。”宋春华一进门就在叫。 “不好意思，她们比你手快，就剩这些让你选了。”我拿出那袋我捡的贝壳。 “还有这么多？你是带了多少回来？经过她们的手还能剩这么多。”宋春华是知道这帮姐妹都是贪心鬼。“你有没有给你家里人留点？别被这帮不要脸的全拿了，让你回家没东西送人。” 二姐还是体谅我的，我告诉她我有留了，让她不用担心。宋春华这才放心地慢慢挑。她们让我讲讲这几天的经历，我等人齐了才肯讲，免得来一个讲一次那么累。等人齐了，我就讲了我们去海里游泳，海边捡贝壳，沙滩烧烤，晚上睡沙滩。个个羡慕死了，都说后悔当时没报名参加。 “你说沙滩睡帐篷，你是和明哥一个帐篷，还是和谁一个帐篷？”李杜鹃又找到机会逗宋春华了。 “这还用问吗？”宋春华不等我回答就抢着说了。 “当然是和明哥了。对吧。”黄芳回答的更快。 大家开开心心又说又闹的。 明哥让我们休息一天，第二天再上班。第二天，早上九点，办公室的文员洪彩霞通知我们五个去办公室，汇报学习情况。我觉得自己是个新人，就让她们先说。等大家都讲完了，老何问我的时候，我说她们都讲的很完整了，我没有补充。我看老何脸上得意的笑容，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对的。我不能太出风头，老何想弄死我太容易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特意多点找陈招娣接触，还让她带我去和她们一批的老员工熟络感情，休息时间跟着她们一起去别的车间帮忙。很快就没人叫我夏昕，大家都叫我小七妹了。也没再听见关于我和明哥的谣言。 中间这段时间，姨父托人寄信给表姐，说姐夫找姨父催我回去结婚。我写了封信寄给姨父，让他转告姐夫，我弟的事以后不用他帮忙了，我很感谢他对我们两姐弟的照顾，他永远都是我的姐夫，我不会嫁给他。那头牛如果他想要，他可以牵回去。 第二个月我就拿到了两千多的工资，我就写信告诉弟弟，以后我会每个月给他两百生活费，学习用品和生活上有需要的时候就告诉我。我在厂里用不了什么钱，一个月能存两千多。我希望弟弟读完大学能去深圳工作，上次在深圳见识过深圳的繁华。我可不想他再回汝城。 一个月后，听陈招娣说老板订了十台电脑织机，等新设备到了，我们上次学的知识就有用武之地了。上次去培训的时候，我做了笔记，回来之后，我怕忘了，时不时拿出来看看。现在听说新设备已经定了，我更要天天拿出来复习，就怕新设备到了我不会用。 “听说老板今天要过来，老板娘也跟着一起过来。”上班的时候表姐告诉我老板要来的消息。我来上班都三个月了，第一次听说老板要过来。 “你见过他们吗？”我有点好奇。 “我进厂一年多了，只见过老板两次，老板娘没见过。听说老板娘很年轻，人又漂亮。”表姐也只是听说的，她也没见过老板娘。 “老板多大了？”表姐就说老板娘很年轻漂亮，他没说老板。 “不知道，看上去五十多吧。”表姐想了想说不知道。这不就是她啥都不知道，全都是猜的。从她这八不出消息，我让她去找宋春华，她应该能从明哥那里八点东西出来。 表姐很快就回来了说：“她也不知道，昨天听说老板要来，她就问了。明哥让她不要那么八卦，什么都不告诉她。” “你可以找罗定仔，他肯定知道。我看罗定仔好像对你有想法。”我给她指条路。她笑了，让我帮她看一下机子，就去找罗定仔了。 过了好长时间，表姐才回来，一脸的兴奋。比捡到宝更兴奋，估计收获比她想象的还要丰富太多。她兴奋的都忘记这是织布车间，噪音有多大，还想在我耳边小小声说悄悄话。结果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见，急的我只好在她耳朵边大声吼：“这么吵，我听不见。” 她这才想起来，对我笑笑说：“下班再说，这里不方便说。” 我只好算了，等下班再说吧。 11 突然织布车间的人骚动了起来，有人往车间门口跑去。我负责的几台机器位于正中间位置，往外望什么都看不到。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往外面伸头。实在看不清动静，只好等表姐过来的时候问她。 “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才等到表姐过来。 “老板和老板娘来了，已经上楼去办公室了。”表姐的机位比我的好，她离门口近很多。 “你看见老板娘了吗？”我虽然看不见，也可以八卦一下。 她摇摇头。看来她的机位也没比我的好多少，这下子我心里平衡了一些，她也什么都没看到。大概半个小时，车间的人再一次出现骚动。我吸取教训，不动了，我知道我怎么努力也没有用，不如等表姐向我汇报。果不其然，表姐很快就来汇报了。 “新设备到了，安装师傅也到了，准备今天就安装。”听见新设备到了，这次我忍不住了。 “表姐，你帮我看一下，我去瞄一眼。”不等她同意，我就跑了。等了一个月，终于把新设备盼来了。 我运气不好，刚出车间，老板、老板娘，在老何，孔厂长和明哥的陪同下，正在下楼。我只好站在车间门口停下，让他们先走。但是，这次让我不但见到了老板，还见到了陪在她身后的老板娘。老板是个接近六十的老人，看上去比老何年轻，但保养的不错，不敢肯定他们谁年纪大些。老板精神和气色都还不错，虽然也挺着个大肚子，但比老何的大肚子看着顺眼一些，没那么突兀。跟在老板后面的老板娘确实年轻漂亮，二十来岁，一眼望去我有一种面熟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我突然想起了我姐，对，就像大姐给我那种感觉，一种亲切感。这时我发现她也在望着我，还停下了脚步，就在离我不到三四米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跳有些加快。走在她前面的老板这时也停了下来，可能她望我的眼神把老板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发现老板在看我，我将头稍稍往下低了一些，避免与他直视。我不太喜欢这个男人的目光。 就这么一会儿，对面的人全在看着我了，我可不想出风头，但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坚持站在原地不动，等他们走了，我才匆匆忙忙跑去洗手间，假装我不是想去看设备。这一趟没有看到我想看的，真可惜。我回车间的时候，他们都在围着正开箱的新设备，我一秒钟不敢停留，溜回了车间。 “怎么样？看到了吗？”表姐跑过来了。我摇摇头。 “怎么会，他们就在外面，你怎么可能看不到？”原来她问的是人，我还以为在问设备。 “看见了，全看见了。他们也看见我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事与愿违。 宋春华跑过来拉表姐过去帮她看机器，然后过来拉着我问：“有没有看见老板娘？” 我点点头。 “漂不漂亮？”我又点点头。 “我们谁更漂亮？”这话我无法回答，她们没有可比性。二姐绝对比老板娘年轻，但除此之外，二姐什么都没有。外在内在都没有。 见我不说话，她想了想，不问了，自己往车间外面跑了过去。她想八卦，我可不能拦着，我站在老板娘面前挡着老板娘的路那么久，她就是偷偷过去瞄一眼，我怎么可以干涉？ 我想再去看看设备，但是不敢出去了，老板没走，我都不敢出车间半步。车间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敢往外面走的，只有宋春华从外面走了进来。但她没过来找我，乖乖地看她的织布机。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终再次骚动起来。过了一会儿，表姐告诉我，老板和老板娘走了，明哥陪着一起走的。终于有机会去看新设备了，我让表姐过来帮我看一下机器，我再次溜了出去。 可我没想到，老何和老孔，还有洪彩霞和黄秀丽都还在守着。我又白跑一趟，气死我了。只能再次假装上洗手间。 回到车间，我放弃了去看设备的想法，我决定等它安装好了再说。到时候，我天天都可以鼓捣，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安心地上班，心情好多了。 终于等到下班，表姐想拉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向我汇报她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偏偏被宋春华抢先捉住了。 “小七妹，陪我喝酒去。”我吃了一惊，二姐今天是怎么了？一下班就让我陪她去喝酒，她明知道我平时都不怎么喝酒。 “二姐，你今天怎么了？”表姐还没走，凑过来说。 “正好，你也在，一起去。”宋春华一把捉住表姐。我看她心情不好，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她往厂门口走。 “明嫂，小七妹，六妹，你们去哪？”罗定仔也凑到枪口上，跑不掉了。四个人一起过去高佬的饭店喝酒。 “罗定，明哥不在你敢偷偷的带明嫂出来喝酒？看我不告诉明哥有你好受。”高佬迎了出来。 “老板，点菜，帮我买瓶贵州醇过来。”二姐今天完全不对头，直接来白的。 “二姐，出了什么事，你说呀。你这样子，我很不放心。”我真的不希望她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二姐，你有什么就跟我们说说，说出来舒服些。”表姐也忍不住了。 “老板，咕噜肉，椒盐鲜鱿，口味虾，半只手撕鸡。四个酒杯，啤酒杯。”二姐的气势更加吓人了。 傻罗定仔也被吓傻了，坐在旁边不敢说话。高佬可不管那么多，生意上门，他可不会拒绝。 明哥跟老板走了，我又劝不了，没办法了，只能和表姐硬着头皮一起上了。高佬把酒拿过来，再帮忙放下四个啤酒杯，就不管了。我让罗字把酒打开，和表姐一起洗刷一下碗筷，往杯子里倒酒，不敢倒太多，怕二姐等下来个一口闷。我刚倒好，她真的就想来个一口闷，我连忙拉住。 “二姐，菜还没上，你这么急干嘛。”我这个时候才发现，罗定和表姐一点忙都帮不上。 “老板，来碟花生。”这下有菜下酒了，我无话可说，看着宋春华把酒一口闷了。 12 我再帮她倒的时候再倒少一点，但这根本不是办法，必须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喝酒解决不了问题，你的酒量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全倒了，你都没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劝她了，以我们的酒量，陪不了她喝。 她见我这么说，笑了。 “不喝了，一个人喝没意思。罗定仔，陪我喝点。”她决定不再一个人喝，让罗定陪也比她一个人喝强。 罗定被逼无奈，只好陪着喝一小口。这个广东人的酒量还不如我。 “小七妹，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她终于肯开始讲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我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明哥前女友。”她不再急着把自灌醉了。 高佬正好过来上菜，听到明哥前女友，放下菜就站在旁边不走了。男人一样这么八卦，几十岁的老头也这样，我想笑他，想想又算了。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 我心里更好奇，上次在深圳听那几个老员工讲过明哥前女友，可是她们说给老板当二奶了，二姐又不认识，今天怎么会见到？难道说……不是吧。 “你说的是真的？你认识？”我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回过头去看罗定。他在到处望，想躲。 “罗定，是不是真的？”我一把抓住了罗定，我不敢也不愿相信。 “小七妹，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定那闪躲的眼神告诉我，我猜对了。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怪不得她们说和我有点像，确实有点像，更像我姐，那双忧郁的眼睛，简直和我姐一模一样。我姐绝不是这样的人，绝不是。 我摇了摇头，她是老板娘，不是我姐，只是像我姐，她根本不配当我姐。我清醒了一点，差点迷糊了，我可还没喝酒。 “七妹，你又怎么了？”表姐叫我。 “我没事，可能是饿了，有点晕。”我是好像有点晕。 “菜来了，赶紧吃吧。”高佬还站在旁边等着听明哥前女友的事。 “小七妹，来吃菜，你别喝酒了。老板，打饭。”宋春华可能被我刚才的迷糊吓住了，连忙帮我夹菜，叫老板打饭。 吃了两块肉，缓过劲了，可能我有点低血糖吧。 “你们也吃，都饿了吧。”我猜他们不会比我好多少，这个时间了，不饿就怪了。各人都捧起饭碗，没人去管酒杯了。宋春华也恢复了她那饿死鬼本性，这下我笑了。那些借酒消愁的，都是吃太饱了撑的，饿他三天两夜，我看他还借酒消愁不。 随着大家一个个的饱膈，宋春华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秘密，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结果连小七妹也早就知道了。”宋春华丧气地说。 “二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七妹，你有什么事还瞒着我呢。”表姐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问罗定，他最清楚。”宋春华让表姐问罗定，他进厂时间最长，他肯定从头到尾都知道。 “死罗定，有什么事你对我妹说，不对我说？”表姐找到了甘愿被她欺负的人了。 “下午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罗定好委屈地说。 “你说的是老板娘，又没告诉我明哥前女友的事。”表姐还在生气。 “老板娘就是明哥前女友，就是同一个人。”到这个时候了，罗定肯定选择出卖明哥。 “这么说，老板和明哥是兄弟关系，我们二姐和老板娘是姐妹，我和二姐是姐妹，那我和老板娘也是姐妹了。”我的傻表姐，不犯花痴，就是发梦，我真的是服了。 “你是不是刚才吃太饱，撑傻了？在这做什么梦？”宋春华一巴掌拍到表姐头上。 表姐自己也笑了。 “罗定，你说，到底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二姐在车间好像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是怎么回答的？我都忘了。 “小七妹漂亮，小七妹最漂亮，大家都说小七妹和老板娘很像。”这个死罗定，这个时候把火往我这里引，出卖了明哥还不够。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还没回答我表姐和老板娘，谁漂亮呢。”我不能让火往我这烧。 “罗定，老实回答，不准撒谎。”表姐准备威逼利诱了。 “你，当然是你漂亮。”罗定一点骨气都没有。 宋春华听完笑了。“老板，拿两瓶啤酒来，白酒请你喝吧，我们不要了。” 她这又是怎么了？ “来，罗定说的太对了。别人觉得她比我漂亮有什么用，只要明哥觉得我漂亮就够了。她早就是别人的二奶，现在我才是明嫂。干杯。”看二姐的自信表情，我刚才的担心纯属多余。 “还是明嫂说的对，是我都宁愿娶明嫂，才不要那个狐狸精。”罗定这下终于觉得自己安全了。 可我的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对老板娘一点都恨不起来，虽然说她曾经对不起明哥，我也应该恨她。 “你们说，老板娘那么漂亮，为什么她妹却那么丑？都不象一个妈生的。”宋春华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 “谁是老板娘的妹妹？”表姐又在问傻问题了。 “洪彩霞，你不知道？”罗定已经将明哥卖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再帮他隐瞒，老板娘的家底都被他拿来哄表姐开心了。 “啊？她是老板娘的妹妹？老何也真是大胆，老是欺负她，我都看见她被老何骂哭几次。如果老何敢这样子骂我，我肯定找二姐告状去，二姐一定会帮我报仇。”她忘了二姐也被老何骂过，当然是成为明嫂以前。 “大肚何敢再骂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不用找明嫂。”罗定这个时候像个男人了。 “你怎么帮她？”宋春华问罗定。 “我上去他宿舍，把他的宝贝二奶扔鱼池里面喂鱼去。”罗定好像在想像他的英雄气概似的。 “你就会欺负女人，你怎么不把他扔下去喂鱼。”二姐好像挺喜欢听罗定吹牛欺负老何。 “他敢骂我，我就揍他，他欺负我的女人，我当然也要欺负他的女人。这叫以牙还牙，公平。”罗定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 13 “谁是你的女人？你要敢再胡说八道，我以后都不理你。”表姐生气的样子好假。我都想笑了。 “七妹，我看见新的设备在拆箱，听说明天就要试车给老板看看。时间这么急，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宋春华和我说起了今天到的新设备，我想起来明天要试车，那今晚就要完成穿棕，拉好经纱，吊机头上机。我想回厂里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二姐，我想回去看看，不知道老何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对老何办事始终不太放心。 “你当自己是老板还是厂长？你发现了问题又能怎样？你知道怎么解决吗？你能解决吗？我说你纯粹自找麻烦。”宋春华说的似有理，又似不对，我说不出毛病在哪里。找不出毛病便不能反驳，只好继续陪着她们喝酒。 “七妹，我知道你的想法，总是希望大家都没事，但是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很多时候，你的好心别人不但不领情，还可能会怪你多事。你想帮他，最后还被人说你在害他。”我明白二姐说这些是为了我好。 “谢谢二姐，我会记住的。”可是她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只是我十六岁就出来打工，见过的人比你多点罢了。我将真心给人，不指望别人也能真心对我，只希望别把我的心叼走就好了。上次明哥那件事，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都会替我保密？我会相信那几个女人不会因为嫉妒而去破坏？我就相信你们两姐妹。”宋春华慢慢喝着酒，说出来的话，让我的心在慢慢紧缩。 “在社会上，利益大于一切。他们会为了各种利益去伤害你，你一定要小心。我不是要你去伤害别人，但你要提防。再说回我和明哥的事，我告诉你，我们到现在还是清白的，这是我们的秘密。只有我和你，还有明哥知道。”这么大的秘密，我不想知道，知道的秘密太多，压力就越大。 “那天在宿舍，我就是故意让你们觉得我在设计明哥，我要看看你们当中会不会有人替我保守秘密。事实证明，你就一直都在帮我守着。你从深圳回来，你们在深圳的事情就很快传遍了整个东莞村了。我相信高佬都知道你那晚上和明哥去宵夜喝酒了。”这个事我和任何人都没说过，明哥也不可能往外说。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怕？你记住，这个世界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老板娘也绝对不是大家想的那么简单，明哥也绝对不是大家传的那么痴情。但有一点是真的，我喜欢他，所以我才配合他。当然，我也在等，等他真心喜欢我的那天，希望有这么一天。希望我替他赶走所有喜欢他的人，能有回报。”宋春华的话太难以置信，但我无从考究。难道我去向明哥当面求证？我只希望二姐永远都是我的二姐，我可不希望有个这样的敌人。 “二姐，你以后不要将你的秘密告诉我好吗？”我不想再知道任何人的秘密。 “怎么了？你以为我会害你？傻瓜，我害谁都不会害你。来，陪我喝酒。”二姐一个傻瓜，就让我相信她了。 “明哥来了，你放心，我帮你看着明嫂，不会让罗定把她拐走。”高佬一见明哥就在邀功，把罗定卖的妥妥的。 “明哥，想你。”宋春华站起抱着明哥亲了一下，让明哥坐。“是不是回宿舍发现我不在，就出来找我了？明哥，你这么粘着我，我会不习惯的。” 看着她们这么恩爱，宋春华刚才偷偷告诉我的话，我真不敢相信。到底是宋春华可怕，还是这个世界可怕？ “老板，给明哥来碗饭。”宋春华把饭放在明哥面前，明哥立马吃了起来，看来真的饿了。 “明哥，你和老板出去吃饭，没东西吃吗？怎么饿成这样。”罗定在问。 “你们不知道，明哥最不喜欢出去应酬，饭吃不饱，酒喝不好，回来一定要找吃的。我都在家给他备了干粮，免得他回家饿了没吃的。”这么恩爱的夫妻，怎么可能是假的？二姐，你让我相信你哪一句？ “饱了，今晚回家不用吃宵夜了。”明哥对宋春华说。 “没关系，晚上饿了还有我，保证喂饱你。”宋春华摆出一副骚样，我和表姐都不好意思看了。 “好了，别教坏小孩子。”明哥拍拍宋春华的手。 “我忘了还有两个小妹妹在这。来喝酒。”我这个骚二姐，真是让人服了。 “小七妹，你知道明天要试车吧。”明哥问我。 “我听说了，上次培训的笔记，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反复温习，就怕机器真到了的时候忘了怎么操作。”我现在唯一害怕的是，理论与实践还是会有差距。 “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也要相信自己。不用太担心。”明哥在鼓励我。 “明哥，明天要上机试车，我不知道老何都准备好了没有。我担心他准备不足，明天会出岔子。”我还是将我的担心说了出来。 “嗯，你觉得怎么样好呢？”明哥反问我，我没想过他的这个问题。回答不上来。 “小七妹，你能发现问题，很好。能提出问题，更好。如果你还有解决问题的思路，或者方法，那就完美了。只能发现问题，不能解决问题，这是不够的。老板真正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人。只能提出问题的人，不受欢迎，不如不提问题。记住，你没有解决方案之前，不要将问题提出来。问题提出来，没有得到解决，就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明哥说的，我听懂了。我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成为被解决的人。 “你明天尽量低调，留到关键时刻再让人注意你，不要成为别人的目标。出头鸟命不长，你在山里长大，这个你懂的。”明哥教我的，我在慢慢领会。 “明哥，你教她，怎么不教我？你偏心，我会吃醋的。”二姐又来卖骚了。 “你懂的比我都多，还用我教吗？我还有好多问题想向你请教呢。”他们俩说的话，我难辨真假。 “你有什么不懂的，晚上我慢慢教你，包教保会。”这个骚货又来了。 14 “明哥，我想让我女儿进麻布厂，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她。”高佬坐过来明哥旁边，给明哥敬酒。 “麻布厂一直都在招人，不用找我，你让她随时来都可以。”明哥在厂里面不负责人事，他也从不干涉老何怎么安排那些工人。 “我知道，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她。她才十六岁，读完初中就不肯上学了，我说话她不肯听。我看我们村那些小孩子都很听你的话，我想着你能不能帮我管一下她。”高佬应该是被青春期的女儿整的没法了。 “这样吧，你让她来找罗定，我让罗定和厂里那帮小王八蛋说一下，不要去骚扰她。你和陈招娣讲讲，让她住她们宿舍，一个村的也互相有个照应。我有空的时候，也和她聊聊，希望她能听我的。”明哥算是答应了。 “谢谢明哥，改天请你喝酒。”高佬高兴地走了。 “改天干嘛，不如就今天，这餐算你的好了。”宋春华故意找事了。 “没问题，明哥明嫂以后来吃饭，都记我帐上。只要明哥给面子，肯来吃饭就是给我高佬面子了。”高佬很会顺着转弯。明哥也不说话，任宋春华继续玩闹，他只顾和罗定喝酒。 “真的？你们都听到了没，这里以后就是明哥的饭堂了。这里的伙食比老孔老婆的饭堂可要好太多了。”宋春华拉着我和表姐说，她真不怕把高佬吓出病来。 “明嫂，你们两口子来吃饭，我全免。如果是你们带来的客人，我还都给打折。有你们帮我推广，我不愁我这里会没生意了。”高佬还真是做生意的好手，有了明哥明嫂这块金字招牌，厂里的人吃饭吃宵夜怎么还会去其他地方？ “高佬，你想这样就把我拖下水？春华，你不是他的对手，给帐吧。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就都陪着明哥有说有笑地回厂了。 第二天早上一进车间，就发现靠门口的十台织布机和别的不一样，都用红布盖着。估计这是老何的安排，形式还挺到位。我绕着那些盖着红布的织布机走，尽量不碰触到，免得惹麻烦。上机也尽可能往后靠，这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我们当那十台盖着红布的机器不存在，按平时一样的程序工作。八点钟，老何带着两个装机师傅过来，我看见他们围着那批新机器在指指点点，说什么就听不见了。毕竟车间那么吵，我又刻意离得远远的。没多久，他们离开了车间。大概九点钟，老板的车到了。老何和老孔一直都在车间门口等着了，一见老板的车到了，就一起迎了上去。我看见他们都站在车间门口，过了一会儿，才见明哥从楼梯上面跑下来。 这时候电工师傅古拥军跑进车间，把电闸关了。整个车间的机子都陆陆续续停了下来，车间里面也慢慢安静了下来。老何走到车间门口的正中间咳了两声说：“各位工友，锐业亚麻布厂今天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我们新引进了十台国际新科技的织布机，它将带领我们织布行业，进入一个新时代。下面，我们有请广州锐业亚麻布厂董事长陈强胜先生讲话。大家欢迎。”车间的工人疏疏落落地鼓掌。老何上前去请陈老板讲话的时候，他摆手拒绝了。老何被晾在那儿，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陈老板的脸色明显已经不对劲。老板娘走到老何身嘀咕了几句，老何这才赶紧让几个机修工人，把蒙在机器上的布掀开。然后老何把上次去深圳培训的四个女工叫了过去，他指挥电工把电闸合上。装机师傅给陈招娣她们四个每人各一张指令纸，让她们按纸上的指令运作，输入指令，运转机器。谭带红拿着命令纸，站在机器前面，手一直在发抖，什么键都不敢按。江水谣也只是按了几个键之后就停下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陈招娣好点，一步一步按到最后，按下启动开关，但是就不见机器有反应。黄玉文更好，一按启动，机器响起了警报的声音。 老何脸上的汗珠滴滴答答的在往下落，他想擦，偏偏没带纸巾，只能用手在脸上擦。他本来还站在老板身旁，这个时候，已经悄悄地躲到了明哥的身后。明哥那个清瘦的身子，怎么可能挡得住他那肥胖的肚子。 宋春华和表姐早就站到了我身边，现在正在捂着嘴笑。当然，在偷笑的不只有她们俩，只是我没敢笑，我在紧张，手心一直在冒冷汗。我在拼命回忆我自己记的笔记，我怕如果到我的时候，也会和她们一样。 黄玉文还算镇静，她让装机师傅帮她解除警报，让她重试一次。装机师傅消除警报后，黄玉文站在机器前面，闭上双眼，思考了很久，慢慢的一个一个键按下去，最后反复检查无误后，终于再次按下了启动键。这次警报没有响起，但织布机也没有启动起来。黄玉文的表情明显是在说：这不可能，我明明没记错，它应该启动才对的。可惜，机器就是没有反应。 陈老板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他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上次去培训，就只有她们四个吗？” 此时的老何已经躲在明哥身后，不敢应声了。 “何师傅，我记得上次好像还有一个小姑娘吧，今天怎么不见人了？”孔厂长在看着我，但假装不认识我，没继续说话。表姐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望向明哥，他不望我。宋春华悄悄地拉住了我，她也看见了明哥故意不望我。我不敢动，我要等明哥的指示。 “对，对，对，夏昕，还有一个夏昕。”老何突然想起了我，又从明哥身后钻了出来，在人群中找我。这时明哥望向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宋春华松开了我的手，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出去，应了一声：“到！” 15 老何像找到了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我没让他跑过来，我慢慢地向那两个装机师傅走了过去，没理会老何。我伸手向那两位师傅要了份指令，打开仔细看了，研究了一下。发现当中有一项指令好像是错误的，我不敢确定，从口袋里掏出了我记的签记，再一次认真对照后。我对装机师傅说：“师傅，这里有项指令好像不太对，这里是不是应该改成这样？要不然可能无法运行。” 黄玉文和陈招娣都跑了过来，问我是什么地方指令出错，我指出来给她们看。她们听我说完都说，对，就是这样，怪不得她们刚出来无法开机。两人已经不再请示装机师傅，各自回到织布机前，输入指令，按下启动按钮。两台织布机都顺利启动了。 车间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陈招娣和黄玉文都跑过来抱住了我，久久不愿松开，她们俩今天的面子，我帮她们挣回来了。我也非常兴奋，我没让明哥丢脸，也没让自己丢脸。我今天太成功了。 等我们三个松开手的时候，老板娘站在了我的身边，她正面带微笑地在望着我。我被她望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能否给我看一下，你的本子上写的是什么？”她很有礼貌地征询我的意见。 我连忙把笔记本递给她。 “这是你自己写的吗？”她慢慢的仔细地翻看着，边看边问我。 “是我去深圳培训的时候记的笔记，培训的内容太多，怕记不住。”我如实地告诉她。 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我：“我想请陈老板看看，你介意吗？” “没问题，只是希望你看完能还给我。我以后还要用它，不好意思了。”我可不舍得给她，以后上机，我还指望着我的笔记本。 “好的，我让陈老板看完就还给你。”她说完就拿着我的笔记本走去陈老板身边。我远远看见他们俩在商量着什么，然后他们转身走出了织布车间往二楼办公室走去。我不禁有点不放心我的笔记本，追上准备回二楼的明哥：“明哥，老板娘把我的笔记本拿走了，你等下能不能帮我拿回来。那个笔记本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明哥笑了笑说：“放心吧，我保证笔记本会回到你的手里。”有了明哥的承诺，我这才放心。 看着明哥走了，我才回转身，发现陈招娣、黄玉文、江水谣和谭带红她们四个都站在我的身后，正在对我笑。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们向我表示感谢，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对着她们笑。 这个时候，我那六个姐姐也都跑了过来，她们都抢着抱我。我觉得她们比我更兴奋。罗定也偷偷跑了过来说：“小七妹，好样的。” 这一次，小七妹的名头算是真的响了，但是我不知道它带给我的将是荣耀还是灾难。 过了好久好久，织布车间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又开始正常的工作。表姐告诉我洪彩霞来找我，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她把我拉出车间才告诉我，老板娘叫我上去办公室。 来这么久，我都没有进过办公室的里间，外间办公室我也只是在领工资的时候去过。现在竟然是叫我进里面的那个办公室，我做不到不紧张。 洪彩霞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让我进去的时候，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紧张，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地走了进去。我大概地打量了一下里间办公室的格局，进门右手边有两张办公桌。老板娘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明哥坐在她后面。门口对面是并排三张办公桌，最后面一张配的是大班椅，陈老板坐在上面，陈老板前面坐着的是老孔，老何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洪彩霞推了张椅子进来给我，我才有地方坐。 “你叫什么名字？”陈老板在我进入的时候，停止了与他们的谈话。 “我叫夏昕。”他问啥我答啥，不想画蛇添足。 “哪里人？”陈老板继续问。 “湖南郴州”我回答。 “进厂多久了？” “今年4月19号。” “什么学历？” “高二。” “为什么不参加高考？” “家庭原因。” 陈老板点点头说：“可惜了。” “这本笔记本是你的吗？”他继续问。 “是。”我继续回答。 “里面的字都是你写的吗？” “是。” “你能告诉我，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哪段话？”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读给你听：没有过去那个幼稚可笑的我，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更不会有以后成功的我。我关心锐业厂，所以我在乎锐业厂，我将我的将来和他绑在了一起，我希望他能像兴瑞厂一样先进，甚至更加先进。就像我将我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绑在了一起，我要与国家共同发展，共同繁荣。”陈老板不知道怎么把我记在里面的这段话找了出来，这是到深圳第一天，明哥教我的话。 “怎么了？不方便告诉我吗？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好奇。你的培训笔记，中间怎么会有这么一段话。我看前面记的还是新机器织出来的布与旧机器织的布有什么区别，然后突然冒出来这段话。之后又是新设备的各项数据和使用方法等等。为什么中间突然间会出现这样一段话。”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他要问，我就如实说。 “情况是这样的，当我知道我有资格去深圳参加培训，我很兴奋。一方面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广州这个大城市，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了解。另一方面是可以去深圳学习更加先进的技术，回到厂里就能给厂里带来更大的效益。但是，去到兴瑞厂的第一天，我的心里很失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兴瑞厂各方面都比锐业厂先进太多，锐业厂太落后，我无法接受和面对这个现实。我很郁闷，只能一个人在厂区里面散步。这个时候遇到了明哥，他发现我失落的情绪。他带我去厂门口那繁华的大排档吃宵夜，用深圳的繁华与东莞村落后作对比，让我明白了，我对锐业厂失望是因为我在乎关心他的荣辱。然后他鼓励我要将兴瑞厂的技术掌握好，带回来，并传授给工友。” 16 “谢谢你，夏昕。”陈老板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也忙站了起来，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谢谢老板。”我不知道我这样说对不对，偷偷望了望明哥，看到他赞许的目光，我知道他认可了我刚才的表现。 陈老板亲手将我的笔记本还给了我，我的宝贝笔记本回来了。 “你们听了夏昕说的，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吧。”陈老板好像并没有要我离开的意思，我只好继续坐着。 我坐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有人接陈老板的话。我的心情越来越放松，拿回笔记本，还能在办公室吹空调，不用回车间干活，我可不急着离开。 “怎么，没人说话？”陈老板的脸色开始变的有些不好看了。我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们还没琢磨清楚老板的意图，不敢随便表态。我是无所谓的，凭我今天在车间的出彩，就算没奖励，惩罚肯定不会有。 “我先说吧，夏昕进厂时间不长，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我对她也不怎么了解。这次去深圳培训回来，该回厂汇报培训情况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没汇报，我当时还以为她白去了这一趟。如果她当时就告诉我，她有做培训笔记，我一定会组织全厂工人学习，今天就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会操作了。”老何身为厂长，不得不发言。 老孔也是厂长，老何说完，他自然也该说几句：“夏昕进厂时间不长，又是织布车间的员工，按理说，我不认识她也是很正常。可是我不但认识她，她留给我的印象还很深，就像今天，大家都以为这次培训都是浪费钱，白去了。但我记得夏昕上次也去了，可是出来操作新设备的人里面怎么没有她，我还觉得很奇怪。现在我才知道，何厂长不舍得这么好的人才，怕被我抢走。我注意到她也是她们从深圳回来以后，我经常发现她会出现在经纱、穿棕和整理车间，她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对于一个这么好学的员工，我当然是支持的。特别是今天看见她的表现，我觉得很欣慰。我是支持提拔她的。就像今天的新设备一样，虽然开机运行了起来，但完全没有展示出来它的价值，像我就完全没有感受到，它与我们现有的织布机有什么区别。我可不希望老板花钱买的新设备和夏昕这样的人才一样，被白白浪费掉。” “我也说说我的看法吧，个人认为，这次小夏的表现确实很出色，作为一个入厂这么短时间的员工，小夏给全厂员工起了一个榜样作用。当然，她能有这次去培训的机会，全赖何厂长慧眼识人才。刚才听孔厂长说她经常会利用下班时间，去各车间学习，据说她现在就欠缺工艺这方面的知识。我觉得她同样要感谢孔厂长，给她无偿提供了学习的机会。她个人的能力不可否认，但也不能抹杀麻布厂给她提供的各种支持与帮助。她今天的表现，都有目共睹，我就不多说了。以她这么肯学的性格和她的能力，我相信放到任何岗位都会出彩。就像这批新设备，夏昕也说了，她们在兴瑞厂已经见识过它的优势。至于今天没能展示，我想何厂长可能有他的安排，正如孔厂长说的，夏昕这样的人才，何厂长都不舍得让我们知道。”明哥和老孔的话，一软一硬的，看来老何今天可没我坐的那么舒服。 “我也瞎说几句。从刚才小夏的自我介绍中，我才知道，她才进麻布厂大概两个月，而且我们厂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人都是有感情的，我想大家可能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印象可能会比较深刻。特别是她还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小朋友，思想还是比较单纯的，我有理由相信她是真心希望我们麻布厂，能够兴盛起来。就像她说的，她不关心东莞村的发展，因为和她自身利益的关连太远了。而麻布厂的兴衰，直接影响到她的生活，麻布厂生意好，她起码短时间内不用另找工作。所以我是倾向相信她。姑且不论她的那番话的真假，说实际一点的，她入厂才两个月时间，她的技术水平就已经远远高于入厂几年的老员工。我想，一个不爱自己工作的人，不可能做得到。当然，这也与她的文化水平有关。我们厂的员工，读了高中的人太少了，真正用心去读高中的人，但因为家庭原因而出来打工的人，更少，她就是这一类。刚才厂长和经理都对她表示认同，我觉得以她的水平，完全可以在办公室作个文员，让她当个织布女工，有点浪费。” 听老板娘的意思，就是刚才有人质疑我那番爱厂的话？没有听错吧？你们生活无忧，不在乎这份工作，对麻布厂也不在乎，因此而怀疑我？好吧，我明白了，我得罪人了，有人想借我的笔记本整我，害我失去工作。陈招娣提醒过我，我要保护好我自己，我要保住我的工作，我还要供弟弟上学。冷静、冷静，我必须冷静。这个会议我不该参加，这个场合我不该出现。见老板娘讲完了，我举起了手。老板见状，让我发言。 “对不起，我开始并不知道大家在讨论我的事，如果知道，我早就回避了。我现在大概知道了，这都是因我的笔记而起。我们读书的时候老师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以为别人的记性比我好，不用记笔记，也就没说我有做了笔记。回厂汇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是因为在我前面的工友已经将培训情况都讲完了，我确实没什么可补充。剩下她们没说的，就是明哥自己掏钱请我们去沙滩游泳烧烤，这个我不敢说，怕连累明哥受批评。下次如果再有外出任务，我回来一定全部汇报，包括吃宵夜游泳烧烤。还有我保证以后不再串岗，安心做好领导安排的工作。请老板不要辞退我，我弟弟需要我挣钱供他上学读书。谢谢。”我乖乖的认错，希望不要树敌太多。 “小夏，吃宵夜就不用汇报了，但是下次记得叫上我。”陈老板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17 “刚才大家都讲了自己的想法，接下来我也讲几句。首先，今天的试车可以说是非常失败。我花了十几万来升级换代，可是今天给我看到了什么？我的钱都是白花了，一批还不如旧设备的新设备。它有什么新改进，我没看到。我看到的是买设备的钱白花了，培训费也白花了。如果不是被人忽视的夏昕去参加了培训，我还要再花钱请人将就升级的设备进行降级。我准备新接的欧洲订单还要退单赔钱。还有，我记得我们厂不是还有很多，从沙头角跟着我们过来东莞村的优秀员工吗？为什么这次去培训才去了五个人？我们的那些优秀员工都去哪了？是像夏昕这样被埋没了，还是什么其它原因？不过，夏昕这样真心爱厂又有能力的员工，得不到重用，还要被人怀疑她那颗爱厂的心。我也明白我们厂为什么会留不住人才了。凭夏昕的这种甘愿与麻布厂共同发展的心，我觉得让她当厂长都不过份。自己作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还要阻止别人为麻布厂发展努力，这种行为非常可怕。我今天就要将夏昕破格提拔，让她担任副经理。夏昕，你愿意吗？”陈老板突然问我，我愣了一下。 “工资会比我现在高吗？”我要关心给我多少工资，弟弟还要上学。 “呵呵，你们看，她就是这么简单真实的一个人，没你们那么多勾心斗角。她为什么爱厂，就是因为麻布厂能帮她供弟弟读书。你们不但重名，而且重利。而她只希望能够安心供弟弟读书。”陈老板转过头问明哥：“你现在工资多少？” “2500元。”明哥工资这么低？算了，我还是回织布车间好了。 “小夏，怎么样，你愿意吗？”陈老板问我。 “我还是回车间织布好了，明哥的工资还没有我高。”我回车间织布，和姐妹们一起又开心，还没压力，钱也多。 “月明，你有多少年没加工资了？”陈老板问明哥，看来很久了，老板自己都忘了。 “我不记得了，好像在深圳就是这么多。”明哥肯定记得，只是不肯说。 “小夏，把财务和彩霞都叫进来。”看来陈老板今天要有大动作了。 洪彩霞和黄秀丽都进来了，老板问了她们的工资情况，又问了车间机修师傅和普通工人的工资情况。 “是我失职，怪不得我们厂留不住人才。老何，你记一下。月明的工资调到8000，不能让他连机修师傅都不如。财务调到3000，彩霞也一样，副经理5000。小夏，现在你愿意吗？”陈老板再一次问我。 我连连点头说：“我愿意，我一定不会让老板失望的。” 洪彩霞和黄秀丽出去了，陈老板继续说：“老何，你再统计一下，有多少高中以上学历的，都底薪加500。将夏昕提拔和加学历工资的事都公布出去，不但要让我们厂的人知道，还要让其他厂的都知道，锐业亚麻布厂，是重视人才的。” 老板和老板娘都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洪彩霞和黄秀丽都拉着我说谢谢，我带着她们一起升了工资，她们主动帮我安排办公桌，我挑了明哥前面的位置。洪彩霞还邀请我住过去她隔壁房间，四楼有八个房间，现在还有五间空置的。老何一个人住在上楼左手边最尽头，黄秀丽在右手边第一间，洪彩霞在右手边最后一间。我接受了洪彩霞的邀请，成了她的邻居。下午车间女工友纷纷主动过来帮我打扫房间，顺便参了我这个女经理的宿舍。我拥有了一个人的宿舍。 这一天我都像在梦里，突然从一个普通的新员工变成了麻布厂的女经理。 18 今天这么多让人高兴的事发生，晚上这一餐一定是免不了。高佬的餐厅又坐满了人，麻布厂不当班的人几乎全到了。 刚开始，只是我们七姐妹和明哥、罗定一起庆祝，然后左来一个右来一个，人越来越多，明哥就邀请他们一起坐下，再开一桌。就这样，最终开了五桌。 “小七妹，这么多人来祝贺你，你人缘真不错。”明哥是这么说，我倒不这么认为。每个人过来都是先和明哥打招呼，然后才给我道喜。 “明哥，我看着像是你的主场，都是你的客人。好些人我都没见过。”说实话，好多应该是我们车间的对班工人，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有几个今天来给我道喜的时候，还自我介绍她也是汝城的，最后还来几句家乡话。我很不习惯这样，平时去哪都有表姐或者二姐在，不需要我与外人打交道。 明哥今天特意把最中间的主位让了给我坐，二姐和表姐分别坐在我旁边陪着，为我壮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说实话，要不是老板给的工资太有吸引力，我真的更愿意回织布车间。 洪彩霞和黄秀丽是饭后才来的，饭店的人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恭喜明哥，恭喜小七妹。”洪彩霞对明哥和我说。 “今天我们是同喜，互相恭喜。不过，我们都要感谢小七妹，六年前进厂，从会计到经理，工资一直都没加过。”明哥能坚持这么多年，我也是真佩服。 洪彩霞和黄丽秀平时不喝酒，也都倒了一杯酒，我们四个一起干了一杯。 “以后小七妹还要你们多关照了，她刚从家里出来，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们就多包涵了。”二姐今晚坚持做明哥身后的女人，保持低调，这个时候才出来应酬两句。 “明嫂，要不你们也搬上来吧，小七妹旁边的房间正好空着，我们都住到一起，正好互相照应。”黄秀丽说。 “这个等我回去和明哥商量一下，不着急。”我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刚和六个姐姐玩熟，二姐就搬走了。现在我也要一个人搬去四楼，真有点不舍得走。 “表姐，要不今晚你过来陪我，好不？”我想起了表姐，我还有一个亲人。 “怎么？这么大了，还怕黑吗。”表姐要笑我了，但始终是我表姐，她还是同意了。 “小七姐，早上好。”不知道谁的脑子转的这么快，我早上上班的时候，工友对我的称呼就变成了“小七姐”了。 “明哥，今天有什么安排？”我心里清楚，老板给我一个副经理的称谓，目的就是收买人心。一方面给工友看，让人觉得老板爱惜人才，另一方面也明哥配个助手，我这个副经理只对明哥负责。 明哥拿出一些厂里以前的订单，让我学习一下，后面单独的一份是正在机上的。订单上面有经纬纱支种类、型号，所有明细清楚明白，这些都是我在车间接触不到的内容。我庆幸我同意了老板的任命，工资2000我都应该接受。我现在的职位能学到的知识，远远超过了我的工资。而且是免费的。 19 订单上还附了一块五公分大小的布样，明哥给我一个小的放大镜，让我有空找秀丽领一个给自己，说这是织布行业必不可少的工具，要我用完记得还给他。我一个上午几乎都坐在办公室，一直在研究那一个个小布头，直到洪彩霞敲门进来叫我去吃饭，才知道下班了。 一路上耳朵里听着一声声“小七姐”，总觉得不如“小七妹”那么顺耳。 “被人这样叫习惯不？”洪彩霞问我，我摇摇头。她笑着说：“慢慢你就会习惯的，到时候没人叫你，反而会不习惯。” 她说的可能是真的，只是目前我还没习惯。 我们俩来晚了一点，到的时候大家都坐好了，正准备起筷。老何见到我们来了就说：“快坐，我们没等你们了。” “不好意思，刚刚在看以前的订单，没注意时间。”我解释了一句，就和洪彩霞坐了下来。 “月明，我们车间最得力的人才被你抢走了，陈老板还是偏心你啊。老孔，我说的是不是。”老何又想拉个同盟。 “你们一个厂长，一个经理，再怎么样都轮不到我。”老孔不想参与。 明哥不说话，只是专心吃饭。 老孔老婆做的这个酿鳞鱼，做的真是不错。听说是先把整条鱼完整剥皮，再将鱼肉去骨、剁碎，再配上冬菇木耳姜葱蒜生粉，搅拌均匀，重新塞回鱼皮里包起来，煎香煎熟上碟。 二姐说的没错，明哥他们确实餐餐大鱼大肉，除了早餐，饭堂不包早餐。 我将我升职的事告诉了弟弟，还告诉他我现在不再吃大锅饭，而是吃小灶。我决定提高他的生活费，让他也改善一下伙食。 下班的时候，宋春华告诉我，明哥同意搬过来我隔壁宿舍。我叫上洪彩霞和黄秀丽，四个人很快就把宿舍打扫干净。宋春华又叫罗定带了两个机修工，帮忙把行李被褥搬上了四楼。大家一起，搬家工作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明哥开始还说要帮忙，被二姐赶走了，他只好去找高佬吹牛聊天了。 房间整理完，我看见明哥的书桌上放了一排书，基本上都是织布的专业书。我翻了一下，有些我能看懂一点点，大多数我完全看不明白。我想借回去看，宋春华说让我自己拿，明哥回来她会告诉他。我就不客气了，拿了一本我觉得最基础的，回自己宿舍，不打扰二姐休息。 回到房间，我自己慢慢翻看，才发现我以为最基础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也还是太难了。还是要明天把书带回车间，对着实物来看，可能会容易理解一些。 早上七点，宋春华就来敲门把我叫起床，她要我过去一起吃早餐。这段时间，上白班没时间吃早餐就不吃，上夜班下班回宿舍泡个面就当早餐。一直都没正经吃过早餐。二姐买了电饭锅、电炒锅，她在宿舍煮个面、煎个蛋，也能有餐像样的早餐吃了。 还是有姐姐的日子好，大姐不在了，现在有二姐，真好。 20 我带着从明哥房间借的书回到办公室，准备从第一章开始慢慢学习。 我想的太简单了，一个上午，第一章都没读完。各种各样的名称我都没看的明白，根本不敢翻开后面的章节来看。用了半天的时间，我好像只弄明白了经纱和纬纱。我们平时说的穿综，好像说的是穿经纱。而新买回来的纱线首先要上浆，将几百根纱一起在经纱车间上浆，上浆的目的就是加强它的韧性，防止在织布过程中断裂。 看到这里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必须去洗把脸，让我清醒一下。 吃完午饭，我回宿舍小睡一下，一个上午吸收了太多没读懂的名词。我的脑袋已经是一整盘浆糊。这一整盘浆糊在我脑袋里面转，害我午睡完脑子更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又要重头再来。结果一整天什都没学到。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胜任副经理这个职位。 明哥上午就出去了，我们吃完晚饭他都没有回来。我带着一脑袋的浆糊，去找宋春华。 “二姐，我脑子好乱。”我不知道二姐能不能帮我，可我现在实在找不到人说，再理不清，只怕我晚上睡一觉，明天起床脑子更乱。 “怎么了？明哥给了你什么完成不了的任务？可别才当一天经理就把的小七妹逼疯了。”宋春华让我坐下，有什么事情和她说，她帮我一起想办法。 “不关明哥的事，他今天一天都不在厂里。”今天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任务，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弄懂书上的第一章。 “明哥不在，难道是老何给你下什么任务了？你只对明哥负责，不用管别人的事。”二姐还以为老何趁明哥不在欺负我。 “没有，没人欺负我。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怎么分清楚经纱和纬纱。”说实话，我现在只知道纱线有经纱和纬纱，两者有什么区别，在成品布上面怎么判断，我一点都不清楚。 “不知道，我只知道横的纱断了，会自动停机，竖的断了不会停机。”她倒好，说的真简单，我哭笑不得。 “我要知道这么多干嘛？你不是想连机修师傅的活都想抢来做吧，明哥也不是什么都会的。我猜他连接线头都不会。”二姐笑着对我说。 二姐好像说的也没错，明哥为了避嫌，老何、老孔负责的范畴，他能躲都躲。说明哥不会接线头，还真是有可能。我是明哥的助手，明哥不去碰的，如果我老跑过去，会不会影响明哥和老何、老孔的关系呢？他们俩本就忌讳明哥在老板面前受重用。 “你又在想什么呢，过来找我聊天又魂不守舍的样子。”宋春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我怕她误会，只好把我的担心说给她听。 “这个我不敢说，他们三个不合，全厂的人都知道。我觉得老板不可能不知道，我怀疑是老板故意的。他一年也就来一两次，他不怕他们三个合起伙来，把老板卖了？这次提拔你，就很有可能是老板娘和老板合伙干的好事。”宋春华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21 “我猜不到他们的目的，也不想去猜。我只想好好地完成我的份内事。”我可不想因为猜测老板的意图，而把我的份内事给耽误了。 这个时候明哥回来了，见到我在，便问我今天是否顺利。 “明哥，我过来找你，就是因为我又遇到了问题。”我便将今天看从他那借的书遇到的问题告诉他，希望他能给我指导。 “怪不得我说你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问我什么经纱、纬纱。原来根本就不是来找我的，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宋春华作出吃醋的样子。 “二姐，不要取笑我了，我都快烦死了。”二姐这个时候还在和我开玩笑。 “小七妹，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真的是瞎子找聋子问路，我们俩差不多水平。织布机怎么操作你该问你二姐，经纱该问彩莲，穿综该问燕娣，织布机维修该问标哥。怎么混日子，倒可以问我，我在经理位置上混了四年了。”明哥笑着说。 “小七妹，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连接线都不会。”宋春华这下得意了。 “明哥，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被他说的更糊涂了。 “小七妹，明哥的意思是你想继续当经理，他可以教你，你想问其他的，他也不会。”二姐给明哥递了杯茶。 “明哥，我对织布机都不了解，怎能当好经理。”我的疑问还是没得到解答。 明哥喝了口茶说：“照你这样说，高佬开餐厅，他是不是首先要会炒菜？我们陈老板是不是就要会穿综，会经纱，会织布，会修机器？” 是啊，我现在的身份是副经理，明哥的助手，我该学的是如何帮助明哥处理他没空处理的事情，而不是去了解工厂的所有环节。我怎么钻牛角尖了。 我笑了，对明哥说：“谢谢明哥，我错了。明天上班我知道该干什么了。” “说说，你都明白了什么。”明哥要考我了。 “工厂有不同的工种，有不同的岗位，各自在各自的岗位上完成好各自的工作，这就是称职。自己的工作都没完成好，还去指点别人的工作就是失职。老板既然安了老何，老孔和明哥三个人负责不同的工作，各人负责好自己的份内事就是称职。我的职责就是向明哥负责，别的岗位就算有问题，自有老板处理，我乱表态就像我之前串岗一样，是失职。明哥让我学习订单，就该将订单里面的所有内容掌握，而不是去研究订单以外的内容。明哥，我有没有理解错。”我有点得意地说。 “老板娘的眼光确实可以，姜还是老的辣，这么短时间就发现了你的优点。我真佩他们。”明哥感叹了一句，然后让宋春华帮忙把他的包递给他。 明哥从包里拿出来两叠现金出来，递了我。我接了过来，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一共是一万五，五千是老板让我给你的。老板让我告诉你，好好干，别因为弟弟上学的事影响工作。他很欣赏你，这是他给你的奖励。另外一万，是老板娘私底下给你的，给你弟弟上学用的，如果有困难，可以随时联系她。这是她的名片。”明哥又给了我一张名片。 22 手上拿着这叠现金，感觉沉甸甸的，心里既感恩又感慨。 “春华，你不用眼红，你也有。她有一万五，你有两万，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让你输给她。”明哥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了两叠现金给宋春华。 宋春华的激动是抑制不住的那种，说话都有点颤抖了。“明哥，这是你给我的，还是让我替你保管的？” 明哥搂着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宋春华，说：“这是你的，是你应得的。一万是老板娘给你的，一万是我给你的。” “一万我要了，寄回家给我爸妈，另外一万，我不要。我不管这一万是你给我的还是老板娘给我的，反正我就收下一半。让你心里继续欠着我。”宋春华说完还嘻嘻笑了一声，然后还给明哥一万。随后抱着明哥亲了一口。 “小七妹，你厉害，二姐我也不差吧。你有钱，我是人和钱都有。”这个二姐，还要向我显摆。 “春华，这次真的是要感谢你。”明哥拉着二姐的手说。 “明哥，感谢的话，我不要听，来点实际的，好不好。”她捉住明哥两只手，放到了她的背后，让明哥抱住她。 这个时候，我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来说：“明哥，二姐，我该回去了。” “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明哥叫住我，二姐也松开了手。“今天早上我去了趟深圳，老板在深圳开了间公司，我们厂的订单都是深圳公司安排下来的。这些情况，老何、老孔都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希望你能明白。再告诉你一件事，老板把我叫过去，除了给你五千奖金，还给了我十万，说是给我这五年的补偿。” 明哥喝了口水继续说：“我和老板娘之间的关系，你也应该听说了吧。我们分手，老板给我的补偿就是经理的位置。我一直没有女朋友，所以我的工资一直都没有提升。搬来东莞村三年，老板娘从没来过。春华搬进了我的宿舍，老板娘才有这次来厂里的机会。我和你二姐的事，她应该和你说过了吧，我该向你道歉，我们利用了你。我不该利用你的单纯。接下来，老板娘会有更多时间在厂里，你们之间的接触机会将会越来越多。我今天想提醒你一下，保护好自己和你在乎的人。” 我开始后悔来麻布厂了，才两个月的时间，各种让我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利用、欺骗，都纷纷出现了在我的身边。连对我像哥哥姐姐的明哥、二姐都曾经欺骗利用过我，虽然我不怪他们，也理解他们。我现在还是信任他们。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成长。 可是，我现在离不开麻布厂，离不开他们。弟弟还需要我，需要我在麻布厂赚钱供他上学。我还是记住明哥说的，保护好我自己，和我在乎的人。 放下了钻牛角尖的想法，我轻松多了。单单学习和了解厂里的各种订单，简单多了，看不明白的随时都能找到人问，在实践中学习，比纯理论的学习，确实轻松很多。很快，我就将订单的全部知识都掌握了。 23 “月明，刚才老板来电话，洪总明天要过来厂里工作一段时间，你安排人帮她整理一下房间。老孔，我们办公室也要调整一下，给洪总安排一张办公桌。”老何突然在办公室宣布了一个新消息。 “小夏，你马上和彩霞，还有秀丽，再找几个人，去四楼清理一个好点的房间，打扫干净。我等下上来。”明哥立刻吩咐我去安排老板娘的房间。 我马上去外间办公室找洪彩霞和黄秀丽，让她们去宿舍找两个不当班的女工，大家一起收拾宿舍。选择哪里房间，我让洪彩霞决定，这毕竟是她姐的宿舍。她挑选了上楼左手边第一间，这样她姐的宿舍与老何的房间中间隔了两个空房间。 房间空置时间太久，衣柜、书桌和床铺都铺满了灰尘。人多力量大，五个人很快将房间打扫干净。这时明哥上来了，他检查了一下所有的家具，然后对我说：“小七妹，你让罗定叫几个人上来，把房间所有的家具都搬下去三楼，放到我以前住那间房。彩霞，你跟我去新华买新的家具” 明哥和洪彩霞五点钟才回来，新家具已经被送到了洪总的宿舍，具体如何摆放，没人敢决定，在等着明哥回来。明哥像在买的时候已经思考清楚，一进房间就指挥着罗定他们把所有家俱一一摆放好。洪彩霞装床铺整理好，罗定将窗帘钉上，明哥最后在书桌上摆上一盘文竹，终于完工。 “我也想在房间摆上一张小沙发和小茶几，下次你过来就不怕没地方坐了。”晚上二姐叫我过去的时候，她和我说。我也想，虽然平时没什么人来我的宿舍，但是今天看见洪总的宿舍，我真羡慕。明哥绝对用心了，房间小，但温馨，家俱少，但实用。特别是他用一排衣柜和书架，把房间隔成了内外两间。内间休息与读书，外间会客和休闲，偶尔还能一个煮点吃的。 “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罗定带你去家俱城，你慢慢挑。但记得量好尺寸再去。”好像没见过明哥否定过她的提议。 “你陪我去不好吗？”二姐又在撒娇了。 “可以，但可能你等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我最近都没空。”明哥依然顺着二姐。二姐嗯了一声。 “小七妹，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叫上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可是这个时候，老板娘突然来了。”二姐生日，我当然要陪她好好庆贺一下。 “好啊，你准备怎么安排。蛋糕等我来定，其他的你决定。”上次帮我过生日，没买到蛋糕，有点可惜，二姐的生日可不能有这种遗憾。 “我想叫上大家一起去新华镇，每次都在东莞村这个山旮旯，一点都不好玩，没意思。”来麻布厂都两个月了，我还没离开过东莞村，我也好想去新华镇逛逛。 “去卡拉ok我埋单。老板娘来了，也不能不让你过生日。”明哥说。 “还是你对我好，最喜欢你了。”二姐在明哥脸上亲了一口。 “你准备叫上哪些人？”我来的时间短，认识的人少，二姐不一样，她又是明嫂，认识的人肯定多。 24 “我们七姐妹、洪彩霞、黄秀丽还有罗定仔，好像没有了。你帮我想想。”二姐说的都是我们大家都熟的人，她的朋友应该不会这么少吧。 “你来厂里这么长时间，好朋友不会这么少吧。”我来的时间这么短，就和一个宿舍的几个姐妹来往稍多些，我可帮不了她想该请谁。 “我的心思全在明哥身上，哪有什么好朋友，就你们几个经常和我闹。”她想了想就对明哥说：“明哥，洪总是明天来吧，要不要我去巴结她一下，叫上她和我们一起去唱歌。”说完她自己都偷偷地笑了。 “你这个坏蛋，给我耍小心机？”明哥笑着骂她。 “怎么了嘛，我请她是我大方，不来是她小气。哼！”说着，二姐还嘟起了嘴。 “我没有不同意啊，你生日，你说了算。”月明躺在床上看书，只是笑了笑，不说话了。 我明白了，二姐想给洪总难堪，她是明哥现女友，洪总只是前女友。我倒不担心洪总不好意思，反而怕二姐到时自己丢脸。不过，以二姐的脸皮厚度，这应该难不倒她的。 “小七妹，你弟弟也快放暑假了吧，要不让他放假过来玩吧。你们家也没什么人，他回去一个人，不如让他过来，让老何安排他打两个月暑期工，当锻炼锻炼也挺好。”二姐突然说到弟弟，我都没想过他暑假怎么安排，二姐这个提议也不错，只是不知道厂里会不会同意。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等我写信问一下弟弟，看他什么想法再说吧。”这个事不急。 “老二，要请客，你自己出面才有诚意。”明哥突然来一句，我被他的“老二”给逗笑了。 回到办公室，变化不大，老何老孔的位置往前移，最后一张大的办公桌留给了洪总，大班椅也给了洪总。明哥和我的办公桌没变化，保持原状。老孔今天的精神特别好，见谁都笑容满面，还主动和我打招呼。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照明哥的吩咐，完成明哥安排的工作。九点钟，洪总到了。 “何师傅，你怎么把你的位置让给我了，这可不合适。”洪总发现老何将自己的位置留给她了。 “洪总，这才是您的位置，我借来用了那么久，该还给您了。”老何一味谦让。 “那我就不客气了。”洪总不再推让，坐了下去。 “何师傅，现在这批货完成的怎么样了？”洪总刚坐下就问起了订单进展情况。 “都很顺利，所有织机都保持着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何师傅回答说。 “现在完成了多少？剩下的还要多久才能完工？”洪总一边点头，一边继续问。 “完全了一半左右，估计一个月左右就能完工。”何师傅翻着他桌面的文件夹，最后什么都没有拿出来给洪总看。 “这么说七月底能完工了？”洪总继续问。 “应该没问题，只要纱支能够保证供应。”老何额头开始在冒汗了。天气确实热了很多，中午气温已经达到34度。我想起昨天约了今天给洪总宿舍安装空调，等一下要再催一催。洪总今天第一天到厂上班，可不要连累明哥被骂。 25 “孔师傅，纱支存货够吗？能不能保证供应。”洪总转而问老孔。 “我一直都在关注仓库的纱支库存，完成这张订单足够了。我也吩咐她们浆纱不能停，加班加点也要保证纱支供应。”老孔回应的很爽快。 “好，这样看来这批货能确保七月底交货。月明，这批货合同要求是什么时候交货。”洪总这个时候问到明哥了。 “合同要求是七月二十日交货。”明哥拿合同复印件交给了洪总。 洪总拿着合同复印件看完，就问老何：“何师傅，这样看来，我们要赶赶工期才行了。” “我不知道交货时间是七月二十，我一直都以为是七月底。也没人提醒我交货期提前了。”老何不知道是不是太胖了，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是吗？孔师傅知道交货时间改了吗？”洪总问老孔了。 “我没听说改期的事情，我一直记得是七月二十，所以我才天天在盯着纱支供应。”老孔可没去帮老何打掩护。 “怎么可能，月明回来汇报的时候，你也在的，我明明记得他当时说的是七月底。”这个时候没人帮他，老何只能一个人硬撑了。 我不禁暗暗替明哥捏把汗，幸好老孔没帮着老何，要不两票对一票，明哥可就麻烦了，现在老何坚持着，明哥也是拿他没办法。最后真的误了交货期，这个责任说不好要谁来背了。 “月明，这是什么情况。”洪总第一天来，可不能偏帮。 明哥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洪总，没有说话。 洪总拿着看了一下，没有说话，连合同复印件一起，还给了明哥。 “何师傅，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不希望再有下次。还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你能想想办法，赶赶工期，争取能准时交货。”洪总说到这，老何有点还不服气，打断洪总的话，抢着说。 “当时我接到的任务就是七月底。” 洪总说话被打断，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的说：“孔师傅，月明手上有一份材料，你过来看看吧。” 老孔站起来，走到明哥身边。明哥把刚才给洪总看的文件夹，递给了老孔。老孔看完还给了明哥说：“我就说，我有印象的。” 老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老何说：“何师傅别争了，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老何拼命盯着明哥手上的文件夹，不再说话。 “何师傅，孔师傅已经表态，会全力配合你，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洪总说到这，将音量调高了一些说：“以后开会的时候，我希望汇报情况能够有具体数字，能够精确到多少就多少，而不是估计、大概、大约、应该这一类。特别是纱支库存，布匹出入库数，都是有数可查的。布匹进展情况，在机头上的，确实只能预估，但是上了多少机头，进了整理车间的数量，都是有具体数量的。小夏，回头你去弄块白板过来，制个织布车间进度表，每天问何师傅要订单进展情况，将每天进展情况都写上去。这样我就不用天天问何师傅了，我可以自己看到进展情况。” 26 今天这场仗，像明哥赢了，虽然我不知道明哥是怎么赢的。估计明哥和老何的这种较量是常态化，老板才会最终安排洪总下来。洪总让我感受到了她的另一面，第一次感受到的是她的美丽，第二次感受到她的温暖，这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气迫。 正如宋春华所说，这个女人不简单。二姐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明哥身边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我可不想成为明哥的女人。 吃完饭，经过表姐的宿舍，听见里面在叽叽喳喳，我走了进去。五个女人围着一个，不用猜都知道，当中的肯定是二姐。 “你当时真的是这么说的？”李杜鹃这段时间已经很少有机会和二姐开杠了，今天难得二姐送上门。 “当然，谁骗你就是你妈养的。”二姐坐在万丽的床上，还是以前一样的派头。 “呸，你才是你妈养的。”李杜鹃肯定是杠输了。 “对啊，我就是我妈养的。”二姐还是那么机智。还在咧嘴笑着。 大家哄笑着。 “你不信我又求你信，等下你可以自己去问她。”二姐肯定又在吹牛皮了。 “小七妹，你来的正好，你说她是不是又在吹牛。”李杜鹃看见我进来了，想拉我做同盟。 “又怎么了？”找我没什么用，她也知道，我每次都是壁上观。 “二姐说约了洪总晚上一起去唱歌，我们不信。你信不信？”我是信的，以二姐的性格，她敢约，也会约。而且我猜，洪总也会去。 “你们认识她比我久，你们不比我了解她吗？”真是的，我认识她这两个月，没见她输过给这群姐姐。 “你们都不如小七妹，她起码肯认输，你们打赌没赢过，耍赖没输过。抓紧时间洗澡换衣服，我可是定了八点钟的。你们自己找罗定带你们出去坐摩托车，我和小七妹回去洗澡，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新华见。”二姐拉着我就上楼了。 “洪总答应了？”她敢约，我是信的，只是不确定洪总有没有答应。 “当然答应了，我这么给她面子，她敢不答应？”这话很明显就是在吹牛了。 “她还说了，让我们在宿舍等她，她换好衣服来叫我们，她开车搭我们一起去。”不管她是用什么方法，反正我是佩服的。 回到宿舍洗澡换衣服，我没什么漂亮衣服，只好把上次二姐陪我去东莞村买的一条裙子换上。今天怎么说都是二姐的生日，我要换件像样的衣服，才能显示出我对二姐的尊重。这时有人敲门，估计二姐不知道有什么事。 我打开门，没想到来的竟是洪总。 “方便让我进来吗？”太让我意外了，等她问，我才反应过来，应该请她进屋。 “请进。” 她一进来就说：“你房间没装空调？这么热的天，怎么受的了。去我房间吧。” 没等我答应，她就拉我出门了，我房门都没来得及关。反正关不关也无所谓，没值钱的东西。 27 房门一开，感劲十足。还是昨天的家具，还是昨天的摆放，墙上多了一张仕女图的小画，茶几上多了一个小花瓶，内插三棵小草。这么小小的变化，立即让人感受到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小小的改变，房间就有了女主人自己的味道。 洪总给了我第四次感受，女人味。 “小夏，你二姐生日，穿成这样可不好，来换件衣服。喜欢哪件挑哪件。”洪总打开她的衣柜，让我自己选。 洪总的衣柜里面，挂着十几条各种款式的裙子，长裙短裙，西装裙，连衣裙。我眼看中了一条无袖紫色短装旗袍，我看不出旗袍的材质，只是觉得好看。我不好意思说，只能说：“洪总，你的衣服太贵重了，我可不敢穿。” “傻妹妹，衣服是拿来穿的，不是用来挂在衣柜的。我帮你挑吧。”洪总拿出了我一眼相中的那件旗袍。“去试试吧。” 洪总出去了外间，让我自己在里间试穿。我换上站在衣柜的全身镜前，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面的人是我。原来我比洪总更漂亮。 “太好看了，这件旗袍你穿才最合适，给我穿真的是浪费。好了，它是你的了。”洪总就这样，把这件旗袍送给了我。 “走吧，我去叫我妹，你去叫明哥他们。”洪总拉着我出门了。 我把我自己那件旧衣服放回房间，过去敲开了二姐的房门。二姐打开门看见我，大叫了一声。“明哥，你快来，快来看看。” 我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想进去又不敢，只好站在原地，等着明哥出来看我新得的旗袍。 “真不错，你穿旗袍真好看。”明哥出来了，夸了我一句。 “洪总给你的吧，看小七妹这身衣服，这场比拼已经结束。我也不用换衣服了，就这样可以出门了。明哥，我已经赢了，你的前女友已经认输了。嘻嘻。”二姐挽着明哥的手在说。明哥再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回头对二姐笑笑说：“小老二，你说的对，你赢了。” 我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我听到明哥对二姐的称呼又换成了“小老二”。 “小七妹，你今晚真漂亮。都可以去参加选举了。”洪彩霞和洪总过来了。 我们五个下楼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我的身上，我连洪总的风头都抢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们来到包房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服务员还没推开门，已经能隐约听到里面在唱歌。二姐让我走在前面，我走进去那一下，她们在房间里面发出了一阵尖叫声，正在唱歌的表姐，扔下麦克风就跑了过来拉住我。老大黄芳也跟了过来，李杜鹃嘴里含着一颗葡萄跟在后面，正在点歌的万丽转身看见我，歌也不点了，连在剥瓜子的万春花都站了起来。 “太好看了，小七妹。” “老二今晚和你没法比了。” “小七妹，我以后可不敢和你一起去逛街了。” “小七妹的衣服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件。” “你买的起吗？你知道这衣服顶你几个月工资吗？”二姐把她们的手从我身上推开。“你们的脏手别把我们小七妹的衣服摸坏了，这衣服洗一次都要你们半个月工资。” 28 “二姐，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我才不信。”李杜鹃又想杠。 “你们知道这衣服是谁送给小七妹的吗？说出来羡慕死你们。”二姐现在不拿自己显摆，拿我来显摆了。 “是谁这么牛？小七妹有男朋友了？谁这么自不量力，敢追我们的小七妹？”李杜鹃以为我有了追求者了。 “滚，麻布厂除了明哥，谁能配得上我们的小七妹。不过明哥已经是我的了，只好委屈小七妹等我和明哥分手了。”这个二姐，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呸，别以为今天你生日我就不敢呸你。明哥还是我们让给你的，那天晚上我们让你上去明哥宿舍的，我们上去了，今天的明媛说不定是谁呢。”李杜鹃还是耿耿于怀。 “嘻嘻，明哥就在这里，你上啊，你能抢了去，我帮你递纸巾。”二姐说完转身来拉明哥，结果看见了一直站在门口笑着看她和人斗嘴的洪总。 二姐的反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立刻走了过去，对众姐妹说：“让我们欢迎今晚的贵宾，我们的洪总。” 李杜鹃这下不敢说话了，她可没想到二姐说请了洪总，还真请了。她再不服输，也说不出话了。 “怎么，大家不欢迎我吗？”洪总大大方方地牵着洪彩霞一起走到大家面前，说：“我妹妹，大家都认识吧。” 大家都认识洪彩霞，但基本上都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平时大家和洪彩霞的关系都可以，因为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的职位高。可是现在她是老板娘的妹妹，这个身份可不同一般。 “我说你们吧，洪总来之前一个个说，今晚要怎么和洪总拼酒，怎么和洪总比唱歌。现在洪总给你们机会了，你们又都像个木头似的，不会说话不会动了？”关键时刻，还是二姐厉害。倒一杯啤酒就干了。“爽快点，别娘们一样，来。” 大家都举起杯干了，洪总也不落后，喝完就和她们一起找歌唱起来。洪总很快就和她们融合在一起了，现在显得不合群的人其实是我，不过还有一个和我一样不合群的，那就是洪彩霞。我们俩坐在一起剥瓜子吃花生，听她们唱歌，看她们喝酒。明哥和罗定两个男人玩骰子斗酒，也是自得其乐。就这样，房间里很自然地分成了三个团队。 嗑瓜子听歌是一种享受，听到高兴的时候，可以跟着在旁边哼上两句，跟不上的时候就纯听。看着别人争麦，偶尔也一起哄架秧子，既凑了热闹，又置身事外，也是一种乐趣。就样的乐趣和享受，适合喜欢壁上观的我。 洪总唱歌的水平就一般般了，但是她敢唱，就像一个唱的好听的人，不敢当众开口唱，就没人知道他的水平如何，一切都变成浪费。就像我，白瞎了我的好嗓子。 二姐敢开口，唱的也不错，我坐在旁边就喜欢听她唱。听着二姐唱歌，我不会有跟着她唱的想法，怕破坏掉那种氛围。 29 “下面，我来唱一首《一生所爱》，请大家欣赏。”洪总一个女声演绎着《大话西游》的主题曲，还是别有一番味道。我知道这部电影，可惜一直都没看过。来广州两个月，还没去电影院看过一次电影，真有点可惜。 “小七妹，你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吧，有机会去看看，笑中带泪的一部电影。”洪彩霞向我推荐，应该值得去看看。 我发现明哥暂停了和罗定摇骰子斗酒，停下来在听洪总唱歌。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有他们的故事。 二姐的生日会在一首生日快乐歌里面结束了。二姐似乎也放弃了与洪总争风吃醋，我的其他五个姐与洪总的关系似乎也拉近了不少。 何师傅现在似乎已经习惯，每天上班先将各项数据报给我。洪总当时并未提出要纱支情况，老孔很自觉地，每天也主动汇报。明哥也提醒我每天制表后，记得请老何和老孔在表尾签名。经历过老何与明哥的订单交货期之争，我也明白了自我保护的重要性。洪总在厂里只停留了三天，却让厂办公室多了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每天汇报工作进度。这项工作开始的时候，是洪总让我负责，后面也没有再明确，结果就变成了我的日常工作。这么一项不起眼的小事，却让我在厂部的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提升。以前我迟点去饭堂，不但要向老何道歉，还很有可能没饭吃。现在我不到，没人会动筷子，遇上我在外办事未回，老何还会亲自为我留菜。洪总让我得到了我该得到的尊重。当然，我也对老何老孔保持尊重，毕竟洪总不会带着我一起离开麻布厂。 等洪总再回来，已经是一周以后。我将这一周的进度，汇总之后向洪总汇报，她还问我要了每天的情况，仔细看了后问老何，为什么当中有两天的进度变慢了。老何看了进度表，确认都有他的签名，但又想不起是什么原因。我只好提醒他，有两台织机出故障，等配件花了两天时间。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洪总又问老何：“何师傅，你准备怎么安排给织工培训的事？等这张单完成，新的订单来了，新设备就要启动了。” “我准备先安排二十名织工培训一周，然后再安排二十名。”老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周洪总查进度，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洪总一问他工作，他的头上就会冒汗。 “小夏，培训资料你交给何师傅没有？”洪总问到我了，老何该松口气了吧。 “上次测试完新设备，我第二天就将笔记重新抄写了一份，交给了何师傅。”原始笔记我留着，不舍得给老何。 “何师傅收到了吧。”可能女人的心就是细，这么小的问题，她都要反复确认。 “有，有收到。我一收到就放在抽屉里面。”老何边说边打开抽屉翻找。 “何师傅、孔师傅，我们的设备维修维护情况，你们都了解吗？”洪总又关心起设备情况了。 30 老孔看老何还在翻抽屉，就自己先说了：“设备维修维护一直都有机修大师傅张武标负责，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何师傅，是这样吗？”洪总见老何翻抽屉翻的满头大汗，估计猜到老何又出了状况。 老何终于停下了翻找，擦了一下汗，回答洪总的问题说：“是，是这样。” “小夏，你去帮我把张师傅叫过来。”洪总的问题越来越细，我估计老何的汗会越来越多。 我去到车间，见到几个机修工都坐在车间外面闲聊。他们一见到我，纷纷叫着“小七姐”，我向他们点点头，问他们张武标在哪里，让他们帮我把他叫过来。张武标很快就过来了，我看他一手一脸的机油，便制止了他准备擦拭的动作。我带他上办公室，在路上告诉他洪总刚才问的问题，希望他能有点心理准备。 张武标一脸汗水加机油的进了办公室，我顺便从外间搬了张椅子进去，给了张武标坐下。我不知道洪总会问多久。 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张师傅，你是机修工的带班？”洪总问张武标。 “算是吧，机修工的工作平时也不是我负责。”张武标不知道什么情况，有什么就说什么。 “哦？机修工平时的工作安排是谁负责？”洪总觉得奇怪。 “何师傅自己负责。”张武标都没去看老何的表情。 “那你平时负责什么？”洪总继续问。 “维修设备，他们说不会修还有修不了的设备。”张武标用劳工手套擦下汗。 “你不带徒弟吗？”洪总真的是越问越细。 “我不收徒弟，谁想学都可以在我干活的时候在旁边看，不想学的，我也教不来。”张武标的汗慢慢干了。 “招机修工的时候，你不在场把关吗？”洪总的问题让老何额头的汗又开始冒了。 “我哪有资格。”张武标笑了。 “厂里的织机坏的多吗？”洪总不再问人事问题，回到机器上面了。 “小毛病多，大毛病少。平时他们都能解决，真的需要我去修的很少。多数时候是一部分织工不想让别人修，一定要找我，说别人修了好不了多久又坏。当然，更多人宁愿让别人修。”张武标笑着说。 “为什么？” “我们厂是计时，不是计件，机器坏了，正好休息。我修好了，机器不坏，她们反而没得休息。”张武标的话带出来一个新问题，这个问题要等洪总带回去找陈老板商量了。 洪总不再问下去了，让张武标先走了。接下来洪总一直在沉默，没再提出任何问题，没再问任何人。 我刚进厂的时候，表姐就告诉过我，这里不计件，只计时。我也知道其中有问题，但我没去考虑过，因为这个问题太复杂，不是我一个小小织布工该考虑的。当我成为了副经理的时候，我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这牵涉到人事，明哥一直都在躲着的问题，我可不想随便去碰。 31 晚上吃完饭，我经过几个姐妹的宿舍，像往常一样，准备进去坐坐。刚进门，就被李杜鹃拖了进去，被按在万丽的床上坐下。 “听说今天老何又被洪总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办公室的事情，总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女工中传播开。上次老何被训，吃午饭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工厂的每个角落。今天稍微慢了一点。 “没有，洪总只是在了解一些工厂管理方面的情况，没有训人。”我可不想成为谣言的散播者。 “可我听说洪总很不满意几个大师傅，说他们享受管理人员的待遇，什么活都不用干，全部都是学徒工在干。搞得车间机器老是坏，影响交货。”能还原真相就不叫谣言了，李杜鹃说的还算好的了，只有一部分歪曲事实。 “别整天听人瞎传，有空学学万丽姐，织毛衣。要不到冬天，你得光屁股了。”万丽到现在连毛线球都没绕好，这样的进度，冬天有没有毛衣穿，真的难说。 “等她的毛衣织好，明年冬天都过去了。”黄芳在看着万丽慢吞吞地绕着毛线球。 “这叫慢工出细活，小七妹，要不要帮你也织一件？手织的，虽然不好看，但是暖和。”万丽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织的毛衣，我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领到，还是算了吧。 “你织一件都要一年，谢谢姐了，我还是等天冷自己去买好了。” “不要，我还省事了。”万丽继续她自己的节奏。 “小七妹，从你的嘴里，从来都听不到消息。现在二姐也和你一样，什么都听不到了。没劲。”李杜鹃八卦不到小道消息，很失望。我想想，还是去找二姐坐坐稳妥，搞不好，别人以为是我传出去的消息。 我回到四楼，见二姐房门开着，二姐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呢。 明哥同意二姐买沙发，二姐过完生日就请假自己一个人跑去逛家具城，买了沙发、茶几和四张小方椅，还买了个电视柜、电视机。回来一摆上，她宿舍还有点家的感觉了。我说还欠台空调，没想到她第二天还真去买了回来。我几个姐这段时间上夜班，晚上吃完饭就会过来围着电视机，今天可能是洪总来了，她们可能不想见到洪总吧，就没上来了。 “二姐，明哥没在家陪你？”我见二姐一个人在家，顺口问了一句。 “他刚回来就被洪总叫了过去，我一个人看电视更清静。你没事就陪陪我吧。”二姐不是嫌吵的人，她只会嫌太冷清，要不然也不会开着门不开空调了。 我也没什么事，回宿舍也是一个人，索性就坐下，陪二姐吹风扇看会电视。 “你不叫大姐、三姐她们过来？”我没告诉她，我刚从她们宿舍上来。 “那群胆小鬼，洪总一来就没个敢上来的。上次唱歌洪总都那么随和了，她们还是怕，没的救了。”和二姐比，她们当然都是胆小鬼。 “可能时间久了，大家再熟点就好了。”洪总上次才在厂里呆了三天，大家都还很陌生。 32 “胆小就是胆小，再长时间也没用。”二姐就是瞧不起她们这点，我也不再帮谁说话了。 “你弟回信了没？他来不来？”二姐一直惦记着我弟的事。 “应该这两天会有回信，我想他会来吧，他一个人回家也没什么意思。”我这几天就在考虑，要不要让弟弟进厂打暑期工。如果来的话，我找谁更合适一些。 “你不用想太多了，进不进厂无所谓，干一两个月也没多少钱。关键是可以让他来长长见识。你自己也该明白，这两个月你学到的，比你在学校两年学的都多。”二姐这话说的很对，社会这个大课堂，没有上课时间，也没有课程表，能不能学到知识，全在个人。 “二姐，我听你的。”二姐才比我大一岁，但她出来社会早，社会经验比我丰富太多。 “小七妹过来了。”明哥回来了。 “明哥，洪总这么晚也不让你休息。”我好像也变得八卦了。 “老板有空，你就没的休息。老板没空，你就更别想休息。”明哥笑着说。 “明哥，洪总不让你休息，你不是也想不让我休息吧。”我猜明哥可能就是这样想的，谁让我名义上是他的副手，实际上却是他的助手。他有权支配我的休息时间，就像他的休息时间被洪总支配着。 “谁说的，女人不要太聪明，太聪明的女人没男人喜欢。你确实太聪明了。”明哥这个时候开起玩笑来了。 “明哥，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才没人喜欢。”二姐也不嫌热趴到了明哥的肩膀上。 “小老二，你是太聪明了，聪明的让我想不喜欢都不行。”明哥捏了一下二姐的鼻子。 “明哥，你希望我蠢点，我就蠢一点，你希望我聪明点，我就聪明一点。只要你能喜欢我就行。”二姐这个无比聪明狡猾的女人，如果我是男人，肯定会喜欢她。 “小七妹，你应该能猜到洪总找我为什么事吧。”明哥这么一说，我大概猜到了。洪总私底下找明哥，肯定是不想让老何老孔知道。明哥能问我，肯定是有工作安排我去做，而且是要避开老何和老孔。 “明哥，我不想猜。你知道我笨，猜错了会错意，把明哥交给我的事情办错了，可就不好了。”我希望我猜错了，如果是真的，这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得罪人的事。 “这就对了，领导的意图不要猜，要猜也只能偷偷地猜，千万不要让领导知道你在猜。猜对了更加不能让领导知道，领导不喜欢比他聪明的人。”明哥在教我如何混日子了。 “嗯，谢谢明哥。”先记着，再慢慢领会。 “洪总想改革。你知道，不管是什么改变，都会有人喜欢，有人想阻止。因为改革肯定会触动到某些人的既得利益，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去阻止。认为对自己有利的人，自然会想方设法去促进。风险最大的，是负责改革的人，得益最大的是发起改革的人。改革失败，负责人，就是替死鬼。改革成功，功劳全是发起者的。你说，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33 “她想怎么改？”改革，谈何容易。 “目前她只是一个设想，还没有具体的计划。”明哥若有所思。 “她的设想是怎样？”我觉得她目前的设想应该很空洞。 “她的设想无非就是争取我的帮助和支持，改变工厂现在的状态，调动人员的积极性，提高生产效率。”明哥说的也只是一个大的方向，实际上就是空无一物。 “你答应了吗？”我这个问题就是一句废话。 “你说我能拒绝吗？”明哥苦笑了一下。“她这么多年都没来过厂里，可以说对厂里是一无所知。上次来和今天，凭这两次的了解，就想改变工厂这么多年积聚的问题？她还是没变，将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不过，我的看法不一样，她对厂里确实不了解，但是这两次的简单了解，都能看到问题，证明麻布厂已经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我是一个新入厂的普通工人，看问题肯定不会有她的高度，但以她与公司高层的关系，她一定能清楚问题的核心所在。我相信，她既然想到了，自然会有她的办法。 “我对老板的想法不太了解，我只是对工厂的状况比较清楚。我目前能帮她的，只有将我所知道的情况，向她汇报。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还是那句话，保护好你自己。记住，失败了，她走了，你我还要在厂里继续下去。”明哥的态度，让我担心。 公司上层的情况我不知道，以我所了解的情况，工厂的各方力量当中，能为洪总所用的最大力量只有明哥，明哥的态度决定了洪总的改革能否推进。如果得不到明哥的支持，她只能从上面着手，直接让老板来推动改革。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希望洪总的改革能推进。刚刚步入社会的我，看问题很表面，不知道洪总改革的真实目的，我只是凭感觉认为，麻布厂再不变，它离倒闭就不远了。我不想在我还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又要再谋出路。我没什么伟大的梦想，只有很现实的想法，稳定地供弟弟上学。如果不改革，我是不是就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不知道，我要看看洪总具体准备怎么做。 我没想到洪总的行动这么快，第二天上班就问黄秀丽拿了去年全年和今年的工资表，又问老何要了去年和今年布匹进出仓库情况表，后再问老孔棉纱进出仓情况表，最后让明哥把订单汇总情况报给她。洪总拿着各种表格，自己在办公桌前计算了一天，除了吃饭时间离开过。就这样，她连续忙了三天。三天后，她回深圳了。 洪总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难道她准备单凭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推进改革？ 没人知道洪总的目的，这几天她只有在饭桌上才会和大家聊几句，回到办公室她只做一件事情——计算。 没人愿意在办公室待着，我也不例外。在车间遇上了老何。 “小夏，你的笔记本还在吗？”老何可能想找我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吧。 “在的，何师傅，我不是已经抄了一份给你吗？”上次他应该是又弄丢了，当着洪总面不敢说出来。 “哦，是这样的，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再抄一份给我。”他还是不愿意说出来。我也不想难为他，洪总这段时间的行为，估计也给了他不小压力。 “行，我明天给你吧。”我想还是回宿舍再抄，别在办公室让人看见。 “好好好，太感谢了。抄好了，能不能别让人看见。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老何想瞒到底。 我答应了。 34 洪总离开，大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上次过来，压觉压力大的只有老何，这次连我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洪总真是厉害，这几天弄得全厂上下都人心惶惶。那群小王八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那么积极的，织机拧个螺丝，五个人排着队抢着上。看他们的样子笑死我了。”二姐冲了茶给我和明哥。这个川妹子越来越入乡随俗，买了一套简单的茶具，下班没事也泡功夫茶了。 “你心宽，个个像你这么牛？别说他们了，我这几天都不想进办公室，偏偏就我没借口不回办公室。”经过这三天，我都不支持洪总改革了。 “明哥，你这个领导怎么当的，看着你的手下受折磨，也不出手解救一下。”二姐对在一边看笑话的明哥出手了。 “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只要小七妹一离开办公室，我就要面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都没硬把小七妹留下，与我共磨难了。”明哥说的比我更凄惨，也是，他更没离开办公室的借口。 “唉，当这个副经理，没有一天好日子。”我这是什么命啊！ “你还只是个副的，这么快就熬不住了？多向你二姐学学。”明哥不知道是在挖苦我，还是在说真的。 “明哥说对了，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她影响我的心情。该吃吃，该睡睡。”二姐得意洋洋的说着。 “二姐，你有太多地方值得我学习。”二姐的心态和勇气，我就是学不到。 “小七妹，脸皮厚，你该向我学，装傻，你该向明哥学。”二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小老二，我刚才可是在夸你，你不夸我就好了，怎么还损我。”明哥不接受二姐的夸奖。 “你看吧，他都不知道多享受和洪总独处一室，偏要装出一副大苦大悲的样子。”二姐的表情更是好笑。我被二姐这么一逗，心情舒缓了不少。 “二姐，赏杯茶喝喝吧。”我到现在都没见明哥发过脾气。 “学会了吗？”二姐一边倒茶给明哥，一边对我说。 “二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你们打情骂俏的，是在给我上课吗？”我被他们俩搞糊涂了。 明哥和二姐一起大笑了起来。 “小老二，你要教小七妹就好好教行不行，正经一点教。你这样子，不是教会她混社会，你是在教坏我泡妞。”明哥笑够了才说。 “明明是你带坏的头，我开始是在正经教小七妹，都是你在逗我，让我没办法正经教。”二姐这个没正经的，怎么能正经教我，我真是信了她的邪。 “还是等我来吧。你二姐是说，你不要受别人影响，保持自己的心态。不管洪总说什么做什么，你保持自己的节奏。”明哥说到这，回头看着二姐说：“我可爱的二姐，你是想这样教小七妹吗？” “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意思，来赏你一个。”二姐还是没个正经样子。 第一次见明哥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但他刚才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不该受别人影响，更何况洪总这几天的行动，根本就不是要对付我。坐立不安的人，不该是我。 35 弟弟回信了，他七月八号过来。我试问了何师傅，他同意了。我让罗定帮我在他的宿舍给弟弟留了一个床位。 洪总有一个星期没回厂，大家慢慢恢复到洪总来之前的状态。只有我仍然坚持每天问老何老孔要数据，我对他们一直都保持尊重，就算是要数据，都保持着以下属身份与他们沟通。明哥说的对，洪总可以离开，我不能。 “小七妹，你弟弟的事都安排好了？”每天过来找二姐喝茶聊天，已经是我的习惯，不管明哥在不在。 “都安排好了，他八号过来。”二姐比我更加紧张，总怕我有什么没想到的地方。 “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千万别和我客气。”我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明哥，洪总都一个多星期没过来了，她的改革就这样失败了吗？”我觉得洪总不可能这样就认输。 “不能这么说，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她应该在寻找机会，筹备下一步的行动。她这次的失利是因为太急躁，被老何利用机修工，在老板面前告了一状。”明哥应该听老板说了什么。 “洪总这次什么都没做啊？”我不明白老何用什么借口找老板告状。 “在机上的这批订单，老何肯定不能按时交货，他用机修工的积极性受到打击作为借口，将责任推卸给了洪总身上。老板虽然明知责任在老何，但现在他还离不开老何，只能让洪总暂停。”明哥这么一说，我才明白。 “这张单，他怎么都不可能按时完成。按他现在的进度，最快也要二十五号才能全部下机，整理车间就算加班，也要二十七号才能出货。”我每天都在填写进度表，洪总临走前交待过，让我每天报给明哥。 “他延误交货又不是第一次了，老板心里有数。”明哥也心里有数，才会留有一手，给老何合同的时候，让老何签收，给自己留了一张护身符。 “老板心里有数，老何也应该心里有数，洪总不可能不清楚。”这后面的情况，我心里没数，可别让我掉进去。 “所以我说洪总太激进了，发现问题容易，怎么解决问题不容易。我告诉过你，解决不了问题，千万不要提出问题。老板不是傻子，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个问题，他不是不想解决。实际上，问题的根源在于老板。我不是不想帮洪总，是我帮不了，老板对洪总还是缺乏信任。”明哥教我保护自己，他也选择保护自己。 “明哥，你觉得洪总现在该怎么做？”我想不起来，她现在能做什么。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明哥说的没错，她自己才知道该做什么，估计她已经在做了。 “明哥，我该做什么呢。”可能这才是我该问的问题。 “你该做我吩咐你做的，不要得罪任何人。你现在没有任何根基，哪一方你都得罪不起。你不能有明显的态度，不要成为任何一方的敌人，不要太引人注意。”明哥说的对，我该左右逢源，在夹缝中生存。 36 弟弟来了，二姐说不要那么急着去上班，要我先带他去逛逛，正好我也没怎么逛过新华。我便向明哥、老何请了假，带着弟弟去新华逛了一天，去了秀全公园，太子街。看了一场投影，去游戏机室打游戏，去八骏酒家吃了手撕鸡，椰子鸡。在新华镇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吃完晚饭才回厂。 “弟弟，玩得开心不？”我带弟弟来到二姐宿舍的时候，明哥正和二姐在喝茶看电视。 “太开心了，放寒假我还想来。”弟弟和我一样，第一次离开九里镇，见识到外面的世界。 “你争取考上广州的大学，就可以在广州生活一辈子了。”明哥趁机鼓励弟弟好好读书。弟弟读书的成绩比我还好，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出息。 “好的，我一定努力，到时候就可以过来广州陪姐姐。”弟弟很认真地对我说。我觉得弟弟不会让我失望。 “你准备什么上班？”明哥又再问弟弟。 “我想明天就去上班，这次过来不是纯粹来玩的，我是想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还想靠自己的努力把高二的生活费挣下来，不用姐姐太辛苦。”弟弟的话令我很感动，他这么懂事，我放弃学业也值得。 “明天上班就乖乖听话，不要让你姐丢脸。她在厂里的表现，大家都很欣赏。可能别人会拿你和你姐比，你可不能输给她，你是男孩子。”怪不得高佬希望明哥可以教他女儿，明哥了解年轻人的心态。 “谢谢明哥，我记住了。”弟弟的表现我很满意。 “今天也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好好上班。”我送弟弟去了罗定的宿舍，再去明哥宿舍喝茶。 “你弟弟也很优秀。”明哥对他的夸赞，让我更开心。 “谢谢明哥，我们两姐弟能有今天，全靠明哥和二姐的帮助。谢谢二姐。”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不是明哥帮忙，我连去深圳培训的机会都没有。 “我是你二姐，你跟我说谢谢，是不认我这个姐了？”二姐和我开玩笑了。 “你们永远都是我姐和姐夫。”我想起我姐和姐夫了。虽然和姐夫相处时间不是很久，但不管怎样，他在我姐走了之后，也供弟弟读书一段时间。这份恩情是不能忘。明哥和二姐虽然才相处两个多月，但我觉得我们好像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似的。我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我的亲人。 “小老二，有这样的弟弟妹妹，高兴吗？”明哥好像对二姐的称呼完全改了。 “小七妹本来就是我妹。”二姐笑着说。 “这个妹归你，那个弟归我，怎么样？”明哥和二姐商量分财产似的，我看着忍不住笑了。 “你凭什么把人家两姐弟分开？他们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二姐说的对，谁也不能把我们两姐弟分开。照片好弟弟，是大姐交给我的任务，我不能不完成。 “哪有分开，我的不就是你的？哪有区别？小傻瓜。他们不分开，我们也不分开。我们大家永远都不分开。”明哥说着就勾住了二姐的肩膀。 我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不一样了。 37 老何让弟弟在织机车间当学徒，我不再过问。明哥说的，让他学着自己成长，我关心太多不是好事。每个人初来社会，总会遇到一些挫折，能坚持过来，就是成长。我是运气好，入厂第一天就认识了二姐和明哥，少了许多磨练。 看着每天下机的数量，这个速度绝对不可能准时交货。我很想知道以前的订单完成情况，但是我查不到，超过了我的权限。这次也是沾洪总的光，我才有机会掌握这么详细的数据。可是就我目前了解的数据，远远不够让我明白为什么不能按我完成订单。就我所知，影响订单完成进度的因素有以下几点，一是织机速度，二是布匹整理速度。影响布匹织造速度的因素有几点，一是织工的技术，二是织机停工时间，三是纱支的质量。人力可控的因素有设备的稳定性、织工的技术水平，修整布匹的技术水平和织机的运作时间。单看这几点就可以知道，洪总仅凭几份工资表，就想改革，的确太激进。几份工资表得不出任何结论，反映出来的问题太片面。像是先有结论，再找原因。这种结论，被老板否决是意料之中的。 计时工资虽然不能奖勤罚懒，但胜在简单易行。计件工资非常复杂，必须按不同纱支，不同织造工艺对不同岗位，单独定单价。影响最后交货的所有岗位都要纳入，这才可能有个相对合理的计件工资标准出台。不合理的计件工资，不但不能促进生产，反而会严重打击生产效率。 这时候，我才大概明白，老何为什么那么有把握，在洪总收集数据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紧张。姜还是老的辣。 不知道洪总明白了没有，更不知道她这么久没见浮头的原因是什么。 我很想给她打个电话，但又不知道是否合适，又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我一直都在犹豫。想了一天，后来终于忍不住还是决定，等下班后去村里找个公用电话，打个电话给洪总。 “洪总，我是夏昕。”电话接通那一刻，我更加紧张。 “小夏，还好吧。你这是第一次打电话给我。下班了吧。”洪总的声音听起来她一切都还好，似乎这次的失败，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嗯，我挺好的。早下班了，我现在村里，不在厂里面。”我紧张的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有点不对，是出什么事了吗？”洪总似乎因为担心我，声音也有点着急。 “没有，我没事。我只是这么久没见您回来，我有点不放心。”我慢慢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没事就好，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过两天我就回来看你，放心吧。”洪总说没事，我相信她说的。 “您没事就好了，不用过来看我，我在厂里很好，没人为难我。何师傅、孔师傅和明哥都对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洪总没事，从她的声音我听得出来。 38 “好的，照顾好自己，有事记得给我电话。就这样吧。”洪总挂了电话，我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了下来。我应该很清楚，洪总不需要我担心她，以她的能力，肯定能应付过去。我该为自己担心才对，我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我真的把她当我姐了。 给洪总打电话这个事，我对谁都没说，尤其是明哥和二姐。我不是不相信他们，我是怕他们觉得我在杞人忧天。 洪总不需要我担忧，弟弟也不需要我担心。老何在我面前也是一个劲的夸弟弟，张武标师傅也说弟弟比那些机修工好太多，如果个个都能像弟弟一样主动积极，他会很愿意收多几个徒弟。 我没想要弟弟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他的将来不是当一个机修工，最起码也要成为一名工程师。他对工作的态度让我感到无比欣慰，工作能力还可以慢慢提升，工作态度不积极是不可救药的。 厂里的机修小工基本上都是毫无积极性可言，这当然与厂方的管理制度有关，但更主要的还是他们个人甘愿得过且过。 我好像又有点在替古人担忧了，洪总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我想了也是白想，不如让自己轻松一点。我想起明哥说的，在经理的位置上面混日子。我不信明哥是在混，以老板这么精明，怎么可能让他混这么多年？再说老何，他完全没能力，老板怎么可能让他把自己的工厂折腾坏。我也一样，如果我不能让老板发现我存在的价值，老板随时会让我滚蛋。我不能局限于帮洪总登记几个数据，我要提升自己，显现出我的价值。 如何显现出我的价值？目前我对厂的情况了解的还不够，没办法找出明确方向，我是不是应该先增加对厂的了解？但这些动作不能过大，不能成为别人的目标。 明确了目标，我知道了接下来的重点。 “小弟，上班几天，感觉怎么样？”弟弟现在只有一个学徒，老何让他在机修班打杂，不用加班，上下班时间和我基本上一样。他下班了就可以和我一起来二姐宿舍闲聊。 “这几天我都跟在那些师傅后面，看他们怎么修机器。我觉得有点太清闲，说难听点就是白拿工资，吃白食。”弟弟和我的性格一样，不想亏欠别人。 “你觉得怎么样才不算吃白食？”明哥对弟弟说的话，很上心。我也喜欢让他跟着明哥学些人生道理，我也可以在旁边跟着听听。 “最起码能为厂里做点贡献，哪怕纯粹搬搬抬抬也好。”他说的好像就是他这种打杂的工作。 “你这几天没帮忙搬搬抬抬吗？真的啥都不用干？”明哥都觉得很奇怪了。 “有，但是那么机修工，哪有那么多这些事要做？好多挂着机修工的名，拧螺丝都不会。师傅教不肯学，有活又不会干，工资也不少拿。我看张师傅经常都宁愿自己动手，都懒得叫他们。他们觉得更心安理得。”弟弟说的这种情况，就是计时的弊端。 39 “你有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办法？”明哥这种循循善诱的教导方式，我觉得很适合弟弟，这样可以鼓励他多动脑筋。 “考核，就像我们的考试一样。按考核成绩发工资，达不到最低要求的淘汰。”我没想到弟弟才来没几天，不但能发现问题，还能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错，你这几天很用心。”明哥对弟弟不吝表扬。 “我知道我是在班门弄斧，说的不对的地方，请明哥别见怪。”弟弟也知道谦虚了。 “很好，我觉得你肯用心去思考问题，这点很好。对于你所说的问题，我也没有资格评判你说的对或者错，这个问题不是我负责的范畴。”明哥在我们面前都不肯发表意见，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我明白了。我不该随便发表意见，没有下次。谢谢明哥。”弟弟的悟性比我强，我完全没领悟到明哥的意思。 “哈哈，小伙子，真是不错。可惜，我能力有限，只能看着这么好的人才要被我错过。”明哥感叹着。 “怎么会？明哥，等我弟大学毕业，你开厂，我叫他来帮你。”我对明哥说。 “你这是对你弟不负责任，等他学业有成了，就算我能开厂，你觉得让他来帮我打工，不是浪费人才吗？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弟，而不顾他的前途。”明哥说到重点了，我可不能让弟弟为了报恩而置前程不管。报恩的事可以让我来。 “明哥，你误会我姐了。她那么疼我，绝不会的。”弟弟还是懂我。 “我明白，你们姐弟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好了，不聊这个了。”明哥不想说伤感话题。 “明哥，我听说很快就会有新的订单要下来，你知道具体情况吗？”最近厂里又时不时出现各种小道消息。 “我也想知道。现在是这样，我不想听的，总会有人送到我的耳边，逼着我听。我想知道的，却又找不到人问。很多时候，事情都是这么不如意。”明哥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我觉得他很失落，是不是在上层受到了排挤？ 看似平静的麻布厂，却给我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自从洪总在布厂出现，她给厂里带来了各种或大或小的影响，有很多我能感受到，但又看不见的变化。这两天明哥的变化都有点令我无法琢磨。 “小七妹，你过来一下。”吃过午饭，经过表姐宿舍的时候，李杜鹃叫住了我。我进了她的宿舍，她这个时候找我，看来又有新的小道消息要告诉我。 “听说洪总要回来了，是不是真的？”上次洪总电话里说要过来看我，我以为她是在宽慰我，如今看来是真的了。难道她已经想到办法，准备动手了？ “为什么你的消息总是比我灵通？”每次办公室的事情，都那么快能在厂里流传，我已经猜到是三个领导的角力。但是洪总要来的消息都能这么快传出来，是不是和公司总部有关？不管怎样，我相信李杜鹃的这个消息是真的。我想起明哥昨晚上的神情，他应该比我早知道这个消息。 40 “每次我找你求证的时候，你都没句实话给我。”李杜鹃对我表示失望，可这次真的不能怪我，我收风的能力确实不及她。偏偏她不相信，总说我现在已经是管理人员，知道的一定比她多。 “三姐，你把你的消息渠道告诉我，我比你快收到消息，我就有机会给你答案了。”她每次都那么神秘，是不会告诉我的。 她放我走了，我想找明哥证实一下，他一定知道答案。明哥宿舍开着门，他正在喝茶。 “明哥，洪总是真的要回来了？”我不想绕圈子，直接问他。 “你的反应也太慢了吧，洪总前两天不是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你了吗？”明哥保持笑容望着我。我像被大姐发现我借吃了她带回来的野果一样，心呯呯地快速跳了起来。 “我，对不起。我本来，本来……”我说来说去，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的出口。 “紧张什么，你又没错，做的很好。坐，喝茶。”明哥让我坐下了，他好像没有要骂我的意思。我乖乖地坐下，接过他递给我的茶。 “我要感谢你，你的那个电话帮了我。洪总今天下午就会过来，她有事要找你帮忙，你找个机会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她要不要办的事，我已经帮她做了。见到你二姐，就说我同意，让她听你的安排。去吧，打电话给洪总吧。”明哥给了我这个大的惊喜，洪总下午就会回来，我就说她一定会有办法的。听明哥的意思，他决定站在洪总这边了，洪总成功的机率又大了很多。 我还是先给洪总打电话，明哥让我给二姐带的话，我暂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先不管了。 “洪总，明哥让我给您打个电话，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电话通了。 “刚吃饱饭吧，他怎么也不知道让你先休息一下，太有懂爱惜你了。”洪总这话，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刚才有明哥宿舍蹭茶喝，他知道我很少午休，就告诉我您让我给您打个电话。”我解释了一下。 “我就不说那么多废话了，你帮我约这几个人，你二姐，李杜鹃，陈招娣，黄玉文。约她们晚上下班过去新华一起吃个饭，单独约，不要让别人知道，先不要让她们知道是我让你帮我约的。明白了吗？”我将洪总的要求复述了一遍，以确保没有领会错。 “很好，就是这些要求。你知道新华有什么好点的餐厅吗？不要档次太低的。”这个问题她不该找我，该问明哥。 “洪总，我就带我弟去过一家叫八骏酒家的，我觉得还好吧，不会很低档次。”她既然问到我了，我只能勉为其难了。 “行，就定这里吧。你告诉我具体一点的位置，我先过去等你。”我把具体位置告诉了她，然后挂了电话。 我回到厂，还没到上班时间，我就直接去织布车间，把二姐叫了出来。“二姐，明哥让我告诉你，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安排，晚上下班跟我一起去新华吃饭。” “知道了，这个老色鬼，有了我，还不忘旧情人。晚上回去再收拾他。”看她笑咪咪的样子，女人的好奇心就上来了。 “二姐，二姐，你是不是，已经把明哥，搞到手了？”这个是我和二姐之间的秘密，厂里那些破事，不会比这个更有吸引力。 她有点害羞的点点头，我追着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生日那天，他说是他给我的生日礼物。”她更加害羞了，脸全红了。 “这么久了，你都不告诉我。二姐，你太不够意思了。”我有点不高兴了，我还以为她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怪不得，明哥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今天你不还是知道了嘛，不和你说了，上班去了。”二姐高高兴兴地回车间了。我问她陈招娣和黄玉文在不在，她告诉我她们还没上班，让我去宿舍看看。 我再把三姐叫出了车间，对她说了晚上去吃饭的事，最后反复叮嘱她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记住，事关重大，你不要对任何人说，特别是你们宿舍的人。如果传了出去，以后你问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李杜鹃笑着拼命点头。 我还要去三楼找陈招娣和黄玉文。还好，她们都在，我把她们两个叫了出来。 “姐，我晚上有点事要麻烦一下你们，你们能不能请个假？”我不敢告诉她们真实情况。 “小七妹，什么事这么重要？我等下就去找老何请假。”陈招娣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想晚上请你们一起吃饭，去新华那个八骏酒家。”我告诉她们吃饭就好了，剩下的，让洪总和她们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洪总准备干什么。 “小七姐，当经理了就是不一样，请我们去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饭。”黄玉文要开我的玩笑了。 “玉文姐，小点声，好吗？你让大家都听见了，我可请不起。”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事。 陈招娣拍了拍黄玉文，对我说：“我们知道了，我们会悄悄的过去，不让别人知道。放心吧。” “娣姐，文姐，小七姐。”这时一个清瘦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我不认识。 “华兴，这么早就回来了。”黄玉文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小七妹，这个是高佬女儿，黄华兴，和我们在一个班。”原来她就是高佬的女儿，和她爸一样，都那么清瘦。 洪总交给我的任务，终于完成，我也没时间午休，该去上班了。 41 下班的时候我向老何告了假，我有事，就不去饭堂吃饭了。等二姐、三姐出来，我就拉着她们一起打摩托车过去八骏酒家。 陈招娣和黄玉文，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黄玉文看见宋春华，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我这才想起，在深圳培训那个晚上，她们对我讲的那些事。不过陈招娣一切正常，这还好一些。但我不知道陈招娣见到洪总又会怎么样了，我怎么没想到这方面。可是，就算我估计到了这个情况，我又可以怎样呢？ 我问服务员，有没有姓洪的定的房间。服务员查了一下说有，我就让她给我们带路。服务员打开包间门，洪总正在打电话，她示意我们坐下，然后告诉对方她有事，下次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不好意思，请你们吃饭的人是我，本来应该我亲自去请的。但是，我现在还不太方便在厂里出现，只好麻烦小七妹了。还请大家见谅。”洪总很客气的给大家道歉。又把菜谱递了给我，让我来帮大家点菜。 我偷偷看了看陈招娣，见她一切如常，我也就放下心来，准备替洪总招呼大家。 “招娣姐、玉文姐，洪总可能对新华不熟，我今天好像也才是第三次过来，你们应该比我们了解情况，八骏有什么好吃的你们清楚，还是你们来点吧。”我把菜谱递给了陈招娣。 “服务员，我要个椰子炖鸡，一人一盅。”黄玉文有客气了，抢先点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招牌菜。你们来吧。”陈招娣把菜谱还给我。我把它递了给二姐。 “服务员，你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吧。”二姐拿了菜谱都没打开，就给了李杜鹃。 大家客气一番，二姐拿主意，点了八个菜，来了一瓶椰子汁。总算把菜点好了。 “大家都认识我，其实我也认识你们，陈招娣，黄玉文，你们都有去深圳培训，上次新设备试车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出色的表现。二姐就更不用说了，全厂都知道，我们的明嫂。李杜鹃，小七妹的三姐，上次二姐生日，我们还一起喝酒唱歌。但你们可能对我不了解，我也是麻布厂的老员工，是厂里的第一任明嫂。”李杜鹃和黄玉文听到这，吃了一惊。二姐只是轻轻笑了一笑，陈招娣偷偷看了一眼二姐，表情没什么变化。黄玉文看了看二姐，也没什么表情。 “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让你们清楚一点，我和你们一样，知道织布女工的辛苦。我们进厂打工，一是希望能挣多点钱，帮家里改善生活。二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你们觉得你们在厂里有没有得到你们想要的？”洪总说到这就没继续下去了。这个时候，服务员也过来上菜了。 “菜上来了，我们一起试试味道如何，如果好吃，我们下次再来。”洪总叫大家起筷。为带动气氛，我和二姐先动手了。 42 “老三，你试试这个，还不错。虽然不辣，但也挺好吃的。”二姐夹了块给李杜鹃。 “二姐，来广州多少年了？还这么喜欢辣？”洪总问二姐。 “我来广州两年多了，一直都在麻布厂，什么地方都没去过。我很后悔上次没报名去深圳，听小七妹回来讲，去海边游泳、烧烤，羡死我了。”二姐有意帮洪总拉近大家的距离。 “还是我们明哥了解大家的心思，怪不得个个都那么喜欢他。也怪不得这么多年了，还那么多人在背后骂我对不起他。”洪总说着说着笑了。“二姐，你可不要学我，要不然会被人骂一辈子的。” “明哥又没骂过你，他说如果我不要他，他也不会骂我，一定是他让我失望了，我才会离开他。我觉得他说的对，他不令我失望，我肯定不会离开。如果他有哪天不要我的时候，肯定也是同样道理。”两个曾经以为是情敌的人，似乎成了朋友。 “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和你喝两杯了。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喝点？”洪总提出了，当然没人反对。 大家都喝了两杯啤酒，都慢慢放开了。 “我离开麻布厂这么多年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招娣，你是时间最长的老员工，说给我听听，工厂这几年有什么变化。”洪总见大家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拘谨，试探着开始聊天。 “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老人越来越少，新人越来越多。几乎每年都有很多人过完年就不再回来了。”陈招娣也有考虑，要不要离开，但是考虑到这里离家最近，而且和厂领导都相处了几年，就没走了。 “我的好多老乡都是这样，在我们厂干到过年，第二年都去东莞和深圳了。”李杜鹃也这样说。 “知道为什么吗？”洪总问她。 “工资高啊。她们都是计件的，有技术的熟手工，工资比我们高很多。只有新入厂的生手，工资才和我们差不多。我也准备干完今年就和她们一起去深圳。”李杜鹃已经没把洪总当老板娘了。 “洪总，我们村都很多人都去了国光厂，他们说现在都没人还搞计时工资了，为什么我们厂这么多年了，一直都不改？”黄玉文也发问了。 “你们都愿意改为计件吗？”洪总再问。 “我们当然愿意。”几个人都表态了，只有宋春华没说话，她的身份不同。 “你们觉得会有人不想改吗？”这里才三个人，肯定不能代表所有人。 “有，一定有。”陈招娣年龄大一点，入厂时间也长，情况了解更多。 “哪些人不愿意？”洪总问到了关键。 “带班和机修。带班底薪高，她们的工资永远都是最高的，工作又是最轻松的。机器坏了，出次品了，她们没任何责任。机修工没办法计件，机器要修多久他们说了算。”陈招娣说出了问题。 “织布车间，整理车间，几个带班，还有那个电工，机修大师傅，全部都是大肚何的亲戚和老乡。拿着管理人员的工资，吃着管理人员的饭餐，干着打杂的活。”陈招娣一带头，李杜鹃一肚子火就来了。 “你以为大肚何不知道？这次去培训，拿高工资的几个带班，一个都没去。还不是他知道，让他的亲戚去就是丢人。”黄玉文也跟着说了起来。 “如果让你们当带班，你们觉得自己行不行？愿不愿意当？”洪总见大家已经慢慢兴奋了起来，就问大家实际的问题了。 “现在的带班，谁当不了。刚进厂的新人都可以。”一直没说话的二姐，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 大家都笑了，因为都知道二姐说的就是实话。 “如果回到厂里，我召集大家报名竞选带班，比织布速度和质量，谁赢谁当带班，你们会不会报名？”洪总这才讲出来今晚约大家出来的真正目的。她要对老何动手了。 “我第一个报名，我要将大肚何那班女人都干趴下，如果我输了给她们，我立刻滚蛋，工资都不要了。”李杜鹃豪的很。 “算我一个。”黄玉文表态了。 “公平竞争，我输了我服。算我一个。”陈招娣也表态了。 “好，明天我就让老何安排。小七妹，后面很多细致工作可就是你的了。”洪总这是在安排工作了。 “收到。”我立刻回应了。 43 回到厂里，时间尚早，我就没跟二姐一起上楼，而是跟着李杜鹃去找表姐了。万丽的毛衣还在绕纱阶段，但是带着表姐也没忍住，买了毛线回宿舍。我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绕毛线，见到我，刚好送上门帮她绕毛线。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洪总准备改选带班，我已经报名参加竞选。”李杜鹃兴奋的样子，好像她已经当上了带班似的。我在帮表姐绕毛线，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和洪总这么熟了？她只是比你早一点点才到厂，你就已经找她报名了？”黄芳不相信李杜鹃的话。 “信不信由你，洪总说了，明天就会出通知。你们准备为我庆祝吧。”我怀疑她已经在心里盘算好，怎么庆祝自己的升职了。 “我看二姐搬走了，没人降她了，她把二姐吹牛的本事全继承了。”万丽慢慢绕着她的毛线球，慢慢地说着。 “小七妹，你说，我信你的。”黄芳过来问我。 “明天看通知就知道了。”我可不想惹麻烦，把表姐的毛线还给她，溜了。 回到四楼，见二姐一个人在喝茶。“明哥呢？怎么独守空房了。” “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耐不住寂寞了。这么久不见，约会去了呗。今天晚上，我不让他碰老娘一下。哼！”二姐吃醋了。我自己泡茶，我怕二姐泡的茶也是酸的。 “三姐一回到宿舍，就在说竞选的事，说的她好像已经当上了带班一样。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参加。”二姐在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没表态，我不知道她的想法。 “我当然想参赛，我不能让别人说我只能靠明哥，我也是有实力的。可是，没和明哥商量，我不敢自作主张。这不，正在等他回来商量。”怪不得电视正在放着她平时都不看的节目。 “不管明哥怎么决定，反正我支持你。”我是不是有点挑拨她们夫妻关系了？ “谢谢小七妹，我还是听明哥的决定。”二姐想好了，换台了。 我陪着二姐等明哥，想听听明哥对洪总的计划有什么看法。可是，洪总和明哥太能聊了，我都有点睏了。 “你别等他了，回去洗澡睡觉吧。我也该去洗澡了，我洗完澡他不回来，我就去上门捉奸。”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我只好回房间洗澡睡觉了，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吧。 早上起来，弟弟已经过来叫我了。我们每天去找二姐蹭早餐，已经成了习惯。等我洗漱完，弟弟才过去二姐宿舍。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上了。 “二姐，明哥昨晚真的没回来？”我没看见明哥，有点好奇，难道他真的像二姐说？ “你觉得我敢吗？”明哥这时从里间出来了。 “他是想，但没胆。”二姐把明哥的面端给了他。这才给我盛面。 “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又回到了小时候，大姐每天煮早餐给我们吃。”我越来越觉得，二姐就是我的亲姐。 “嗯，我觉得二姐就是我们的亲姐姐。”弟弟和我的感受一样。 “你们说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你们的亲姐姐。”二姐笑着说。 “二姐，放寒假我和我姐跟着你一起回家过年，好不好。”弟弟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二姐都没说过年是回四川，还是跟明哥回广州。”我被弟弟的想法带着走了。 “姐，要不二姐去哪，我们跟着到哪吧。”弟弟还真是没长大。 “好，二姐同意了。”二姐已经开始宠着弟弟了。 44 估计竞选带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老何的耳朵，我看见老何的脸阴沉沉的。不用说，我昨晚和洪总一起吃饭的事，也已经不再是秘密。我不再是没立场，而是洪总的人了。我已经被绑在洪总的战车上，跑不掉了。 洪总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说：“我宣布一个消息，新的订单已经到了。月明，这是新的订单合同，你负责整理归档吧。吸取以往的教训，避免再次出现延误交货。我决定重新任命所有带班，这次带班将进公平竞争，能者居之。现有带班立刻撤销，带班的工作，暂时交由宋春华代理。小夏，你负责起草竞选带班通知。这次竞选的原则只有一个，公平。时间定于后天早上十点开始。你让彩霞把张武标叫上来。何师傅，麻烦你下去车间，将我刚才说的关于撤销带班一事，通知下去。” 洪总这次没准备咨询任何人的意见，也不准备给别人发表意见的机会，完全是一种独断专行的作风。这又是我从没见过的洪总。 张武标进来的时候，何师傅还没进办公室。我去给张武标搬了把椅子进来，他刚坐下，何师傅回来了。 “张师傅，我现在授权给你，以后厂里所有机修工、杂工和电工都归你管理，包括他们的聘任和使用，机器故障维修，各方面的开支，直接向我汇报，以后你只需要对我一个人负责。同样，如果因为设备故障，影响生产，你要负全责。你愿不愿意接受。”洪总直接授权，张武标的身份就和老孔、老何平起平坐了。 “我愿意。”张武标表示同意。 “孔师傅，通知饭堂，中午开始撤销一桌，张师傅和厂部人员一桌吃饭。其他人员不再享受管理人员待遇。月明，你空出来的那间宿舍，给张师傅使用。张师傅，你要多长时间，才能将现有人员调整到位？”洪总这一下快刀斩乱麻，让我眼花缭乱。 “我争取一周之内整顿到位。”张武标表态了。 “我给你十天时间，我不希望十天后，还看见几个人围着一颗螺丝的现象。”洪总接受了张武标的承诺。“月明，你通知财务，取消了管理人员待遇的，工资全部下调。机修师傅的工资不得高于车间领班，机修工、电工、杂工不得高于车间人员。” 我看见老何已经脸色发黑，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中风发作了。但是我看他还在座位上，坐的稳稳当当的，应该没事。 洪总继续她的动作，又再问老何了。“何师傅，织工培训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全部培训完成了。”老何回答说。 洪总继续问：“考核过了吗？” “嗯……这……”老何回答不上来。 “何师傅，你准备再培训一批不会开机的织工吗？小夏，织工培训全权由你负责，你不要给我培训出一批废物。张师傅，你先去忙你的吧。各位，我上次离开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段时间，相信大家都听到了不少的传言，我在这里告诉大家，我能再回来，不是说我有多么大的能力，而是我们厂的状况实在太令老板失望。上次小夏的事，大家应该都还记得。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了对我们厂的担忧。她只是有一颗爱厂的心，希望我们厂能带着全厂的人一起进步，这都能招来非议。老板说的好，厂好就大家好。厂倒了，大家都不见得会好到哪儿去。我接下了这个摊子，老板就是希望，我能将厂子带往一个好的方向。我将对老板负责，对厂负责，对所有员工负责。很明确告诉大家，我现在手上的两张单子，一个是旧设备的，一个是新设备的。不管是哪一个出现了问题，都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老板的信任。所以，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两张单的生产进度。如果还想像上次一样，在后面搞小动作，我绝对不会留情面。” 45 洪总讲完话，我就写好了竞选带班的通知，给洪总审阅后，就公布在车间的显眼位置。竞选评比办法由老何、老孔商议，下午由洪总决定。 “二姐，代理带班这么大的好消息，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句。”吃完饭在明哥宿舍喝茶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恭喜二姐。 “什么好消息，得罪人的事，洪总全让我们来做了。”二姐这话一听就是明哥的语气。 “这一定是明哥昨晚和洪总商量的结果了？”我猜明哥昨晚被洪总留下那么久，一定是在商量今天的行动。 “她还是冲动了一点，但整体还好。”看来明哥对洪总今天的表现，还是认可的。 “我没想到洪总今天会那么果断，老何的权力，一下子几乎全部都没了。”想起老何上午在办公室的表情，我就想笑。 “小七妹，你觉得今天是谁得益最大？”明哥问我。 “从表面上来看，我觉得是标哥。他从一个机修师傅，一下子晋升到和老何平起平坐，以后都不用再看老何脸色。再加上洪总将机修班和电工、杂工都交给他来管了，不单提升了他的地位，还给了他实权。”我是这么认为的，人很多时候更在乎被人尊重，标哥虽然没加工资，但洪总给他的，比给他加工资更能给他满足感。 “从实质来看呢？”明哥继续问我。 “我觉得是洪总。她今天完全震摄住了老何，一下子就将老何手上权力剥的一干二净，报了老何上次搞小动作的仇。还将上次被整走丢的颜面全拿回来。”我越想越觉得洪总今天真威风，将老何收拾的服服帖帖。 “有人得益，那就肯定有人受损，你觉得受损最大的是谁？”明哥还在继续问。 “这个不用问都知道，当然是老何。他的权全被洪总收走了，他身边靠他庇护的人，肯定全部都在围着他哭了。”二姐和我一起都笑了起来，我们在幸灾乐祸。 “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明哥越来越多问题，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是他不该得罪洪总，上次让洪总太没面子。”我有点心怯了，不太敢确定我说的对不对。 “怎么了？在面前都不敢说你的真心话了？”明哥面带笑容地看着我。 “小七妹，不怕，有二姐在，明哥他不敢欺负你的。明哥，你今天怎么了，吓到小七妹了。”二姐搂着我，安慰着我。被二姐这么一搂，我真的开始觉得自己好委屈，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就说你，你觉得受了窝囊气，也不要找小七妹来撒。她还只是个小孩子。”二姐越安慰，我越觉得委屈的不行，哭的越厉害。 “对不起，小七妹，是明哥不好。是明哥不对，你原谅明哥，好不好。”明哥被我吓到了，拼命向我道歉。见明哥被吓成那样，我都忍不住笑了。 “不关明哥事，二姐，你别怪他。是你对我太好了，我忍不住想在你面前撒娇。大姐走了，我很久都没有机会找人撒娇了。你越安慰我，我就越想起大姐。”我实话实说了，二姐给了我撒娇的机会。 “吓死我，我还以为真是我吓到你了，原来是你二姐惹的祸。小老二，我冤枉了我，你要向我赔罪。”到明哥找二姐撒娇了。 “你是不是也要我哄？这么大个男人，羞不羞。”二姐笑了。我也彻底笑了起来。 “明哥，我刚才说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总觉得我刚才的分析没问题，但明哥的神情，很明显是在否定我的看法。 “从表面上看，你说的都没错。可是，我们不能只看表面，特别是我们现在处的环境，你不小心点，你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谁来供你弟读书？”明哥说到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首先，我们不去想谁得益，谁受损。我们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一下，整件事情，我们自己有没有受损，有没有得益。你再好好分析一下。”我按明哥讲的思路，重新思考一下今天的事情。 “我没觉得对我有什么损失，最多就是大家都认定我是洪总的人。我也没有任何得益，被认定是洪总的人给不了我任何利益。”我还是不明白。 “好，按你刚才所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洪总的人了。如果有人想对付她，你觉得他们会直接向她下手，还是先向你下手呢？如果别人向你下手，她会不会伸手救援？她会不会怕被拖下水？”明哥说的不是不可能，洪总有老板撑腰，上次不但没被搬倒，还引起了洪总今天这么大的报复行动。直接对她下手，难度太大。我这么弱小，老何要对付我可就太容易了。就说洪总要我负责的培训，让他的人从中给我使绊子，太容易了。我现在对洪总还有利用价值，她应该会保我，如果别人利用整我来对付她，她还会保我吗？她绝对不会出面。想到这里，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怕了。 46 “明哥，我该怎么办？”我只能求明哥帮我出主意了。 “你看看你，刚刚还为今天见到别人受挫而开心，一下子就又开始担惊受怕了。你这样子不好，以后遇到事情不要只看表面，分析清楚之后，再决定自己的行动。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冷静，只有冷静，你才能正确分析，才能判断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你不可能每次遇到事情都跑过来问我吧，所以你该从这里开始。自己分析，自己判断，自己决定。你过了可以撒娇的年龄，你有责任，你该自己承担。”明哥那么认真地教我，我都不敢再问我该怎么办。 “二姐报名参加选拔比赛吗？”我想起竞选带班的事。 “你分析一下，给个意见你二姐。”明哥马上就要考我了，二姐不说话，看着我。 “我觉得不该报名。我是已经被洪总拖下水了，二姐当代理带班，我觉得就是洪总想把明哥拉上她的战车。她想让明哥彻底死心跟着她同进退，她和老何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她需要同盟。老孔是墙头草，靠不住。在厂里她需要明哥的支持，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以为明哥已经是她的人。二姐报名就是表态支持。”我不知道我的分析对不对。 “小七妹，没想到，你的看法和明哥一样的。”二姐这么一说，证明我分析对了。 “你说的没错，我不想和任何人站在一起，特别是洪总。她看问题太简单了，她以为这次能回厂一展抱负，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老板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老板是香港人，他根本瞧不起大陆人，才会高薪请老何这个老头来帮他盯着工厂。洪总在老板眼里永远只是他的玩物，他永远不会信任她。要不然，也不会有上次才来两次就被调回去。这次是老板想给老何一个警告，工厂是老板的，老何只是老板养的一条狗。老何可以咬任何人，但不能咬他的宠物。等老何明白这个道理后，洪总就会被调回去。所以，我不想参与他们的狗咬狗。可惜，洪总没明白这个道理，她真正该对付的应该是老板，而不是老何。”听明哥这么说，我有些可怜洪总了，一个貌似强势的女人，却甘愿成为一个老头的玩物，还甘愿被人利用。 “我明白了，我不能被洪总这样利用，我要保护好自己。”我记着明哥对我说过，要保护好自己。 “这点你永远都要记住，最后只有自己才会保护自己，任何人都有靠不住的时候。”明哥这句话，我也要记住。 “一个可以出卖肉体的女人，值得信任吗？”明哥这句话说出了他的内心，我听出了他内心的痛。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洪总。我想起二姐曾经说过，他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么痴情。这一切都洪总应得的。 报名参加竞选的人很踊跃，织布车间大部分人都报了名，整理车间也有十几个。虽然这次只选四个人，但对于大家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凭自己能力把握的机会。 洪总为了隆重其事，提前给全厂放假一天，也给织机休息时间。为尽量公平 47 早上十点开赛，洪总要我九点半钟就让织布车间停工。参赛与观赛的人九点半就已经基本到齐了，上夜班的，下班都不舍得睡觉，一直熬着在等开赛。她们忽略了，织布比赛要经过八个小时才会结束，然后再经整理车间检验布匹质量，才会有最终结果。今天只有织布的赛果，明天才会有最终成绩。 对于这场比赛，老何明显毫无热情，因为厂长的身份，纯属被迫参加。热情高涨的是洪总，和报名参赛的女工。洪总还让厨房中午给所有人加菜，每人一个鸡腿。中午开饭的时候，全部人都像是过年一样开心。我觉得这才是大家真正兴奋的一刻。 今天最后最累的是我和洪彩霞还有黄秀丽，我们一直在整理车间，等到检赛完最后一匹布，才下班回宿舍。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洗完澡就睡了，没力气去找二姐聊天了。 上班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把织布成绩，和验布结果都报给了洪总。我不关心最终结果，我只关心老何会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给洪总予以还击。所以我将结果给了洪总后，找个借口，溜出了办公室。 我去车间找二姐聊了一会天，时不时就会有人来问我选拔结果，让我没办法好好聊下去，只能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公布结果的告示已经拟好，老孔亲自执笔。比我上次写的好太多了，他写的才叫做书法，我写的只能称之为字。 看见告示，四个当选带班的是陈招娣、黄玉文、叶彩莲和黄桂英。四个都是东莞村和石塘村的村民，都是布厂的老员工。三姐落选了，看来确实是讲实力的。 洪总见到我，就让我通知四个新带班下午四点钟过来办公室开会。 下午四点，新带班都到了，实在没那么多位置给她们坐。明哥自己离开办公室，我也把位置让了出来，加上从外间拉了张椅子进来，还是不够位置。 “算了，没椅子就委屈一下，我就长话短说。给你们四个分一下工，陈招娣和黄玉文仍然回织布车间，一人带一个班，叶彩莲和黄桂英去整理车间，各带一个班。具体工作，听何师傅的安排。接下来的培训和考核，你们听小七妹的安排。希望大家都好好工作，不要浪费工厂给你们的这个机会。我就说这么多了，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有的话，就这样吧。”洪总很快就交代完了，老何就将她们带出了办公室，我也跟上去，准备和她们商量培训考核的事情。 老何先带叶彩莲和黄桂英来到整理车间，向大家宣布了一下，这一个班以后就归叶彩莲负责，另一个班交给黄桂英负责。大家都认识，安排起来就很简单。 “小夏，你有事吗？”老何见我一直都跟在后面，就问我。 “何师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织工的培训考核，怎么安排比较合适。”我可不敢不尊重老何，不管怎样，表面工作还是要到位。 “这个，这个你和她们四个商量就可以了，我就不参与那么多了。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老何可能没想到，洪总已经吩咐过，让我全权负责，但我还是先来请示他。 “好的，何师傅，我就听你的安排，我等下就和四个姐姐商量一下，有了结果，我再给你汇报。”我就陪着他们四个去完织布车间，然后就在楼下确定好培训考核的安排。 我没回办公室，刻意在办公室外面等着老何，将我们商量好的事情，他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他点头示意好，让我去办就行了。 48 我记住明哥教的，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得罪老何。我相信明哥的判断，洪总会离开，老何不会。就算洪总不走，我对老何保持尊重，也能尽量少一个敌对者。 二姐也将临时带班的工作放下了，虽然她的临带班只是作个样子，但也是一种责任。 “二姐，当了三天领导，突然没得当了，什么感觉？”我想豆逗她。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是看明哥的面子，打死我都不会接。既没钱又没权，剩下的就是责任，谁爱干谁干去。”二姐一肚子牢骚，估计这三天没少发。 “我觉得二姐这几天做的很好，很多人都在说明嫂和明哥真是一家人，两口子都一样得大家喜欢。”弟弟正好没事过来看电视，就把听到夸二姐的话说了出来。 “小老二，不错嘛，这么短时间就得到了我的真传。不过，你好像没交过学费。”明哥向二姐伸出了手。 二姐拍了一下明哥的手，说：“我天天侍候你，还没问你拿工资呢。” “好的，以后每个月给你增加500元生活费，让你放弃了带班的位置，我补偿给你。”明哥说着，就要去掏钱包。 “你的本来就是我的，给来给去的装模作样。”二姐阻止了明哥。 “明哥，不打扰你们吧。”张武标出现在了门口。 “标哥，你坐。我该回宿舍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弟弟很醒目的告辞走了。张武标突然到访，当然是有事找明哥。 “阿标，坐吧。喝茶。”明哥给张武标倒了杯茶。 “谢谢明哥。”张武标喝着茶，有点想说不想说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我准备起来离开。明哥示意我坐下。 “阿标，你这个时候不该来我宿舍找我，你既然来了，肯定有事。她们两个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有事你就说吧。”明哥发话了。 “明哥，是这样子，我知道你和罗定仔的关系，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排他比较合适，想听听你的意思是。”原来是因为罗定仔。罗定仔其实是他的花名，全厂就他一个罗定人，大家都这么叫，时间长了，都没人记得他的真名了。 “阿标，你现在可是一个负责人，你应该有你的原则。我知道罗定这个人什么都不会，没什么能力，他唯一的优点就是肯干听话。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拿什么待遇。这么多年，我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的情况。今天既然你说起来了，我就想了解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说给我听听。”明哥是真的关心罗定仔的事，才会问这么细。 “他一直干着杂工的活，也拿着杂工的工资。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想帮他提升一下收入，想让他跟我学机修。他不但不肯，还说宁愿辞职。我们都知道，只有你的话他才肯听。搞到现在，我没能帮上他，还让他生我的气了。”张武标好心没好报，还招怨，确实也挺委屈。 “这个死罗定，走，你陪我下去找他，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不骂死他。”明哥笑着站起来，陪着张武标去三楼了。 一周时间到了，张武标向洪总汇报，他负责的人员都已经整改完毕。 “好，既然这样，你明天下午四点过来办公室，我们一起开个会。小夏，你也通知一下各个带班一起过来。”洪总又直接跳过老何，吩咐我，而且是当着老何的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49 这段时间，没什么传闻出来。也没什么可传出来的，明哥与洪总的关系已经是众所周知，虽然已经是旧闻。二姐和明哥的关系大家都也亲眼目睹，想添油加醋，也不会有人信。 我不得不佩服明哥，已经基本将所有的路都堵了。但他忘了一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不胜防。他忘了，我也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全厂女工都仰慕他，我也是其中一个。更何况，我是他的助手。 “小夏，我不相信传言，但有人会信。我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会有这样的传言出现。”洪总把我叫去了她的房间。 偶尔有些风言风语，但都只要见到我就闭嘴了，我只是觉得奇怪，没办法了解更多。洪总会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自问，除了一些私心，为了我和弟弟的将来，不敢完全死心塌地跟她走，我没有对不起她。明哥和洪总，我更希望她们是一条心，我可以将我和弟弟的将来孤注一掷。可是，她们不可能。 “洪总，我不明白。”我第二次进入她的房间，上一次是她送给我旗袍，我穿了那一次，再也没穿过。不是我不喜欢，是我不舍得，我太喜欢了。 “我还没公布准备计件，我只是让你叫带班明天开会，但今天关于计件的传言已经传到了我的耳朵。不是我不信任你，全厂你是我妹之外，我最信任的人。我知道你绝不会破坏我的计划，但不敢说不会有人利用你的单纯和善良，在我和老何之间设计。我知道，我在厂里没有任何根基，很多时候，我给你下的指令，你都会偷偷请示老何。我给不了你与你弟任何保障，我连我妹都保护不了。”洪总停下了，不再说下去。我想接下去说话，但我不知道怎么接。难道我说：能出卖肉体的女人，值得信任吗？ “你不信任我，我理解。你喜欢明哥，我也理解。我是个女人，曾经也是明哥的女人，我的第一次给了他，我比你更了解他。那天去唱歌，我就知道，他们都是在演戏，演给所有人看。明哥还是忘不了我。”洪总说到这，眼泪下来了，谁说女人的眼泪只对男人有用？洪总的眼泪让我的心软了，化了。我在心里承认了，我也喜欢明哥。我更加承认，我嫉妒洪总，她在明哥心里的位置，永远不可能有人能替代。二姐只能是二姐，洪总永远是是明哥的第一个女人。 “我对不起他，不奢望他能原谅我。我有我的追求，我有我的梦想。他给不了，他永远都给不了，我不怪他。他不该怪我，他不该用拒绝别人来伤害我。他用伤害别人来伤害我，这对别人太不公平。真正受伤害的人只有我，没有任何人，如果我的心里没有他，连我，都不会被他伤害。”洪总不像在给我演戏，她的眼泪看不出一点假，虽然我努力让我冷静，我还是忍不住拿出纸巾递给了洪总。我也拭了一下我的眼角。 50 “不好意思，我讲太多了。你走吧，我都忘了我想找你说什么。”洪总让我离开了她的宿舍。我离开了洪总的宿舍，站在走廊上，冷静不下来。我是人，一个有感情的人，我无从判断真假，我被打动了。看着洪总紧闭着的房门，我很想去敲开它，可是敲开后，我能说什么？说“对不起”？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因为对她的不信任？她值得我的信任吗？一个可以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她一样能出卖自己的灵魂，假如她有点话。她不是我姐，我姐绝不会这样。大姐为了我和弟弟，她也没有出卖过她的肉体和灵魂。她是洪总，一个出卖自己的女人，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转身离开了。 经过二姐的宿舍，门开着，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那么忙？”二姐叫我进去喝茶，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二姐的话。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是被二姐发现了我的情绪不太对。 “洪总说我表面上听她的话，暗地里还是偷偷摸摸请示老何。”我不敢实话实说，只好半真半假的说了。 “你做的很对，她能当面质问你，就证明了她的不自信。她不该这样逼你，她要收买你，就该继续像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用真情，而不是用利益。”明哥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讲这种话，第一次告诉我，他和二姐利用我欺骗大家，假装她们真的在一起的时候，我很不愿意接受。后面说洪总利用他对付老何，我开始慢慢接受了。再到洪总把我绑到和她同一战线，逼着我站在老何的对立面，我可以说已经完全接受了明哥的观点。但是，今晚洪总的眼泪，让我有点恍惚。 “你还记得她给你的那件旗袍吗？”二姐这个时候笑着问我。 “记得，我还挂在我的衣柜里面。”我怎么可能会忘了，这是我这辈子收的第一件这么贵重的礼物。 “那是我送给她的。”明哥说的话让我震惊了。我没想到，这件衣服后面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所以，看见你穿着那件旗袍的时候，我就对明哥说，我已经赢了。”二姐当晚好像真的这么说过，我当时可没往这方面想。 “当时我猜错了，我和小老二打赌，她会穿我买给她的那件旗袍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想到，她比我想的成熟了。她想到了利用你，她以女人的敏感，发现了我和小老二是假的男女朋友。”明哥接过去说。 “我是女人，一个一样喜欢你的女人，一个比她更自信的女人。她发现能赢得了我，但绝对赢不了你。她想着利用你来将明哥和她绑在一起，她以为明哥还是那么痴情，还是那么爱她。她以为明哥把你当成了她的替身。她的自信害了她，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陈老板。”二姐抱着明哥笑着说。如果当时二姐和明哥对我说，我肯定不会相信，但是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特别是洪总今晚在我面前的哭泣，我不得不承认我太幼稚了。为了目的，能出卖肉体的女人，那点眼泪算什么？ 51 “是不是吓到你了？小七妹，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明哥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痴情。明哥不是对我动心了，会让我配合他一起演戏吗？对吧，明哥。”二姐回头对着明哥说。 明哥不再说话。二姐今晚给我的震惊，远比上次厉害多了。我呆住了，思考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小七妹，我们做了什么都没瞒着你，别人对你做了什么，只能你自己去思考了。如果你觉得我们把别人想的太坏，我希望你是对的。不用提防别人，活着也不用那么累。”我真的一时半会儿不能面对，我要冷静一下。 回到宿舍，我还没能平静下来。对于洪总来说，我有那么重要吗？她能利用我做什么？孤立老何，让老何的命令无法下达。她己经做到了，厂里各个部门都已经直接被她指挥。是的，我已经是她的指挥棒，她的所有命令都由我下达到各个带班。但是，我还是会向老何汇报，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小七妹能成为小七姐，会赖她的提拔，她不愿意看到我仍然对老何保持尊重，这给了她一种挫败感。她又不能把我打回原形，这会影响她的形象，会让人觉得她失败了，她一手提拔的人不听她的指挥。老何会在一旁偷笑。对于她来说，我有点烫手，不能不用，用着又不爽。如今我的作用，似乎正在慢慢突显。其实，我不会违抗她的命令，我只想给自己一条退路，正如她所说，她不是老板，给不了我任何保障。希望她能真正明白这一点。 张师傅和四个带班已经到齐，老何、老孔和明哥都在。洪总要宣布计时改计件了。 “我们厂的工资计发标准，这么多年都是计时，在工厂建立之初，它有它的好处。但整个社会都在进步，计时工资已经变得太落后了，已经严重影响到工厂的生产和发展。我们必须改变，从计时转为计件。织布车间和整理车间，根据不同订单，制定出不同单价，按产量计发工资。机修人员根据所跟班组的产量计发，杂工和其他人员，拿平均工资。织布车间的产量，决定了全厂人员的工资水平，各个部门的配合程度，决定了织布车间的产量。首先希望张师傅和各位带班明白这个道理，然后请大家将这个道理灌输给所有人。每一个人的工作都将影响全厂，而不是只影响她个人。对于产量严重落后的车间工人，我们将予以辞退。大家明白了吗？”洪总宣布了计件工资的决定。 “小夏，培训完成情况怎么样了？”洪总问到我了。 “大部分人员都己经培训考核通过，目前只剩八个人，还要安排重新考核。”我将培训结果作了汇报。 “三天内必须完成全员考核，不能达到要求的就辞退。以后新招员工，都要经过培训考核，考核合格才能上岗。所有岗位员工都一样，新人的培训考核由带班负责，机修工由张师傅安排。我们不能再招白吃饭的员工。”洪总又再宣布一项新规定。 经过洪总此次整顿和改革，布厂的变化很大，再也见不到三五成群在上班时间闲聊的现象。从每天的班产量也能看得出来，生产进度比之前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下机布匹的质量也有显著提高。原计划二十天完成的订单，提前两天全部交货。新的订单也提前上机了。这段时间也新招并培训了二十三个新员工，产能得到进一步提升。 52 这段时间老何显得格外安静，没给洪总任何难题，所有事情都主动向洪总请示汇报。洪总对车间的工作插手没有停止，而且都是直接吩咐我，我还是能先向老何老孔请示的，都先请示，实在不行的，我也要在事后第一时间汇报。洪总也当作不知道，不干涉我的请示汇报。明哥这段时间天天准时上下班，上班到下班都在办公室闲坐，几乎没有离开过。说难听点，他已经成了一个摆设，他没有任何工作交给我这个助手，因为他自己早就已经无所事事，从洪总来到厂里那天开始。 我成了办公室里最忙的一个，我不再是明哥的助手，而是洪总的秘书。全厂上下的事情，我都要过问，了解情况，然后向洪总汇报。各个车间的带班，有情况都是直接找我请示，我再向老何老孔和洪总汇报。连张武标机修的事情，也是直接找我，机修的事情我就没有向老何汇报。这段时间忙得我晕头转向，下班去找二姐喝茶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昨天弟弟回学校了，我都没空去送他。但是洪总从广州新华书店，买了一套高考复习资料给弟弟，她说高二要开始着手准备迎接高考了。 洪总这天晚上把我叫去了她的宿舍，对我说：“小夏，我明天要回深圳公司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这段时间谢谢你，没有你的配合，我可能会是灰溜溜地离开。” “您说什么呢？您这次做得这么成功，您的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公司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把您调走？”我没想到明哥的猜测真的应验了。这次她不是像以前那样突然离开，而是在离开之前还能提前和我道别。 “你不用替我难过，我这次总算明白了，我根本不该和老何去斗，他不值得我斗。我们都被老板利用了。这一个月，老板在利用我给老何，给明哥一个警告，警告他们不要乱来，他随时可以让他们滚蛋。只要老板高兴，我一个人就能接替他们三个，而老板高兴，我也可以随时滚蛋。”洪总叹了一口气。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被他把玩的玩偶。我们之间争来斗去，真的毫无意义。”我被她这么?说，有点心灰意冷了。真的像明哥说的，要斗就和陈老板斗。 “你现在明白还不晚，努力学习，把工厂的各个环节都了解透彻，对你将来会有用的。老板这次调我回去，名义上将我升了公司副总经理，实际上就是让我不要再干涉麻布厂的事，让我把权力交还给老何。”洪总很明显不甘心，但是工厂，甚至公司都是老板的，她又能怎样呢？ “恭喜洪总，这样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我想安慰她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所以我向老板提了一个要求。我要老板将你提拔为我的助手，任命你为副总助理，替我监督麻布厂的经营，你有权直接向我汇报工作。老板同意了，他很清楚，给你的只是一个虚名，没有任何实权。以后你也不用真的向我汇报任何工作，我为你争取这个虚名是为了保护你，这一个月我把你摆在老何的对立面，我一走，怕他会对你不利，明哥不一定能保你周全。”这段时间，我一直按照明哥吩咐的，努力保护自己，不和老何对着干，希望弱化他对我的敌视。 “谢谢洪总的照顾，我一定设法保护好自己。”她临走还为我留了一条后路，我是该感谢她。 “你这段时间做的很正确，不和老何老孔正面发生矛盾，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逼着你。他们要恨也只能对我。再说，我还在公司挂着副总经理的名头。现在你又是副总助理，你要帮我盯着老何，不要让他把我好不容易定下来的规矩，都破坏掉。我明天就会宣布，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的房间就留给你了，你的房间没空调，太热了。有些衣服我也留给你了，我不想搬来搬去。”洪总让我离开了，她要收拾行李。 我的内心很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酸，有点苦又有点甜。看着洪总为麻布厂付出这么多，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却就这样被老板搁置，我心里酸酸的。洪总和老何老孔，甚至明哥，在老板面前就像一条狗，令我的心情沉重。洪总临走尽她所能，给我安排了退路，给我最大的保护，我是真的很感激她，她并没有白利用我，给了我回报。 53 经过明哥宿舍，我走了进去，坐了下来。但是人还没缓过劲来，还在发愣。 “小七妹，怎么了？这段时间忙傻了？怎么还在发呆。”二姐看我像是丢了魂一样，有点担心我。 “洪总告诉你了？你不舍得她离开？”明哥比我早知道洪总要走，这是很正常的事，他在布厂这么多年，这点消息都不能提前知道，真的是白干了这么久。 “你说的是真的？洪总真的要走了，老何又赢了？布厂又要回到原来的样子？这不是扯蛋吗！大家都好不容易有了干劲，这么打击人，布厂真的会倒闭的。”二姐一听到这个消息，很受打击。 “小老二，那么激动干嘛，你都能看到的问题，老板怎么会不知道。洪总走了，小七妹不还在呢。洪总这段时间对小七妹的培养，不是白培养的。”明哥轻轻拍了拍二姐。 “你是说，洪总让小七妹接替她的位置，当小七总？不对，是夏总。小七妹，你要当老总了？以后你不是明哥的助手，是明哥的领导了？太好了，明哥，你以后不许叫小七妹了，该叫七姐，也要叫我二姐。”二姐开心的有点忘形了。 “二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了，多多关照。”明哥嬉皮笑脸的说。我又被他们逗乐了。 “明哥，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让我接洪总的位置，轮到你都不可能轮到我。”我的心情舒畅了很多，暂时放下刚才的伤感。 “名称都不重要，关键是洪总给你留下了一把保护伞，能保你的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明哥说的是实话，我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会影响我供弟弟读书，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到底是不是让小七妹接替洪总，计件工资能不能继续下去？”二姐没当带班，继续她的长上白班，改计件的第一个月工资就已经比以前多了500多，她觉得比当带班更好。她只是不想回到以前的计时工资，并不在乎权力到底归谁。 “小七妹会替洪总盯着工厂，不让老何破坏掉洪总定下的规矩。老何还是厂长，我还是经理，小七妹不当夏总，但会是洪总的助理。她以后是公司派麻布厂的老总助理，我们三个都是她的手下，她以后就是我们的领导。”明确给二姐解释了一番。只是她没告诉二姐，我的名头是虚的，好看不实用。 “会给小七妹加工资吗？她以后是你的领导，工资是不是应该要比你高了？”二姐说的是一个实际问题，我没好意思问洪总。上次帮我调到副经理，工资升到5000才这么短时间，我哪敢提？不过这次的升职，是洪总用工厂的实权换来的，给我提升待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更何况她已经把她的房间都让给了我，已经在表面上让人觉得我是接替了洪总的位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等明天洪总宣布了。”明哥说给二姐听，其实也是在说给我听。 早上，洪总拉着行李进了办公室，她让洪彩霞把张武标叫了过来，然后通知洪彩霞和黄秀丽一起听她宣布通知。 “各位，今天在这里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第一，我被公司任命为公司副总经理，兼管麻布厂，今天就要回深圳任职。但是不再负责麻布厂，任何具体的工作。我前段时间在麻布厂定下的制度，将继续执行，负责监督执行的工作，就由我的助理负责。第二，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任命夏昕为公司的副总助理，代我负责监管麻布厂的各方面运作。你们有什么事情，不必直接向我请示汇报，以后向夏助理汇报就可以了。第三，夏助理不再担任麻布厂副经理。第四，夏助理的工资升为10000。小夏，以后这个位置就你的了，我的宿舍也是你的了。你要帮我看好麻布厂，出了什么事，我可要打你的屁股了。很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与配合，让我在这么短时间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也感谢老板给了我一个更加能为公司效力的机会。我要回深圳了，不妨碍大家的工作，我走了。”洪总说完就拉着行李箱，走出办公室。大家都自觉地陪着她下楼，老孔想去帮忙提行李，被洪总拒绝了。 看到洪总自己一个人开车离开工厂，我还是有些伤感。 54 我坐到了洪总的大班椅上，并不是我要坐这张椅子，是我必须坐在上面，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加好地保护自己。 “夏助理，以后工厂的生产进度，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向你汇报？”老何很恭敬地问我。 “何师傅，以后千万不要说汇报，我可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一个小助理，你才是厂长。洪总虽然不在麻布厂上班，但她定下的规则我们还要继续执行，但是有些不伤大雅的小事，我们是不是可以自己决定？我觉得，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还是你们几位前辈决定吧。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把洪总吩咐我做的事情做好就算完成任务了。汇总生产进度，是洪总吩咐我的工作，是我的份内事，我还是要坚持把它完成好。你还是叫我小夏好了，不要叫我助理了。”我同样继续对老何保持尊重。 洪总留下的规矩，暂时没人敢动，保持现在的状态，对老何也没有不好，他也省心很多。只是机修这一块，他再也插不了手，张武标有事都向我请示，老何也是无计可施。 生产进度继续提升，所有织机保持24小时不停工，织工的热情也在高涨。但是整理车间反馈，布匹质量在下滑。我找黄玉文一问，她说部分织工为增加产量，一个人看八台机都有，令新人最多只有三台机可看。我让她将情况向老何反应，要求控制看机数量，确保布匹质量，不能造成整理车间压力过大。我再和老何商量了一下，能不能暂时停止招人，因为工厂的织机数量有限，再招人，会影响工人的收入。我让老何向公司申请增加织机，但他的反应有点含糊。 我只好趁大家都在办公室的时候，提出来。“何师傅，这段时间我留意了一下我们的生产进度，一直都保持的很好，订单完成率也很好。我看公司发下来的订单数量也越来越多，我们是不是可以向公司建议，增加织机数量，扩大我们的产能。不知道你的意见如何。” “你的想法我也觉得很好，就是不知道公司资金够不够。”老何在会上不得不表态支持。 “我觉得小夏说的没错，我们本来只有200台织机，起码要再增加200台。”老孔也很赞成我的想法。 我再看看明哥，不知道他的意见如何。 “我觉得可以，现在形势大好，听说最近很多人想进厂，但是我们好像停止了招工。如果增加一批织机，就又可以再招一批新人，也可以接多一批订单。”明哥也支持。 “何师傅，既然大家都觉得可行，要不麻烦你向公司申请一下？”我觉得他才是厂长，这种事情还是该让他来比较合适。 “小夏，我觉得还是你向洪总汇报比较合适，她是兼管我们厂的副总，而你又是她的助理。你的级别比我们高。”老何还是想让我去申请，我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何师傅，我给洪总打个电话没问题，但是不要说我级别比你们高，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我再次重申，我只是助理，不敢在他们面前充大。 “洪总，忙不忙？”很久没和洪总联系了，还是先客套一下。 “小夏，今天突然打电话给我，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私事？”洪总的语气很平常，听不出她的状况。 “洪总，是工作上的事。刚刚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何师傅和孔师傅都觉得，工厂该增加一些设备了。这段时间生产情况这么好，织机一直都没停过，又有很多人想进厂上班，可是我们的织机才200台，再招人就不够织机了。”我将情况向洪总汇报了一下。 “这么大的事，老何怎么会让你来负责？他才是厂长。”洪总也有些疑问。 “我不太清楚。”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你们想增加多少？”洪总问。 “我们现在才200台织机，希望再增加200台。”我按老孔说的报给洪总。 “既然这样，我问问老板什么意思，有消息我再通知你。”洪总让我等消息，然后把电话挂了。 55 我虽然搬到了洪总以前的宿舍，但还是每天去找二姐蹭早餐，晚上还是习惯去找二姐喝茶。 “明哥，今天为什么老何坚持让我去申请添置设备，他不去申请？”我想到白天的事，觉得还是问明哥，他应该比我清楚。 “他怕被老板骂。去年他就想增加设备，结果老板说他现在的订单都完成不好，还好意思增加设备。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说增加设备的事，再加上上次安排你们去培训的事，又被老板说他浪费钱。他哪还敢向老板说要花钱的事情。”明哥说了，我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我看老板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该花的钱他应该不会省吧。”我觉得工厂的情况这么好，老板应该会同意。 “最近公司的欧洲订单量增加很大，大部分的订单都转给了别的厂在做，我估计老板也挺心疼。厂里上次经过洪总的改革，各方面都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观，特别是最近的几次，订单完成的很好。这样的情况下，老板应该会愿意添置设备，就是不知道老板的资金够不够。”洪总离开后，明哥重新接手负责订单，与公司之间的来往又再度密切起来，对公司情况掌握也就更清楚了。明哥认为老板同意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也希望老板能把工厂的规模扩大，能让麻布厂更加壮大。我还记得兴瑞厂，还记得兴瑞厂的织机。麻布厂现在连厂部人员一起，才刚刚一百来人，在东莞村还像一回事，因为东莞村只有麻布厂和焊条厂两间工厂。一旦往外走远一点，麻布厂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 “老板自己有工厂，还把订单给别人？如果是我都会不高兴了。”二姐也这么认为。 两天后，洪总来电话，告诉我老板同意增加设备，但具体数量不清楚。不管增加多少，都是好消息。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 半个月后，新购置的织机到了厂里。老板和洪总也来了，这是洪总离开布厂后的第一次回来。 “小七妹，两个月不见，工作顺利吗？”洪总又称呼我小七妹了。 “谢谢洪总的关心，我工作的很顺利，一切还是按洪总当时定的规矩执行。有洪总打下的基础，我工作得很轻松。布厂能有现在的成绩，全是洪总的功劳。”我这可并不是拍马屁，能够这么顺利完成那场改革，洪总付出多少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这全是你们一起努力的成果，我可不敢和你们抢这份功劳。”洪总已经不再那么关心布厂的事，布厂的生产进度，她早就不过问了，只是让我每周报一次给她的秘书。 “小夏，我听说你现在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洪总当初选你当这个副总助理，真的没找错人。”陈老板一来就夸我，我就笑着收下了这份夸奖。 “谢谢老板的夸奖，我一定会继续努力。”我只能虚伪地回应他一句。 “何师傅，你们申请要200台织机，我和洪总商量了一下，觉得既然要扩大规模，200台可能不够。我就和公司的几个股东沟通一下，最后决定，给你们增加300台，最新型号的织机。今天到货的是第一批50台，其他的陆续会送到。一楼一直空置的厂房就作为新车间吧，你通知张师傅带着安装师傅，尽快将机器安装好。”我听到有300台新机，太高兴了，这下就真的可以大展拳脚了。 “小夏，这次的新机都是你向洪总申请的，我就把它们全部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将它们用好，让它们发挥它们该有的作用。我要在麻布厂成立一个新的织布车间，原来的旧车间就叫一车间，新的车间就叫二车间。一车间就交给何师傅负责，二车间就由你来负责，以后你就是副总助理兼厂长了。何师傅，我给你和小夏再一人配一个车间主任，人由你们自己挑，和财务享受同等待遇。”陈老板这是给我发挥的机会，我可以用实践来检验一下，这半年学习的效果。 56 张武标不用我吩咐，已经带着机修班的人，帮着安装师傅开始安装新的织机了。这个时候，我该找何师傅要人了，要不我的新车间可无法开工。 “何师傅，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我客客气气地对老何说。 “有什么事，你说吧。你现在不单单是副总助理，还是厂长，有什么只管吩咐就好了。”老何这话有点酸溜溜，我懒得去理他了，我现在的心思都在考虑如何尽快让二车间快点运作起来。 “新车间准备开工，织布车间和整理车间，大概要招150人，我想何师傅能不能将旧的老员工分一部分给我的新车间。我还想向何师傅要一个人，来给我当车间主任。”我估计很难短时间招够150人，就机器用起来是爽，但新人都要培训，用起来可就不会那么爽了。车间主任的人选很重要，她将是我的助手，我一个人管一百多个女工，这个工作量太大，必须要有一个得力的车间主任，我才能轻松一点。我在心里想好了，我一定要让二姐来给我当这个助手，不管老何是否同意。 “招工的事就麻烦夏助理了，员工的安排分配，就由你和几个带班商量吧。一车间的车间主任，我还没想好。你想让谁当二车间的车间主任，这个可是你的权力，你想用谁，就不用向我请示了吧。”老何见新的设备，新的车间都归我管，他心里嫉妒，我能理解。但我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顾虑他的感受。 “我想要宋春华来当我的车间主任，我希望何师傅能够同意。”让二姐来当车间主任这件事，我还是要给老何打个招呼。 “行，你定就好了。”老何有意见也没用。 和老何打了招呼，我就去织布车间把二姐叫了来。“二姐，我当厂长了。” “你不是副总助理吗？怎么又变厂长了？老板和老板娘过来，把你免了？”二姐一头雾水，不明白我被降职了，还为什么一脸兴奋。 “我还是副总助理，现在又兼了厂长，你看见新的织机没？老板成立了一个新车间，这个新车间归我管。我要让你来我的车间，给我当车间主任。”我指着正在安装的新织机对二姐说。 “你兼厂长了？老何呢？他干什么去？”二姐问起了老何的安排。 “他还是厂长，但他管旧车间，我管新车间。以后你不归他管了，而且你以后也是管理人员，可以和我一起吃小灶，不用去饭堂打饭了。”我告诉一个最实惠的消息。 “我们以后一张桌子吃饭？我可以和明哥一起吃饭了？这太好了。谢谢小七妹，我终于可以天天和明哥一起吃饭了。”我就知道这个消息最能让她开心。 “现在给你第一个任务，帮我把四个带班都叫到我的办公室，你也一起过来。”我下来主是为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顺便要她帮忙，把所有带班帮我叫来，我要找她们商量招工的事情。 二姐很快就帮我把人都叫了过来，老何知道我找她们过来的目的，他就下车间去了，明哥也把他的位置让给了二姐。只有老孔坐在他的座位上，不肯走，我也不理他了。 “各位姐姐，我把你们叫过来，是我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老板新买了300台织布机，现在正在楼下安装，安装完成后，准备成立一个新的织布车间。这个新的车间由我来负责，我准备让二姐当我的的车间主任。何师傅的车间主任，何师傅另有安排。多了个新的织布车间，需要招工大概150人，现在马上就到年底了，这个时候不好招人。招不到人，新车间就没法开工，我希望你们能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帮忙尽快招到人，让新车间能尽快开工。”我就不想说太多废话，只希望她们能帮我将消息尽快散发出去。 “你马上去贴招工通知，我们回去就让车间的女工去联系想找工作的老乡。”陈招娣说。 “还有就是要你们帮忙去厂门口，摆张桌子，现场面试一下来见工的。招到人之后，还要你们帮忙对她们进行培训和考核。”我希望能将工作一次性安排到位，不想耽误时间。几个带班都表示没问题，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57 和二姐一起吃完饭，经过表姐宿舍的时候，我和二姐就被拉了进去。 “小七妹，我要来你的车间，你可不能当了厂长忘了我。”李杜鹃抓住我的手不肯撒开。 “还有我，我也要过来。”黄芳也挤了过来。 “小七妹，我可是你的亲表姐，你当经理没关照我，你当副总助理也没有关照我。现在当厂长了，可不能还把我扔下。”表姐也围着我转。 万丽和万春芳挤不进来，只能在后面叫“还有我，还有我”。 “你们找错人了，她已经任命我当二车间的车间主任，要谁不要谁，已经交给我来负责了。”二姐已经坐到了万丽的床上，摆弄起毛线来了。 万丽立刻转身去找宋春华，叫着二姐：“二姐，我知道二姐人最好，一定会让我跟着二姐一起干。” 万春芳也过去讨好二姐了。李杜鹃想了想，也跑过去找二姐说：“二姐，我不陪你抬杠，多没意思。是不是？带上我一起去二车间。” 表姐还是觉得我才是正主，拉着我就不放开。 “放心吧，我们七仙女，肯定要在一起，不分开的。”二姐终于给了她们一个答复了，听到二姐这句话，她们一下子都开心地叫了起来。 隔壁宿舍的听到动静，也跑了进来找我，我只好告诉她们该去找二姐，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二姐去处理。趁她们在烦二姐的时候，我偷偷地溜回了四楼。 明哥正在冲茶，见到我，就让我坐下，倒了一杯给我，说：“小七妹，这次谢谢你了。上次因为我的原因，没让她去竞选带班，总觉得亏欠了她。这次你让她当上了车间主任，享受到了管理人员的待遇，总算了却了她的心愿。” “明哥，你不怪我没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我已经很感谢了。”我可不想和明哥商量，怕他不同意，我当这个厂长，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二姐帮忙。 “怎么会，你这次当厂长可不是虚的，那可是实打实，既可以好好施展你的才华，又可以帮麻布厂发展壮大。你还可以有更多机会，学习如何管理工厂，对你将来大有帮助。”明哥这是支持我的意思了。 “我也是想着能利用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希望能将麻布厂带上一个台阶。”以前，我只能冷眼旁观，看着老何怎么折腾麻布厂，心里有再多的想法，都无法放到实处去检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将我的想法付诸实践。 “你和二姐也给了我机会，借你们的手，检验一下我的理论。我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失败了我也不用承担责任。”明哥说到这大笑了起来。 “小七妹，你太不够义气了，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跑了。我差点没被她们给撕碎了。幸好我学过我们家祖传的宋家拳，这才完整无缺地回来了。”二姐又开始吹牛了。 “二姐，接下来大把机会给你展示你的宋家绝学。先帮我安排两个带班，你是我的助手，她们可就是你的助手，选的好不好，首先受影响的就是你。”正如明哥说的，我忙的时候，二姐也别想着能清闲。 “不用想了，就让老大和老三来，我们的车间，当然要用我们的自己人。我可不怕别人说我任人唯亲。”二姐这样任人唯亲还理直气壮，我真的服了她。但我又不想干涉她，因为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她这样安排一定是有理由的。 “接下来想想挑哪些老员工过来我们车间，我对老何说老员工和新招的人，我和他对半分。我还想给整理车间的人，一个进织布车间的机会。后面你还要帮忙想想，如何对所有女工进行长期考核。”我不能管理全厂的工人，起码我要管好我的二车间。 “如果她们知道，你会这么严格要求，估计今晚叫着要来二车间的人，马上都会全部跑回去，求老何把她们都留下。”二姐笑着说。 “这就看你的了，你如果能让我们二车间的人，工资比一车间的人高，她们肯定不会舍得走。”她们出来打工，目的就是为了多挣钱，能多挣钱，辛苦一点，没人会在乎。 58 这次招工，我让二姐和李杜鹃一起，负责在厂门口当场面试，面试合格就办入厂手续。培训两天，第三天考核，合格就留下。招工通知一出，没想到当天就有十几个人来报名，里面竟然还有麻布厂的老员工，这让我太高兴了。 十天后，竟然招到了55人，完全超出我的预期。二车间的织机也已经全部安装调试完毕，二车间的新订单正式开始生产。这批新人，我留下了35个，从老何那边要了20个旧员工，给整理车间增加了5个人。二车间一开工，整理车间的工作量一定会增加，我不能管了生产进度，就不管出货进度。 我对二姐说：“二姐，已经快年底了，能招到这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现在只有这些人，剩下就看你怎么安排好她们，争取将产能提上去。但是安全第一，绝对不能出事，一旦出安全事故，什么都白搭。” “我准备让有实力那些老员工增加看机量，弥补人手不足的问题。我和带班也上机，能多看几台算几台。我有把握在月底前，让班产能力与一车间持平。”二姐很有把握地对我说。 “我们不能为了班产，把质量的给落下，出现坏布，损耗过大，得不偿失。”除了产能，布匹质量更加重要，我再次提醒二姐。 “放心吧，几个姐妹的能力我都了解，她们绝不会拆我们台。交给我吧。”二姐安慰我。 对于二姐的能力，我是相信的，她的工作热情，我也不担心。可不能因为这个，我就扔了不管不顾。我还是坚持忙完手上的活就下去车间看看，我去到车间的时候，发现二车间的人数大概是一车间的一半，但开机数量并不比一车间少。我再查看了一下还没下机的成品布，质量也是没问题。我相信有二姐在，二车间的产能和质量，绝对有保证。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到过年只有两个多月，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再招到人了，只能等年后再说了。人手严重不足，本来对二车间的产量，我是不敢抱太大希望。又一次让我意外的是，到月底的时候，二车间的班产量已经超过了一车间。这当然是二姐的功劳，我在厂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车间几乎都交给了二姐在负责。她上班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各台织机间穿梭，不时地给予新人帮助。她还自己负责看管着五台织机，很少停下来休息。 看着生产进度表，一车间和二车间的订单都能按时交货，我的心也放宽了好多。洪总定的规矩实施到现在，再也没有出现过延误交货，我可不希望二车间出现延误的情况。看到二车间的织机尚未全部交付使用，产量已经翻倍，我觉得也算得起老板这次的投入了。 吃完饭，喝茶的时候，我问二姐：“二姐，我们二车间的人手这么少，你是怎么做到，让我们的产量比一车间的还要高？” “嘿嘿，这里面有窍门的。”二姐笑了，看看我，又再看看明哥。 “二姐，你就别跟我还卖关子了，我又不会跟你抢功劳。告诉我，让我也学一学嘛。”我只好向二姐撒娇了。 “好吧，这里面也有明哥的功劳。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怎么在人手有限的情况下，提高产量。后面明哥提醒我，我们现在是机多人少，可不可以提高个人的产量。我想起当时，你为什么要求，每个人最多负责五台机。”二姐这么一说，我想起当时是，一方面部分织工能力有限，为了增加产量，不顾质量，尽量多占织机，结果造成布匹质量出现问题。另一方面让新来的织工没机可用，影响收入。我为了平衡，才规定一个人最多五台机。 “而现在我们不用担心织机数量的问题，一个人十台机都不怕，只要布匹质量过关就行了。我就根据她们的能力，分配织机，有能力的给她十台，能力弱的新人，给她三台。这样一来，产量和质量就都有了保障。”二姐有点得意地说。 “行呀，二姐就是二姐，果然厉害。”我不禁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我还准备尝试改进，我们的人手不足，分成两班人数不够，只干一个班又会浪费织机。我想将技术好的，湊成一个班，每人十台机，长上白班。人在白天精神好，每人十台机完全可以做到。剩下的二十人，长上夜班，每人五到八台机。到现在连五台机都没能力负责，这种人可以不要了。”二姐这个想法很好，照这样，我就不需要招那么多人了。 “二姐，这样一来，我们车间不但产能和质量有保证，织工的工资更加有保障了。她们的工资完全有可能是你的两倍，你会不会眼红？”我笑了。 “当然会有人眼红，而且还会有好多人眼红。我就想让一车间的人眼红，二车间的人自豪。”二姐是最自豪的那个。 我决定晚上请客，庆祝二车间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我叫上了不当班的陈招娣、黄华兴、李杜鹃、万丽和表姐，还叫上了张武标和罗定仔，二姐和明哥是不能少的。 “我今天请客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感谢大家这个月的支持和帮助。这是我第一次当这个厂长，根本没有经验，什么都不会。能够这么顺利地让二车间开工，并且让二车间的产量达到让我满意的效果，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张师傅带着机修师傅加班安装机器，才让二车间能这么快投产。招娣姐帮忙发动大家帮忙介绍人过来应聘，才让我在这时候都能招到那么多人。二姐和三姐帮忙招工、培训，才让我们的班产能这么快达到正常水平。反正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我小七妹在这里谢谢大家了。我敬大家一杯。”我举起了杯，干了。 “可惜，我没能去到小七妹的车间，但是能和小七妹一起工作，我也很开心。”陈招娣从深圳培训回来，就一直在帮助我，我在心里感激她。不是因为她在老何手下当带班，我不方便让她过来二车间，我肯定会要她过来跟着我。 “这半年招娣姐帮我太多了，特别是这次，实在太感谢了。”我再次表示感谢。 59 “我要感谢二姐和小七妹，跟着你们一起干活，开心又有动力。”李杜鹃说。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以后还和我抬杠不？”二姐又要和李杜鹃杠了。 “二姐，人在屋檐下，你是我的领导，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哪敢和你杠？你杠输了，把我踢出二车间，我怎么办？”李杜鹃很明显还是不服。 “输就输，少找借口。我要踢你走，哪用理由。”二姐还是这样。 “小七姐，能不能让我也进二车间？”黄华兴进厂也有段时间了，平时和我接触太少，我也没什么机会和她聊天。 “现在可能不是那么方便，等过完年再看看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方便承诺。 “华兴，等明年，你进厂的时候就直接去找二姐，当你是新进厂的，二姐招了你，你就是二车间的人了。老何也管不了。”陈招娣教她招数了。 “对啊，每年春节后，都有老人不回来，有新人进厂，要换车间，那个时候最好了。”表姐也帮华兴出主意。 “真羡慕你，小七姐是你表妹，她绝对不会不要你。”黄华兴露出羡慕的眼光。 “你们都比我好，我上了贼船想下都下不来。”陈招娣叹了口气说。 “老何的车间主任不是还没有人吗？你那么能干，说不定你能当上一车间的车间主任呢。”我只能安慰她一句，其实我也清楚，一车间最有能力的，就是陈招娣了，如果老何愿意，她早就应该当上了。 “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洪总搞个竞争上岗，我连带班都当不上。老何的车间主任，他可没想着给我们，肯定是要留给他的什么人。”陈招娣早就想透了。“过完年，我也以新人身份重新进厂好了，不去一车间当什么带班。过来二车间，按计件，工资不会比带班少。” “干的开心最重要，工资低一点点，也无所谓。”万丽这个时候也发表她的意见了。 “你的毛衣织得怎么样了？很快就过年了。”二姐想起了万丽的毛衣了。 “不织了，我现在的工资又不是买不起。”万丽的毛衣，从年头织到了年尾，还是毛线球。 这个时候大家都笑了，年头刚入厂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洪总的工资改革，让大家的收入都得到了提高，但也让万丽没有了织毛衣的时间。 “这还是要感谢洪总，麻布厂能有今天的变化，都是洪总的功劳。可惜，她功成身退了。也幸好洪总让小七妹留下了，保住了洪总辛苦改革的成果。我们还是要感谢小七妹。”陈招娣转了一圈，最后又绕到了我的头上。 “可不能这么说，洪总的功劳，我可不能抢。我也是沾她的光，要不然，我现在也还在厂里面，和万丽姐一起在织毛衣呢。”我想起当时万丽姐还说帮我也织一件毛衣。 “我也是全靠洪总，要不我也是还在厂里混日子，估计很快就把机修技术都全忘了。”张武标也感慨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知道你们能给她这么高的评价，她一定会很开心的。”明哥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 “明哥，你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说的好像我们是在缅怀你的前女友。”二姐可没像我那样，不讲出来。 “我不对，我罚酒。”明哥说完自己喝了一杯，大家就都笑了。 60 当初洪总让我挂上墙的白板，我一直都保留着，每天我都会更新数据。上个月底的数据刚出来的时候，老孔就在说，“小夏，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用那么少的人，这么短时间，就将二车间的产量反超了一车间。” 当时老何只能讪笑一下，说新的织机就是好。我没答话，不想和他们争这些没用的东西。我相信，数据放到陈老板面前，他自己会看。 这个月一开始，二姐就按她自己的思路，将二车间的人员进行了调配，白班300台织机全部开工，夜班也开动了一半以上的织机。不到十天，二车间的产量已经将一车间，远远抛离，二十天的时间，二车间的产量，已经是一车间的两倍。我没想要和老何竞争，赢了没意思，输了没面子，但是洪总留下的白板，我不敢随便撤，数据我也不敢不填。但是老何这天开始不肯报数据给我，我每天只能填写二车间的数据，一车间就让它保持空白。 三天后洪总电话来了。 “小夏，二车间开工这么久了，人员配备情况如何？”洪总亲自打电话来了解二车间情况。 “洪总，年底时候很难招人。原计划是想招150人，结果只招到了55个人。”我如实汇报了。 “就是说，这一个月你就只有55个人可用？”洪总很吃惊地问我。 “是50人，我还给整理车间留下了5个，织布车间的产量扩大，整理车间也是人手不足。”我可不想隐瞒。 “一车间有多少人？”洪总还是原来的风格，问的很详细。 “80人。”这些情况在我当助理的时候就一直都有掌握。 “怎么这几天的数据只有二车间的，没有一车间？”洪总已经很久没有过问生产数据情况，虽然我都坚持一周一报。 “洪总，是这样的，何师傅说他没空整理。我只能报一车间的。”我可不会去帮他打掩护。 “陈老板说，今年订单量比较大，希望能让部分工人留在厂里过年，继续开工。让你们最好三天内拿出个方案来，确保工厂能够坚持生产。”这个才是这通电话的重点。 “我明白了，马上召集大家开会研究，三天内汇报方案。”洪总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把电话挂了。 我让洪彩霞把老何老孔叫回办公室，明哥一直都在，就不用通知了。 “洪总来电话，说今年订单较多，要求春节安排部分工人加班，要我们三天内给出方案。”我传达了洪总的指示。 没人说话，这是我早已猜到的结果。所有人都不会发表意见，因为不会有人愿意出来承担后果，上次申请购置织机都没人愿意出面。 这就是老板造成的结果，布厂一切都是老板说了算，下面有一个副总助理，三个厂长，一个经理，都是领导，但谁都不是领导。我看着这样的情形，只能是苦笑。我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懒得再陪他们一起耗下去，我不如去车间做我想做的事情。 “二姐，春节公司需要布厂保持开工，你了解一下，看有多少人愿意春节的。暂时还不知道老板会怎么计算加班费。你私底下了解好了，不是最终通知。”我想先了解一下大根情况，如果老板问起来，我也心中有数。 “行，我打听一下。”二姐也不敢乱估计，只能等反馈。 61 “二姐，情况怎样？”回到明哥宿舍，我才问二姐。 “价钱合适，都愿意。”二姐笑着说。 “你也是这样想的？”我问二姐。 “当然，我也是有价的。”二姐笑着承认了。 在这个社会，免费的才是无价的。出来打工的目的就是挣钱，无可厚非。他们愿意放弃回家团聚，已经很是帮忙了。 “我是免费的，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明哥自我取笑了。 “我还留着一点点资格，虽然没什么底气。”我也知道明哥的意思，只是我不想承认。 “我是明码实价，价钱没你们的高而已。”二姐比较实在。 “二姐，照现在这个情形，春节继续开工几乎已成定局了，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准备？”我想不到该做什么准备。 “准备袋子，收老板给的过年红包就好了。”二姐笑着说。 “小七妹，你想太多了，学二姐就对了。今天你在办公室也见到了，你一传达完洪总的指示，个个都不说话。他们对老板的指示，就是这样准备的，你也该学他们。”明哥今天就是和大家一样，保持沉默。 “明白了，该吃吃，该睡睡。”我喝了杯茶，回宿舍了。 三天后，我再次问大家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我照实汇报给洪总，听见洪总在电话那头笑了，她也没再问我。 但是春节可能要加班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有人在计算加班费，有人在骂娘，因为传到后面有了各种版本。有说没加班费，有说五倍工资的，有说不加班的就要炒鱿鱼，各种谣言满天飞，部分人已经计划提前请假回家了。 我想过要不要去稳定一下工人的情绪，后来想想，我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最后还是同样选择沉默。 12月30日，洪总通知我，老板明天早上过来，让我通知厨房，明天给所有员工加餐，午餐和晚餐各按加5元的标准执行。管理人员按加一百元一餐的标准。我将洪总的通知传达给大家，由他们去落实。 二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适应，对二车间的管理已经得心应手，下班和我喝茶的时候也轻松多了。我也不会像上个月那么紧张，除了订单刚下来的时候问下二姐，其他时间我都很少主动过问。 今晚突然讲到老板明天过来的事。 “小七妹，老板明天过来，是不是专门为了春节加班的事？”二姐问我。 “我猜他不会为了这个小事特意过来，这个只是其中之一。这么小的事情，他让洪总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春节加班，对工人来说是大事，对老板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只要钱到位，他不怕没人干活。 “也对，他特意过来，还选元旦，提前通知给所有人加餐，搞得这么隆重，肯定是有什么大举动。”二姐的猜测我很赞同。 “明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我是没有听到风声，只能问明哥了。 62 “有，我听到的消息是和你有关系。但我不肯定。”明哥说的这么含糊，我不禁慢慢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我都做了什么。老板上次送织机过来，到现在才一个多月，他过来的频率好像是有点过高了。这一个多月，我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二车间，什么都没怎么在意。洪总说春节要加班，我才想起来，快过年了。二车间也被二姐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才开始放松下来，开始多点找二姐和明哥闲聊。我想不到有什么事，值得老板特意过来，决定不去想了。 “喝茶，我也要学习品茶才行。明哥有空教教我。老板爱来不来，我才不关他是不是和我有关。”我到现在都没领会到喝茶的好处。 “小七妹，你当了这个厂长，成熟了不少。”明哥这一句话，让我觉得很突然。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是不是最近太忙，少过来找明哥喝茶了？ “明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觉得还是不要瞎猜的好，直接问好了。 “没有，我发现你现在已经很多事情，自己都能处理，不再是什么都征求我的意见。”难道是觉得我疏远他了？还是觉得我被提拔了，开始不尊重他？ “明哥，本来我就懂织布，其他啥都不会。这次老板给了一个我最懂的事情给我，我怕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会很没面子。可能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上面，忽略了其他的事情。我以后一定注意。谢谢明哥的提醒。”以前我都一直很注意不要得罪任何人，但这段时间为了二车间的事情，我根本不愿去考虑老何的感受。很多时候不是不知道他不高兴，而是根本不愿意去考虑，我更加在乎的是如何把二车间管理好。我经常会不管二姐累不累，没落实到位的事情，我不放心，不肯让她休息，确定是有点不太尊重她，没考虑到明哥的感受。是我做的不到位。 “可能，一个人的高度变了，很多事情都随之而变。不说这些了。”明哥很明显话里有话，但他不肯继续说下去。他好像对我开始疏远了，以前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办公室聊的，回到宿舍，他会给我交底，现在更多的时候，我问他都不肯说。我的高度不会威胁到他吧？副总助理只是一个虚名，所谓的厂长，还不是老何的手下，充其量也只是二车间的车间主任。我关心订单，也只是考虑车间下一步工作安排，才会问的比较细。我是不是有点忘乎所以了？对明哥和二姐不够尊重？ “明哥，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小七妹，哪有什么高度可言？”我还是降低点自己的身份吧。 “你们俩今天是干嘛了，在我面前打哑谜一样，我一句都没听明白。”二姐还是那个二姐，说话还是那么简单直白，和她沟通舒服多了。 明哥望着我，我猜不透他的想法，不敢说话。明哥继续看着我，我更加懵了。 “你们真的玩哑谜吗？开口讲我都没听懂，现在还索性不说话了。”二姐有点真的不高兴了。 63 “小七妹，你真没觉得你最近做的事，有点过了？”明哥终于给我讲些实在话了。 “对不起，明哥，我刚刚才想到，我最近太过注重二车间的事，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我让二姐太累了，我确实是太自私了。”我只好也说的清楚明白点。 “你说什么，小七妹，这个车间主任我干的好好的，你不是想把我撤了吧？”二姐以为我嫌弃她，生气了。 “没有这回事，二姐，没有你，我的厂长哪能干到现在？二车间根本开不起来。”我连忙向二姐解释。 “小老二，你这么急干嘛，小七妹没有那个意思。是小七妹会错我的意思了，你又领会错小七妹的意思。”明哥这句话我听懂了，他说我过分不是说我对他和二姐，难道是说我对老何？ “明哥，你是说我又得罪老何了？”我对老何不够尊重，这点我承认。这段时间我真的不愿意去想关于老何的事情，我实在没那个精力，二车间的事已经够忙的了。 “不是不够尊重这么简单，是他想一箭双雕，一次过报复你和洪总。我估计你和他，搞不好明天就要有一个回家过年了。这次事情真的有点太过了。你把他逼的太急了，他这次把我也捎带了进去。”明哥说的话，让我也有点心慌了。 “我做了什么？还连累你和洪总？”老何恨我，我还能理解，他还把火苗引向洪总和明哥？他是疯了吗？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不怕，我什么都没做，老板也不是傻子，他又不是第一次陷害我，我不一直都没事？你也不要太担心，需要的时候，我会帮你作证。”明哥这话当中唯一让我心安的一句就是，他会帮我作证。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如他在暗，他已经布好局了，我怎百战不殆？ “小七妹，不怕，有二姐在。实在不行，等过完年，我陪你一起换个厂打工。你有当厂长的经验，我有当车间主任的经验，我们一起去找个带班来干，我不信找不到。”二姐这话安慰的我都想哭了。 “别把我扔下，我好歹当了几年的经理，我去当个杂工总可以吧。虽然我没罗定那么有力气。”明哥这话又把我逗笑了。 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吧。 老板和老板娘九点钟就进了厂，来的也真是早。他们一来都没上办公室，直接去了二车间。我们几个急忙下去陪同，他看见300台织机正在全速运转，没有说话。二姐正在车间巡视没空搭理，也懒得搭理他们，她知道老板过来是不怀好意，正在生气呢。老板参观完二车间，就转了过去一车间，好巧不巧，正看见一个新来的正手忙脚乱在接线头。被我们这么多人看着，更加紧张了，半天都没接的上。幸好黄玉文巡视过来，过去帮她把线接上，重新开机。 老板又去整理车间看了看，这才进办公室。 老板一进办公室，就盯着那块白板问我：“我记得这个是以前洪总设的吧，她一直都是吩咐你负责登记整理的，是吧？怎么上面没有一车间的数据？” “是洪总交给我的工作，我一直都坚持每天都登记。但是一个星期前，何师傅说忙不过来，给不了数据，我就没再登记一车间的数据。”我收到消息，老何今天准备对付我，我当然不会再给他留情面。 “何师傅，这是怎么回事？”老板问老何。 老何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本子，递给了老板，说：“我还是觉得，我的数据还是我自己登记，更加准确一些。” 老板拿了过去，又问我要了我登记的本子，坐到了我的办公桌前，打开两个本子对比了一下。然后问我：“你现在上了多少台织机？” “白班300台，夜班150台。”我汇报说。 “为什么白班和夜班相差这么多？”老板问我。 “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我们车间主任，白天安排了30个技术比较好的织工，一人负责十台机，300台织机全开。夜班安排了20个技术相对弱点的织工，负责150台织机。”这是二姐的点子，我不能抢她的功劳。 “方便让我见见你的车间主任吗？”老板提出想见二姐，我出去让洪彩霞把二姐叫上来。 “何师傅，你们车间总共有多少个织工，一共有多少台织机，一个人负责多少台机？”老板问何师傅。 老何额头在冒汗，什么都没答上来。 “你这个本子上面的班产量是谁登记的？怎么记出来的？”老板再问，老何还是答不上来。 “你的车间主任呢？”老板这个问题他应该能答上来了。 “我没安排车间主任。”老何总算有一个问题回答上了。 “为什么？”老板再问。 “我觉得不需要，我自己能应付。”老何这回很自信。 老板点点头，没说话。 二姐这个时候进来了办公室。 “你叫什么名字？”老板问。 “我叫宋春华，二车间的车间主任，小七妹的二姐。”宋春华根本没把老板当回事，你问一她答十。 老板笑了，“我听说过你们有七仙女，看来是真的了。” “本来就是真的，我们七个，个个都是班产好手。小七妹不算，她适合当领导，不适合当织布工。”二姐继续她的风格。 “不平均分两班的办法，是你想出来的？”老板问她。 “不全是，开始是明哥提醒我，我们车间机多人少，我该发挥我们的优势。然后我就想到了，错开分班，发挥我们的优势。”二姐还想继续发挥的，见老板那么认真地望着她，她为了斗气，偏偏闭嘴不说了。 “你很有头脑，会灵活处理，真不错。我给你加1000工资怎么样？”老板好像很喜欢二姐的性格。 “谢谢老板，我明上可以请我的姐妹和明哥宵夜了。”二姐笑了。 “来，今晚你们的宵夜，我请了。”老板说着，从口袋里面掏了一千出来，递给二姐。 二姐很爽快地接了过去，对老板说：“我代表大家谢谢老板，没什么事的话，我下去干活了。” 老板很开心地笑着，看着二姐离开办公室。 “何师傅，你来麻布厂有七八年了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有六十五了吧。这么大年纪，还让你这么辛苦，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你为布厂付出了这么多心血，真的太谢谢了。明天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你也该回香港休息休息了。我看小夏虽然年轻，但是应该有能力接你的班。你就放心把麻布厂交给她吧，安心回香港养老吧。孔师傅，帮忙找两个年轻人，替何师傅收拾一下东西。何师傅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让年轻人小心照顾一下。”老板一说完，老孔就去车间叫了两个男工过来帮老何收拾办公桌。 64 老何慢吞吞收拾东西，好像很不舍得离开。等老孔带了两个机修工过来的时候，老板直接说：“孔师傅，你让年轻人帮他收拾一下吧，他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不要让他影响我们的工作。” 有了老板的指示，两个机修工，手脚麻利地，将老何的东西一下子，就全部清理干净了。 看见老何离开办公室，老板这才继续他的话：“我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以老何的年纪和能力，在香港最多领6000一个月的综援，或者去当个看大门的。我一个月20000请他当厂长，他还每个月5000包了一个他的老乡当二奶。把二奶的哥哥嫂嫂弄进厂，让他的亲戚来当电工，可享受着管理人员的待遇。让几个不会织布的女人当带班，让一个杂工享受管人员的待遇，还每个月帮他用多报销的方式贪污。这些我一直都当不知道，不和他计较。但他越来越过份，当麻布厂是他个人的，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把好好的一间麻布厂，搞的乌烟瘴气。我让洪总过来整顿麻布厂，本来是想给他一个警告。没想到他真把我当傻子，小夏一个月时间，用一半的人手，完成了他两个月的产量。他心生嫉妒，污蔑小夏勾结月明，偷换他的数据。这种人我实在不能再容忍，只好请他离开。” 听见老板的这番话，我才知道老何看似不说话，原来是这么阴险。如果被他得逞，我可就在织布行业彻底臭了名声。怪不得，今天老板会亲自过来，亲眼目睹二车间的运作，亲手处理这件事情。 “小夏，我今天亲自还你清白。你也不用挂副总助理了，以后你就是麻布厂的厂长，我不在的时候，麻布厂你说了算。你可不要再让我，为了春节加班这种小事，特意从香港过来一趟。今年愿意加班的，计件工资照发，再多发一个月计时工资。以后如果春节加班，参照执行。今年春节放假时间从1月16日车2月14日。是否愿意加班，三天内统计完成。春节期间，年三十到年初二放假。厨房人员就要辛苦一下，没得休息了。另外，你的二姐就让她当车间主任吧，工资4000。你再物色一个副主任，工资和待遇我上次已经说过了，就不再重复。” 送走了老板，我让洪彩霞把二姐和陈招娣叫进了办公室。 “二姐，招娣姐，老板走了，老板走之前定了几件事情。一、以后我是麻布厂厂长，老板不在的时候，麻布厂由我全权负责。二、任命宋春华为麻布厂车间主任，工资4000，陈招娣为车间副主任，工资3000，享受管理人员待遇。三、春节加班安排。二姐，明哥前面这张办公桌，以后就给你用吧。招娣姐，我就不给你安排办公桌了。一车间、二车间怎么调配安排，就由你们商量了。”我传达完老板的任命。 “小七妹，这么说以后我就可以和明哥一起办公了？”二姐可不喜欢那么正经对着我。 “你可不要以为，你可以老坐在办公室，你要替我巡视所有车间，包括整理车间。现在招娣姐不再是带班，你们要赶紧安排好接替的人选。”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可不能老和她开玩笑。 65 当我离开办公室走出来，准备去饭堂吃饭的时候。经过整理车间，整个车间的女工都站那里，一见到我，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突然鼓起掌来。我只好笑着走了过去，叫大家一起去饭堂吃饭。耳边听到的，全是“小七姐”的叫声。我只好带头往楼下走去，不然我怕我不走她们都不肯走。下到一楼，两个织机车间的人，都站在楼梯口，在等着我下来。见到我一出现，掌声再次响起。欢呼声加上“小七姐”的叫声，又一次响起。 “小七妹，你已经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了。”二姐在旁边陪着我往饭堂走。 “小七妹，这情形搞得我都不太敢叫你了，我怕被人打。”陈招娣和二姐，像我的左右护法一样，在我身边陪着我。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她们的话，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去到饭堂，这次是所有人都在等我了，不再是以前那样因为老何要等我才等我。现在我真的是厂里的老大了。 二姐和陈招娣下午便将新的带班确定下来，新带班是一个四川妹子，叫刘文菊。车间工人也进行了调整，在确保织布产能的前提下，对织布车间和整理车间的人员进行了合理安排。让一部分织布工，与整理车间人员换岗，先保证二车间有80名技术稳定的织工，再将剩下的织工进行调配，终于让500台织机全部开启。 春节加班工资一明确，只有个别工人表示不能加班，期他人都愿意春节留守。这样一来，不单只不用担心春节后人员过渡问题，也减轻年后招工的压力。一个月工资作为加班费，太值了。 这下子，我终于可以让自己得到暂时的放松，去到明哥宿舍，喝起茶来，感觉都舒爽。 “明哥，你今天的茶感觉香好多。”今天的茶，一闻就觉得香气扑鼻。 “你还说不会喝茶，都已经会闻茶香了。”明哥又要取笑我了。 “明哥，别笑我了，我哪会闻什么茶香。每天只有下班了，才有机会过来你这里喝两口。”来广州都快一年了，我还是个乡下妹子，与外界接触还是甚少。 “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我建议你要多点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不能一直局限于厂里。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一定要看，再给厂里订份《广州日报》，多点掌握时事动态。如果可以的话，和洪总申请一下，在办公室放套沙发和茶具。一方面老板来了有地方坐，另一方面，就算是村委会的领导来了，大家也可以方便聊天。”以前老何在，明哥绝不会有这些提议。我觉得明哥这些提议是挺好的，现在的办公室一点工厂的样子都没有，让厂部显得很不上档次。 “明哥说的很对，我明天就向洪总申请。”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想到了就立刻想办好，就像二姐去买沙发、空调一样。 “还有，你作为我们的新厂长，我建议，你最好能够去拜访一下，两条村的村长、书记。有时间再去周边的工厂也走走，就当是邻居之间的走访。”明哥说这些，我都没想到，我对于社交一点都不懂。 “明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你能不能一点一点，慢慢的教我。你一家子讲太多，我都快记不住了。”明哥一下子教我太多东西，脑子都不够用了。 “你现在是厂长了，要记的东西可是越来越多，所以你要有个秘书才行。得有人替你记下一些事情，所以大老板配秘书，并不全是为了摆场面。”明哥还在继续教学。 “洪总都没配秘书，我怎么敢？”我笑一笑，配秘书这样的事，还是算了吧。 “你以陈老板让小老二给你当车间主任，就是纯粹当个车间主任？当初洪总没配秘书，你干的不就是秘书的活吗？老板都已经给你配了秘书，你都不去用。”明哥朝二姐努努嘴，笑了一下。 “明哥，你可不能当着我的面使坏。没见过这么不关照自己女人的，还教别人怎么使唤自己女人。”二姐假装生气了。明哥提醒，我才想起来二姐这么好用的秘书，一直就在我身边，都被我浪费了这么久。 “二姐，以后你的工作重心要转移了，车间的工作尽量让给招娣姐，你主要充当我的秘书。”我笑着对二姐说。 “我可是你二姐，你怎么能受外人唆摆。把我当丫环使唤。”二姐瞪了明哥一眼。 “好，我现在提拔你为我的厂长私人秘书。”我坏笑着说。 “我一直都是你们两的私人秘书，每天给你们煮早餐，晚上还要陪经理睡觉。”二姐说到这，自己都偷笑了。 66 二姐这个私人秘书很称职，第二天就让罗定开厂里的摩托车带她去新华，帮我办了一台传呼机，印了名片。 沙发茶具，洪总说让明哥负责采办，他比我懂。洪总说她那时就想置办的，当时太多事，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只能交给我来办了。 等我的传呼机和名片到了，明哥就开着摩托车带我去东莞村，拜会村长了。 “村长，今天又来打扰你了。”明哥看来和村长很熟，像是老朋友见面。 “上次拿去的铁观音，这么快喝完？”村长这么说，就证明我没猜错。 “你给我的好茶叶，我哪舍得那么快喝完？今天是带我们的新厂长，过来拜访一下，我们的黄村厂。”明哥向我介绍了一下黄胜球，东莞村书记兼村长。 “这位就是你们厂那位年轻漂亮，又有本事的夏厂长？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比我女儿漂亮，怪不得当初你不肯娶我女儿。”我记得招娣姐说过，村长女儿想嫁给明哥，明哥拒绝了，难道说的就是这个黄胜球村长？ “村长又拿我开玩笑了，这是我们夏厂长，可不是我女朋友。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被我女朋友知道，我的耳朵可就难保了。”明哥忙解释。 “夏厂长别介意，我和月明认识也好几年了，经常开玩笑。请坐，你平时都喝什么茶？”广东人见面不是问你吃了没，是问你喝什么茶，还好，平时跟着明哥也喝点，还能撑一下。 “平时明哥冲什么茶，我就喝什么茶，不太讲究。上次喝了他的那个铁观音，感觉不错，没想到原来是村长送的，闻着就香，喝起来口感也很好。”我将在明哥那里学到的有限茶知识，临时拿来用用。 “我就说你们的关系不一般，那包铁观音，他可是从我这抢过去的。我今天请你喝包比他抢的更好的，我这可是新茶，绝对新鲜。”黄村长打开他办公室的一个小冰箱，里面放满了各种包装的茶叶。真是爱茶之人，专门配了一个冰箱来放茶叶。 “球叔，上次有好茶叶都不舍得给我喝，你这可是重色轻友，要不得。”明哥拿着村长的新茶看了看，闻了闻。 “这包你可不能抢，过来喝就好了。你又没冰箱，拿回去给我浪费了。”村长真是不舍得给明哥拿走，倒了一点出来，剩下的封好，又放回冰箱了。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感觉怎么样？”村长殷切的眼神望着我，我不懂也只能装懂了。 “茶色、茶香、茶气都是上品，绝对不是陈茶能比的。色香味俱佳。就是不知道耐不耐泡。”我仅有的那么一点点茶知识，已经彻底掏空了。 “太好了，夏厂长有空一定要多点来，你这么懂茶的茶友不好找。我这个铁观音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耐泡，虽然说可以冲八泡，但是六泡后我就必须得换茶叶了。别人觉得十泡都可以喝，但是我接受不了。”村长已经被我骗了，把我当真正的茶友了，明哥这时在一边自己喝着茶，一点想帮我的意都没有。 “喝茶和作人一样，个人性格不同，品味也自然不同。有些人比较将就，只要有点茶色都能满足。有些人觉得色香味必须都有，而且还要求均衡，有一些欠缺都不能接受。我觉得村长就是这种，不肯委屈求全的人，凡事都希望尽量完美。你这样虽然可能会累点，但是不比所谓的无所谓要好的多吗？什么事都没要求，人生怎么会有进步？”我不敢讲茶叶，怕露馅，只好瞎扯了。 “小夏，你说的太好了，你简直就是我的知音。我最讨厌那种人，什么都来一句无所谓，随便。你自己不求上进，也就算了，还不许别人有追求。你们家房子修歪了，你无所谓，可是你的房子就在我家隔壁，你的房子倒了，也会把我的房子压倒。和这种人一起共事，那简直就是受罪。偏偏我们身边很多这种人，他们还把自己的胡说八道，当人生哲理，到处宣扬。你说气人不气人？”黄村长工作中也有太多难处，我现在当了厂长，也能慢慢体会到了。 “对，他们最可恨的地方就是，自己想死还把别人拖下水，还许你跑。”老何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我三番几次差点被他拖累，幸好我最后成功逃脱了。 “小夏，你比我女儿还小点吧。以后不要叫村长，跟月明一样，以后叫我胜球叔，或者球叔。在东莞村有什么事就找我，这是我的名片，电话手机传呼机都有。”村长把他的名片递了给我，我也顺便和他交换了一下名片。 67 “月明，今晚不许走，等下去我家吃饭，陪我喝两杯。小夏，我今天上午去捉了条水库鱼回来，晚上你一定要试试我的厨艺。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就喜欢喝，茶、水、酒，我都喜欢。今天和你聊的太开心了。你们陈老板早就该换厂长了，留着那个要死不活，妨碍地球转动的老何，他也不觉得破坏了他的运程和风水。早让我们小夏来当厂长，麻布厂早就有现在的十倍规模了。”村厂根本不容我和明哥拒绝，就是不让我们走。 迫不得已，在村长家吃完饭才回厂。回到来时间尚早，我就去找二姐喝茶，消消食。 “我还以为你们私奔了，这么晚才回来。”二姐给我们倒上茶。 “小老二，你都不知道小七妹多厉害，她今天第一次见黄村厂，就把他忽悠的一愣一愣。我多辛苦才忍住不笑。”明哥现在终于可以放开来笑了。 “你以为我们的小七妹是谁？忽悠人的本事，那可是我们家的祖传。”我什么时候成了她们宋家人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笑。 “小七妹，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不懂喝茶。你今天在村长面前，那一套一套的说辞，别说村长，我都信你是老茶友。”明哥这是在夸我吗？我不禁有点喜形于色了。 “所以你有空要教我怎么品茶，今天我才知道茶叶要放冰箱，铁观音要喝新茶。我看你的茶都随便拿盒子或者罐子装，一点都不讲究。”我这才想起来村长把茶叶放冰箱。 “他有条件不一样，我哪有那个条件？茶叶分很多种，不同种类，不同贮存方法。你今天喝的铁观音，讲究的是保鲜，不能让味道散了。放的时间长了，味道散了就不好喝了，也不能和其他的味道串了。要尽量快点喝完。一下子说不完，你只能慢慢学了。”茶叶太高深，我知道一点就好了，没必要了解太多。 “你弟弟该放假了吧？他什么时候过来？”二姐问起了弟弟。 “他来信说他这几天过来。知道我今年春节不放假，正合他意，他就想和你们一起过年。这几天该过来了，他没说具体哪一天，不用我去接，他知道路。”我告诉了二姐弟弟的情况。 “这次不要他上班了吧，你现在的身份，让他去上班，可能会招人非议。”二姐的担心我明白。 “我明白，他想去车间玩，我不干涉。只要不妨碍别人工作就好了。”以我现在的身份，只怕招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我不看日历都不知道是几月几号星期几，没有休息日，每天都在重复，知道日期作用不大。除非注意订单交货期，其他对我没太大意义。这次弟弟没告诉我什么时候来，我就觉得看日期也没用。等他到了那天，我都不知道原来工厂已经开始进入了假期。 回家过年的员工都不到十个，陈招娣都已经安排妥当，二姐都不用去过问。对生产没有丝毫影响。 68 “姐，在次过来，我发现布厂完全变样了。”弟弟来了也快一个星期了，我没让他去上班，但他也没闲着。每天都跟着机修班的人，到各处转，好像比我都忙。我管理布厂的风格不一样，车间的事都基本上交给了二姐和陈招娣，老孔和明哥的事我更加不过问。需要请示洪总的，我也是尊重他们的意见，我觉得我们相处的还是很融洽。弟弟吃饭的问题，我都是和老孔商量后，按十元一餐的标准，提前帮弟弟交了一个月的餐费给厨房，然后才让他跟我们一起吃。所以，让弟弟感觉到布厂变了，也是正常。 “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我相信弟弟不会骗我这个当姐姐的。 “当然是变好了，首先就是机修工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以前他们都是无精打采，懒懒散散的，现在人比以前少了，但是个个精神饱满。再就是车间的织工，以前经常都会找机会闲聊，现在我看她们基本上都不会停下来，一直在织机前面转。”弟弟还真不是在瞎转，是用心在观察。 “你知道吗，这都是你姐的功劳。你以为老板傻的吗？要不然凭什么，让你姐这么个黄毛小丫头，来当厂长。老孔和我，又凭什么服她管。”明哥在弟弟面前夸起我来了。 “我是有功劳，但是二姐的功劳比我大。二姐，我说的对吧。”我不能把二姐落下。 “那是当然，我不抢别人的功劳，是我的也不会让给别人。”这确实是我的二姐，敢做敢为。 “我也听说了，他们都说麻布厂能有今天的繁荣，全靠三个女人，一个是洪总，再就明嫂和小七姐。”这班人还是有良心，还记得是洪总最先打开麻布厂的局面。 “对，我当初做的不对，没有勇敢地站出来支持她。幸好你很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局面。她是对的。”明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洪总的功劳。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对她改变看法。 “弟弟，你作为一个局外人，你说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我总觉得应该还需要改进的地方，只是我目前没有发现。 “我是有点想法，但不知道对不对。”弟弟有点不那么敢说。 “在我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说错了二姐又不会骂你，她那么宠你。”我故意不说自己，偏要拉着二姐。 “就我一个人宠他？弟弟，有什么只管说，就算说的不对，有二姐在，我看有谁敢对你怎么样。”二姐索性摆明了要护着弟弟。 我和明哥都笑了。 “谢谢二姐。我就说说看吧，我只有一个初步构想，还很不完善。我觉得，现在大家都对布厂这么认可的时候，只要厂里一说要加班，大家都肯春节都不回家，我们是不是可以趁热打铁，更进一步凝聚大家的向心力。如果能再加强大家对两个姐的认可，更加巩固两个姐在女工心目中的英雄形象，我觉得可能会让麻布厂成为大家心目中神往的地方。我听说，很多人都把两个姐，说成了斗败老何的英雄，老何则成了欺负女工的大坏蛋。”弟弟这番话让我很有感触，我上任那天，女工的表现，确实有点当我是英雄。但老何对女工也并不是太坏，只是没有给到大家更好的待遇和收入。 “我觉得想法是很好，就是可操作性差了点。但是我们努力提高小七妹在女工心目中的形象，还是可行的。打败老仃那天，老板不给大家加餐了吗？这其实就是在提升小七妹的形象，过年我们继续给大家加餐，让大家能吃上一餐丰盛的年夜饭，这对增强工人的凝聚力，绝对有促进作用。”明哥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具体方案，我觉得完全可以。一人十元，也才一千多，我私人掏都可以。 “对，年夜饭一定要让大家吃好，二姐，你明天和厨房商量一下，看定个什么标准合适。原则是用尽量少的钱，让大家吃出年的味道。这不是普通节日加餐，这是年夜饭。费用如果公司肯承担，当然最好，不行就由我个人负担。”这个事我恨不得马上就能落实。 “还有一个事，我觉得大家下班后，完全没有文化娱乐活动。厂里能不能丰富一下，大家下班后的文化生活。”弟弟再提出一点。 69 “二车间楼上不是空置的吗？我们可以过年的时候，在那个位置放投影给大家看。”二姐这个提议正好合适。 地方是有了，临时放几场简单，如果作为长期的，这就必须经公司同意了。“明哥，你明天去想办法打听一下，购置和和租用三天一套投影设备的价钱，另外就是200人座椅的价格。我想如果公司同意，就将二楼改建成职工文化娱乐中心。你最好了解清楚，春节前能不能完工。” “弟弟，半年不见，你的进步好大。一眼就看出我们的不足，你一句话，我和你二姐明天就有的忙了。”明哥拍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 “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班主任周末都会把他家的电视机，搬进课室开给我们住校的同学看。说我们一直都住在学校，一个学期下来，电视都没机会看。很多同学和我一样，到寒暑假才会回家。所以我想，厂里的工人，一年到头都没电视看，她们下班会不会太无聊了。”弟弟能够从自己想到厂里的工人，这让我觉得很惭愧。我现在每餐大鱼大肉吃着，都忘记了我还在车间的时候，餐餐都是青菜，肉都难见几片。我能在明哥宿舍天天看电视，织工就只能窝在宿舍织毛衣。明天我一定要想办法，说服洪总同意建这个文件中心。 下午，大家一起在办公室碰头，有了沙发和茶具，我们碰头都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聊，轻松愉快好多，不必那么拘谨。冲茶的工作，还是交给老孔，这个江村本地人冲茶的动作，明显标准很多。 二姐先汇报了与饭堂沟通的结果，老孔老婆说可以按每人十元的标准，安排年夜饭，保证有鸡、鱼和肉，能让大吃好吃饱。 “投影设备有几千到几万的，最主要还是音响设备等级差别大。座椅也是一样，具体还是要看我们的预算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春节完工不可能，他们的工人都已经基本上回家了。”明哥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 “辛苦了，剩下的再商量吧。孔师傅，刚才你也听到了，刚才他们说的就两件事。一是年夜饭，我就没和你商量了，直接让春华去饭堂落实了。我想着也就一千多的事情，就算公司不批，我自己支付也不是问题。”我说到这，老孔插嘴了。 “这个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公司不批，要自己支付的时候算上我一个。”老孔还很爽快。 “也算上我一个吧，这样要不要让春华去饭堂，将伙食标准再提高一点，现在多了两个人一起承担了。”明哥也表态和我一起承担。 “这个不急，还是等我向公司申请后，看公司什么意见再说吧。”我制止了明哥让二姐又跑去饭堂的想法。 “我支持小七妹，要不你自己去，你一天跑十趟饭堂我都支持。”二姐，这是办公室，不是宿舍。看着二姐和明哥顶嘴，我又不方便说话。明哥只能傻笑，老孔坐在旁边看着热闹，可就真的是乐坏了。 “宋主任，我错了。我认错，让我们夏厂长继续，好吗？”明哥嬉笑着不让二姐继续。 “昨晚我们在宿舍聊天的时候，想到我们的员工，一年到头除了上班就还是上班。这次连过年都没有休息，平时什么娱乐都没有。所以我就想，把二楼那块空置的厂房利用起来，建个投影室，晚上放点电影给大家看看。所以今天上午就让明哥去了解一下情况。”我把大概情况告诉了老孔。 “这个事你该找我，不是我瞧不起你。月明，电子设备和家居装修，这都是我最熟的，你忘了江村就是干音响设备批发的？”这么一说，我找明哥真是找错人了。 “孔师傅，这是我的不对。不了解情况，进错庙拜错神了。”我赶紧向老孔道歉。 “这谁都不能怪，是我的原因。老何在的时候，凡是有利可图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要承担责任的时候，他就想要我来接着，所以平时有什么事，我都不说话。现在不一样，你虽然年轻，我可以说是你的长辈，但是你肯担责。我也就不躲着了，能帮上忙的时候，我肯定要站出来。”老孔的话，让我很感动。 “谢谢孔师傅，以你的经验，这个事该怎么做才好。”我这个外行，当然要听老孔的意见。 “我建议你就将你的设想，直接汇报给洪总，告诉她这是我们三个一起商量后，一致认为有必要做的事。经费方面由公司决定。至于怎么建，你放心，我绝对让你交不了差，我会看着经费多少，来灵活安排，保证花最少的钱，出最好的效果。”老孔这话让我更有底气了，我决定马上向洪总汇报。 70 “洪总，有两件事要向您请示。一是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们几个商量下一下，准备让所有员工，能吃上一餐丰盛点的年夜饭。大家在厂里辛苦了一年，春节都不能回家团聚，这一餐年夜饭，不管怎样，都不能太将就。经厂部商量，准备给所有员工加餐，按十元一个人的标准，保证大家的年夜饭要有鸡，有肉，有鱼，让大家这餐年夜饭能吃到过年的味道。”我将我们商量定下来的，向洪总汇报了。 “既然是你们三个人商量好的，那就按你们商量好的执行吧。”洪总算是同意了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这样，我们厂地处东莞村里面，这里周围都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场所，员工平时下班的活动除了闲聊八卦，就无所事事，这对于工厂的发展和管理都很不利。针对这个情况，我就想丰富一下员工的业余生活，给大家一个工余的活动场所。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想利用二楼空置的厂房，将它改建成一个员工的文化活动中心。白天提供给下班休息的员工看书，晚上可以在里面给大家放放投影之类。像这样国庆、过年这些重大日子，还可以用来举办一些活动，这样不但可以加强员工对工厂的归属感，还能增加员工的凝聚力。不知道洪总觉得是否可行。”我尽量将我想表达的意思都说清楚，希望能得到洪总的支持。 “这件事，你和他们商量了吗？他们的意见怎样？”洪总是不是担心我会和老何一样，独断专行？ “这么大的事情，我可不敢一个人做决定，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也办不成。”我可没有洪总那么有魄力。 “这可牵涉到基建、装修和电子设备安装，多个方面，你的预算是想要多少？”洪总经验比我丰富，她说的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我看看老孔，他走了过来我身边，示意他来和洪总说。 “洪总，您问我的问题太专业，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能不能让孔师傅来向您解释？”我可不能不懂装懂，这些事还是让老孔来，他才能解释的清楚。 “好，你让他来吧。”洪总同意了。 “洪总，我是老孔。您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一直都在旁边听着。您要我们给您预算，我真不好说，因为我不知道公司对我们的这个构想，有没有更多更具体的要求，要报预算，得按公司的要求制定设计方案。”这些都是我不懂的事情，真让我一个人来搞这个活动中心，最后准泡汤。 “老孔，按小夏刚才的构思，要建这么一个过得去的活动中心，你觉得最少需要多少预算，耗时要多久？”陈老板的声音，难道他一直都在听着？ “老板好，夏厂长下午才和我商量这个活动中心的事情，我刚才也只是给了她一些初步的意见。我也告诉了夏厂长，我可以保证用最少的钱，办成最好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具体的要求，我给不了预算。反过来，给了我预算，我可以按照预算出最合理的方案。”专业就是不一样，底气足。 “好，我给你十万预算，多久能出方案给我？”陈老板这算是同意了？我听到这里，太高兴了。这个活动中心有希望了，工人们以后再也不用靠织毛衣，打发业余时间了。 “三天，三天内报方案给您。”老孔很爽快的回答陈老板。 “小夏，还在吗？”老板找我了。 “在，我在。”我连忙答应了一句。 “你告诉我实话，你今年到底是十八，还是二十八？怎么好像没有一件事能难住你？”陈老板这话就难住我了。 “老板，我真的不骗你，我是十八岁，不过很快就十九了。”我只不回答他后面的问题。 “我问你，上次提高班产，用少的工人，反超老何的车间，是你二姐在月明的提议下想出来的。这次建活动中心，又是谁的提议。”陈老板真的不是傻子，一下就猜到，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想不出来这个主意。 “这次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不是一个人想出来的。”我不想慢慢解释，那样说起来，太复杂。 “你年纪轻轻，身边能有这么多，可以帮你出谋划策的人，现在老孔都被你收服了。让你当这个厂长，我真的可以放心了。”陈老板的话我也放心了。 “谢谢老板的信任和支持，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我对着电话点头承诺。 71 老孔回到原位，继续冲茶，见我过来，给我倒了杯茶，问我：“小夏，你能不能再详细给我讲讲，你对这个活动中心，有什么具体点的想法。” “我是这样想的，白天用的时间可能会少一些，上夜的工人白天多数都在宿舍睡觉。所以我想白天将它作为阅览室，找个角落放些杂志报纸，让有兴趣看书读报的人，也能得到满足。在旁边放上一排桌子，给看书读报的人用。不需要太多，估需求量不大。主要的地方还是留给喜欢看电影的人坐，毕竟这才是文化中心的重点。我还希望能让它保留，会议室和游乐场的功能，万一有一天，需要开大会，正好能用上。我目前只想到这些，你再帮我想想吧。”我希望它能成为，一个多功能多用途的活动中心，尽可能一室多用。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在设计的时候，尽量往你说的方向靠。”老孔表示明白了。 “孔师傅，你自己设计？你还有这个本领，真佩服你。”我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 “这些小东西我还能把控，大工程我可不行。再说，如果把它交给别人，用料和质量都不好说。而且别人还要赚设计费，本来预算就不多，能真正用在实处的钱就更少了。”老孔这么精打细算，从他外表还真看不出来。 老孔第二天就把设计图，和效果图拿来给我。我看了觉得很满意，给明哥和二姐也一起看了看，都说很好。大家一致通过，马上发传真给洪总。洪总也很快回复，同意了老孔的设计方案，让我们照方案施工。 “孔师傅，什么时候能开工，春节前能完工吗？”离过年只有十天了，如果可以让大家吃完年夜饭，再看上春节联欢晚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放心吧，有我在。”老孔笑着告诉我，我相信他。 第二天老孔就带着一群人来到二楼空置的车间，开始了施工，张武标也安排了几个机修工在旁协助。我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就不去给他们添乱了。 我只需要在办公室跟进所有订单的进展情况，生产有二姐和陈招娣，出货有明哥督促，我变成了一个在办公室学品茶的闲人。 年二十九，老孔把我们办公室的人全部叫到了活动中心的门口。原来的空置厂房，如今已被封闭起来，门口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广州锐业亚麻布厂文化活动中心”。老孔推开活动中心的大门，马上听到里面传来音乐声，这个隔音效果还不错，就算在里面开舞会，也不会影响整理车间的工作。一进入活动中心，首先看到的是二十排座椅，排列整齐。最前面是一块大黑布，黑布前方还有一个，二十公分高，四米乘十米的小舞台。舞台中央有一排能坐四人的桌子，桌子后面配了四张椅子。入门左手边有两个书柜，里面放着几十本小说和杂志。书柜前放着一行五张书桌。 “孔师傅，你做的太漂亮了，无可挑剔。”我一看就觉得得非常满意，完全达到了我的要求。 “你们都先坐下，等师傅放段影片给大家欣赏一下，看看投影效果如何再说吧。”老孔让我们都坐下，他指挥负责管理的师傅把灯光关了，开启舞台中间的幕布，放映一段电影。 “你们觉得怎么样。”这次我不先作评价，先问跟着一起进来参观的洪彩霞。 “我觉得这不像在看投影，像在看电影，影响效果很有震撼力。”洪彩霞给予很高的评价。 “我去新华看过投影，如果孔师傅去开一家，他们都得关门了。”黄秀丽一样表示赞赏。 “小夏，你觉得怎么样？”老孔问我的意见。 “我到现在都没看过电影，只是陪我弟去新华看过一次投影。新华的投影比起我们的，真的差太远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不敢乱发表意见。”我不好意思再说太多。 72 最后大家都对这次观影表示满意，我想将活动中心交给老孔负责，他的意见还是交给张武标，以后都要有专人负责管理，由机修班派人负责更合适。我接受了他的提议，就将活动中心交给了张武标。 “夏厂长，有你的电话。”洪彩霞来告诉我，有电话找我。明天厂里开始放假三天，有些事情今天都要安排妥，我和老孔便一边聊一边回办公室了。 “你好，哪位？”我不知道是谁来找我。 “我，球叔。”村长打电话过来。 “球叔啊。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在忙。”村里早就放假了，他这个时候找我不知道什么事。 “听说你们明天开始放假，你准备去哪过年？”今年大家都在厂里过年，我当然不能例外。 “对，我们明天开始放假。大家都在厂里过年，我也一样，准备和大家一起，在厂里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再和大家一起看春晚。”以往都是大姐带着我和弟弟，一起去姨妈家，吃完饭，看下春晚就回家。今年不一样，明晚我要陪全厂的人一起看春晚。 “来我家过年吧，叫上月明。听说你弟也来了，你把他一起带过来。”球叔也太客气了。 “球叔，真的不好意思了，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必须要在厂里陪着大家一起过年。我初一再过来给你拜年，实在抱歉了。”我心里很感激球叔记着我，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初一过去给他拜年了。我要问问这边的习俗，看初一去球叔家是不是合适。 “那好吧，初一过来我家吃晚饭，就这样说好了。”球叔已经这样说了，我也就不管什么风俗了。 我再给洪总汇报了活动中心的情况，告诉她老孔把活动中心建的非常好，今天已经都测试过了，一切都没问题，明晚就向大家开放。 为了让所有人明天都保持良好的心情过年，我临时决定，今晚十二点，所有工人开始放假。我就独断一次，不和任何人商量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有点兴奋，十一点多都没能睡着。索性起床，去各个车间转转。夜班工人，见到我都觉得有点奇怪，看见我的表情都是怪怪的的。 我也不和她们解释，只是笑着向每个人点头。从一车间每一台织机旁走过，又走去二车间，一台一台织机慢慢看看。这个时候，正在上班的工人中出现了一点骚动。我看见二姐和陈招娣一起向我跑了过来，明哥跟在她们身后。我没想到，我的心血来潮，把她们都给惊动了。 二姐一把就把我拖出了车间，问我：“小七妹，出什么事了？这么晚还不睡。” “你们怎么都不睡，出什么事了吗？”到我反过来问她了。 “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你这么晚不睡觉，跑过来车间，老三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她胆小，又不敢问你，只好跑去找招娣，招娣只能跑来找我。老三还以为你梦游了。”二姐的紧张兮兮样，我才知道我这样子原来闯祸了。 “对不起，二姐，我只是睡不着，想过来车间看看，再回去睡觉。没想到会让你们也被牵连。”我只好向二姐认错。 “好了，都已经起来了，她们也都快下班了，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等她们下班，再一起回宿舍吧。”明哥提议我们将错就错，我想想也好。 我们四个人站在楼梯口，等着楼上楼下的人走过，像是迎接她们下班。几乎每个人经过，都要和我打个招呼，我就对她们说一句：辛苦了。 等最后一个工人走过去，两个带班李杜鹃和刘文菊，也过来了。我们一行人，这才一起往宿舍走去。 73 “怎么样？要不要去我宿舍喝杯茶再回去睡觉？”明哥问我。 “明哥，你这不是害人吗？她已经都睡不着了，你还让她喝茶？”陈招娣首先就反对明哥的提议。 “她把我们都吵醒了，现在是我睡不着了。”明哥有点很委屈的样子。 “要不要去看高佬休息没，如果还没有休息，我请你们宵夜吧。”我想弥补一下。 “大哥，今天年三十，有谁还会等着做你的生意。回去睡吧。”李杜鹃今晚难得能够早下班，可不想陪我折腾了。 “你们都回去睡吧，小七妹就交给我了。”二姐让大家回去睡觉，她把我拉去她宿舍。“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是的话，我陪你聊聊天。饿了的话，我煮个鸡蛋面给你。” “我没有心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睡不着。好像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是有点不太想睡。 “是兴奋，就像考试前那种感觉。这是你第一次管理整个厂，又是第一次全厂的人陪着你一起在厂里过年。你为了让大家都能好好的吃餐年夜饭，还为大家安排了一个文化活动中心，这一切都等着明天迎接大家的检验。你既兴奋，又紧张。你希望看到大家开心的样子，又担心会让大家失望。你患得患失的心太重了。”明哥说的，好像是真的。我希望快点天亮，又害怕天亮。 “二姐，煮个面给我吃吧。明哥说对了，我吃点东西，睡一觉就没事了。不管什么结果，我都已经尽力了，没人会怪我的。”我的这场考试，试卷都已经交上去了，就等明天全厂工人给我打分了。我想再多也不见得有用，不如吃饱睡觉。 “我明天早上就不去叫你了，你什么起床，自己过来，我煮早餐给你。”二姐说完就去给我煮面了。 我还以为我能睡得晚点才醒，结果还是和平时一样，七点钟就醒了。生物钟已经形成，还是顺其自然好了。七点半来到二姐宿舍，弟弟已经在吃面了。 “姐，听说你昨晚梦游去车间了？”好吧，三姐的嘴没个把门的，一个晚上就让全厂的人都以为我有梦游症了。 “你也信三姐的鬼话？二姐，你把她的带班给撤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给我胡说。”梦游症，不用猜都知道是三姐传出去的，说不定已经被人加油添醋，说我长期梦游了。 “她的嘴比你的手快，你现在撤她的带班已经没用了。你的梦游症是祖传的，你来麻布厂都是梦游过来的。”二姐这话说的，我都懒得去惩罚三姐了。 “我觉得挺好的，大家都知道小七姐做梦都牵挂着在上班的工友。这段时间为了给大家准备活动中心，觉都没睡好。姐，有三姐帮你宣传，不是很好吗？”弟弟这通鬼话，气的我拍了他一巴掌。 “你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你以后还是这样，二姐在我也一样揍你。作人要光明正大，我是失眠就是失眠。三姐是散播谣言就是散播谣言，不能因为她的谣言对我有利就不加以制止。二姐，今天这个事，你必须给三姐一个警告，如果再有下次，立刻撤了她的带班。”弟弟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制造舆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采取散播谣言的方式。我绝对不能纵容他发展下去。 74 “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弟弟见我生气了，不敢再说话。 “你姐我能走到今天，我承认当中运气成份很大，但是我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行为。这一路走来，最主要还是靠身边的人帮助，而不是靠欺骗。只要我有一次欺骗行为，总有被人发现的时候，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背叛我，我所有荣耀都将化为乌有，我也再无颜面见人。你如果不能接受我的观点，继续你的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思想，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姐，我也可以不要你这个弟。”我这次没有刻意去控制自己，因为我觉得弟弟已经长大了，他对事物有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我今天必须借这件事，将我的人生观告诉他，让他自己去思考，是该学社会上的走捷径，还是像我这样坚持本性。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你决定不嫁给姐夫，立刻把他的牛都还给了他，尽管大家都知道那头牛，本来就是姐夫给大姐的嫁妆，是属于我们的，可以不给回他。因为你觉得他还供了们上了几个月的学，虽然那也是他对大姐的承诺。你坚持不占别人的便宜，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姐，我记得大姐教过我，不去贪别人的东西。我也记住你教我的，事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看得最清楚的人永远是自己。我不会忘记你说的。”弟弟的这些话让我不得不原谅他，大姐要我带好弟弟，他没学好，是我没带好。 “小七妹，你这不是在教训弟弟，是在教训我啊。你们三姐弟都懂了道理，而且坚持在做的事，我都没做好，很惭愧。我真的很没资格让你叫我明哥。”明哥没干涉我教弟弟，但他的自我反省，让我很不好意思。 “明哥，你可别这么说，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因为有你的帮助和指导，我才有今天。你千万别误会，我骂他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可不希望让明哥产生什么误会。 “你别误会了，你们姐弟俩的话，真的让我很有感触。谢谢你们。我这可是真心话，有是开玩笑。不知道你教训完弟弟没有？教训完了，我就和弟弟一起，还要继续吃面，要不然面坨了就不好吃了。浪费了你二姐的心血，我可承担不起这份责任。”明哥这么一说，我只能笑了。二姐也不让我再训弟弟，盛了碗面给我。 “村长昨天来电话，让我们明天晚上去他家吃饭，我都忘记告诉你了。”差点把球叔的事给忘了。 “是那个想娶明哥当女婿的那个村长吗？”二姐的神经被刺激到了。 “对啊，就是上次被小七妹忽悠的那个黄村长。”明哥提醒二姐是哪个黄村长，其实我在东莞村还能认识哪个黄村厂？ “我知道，他的女儿还没有嫁出去。”二姐的重点和明哥的重点明显不一样。我低下头吃面，暂时忘记挑起事端的人是我。 75 今天过年，我对管理人员的年夜饭没太在意，但二姐没等我吩咐，在安排给工人加餐的时候，自己拿主意，也给管理人员安排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的疏忽，当饭菜上桌的时候，我庆幸有二姐这个出色的私人秘书。她替我想到，并安排了。 吃饭前，我先在一边看着工人打饭，特别留意了大家的伙食和大家脸上的表情。老孔老婆说到做到，每个工人的碗里都有一个鸡腿，两个煎蛋，一份红烧鱼块和尖椒回锅肉，再加一份青菜。看大家的表情就能知道，大家对今晚的菜很满意。 吃完饭，已经快七点，我也就不回宿舍，直接往活动中心去了。厂部的所有人都跟在我后面，一起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小夏，你这么紧张，让我也跟着你一起紧张起来了。”老孔对我说。我理解他的心情，今天何尝不也是他的考试，这个活动中心能否让工人们满意，他和我一样关注。 “那我们慢点走吧，调整好呼吸，自我放松。”我也只是说说，根本做不到，越接近厂办公楼，我的心跳越快。 “宋主任，陈主任，你们扶稳你们的厂长，我怕她等下紧张的脚发软，要你们背上楼去。”心情最轻松的就是明哥了，他还有心情打趣我。二姐可没当明哥开玩笑，真的伸手挽住了我。 时不时有工人从我们身后往前面跑了过去，经过的时候还不忘和我打声招呼。看着她们轻快地跑过去，我也被她们的喜悦感染了，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来到二楼，在门外已经听到音乐声传出来。又一拨人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像是电影快开场了似的。进了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我们就在后面找个角落坐了下来，尽量不去打扰大家。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很快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因为都知道我们来了。 七点钟，房间内的灯关上了，投影开启了。新闻联播那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那两个大家熟悉的主持人出现了。今晚的电视节目开始了。半个小时新闻联播很快结束，我那颗紧绷着的心，也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我看看坐在我身后的老孔，他的脸上是开心的笑容。 “孔师傅，恭喜，圆满成功。”我向他伸出了手，他用地握了一下。然后我和老孔、明哥和二姐，一起往外面走去。我不想影响工人们看春晚。 “孔师傅，我在这里提前给你拜年了，祝你新春快乐，万事如意。”我和孔师傅在楼下分开了，我和明哥、二姐回宿舍看春晚去了。 “小七妹，这下放心，开心也安心了吧。今晚不会再梦游了吧。”二姐又拿我梦游的来开玩笑了。 “我今晚要梦游去吓唬一下三姐，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李杜鹃的胆子那么小，我可不敢真的去吓她，出什么事，我可负担不起。 “要去一起去，最好让负责放投影的，让她先看一部鬼片，我再和你一起半夜去找她。”二姐越说越想来真的，真的是童心未泯。 “你们这才有点十八岁的样子，平时装成熟，看起来比我还老，真没劲。”明哥又想招二姐骂了。 “明哥，我可听说村长女儿比我老好多，当初是你嫌她老，还是她嫌你老？”二姐最近好像有点爱吃醋了。 “小老二，我们明天一起去吧，广东人的风俗，只要没结婚，都有红包收。我们把弟弟也带上，收多一个红包。”明哥岔开话题了。 “球叔说了，让我带上弟弟。”可是球叔没说要不要带二姐，这个让明哥自己决定吧。 “是吗？我去也有红包拿？这么好，你明天带我去多几家，又有一份加班工资了。”二姐一下子变财迷了。 “你想的太开心了，广州人的红包都是一块两块的，你把两条村转完了，也就一两百。”明哥一下子就打破了二姐的发财梦。 76 我们一行四人来到村长家，村长女儿也在家，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年纪和我不相上下，清清爽爽的。 “明哥，春节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小女孩笑着问明哥要红包。 “演秀，这么大的老姑娘了，还来问我要红包。明年可没有了，再不嫁人，真要等球叔帮你养老了。”明哥一边说着，一边还是掏出来一个早已备好的红包。 “谢谢明哥。你比我老那么多，不也还没嫁人吗。”黄演秀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红包。 “小七姐，春节好，恭喜发财。你就不用给我红包了，过完年你让我回布厂上班，行吗？”这个小姑娘看来很俏皮可爱。 “明嫂，春节好。我知道，想进厂，还是要找你，小七姐说了不算。你觉得我还行吗？”我都还没说话，她已经转过去找二姐了。我只能在旁边看着她的个人秀。 “春节好，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该叫你姐还是妹。”二姐也笑着说。 “我叫黄演秀，今年二十。你是小七姐的二姐，当然你才是姐。”这个嘴巴，比球叔更灵巧。 “你们都坐，想喝茶的就坐过来。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好了。茶几上有糖果，自己动手。演秀，给弟弟吃煎堆油饺。”球叔才是真正的主人，我也坐了过去喝茶。弟弟也跟着我一起坐了下来。 “爸，我想回布厂了，你帮我求下明嫂吧。”黄演秀还没得到二姐的明确答复，不肯罢休。 “明嫂，我女儿是布厂的老员工了，你不收她，可是你们布厂的损失。不要说我不提醒你。明嫂，我女儿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要不要她，还是你来决定。月明，小夏，我们喝茶，小孩子的事，我们当大人的不参与。”球叔这番话，让我都笑了。 “球叔，演秀在你眼里是小孩子，夏厂长在你眼里是大人，怎么我也成小孩子了。”二姐不同意了。 “对，小七姐是领导，二姐也是我的领导，她们都是大人。我支持你，二姐。”黄演秀开始拍上二姐的马屁了。 “球叔，恭喜发财，我过来讨红包了。”陈招娣也来了。 “招娣，要红包找你婶，别找我。要喝茶，来找我。”球叔给陈招娣倒了杯茶，让她坐下。 “招娣姐，你帮我说说好话，不然二姐不肯松口。”黄演秀又找到一个帮手了，她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陈招娣笑了笑，对二姐说：“二姐，演秀人很聪明，脑子灵活，什么都好，就是贪玩。如果你收了她，她有不听话的地方，球叔不会偏袒。你只管放心吧。” “演秀，招娣姐这么说了，你过完年就去找招娣姐吧，听她的安排。”二姐总算松口了。 “谢谢二姐，谢谢招娣姐，谢谢小七姐，谢谢明哥。”黄演秀一个一个谢过来。 “你怎么不谢谢我，我刚才还帮你向明嫂求情了。你可是自己看到听到的。”演秀的性格应该是球叔培养出来的。 “你刚才那话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明哥，他不想让我进厂，起码不说话。他知道招我进厂，明嫂会吃醋，他还会坚持不表态。”二姐刚松口同意让她入厂，马上就要招惹二姐了。 “你还没办入厂手续，马上就要惹二姐？你不想让我这餐饭吃舒服了。”明哥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黄演秀已经抱着二姐的肩膀说：“二姐这么优秀，才不会像你们这些小男人那么小气。” 二姐这回算是遇到对手了。 77 “来，吃桔子，新鲜的沙糖桔。”球婶捧着一盘沙糖桔进来了。 “球婶新年好，恭喜发财。”陈招娣马上给球婶拜年了。 球婶给了陈招娣两个红包，然后给我们也挨个派发红包。 “你就是麻布厂那个新厂长吧，原来真的这么年轻漂亮。年轻人就是有办法，演秀昨晚上跟着招娣，去你们厂玩了一趟，回来就说要回麻布厂，再也不去国光厂。当初从深圳回来，就说再不去麻布厂，我怎么劝也没用。你用什么办法让她自己要回麻布厂的，说来听听。”球婶这可问错人了，该问黄演秀才对。 “妈，你都不知道，我们的夏厂长，在我们厂里面办了一个投影厅，每天晚让大家免费看投影。那个投影厅比新华的都要高级，我晚上吃完饭还要过去，今晚放映《真实的谎言》，那个音响效果，真带劲。”黄演秀原来是被这个投影设备吸引的，看来年轻人的业余文化生活真的太重要了。估计接下来要加强门卫的管理了，要不然让外来人员随便进出，会带来很多新问题。 “我上次都告诉过你，小夏虽然年轻，但是有本事。千万不要用年龄去衡量一个人的能力，带领我们进入新中国的那些伟人，他们当初不都是年纪轻轻就投身伟大事业。没本事的人，不会因为年纪变大，而本领变强。”球叔是村书记，确实比普通村民有文化。 “如果还是大肚何当厂长，我才不回布厂。昨天晚上我就听到好多人说，本来准备今年回老家就不再来，要去其他地方上班，因为现在换了小七姐当厂长，大家都不走了。我就支持小七姐当我们的厂长。”黄演秀当自己已经是麻布厂的员工了，以自己是麻布厂的人而自豪。 “其他的我不知道，工人喜欢的厂长就是好厂长。工人都不喜的厂长，再有本事都是假的。”球婶的话有道理。 “如果我开厂，肯定要请小夏来给我当厂长。”球叔笑着对我说。 “好，球叔要开厂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也笑着答应了。 回到宿舍，我让陈招娣把张武标叫上来明哥宿舍，我觉得大家要商量一下门卫管理的问题。 等张武标到了，我就直奔主题说：“张师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针对活动中心，制定管理制度。” “没有，我只是定了专人负责，但是给他的工作也很简单，定时开门关门，检查所有电器设备。”张武标汇报了情况。 “这样吧，二姐，你和招娣，还有张师傅，三个人一起商量一下，制定一个活动中心的管理制度。明确开门关门时间，开放投影时间，放映内容。活动中心开放时有哪些行为必须禁止，比如不许随地吐痰，不许乱扔垃圾，禁止吸烟等等。”我看了看二姐，等她的答复。 “夏厂长，我现在是车间主任，还是你的私人秘书，还是你的办公室主任？怎么什么事都少不了我？”二姐有意见了。 “这就叫能者多劳，小老二，谁让你本领比我强呢。”明哥这话有点捣蛋的意思了。 “二姐，不好意思，我刚才安排错了。月明，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刚才我安排的工作，由你负责，明天晚上之前要完成，不得有误。”我把明哥给忘了，这种事情，他肯定手拿把捏。平时用二姐用习惯了，完全忘记还有个更适合的人。 “小七妹英明，我绝对支持。”二姐欢呼了。 “我也支持小七妹的决定。”陈招娣也赞同。 张武标不敢表态，明哥只能苦笑着说：“都怪我多嘴，夏厂长，我以后都不敢多嘴了。这次这个任务，我就接下了，保证按时完成。” “还有一个，你也一起顺便办了。给门卫也定个制度，确保厂外人员不能随便出入。我们的投影一开，肯定会有很多外来人员会想方设法混进来。人一多就会乱，对工人的人身安全和工厂的财产安全，都会造成不良影响。张师傅，杂工由你负责管理，门卫也就交给你负责了。不合适的人，该换就得换，不然，出了事责任就要你来负了。”黄演秀这两天都来厂里看投影，这件事提醒了我，厂门卫的管理，完全不到位。 “我明白，这两天我就进行整顿，保证整顿到位。”张武标的保证，我还是相信的。 78 “二姐，刚才那件事是我安排错了，但是接下来的事，你可不能推。还有半个月，回家过年的人都会陆续回来，我们这段时间，让车间人员都在超负荷运转。你和招娣必须做好准备，把该招的人都招够，让大家都能松一口气。有关工作，你们都比我更熟悉，就不用我再罗索了。”这事关生产，是所有工作中的重中之中，绝对不容有失。 “这个是我和招娣姐的份内事，保证完成任务。”三天休息很快就会结束，我刚才安排的事情，都是很紧急。这个春节真的好像没有放松过，弟弟来了，我都没空陪他。明天就是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还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情等着我。 “张师傅，你们机修班和其他人员，需要补充或者替换的也一起把他们完成了。我希望三月份，能让工厂有一个全新的面貌。老板投入了这么多钱，不但增加了新设备，还建了一个这么好的文化活动中心。我们要对得起老板的投入，这样才算对得起自己。”我能想到的工作，都已经安排了。 “夏厂长，你这样一安排，我的三天假就是一天都没休息过了。真是命苦啊。”明哥又来诉苦了。 明哥诉苦是诉苦，安排给他的工作还是完成的很好。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他已经将两份制度都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看了，觉得没问题，递给了二姐。 “我陪着他研究了一个晚上，你还递给我？我现在一看见就想吐。说是交给他的任务，结果我还是没能跑掉。我真不明白，他一个大学生，哪来那么多问题来问我这个初中生。”听二姐这么一说，我绝对怀疑明哥是故意使坏。我再一看在旁边偷笑的明哥，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 “明哥，二姐再有能耐，你也不能这样使唤，使唤坏了，谁给我煮早餐？”我想提醒他，二姐我还要留着用的，不能让他用坏了。 “小七妹，我错了，不会有下次，我以后一定好好疼她，爱护她。”明哥好像越来越没以前稳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二姐的影响。 “姐，能不能给我也看看。”弟弟也想看看。我便递给了他。 “这是二姐写的？真厉害，这比我的水平高多了。我们家的女人就是牛。”弟弟这么一夸，又把二姐和我们扯到了一家，就像二姐夸我忽悠村长的时候一样。我都有点怀疑，他们才是亲姐弟。 听见弟弟这么夸，二姐忍不住也过来拿着看了起来。她仔细看了一遍，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就问明哥：“怎么好像和我昨晚写的那份，有点不太一样。” “看你帮我写的太累了，让你先去睡了，后来我自己再修改了一下。主要的还是你开给我的提议，功劳还是你的，我只是把语句调通顺而已。”明哥解释着，但我看明白了，就不再说话。 二姐可不是傻子，她拿着那份稿子，笑着拍了一下明哥，什么都没说，放下了。 “我觉得今天就先按这个执行，等明天老孔回来，我们再最后定稿。早一天落实到位，也能减少?些风险。明哥，你觉得怎么样？”我是觉得越快落实越好，但考虑到对老孔的尊重，也不差这一天时间，更何况我还可以先执行，再调整。 “我觉得就按你的意思，先执行，再修改，等老孔来了，再定稿。”明哥同意了我的意见，我就让明哥找张武标落实去了。 79 吃完晚饭，我带着二姐、明哥、张武标和陈招娣，几个人一起来到了宿舍楼下，远远地望着工厂的大门口。大家都心中想法都一样，都想看看今天定下来的规矩，门卫是否会执行。 门卫已经按规定将铁闸关闭，只留了一个小门供行人出入。快七点了，投影准备开始。这时在厂门口，出现了几个本地的年轻人，他们想进厂。门卫在厂门口进行劝阻，年轻人不肯离开，双方在僵持。这个时候，又来了两个骑摩托车车的年轻人，这两个人可没那么好商量，直接开着摩托车顶着门卫，想硬闯。这种情况下，我顾不了那么多，就往厂门口冲过去。我可不希望门卫大叔受到伤害，这还是春节期间，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对大家都不好。 当我跑到厂门口的时候，年轻人已经停止了冲动。看到发生事情的工人，纷纷也往厂门口围了过来。人虽不多，但也有十几个，不过几乎都是女工。 “昌叔，你没事吧。”我第一时间看看门卫昌叔的情况。明哥过来扶住了昌叔。 “没事，没事，这两个小崽子，没大没小，我正想替他爸教训他们。”昌叔确实没什么事，两个小年轻也是一时冲动，没有伤到人。 “大过年的，你们就不能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昌叔那么大年纪了，不管怎样，也算是你们的长辈吧。你们不小心撞到他，这个年还要不要好好过了？”我走到两个年轻人面前，大声地喝斥着他们。可能因为我是个女人，他们不好意思对我凶，也可能是他们知道理亏，都不再说话。 “我是麻布厂的厂长，你们来麻布厂找谁，有什么事，对我说吧。”不管怎样，我已经把他们震住了，接下来一定不会有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我发现先过来的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在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躲去了别人身后。 “黄演秀，别躲了，过来。”我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她没办法再躲了。 “夏厂长。”她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她是想带几个朋友进厂看投影，她也没有冲动，只是在向门卫求情。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我要给她的朋友明白，这是麻布厂，不是他们可以乱来的地方。 黄演秀不敢说话，可能是我刚才那么凶，吓到她了。 “我们就是想进去看下投影，又不是来捣乱。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开摩托车的小伙子，还理直气壮的说。 “我不经你同意，直接冲进你家，说要去你家看电视，可以吗？这里是工厂，不是投影厅。去投影厅都要买票吧，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我说要骑你的摩托车，你会随便给我吗？我们厂的投影是给我们员工的福利，不是谁都可以享受的。你们如果想享受这样的福利，等过完年我们招工的时候，来报名应聘，如果应聘成功，你就能和他们一样享受免费看投影了。明白了为什么？”我又再次将音量提高，对付这些小毛孩，就是要在道理上赢他，气势上压他。 “夏厂长，什么时候开始招工？我们是本地村民，有没有优先。”一个小女孩怯怯地问我。 “大概月中左右会出通知，想来就留意一下通知。我们招工的原则是择优录用，同等条件下，当然是东莞村的优先。”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开始招工比较好，暂时没法告诉他们。 开摩托车的小伙子准备走了，被我拦住了。“你们是不是该给昌叔道个歉再走？” “昌叔，对不起。”小伙子本质还是好的，乖乖地对昌叔道了歉，然后走了。 “夏厂长，对不起，我错了。”黄演秀这个时候也乖乖地过来向我认错了。 “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等招娣姐的通知，不要再带人过来捣蛋了。”我也不想再训斥她，她今天也没犯什么错。 80 我们的春节假期就这样结束了。由于我们的文化活动中心建的实在是太好了，很快周围几条村的人都知道了，几乎天天都有人来问什么时候开始招工。为了尽快完善工厂的出入管理制度，我让明哥尽快给员工制发工作证。终于在二月十日给所有员工都发放了工作证，要求所有人凭证出入，包括我自己。十二日开始招收新员工，这次招工的面试更加严格，我要求陈招娣和张武标，尽量在面试的时候，就把企图借招工的机会，混进工厂打工的人，拒于门外。经过二姐、陈招娣和张武标几个人的努力，终于在二月底，将所有人员基本配齐了，我们厂在这个行业的名声，已经被织工慢慢传播出去了，不愁招不到人，所以我们现在提高了入职门槛。三月份，工厂的各项工作彻底步入正轨。公司的订单已经很少外派了，除了部分没有什么利润的订单。弟弟也在二月中回校上学了。 我终于可以开始，好好向老孔讨教茶文化了。 “茶文化，起源于中国，鼎盛于唐朝，衰竭于元朝。从茶文化的兴衰，可以看出，一种文化的兴衰与一个国家的兴衰，密切相关。我们国家的历朝历代，政治经济最繁荣的时期，始于唐朝。经过春秋战国的战乱，再到秦始皇的统一，再到西汉东汉的发展，政治与经济才得到了发展。但后来又再经历南北朝的分裂，到了隋唐的再次统一，我国的政治经济才又进一步发展，当时人们才开始有精力去研究茶文化，并提出茶道这个词。 茶道是通过品茶活动来表现一定的礼节、人品、意境、美学观点和精神思想的一种行为艺术。现在社会上流传一种说法，说茶道是从日本流传过来的。其实中国的茶文化是南宋时期，才从中国传去日本的。日本人现在基本上保留了，我们唐代的茶汤泡制程序。把茶饼研碎，煮泡，滤渣，再添加盐和一些各种调料，有点像胡辣汤，确实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但是口味太重，泡制繁琐。 所以现代人讲的茶道，就是品赏茶的美感之道。也可以说一种烹茶饮茶的生活艺术，一种以茶为媒的生活礼仪，一种以茶修身的生活方式。它通过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增进友谊，美心修德，学习礼法，领略传统美德，是很有益的一种和美仪式。喝茶能静心、静神，有助于陶冶情操、去除杂念。茶道精神是茶文化的核心。”听老孔讲了这么多，简直就是给我上了一堂历史课。当他准备开始给我讲如何冲泡功夫茶的时候，球叔带着两个朋友过来了。 “小夏，老孔，你们都在，正好我有两个朋友过来，他们想过来参观一下你们厂。来，我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就是我们麻布厂的夏厂长，这位是夏厂长的副手，孔师傅。这两位也是开织布厂的梁老板和李老板，他们听到工人们都在传说夏厂长的事迹，刚好和我也熟悉，就想找我了解一下是不是谣言。我也懒得解释，直接带他们过来，让他们眼见为实好了。”球叔能这样亲自带来我的办公室见我，他们的关系当然不一般了。 “球叔，不是你又在外面帮我宣传了什么吧。你把我吹的太好了，让人发现我是这么普通，会让人很失望的。”我也想听听外面的人，怎么传我的事，我也是有虚荣心的人。 81 “我就不说话了，免得说吹牛，两位兄弟，人我让你们见到了，有什么想了解的，你们自己当面问。老孔，陪我喝茶。”球叔和老孔喝起了茶。 “夏厂长，我姓梁，和老李都是开布厂的。他的布厂在花都，我的在里水。我们平时都经常在一起交流，今年一开工，就听见厂里的工人在说，很多人都想过来在东莞村的麻布厂上班。你们这个麻布厂，在东莞村都开了快四年了，我们都知道。你们的织机也不多，也就一百多台吧，规模一般般，我们厂很多人都是从你们厂过去的。以前都是你们厂的人跑去我们厂，今年第一次听说他们想往你这里跑。我找老李一打听，原来他们厂也有这么说的。我们就想过来，找黄村长打听打听。”梁老板开门见山的问我。 “你们见到我，就更加觉得都是谣言了吧。因为你们今年的熟手工流失应该不严重吧，我们春节没放假，需要补充的员工不多。”我们这次补充了八十几个人，全部都是熟手工，需要培训的一个都没招。我可不想让我的工厂，永远都是别人的培训基地。 “他流失的少，我流失了好多，还走了两个带班和一个机修大师傅。”老李看来是心疼走了两个带班，和一个机修师傅。 “这个我可帮不了，先不管她们是不是来了我们厂，这可都是双向选择的时代。”你们对得起她们，她们自然不会随便离开。 “你别误会，我们来不是找你要人，我们是来取经的。我那些可真的是老员工了，你是怎么让她们过来你们厂的，你给了她们什么待遇？”老李可能以为我是高薪挖人了。 “首先告诉你一点，我们今年招的人，都是在厂门口自己过来报名的。还有我们的带班用的都是我们的老员工，没用任何一个新人。所以我不确定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在我这。当然，就算真的在，她现在已经是我们厂的人了。”我想告诉他，我的工人我要保护。 “夏厂长，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明白，想向你请教一下，我回去好加以改进，争取明年不再出现这么多熟手工流失。”老李的态度转低调了，他要明白一点，在这里我才是地头蛇。 “你没问过你的工人？她们为什么会选择离开，肯定有她们的原因。”问我真的是问错人了，但是问当事人，确实也有点不大可能。但可以通过其他员工打听啊，总比问我有用。 “问了，她们的话哪能信。”老梁这个时候说话了。 我只能笑了，这其实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我只好对他们说：“两位前辈，从见到你们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想接待你们，如果不是看球叔的面子，我根本就不会见你们。” 我转身对球叔说：“球叔，对不起了。我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如果得罪了你的朋友，我向你道歉。” “小夏，你没错。来之前我已经反复提醒过他们，这里你才是主人，我也只是个客人。是他们不懂礼貌，不尊重你在先。你把我和他们一起赶出去，我也不会怪你。你还忍着陪他们聊了这么久，我都佩服你的涵养。就冲他们刚才的态度，我都不会愿意给他们打工。”球叔又对他的两个朋友说：“走吧，你们今天把我的面子都丢光了，看你们怎么赔给我吧。” “夏厂长，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刚才确实失礼了。还请见谅。”老梁先向我道歉了。 “夏厂长，是我失敬了，我为我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我没资格瞧不起你，不该因为觉得你太年轻就瞧不起你。也感谢你刚才给球叔面子，容许我们坐到现在。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一点，工人对你的评价是真的，你确实是有当这个厂长的能力。”老李的姿态终于也放下来了，不再像开始那样，咄咄逼人。球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82 “两位前辈，是我年轻不懂事，还望见谅。”我也见好就收，不能太让他们难堪。 “夏厂长真的让我明白了，我们不该倚老卖老，在你面前，我们没资格用刚才的态度说话。这次我虚心请教，我是有哪些地做的不对，才让我的老员工就这样跑了。”老李这样态度，我能接受了。 “李老板，我不知道你平时怎么对待你的员工，所以我也没资格评价。我只能说说我自己，希望能够给你一点启发。我本来只是麻布厂的一个打工妹，来麻布厂还不到一年。承蒙老板抬爱，才有机会坐上了厂长这个位置。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所以我可能比别人更加了解，工人的需求。我们出来打工，无非就是想要一个稳定而且过得去的收入，大家都不会有什么非份之想，再加上一个该有的尊重。能满足这两点，工人们基本上都不会随便离开。我这么年轻，工人和我沟通交流，相对比较容易，我也不可能在她们面前摆什么架子。这就比较容易满足她们被尊重的要求，然后给到她们一个与别的厂能持平的收入，她们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我说的很笼统，也不想讲太细。 “夏厂长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刚才的失礼，阿球，你帮我们说说好话吧。”老李只好找球叔出面了。 “小夏，你就再给我一点面子，给点干货给他们，方便他们能够照搬回去用的东西。如果他们这都学不会，只能怪他们自己太没用了。”球叔只好再给他们求情了。 “球叔，真不是我想藏着掖着。要不，我带他们下车间转转，看看我平时都是怎么管理的，再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了。”我再给球叔一个面子，剩下的，看他们的领悟能力了。 “我也去看看我那个衰女胞干的怎么样。”球叔说着站了起来。 老孔就不陪着下去了，我也没叫二姐，我可不想将家底都晾给他们看。 我先带他们去看了一下整理车间，叶彩莲当班，她在巡查着大家的工作，没有特意过来陪我们。但是女工在我到她们身边的时候，都会主动叫我一声“小七姐”。经过活动中心的时间，老梁看到了活动中心的牌子，便问我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一个员工的文化活动中心，给员工工余时间活动用的。”我也不想讲的太详细，但他提出想进去参观的时候，我也没阻止。这个时候正是开放时间，我就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老梁看的很仔细，还去翻看了书架上的书和杂志，又将报纸架上的《广州日报》、《羊城晚报》和《参考消息》，都拿出来看了看。在阅览室看书读报的人不多，也就是十几个人而已。 “你们还有投影设备？平时都有使用吗？”老李注意到了投影机。 “老李，我女儿就是被夏厂长这套投影设备吸引进厂的，她就是想着每天晚上都能来看投影。”球叔盯着投影设备看了好久。 “我看这些都很新，才建好没多久吧。”老李的目光还在这套投影设备上。 “过年才启用的，为了让大家过个开心点新年。”我没有必要隐瞒。 下到一楼，我先让他们参观一下一车间，都是些旧设备，数量也不多。老李想进去找找他们厂的员工，我也没拦着。结果他没找到。然后再去到二车间，这里的三百台新织机，今两位老板眼睛瞪大了不少。他们不用我带，就自己往车间里面走了。球叔也进去找女儿了，我懒得进去，就在外面等他们。 83 “这个衰女胞，竟然赶我出来，嫌我碍着她干活。小夏，你怎么管教她的，她在家可不会这么乖。”球叔虽然被女儿赶了出来，却很开心。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招娣姐管的严，你要谢就谢谢她吧。”我可不想去抢功。 “我回头请她吃饭，这个女儿被我宠坏了，现在你们帮我管的这么好，我一定要请你们吃饭。”球叔这可不像在假客气了。 梁老板先出来，一个劲的说，想不到，想不到。然后李老板出来了，他走过来握住我的说：“谢谢，谢谢。谢谢夏厂长，你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我的人会跟着你走了。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我只是陪着他们回到办公室喝茶，我觉得我已经给足球叔面子了。 “夏厂长，今天真的非常感谢，给了我很大帮助。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赏光，让我请你吃个饭？”李老板回到办公室提出要请我吃饭，我可什么兴趣应酬他们。 “不用那么客气，这么点小事，你们是球叔的朋友，接待你们参观，是我应该做的。”这样的接待，我可不想再有下次，没意义。 “这是我的名片，你今天给我的帮助实在太大了，无论如何都请给我一个机会。我和梁老板都是织造业协会会员，如果你想入会，我和梁老板可以当你的介绍人。”织造业协会，我是第一次听说，估计是一个行业协会，不知道有没有官方背景。不管有没有，能够加入，一定不是什么坏事。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球叔，要不今晚还是我请客吧，但是还请二位不要嫌弃我安排的地方档次低才好。”我想着晚上请他们去高佬的饭店吃饭，不是我小气不舍得。是我对这周边还是不熟悉，实在不知道去哪合适，也当关照一下高佬的生意。 “行啊，我不管你们谁请，反正我今晚有饭吃了，我今天也没有白忙。老孔，一起去吧，你们家那位，跑不掉的，你不用一天到晚守着她了。”球叔又要找老孔开玩笑了。 “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我老婆的吨位，只有自己开车搭她才放心。我不是怕她跟别跑了，是怕她压坏别人家的床，我赔不起。”老孔这句自嘲，让人无话可接。 “我们今晚就去高佬的饭店吧。李老板，你今天应该见到你的带班了吧，要不要我把她们也给你叫上？”李老板能在车间那么久才出来，估计是见到他想见的人了。 “还是算了吧，我不好意思见她们。”李老板拒绝了。 “老李，夏厂长说的那两点，意思我是明白，但是她说的很笼统。你进车间见到了你的工人，你就领悟了。能不能让我也领悟透彻一点？”梁老板还不是很明白。 “老梁，我的员工就跟我说了几件事，一是准备了辣和不辣两种口味的菜。二是对来例假的女工可以随时请假休息。三是双职工可以得到每月200元的租房补贴。四是员工文化活动中心。除了第四项花钱多点，其他的都不用花什么钱，但是都能让大家有一种温暖感。我们可以学夏厂长的这些做法，但是有一点是我们学不到的。刚刚在车间，我没听到一个人叫她厂长，大家都叫她小七姐。因为她刚来厂里的时候，一个宿舍七个人，她排第七。她就从小七妹变成了小七姐，大家都喜欢她，因为她是真心尊重大家。”李老板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我明白了，是不是真心，不是靠自己说的，大家都能感受到的。阿球和孔师傅都能这么尊重她，这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梁老板好像也明白了我说的那两点，希望他回去能够真心对待他的员工。 84 李老板和梁老板答应了，帮我申请加入纺织协会，我只需要等他们的消息。 “二姐，你让张武标和门卫说一下，凡是说来参观学习的，统统不接待。”今天这次完全出于球叔的面子，我可不想有下次。 “这么好的机会宣传麻布厂和你，你为什么要拒绝？”明哥不太能理解。 “我个人不想这样去宣传，麻布厂现在也需要。”我其实是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应付这些应酬。 “你的交际应酬能力也挺好的，虽然今天我不在，但是他们愿意主动帮你办理入协会，说明你今天的应酬很得体。”明哥对这个行业协会应该有所了解。 “她今天差点没把球叔赶出厂去，你还说她的应酬得体。”二姐已经在掩嘴笑了。 明哥问清楚情况后说：“小七妹，今天做得非常好。你太尊重别人，会被人看不起。如果你今天不是这么做，他们不会主动帮你申请入会。” 尊重该被尊重的人。 人怕出名猪怕壮，俗话说的对。梁老板和李老板出面帮我申请入会，很快就被批准了，麻布厂成为了纺织行业的会员。我将这件事报给了老板，他很高兴，说老何当厂长这么多年都没办成的事，我能这么轻松就办成了。我告诉老板，入会应该不难办，但是我想让麻布厂成为协会的理事。陈老板当即表态，如果我能成功，他给我发奖金。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明哥。 “正如你说的，入会可能相对容易，当理事很难。我知道老何一直都想入协会，但是因为财务方面的问题，他一直办不下来。我们厂挂着外资企业的招牌，但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独立核算，财务这一块都是公司掌握，不会经过我们厂。再加上这几年我们都是只有出口退税，没有上缴国家一分钱税。当然这是政策允许的。虽然说行业协会是一个民间组织，但它实际上是属于半官方性质。要不，你问问李老板试试。”明哥这么说，我才半懂不懂的知道了一些。 我打电话给李老板，他说的和明哥说的基本一样。但他说除非有特殊情况，经上级部门批准，才有可能成为理事。李老板劝我放弃，最后他问我是否愿意接待大家前来参观学习，我拒绝了，他也没说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面对现实，不再去思考当理事成员的事情。大概半个多月后，球叔过来找我，这次明哥也在办公室。 “小夏，这次麻烦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面子，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一定要答应我。”球叔一脸急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球叔，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紧张。你说给我听听。”我知道他的性格，不是棘手的事情，他不会这样。 “这个事只有你能帮我，对于你来说是小事，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大事。你先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你放心，球叔绝对不害你。”球叔可从来没有求过我办任何事，要求人的事，他是宁愿不答应别人。今天却跑来求我，估计这人来头不小。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我只好答应了。 “球叔，我答你了。告诉我吧，看你那么紧张。”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你答应了，可不准反悔。我告诉你，镇团委书记明天过来参观。我知道你谁都不愿意接待，可是镇团委书记是我的领导，我又不敢得罪。你放心，我会全程陪同，中午吃饭的事，我会安排。绝对不会让你们负担。”球叔见我答应了，马上就开心笑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又不能后悔。我想到给他一点惩罚的办法：“球叔，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不然我不答应你。” “行，不要说一件事，十件事都可以。说吧。”球叔答应的很爽快。 85 “以后无限量供应茶叶给我喝，我随时来拿，不许不给。”让你开心，我看你还能有多开心。这下到我在心偷笑了。 球叔这下真的笑不出来了，想了好久才说：“限量供应行不行？给我留下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又来给我装可怜了，我可不想再可怜他。 “村长，不装了，喝茶。团委书记明天什么时候过来？需要我们做怎么配合，你说吧。我们一定配合你。”老孔给球叔倒了杯茶，不让他继续演下去。 “他说是九点到村委会，在村里坐一下，再过来，九点半应该就会进到厂了。你们不去刻意做什么，平时怎样就怎样，弄虚作假没什么意思。我知道小夏也不会同意。所有接待开支，我们村委会来处理，我知道你们找老板报销很麻烦。”球叔也知道我的脾气。 “球叔，你要给我们昌叔发点加班费才行了。上次你的两个朋友回去，肯定没少给我们宣传。昌叔每天都要替我挡不少人，都说是过来参观的。”我跟球叔开玩笑说。 “小夏，不是我说你，别人求之不得能有人帮自己宣传，你倒好，全部都拒之门外。你就不怕别人给你做负面宣传？”球叔这话是有道理，开始我也有些顾虑。但后来一想，我又不怕别人给我泼脏水，我的员工满意，这就够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让厂里的员工满意，又不是要外面的人满意。 “谢谢了，我们厂里的人满意，他们自然会帮我宣传。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增加神秘感，对外人更有吸引力，能吸引更多人来应聘。”我笑着说。 “这才是你的目的，不够你想。你是对的，我佩服。”球叔对我竖大拇指了。虽然这不是我的真实想法，但容易让人接受。 “小夏，明天真的不用做准备吗？不管怎么样，镇团委书记也是个领导。”老孔还是不放心。 “明天让人把卫生搞好点就行了，其他都和平时一样。”我坚持我的风格。 球叔带着两个年轻人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和二姐研究生产进度，只好让老孔和明哥先接待一下。 我和二姐商量完生产进度之后，才过来见球叔带过来的团委书记。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镇的团委书记，商维。这位是我们麻布厂的厂长，夏昕。商书记听说了很多关于夏厂长的传闻，很感兴趣，想目睹夏厂长的风采。我作为东莞村的村长，自然要承担起我的责任。所以我今天负责向商书记做介绍，如果有什么说错或者不到位的，还要麻烦夏厂长帮忙纠正和补充了。”球叔在工作场合，态度非常认真。 “我先将夏厂长的基本情况给商书记作个介绍，夏昕，今年十八岁。”我听到球叔在介绍我的个人情况，便忍不住要打断他。 “黄村长，你今天不是带商书记来参观我们厂吗？怎么介绍起我来了？这个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我感觉又被球叔骗了。 “当然，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参观麻布厂，了解麻布如何发展到今天。但是麻布厂的发展，一定是少不了带头人。所以我觉得要清楚麻布厂如何发展起来的，自然要先介绍麻布厂的厂长。当商书记对夏厂长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对麻布厂为什么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也就更加容易理解了。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书记。”球叔的举动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这样吧，我看是不是先让我参观，让我直观地感受一下麻布厂的发展，你或者可以在我参观的过程中，给我介绍麻布厂的历史，和夏厂长的个人情况。”商维这才是参观的样子。 86 “好，夏厂长，带书记参观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你来吧。”球叔终于肯退出主位了。 “商书记，这边请。”我在前面带路，商书记跟在我后面。我先带他参观了整理车间，向他介绍了刚下机头待检修的布匹，再让他参观工人怎么检修布匹。然后下去一车间，给他介绍建厂初期的旧织布机的情况。然后再带他去二车间，让他欣赏一下，我们新添置的三百台新织机。最后再回到二楼，带他参观了阅览室，讲解了一下活动中心的设置和安排。球叔让老孔安排人放段投影，给商书记感受一下效果。最后再回到办公室。 “夏厂长，我们厂现在有多少台织布机？多少工人？”回到办公室，商书记就问我。 “织机300台，连上厂部所有人，一共265人。”商书记可能是政府人员，问题的切入点有点不一样。 “在同行业算是什么水平？”这确实是一个外行该问的。 “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吧，具体数据我也不太清楚，我的眼光暂时还只停留在我自己的厂这一块，并没有去了解整个行业的现状。”我们才入行业协会，我确实不了解。 “听说你还不到二十，入行也还不到一年，怎么会这么快当上了厂长？”他的问题好像没逻辑顺序，有点随心所欲。我不太想回答他的问题了。我看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可已经是镇团委书记了。我站起来，回到我的办公桌。别说你是团委书记，就算你是市委书记，我也不想理你。我凭自己的能力当我的厂长，没必要向你解释。 本来和二姐一起看了一下三月份的生产进度，我还挺开心的。人员配齐了，生产进度比之前进步了，布匹质量也得到了提升，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进。可是来了个不知所谓的小毛孩，狗屁不通的东西，也敢来质问我的能力？上次是球叔的两个朋友，这是是他的领导，我已经不愿接待来访参观了，偏偏今天又是为了球叔，搅得我一点心情都没有。 我不想再见到他们，我自己走出了办公室，准备下车间走走。二姐悄悄的跟着我后面，走了上来。进了一车间，机器嘈杂的声音，反而能让我有些宁静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刚入厂的时候，我记得去年也是四月份，表姐特意回家给我过生日。然后就带我进了麻布厂，很快又是我的生日了。这才一年时间都不到，我都还没好好感受过一个织布女厂的快乐，就已经天天要为全厂女工思考她们的明天。突然间觉得有点倦了，觉得我每天这样硬撑，是不是有点没意义。我想哭了，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我想大姐了。我不想撑下去了，我也是个人，我也还是个孩子。负担一个弟弟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将全厂两百多人也往肩上扛？我扛得起吗？我扛不起，我想放下。 突然间，我觉得我放下了，将一切都放下了，整个人都轻松了。我看见了大姐，她摸着我的头，在对我笑。我也在对她笑，我说：“大姐，你交给我的任务太重了，我背不动了。”大姐还是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在对我笑。我开始陪着大姐一起笑，笑着笑着，我哭了。大姐还像我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头，对我唱起了山歌。 “满山的映山红哟，红艳艳。开在那山坡坡，正向我把头点。小哥哥你快来，帮我摘一把，让我尝尝鲜。” 好久都没听到我姐唱的山歌，我也忍不住和她一起唱了起来。整个山头上，都是我们俩的歌声。小鸟也被我们的歌声吸引了过来，在我们身边围着我们转圈。 87 “小七妹，小七妹。醒了，小七妹醒了。”我听见了二姐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大姐不见了，我看见的是二姐。她正低着头看着我，脸上全是眼泪。 “小七妹，你醒了？”我又看见了洪总，她的脸上也是眼泪。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都哭了，是不是厂里出事了？带我去看看。”我怎么是躺着的，还是躺在床上。我仔细看了一下，我身上穿的是医院的病人服。 “我怎么会在医院？二姐，你不是陪着我在车间吗？洪总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我误了订单的交货期？二姐，你怎么不在厂里看着，怎么也在医院陪着我？”我明明记得我和二姐在一车间，我还准备去帮忙接断了的纱线。我脑袋里有一堆问题，都在等着二姐给我答案。 二姐一句话也没回答，而是跑出了病房，不一会儿带着医生回来了。洪总已经让我躺下去，告诉我工厂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没有，有陈招娣看着，让我放心。既然洪总说没事，我想应该就是没事。 医生过来给我检查了一下，然后对二姐说：“没什么事了，再观察两天吧。” 等医生走了，我问二姐发生了什么事。二姐又想哭了，洪总过来拍拍二姐说：“医生都说没事了，你还哭？你不怕吓到小七妹？” 二姐马上收住了眼泪，笑着对我说：“你自己都听到医生说了，没事了。” “既然没事了，你就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躺在医院。”我也慢慢冷静了一下，一脑子的疑问，还得一点一点问。 “好，我慢慢从头到尾说给你听。那天，商书记来厂参观，他惹你生气了。你又考虑到他是领导，没和他发脾气，然后我就陪着你去了一车间。你在一车间想自己去接线头，我就在旁边看着，也想看看你还会不会接线。可能你发现自己变笨了，连接线都不会，输了给我。一生气，就把自己气晕了过去。我一看你这么小气，为了这么点小事都能把自己气晕，我就让人去办公室把明哥叫了下来。你知道明哥那个小身板，你躺在地上，他也抱不动。商书记又年轻又帅气，他也知道他刚在办公室，惹你生气了，正好将功补过。他就让他的司机开车过来，他亲手把你抱上了车，我和招娣一起陪着你到了医院。你这么大个人，第一次被帅哥抱着那么久，高兴得受不了，一兴奋，又晕过去了，一晕就晕了三天。明哥一听说你被帅哥迷晕了，他就想着这么大的热闹，不能把洪总漏了。马上打电话告诉洪总，小七妹春心动了，被帅哥迷晕了，你不快点来看，她醒了就看不到了。结果洪总马上开车赶了过来。我猜你早就醒了，后来被帅哥抱了，害羞，不好意思，索性装睡到现在。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买碗粥回来，等我，可不许再睡了。”二姐一通胡说八道，我也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洪总早就被二姐的胡言乱语，逗得花枝乱颤，笑的停不下来。只是搞得我脸都发烫了。 “不好意思，洪总，让你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我没想到她会在厂里三天，等着我醒过来。 “早知道你是被那个书记迷晕的，我就不过来了，就让他赔罪，这三天就让他陪着你。”洪总也被二姐带坏了。 “洪总，你听二姐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二姐编故事就是牛。 “当天他可是一直都在医院守着，我回厂里的时候，他都还没走。你在昏迷的时候，他问了好多问题，从你什么时候进厂，为什么要进厂，怎么样当上厂长，为什么工人个个都喜欢你。问的我都要烦了，都不肯罢休。二姐说你被他惹生气，我也相信。”洪总也被他惹生气了？这个傻小子，就是个书呆子。 88 “粥来了，快吃吧，饿了三天，苗条了不少。”二姐买完粥回来了。 “谢谢二姐。”闻到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三天没吃东西，怪不得我这么饿。我很快喝完一碗，没有了。我看着二姐，把碗递给她看，不说话。 “就知道你肯定饿死了，这还有一碗，最后一碗了，慢点。”二姐递了给我。有了一碗垫底，这次我可以吃慢点了。 “你们吃饭了吗？几点钟了。”我吃饱了，有精神才想起她们，不知道她们吃饭没有。 “下午三点多，等你来关心我们，早就和你一样躺下了。”二姐见我已经没事，对我就不客气了。 “能不能帮我办出院，我想回厂了。”二姐说我住院已经三天，我觉得现在已经没事，想回厂了。 “不行。你没听医生说，还要观察三天。”洪总不等二姐说话，就已经不同意。 “听到没？洪总来了，麻布厂不是你说了算，我要服从洪总的指挥。你就好好待着吧。”二姐幸灾乐祸地说。 “今天不行，那就明天出院。可以吗？你看，我已经好了，能吃能喝。”我只好向洪总求情了。 “明天我再问问医生，听医生的安排。”洪总算是松了一点口。 有人敲门，门一打开，商维出现在门口。 “夏厂长，你终于醒了。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请原谅。”商维弯腰向我鞠了一个躬。 “商书记，你这是干吗？”他的行为吓了我一跳。 “我只是为我的过错来向夏厂长道个歉，我不该先入为主，想当然地怀疑夏厂长的能力。这两天，我已经对夏厂长做了一个全面的了解，事实证明，确实是我错了，我为上次的冒犯一直心中不安，也在为不能当面道歉耿耿于怀。现在见到夏厂长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已经将夏厂长的情况，上报给了镇领导。镇领导获悉后和市委领导做了汇报，市委领导要求我和电视台一起，对于你的事迹，做一个专题节目。接下来，可能还要辛苦你配合一下。”商维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事报到了市委，让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谢。 “商书记，坐下说，不要站着。”洪总亲自给商维搬了把椅子。 “还有一件事情，我来之前不知道夏厂长已经甦醒，还没向领导汇报。不知道夏厂长身体状况恢复的如何？”商维问起我的身体情况，我感觉如今我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我个人的了，不敢擅自回答，还是让洪总来决定吧。 “刚才医生前来检查过了，说一切正常，建议观察三天再决定是否出院。”洪总选择如实汇报。 “不好意思，我马上给领导汇报一下。稍等我一会儿。”商维走出了病房。 “小七妹，你听我说，现在不在是你个人的事了，现在不但关系到麻布厂，还关系到镇领导和市领导。接下来的一切，你就配合商书记。这是一个政治任务，不容有失。明白了吗？”洪总满脸严肃，我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能点头表示明白。 商维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说：“镇书记和镇长让我在医院等等，他们马上就要过来看望夏厂长。电视台的记者也正在赶过来，电视台的记者来了，麻烦夏厂长按照他们的吩咐做就好了。” 二姐赶紧把房间垃圾清理了一下，然后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我忍不住笑了说：“二姐，你紧张什么，出镜的人是我，领导要见的人也是我，你比我还紧张。” “对哦，我连个道具都不是。我紧张个啥。洪总，你不一样，你是公司领导，等下要出镜的。”二姐自己放松下来了，有心情折腾洪总了。 “商书记，她说的是真的吗？我需要代表公司出面吗？我可是什么准备都没有，没办法补妆。这怎么办。”洪总马上紧张起来了，我看见二姐在一边偷笑，我也刅不住乐了。 “洪总，没事的，电视台的人有准备的。”商维应该和电视台的一起出去采访做节目不只一次了。 没多久，电视台来了四个人，一个人一进来就帮我化妆。这又吓我一跳，我这么大个人，第一次化妆。给我化完就去帮洪总化，洪总嫌冰太浓，那个女孩子说这里灯光不好，妆太淡没效果。当她准备去给二姐化妆的时候，二姐拒绝了，说她不准备入镜。 另外三个人，一个找机位，一个测灯光，一个在和商维沟通。各忙各的，看似很乱，但实际上配合的很好。 89 我继续坐在床上，洪总坐在床边，这个时候想聊天也找不出话来说了，明能傻傻地等领导过来。商维和记者已经在病房外面恭候镇领导。 听到走廊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我知道领导到了，假装不知道，保持原来的姿势靠在病床上。房门打开，商维在前面引导，给领导带路，向领导介绍。 “这位就是锐业亚麻布厂的厂长夏昕，这位是她们公司的总经理洪君霞。”然后给我们介绍了镇书记和镇长。 镇书记和我握了一下手，说：“我们的工作不到位，一直想寻找一个值得报导推广的典型，原来这样的一个典型，一直就在我们身边。麻布厂作为一个外资企业，能够大胆启用一个十八岁年轻人，来担任厂长。我非常佩服老板的魄力与胆识，我们的领导干部，往往就缺乏这样的魄力。事实证明，这位老板是对的，他所任用的夏厂长，就是一个爱厂，爱工人，一心为工厂建设，不顾个人的一个好厂长。从春节前就开始，为建一个可以丰富织工文化生活的活动中心，一直忙碌到倒在生产车间。我为麻布厂老板庆幸，能够得到如此尽心尽力的好员工。我为麻布厂的工友开心，能够有这么关心工人精神生活的好厂长。我更为我们能有这么好的企业高兴，它给我们镇的企业树立了一个好榜样。我希望将麻布厂和夏厂长，作为一个典范让全镇人民都了解，更希望让我们镇的纺织行业多多向他们学习，并将夏厂长的经验加以推广。” “书记，这都得感谢我们老板给了我这个机会，更要感谢我们公司的洪总经理，没有他们的信任和支持，就不会有我今天的成绩。我做的还很不够，还要继续努力，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谢谢领导百忙中还来看望我，谢谢领导的关心。”我只能配合说上一段感谢的话。 “小夏，你是什么学历？”书记的关心让我很意外。 “我高中肄业。”我只好如实回答。 “有没有考虑继续读书？有的话，我让商维帮你安排。商维，小夏读书的事就交给你了。小夏，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书记说完就领着一群人离开了。 商维将那位女记者领到我和洪总面前说：“洪总、夏厂长，这位是我们花都电视台的记者王珂琦，她负这个专题的报道。接下来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配合，可能会给你们增加一些麻烦，还请见谅。” “这是我们该做的，有什么需要，只管说，我们一定配合到位。”洪总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商维和王珂琦。 商维和洪总约好明天到厂里做拍摄报道的事情，就带着记者一起走了。 “我的个娘，他们可算走了。搞得我站也没地方站，坐也没地方坐。”二姐终于出现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她刚才躲在哪个角落。 “洪总，要不要我现在就和你们一起回厂，明天好帮你一起接待他们。”我不想在医院住下去了。 “不行，麻布厂不是没了你就不行，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你必须听医生的。二姐，再辛苦你最后一晚，帮我看好她，明天如果医生同意她出院，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们。”洪总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洪总走了，就剩下我和二姐了。 “二姐，难得机会，不如你今晚带我去新华逛逛，吃些我没吃过的东西。带了快一年了，简直哪里都没去过。”既然不能回厂，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也不管二姐什么意见，起床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了。昏迷了三天，其实就是昏睡了三天，我现在精神十足，就是三天没洗澡，要好好洗个热水澡，舒服一下。 “小七妹，我给你找了个导游，让他带我们去找好吃的。”我这才发现，商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房间坐着了。 “夏厂长，我下班路过，想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就顺便过来看看。”这个书呆子，这么腼腆，真不知道他怎么在官场混。我在厂里混这么久，已经跟明哥学会了好多有用没用的东西。如果像这个书呆子一样，我的厂长位置，估计坐不了一天就得滚蛋。 “行了，别整天厂长、书记的叫，你在累，我听着都累。商维，你以后跟着我们叫她小七妹，厂里大家都这么叫，既好听又亲切。”我是喜欢听别人这么称呼我，特别是熟人。叫我小夏我都觉得有点别扭。 90 “你们想去吃什么？”商维有辆桑塔纳，单位配的，他经常要去各个村，有车子是方便很多。 “我们知道哪儿有什么东西好吃，还要你这个导游干嘛。”估计这几天他没少被二姐欺负。 “我其实也不是本地人，我是江西兴国的。在广州读大学，毕业后申请下乡镇，然后就来了这里，过来也才两年。”听商维这么一说，我们三个是“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了”。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你觉得哪好吃就带我们去哪。要不你问问你的同事，朋友。今天那个记者是不是本地人？她知不知道哪有好吃的？”二姐总算找对人了，王珂琦真带着我们来到了一个村子——冯村。 “我告诉你们，我们今天去的这家店是没招牌的，他店里只有三样菜。红葱头蒸鸡，客家酸菜，炒青菜。青菜就是老板菜田出什么就炒什么。来他们家吃饭不用点菜，也没菜点。来找就很简单，冯村小学隔壁。他们家店位置很小，最多摆三四张桌子，但是很多人都开车过来吃。老板就把桌子摆到小学的操场上去了，特别是晚上小学放学后。”王珂琦的话倒勾起了我的兴趣，这么有特色的饭店第一次听说。 这个季节，天黑的早，六点天已经黑了。村路上人和车都不多，给我的感觉和东莞村差不多，甚至都没有东莞村繁华。可能东莞村的繁荣也全是麻布厂带来的，因为在东莞村，这个钟点也基本上只有布厂的人，去村里的店子买东西。高佬的餐厅也只有布厂的人帮衬，本村人请人吃饭都会去隔壁镇上。 车子停在大路边，路边已经停了四五辆小轿车，都是来吃红葱头蒸鸡的。店子里面自然早已没有了位置，老板搬了张折叠桌，带我们来到冯村小学的操场上，帮我们撑开饭桌。问清楚我们几个人，要不要炒酸菜，就去帮我们拿椅子和碗筷了。半个小时，上菜了。 “好香，怪不得这么好生意。”二姐闻到蒸鸡的香味，已经忍不住了。我下午喝的两碗粥，早消化完了，一点都顾不上仪态，和二姐一起盛上饭就大吃起来。 “二姐，你斯文点行不行。”我一边叫二姐斯文点，自己却拼命往碗里夹鸡块。 “小夏，你一点厂长样都没有。”王珂琦被我们俩带着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 “商维，你再装斯文，等下鸡骨都没得给你啃。”二姐还不忘调侃商维。商维被我们三个女人刺激了，也加了抢鸡的战局。 “老板，再来一只鸡。”商维突然大叫了一声，把我们都吓住了。但很快，大家都大笑了起来。 老板很快又端了一盘鸡上来，还一边说：“我早就知道你们一只鸡不够吃，所以早就帮你们备好了一只。” “谢谢老板。”二姐继续奋斗着。 当大家都停下筷子的时候，还剩下小半碟鸡，酸菜和青菜基本上都没人动过。 “太浪费了，剩下这么多。”商维说了句。 “我也觉得是，小七妹，我们一起去操场上跑一圈，回来把剩下的干了。”二姐这个提议我可不能接受，我吃不下，更加跑不动。我只能摇头摆手。 “二姐，我陪你跑。”商维叫她二姐了，我是不是听错了？这个书呆子开窍了？ 二姐把咬在嘴里的牙签吐了，说：“冲你这句二姐，我就陪你跑一圈。” “你们别闹，刚吃饱，等下跑出什么事来可不好。一个还没出院呢。”还是王珂琦稳重一点。 商维傻笑着坐了下来。 二姐双眼还在盯着桌子上的碟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突然她问商维：“你宿舍有没有冰箱？” “有，我一个人住三室一厅，家电齐全。”二姐制了他。她自己跑去找老板，拿了两个饭盒回来，一个装吃剩下的鸡，一个装酸菜。装好递给了商维。 “我是有冰箱，可是我不会炒菜，厨房从来都没用过。”商维嘟囔着说。 “我让你拿回去放冰箱，没让你拿回去吃。明天我回布厂的时候，你要原封不动的给回我。听明白没有？”二姐说一句，商维点一下头，我和王珂琦在旁边可就笑死了。 商维说先把我和二姐送回医院，然后再送王珂琦。我和二姐下车的时候，让商维路上小心点，我们就回医院休息了。 91 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我提出要出院。医生看了一下护士提供的信息，说我可以出院了，回去后别太劳累，注意休息。 我打电话给洪总，告诉她医生同意我出院了。她说记者和商维已经到了，她让我们等她，晚点再过来接我们。我说我们可以自己回厂，不用她接了。她想想后，让我们自己小心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等了，就想快点回厂。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二姐，二姐也同意，然后她让我等等，她要打个电话给商维。我没想到，商维说马上来接我们。二姐的电话比我的电话有用多了。 回到厂门口，隔着铁闸，我已经看到好多人站在厂门口在等着我。铁闸一打开，工人们都已经冲了出来，围住了车子。我放下车窗，只听见大家在哭着喊“小七姐”。我只好开门下车了，表姐用力推开围着我的人，挤进来抱着我拼命哭。我只好抱着她说，我没事。围在我身边的人都在哭着，我安慰不过来。 二姐过来制止了表姐，再让表姐放开我，这下我才得以对大家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没事，我回来了。该上班的去上班吧，该休息的回去休息。谢谢大家了。” 大伙这才肯散开，我让二姐帮我将行李拿回宿舍，表姐陪着我往车间去了，她还在当班。 我将跑到车间门口来看我的工人都赶回去自己的岗位，一个人往二楼走。走到二楼，我不再停留，免得二楼的工人又围过来。进到办公室，大家又免不了恭喜我出院。 “给你看看，在是我们厂的荣耀，老板说要我一定去买多几份带回去。”洪总递了份报纸给我。 头版头条是关于我的报道，配图是镇书记和镇长，来医院慰问我。详细内容我不大感兴趣，无非就是将我拔高了来宣传。这样的正面宣传，而且还是官方的，谁都喜欢。我也不例外，但是我已经几天没回过厂，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七妹，你身体康复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也该回深圳了，你要保重身体，别年纪轻轻的搞坏身体，留下病根。我们的领袖说的没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的专访播出之前记得告诉我，我要录下来，慢慢看。我要走了，下次再见”我刚回厂，洪总就又走了。 “小七妹，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住院这么多天，我被我女儿骂了这么多天。我说要去医院看看你，她又不给，对我又是一通骂。这几天搞得我都不知道，到底我是她爸，还是她是我妈。我天天都要躲着她。”球叔一见我就是一通诉苦，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商维也上来了办公室，他已经把我和二姐的行李帮忙搬进了我们的房间。 “商书记，你可算来了。这次真的是全靠你及时把小七妹送到医院，你可是我们麻布厂和东莞村的大恩人。”当初其实被忽悠的人是我，球叔这个老滑头，滑的就像摸了油的球，怎么可能会被我忽悠？ “没有，没有，村长说的太夸张了。”商维快要被老滑玎忽悠了，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眼前。 “商维，王琦珂的拍摄今天能完工吗？”我岔开了他们的话题。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们厂的经理在跟进。”商维一个上午根本没空跟进这个事，我是明知故问。 “没关系，上午干不完就下午继续，接待的工作就交给你好了。”球叔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有商维在，他肯定不会放过巴结的机会。 “小七妹，书记说了，你读书的事让我负责跟进，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说，我好帮你安排。”他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读书的事是大事，我又不懂，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我高中都没读完，这是我的一个遗憾，能有机会继续把书读下去，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我对相关政策一无所知，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要不等我回去帮你再详细了解一下，再给你更加具体点的建议吧。”我接受他的这个意见，这件事情，这交给他来替我安排了。 “那就麻烦你了，有机会帮我给书记带句谢谢。什么时候他不忙了，我一定请他吃饭。”书记的名字我都没问，不过报纸上肯定有的。 “你们说的是我们镇党委的石书记吗？”球叔一直都在听着，想插话，又不敢，终于没忍住。 92 “对，石书记听说小七妹高中没读完就来麻布厂了，觉得很可惜，安排我帮小七妹把书读完。”商维这个书呆子，球叔一句话，他就什么都说了。 “石书记说的对，我们是没赶上好时候，当年读了个初中就没读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小七妹，你可不能辜负了石书记和商书记的一番美意。”球叔好像有点话里有话的意思，暂时听不懂，就不去想了。 明哥和王珂琦带着几个工作人员，也回到了办公室。 “明哥，还顺利吗？”我让个位置给王珂琦坐，这么多人，沙发可坐不下。老孔也把位置让给球叔了。 “小七妹，一切都很顺利，你们的员工讲起你的时候，都是发自内心的，完全不用任何彩排。她们自发在厂门口迎接你的那一段，实在是太感人了。你方便的话，让我们跟拍一段你和二姐巡视车间的镜头就可以了。你只需要按平时的真实情况做就好了。这次我要拍一部真实纪录片，不想像以前那样，有剧本有台词。原计划给你来一段我问你答的采访，我都决定取消了，因它会破坏整部片子的真实感。这么多年记者生涯，拍出来的东西，都是有剧本有台词。我都快忘记真实的报导是什么样的了，今天终于让我又找回到什么才是真实。谢谢你，是七妹。”王珂琦这么一说，正合我意。我不是演员，也不会演戏，让我做自己还好，让我演自己都不行。 “既然这样，不如这段都不要有灯光和机会，你们用偷拍的方式来处理。我怕我的工人见到你了摄影机，她们会紧张，拍不出真实感出来。”我觉得有机位，就算没台词，也已经不够真实了。 王珂琦沉思了很久，最后只能回复我一句：“你说的我明白，想要完全的真实，可能我的水平目前还达不到。我只能尽力了，希望我这辈子能有机会，拍出一部真正真实的人物专访。” “好的，就按你的想法，我这边全力配合。”我又还能说什么？ 球叔马上说：“既然这样，中午大家就跟我走吧。吃完饭再回来继续。” 我就让明哥替我陪他们一起去吃饭，我就不去了。 下午，我叫上二姐陪我一起去车间，向陈招娣了解这几天的生产情况。 “小七妹，你刚出院也不休息一下，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盯着，不会让车间出事，放心吧。”陈招娣一边陪着我检查织机状况，一边劝我回宿舍休息。 “我在医院睡了这么多天，再睡下去，这辈子都不用起来了。”医生说了，我只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休息不好，没什么事。 “张师傅找我，说想让我找台织机给他，他想用来做实验。这几天你不在，我没敢答应他。现在你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吧。”陈招娣这么说，估计张武标对织机有什么新想法。我也想希望他能改进设备，提高产能。 我们巡完织布车间，再去整理车间看看，带班反映现在织机车间的布匹质量比较稳定，只是偶尔有些小瑕疵，整体都很好。看来陈招娣说的是实话，没有骗我。我不在几天，工厂一直都保持稳定，洪总说的没错，没有我，工厂不会倒。 回到办公室，球叔和老孔陪着商维在喝茶，我让二姐把这几天的生产进度拿给我看看。 张武标来了，我让他说说陈招娣汇报的情况。 “我研究了一下这批织机的图纸，发现里面有个限速设计。当时安装师傅说过，这个限速一般都设定在5，不要超过8，虽然最高设定是10。然后我们的就一直都设定在5，我想试试，看调高的效果到底怎么样。之前我还没完全读懂图纸，没敢乱动，再加上怕影响生产进度。我看现在基本上都稳定下来了，就想能不能匀一台织机给我，让我做下实验。”张武标这种肯钻研的精神，我很欣赏。 “是，这段时间也不赶紧度，匀一两台织机出来，问题不大。你去找一下招娣，让她匀两台织机给你。有进展再向我汇报。”我觉得应该支持配合张武标，给他机会去做实验。只要别把织机整报废了就行。 我这才将这几天的数据都拿出来慢慢看。上机，下机头，布匹整理，出货等情况都保持按公司要求，准时按质保量完成，没有任何延误。我不在这几天，真的辛苦大家了。 93 我手上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便过去陪商维喝茶。 “小七妹，今天的报纸看了吗？关于你的事情，写的太对了。你带着麻布厂给大家做了一个好榜样。”球叔见我过来，就讲起了报的报道。这只是一份地方报纸，没什么发行量，能看到的，基本上只有当地政府部门。洪总递给我的时候，我也就大概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都没留意。现在报纸也已经被洪总带走了，我也懒得再去找了。 “我们厂没订这种报纸，不太清楚。”我敷衍了一句。 “我带多了几份过来，给了洪总一份，这还有几份。”商维从包里又拿出了几份。老孔拿了一份过去，球叔拿了一份给我。 上面的照片是石书记正在和坐在病床上的我握手。配文是：新华镇党委书记石奇明慰问过劳成疾的锐业亚麻布厂厂长夏昕。文章内容是讲我虽然年轻，但有进取心，不到一年时间，让锐业厂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发展成了纺织行业中有名的中型企业。深得工厂员工的喜爱，想工人所想，急工人所急。不但狠抓生产，更注重工人的文化生活，在老板的支持下，花巨资建了一个多功能的文化活动中心。既满足了员工的业余生活，又丰富了员工的文化生活，还让员工们感受到了工厂对大家的爱护与尊重。文章总体写的都是真实情况，只是最后有些拔的过高。 “这也写的太夸张了一点，我可没上面写的那么好。”我只能谦虚地接受了。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就觉得写的很好，很真实，上面写的都很真实。只不过报纸始终是报纸，毕竟只是纯文字，不能全面表现出来麻布厂成绩。等王记者拍的这个节目出来，大家从电视上看到你的工作成效，那就肯定不一样了。到时候，行业理事会肯定会有麻布厂的位置。”球叔突然把话题转到理事会上面，难道他从带商维过来，就是这个目的？我错怪他了。 商维被球叔引过去了。“麻布厂还不是理事会成员？” “别说理事会成员了，建厂都四年了，连行业协会都是小七妹想办法才加入的，它们都瞧不起，说这么个小厂，招的工人都是那些大厂不要的。能让它加入行业协会已经不错了。在小七妹当厂长之前，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今年一招工，个个从她们原来的大厂跳槽过来。现在好几个宁愿过来当是工，也不那些所谓的大厂当带班。”球叔的话真真假假，连我自己都无法分辨，商维就更加无从辨别了。 “我回去了解一下，再给石书记汇报，这个情况很重要。谢谢黄村长。”商维能得到这个消息，自然要感谢球叔，要不然被石书记批评他失职的时候，没法解释。 “对，一定要了解清楚，如果汇报给石书记的情况是假的，那可是错误。”球叔这话就是很直白了，我这个当事人就在眼前，是真是假，一问就知道了。哪还用去调查？ 商维这下终于醒悟了过来，问我说：“小七妹，黄村厂说的可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老板说我的前任，办了几年都没能入会。还说如果我能让麻布厂成为理事，他要给我发奖金。”球叔那些不影响大局的话，我也没必要去纠正，我只讲我所知道的事情。 “谢谢，我知道了。”剩下的就是商维的事了。 “小七妹，你去报名读书，能不能带上我？”球叔又想耍什么滑头？ “我没意见，如果商书记同意的话。”没明白球叔的企图之前，我不好表态。 “商书记，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小七妹一个人去读书是读，带上我，加上我女儿，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吧。其实，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很多都是没读高中就出来工作了。如果能在麻布厂，帮全部员工提高文化，再帮我们村民也普及教育一下，那可真是造福一方了。”后面的话球叔故意自言自语地说，但是商维不可能听不到。 “能用我们厂的活动中心，为员工普及高中教育，对我们厂是绝对的好事。”我也只能点到为止。 “是啊，你们也就是一个企业，能够让你们的员工提高文化素质，已经很不错了。再大一点的事，就需要政府部门出面了。不管是花钱，还是出政绩，都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该考虑的事情。”球叔是真心为村民着想。 94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正好可以利用团委这个便利，向领导建议。不知道能否成功。”这个书呆子，这个时候就很聪明了。 “商书记，不管结果如何，就冲你刚才的话，我也要代表所有村民感谢你。”球叔在大事上面真的不会耍滑头。 明哥领着几个工作人员回来了办公室。 “小七妹，今天谢谢你和明哥了，让我能这么快把场外工作完成，接下来就剩下回台里的工作了。快的话，明天就能上报给台领导。”王珂琦很开心地向我表示感谢，今天也是辛苦明哥了。 商维带着王珂琦他们终于离开了，我又回到了之前单一只考虑生产的日子。 “我怕你很难回到以前的清静。”明哥的笑容很复杂。 “我也认同你的看法。”老孔也是同样观点。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也有同样的顾虑。从被洪总发现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便踏上了另一条轨道，一步一步都像被推着往前走。被裹挟着参与工资改革，制度改革，并站到老何的对立面。建议老板购置织机，接手新车间，与老何比生产。斗败老何，接替厂长位置。当上厂长就一切都要站在全厂的角度看问题，建活动中心就是为了丰富员工文化生活。当了厂长才知道行业协会，才会与政府部门打交道。如果能提高员工的文化水平，我还能拒绝镇政府提出的要求，不接纳前来参观学习的企业吗？ “一脚踏入，两世为人。你们说的对，我这辈子恐怕再也难得清静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顺其自然吧。 “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乐趣，快乐是需要自己去寻找的。”明哥有他的感悟。我要在我新的人生轨迹中，寻找新的快乐。 两天后，商维再次过来了，但这次他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黄村长，小七妹，上次你们和我说的，给工厂员工和村民办补习班的事，我向领导汇报了。领导的意思是，团委可以出面牵头，但是费用就要大家自己解决。”商维把球叔也叫了过来，因为是我们一起提议的。 “这个费用要多少？”球叔关注重点。 “我通过教育局，联系了有资质的教育机构，对方给出的价格是成人高中毕业证，时间半年，学杂费1000元一个人。我说我们自己有场地，而且我们自己组班，保证人数不低于100人。最后只谈到了500元。”商维已经很努力了，可以谈到半价。 “团委能出文件吗？”性质不同，关注点自然不一样，村委会讲究的要师出有名，多少钱是次要的。 “如果需要，我们可以以团委的名义，下正式文件。”在商维的角度，这是已经领导同意的事情，下发文件是必须的。 “只要有你们的文件，我们村这一块什么都好办。”球叔的需求得到了满足，但是我们企业就不一样，文件是可有可无的，费用问题才是关键。一人500，貌似不多，但200人，就是十万。 “小七妹，我能力有限，只能帮到这里了。我可以回去后，也将文件下发到各企业，希望能帮到你。”商维觉得没能帮忙，很不好意思。他也已经尽力了，我还是很感激。 他们离开后，我坐在沙发上，很失落。 “小夏，人生难那么容易，如果真的能事事如意，就不会有万事胜意这样的祝福语了。我已经尽力，对得起自己，也很对得起大家了。”老孔安慰我说。 “是啊，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我笑一笑，暂时放一边再说吧。 “小七妹，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去读书了。你什么时候去，带上我。”二姐也被勾起了兴趣。 “我第一个支持你。费用我负责。”明哥马上表态。 “我们两个人很好解决，如果球叔村里开班，我们过去也方便。”我和二姐读书的事好解决，我一点都不担心。 “小七妹，你这个脾气要改了，太过追求完美，未必是好事。破坏了心情，好事就变成坏事了。学会顺其自然，顺势而为，不要强求。”明哥的话有道理，只是我没那么容易放下。 “明哥，放心吧，我会放下的，但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不是咬住青山不松口的人。 “是不是你这一年太顺利了？虽然很辛苦，但是每一件事，最终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突然来一件失败的事，你会不会接受不了？”明哥这么一说，好像这一年真的都是这样。我是不是该受点挫折了？ 95 既然是让我成长的挫折，我就好好迎接吧。 挫折没来，好消息却不断传来。最先收到的好消息是张武标给我的。 “小七姐，实验成功了。”张武标可能在心里还是觉得要比我们低一级，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机修工，依旧坚持叫我小七姐。他可是比我要大十岁，他有了自己的宿舍后，让他老婆把两个小孩都接了过来，也算是一家团聚了。他总说要感谢洪总，不用两口子在一个厂上班，也要分居。也是因为知道他的情况，我当厂长后，才给两夫妻的发租房补贴。 “快给我说说，情况怎么样。”张武标一进办公室就兴奋地对我的，他成功了。老孔也很感兴趣地走了过来，旁听他的汇报。 “你不是分配了两台机给我吗，我就先用一台来试。从5调到6，织布速度就已经明显提升了，我再将速度调到7效果更加明显，再调到8，速度有点太快了，出现跳纱的时候，不容易发现，出现坏布的机率太大。后来我将速度调回到6，织机速度快了，出现断纱的情况也容易发现。我让陈招娣找两个带班来试过，都反映说这个速度正合适。我又把另一台机做了同样的调整，效果真的很好。我建议将所有织机都调到6，班产量最少能上升百分之十。”张武标给我带来这么好的消息，我怎么可能还坐的住，马上就让他带我去车间。孔师傅和我一样兴奋，跟着我就走。明哥和二姐都放下手上的事，一起来到了二车间。 陈招娣正和两个车间的带班，在看着正在高速运转的织机，眼里也全是兴奋。我在现场看完后，问二姐和陈招娣两个人的意见。两人一致同意全部调速。 张武标说：“调速是要时间，一台机要半小时。现在有这个技术的，只有两个人，我们争取一个星期全部调整完成。”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王珂琦来电话说，麻布厂的半个小时专题节目，领导批了下来，后天晚上十点，在市电视台播放。并且会剪辑十五秒，在新闻联播后的晚间新闻中先播出预告。 这个消息我当然要第一时间向洪总汇报。我再给了二姐一个任务，后天晚上十点，组织全体员工停工半小时，观看麻布厂专题节目。并且要安排专人，将节目录制保存好。活动中心延长开放时间，等我们的专题节目结束后，再关门。 这不是某一个人的荣誉，是我们全厂所有人的光荣。我还希望能给所有人加餐，一起庆祝。洪总直接就同意了，还特别要求按过年的标准。 节目播出当晚，大家又一次重温了一餐年夜饭。年后才入厂的都说，为了这餐年夜饭，今年一定报名加班。平时不去看新闻联播的，都七点钟就来到了活动中心抢占好位置。但都知道将中间位置，留给了我们几个厂领导。为了不影响大家看投影，我们都等到节目开始前才进场。 所有车间提前十分钟停工，给大家一个入场时间。十点钟节目准时播出，没有一个人说话，都非常安静的在观看。当看到工人们在厂门口迎接我回厂的时候，很多人又哭了起来。节目结束，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我和明哥在大家的掌声中离开了活动中心。 我承认，在看到大家在厂门口迎接我的那一段时，我也没忍住，哭了。麻布厂的工人，太可爱了。我为她们谋什么福利，都是应该的。 我正准备回宿舍的时候，传呼机响了，洪总找我。二姐陪我回到了办公室，回电话给洪总。 “洪总，你找我，有什么吩咐。”我猜她是想祝贺我。 我先听到的是洪总吸鼻子的声音，估计我们女人都被工人的热情感染了。“小七妹，祝贺你，你这个厂长太成功了。员工们都是真的爱你。你也值得她们爱。” “洪总，你这么说，证明我做错了。她们应该感谢的是老板和你，我只是替你们在享受你们的功劳。”我可不敢抢洪总和老板的功劳。 “小夏，你是不是跟月明时间太长了，学的和他一样虚伪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功劳，你的付出，不但工人知道，我也一样知道。”陈老板又是和洪总在一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陈老板也在。”还好，我没有背着他讲他坏话的习惯。 “怎么？如果我不在，你还准备讲我的坏话了。”陈老板这是在和我开玩笑了。 “怎么会，老板人那么好，我想讲也找不到可以讲的。”我好像真的变的虚伪了。 “你确实跟月明学坏了，油嘴滑舌。不过，我喜欢听你拍马屁。”陈老板笑的挺大声的。“这次我没有机会入镜，你怎么也不给洪总一个入镜的机会？这一点要批评。但是，你给麻布厂带来这么大的荣誉，我就不批评你了，我还要给你奖励。但是没有官给你升了，要不要我给你加工资？” “谢谢老板，我的官已经够大了，工资也不用加了，现在的工资供我弟读书还有很多剩。但是有件事，不知道老板还记不记得。我记得您那时候觉得我们厂的人，文化水平都偏低。您还想鼓励大家提高学历。”老板今晚开心，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你不要加工资，又要为工人争取什么？直接说吧。”老板就是老板。 “镇团委书记，帮我联系了一间培训机构，他们愿意来我们的活动中心，给我们的员工上课，让大家都能拿到高中毕业证。”我没敢说多少钱，怕老板不同意。 “要多少钱？”他可不和我绕圈子，直接问了。 “书记帮我要了一个折扣，培训半年，原价1000一个人，现在打五折，500一个人。”我不敢报总价。 “你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想报名。再告诉你一句，我本来这次是想奖励你两万，你说这个培训班的费用，就用你的这个奖金来支付了。如果不够，我再研究一下。”老板同意了，这可又是一件喜事。 “谢谢老板，这不是我的奖金，是老板给大家的奖金。我代表所有员工，谢谢老板。”我这下马屁值得拍。 96 二姐在旁边听着我和老板通电话，她马上就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我也就顺便将这项工作安排给她了。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所有员工都是培训费，可能会超十万。上次建活动中心，老板已经花了十万，这次又要十万。”我都替老板心疼了。 “我们一起努力，帮老板赚回来。回头让带班去统计的时候，告诉她们，要记得老板的恩情。”二姐说的对，我们帮他赚回来，不让他吃亏。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到宿舍，各自回房间了。 统计人数的事情有二姐，就不用我担心了。织机升级的事情，我觉得还是等完工，生产正常后，再向洪总汇报。这一项，张武标就能帮老板赚十万回来。我们确实不会让老板吃亏。 我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织机升级进度，张武标办事，也很让我放心。他逐台升级检测，不影响生产进度。 等我回到办公室，球叔已经自己冲好茶在等我了。“来试试，我今天特意拿来给你喝的新茶。” “球叔，这么早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他这么早过来，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 “哪敢，你现在可是红人了，你能吩咐我，是我的光荣。”球叔这话可不太对头。我也懒得去想，他已经冲好了茶，我就不客气了。 “球叔，你还有多少私藏，一次比一次的好喝。”这次的铁观音比他上次给我的好喝多了。 “对你可不敢藏私，每次有好茶，我都会拿来和你分享。”他这话是有几分真，我们办公室是备了茶具，但没有备茶叶，都是球叔供应的。 “球叔，早啊。今天你来的也太早了，我都怀疑你是来查我的岗了。”明哥和二姐也回到了。 “你别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们麻布厂的专访你们都没看。我今天早上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都说要来参观学习。我一早跑过来，就是来躲电话的。他们都知道麻布厂是我们村的，但是他们又没有和你们打过交道，都想到了来麻烦我。好多人，一年都不会和我联系一次，这下子都想起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昨晚的节目让麻布厂红，还带着东莞村也出名了。 “我们可是一个电话都没接到。”我笑着说。可是，我刚说完，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你看吧，马上就有电话来了。”球叔笑了。 我拿起电话接了：“你好，找哪位。” “我是商维，是小七妹吗？在厂里等等我，我马上过来。”商维这么早就过来？昨晚的电视节目，真的有这么大效果？先不管，有什么等他来了再说吧。 “小七妹，我告诉你，这个时候说来参观学习的，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政治需求，二是商业需要。有些人，你没必要接待，特别是那些这个村那个村的。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找你们拍个照，回去可以向上级交代，他们完成了向麻布厂学习的任务。商业需求的，你就自己把握了，能不能给麻布厂带来利益，短期的还是长远的。这些我就不懂了。”球叔的话提醒了我，怪不得老板对麻布厂出名这么兴奋。 “球叔，你当官是好手，做生意更是好手。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直藏着不让我知道。”明哥调侃他了。 “你别说，做生意我真不会比你差。他们和我更没法比，小七妹管厂还行，做生意准得亏。”球叔好像喝高了似的，这种会得罪人的话，他可从来不会说的。 “这话我信，以你的经验，干什么都不会比别人差。怎么对待这种商业目的，你得教我，可不能说一半留一半。”球叔的经验，虽然不是一下就能学到，但能学到一点是一点。 “你看，我还是改不了吹牛的毛病，我老婆天天骂我，就是改不了。”球叔不肯往下说了。他不愿说，我又不能逼他。 “球叔，你说我们厂现在出名了，能不能利用现在的影响力，帮厂子增加一些经济效益。”还是明哥老到，换个方式来。 “当然可以，以你们目前的影响力，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了。不过这些对于你们来说，都没用。你们只是老板的一个生产车间，完成好老板给你们的生产任务就可以了。你们不用自己去接订单，生产出来的东西又不用你们去找买家。”球叔确实是明白人，说的好听点叫工厂，可实际上就是一个生产车间。 97 “所以在我们厂，老板才看重我这种啥都不懂，只会听老板吩咐干活的。会再多也没用。”我笑了。 “也不是，你不但能完成老板交给你的任务，还能完成的非常出色。这才是老板赏识你的原因。”球叔的话我只能笑笑。 “我才真的是最没用的，在麻布厂混了七年，管理工人不会，管理工厂不会，连品茶都不会。只会混日子，混到自己都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明哥今天的话有点像感慨，又有点伤感。我听了觉得很不舒服。 “我们最终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只是途中的风景各不相同。有人一路走，一路欣赏，自得其乐。有人低着头往前走，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这一生毫无乐趣。”球叔被明哥感染了。 “你们一大早跑来感悟人生，闲的。”二姐的话最有道理，他们都是闲的慌。 “明哥，还是明嫂说的对，我们都是太闲了，才这么有空在这里感悟。看看车间的工人，她们充实的很，哪有空感慨。”球叔准备停止无边际的感慨了。 商维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华新教育的负责人，何奇美女士。这位就是麻布厂的厂长，夏昕。这位是东莞村书记兼村长，黄胜球。” “夏厂长，这是我的名片。我听商书记说，夏厂长一心为工人着想，不但为工人争取各种福利，还为提高工人的文化知识，特意建了一个文化中心。这么重视外来务工人员文化教育，这样的企业领导真是可敬可佩。我是一个从事教育事业的，一听说夏厂长的事，就找商书记，希望他能引见一下，也希望我们能够有机会合作，共同将外来务工人员的文化教育做好。商书记很热心，马上就带我过来了。很高兴能认识夏厂长。”这才是真正会交际，她来的目的一下子就不显山不露水地说的明明白白了，正如球叔说的，她来的目的不是政治，而是商业。我再看看她开出什么条件给我。 “很荣幸能够认识何女士，请坐。”刚刚才受了球叔的指点，我要学以致用。 沙发已经被让了出来，他们都自觉地回到各自的岗位，球叔的岗位就是司茶。 “昨晚看电视才知道，我身边还有一位这么年轻有为，热心文化教育的企业家，差点与夏厂长失之交臂。幸得有商书记牵线搭桥，我们应该能有很好的合作前景。”何其美的意图很明确，就是找我合作。她想利用我们现在的知名度。 “有商书记做介绍人，我相信我们应该有机会好好合作一番，可否请何女士讲讲你们的构想，让我参考一下。”我想听具体的，就是球叔说的，我们能有什么得益。 何其美望了望球叔，欲言又止。球叔何等聪明，马上说：“何美女，我们村正准备响应商书记的号召，发动全体村民，开展文化普及，让全体村民集体达到高中文化水平。接下来，可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何美女的支持和帮助。特别是我那个不听话的女儿，承蒙夏厂长的照顾，现在就在夏厂长的手下工作。” “黄村长，这是我的名片，教育青少年，本就是我的工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何其美听球叔这样一说，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 “谢谢何美女，我们村和企业不一样，情况不同，需求也不同，我们的事，改天我再单独请教。这是我的名片，找机会我一定慢慢向美女请教。你们继续谈你们的合作，我负责冲茶。”球叔明摆着耍赖不走了。 何其美遇上球叔玩赖，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只好将她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上次商书记和我说过，夏厂长特别重视员工的文化教育，我们也考虑过你们是一个外资企业，难得有这么重视员工文化教育的厂长和老板。我们回去研究后，都认为，更要支持夏厂长的工作。我们华新教育，可以和麻布厂联合开办一个专项培训活动。这个活动可以由镇团委发起，麻布厂主办，华新教育协办，目的就是提高来我们市务工人员的文化素质。” 她的这个提议没有什么问题，我是接受的，但牵扯到镇团委，还轮不到我表态。 商维代表镇团委，我要看他的态度。“这个提议个人觉得很好，如果你们两家协商好，我可以回去向领导请示。应该问题不大。” “商书记都觉得可以，我们做企业的，当然跟着政府走了。我没意见。”我最关心的是，费用问题。 98 “想不到大家都这么爽快，我回去就可以起草合作协议了。夏厂长，和你合作真的是太愉快了。”何其美已经站起来准备和我握手。 我连忙示意请她坐下。“何女士，好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好像并没有提到。” “哦，不知道我漏掉了什么没说呢？”何其美装傻不比球叔差。 我也懒得和她绕圈子了，直接说：“费用问题，办这个培训班，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费用开支。你说让我们做为主办方，我没意见，因受益的是我们的员工。但是有关费用，我们可承担不起。不知道商书记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这毕竟是个外资企业，本质上就是一个私人企业，老板还是比较重利。和你们从事教育的不一样，肩负着教育大业，有利国利民的抱负。” “这个问题，我欠考虑了。要不我自作主张一回，在上次的基础上再打个五折。夏厂长组织员工培训，目的也不乎个人的得失，都是为了提高全民素质教育。我们做教育的，也不能太在乎经济效益，这一次，哪怕亏损，也该把这件好事办成。”何其美说的话，真的是何其动听。可惜，我并不为所动，因为我看到了球叔嘴角的嘲笑。 “何美女，喝口茶，说这么半天，口也渴了。夏厂长，有没有考虑过，和我们合作？我们之间本就是亲密关系，麻布厂租的是我们村的地，你们的工人也有好多是我们的人。我们合作还不用镇团委出面。你不是和上次那个负责拍专题的王记者很熟吗？我们就来一个东莞村和麻布厂，共同发展年轻人的文化水平，建立长期合作。所有费用都由村负责，但是你夏厂长，要出镜讲几句话。可不能只有你的员工出镜。”球叔这一插嘴，我都不用出面了。 何其美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了，美女要变成美女蛇了。我不禁有点替球叔担心了。 “美女，不管你们谈出什么结果，我一定会找你合作，为了我们的下一代。我觉得把我们村的年轻人交给你，会更放心。如果东莞村和麻布厂合作，估计最少也有几百个学生吧，夏厂长活动中心可能容不下这么多人。”球叔继续他的发挥。 “村长，关于我们的下一代，我们晚上再考虑，好不好？先让我和夏厂长研究我们的培训班，好吗？”何其美心里估计是想踢他一脚，脸上却还是露着笑。 “对对对，我们的下一代是应该留着，我们晚上慢慢研究。不好意思，打断了你们，你们继续。”这个老滑头，还不忘占口头便宜。 “夏厂长，这样吧，这次活动的主办方，还是改由我们华新教育来吧，经费方面自然也由我们全部负责。但是有些事情，你可一定要给我们必要的配合，要不然我回去也不好交差。你看怎么样？”这样的条件我很满意，再提要求，我觉得有点太过贪心了。 “何女士既然为了教育事业，给我们这么大的支持，我理应全力支持。我们可以将我们的文化活动中心，提供给员工做为课室使用，也不用你们再去找场地了。”能够就这样定下来，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送走何其美，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球叔，你怎么知道何美女会来，你们是不是昨晚一起看电视，约好今天过来我们这私会的。”明哥没大没小地勾着球叔的肩膀了。 “你知道就好了，不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传出去，我进不了家门的。”球叔和我们一样高兴。 “孔师傅，能不能告诉厨房，中午我们就不去饭堂吃饭了，我请大家一起吃高老庄。我太高兴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庆贺一下。”我让老孔去通知他老婆，再让二姐通知我们那一桌人，中午就去高佬的饭店。然后了马上打电话给洪总汇报。 “洪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员工的培训经费解决了，不用老板自己掏腰包了。”这个好消息，我一分钟都不想拖。 “你怎么解决的，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洪总不敢相信我能这么快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昨晚才向老板申请的。 我把商维带着华新教育负责人过来的事，向她做了一个汇报，并告诉她球叔在旁边帮我们讲价还价，最后达成了这样一个协议。 “好，我马上给老板汇报，要让他把你的奖金还给你。这是你应得的。”洪总还记得老板说奖金。 epz3366xs.cobiqu

99 “二姐，你看看演秀今天上什么班，中午叫上她一起。如果是上班就批准她休息，如果在宿舍睡觉，就把她叫起来。球叔帮我们省了十万块，我要请球叔把高佬店里的好东西全部吃掉。”我都有点忘乎所以了。 “小七妹，感受到名声带来的好处没有？这才只是开始，如果你想的话，后面会陆续有来。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凡事都有利必有弊。”球叔选择这个时候给我泼冷水，是怕我头脑过热。但是我还没看到坏处在哪里，我冷静不下来。 人齐聚高老庄，我让高佬给我们安排，不想去看有什么菜了。 “球叔，今天太感谢了，帮我一个大忙。我不能喝，也要陪你喝两杯。”我太高兴了，决定好好陪球叔喝两杯。 “高佬，把我那坛酒搬出来。”球叔叫高佬把他存在店里的私家货拿来。一坛十斤装的米酒。 “我告诉过你，我唯一的喜好就是喝。喝茶、喝酒和喝水。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存的米酒。我喝酒不喜欢瓶装酒，就喜欢到处去找真正乡下人自己酿的，打开一闻就知道。别人都说广东人喝酒不行，喝不了高度酒。那是他们没遇上我，我从来不喝低度酒。我这里从南昆山买的，这坛在家里放了五年，才拿过来高佬店里。有和几个玩的好的朋友，过来喝一点。喝完了，再回家拿一坛过来。”球叔讲到他的喜好，精神十足。 “你们谁想喝，来陪球叔喝两杯。”我发话了，也不见得会有谁响应，我们厂男人本来就少，能和我们出来吃饭的男人更少。 “爸，要不我陪你喝点？”老孔下班要开摩托车搭老婆回家，张武标平时最多喝两杯啤酒，明哥的酒量听二姐说过，不咋滴。黄演秀只好她出面来陪了。 “一个小屁孩，你躲起来怎么喝都行，我看不见就当不知道。当着我的面，我可接受不了。”球叔这句实话，演秀只好笑笑，不敢说什么。 “我和小七妹陪你来点吧。”二姐说过，她的酒量可以的。 球叔这下开心了，让高佬拿杯子来，三个四两的啤酒杯，一人一大杯。我看见就已经怕了，但是我提议的，想退也来不及了。 “球叔，不是一口见底吧。”这个一口下去，我还能回宿舍就怪了。 “怕什么，张开嘴，往里倒。”二姐说着就准备倒了，我忙拉住，什么菜都还没上呢。 球叔也被二姐的气势吓到了，他口气转了，说：“明嫂，慢慢喝，这酒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倒的。高佬，快点上菜，饿了。” “村长，你怂了？”二姐这下可不给面子了。 “爸，你可不能被女人吓住，我支持。”球叔有个这样的女儿，真是太开心了。明哥和老孔都笑死。 “小七妹，你说我有这样的女儿，今天是不是应该帮你们把培训班办成？”球叔拍了一下演秀的头，对我说。 “演秀，你知道你爸今天帮我们办成了什么事吗？”我问演秀。 “不知道，但肯是大事。要不然不会这么多人，一起陪他喝酒。”黄演秀这话说的很对。 “我告诉你，昨晚小七妹向老板申请，给大家办一个培训班，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拿到高中文凭。老板同意了，但是要把准备给小七妹的两万元奖金，拿来抵扣培训费。”二姐将我昨晚向老板申请办培训班的事，说了出来。 “这怎么行？老板不想出这个培训费就不出，干嘛要拿小七姐的奖金来抵。两万块，可不是小数目。”黄演秀很生气了。 “没事，今天你爸帮我拿回来了。他帮我们争取了免费的培训班，我们所有人都能免费去读这个培训班，所有费用全免。”我告诉了她，我的奖金又能回来了。 “这个培训班要多少钱？”她在关心金额。 “原价大概十万，现在免费。”二姐告诉了她。 “高佬叔，给我也拿个杯子。我也也要陪我爸喝两口，我爸今天这么英雄。”黄演秀为村长的壮举而自豪。 “你只能喝一点点，我给你倒。”球叔今天在女儿面前能这么威风，这酒喝的开心。 高佬上菜了，我们正准备举杯敬球叔，高佬也拿了个杯子过来说：“我也要敬村长一杯。我女儿也在布厂上班，也沾了村厂的光。谢谢村长，谢谢小七妹，谢谢明哥，华兴能跟着你们，真是她的运气。” epz3366xs.cobiqu

100 “高佬，你要感谢小七妹，这都是她的功劳。”球叔也没有一口干，而是选择了慢慢喝。 “球叔，我敬你，帮我把我的奖金拿回来了。”这件事我的得益是最大的，有书读，奖金又能拿回来。 “小七妹，其实今天真的应该感谢我的是那个何美人。你知道吗，我随便去找个培训机构，让他们免费给你们办这个培训班，都会抢着来。再问他们要十万赞助，都会给。”球叔的话我信，虽然我还不知道其中的道道。 “球叔，反正我们都没和那个何美人签合约，你明天就去找个新的培训中心。让那个何美人知道我们球叔的厉害。”二姐一听有赞助，立即来精神了。 “这个可是要听小七妹的，你说了可不能作准。”球叔把问题推给了我。我明白他没有推责任的意思，这个决定权当然在我。 “人要有诚信，不能唯利是图。她当时能那么爽快答应，我猜到免费并不是她的底线。但是，她是今天第一家送上门的，而且还有商维的面子在，我不能不考虑。现在我们就给她三天时间吧，三天内她没有结果，我们就另找一家。到时候就再麻烦球叔了。”我对球叔说。 “月明，这种小事，就不用交给我了吧。”球叔看向了明哥。 “球叔，我可不敢肯定，特别是现在，还和你的美人藕断丝连着。”明哥没敢接这个任务，我有点不太明白，以他这几年的关系，或者以他的阅历，这个事怎么都不敢接？ “什么何美人？爸，何美人是谁？”黄演秀又准确地捉住了重点。 “球叔，我们喝酒，这点酒不会影响你，晚上和何美人研究下一代的问题。”二姐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二姐把球叔干趴下了，看来以后他再也不敢在二姐面前显摆酒量了。二姐让明哥他们先走了，她要我留下来陪她。我觉得她好像也有点喝多了。 “小七妹，我想和明哥分手了。”二姐双眼有点游离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酒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也觉得她变化有点大。 “喝多了？我叫高佬冲壶茶给你。”我转身找高佬要壶水。 “小七妹，我想和你说很久了，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反正我越来越觉得，他不再是我当初那么爱的那个明哥。以前我觉得他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对我们这些打工妹那么亲切。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归根到底就一句话，什么都好。可是，现在我觉得，他不是当初我喜欢的那个人。他胆小怕事，没有担当，永远都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以前我觉得他是对的，保护好自己。可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就这样保护着他自己，对什么事都不敢站出来说不。他对老何忍，一个糟老头子他都不敢反抗。对老板忍，自己的女人被抢了，他还帮他打工七八年，而且一直不给他加工资，他也能忍。到我们两个打工妹都要爬到他头上了，他还在忍。现在是我不想忍，不想像他这样窝囊。”二姐的话我不想反驳，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不愿意承认。 “明哥没变，他一直都没变，变的是我们，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在成熟。明哥一直遵奉的，我们以前都认为是真理的东西，我们已经怀疑，甚至开始反对。他一直坚守的明哲保身，他不敢出面对付老何，宁愿让我们出面配合洪总。他坚持不和老何对着干，我们明着用二车间的产量打击老何。虽然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因为我们赢了。但我还是不敢说他是错的，因为还没走到最后。”二姐是清醒的，或者说，是醒悟了。 “你支持我和他分手？”二姐坐直了望着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支持你，但是我是希望你能开心。”我变得越来越像明哥，明哲保身。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你也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和我说，你会说支持我。”二姐说到了我心里。 “二姐，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句，不管你和明哥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心里还有很多话，说不出口。我越来越讨厌这样的自己。 二姐看着我，笑着说：“希望我不会像讨厌明哥那样讨厌你。” 这话入了我的耳，扎了我的心。二姐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epz3366xs.cobiqu

101 商维来电话说，三方合办培训班的事，领导说要再研究一下。 我放下电话，问大家什么意见。 “不怕，黄村长不是说他随时能找到人来接替吗？”老孔的意见是找球叔。 明哥没说话，我看看二姐。 二姐见我看着她，她马上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什么事都找球叔，会被人瞧不起的。”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明哥这个时候说话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就该自己想办法，不能总靠别人。”二姐还是那个二姐。 “明哥，你的意见呢？”我还是想知道明哥什么意见。 “我还没想到，不过华新不是还没消息吗？说不定何其美不会介意团委不出面。”明哥的意思，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我的看法是这样，如果华新还是愿意按昨天我们说好的，我们就与他们继续履行承诺。如果他们因为团委的变故，要求增加条件之类，比如从全包费用，改成要我们负担一部分费用。我们怎么答复？我们是不是将问题考虑在前面？”我提出我的顾虑。 “绝对不能答应，我宁愿不上这个培训班。”二姐坚决不同意。 “我倒觉得可以考虑，老板不是答应了给你两万奖金吗？如果不超过这个范围，能把事情解决，对各方面都能交待，未尝不可。”老孔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明哥没说话。 这次我没再问他，而是直接打电话给何其美。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绕一个大圈，最后才说希望我能支付一万。 “既然是这样，我先代表我们厂的全体员工向华新教育表示感谢。你不愿遵守我们昨天的约定，我表示理解。希望我们以后能有机会再合作。再见。”我故意开着免提，让他们都听着。 “这才是我的小七妹，我支持你。”二姐都没把这当做是办公室，冲过来就和我击掌。老孔笑着在摇头。 明哥摇摇头说：“小七妹，你还是那么冲动。” “不冲动就不是小七妹了。”二姐和我一起笑着走过去喝茶了。 “你想好了怎么做了吗？”明哥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知道他在替我担心。 “小七妹不用担心，我有个好办法。你把老板给的两万拿到手，全部分下去给所有人，给大家解释清楚，为什么培训班办不成了。大家不用上课，还有奖金拿，谁都不会怪你的。”我的好二姐，真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老孔听了哭笑不得，无话可说。明哥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二姐，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来吃这个亏？你不帮我承担一点。”我笑嘻嘻地对二姐说。 “我才不帮你承担，看你这样子，肯定早就想好了办法。别藏着掖着了，你肯定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吧。”还是我的二姐，马上猜到了。 “我想吃冯村的红葱头蒸鸡了。”我笑着对二姐说。 “你们也去吃过？”老孔和明哥一起问了。 这次商维先接了王珂琦，然后再来接我们。二姐一上车就问：“商维，何美人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没有啊，难道你们一起办培训班的事有变化了吗？”商维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听说你们领导没批准，她就改主意了，要我们交一万培训费。小七妹就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二姐告诉了商维。 商维很生气地说：“已经说好了事，怎么说变就变了？太不讲信用了。” 王珂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就问我。我就将想帮全厂员工拿高中毕业证的事讲了，包括商维介绍的华新教育和我提出的费用，都告诉了她。 “华新和你的关系怎么样？”王珂琦问商维。 “不熟，是教育局一个朋友介绍的。”商维说了华新没什么来往。 “既然这样，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朋友。我现在打电话给他，叫他过来一起吃饭。”王珂琦马上打了个电话。 我们坐下没多久，一个三十左右的小伙子来了。 “珂琦姐，今天这么有空叫我吃饭。”小伙子说话可不像商维那么老气。 “给你们介绍一下，周正清，清正集团董事。商维，我们的镇团委书记。夏昕，锐业亚麻布厂厂长，宋春华，麻布厂办公室主任。”王珂琦给二姐改了个官职。 “夏昕？就是前天珂琦姐节目里面那个小七姐吗？”周正清看了我的那个专题节目。 “正清，你这么忙还有空看我的节目？”王珂琦面带喜色地说。 “姐，新闻联播可以不看，你的节目是一定要看的。”周正清与商维是明显不同的两种人。 epz3366xs.cobi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