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授魂》 1 苍澜大陆，无启国，京畿之外，一处沃野地。 “呸,真晦气,大好的日子在这埋个废人”?“就是,要我说找草席子一卷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扔谁也不知道,世子非要我们往沃野埋,这阴森的”两名小厮合力抬起一名浑身是血却难掩风姿的女子扔向先前挖好的土坑之中，而后埋土。 高个喘得厉害，不耐烦道“真是贱胚子，好好的武侯世子妃不当，偏偏要跟合欢宗的人私奔，自己死了不说还连累老子浪费时间” 矮个像是想起什么，凑近高个?“哎，你知道吗？她弟弟是炼丹师” “知道，不然武侯早就去退亲了” “真是可惜了，摊上这么个姐姐，炼的丹药白白给了别人” 高个舔了舔嘴唇“现在他终于解脱了，咱也算得上是他的恩人，不知道他会不会送咱几瓶丹药来当谢礼” ………… 女子身下血迹渐渐蔓延开，万物寂静无声，不远处的树梢上潜伏着垂涎欲滴的秃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怒号不止的风声在诉说着什么。 交谈声戛然而止，两名小厮忽觉一阵凉意爬上脊梁，扭头环顾周围，想起此地是常有魔物聚集的沃野地，凉意更盛，咽咽唾沫不觉加快速度，片刻过后，女子只剩面部暴露在外。 高个转向矮个“咱俩加把……”劲儿，未说出口的话被矮个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直直望向高个身后的神情噎在喉中，高个的脖颈像生了锈，一寸一寸转过脖颈，只见坑中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死死盯住俩小厮。 俩小厮竟相继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闻人璟肆只觉浑身剧痛像置身火场，皮肉被烧焦血液被蒸干，身体越来越沉，长年累月在生死线游走培养出的对生的渴求让她睁开了双眼，眼前一片模糊，闻人璟肆想看清楚些，脑海却传来刺痛，她再一次昏死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闻人璟肆已经不在那个土坑里，她在柔软床铺中呆呆地望着房梁，她不是死了吗？ 闻人璟肆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有自己的，也有这具身体的，原本不清醒的脑子更加昏沉，重伤残留的后遗症让心脏跳得异常缓慢。 良久之后，闻人璟肆艰难推开被褥下床，房间不小陈设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软塌，一个圆桌四个凳子，一个茶壶四个茶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家具。 闻人璟肆搜索脑海，想起来了。 原主也叫闻人璟肆，底下还有五个弟妹前四个都拜在逍遥宗，最小的那个在家中，原本前几年也打算拜在逍遥宗门下，家中父母却突发恶疾去世，只留下原主一个没灵力的娇小姐，原主弟弟就这么留了下来。 原主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娇小姐，但面对弟弟时却一点也不娇，甚至说得上是蛮横。 一年前，原主不知从哪认识了一名合欢宗弟子，将原主迷得神魂颠倒把家里的钱财丹药灵石散的一干二净，家具也没放过。甚至不顾先前父母定下的婚事和那合欢宗弟子私奔被武侯世子武昊打成重伤。 几杯热茶下肚，闻人璟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忽然，门外传来喧闹声。 闻人璟肆的弟弟是一名炼丹师，为了糊口开了家药铺，院子里平常都是晾草药的架子，今天却都歪七斜八地躺在地上，草药撒了满地。 草药的主人像平常一样捡起草药，面上不动声色，内里暗暗蓄满灵力。 院子靠近门口处挤满了不速之客，为首之人满脸倨傲，“闻人允璟，把闻人璟肆那个贱人给我交出来，我知道是你带走了她！” 闻人允璟拂走草药上的尘土“世子这是做什么，小人怎么不明白，还有，世子这是在找家姐吗？家姐这两天并不在家中，世子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武昊嗤笑，拿出一只飞舞的蝴蝶，面色阴狠“闻人允璟，你他娘的少给老子装傻,我可是跟着追踪蝶一路跟到这儿，只要有灵力残留连元婴期的大拿都躲不掉，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把闻人璟肆给我交出来，老子要把那对奸夫··千刀万剐” 闻人允璟看见武昊拿出追踪蝶就知道今天这事轻易过不去。 于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褪去温良露出锋芒“交人？你算哪根葱啊？我要给你交人”闻人允璟在武昊愈加愤怒的眼神中继续道“我换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找上门来了，我大姐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出手就伤人性命，又是什么道理？” 武昊像是觉得好笑“道理？我需要跟你一个平民讲什么道理，当年要不是你父母拿着灵玉死乞白赖上我武侯府，有你闻人家什么事？是，你闻人家祖上是辉煌过，可你家现在是平民，当年的一句玩笑话，你们竟然换当真了” 闻人允璟笑了“是了，我跟一个畜生讲什么道理，我就应该…”闻人允璟忽然朝武昊扔出一把草药“直接动手！”下一秒只见闻人允璟扔出的草药竟全部变成又粗又长的藤蔓将武昊等人紧紧缚住。 武昊措不及防被困住，登时恼羞成怒“闻人允璟，有本事你别跑！” “我又不是傻子”闻人允璟拉过房间里的闻人璟肆就跑，武昊筑基期已是大圆满的境界，他才是筑基中期，足足差了两个阶段，而且他是木系，武昊是火系，正面刚他必死无疑。 就在俩人快要越过门槛时，武昊终于挣脱藤蔓，扔出火球“想跑？没那么容易！” 眼见躲避不及，闻人允璟连忙挡住火球，却被闻人璟肆一把推开，还来不及喘口气，武昊已祭出火枪直击面门，闻人璟肆下意识格挡。 闻人允璟目瞪口呆，只见闻人璟肆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横刀，身姿灵活，执刀狠辣刁钻，竟与筑基大圆满的武昊打得难舍难分。可闻人璟肆怎么会有契约武器？她不是没有灵根吗？她的灵根什么时候觉醒的？ 在苍澜大陆，有灵根的人才能吸纳天地灵气修炼出灵力，有灵力才能形成契约关系，而且契约双方都得有灵才行，有灵的东西都珍贵，像武昊手里的那把火枪，武侯不知道耗了多少人力灵石才得了那么一把，闻人璟肆从哪儿找的这把刀？ 武昊见闻人璟肆竟然有契约武器而且能与他打得不分上下，心下惊骇，他昨日出手时闻人璟肆明明还是废人一个，怎么今天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战斗时分神是大忌，电光石火间闻人璟肆抓住漏洞，一个侧砍将武昊重重掀翻在地。 “回神”闻人璟肆抓住呆愣的闻人允璟夺门而出。 2 一众护卫终于挣脱束缚，武昊气急败坏“一帮废物，都楞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追啊”武昊像吐信丝的毒蛇“把人给我带回来，生死不论” 一护卫迟疑道“闻人允璟…？” 闻人允璟是炼丹师，苍澜大陆上炼丹师是少数，在这个充满武力与暴力的世界丹药必不可少且需求量大，因此如果不是必要，修士们都是不会向炼丹师出手的。 武昊拂过胸前的刀伤，讥笑“一样杀，不过区区一个筑基中期的炼丹师罢了，侯府上多了去了，蝼蚁般的东西” “是”护卫听闻此话转身，只是不免想到，侯府筑基中期的炼丹师确实多，但没有二十岁的炼丹师。 修士寿命大都不短，甚至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达到肉身不灭，只是修炼之路却充满艰难坎坷，有人可能一辈子被困在一个阶段，至死都无法再进一步。因此每一次进阶都无比困难，而闻人允璟才二十岁就已是筑基中期还是炼丹师，武昊比闻人允璟大了几十岁，也才筑基大圆满，高下立现。 另一边的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早已乔装出城，在京都外二十里外的一间客栈住下。 客栈内，闻人允璟像要把他大姐盯出一个洞来“你刀哪来的？” “捡的”闻人璟肆低头用白帕细细擦拭与武昊对战时所用的刀。 闻人允璟咬牙“在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一个试试” 确实不是捡的，这刀……是她的刀，她上辈子的刀，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不过她都能死而复生，她的佩刀出现在这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闻人允璟“你功法什么时候练的，我怎么不知道？” 闻人璟肆脸白得像纸“你不知道的多了。” 闻人允璟“……”这倒是真的，他这大姐只有在要钱要灵石时才会出现，其余时间根本见不到人，他要是多问一句，就会得到一通指责加摔打。 闻人允璟“你的灵根是不是觉醒了？” 闻人璟肆“不知道” 闻人允璟骨节敲圆桌“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闻人允璟屏息凝神，反复探闻人璟肆识海，怎么可能会没有？ 闻人允璟眼中失望一闪而过“我就说嘛” 苍澜大陆灵气充沛，万物有灵气滋养相生相克，其中人类基本全部都会在五到十二岁左右觉醒灵根，吸收灵气转化为灵力成为修士。但闻人璟肆没有觉醒灵根，在这个几乎人人都能修炼的苍澜大陆闻人璟肆毫无疑问是一个异类。 闻人允璟收回手，从储物戒拿出一瓶丹药“一天一粒对你身体有好处”她之前本就被武昊重伤，刚刚又跟筑基大圆满的武昊正面对抗，还没有灵力无法自疗，只能靠丹草药。 闻人允璟下意识摸摸储物戒，他的丹药所剩不多，草药也快用完了，得想办法…… 片刻后，闻人璟肆放下刀“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可以出去了。 闻人允璟正准备出去的动作一顿，不走了，恶狠狠道“有事！当然有事！我告诉你，你以后少跟合欢宗的那个骚狐狸见面，你看看家里都让你给祸害成什么了，有家不能回，还得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你要是再敢…” “好，我以后再不和他见面了”闻人允璟剩下的话被闻人璟肆的这句承诺噎在喉咙里，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闻人璟肆。半响后闻人允璟听见自己说“你，你说真的？” 闻人璟肆“真的”她又不是原主。 闻人允璟觉得自己好像中了迷魂散，整个人被迷得晕头转向，等回过神已经回了自己房间。闻人璟肆的话他已经信了大半，毕竟当日他们俩私奔被武昊追击时，那个男人抛下闻人璟肆可没有丝毫犹豫，闻人璟肆伤透了心，与他一刀两断也是有可能的。闻人允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能断就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等闻人允璟出去后，闻人璟肆露出左手腕，那里果然缠绕着一串由一百零八颗绛红色菩提佛珠组成的菩提手串，闻人璟肆眼睑轻垂，掩住所有情绪。 你也来了吗？也好，这样，我就不孤单了。 闻人璟肆摩挲着佛珠，佛珠上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闻人璟肆忽觉浑身发热，像身处岩浆。她服下一粒闻人允璟给的丹药，舒缓许多。 这一通折腾，她也睡不着了，干脆盘坐入定，吐息收纳，将体内翻涌的内力压制下去。 按理说，她重生在这具身体上就不应该再有内力，她的体内却隐隐有内力存在过的痕迹。 虽然少，但确实有。 她上辈子是一名杀手，受伤是家常便饭，时间久了便自己摸索出一套治疗之法。闻人璟肆闭眼入定，没看到手上佛珠发出的微弱佛光。 无启国京都往东数千里峡谷外，一声领主级魔兽嚎叫响彻云霄，无数飞禽走兽飞速逃离峡谷，生怕慢一秒就会命丧黄泉。 峡谷之中，尘土飞扬，只见一白衣墨发男子飘浮空中，五指张开微抬手臂。仿佛一尊宽恕世人的神祇。 飞尘散去，男子正下方竟是一只堪比山丘的蛟龙。 第五澂手掌轻触蛟龙头顶，手掌进一步，蛟龙退一步，蛟龙退一步，手掌进一步。蛟龙退无可退，最后竟变得只有巴掌大小。 第五澂捉起小小小小小号蛟龙，屈指一弹“调皮，非要我下来一趟” 他将蛟龙连同蛟龙的怨念抗议一同扔进随身空间中，意念转动，再出现已是峡谷之外，面朝无启国方向渐渐远去。 经过大半夜的调息，闻人璟肆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好了大半，但其实内里还是虚的，就像破损的瓷娃娃，一碰就碎。 闻人璟肆晨起时就饿，但她没去找吃的，因为她……没钱。 她昨天忙着跑路，没来得及带点盘缠，原主那更没钱，她的钱都用来哄小情郎开心了。 于是挨饥受渴遭摧残的闻人璟肆一大早就拽起被窝里一脸懵逼的闻人允璟“我饿了” 闻人允璟很服气，于是他亲自去客栈厨房买了四个馒头上来捧到闻人璟肆眼前，他俩一人两个。 闻人璟肆面无表情，麻木中透着难以置信“你就给我吃这个？” 闻人允璟简直要气笑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为什么只能吃馒头，你心里没点数吗？还敢挑！” “……”有数，闻人允璟的钱也在小情夫那儿，原主死缠烂打，强取豪夺，连偷带抢，硬是把自己家和闻人允璟连带其他弟妹带回来的资产全送给那小白脸了。 手捧着俩馒头，闻人璟肆心中对原主的恨意达到了巅峰。她前世虽然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计，但她从没在吃的方面亏待过自己，而现在，她只能吃馒头就水！这还不如死了好！ 闻人允璟见闻人璟肆抱着俩馒头迟迟不肯下口，皱眉催促道“闻人璟肆你行了，赶紧吃，吃完还有事呢？”娇气死了。 闻人璟肆不情不愿咬馒头“什么事？躲武昊？” 闻人允璟“不是，我没炼丹的药材了，你身上的伤是武昊的火系术法伤的，你又没有灵力还伤的重，只能先找可以压制你体内火伤的药材，往东走有一座东始山，山里有一味芑草可以控制你的伤势”闻人允璟说完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你别误会，我是害怕爹娘怪我才这么做的” “奥”本来是没误会的。 见闻人璟肆这么安静，闻人允璟还有些不适应，受过情伤的就是不一样，性格都变好了。 吃完饭之后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就向东去了。 逍遥宗位于苍澜大陆人族涉足的最东边，地势险峻山峰挺拔常年云雾缭绕，凶狠猛禽一路在逍遥宗弟子惊呼赞叹声中飞速撞向逍遥宗主峰轶博峰。 玉韵拍拍麻球，下一秒麻球几乎贴着轶博峰直入云霄，很快消失在云层中，众弟子这才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麻球稳稳落在摘星台，玉韵一跃而下，大踏步走近木屋围成的院落，里面隐隐传来嘻戏交谈声。 玉韵走进院中，院正中有一棵巨大的千年梧桐树，树上男子箫声悠长，发丝衣裙翻飞。树下另一英俊男子与老者博弈。 方桦翊将手中棋子一扔“玉韵！你可算是来了！” “方桦翊！！！你又耍赖！！！”祁正礼怒吼，手中棋子直击方桦翊，方桦翊转身灵敏避过“哎--，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显得你棋品不行” 祁正礼气得脸红脖子粗，狠狠骂道“老子棋品比你好一万倍！我要是再和你个臭棋篓子下棋，老子就把祁字倒着写！” 方桦翊伸手还想再辩，被玉韵制止“差不多得了你，你跟人下棋，那不就是糟蹋人吗？” “我下棋……” “行了，你别狡辩了，赶紧说事”景明秋跃下树，坐在玉韵对面，手一挥，桌上换上了一套茶具。 说到正事，方桦翊正了神色，坐回去说道“第五感应到他那抹丢失的魂魄，已经去追了” 四十年前逍遥宗发生过一起暴乱，玄天宗宗主陆衡在无悔峰与第五澂大战，最终战胜的人虽然是第五澂，但第五澂却因此丢失一抹魂魄，性情也发生些许变化。 这四十年来，第五澂一直在试图找回那抹魂魄却一直无果，现在终于有消息了。 不过“你就为这事把我从无尘岛叫过来？你是不会传音还是没有传音符？”玉韵皮笑肉不笑道。 方桦翊无奈“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要没其他事我也不敢惊动姑奶奶您。”方桦翊看了其他三人一眼“昨日杜老夫子传音，说他在东始山发现了与当年入魔的陆衡气息相似的魔物，让我们去应天书院看看。我已经传音给第五了” 周遭气氛微滞，半响，祁正礼握紧拳头说道“要是如此，那就得好好查查了” 景明秋神色晦暗，玉韵冷笑“来得好，我这还有账，没和他们清呢！” 3 历时七天后，贫穷姐弟二人组终于走到了东始山脚下一个叫瓦泥的小镇子。 瓦泥镇虽然不如京都繁荣，却处于四通八达之处，坐落于无启国最东边境，继续往东走是应天书院和中抃国，往北走是玄股国，往南走是枭阳国。 东始山是一座古老的灵山山脉，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也没听说有谁真正走进过东始山内围。它危险，神秘，在四国中心位置，大大降低了四国兵戈扰攘局面的可能性。 东始山充沛的灵气灵兽和独特的地理位置吸引无数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来此寻找机遇，长此以往便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生态体系。 这里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瓦泥镇西街一家当铺中。 闻人允璟站在堆满丹药的柜台前，对面是头发胡子花白的当铺掌柜拿着一枚丹药细细端详，丹药上隐晦地流淌着两道细细的暗纹。 老掌柜绿豆大的小眼睛闪烁两下，“小公子，你这丹药炼确实得不错”老掌柜故意停顿“就是……” 闻人允璟“就是什么？” 老掌柜压低语气道“就是没有上品丹药”他似是推心置腹道“小公子你是外地人吧？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瓦泥镇虽然地方不大，但我们这儿南来的，北往的，净是倒卖上好灵器丹药的，时间一长，这中下品丹药就没人要了” 老掌柜用余光偷偷打量闻人允璟，继续说道“不过话是这样说，我看你带着这么多丹药，在别的地方也卖不出去，你年纪小也不容易。不如这样，我就吃点亏把你的丹药收了”老掌柜浮夸地咬咬牙“给你五百金币怎么样？”老掌柜说完暗暗屏住呼吸。 闻人允璟轻笑了声“既然是这样，那我不卖了，掌柜的是仗义人，我不能坑掌柜的，那不厚道”说罢就要拿丹药走人。 老掌柜傻眼了，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这小公子听口音明显是外地人，年纪小却气度不凡，拿着这么多丹药，极可能是某些大家族里的小少爷跟家里闹别扭，只要他稍微忽悠忽悠，这一大堆丹药就是他的了。怎，怎么就要走了。 老掌柜连忙按住丹药“别走！” 闻人允璟似笑非笑“怎么？掌柜的还有事吗？” 老掌柜看见这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踢到铁板了！想起先前的自作聪明，老掌柜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变红变紫再变绿，漂亮极了。 老家伙拿他当傻子呢！中下品丹药虽然确实没有上品丹药受欢迎，但绝没到没人要的地步，多的是低阶修士抢，何况那里面还有洗髓丹。给他五百金币，老家伙还真敢说！一枚中等灵石能换十枚低等灵石，一枚低等灵石能换一千枚金币！ 片刻后，闻人允璟从当铺出来，储物戒里添了五百枚中等灵石，一百枚下等灵石，闻人允璟心情颇好。 他以将军得胜归来的姿态回到桥洞下面，将一把灵石拍到浑身脏兮兮的闻人璟肆面前“我有钱了，走，带你去吃顿好的，再好好洗洗” 闻人璟肆觉得闻人允璟的声音绝没有比现在好听的时候了。 这七天里，她和闻人允璟每天风餐露宿，铺天盖地，过了回老祖宗的日子。 她每天练刀法，练内力，身上臭的能把灵兽熏死，身上唯二干净的东西就是左手腕上的菩提佛珠和怀中的横刀。闻人允璟每天到处找草药炼丹，身上却依旧干净，因为闻人允璟是修士，一个简单的净身诀就可以搞定，这件事让闻人璟肆的怨念几乎要化作实质。 于是闻人允璟到瓦泥镇的第一件事就是卖丹药换钱，他怕闻人璟肆哪天练刀时把他给砍了，毕竟她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一刀砍死好几头初级魔兽，虽然是初级魔兽，却相当于人类的筑基期，所以她是完全有这个能力的。 吃饱喝足洗干净后，姐弟俩就去了东街，东街比西街肉眼可见的更乱更危险，但东街有好东西的可能也更大。 他们要去东始山上找芑草，自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东始山太危险了，不知道有多少结丹期元婴期的大拿命丧东始山，更何况是他们一个小小筑基中期修士和一个干脆没有任何灵力的小废物了。 闻人允璟心里没底，虽然闻人璟肆的刀法厉害，但她毕竟受了重伤，面上像是好了，其实内里根本不堪一击，要不然她怎么夜夜都睡不着。 闻人璟肆也发现了，她的内力虽然在一天天恢复，但内力对武昊留下的伤毫无作用，全靠闻人允璟给她的丹药支撑着，就算这样，她还是每晚都像有岩浆往她内脏里灌一样，根本睡不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闻人璟肆的想法。 到东街之后，闻人璟肆专往吃的地方窜，闻人允璟拉都拉不住。闻人璟肆拿吃的，闻人允璟付钱，钱还没付完，人就已经到下一个摊子上了。 在闻人璟肆站在第十八个摊位上时，闻人·钱包·允璟终于提着一大包小吃追上了闻人璟肆“闻人璟肆！！！你是饿死鬼投胎还是我平常虐待你了！至于见个吃的就买！你别忘了咱俩干嘛来的！” 闻人璟肆眼神落在闻人允璟双手的吃食上“别气别气，气出病来没人替，正事我记着呢，来，吃的我拿着吧” 看她这样闻人允璟更气了“你记着个屁！” 忽然，周围的人都开始往他俩身后跑去，闻人璟肆随手抓住一个正在瞬移的风系修士“公子，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往那跑？” 修士“你不知道吗？那边正在卖精灵，那可是稀罕东西，你也去看看吧”修士说完就飞出十多丈远，眨眼没影了。 闻人璟肆眨眨眼，精灵？长什么样？ 闻人璟肆抓住还在口吐芬芳的闻人允璟“走，去看看” 精灵灵力低微，长得却实在漂亮，前几百年频繁被人类捕捉用来满足某些禽兽的兽欲和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更有甚者发现精灵的灵力可以提高修为之后将精灵放进炼丹炉中与其他药草一起炼成丹药。 修士们对力量的渴望使精灵一族几乎灭族，现如今的精灵简直比元婴期的修士还稀罕。 闻人璟肆凭借灵活的走位带着闻人允璟突出重围，终于看到了庐山真面目。 精灵贩子身后是排成一排的笼子，笼子上流淌着金色的灵力，金色的灵力困住了里面的精灵，成为精灵们心中最令人绝望的深渊。 贩子手中金色的灵器猛抽笼子，精灵们惊恐躲避。 “嗷嗷嗷----，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每个笼子中的精灵都十分漂亮，他们穿着最粗糙的衣裳，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眼神惊恐绝望，笼子外面都是要将他们扒皮抽骨的魔鬼。 当没有与美貌相匹配的能力时，美貌就成为了走向深渊的理由。 闻人允璟皱眉，从心底涌出不舒服的感觉。 这些精灵除了头发眼睛不是黑色耳朵是尖的之外几乎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闻人璟肆面无表情，如果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闻人璟肆的眼神是涣散的。 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化作虚无，穿越时空，她看见几千米高的悬崖边上，一个穿着紫色爱莎公主裙头戴王冠的三岁小女孩被关在一间狭小的几十公斤的笼子里，悬崖底下波涛汹涌的海浪声让人心底发凉。 小女孩用尽全身力气向她伸出双手却被笼子卡住，眼中满是恐惧的泪水，小嘴巴一张一合。 你说了什么？我听不见…… 你说的是什么？为什么明明就发生在眼前我却听不见？ 别哭了孩子，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烂了…… 别哭了，对不起…… 下一秒，笼子被人退下悬崖，她听见自己疯了般嘶吼，尖叫，鲜血染红了半边天，从此世界只有黑暗。 最后，她终于听到，那个小女孩喊的是， “妈妈，我害怕……” 原来，那是她的女儿。 那……是……，他和她的女儿啊…… 她怎么，怎么能……忘记…… 4 “我们回…闻人璟肆你怎么了？”闻人允璟皱眉用脚踢闻人璟肆，他手上拎满了吃食“回魂了” 他是炼丹师，擅长治病救人，信奉众生平等，是以在看到精灵贩子虐待精灵多多少少会产生些许不适的感觉，但各人有各人的命，便想拉着闻人璟肆离开。 结果他一回头就看见闻人璟肆直勾勾盯着精灵贩子身后的笼子，脸色白的像是一碰就碎，眼神里却仿佛装满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得渗人。 那个笼子明显比其他笼子小得多，里面关的是一个紫发紫瞳尖耳的大概有三岁多的小女精灵。 小精灵身上满是伤痕，右脸颊上有明显巴掌印，嘴角渗出鲜血，眼中噙了满泪水。 在闻人允璟担忧中，闻人璟肆回过神，冲闻人允璟摇摇头“我没事”微微颤抖的右手握紧横刀，不动声色打量着精灵贩子，精灵们的周边环境，以及异常兴奋的人群。 闻人允璟将信将疑，她刚刚可不像没事的样子“你真没事？要不咱俩回去吧，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闻人璟肆“不用，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 说罢便将眼神定在不远处三名年轻修士身上，这三位修士气度不凡，身姿卓越，从见到这些精灵开始就沉默着一言不发，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与此同时，精灵贩子还在卖力推销，“各位南来的北往的爷都来瞧瞧，我这可都是上好的货”说着随手拽出一名年轻精灵不顾挣扎扒下巴掌大的破布向人群的方向展示“各位爷可得瞧仔细了，我老疤做的可都是良心买卖，看看这腿，这屁股白嫩的，买回去绝对不亏” 有不少人明显被雪白的肌肤打动了， “这精灵你打算怎么买？” “一只只要五百枚中等灵石” “五百枚？！不行不行，太贵了，再稀罕也只是个玩意儿，玩一阵子就坏了，不值这么多” “这话是这么说，但千金难买您高兴不是，这玩意儿不值钱，您的高兴值钱。再者说，现在这精灵有逍遥宗和应天书院的庇护就不好找了，稀罕玩意儿！” “既如此，那我挑几只吧” 说话间已有几个精灵被买走，甚至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剥光麻木的精灵“验货”，除了那三名年轻修士之外，周围的叫喊声愈加狂躁。 人类骨子里的残忍邪恶在此刻暴露无遗。 苍澜大陆上捕捉残害精灵的修士极多，但主张维护精灵的修士也不是没有，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逍遥宗和应天书院。 而应天书院就在瓦泥镇向东不远处。 那三名修士中较为年轻者似是忍无可忍要上前，却被身旁两位较为年长者压住，附耳说了什么。 闻人璟肆收回视线，老疤身后只剩最后一个小精灵，她太小了，没有人愿意话五百枚中等灵石买回去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精灵。 那么，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就是作为药材被炼成一枚丹药。 小姑娘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像货物般被人一个一个买走。 不一会儿，一名自称炼丹师的修士想要买走小精灵，但他没有五百枚中等灵石，希望老疤可以少点灵石。 老疤犹豫，他弄精灵不容易，废了他不少天材地宝，还受了伤，但这精灵太小了，弄不好就砸手里了，于是他咬咬牙正打算答应，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我买” 老疤回身，只见一身着朴素面容清丽的女子淡漠地看着他，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左手腕，右手上拿着一把不到三尺的刀，看起来倒像是个高手。 只是…他可没从这女人身上察觉到一丝灵力。 长得倒还不错，老疤上下扫视闻人璟肆怀疑道“你要买？你有五百枚中等灵石？” 老疤像是想起什么，摸了摸下巴，凑近闻人璟肆“灵石不够也没关系，我可以少收点，只要你陪我一晚，怎么样？很划算吧？” 闻人璟肆笑“好啊，晚上记得不要锁门”将储物戒挑到老疤眼前。 闻人璟肆的长相偏清冷，可是这一笑竟显出几分媚态来。 老疤轻蔑地嗤笑，拿过储物戒，将钥匙扔给闻人璟肆。 他就知道，一个没灵力的女人，手上有那么多灵石，能是怎么来的？长得有几分姿色，等他玩儿腻了就在她身上签个契让她出去卖，把那个小精灵转手卖出去。 他没注意到的是闻人璟肆的眼中分明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不带情绪的审视，那是注视猎物的神情。 闻人璟肆走到小笼子面前，蹲下，打开笼子。小精灵像是被惊到的小兔子，惊恐地往后缩。 闻人璟肆温柔地注视着小精灵，眼里好像装着漫天星辰“你叫什么名字？” 小精灵戒备地望着闻人璟肆。 “我不会欺负你的，你跟我走吧，好吗？” 小精灵依然戒备地望着闻人璟肆。 “如果你不跟我走就要跟那个炼丹师走，那个炼丹师要拿你炼丹，很痛的哟，跟我走吧，我不会让你疼的” 小精灵表情略微松动。 闻人璟肆慢慢伸出双手，熟练地抱起小精灵，揉揉她的小脑袋。 小精灵浑身僵硬，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紫衣” 闻人璟肆轻揉她僵硬的身子没说话，她知道小精灵是说她的名字叫紫衣，很好听的名字。 闻人璟肆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确保紫衣不会不舒服。 她走到闻人允璟面前“傻站着干嘛？走啊” 闻人允璟“………………？”他记得，那个储物戒好像是，他的？什么时候跑到她手里去了，她买个精灵干嘛？他养她就已经很费劲儿了好吗？再说他们出来干嘛来的？现在好了，东西没买成就算了，钱也没了！芑草到手的概率更小了！她想把自己作死吗！ 闻人允璟深呼吸好险没把自己的一口牙给咬碎。 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临时落脚的客栈在西街，比东街安稳一点，还好闻人允璟交了好几天的住宿费。 闻人璟肆抱着被布包严实的小精灵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紫衣安安静静地趴在闻人璟肆的肩头，一只手按在闻人璟肆的心口处，那里有着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心脏。 --扑通……扑通…… 那是这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再厉害的人，心脏上来一下也会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直到闻人璟肆回到客栈，紫衣的手还是搭在闻人璟肆的心口上。 瓦泥镇西街。 四合院中挤满了人，其中最显眼的正是闻人璟肆先前见过的三人，除此之外竟然全部都是那些被贩卖的精灵。 “宝贝，你这遁风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神不知鬼不觉就将这些精灵救出来了”周铭重重拍了下林宝贝。 林宝贝腼腆笑笑“我就是速度快了些，正面硬碰硬我不行的” “你就别谦虚了，这遁风术除了林夫子就属你练得最好。要换个人来，今天绝不会这么轻松救下这群精灵” 俩人耳边响起一道温润男声“周铭说得对，今天这事你是头功，要是没你，我那会儿根本拉不住周铭这个暴脾气” 周铭爽朗一笑“沐阳师兄说得对” 林宝贝叫二位师兄夸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他从前被林夫子也就是他爹拘在应天书院，生怕他这纯良性子被别人骗了，这次外出执行任务他爹好不容易放行，没想到刚出来就见到这样的事。 “对了，沐阳师兄，这些精灵如何处理？”林宝贝从精灵们身上收回目光，望向李沐阳。 李沐阳看了看精灵说道“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们得护送他们去应天书院，到了应天书院他们就安全了” 周铭捏捏林宝贝“这次任务没成功，师兄下次带你做更好的任务” 林宝贝乖巧点头“谢谢师兄，我知道孰轻孰重，正事要紧，我们赶紧回书院吧” 李沐阳周铭欣慰地笑了，林宝贝虽然被娇宠长大，却没有长歪，实在是难能可贵。 众人稍作休息后，三人便护送稍稍安定的众精灵去了应天书院。 5 回到客栈房间后，已经是下午。 闻人璟肆亲自给紫衣梳洗收拾干净，然后将她抱到隔壁闻人允璟的房间。 闻人璟肆将孩子递给闻人允璟“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我现在有点事” 满肚子怨气快气成河豚的闻人允璟接过孩子“呵，真是难为你了，还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存在！你是不是只在有事的时候才记得起我！” 闻人允璟虽然年纪小，却比她高，闻人璟肆抬高手臂，在闻人允璟头顶揉了两把，带着连同原主一起的歉意说道“允璟，这些年，是我连累你了，姐姐对不起你” 突如其来的歉意将闻人允璟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他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闻人允璟使劲压下眼中的热意却被颤抖的声线出卖“姐，你说什么呢，你是我亲大姐，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一说” 前几年他不是没怨过，凭什么大哥他们可以去逍遥宗拜师，自己却只能在家里守着没有灵力的大姐，明明他也可以去逍遥宗，难道就因为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吗？ 后来有一次他看见一帮小孩子欺负他大姐，而他大姐竟毫无还手之力。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他这辈子都离不开闻人璟肆了，因为离开她就意味着要让她去死，闻人允璟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既然闻人璟肆身边注定得有个人护着的话，那这个人还不如是他，反正他本来就是闻人家除大姐外灵力最低的孩子，而且他是医修不需要过高的灵力。 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无所谓了，结果闻人璟肆现在给他整这出。 闻人璟肆安慰闻人允璟一段时间，出房间前闻人璟肆提醒道“对了，今天晚上我有事，你别来找我” 闻人允璟胡乱点点头，他还没缓过神来，不然他会发现闻人璟肆的不对劲儿和趴在他肩头的紫衣巨大无比的白眼。 回到房间的闻人璟肆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她的那把横刀摸了又摸，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 随后她将刀放在手边，盘腿坐上床，第一次将左手腕间的菩提佛珠拿下来，闭眼，双手转动佛珠，嘴上熟练地念着一串经文。 佛珠发出微弱光芒。 与此同时，闻人璟肆体内的内力开始疯狂增加。 她第一次在这具身体内醒来时就知道，她的内力也随她一起重生了。 不知道是上辈子临死前的那场大战，还是武昊伤她太重的原因，总之她现在只能使用身体内一小部分内力，要想获得更多内力的使用权，就只能借。 天黑之后，闻人璟肆睁开双眼，一改之前病殃殃的模样，周身气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周遭一切都清晰可见。 闻人璟肆仔细缓慢地将佛珠在左手晚间缠绕五圈，很轻地吻了吻佛珠， “僧禅，保佑我……” 拿剑，下床，开门，抬头仰望苍穹，今晚没有星星月亮也不显，倒是风挺大的。 正好，月黑风高杀人夜。 闻人璟肆收回目光，向东街走去，风吹动裙摆，闻人璟肆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咚咚…咚咚……” 第三次敲门声响起之前，门开了。 门后露出老疤的猥琐笑脸，“怎么来的这么晚，哥哥我都等急了”说话间手就要摸过来。 闻人璟肆不着痕迹挡回去，笑“这里太小太吵，我不喜欢在这，换个地方” 在老疤看来闻人璟肆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问题“好，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闻人璟肆“就去白天卖精灵那儿吧，刺激” 老疤耸肩，白天卖精灵的地方是东街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这娘们还挺会享受。 万籁俱寂，俩人并肩而行。 老疤见闻人璟肆手里一直抱着那把刀，面上不显，心下嗤笑，一个废人，手里就算拿着刀也还是废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送的，说不定是把好刀“你那刀怎么来的？你把它扔了吧，我送你个更好的” 俩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白天卖精灵的地方。闻人璟肆背对老疤站定，不说话。 风声越来越大，老疤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多年偷猎生涯让他手上暗暗蓄满灵力。 闻人璟肆忽然轻笑两声“送我刀？”刀口向下压，左手反握刀，语气陡然加重“就凭你也配？”话音未落，刀锋已至老疤眼前。 这一刀蕴含着莫名的愤怒和强劲的内力。 老疤虽然提早有防备却还是被砍伤肩膀，可他竟然受伤了，老疤难以置信地抬头，脱口扔出“怎么可能？你明明没有灵力！” 闻人璟肆嗤笑，“有灵力很了不起吗？没灵力照样可以杀你！”闻人璟肆提刀直劈老疤面门，如同鬼魅。 老疤急忙以灵化盾护在身前，却还是被恢复勉强一小半内力的闻人璟肆打得连连闪避。 隐藏在老疤魂魄中的嗜血天性似乎被激怒，老疤一个疾闪，与闻人璟肆拉开距离。 风声愈来愈大，完全没有削弱的意思。厚厚的云层透出的微薄月光照出老疤狰狞的轮廓。 “贱人，你竟然敢耍我，老子弄死你！”说话间老疤握住一条铁鞭，正是白天那条。 原来老疤灵力为金属系，结丹中期，铁鞭是灵器。 只见老疤挥舞铁鞭，扫过之处所有金属性物品统统砸向闻人璟肆，闻人璟肆以极其灵活的角度或避或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近身。 与闻人璟肆这边的生死搏斗不同，客栈中的闻人允璟还在睡梦中与他姐姐弟情深。 闻人允璟身旁的紫衣在黑夜中睁开双眼，眼中的嫌弃差点要溢出去，完全没有半点白日里的惶恐与懵懂。 她刚刚以灵入体探了闻人允璟的梦，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紫衣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要不是老疤手里的那个上古魔兽，老疤那个结丹中期的废物点心怎么会令她身受重伤，使直接从成人态退化到幼儿态，现在还睡在一个炼丹师旁边。 即使是现在，她还是想不通，一个小小的结丹中期修士手里怎么会有上古魔兽？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们精灵一族因曾被炼丹师入炉炼化为丹的经历，大都痛恨惧怕炼丹师，如果她现在没有身受重伤，她能直接杀了闻人允璟。 紫衣闭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眼，皱眉，闻人璟肆不在客栈内，她去哪儿了？想到闻人璟肆白天与老疤有几句交谈，她不会找老疤去了吧？ 紫衣迅速起身抓住还在睡梦中的闻人允璟一顿猛摇“煞笔别睡了，你姐出大事了！” 等闻人允璟和紫衣赶到时，地上只剩一片狼藉，没有一处不是在反映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闻人允璟心惊肉跳，她身上还带着伤呢！他怎么这么大意，没早点发现闻人璟肆的异常。 紫衣则是惊疑不定，今天闻人璟肆抱她回来时，她明明没有在闻人璟肆身上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忽然闻人允璟和紫衣察觉到一股无比强劲的灵力波动，闻人允璟心跳悚然加快。 那是…………东始山的方向！！！ 6 几天后，东始山中四处都是大雾，眼前一米之外都是白茫茫，视野不清。 找了几天几夜的闻人允璟抱着紫衣脚底乱窜。 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闻人璟肆，只找到死得不能再死满身血迹的老疤和周围明显被强劲灵力冲击过的现场。 老疤死了，那闻人璟肆呢？她身上有伤，不知道有没有带丹药？东始山危险重重，不知道闻人璟肆到底怎么样了？ 闻人允璟心口像是悬着块巨石，没注意到身后危险正在悄悄靠近。长时间担忧让闻人允璟的警惕力大大下降。忽然，闻人允璟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脚下山坡显露出来，匆忙间闻人允璟只来得及紧紧将紫衣护在怀中。 东始山更深处一个山洞内，一名白衣男子熟练且认真地翻烤手里处理干净的两条草鱼，面前的灵火照亮男子熟悉的面容，赫然是第五澂。 鱼烤好之后第五澂凑近深吸口气，而后满意地点点头，真不愧是他第五澂烤出来的鱼！ 第五澂回头“哎--，鱼烤好了！”说罢就拿起一条鱼慢条斯理地开始食用，顺便在心中狠狠夸赞自己的厨艺。 不一会儿，第五澂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灵火渐渐描绘出来人清冷苍白的容颜，竟然是闻人允璟和紫衣找了好几天的闻人璟肆。 闻人璟肆拿过鱼坐在第五澂对面，面无表情开始啃鱼，三下五除二就把鱼骨头扔在第五澂脚边。冷冷地问“我东西呢？” 第五澂丝毫不受影响，在闻人璟肆要冻死人的眼神吃完鱼，擦干净嘴，还递给闻人璟肆一条干净手帕，无奈道“这句话你都问了几十遍了，不嫌烦啊？” 闻人璟肆劈手拿过手帕，擦完嘴又扔回去“你要是嫌烦就把我的佛珠还给我！” 第五澂双手抱胸侧避“你的？你凭什么说佛珠是你的，它是和你结契了还是认你为主了？都没有，而我才是它自己选的主人” 闻人璟肆眼底森寒，扯了扯嘴角“我不管，我只知道那是我的东西，你把它还给我，不然我杀了你”说罢迅速拔刀指向第五澂。 第五澂右手慢悠悠地打个响指，闻人璟肆便被一股强悍灵力定在原地，第五澂围着闻人璟肆边转圈边打量“我说，你挺好一姑娘怎么就不讲道理呢？你那佛珠它认我做主人还跟我结了契，那它就是我的了，你拿着也用不了，你干嘛非缠着和我要呢？” 闻人璟肆有一瞬间汗毛直立，浑身肌肉紧，那是面对未知的强者最直接的忌惮。 闻人璟肆不知想到了什么，哼笑道“那我要是能用呢？” 第五澂想也不想笑道“不可能，此器有灵，灵器认主，你绝不可能用得了，况且你还没有灵力” 闻人璟肆笑“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要是赢了，你就把佛珠还给我，怎么样？” 第五澂好笑的摇摇头“行，赌就赌，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说，怎么赌？” 闻人璟肆“简单，我要是能使得动佛珠，它就归我，怎么样？” “行，你来”第五澂右手指啪一声，闻人璟肆恢复正常。 刀入鞘，接过佛珠，闻人璟肆转身走向洞穴里唯一像床的石块，盘腿，闭眼，转动佛珠，薄唇轻启。 第五澂拿起闻人璟肆立在一旁的刀，出鞘，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授魂”二字，第五澂指腹摩挲着字迹。 无论是刀鞘还是刀身刀柄都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第五澂感受得到，从见这把刀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这把刀见过不少血，里面藏着尸山血海般的煞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其他刀那样将煞气外露，杀气逼人。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这把刀还是佛珠，都让他觉得像是刻进骨血灵魂般的熟悉。 随着闻人璟肆的动作，佛珠渐渐散发出的柔和佛光将闻人璟肆包裹在内，不知来自的灵力一寸一寸抚过闻人璟肆四肢百骸，修复闻人璟肆多次受到重创破碎的躯体魂魄，闻人璟肆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了起来。 第五澂将刀放回原位，轻垂眼帘下深邃眸子转瞬即逝，转身时又是吊儿郎当“我就说不行嘛，你还是别白费力……”第五澂的话戛然而止，眼眸不自觉睁大涣散，好像有谁给了他闷头一棍将他砸蒙了。 只见闻人璟肆手中佛珠悬空，眉毛轻挑，得意而又挑衅，她用佛珠治疗了自己身上老疤留下的暗伤。 第五澂面色愈加怪异，苍澜大陆上不论是灵兽，武器还是生了灵智的东西甚至是人，只要是结了契认了主，那它日后便只会听从自己主人一人的调遣使用，否则便会受到天道雷劫，灰飞烟灭。 更不要说有灵的灵器大多生性骄傲，一生只认一位主人，从此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也决不变换。 但凡是都有例外，比如说，武昊那把非自愿被强制认主的火枪。 再比如说，比灵器高一个级别，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法器可以被主人之外的人使用，但这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使用者必须与法器主人同心同情，自愿结为……夫妻。 所以…… 第五澂心绪混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无法自控地想到那串佛珠是自己认的主。 离奇，荒诞，难以置信，四十年后一无所知的他首次下山便捡到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妻子。 “佛珠归我了”绛红色佛珠缠绕五圈又回到细腕，第五澂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闻人璟肆并没有意识到第五澂的失态，她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当初她被武昊重伤，用内力和佛珠疗伤一直没有痊愈，还以为是她的内力无法治疗这个世界的灵力所留下的创伤，但是她今天用内力和铸魂经催动佛珠竟治好了她与老疤对战时所受的伤。所以她之前的伤一直没有丝毫痊愈的迹象是因为其他原因。 怪不得闻人允璟在她身上砸那么多灵丹妙药也不见丝毫起色，原来是药不对症。 闻人璟肆上辈子是做杀手的，对别人的眼神尤为敏感，她知道第五澂在看她，但没有杀意的气息无法让她进入戒备状态。 第五澂稍稍平复，他知道闻人璟肆可能和他有关系，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是真没想到，他那抹魂魄丢了四十年，它到底经历了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四十年前，玄天宗暴动，他与玄天宗宗主陆衡激战数天，最后他虽然险胜，却身受重伤还丢了一抹魂魄。他苦寻那抹魂魄无果，只好先闭关疗伤。十年前他出关，身上的伤势大好，只是他丢的魂魄还是杳无音讯。 前不久他在不悔峰忽然感受到这抹魂魄，寻找魂魄时收到方桦翊的传音，东始山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巧合的是，他的魂魄也在东始山出现了。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隐匿身份，变幻容貌，来到东始山，见到了当时正奄奄一息的闻人璟肆。 7 东始山脚下，第五澂左手拿着一只硕大的鸡腿，右手随意抛起一只黑球又接住。 他边啃鸡腿边道“你知道我最近都在忍你吗，啊，黑皮？”听闻此话，第五澂手中的黑球明显挣扎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挣脱第五澂。第五澂没有理会反应越来越大的黑球，继续不紧不慢的吃着手里的鸡腿。 鸡腿转眼间就被消灭殆尽只剩鸡骨头，第五澂从怀里掏出一张整洁华丽的手帕将自己收拾干净。 “我说黑皮，咱好歹是领主级别的魔兽，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第五澂一脸嫌弃“吵得我头都痛了” “黑球”终于挣脱第五澂恢复为原本的样子，原来它就是第五澂先前在峡谷顺手收了的那只魔兽。它哭丧着脸停在第五澂眼前“第五长老，先前是小魔兽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第五澂嫌弃地简直没眼看“我抓你又不是要杀，你干嘛闹得跟要死了一样” 黑皮简直欲哭无泪，它以为第五澂只是一名灵力高强的散修，结果刚出黑风谷它就在第五澂的随身空间里听见有人给第五澂传音， ----第五，杜老夫子传音说东始山有陆衡的灵力残留，你注意一下。 第五，杜老夫子，陆衡……这三个名字放一块要是还不知道抓它的人是谁，那它就能去跳通天海了。 第五澂，化神后期，属性未知，逍遥宗最年轻的长老，掌门方桦翊的同门师弟。最重要的是独自坐镇无悔峰，要知道，无悔峰上随手扔个金币都是关着犯过重大错误的灵兽魔兽的地方，并且除了陆衡的魔兽魔影，从来没见过有哪只灵魔兽是活着逃出去的。 它以前只是在黑风谷那个小峡谷兴风作浪，自问还没到要跟第五澂回无悔峰的地步。 于是它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就开始了碎碎念模式“第五长老，小魔兽没做过什么恶事的，您可以放了小魔兽吗？”“小魔兽愿意为了长老上刀山下火海，只求长老放了小魔兽……”“长老，你就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兽！”“长老……” 第五澂的耳朵受到严重损伤，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他果断将黑皮团成球狠狠扔出去，砸死一只肥硕的山鸡，当着瑟瑟发抖的黑皮的面将山鸡拔毛去内脏，再用化神后期的灵火给烤成十里飘香的--烧鸡。 最后微笑着告诉黑皮“我不介意尝试一下蛟龙的肉” 黑皮当即头皮一紧，闪电般缠上第五澂的手腕，讨好地蹭着第五澂。 第五澂得意地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东始山传来一声魔兽的怒吼声，紧接着一股强悍的灵力波动自东始山水纹式向外扩散…… 第五澂眯眼，这里有魔影的灵力，魔影在东始山，而且…… 第五澂面向灵力源头，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 不消片刻，第五澂便赶到现场，一路上无数受到灵力冲击致死的灵兽和现场周围倒地残缺不全的树木，还有上面的刀痕，鞭痕无一不在昭示着对战时的激烈程度。 第五澂停在一棵倒地的巨大古树旁，随手一挥古树便飞出去“砰”一声落在地上，露出埋在古树下的老疤。 第五澂皱眉，老疤整个人早已血肉模糊，第五澂敏锐地捕捉到老疤身上布满刀伤，有好几处致死伤。被那股强悍灵力冲击之前他应该就快不行了。 这人身上有魔影的气味，他死了，第五澂环顾四周，除了留在空气中的灵力残留周围也没有魔影的踪迹。 第五澂左手快速灵活地捏了个诀，他注视着自己捏出来的冰鸟“去，找到它！” 冰鸟绕着老疤活灵活现飞一圈，然后像被指引着一般朝第五澂右侧飞去，第五澂抬腿跟上去。 一炷香之后，第五澂停在一个山洞外，冰鸟也随之消失不见。 第五澂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这个山洞就会有种不适感，不是受伤也不是反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第五澂抚上烦闷的胸口，他的心跳地有点过快了，这山洞怕是有古怪，看来他得小心了。 勉强压下纷乱的情绪，第五澂走进山洞，山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对于第五澂这样的化神期高手而言，这和大白天几乎没什么两样。 因此他更能看清楚山洞内的异样，这山洞除了没有家具外更像是一间房屋，左转还有一张石床，石床上睡着一名素衣女子。 第五澂朝女子走去。 “噗通----” “噗通----” “噗通----” 寂静的山洞内，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响，好像预示着什么。 即使是在黑暗中，第五澂也还是看清了女子清冷姣好的容颜以及左手间缠绕着隐约散发着光芒的菩提佛珠，手边一把不足三尺的横刀，还有石床边三步之外的魔影尸体。 这名女子正是闻人璟肆。 闻人璟肆身上的素衣裙被鲜血侵染，墨色发丝衬得脸色愈加苍白，在他眼底反射出冷白色光芒，整个人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精美瓷娃娃，他不自觉想摸一摸她。 很奇怪，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不再躁乱跳动心神不宁，被其他复杂情绪占据心房，有酸涩，有开心，有庆幸，有难受，还有一瞬间他甚至眼眶酸涩。 在这一刻，这名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牵引着第五澂不自控的情绪。 第五澂左手双指并拢按在女子眉宇间，输送灵力给她。 不一会儿第五澂又将手收回来，黑暗之中第五澂神色未明。 闻人璟肆手上佛珠的光芒悄无声息地强了些许。 这人身上没有灵力，所以灵力对她的伤没用，第五澂坐在石床上，轻轻拿起闻人璟肆手腕把脉，她身体内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帮她保护调和身体，自己正在慢慢恢复，伤也没有他想象中重，是普通的伤，好好休养一阵就好。 但是，她体内的毒有点麻烦…… 这人身上到处是疑点，她与老疤对战时，那样强悍的灵力冲击，她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之后又是怎样在魔影的追击下逃脱甚至反杀魔影的？ 那个男人身上的刀伤应该就是出自女子手边的那把横刀，石床下的魔影尸体……还有她身上令他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第五澂坐在床边陷入思绪，没发现闻人璟肆手上的佛珠闪烁着越来越亮，佛珠悄无声息离开闻人璟肆在第五澂警醒的前一秒缠上第五澂，陡然死死缠住第五澂手腕，随后佛珠认主成功。 第五澂:…………？ 还来不及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第五澂就觉察到一股无比熟悉气息顺着手腕进入身体，流经四肢百骸，最后与他残缺不全的魂魄融为一体。 第五澂抿了抿薄唇，这竟然是他那抹丢失四十年的魂魄，原来藏在这串佛珠里，他被这名女子扰了心神，居然没发现他的残魂在这。 不过既然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他闭关的那三十年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找了十年也没有找到。 丢的魂魄定是与这人关系匪浅，所以才从魔影手下救了她。 毕竟她和他的魂魄相识多年，她受伤，他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第五澂很快就想到比较合理的理由。 8 东始山今天早上下了暴雨，直到薄暮才渐渐变小。 灵魔兽各自在家享受这难得的安详时光，木系植物焕然一新更显生机，无人探索的森林深处弥漫着未知的危险诱惑。但这一切全部都与闻人璟肆无关，下过雨的山洞内又暗又潮，就算第五澂已经用灵力把山洞烘干了，她还是觉得潮。 那潮湿好像顺着她的皮肤渗入内脏骨髓，凉透了。 屋外的雨也令她心烦。 她在石床上躺着，身上是第五澂在随身空间的角落里找到的勉强可以御寒的被褥，好像还在睡梦中。 她做梦了，前世今生第一次梦见了他，僧禅，她孩子的父亲，她的丈夫，她的…僧禅。 她好恨，恨他丢下她一个人，恨他十年不入她的梦，恨他在她快要忘记的时候，又强横突兀闯入她的梦境。 她梦见僧禅一手抱着小熙僮，一手牵着她，他们一起在落日的余晖中穿过油菜花田回家，小熙僮不安分地在僧禅怀里扭着要去抓油菜花上的蝴蝶，她幸灾乐祸的看着僧禅故意板着脸教训小熙僮，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第五澂今天做的不是鱼，是黑皮为了讨好第五澂而在下着暴雨的天气里捕捉到的兔子，兔子被考得滋滋冒油，连不怎么吃熟食的黑皮都被香味勾的直言唾沫。 第五澂利落的扯下一条兔腿，走到石床前“歪，兔子熟了，你吃点儿？”闻人璟肆背对着第五澂，声音有点不易察觉的闷“不用了，我没胃口” 第五澂拿兔腿的手微顿，他把兔腿放在闻人璟肆头边“那等你有胃口了吃点儿” 第五澂转身走出山洞，黑皮在他耳边飞，他转头疑惑地问黑皮“黑皮，你是公的还是母的？”黑皮立马回道“母的，长老，小魔兽是母的” 第五澂“那你会不会突然心情不好或是突然哭？” 黑皮“……啊？” 闻人璟肆忽然有些暴躁“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你个几百年都没有男蛟的单身姣知道什么”说完就走了。 黑·几百年都没有男蛟的单身姣·皮:………… 刚走几步的第五澂又折返回来“我出去一趟，你保护好里面的人，她要是少了一根手指头，我就烤了你！”说完便消失在绵绵细雨中。 黑皮:……………… 第二天早上，闻人璟肆早早起床，左手执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山洞。 一个时辰后，第五澂左手烧鸡右手糕点走进山洞，却看见石床上被褥整齐，不见人影。 最后在山洞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黑皮，他面无表情地将食盒砸向黑皮，黑皮一个激灵窜出两米外。 “她人呢？”第五澂阴恻恻的问道。 “不就在那儿吗”转过头只看到收拾整齐的石床，半响后，黑皮僵硬的转过头“呵呵……” 第五澂也呵呵两声，然后一脸怒气把黑皮的身体打成死结摔了出去。 “啊啊啊---------” 对于苍澜大陆上的人来说，东始山是灵力最充沛的地方之一，来此修炼灵力必会事半功倍。 但事实是，来东始山的人很少，四国百姓如果不是必要几乎从不踏足东始山，因为东始山上不仅有灵力，天材地宝，还有数不清的沃野地危机四伏，稍不注意就可能会陷入危险。 闻人璟肆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眼前的野猪正虎视眈眈死盯着她，只要她稍有动作野猪就会扑上来咬死她。 这片方寸之地的空气都好像停止了。 野猪的危险系数明显不低，它比正常野猪大了三倍不止，通身为血红色，两颗尖锐锋利的齿间时不时喷出高温雾气。 闻人璟肆左手持刀身，右手反握刀柄，潮湿空气中，阴云遮蔽的微弱光芒映射出授魂刀森寒气势。 或许是这气势太过外露，又或许是野猪身为魔兽的敏锐嗅觉，野猪退了一小步。 这一小步似是激怒了它自己，它仰天长啸，周身霎时烧起一圈火墙，无数带着怒气的火球砸向闻人璟肆。 身为一只身经百战的高阶魔兽，它怎么可以惧怕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甚至是低贱的人类。 闻人璟肆以一种普通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贴地避过火球，借力直射野猪。 刀出鞘，骨肉分离的声音随之响起。 闻人璟肆以级标准的姿势收刀入鞘，随手擦拭意外溅到脸上的猪血，不回头向前走去。 野猪原地踉跄几下轰然倒地，鲜血自脖颈缓缓浸入地底，为东始山更添一份颜色。 闻人璟肆回了一趟客栈，里面早就已经没有闻人允璟和紫衣的影子，闻人允璟不会主动丢下她，想到几天前她和老疤的那场对战，闻人璟肆皱了皱眉。 闻人璟肆沿着她之前回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东始山上最不缺的除了灵力灵兽，应该就是树。 在森林中分辨方向的诀窍是经验，而闻人璟肆最不缺的就是经验这东西了。 多次经过三岔路口，闻人璟肆停下脚步盯着靠近右手边的参天古树，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手起刀落，古树上多了道卍字痕，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当眼前再次出现相似的三岔路口时，闻人璟肆确定，她迷路了，迷路这种事情出现在她的身上几乎不可能。 上一世，自从她十三岁活着走出迷雾森林的那一刻起再难缠的路径也没有迷失过。 而她走进东始山才半天不到就迷路了。 闻人璟肆换为右手拿刀，环顾四周，靠近古树试探着敲了敲。 “咚咚——” 继续敲，还是， “咚咚——” 闻人璟肆心下了然，闭上眼睛左手前摸，手中空空，再往前几分依然是这样。 果然，这就是个阵法！她能走出去就怪了！苍澜大陆上的东西都不能用她以前的方式思考。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 她的刀在实木古树上敲击多次都有回音，且伸手摸时没有触感——她面前根本没有古树就是空的。 闻人璟肆闭目，扔掉刀鞘，双手执刀狠狠当空劈下，裹挟着内力的刀气撕裂阵法，轰鸣声震耳欲聋，烟尘滚滚遮蔽双眼。 闻人璟肆俯身捡起刀鞘，走出滚滚烟尘。 烟尘上方远处，一只蛟龙悄无声息跟随着闻人璟肆。 闻人璟肆频繁出手，体内毒素终于爆发，她一时间竟有鲜血溢出，然后头晕目眩晕了过去。 晕之前眼前景物模糊，天地旋转，陷入黑暗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争先恐后涌入肺部，她的心脏神奇的恢复了平稳。 9 “啧，你好了没？能不能快点？”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内传出稚嫩催促声，一圈圈漾开的回声里似有无形的目光注视着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二人。 这暗道不高，闻人允璟一手抱紫衣小姑娘一手驱动灵力艰难破开挡在面前的土块“信不信把你扔出去？” 紫衣深吸口气欲反驳却闻到浓烈的带着草药味的汗水气息，她撇了眼闻人允璟微微发抖的右手，语气不易察觉的放缓了些“你不是木系修士吗，木克土，按理说你应该很轻松才对” 闻人允璟简直要气笑了“我是木系修士，但我只有筑基中期的灵力”闻人允璟颠一下，将紫衣抱紧“而且我的灵力是治愈型，不是战斗型” 紫衣双手环住闻人允璟脖颈，神识蔓延开来“你快点，那个老女人要追上来了” 要是她的灵力还在，那几个魔修算什么，动动指头就能弄死，哪里还会弄得像现在这么狼狈，紫衣握紧拳头，早晚扒了那只畜生的皮！ 差一点，还差一点，闻人允璟抹把汗。 他和紫衣之前掉进来时暗中在周围树木上撒下了他特制的药粉，就在这附近了，他们之前进来时只在东始山外围，只要出去就安全了，那群魔修不敢出来。 闻人允璟一手触地，片刻后直直望向东边“找到了，在……” 凉风拂过肌肤，闻人允璟瞳孔紧缩汗毛乍立，未尽之言噎在喉中，他抱紧紫衣。 身后暴动的灵力转瞬即至将他们定在原地，暗道内除了身后魔修逼近的脚步声就只剩他的心跳声。 魔修追上来了。 颤抖的手臂，汗湿的衣襟，黑暗的通道，无处可逃的他和紫衣。就这样结束了吗？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可是他不甘心，他还没有成为一名出色的炼丹师，闻人璟肆还没找到，上次见二哥他们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死之后，家里人找得到他吗？他真是傻了，怎么可能找得到，谁能想道通向魔教的入口就是沃野地，他就要一个人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紫衣狠狠低声咒骂了句什么“早说了快点走，现在好了，被死老太婆追上了” 话音刚落，就见紫衣口中的老太婆拄着根棍子颤颤巍巍的走进闻人允璟的视野中。 意外地，来自魔教的这位老太婆长得并不可怕，佝偻的身姿，被岁月侵蚀的脸庞，花白的发丝，还有暗红的头巾。很普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慈爱。 虔婆站定，温和打量闻人允璟和紫衣“两位小友怎么就要走了？这是嫌弃老婆子招待不周？” 来人明明轻声细语温和有加，闻人允璟却出了一身冷汗，比之前抱着紫衣挖暗道时出的汗还要多。 前几天他和紫衣在东始山找闻人璟肆无果，意外掉进一处沃野地，谁承想那处沃野地是为数不多直接通向魔教的入口之一。 刚进去就听见有人说“呦，又有新客到了” 随后他们见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一众修士惊恐愤怒的目光下笑吟吟的将一名稚子扒皮抽筋，脱肉去骨。实在看不下去意图阻止的修士还没来得及挣脱缚灵绳就让打断经脉，被野狗啃食而死。 那天闻人允璟的世界是灰色的，滚烫的鲜血撒在脸上，尖锐的哭喊声几乎要钻透他的耳膜，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现在一样，在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中将紫衣紧紧护在怀中，这里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 闻人允璟没有回身，他摸摸紫衣的小脑袋，声音带着丝丝颤意唤道“紫衣” “嗯？” “出去了就往东走” “什么？” “我说，出去了就往东走，去逍遥宗，我的哥哥姐姐在那里，那里没有精灵贩子，也没有魔修……” 紫衣想笑，也笑出声了“闻人允璟，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个炼丹师” 她没有怀疑闻人允璟说送她出去是骗她的，因为她一直能察觉到闻人允璟的灵力波动，只是她以为，他是想不带她自己走，他的灵力只够送走一个人。 是了，自始至终，闻人允璟的手一直是拉着她的，从没有放开过。 但是,“为什么？”紫衣死死盯着闻人允璟的侧脸，像是要剥开一层名为闻人允璟的皮，将内里看个透。 闻人允璟苦笑“哪有什么为什么” 虔婆叹口气“你们干嘛呢在这，嘀嘀咕咕大半天了，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虔婆将棍子横放在胸前温声道“别担心，我把你们两个放在同一个罐子里煮，血肉相融，不会分开的” “死变态，谁要和你回去了！”闻人允璟瞅准时机驱动灵力奋力将紫衣扔出去“记住我说的话” 虔婆阴恻恻嗤笑“想走？做梦！”虔婆手中的棍子闪电般飞向紫衣。 闻人允璟以身为结界，奈何灵力低微连棍子的棍身都没摸到就被它身上的魔气创飞出去，在土墙上连吐几口鲜血。 “你别……你别想……过去……” 虔婆冷哼一声掀飞脚上的闻人允璟“不自量力！”随后给闻人允璟套上根缚灵绳“待会儿再来招呼你” 只见她竟从土墙中穿墙而过，消失在闻人允璟模糊的视野中。 这里是一片滩涂，不是她和闻人允璟进去时的样子，看来，沃野地是一个出口或者入口，并不是固定的出口或者入口。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江水，真是应了那句，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这样好的景致却入不了紫衣的眼，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眼前只剩闻人允璟死死拽住虔婆的那双脏污稚嫩的双手。紫衣不合时宜的想，那双手一定没杀过人，太干净了。 她喜欢。 紫衣笑了，血色映在紫瞳中折射出妖异的光芒，紫发在残阳中尽情飞舞。 “咦，你竟然没有跑？”虔婆追上来了，她不紧不慢的靠近紫衣“我要是你我就用吃奶的劲儿跑” 她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温和的面具“毕竟是暗道里那个傻子的一番心意，不是吗？” “话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你还要扮成这副小孩模样吗？”虔婆用手抚摸她那木棍的棍身“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小娃娃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返老还童，要么是伪装”虔婆犀利眼神直射紫衣“要么……是身受重伤” “小姑娘，你是哪一种呢？” “我呀，我是……身受重伤那种的”紫衣漫不经心的答道。再抬首，哪里还有小女孩的踪迹，只有一名紫瞳紫发妩媚女人，那是怎样的美艳，那美令她身后的夕阳黯然失色，天地间只剩她这一抹风景。 虔婆眼中闪过一抹狂热“精灵！你竟然是精灵！上好的药材啊！”说罢便提棍飞快靠近紫衣。 紫衣紧闭双眼看起来像是认命了，虔婆愈加势在必得，精灵这种好东西，魔教碰到的机会少得可怜，今天这只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紫衣霍然睁开双眼，杀机毕现，手中双钺直取虔婆咽喉，虔婆大惊，背腰躲闪却被紫衣带着婉君治理的膝盖狠狠摔在地上，双钺架在颈侧。 虔婆一手撑地一手捂胸猛咳“紫……紫双钺……，你是……你是紫衣檀！！！” 10 紫衣檀勾起嘴角，单手扯开虔婆头上暗红色头巾扔远“眼里不错呀老太婆，真不愧是魔女手下的人” 虔婆浑身颤抖，面皮都抽搐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 紫衣檀好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虔婆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魔教内部曾流传过一则关于紫衣檀的传闻，虽是精灵却比魔教中最为凶残的魔修还要残忍冷血。 传闻道，数百年前精灵族上任族长诞下一名女儿，此女生于精灵一族，长于精灵一族。在其少时，族人发现他们的小少主与其他精灵不同，她在修炼上天赋异禀，十几岁便入了结丹期，消息一经传出便轰动了整个苍澜大陆——精灵族出了名天才少女。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精灵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人欺凌。 精灵族上下全族都将少主视若珍宝，只期望她能快快长大，带领精灵族结束几百年来受人贩卖砍杀的屈辱处境。 几十年后，这名精灵族的小少主不负众望凭一己之力将精灵族的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精灵族又过上了自由自在与世无争的生活。 只是好景不长，这位担负着精灵族的天才少主在她母亲生日那天突然走火入魔大开杀戒，杀光了当时在场的所有精灵，尸体堆起来像山一样高，鲜血将方圆百里的土地都染成了红色，秃鹫在残骸上方盘旋几个月都不愿离去，场面之血腥令魔修都生出了心魔。 剩余侥幸逃过一劫的精灵们在苍澜大陆四处流落，精灵族自此灭亡。 同年，杀手榜上一位名叫紫衣檀的杀手横空出世跃居杀手榜前三。无论是名扬大陆的修士还是恶贯满盈的魔修，只要你出的起价格，她都能帮你杀了他，且，至今从未有过失手。 传说紫衣檀的武器是一对削铁如泥的紫色双钺，那双钺比普通双钺略大却更加灵活,眨眼间便可收割数名魔教高手，就如数百年前那场关于紫衣檀的绞杀。 但这还并不是最令人好奇的地方，最令世人心痒难耐的地方在于——那位出身精灵族却将族人一手推进地狱的天才少主的本命法器也是双钺，精灵族倾全族之力集天材地宝打造出的一对绝世双钺，紫色的，较普通双钺较大的双钺。 几百年来各路修士对紫衣檀的身世多有探究，只是紫衣檀来去无影，所以从未有定论。 尤其是最近几年紫衣檀没接过什么任务，有人说紫衣檀厌倦了尘世生活退隐了，也有人说她造了太多杀孽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众说纷纭。 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碰上了，以她的灵力绝不是紫衣檀的对手，虔婆面容扭曲，要是魔女在这就好了，魔女一定能杀了紫衣檀。 紫衣檀胸口隐隐作痛，面上却不见异色“魔教的人都和你一样弱吗？” 虔婆面上好似抽搐了一下“老婆子年龄大了自然不是紫衣姑娘的对手，但魔教内灵力高过老婆子的不在少数” 云端羽毛黝黑的乌鸦映在虔婆眼中，虔婆突然向紫衣檀重重挥手，一阵白雾散开，盘旋着的乌鸦俯冲而下抓走虔婆。含着灵力的言语在风中散开“姑娘不妨去找那些人比划比划——” 白雾散去，紫衣檀脸色发白却不见丝毫意外。 那只乌鸦是魔教专门训练的墨鸦，能传递消息，有攻击力，通人性。 像虔婆这种级别的魔修，出门在外身边必定会跟上一只。 紫衣檀收钺闭目，神识四探，随着时间推移她面上开始渗出汗水，攥紧拳头。 紫衣檀终于皱起了眉头，不应该，暗道已经挖到离沃野地只有一步之遥，闻人允璟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太阳落山了，滩涂只剩暗色和泛着凉意的风。 昏暗腥气的阴冷地牢内，闻人允璟被牢牢绑在十字木桩上，身上带着各种刑具留下的痕迹，角落里水珠一滴一滴掉落，发出滴答声。 地牢外的台阶上，虔婆背手而立，身旁的小魔修弯着腰，神色冷厉。 “主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虔婆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和紫衣檀相比，谁更厉害？” 小魔修“这……” 紫衣檀多年来稳居杀手榜前三，不知杀了多少灵力高深之人。虔婆在魔教虽然地位不低，但她不是战斗型魔修，所以自然是紫衣檀更厉害。 虔婆“吩咐下去，全宫戒严，各个暗哨严密设伏，灵器都给我涂上最毒的毒药”，救出虔婆的墨鸦立在檐下的灯笼上，虔婆扬手扔肉，墨鸦头灵活一伸叼上，三两口吞入腹中。虔婆扯出诡异的笑容“要迎客了” 紫衣檀杀她绰绰有余，她却能从紫衣檀手中顺利逃脱，可见紫衣檀的目标不是杀她，再一联想那个暗道里半死的少年，紫衣檀的目的就清晰了。 一开始她确实没反应过来，直到回到药宫。 紫衣檀要杀她，她怎么可能活着走回来，除非紫衣檀另有目的。 她立马下令让人去寻暗道里的闻人允璟，他果然还在，虽说他们离出去只剩一步之遥，但谁让出去的地方是随机的，出去后再想反回来找暗道，就算是紫衣檀，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药宫的人就不一样了，只要顺着那条暗道走，想找人不过是片刻功夫的事。 紫衣檀肯定能反应过来，然后她来药宫救人，自投罗网，届时她就可以押着紫衣檀去找魔女领赏了。 “你没觉得你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吗？” “…………” “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你中毒了你知道吗？” “…………” “会死人的！” “…………” 闻人璟肆坐在院中躺椅上，圆圆扇子遮住太阳，任第五澂在院门口转来转去就是不开口说话。 第五澂瞅了瞅稳如泰山的闻人璟肆，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你倒是说句话啊！” 闻人璟肆翻个身背对着他“我说什么？我说话有用吗？没用的话说了也是白说” “你都不说怎么就知道没用了？” 听到这话闻人璟肆掀扇而起“那我要出去！” 第五澂“出去就像前几次那样乱跑？” 闻人璟肆“你管我？” 第五澂“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中毒了且中毒已深，三日之内必须解开，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你想死吗？” 相同的对话，相同的人，相同的地方，早已重复几十遍。闻人璟肆烦躁的说道“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谁给你的权利来管我？！” “怎……”么没有关系。 他们两个可是……极有可能是……夫妻呢…… 她要是死了，他上哪儿再去找个这么大的媳妇！况且像他们这种天道认定的情况，她死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找一个，反正他是没听说过可以再找的。 所以眼前这个烦躁不已的女人就是他的媳妇。 他不想年纪轻轻就丧偶，也不想结成怨偶。 “你有什么未了的事吗？干嘛非要出去？你告诉我，解完毒我就去帮你办了” “你帮我办？”闻人璟肆冷哼一声“你怎么帮我办？我要去找弟弟，你能找到我弟弟吗？你拿什么找？” “能！”第五澂斩钉截铁“我能找到，只要你有他用过的东西，他摸过的动西也行！” 闻人璟肆明显不相信“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再说等你找到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闻人允璟已经丢了好几天了，昨天她心脏突然惶惶不安，她感觉闻人允璟极可能遇到麻烦了。 虽说是半路姐弟，但闻人允璟对她挺好的，她不希望闻人允璟有点什么意外。 第五澂好笑道“我这么吃力不讨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活着，骗你干什么”看闻人璟肆确实着急，他补充道“你的毒是魔教的毒，毒性诡异奇特，要是不解开，你就算是找到你弟弟也没用，只能和他一起共赴黄泉路” 第五澂的眼睛真诚而又漫不经心，这样的眼睛她见过的。 “我们去哪儿找解药？” “药宫” 11 药宫，第五澂和闻人璟肆明目张胆的在一众步履匆匆的魔修队列中穿过，身上散发着独属于隐身术的柔和光芒。第五澂回头，眉宇飞扬“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药宫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能拦得住我！” 闻人璟肆敷衍道“是，你真厉害，居然能在药宫来去自如，你真是太棒了”说完便加快脚步拐角“请这位厉害的公子动作快点”“厉害的公子马上就来” 拐角时第五澂向后撇了眼，第四波魔修了，今日的药宫不太平啊…… 两人走至药宫中心处，面前是一座……不……应该说一口锅，倒扣着的锅。 第五澂止不住的嫌弃“这药宫怎么还是这样啊，几十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闻人璟肆避开魔修，扫视一圈周围便走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暗多了。 “汪汪……汪汪……”忽然，狗叫声由远而近，好似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闻人璟肆面无表情，大拇指轻挑刀锋“岑----” 有人比她快，第五澂大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拍上狗脑袋，警告道“死狗你喊什么喊！砍死你信不信？”这一巴掌带着些许灵力，那狗当即便趴在地上呜呜叫唤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这药宫的狗和药宫的毒一样难缠，稍有不慎就会中招！”第五澂转过头紧张地看着闻人璟肆。 闻人璟肆稍微不自在的皱皱眉“我没事”说完便自狗身上跨过，向里走去，与闻声赶来的魔修擦肩而过。 第五澂指尖轻弹，一抹灵力悄无声息进入那狗体内，去追闻人璟肆了。 魔修起那狗，欲哭无泪，环视一圈，打了个哆嗦，空气中弥漫着无声无形的让人不安的压迫感。 这狗在药宫可比他们这些魔修金贵，是虔婆的心干宝贝，平日吃的都是生血生肉，养的凶残狂躁，他们这些魔修平时看到这狗都怵得慌，还是第一次见这狗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是叫虔婆知道了，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再往里走视野便开阔了起来，大堂内器具碰撞声叮叮当当，魔修们走来走去，看起来非常忙碌。 第五澂抓起闻人璟肆的手“跟我来，这里是大堂，药宫大量生产毒药的地方，但这些毒药都是最初等的毒，再高等的毒是药宫的炼丹师私下炼制的，最高等的是虔婆手里的毒……” 第五澂拉着她绕过大堂，走出去又绕到别处，一会天光大亮一会又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光，地上的路都被绕晕了，时间与空间都错乱，她也在其中扭曲颠倒，搅得她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泛着苦水。 僧禅……僧禅…… 僧禅带着她在寺庙中的地下暗道里跑来跑去，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她想看清楚，然后记下来，她只记得，只记得僧禅挺拔的背影，只记得手上被捏的发疼却依然温热的手心，只记得他们狼狈奔逃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记得暗道内的寂静昏暗………… 僧禅生气了，他不理我，脸冷的像冰块一样，因为我受伤了。 僧禅太凶了，每天都逼我喝各种各样的药，吃我不喜欢的蔬菜。 僧禅太坏了，他咬得我浑身都疼，还不让我喘气。 僧禅……僧禅……僧禅不见了……他不见了……他不要我了…… “解药一般都放在大堂的下面，那里面放着药宫最重要的各种毒药丹药，是药宫最机密最重要的地方----到了” 第五澂推开门，闻人璟肆依旧很安静，也没有抽出手，他不禁有些疑惑，转过头去好笑道“怎么？舍不----”第五澂被生生摁住喉头，心口像被什么钝器狠狠砸了下。 闻人璟肆无声的泪流满面，仰头注视着他，恍惚间第五澂觉得闻人璟肆像个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她紧紧攥着拳头，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心爱的玩具。 但这错觉只维持了一瞬，因为在她在看清第五澂的那一瞬间就松开了紧握的手。 放手的那一息之间，第五澂心口被钝器砸出的伤口以飞快的速度化脓腐烂，疼得他痛不欲生难以忍受，于是他毫不迟疑地，上前一步抱紧了闻人璟肆。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缓过神儿来，闻人璟肆没有推开第五澂，只是呆呆地望着药宫底下琳琅满目的解药毒药，奇珍异宝。 她的手僵硬的抬起，积蓄力气般坚定的推开了他，惨白的薄唇轻启“你不是他” 第五澂全身霎时冰冻，从头凉到脚。 你不是他。 他是谁？她心有所属？那她为什么会成为天道认定的他的新娘？是他搞错了吗？哪里出错了？ 思绪混乱，锥心之痛，心口愈来愈痛，呼吸也被掠夺，第五澂张开口，喘得越来越剧烈，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这样？是天道的原因吗？第五澂荒谬的想，还是他已经爱上她了？ 第五澂隐隐觉得都不是，他今日所痛，必定另有原因。 闻人璟肆终于发现了第五澂的不对劲儿，她扯开沙哑的声带“你怎么了？” 第五澂深呼吸，用灵力强行压下不适，声音同样沙哑“我没事……刚刚不好意思……唐突姑娘了……” 闻人璟肆没回话，第五澂将脸转向解药那面“我们先去找解药吧” 闻人璟肆还是没回话，默默走近柜前，查找起来。闻人璟肆翻了两下就不动了，抱着授魂摸左手腕上盘着的菩提佛珠。 她不认识解药也不认识毒药，要是不小心动了什么厉害毒药反倒添乱，且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找解药，解药找到了能怎样？没找到能怎样？死又能怎样？其实死了也挺好的。 “找到了！”第五澂手上拿着个瓷白瓶子边向闻人璟肆走去边倒出解药“给” 静默许久，闻人璟肆还是拿起解药咽了下去“走吧” 忽然，大堂底下灵力翻涌，周边自然形成结界，灵力幻化的箭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射来。 第五澂眼疾手快拦腰抱起闻人璟肆随手一挥便挡下了这微弱攻击，心头火气，大手一挥便将这间屋子所有毒药解药天材地宝，药宫最重要的东西尽数收进随身空间，一颗解药你不乐意给，那我就将这里的东西全部拿走去喂猪。 第五澂伸手又收手“走吧” 两人出来时依然是隐身状态，药宫却不是他们进来时的模样，药宫中的魔修将大堂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人群最中间手上拿着墨鸦的虔婆。 不见人影房门却自己打开，这是隐身术。 虔婆浑浊的双眼一错不错盯着房门前的空地，扯出抹狞笑“紫衣姑娘，老婆子在此恭候多时了” 12 说罢便一摆手“带上来——” 两名魔修将人带上来，虔婆抓住闻人允璟迫使他昂起头，目光却是直射前方“还不出来吗？” 闻人璟肆自闻人允璟被带上来便死死盯着他，闻人允璟看起来不太好。 闻人允璟左反握刀，欲抽出，旁边伸来一只大手按住了她“你弟弟？” “嗯” “我来” 她刚服下解药身上余毒未清，武力值所剩无几，且她不了解对方灵力深浅，不知道对方武器属性。若她执意出手，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于是她垂眸道“多谢” 隐身术散去，第五澂身影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袭白衣，气度不凡，恍若仙人下凡。 第五澂扯开嘴角面上现出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阿婆认错人了，我不姓紫衣也不是姑娘”可惜眼里噙了寒冰，还是让人难以亲近。 第五澂的出现明显在虔婆意料之外，虔婆冷哼“不管你是谁，今天来了就别想走了，给我上！”尾音陡然加重。 魔修蜂拥而上，将第五澂层层包围在一个圈内，第五澂将嘴角的笑容收回，眉眼如刀“找死！” 下一秒，强悍霸道的灵力自第五澂体内喷薄而出，用力生生排开一条道，周围的魔修们一步也靠近不得。 虔婆瞳孔骤缩，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魔修“你……你到底是谁？！”不可能是他！魔教根本就没有收到他出关的消息！ 第五澂回头冲闻人璟肆示意她先走，随后信步游庭般走到虔婆面前，弯下腰与虔婆面面相觑，强悍的气势压在虔婆身上令她一动不动，待看清虔婆眼中因难以遏制的痛恨和恐惧而显得滑稽的表情时，第五澂轻蔑嗤笑，而后才用清晰而低沉的嗓音答道“我是你大爷” 第五澂抱起早已被虔婆折磨到昏过去的闻人允璟，当着虔婆的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药宫，空气中残留着强悍到令人心悸的灵力的气息。 虔婆怒火攻心，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手指将棍子捏得发白，嘴上却如被烙铁烙上了一般不敢吐出半个话音，只用一双浑浊的眼珠将第五澂死死咬住，心里恨不得生吃第五澂的血肉，撕碎他的魂魄。 旁边的魔修战战兢兢抱拳询问“主，主人，要追吗？” 虔婆一巴掌狠狠抽过去“追你大爷！！！就凭你还想追上化神期的高手?！”魔修立马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药宫内一名魔修手里拿着几个白瓷瓶仓惶跑来，摔在地上摔出血也不敢停顿“主人，不，不好了，药房的药都不见了！！！” 虔婆猛的看向魔修“你说什么？！”一把夺过白瓷瓶，见里面的药丸全都消失不见后将白瓷瓶狠狠摔掷地上“混账！！！” 虔婆双眼好像要喷出火来，她朝空中大喊“墨鸦！” 之前在虔婆手上的墨鸦身体飞快变大，在快要碰到地面时迅速转弯，虔婆趁机跳上墨鸦脊背“去魔宫！”她绝不会放过第五澂！！！ 闻人璟肆来药宫时一直在第五澂随身空间，出来便是药宫。 走时第五澂说闻人允璟进不去他的随身空间，随地取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个传送阵将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送回他们初到瓦泥镇所投宿的那家客栈。 “这次多谢你了”闻人璟肆发自真心的向第五澂道谢，这次要不是第五澂，她和闻人允璟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小事，不足……” “第五，速归！” 一只传音符打断第五澂未尽之言，逍遥宗其它长老都坐镇宗门，小打小闹师兄不会将他轻易召回——不悔峰出事了！ 闻人璟肆“看来公子有事，我就不送了” 第五澂朝她点头示意，然后双手以极其扭曲绝非常人可以达到的手势捏出一个传送阵，下一秒，第五澂便凭空消失。 房间里一下子便安静下来，窗外街上熙熙攘攘，小贩叫卖，楼下小二旅人交谈，自己的呼吸，闭上眼…… 毫无预料的，闻人璟肆忽然轻笑出声，这个人真是奇怪，与她素未谋面却几次三番救她性命，帮她助她。可偏偏她猜不出他所图为何，总不能是看上她了。 明明是性格迥异的两人，但是每次见他，或多或少她都会想起僧禅，搅乱她早已冰封的心湖，却迟迟不说明来意。 他不知道吗？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想要将她扒开看个清楚的欲望都要溢出来了，不知顾忌什么，迟迟没有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最后，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出口。 依然是楚河汉界，界限分明。 她想这些做什么，没有答案的问题，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他那一身灵力深不可测，不该是普通人该有的东西。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非凡之人，肩上必有非凡之重任。 魔教五六成弟子都在魔宫，这里的魔修较药宫更为凶残，灵力更高，魔性也更为强盛，他们信奉弱肉强食，苍澜大陆信奉弱肉强食，但是两者弱肉强食的程度是天壤之别。 魔教各地每天都充斥着血腥暴力，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魔宫的墙壁无时无刻不被血水冲刷着。 只有一个地方是例外，魔宫最中心靠左的一座殿宇内，房梁高悬，三步便有自梁上倾泻而下的红绸飘扬，将殿内陈设遮掩的花非花，雾非雾，只能靠鞋底踩踏青砖发出的声响来辨别方向。 这是魔宫，不，整个魔教最干净的地方，每日都有魔侍跪地擦拭。 但是这殿里没有住人，下令将这殿堂打扰的如此干净的魔女也不住在这里，她住在紧挨殿堂的一间小房子里。 虔婆将药宫发生的事禀告魔女，然后重重叩首“大人，他虽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但属下研究他的灵力多年，不会认错，他就是第五澂，他出关了” 魔女没出声，虔婆壮着胆子继续道“第五澂已然出关，当年教主……” “教主的事你不用操心”魔女的嗓子好似被碳火烧灼过，喉间溢出的嗓音破碎不堪，光听声音的话猜想她每说一句话便要忍受刀割般的痛苦，其实魔女面不改色，她将灵力归于丹田。 她长的也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丑，如果不看眼睛的话，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能将人吸进去，注视着这双眼睛的人情愿被吞噬干净。 魔女手中把玩着近日刚练成的墨鸦，警告虔婆“这几日你别出手，要是让我知道你坏了我的事”魔女拿生肉逗弄墨鸦“我就扒了你的皮做天灯” 虔婆背上冒出一层冷汗，练练应道“是，是……” 过了良久，魔女放飞墨鸦，撇了眼跪在地上的虔婆“第五澂这两天有的忙呢” 虔婆将这句话揉碎了细品，心里便有了数。 “你去把末三叫来” 13 闻人允璟这次伤的不轻，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去药宫走了一遭，遭遇了许多，性子也沉默了许多。 闻人璟肆告诉他说他是被外出游历的高人所救，循着他的灵力留下的痕迹将他送了回来，高人还看出她身体虚弱并非是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而是中毒，便顺便帮她解了，所以她现在身体没问题。 闻人允璟听完不知是相信与否，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闭眼睡了过去。 闻人璟肆没有说实话，她不知道要如何向闻人允璟解释那个男人为什么救他，干脆扯个谎搪塞过去，他信不信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体内的毒，她倒是有个猜测…… 她没有问紫衣去哪儿了，最后与紫衣在一起的人是闻人允璟，他不说，她便不问。 闻人允璟休养这大半个月也不全是在床上度过的，他稍微能下地行走后，便时不时地出去转转，闻人璟肆不问他干什么去，闻人允璟虽然年纪小但他做事有分寸知道轻重，多下地走走伤好的也快。 闻人璟肆她自己这些天白天练刀法，晚上运功修内力，时不时静心打坐盘佛珠，姐弟二人互不干涉，倒也和谐。 这天吃过午饭后，闻人璟肆照旧到距离客栈几百米外的树林去练刀，刀法诡谲灵活，刀如人，人如刀，刀人合一，闻人璟肆的刀法已入化境，杀人于无形。尤其是她解毒之后有内力的加持，一招一式杀伤力成倍增加，刀还未到，气已先至。 日落西山，斗转星移，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闻人璟肆不动声色，手上转守为攻，又急忙错开刀锋，是闻人允璟。 “你怎么来了？”闻人璟肆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将刀收入刀鞘。 “来接你”闻人允璟与闻人璟肆并肩而行“天都黑了，你还没回去，怕你有危险，就出来找你了” 闻人璟肆转过头去看闻人允璟，今天才发现，他比她要高出半个头。 闻人璟肆漫不经心道“我的刀挺厉害的”将刀抱在怀中“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是炼丹师” 炼丹师虽然大多时候受人尊重，但有时候也会招来居心不良之人的觊觎，而且他不仅是炼丹师，还是医修。 闻人允璟一路无话，回到客栈吃过午饭后，他叫住了闻人璟肆“姐，我想去应天书院” 闻人璟肆“好” 闻人允璟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卡壳了。就算他隐隐约约觉得闻人璟肆变了，但还是被她如此干脆的答应给惊到了“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应天书院吗？” 闻人璟肆好笑道“你都喊我姐了，我怎么会不让你去”她歪头盯着闻人允璟“再说了，我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闻人允璟哑口无言，他摸了摸鼻子“那不会”她要是不愿意就会被他直接敲晕带走。 虽然闻人璟肆没有问，但闻人允璟还是解释道“应天书院实力深厚，院系众多，有不少高级炼丹师，甚至有人说应天书院内有顶级炼丹师，我在那里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闻人允璟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这样以后再遇到危险时，我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药宫走一遭，他得了教训，没有实力就得等死。 也不知道紫衣现在怎么样了…… 闻人璟肆用力勾住闻人允璟后脑勺往她眼前压，眼神坚定“闻人允璟，你今年才二十岁，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那不是你的错” 意外进入药宫时他没有哭，带着紫衣艰难逃生时他没有哭，被虔婆抓住百般折磨时他也没有哭，但是现在闻人璟肆几句话却让他险些绷不住，连日的恐惧和折磨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今天爆发了出来，他双手紧紧揪住闻人璟肆肩上的衣服，埋在闻人璟肆颈间，忍不住抽泣。 闻人璟肆拍拍她弟因为因为抱她而弯曲的脊背，忍不住叹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给闻人允璟顺气“行了，决定好了就去做吧，明天我们就出发，对了，你知道应天书院怎么走吗?” 闻人允璟松开她，眼睛红的像兔子眼睛“不，不知道”说完又急忙补充“但我知道怎么到，我这几天就是在打听这些东西” 药宫里走一遭，闻人允璟的储物戒居然还在，可能是储物戒里的东西虔婆实在是看不上眼，那里面除了一些衣物就是赎完紫衣剩下的那一百枚下等灵石，闻人允璟从储物戒里拿出两个木牌，将其中一个递给闻人璟肆。 闻人璟肆接过“这什么？” 闻人允璟“身份认证木牌，我加入了一个雇佣兵团，是个富商雇佣的，他要送儿子去应天书院求学，但是不认路又害怕路上出意外就干脆雇佣了一个佣兵团一路护送他们去应天书院” 佣兵团里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闻人璟肆皱眉“所以你就加入了佣兵团？” 闻人允璟咳嗽两声，眼神向上飘去“佣兵团……的杂役……” “…………“ 还不如雇佣兵呢。 魔宫依旧是那副血腥的气象，到处都充斥着杀戮暴戾的气息，在鲜有人知的小角落，一个小魔修双目紧闭，神识悄悄遍布整个魔宫。 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逃不过她鹰隼般的利眼，可惜利眼找不到她要找的人，开始不由自主的急躁起来，到底在哪儿呢？ 突然，一道目光敏锐的刺痛了她的神经，电光石火紫衣檀连忙将四散在外的神识收回。 紫衣檀心有余悸，那是一道怎样的眼睛，她毫不怀疑，只要她稍微慢一步，她就会被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紫衣檀将神识收干净，再将自己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魔宫。 他不在这里。 魔宫是魔教三宫之首，那道目光应该就是魔教魔女发出的，不愧她多年流传在外摄心夺魄的名声。 他还不至于让魔女亲自出马。 魔教三宫她都去过了，没有，不在魔教。他是死是活，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天高海阔，茫茫人海…… 太阳隐于地平线，紫衣檀独自远去。 14 闻人璟肆左手拿刀，云淡风轻，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而带来的神秘感若隐若现，看上去比那些不像雇佣兵的人还像雇佣兵。 “丫头，你这刀能让我瞅瞅吗？”老汉嘴里叼着旱烟，神秘兮兮的将头凑过来。闻人璟肆冲老汉笑道“不能” 老汉丝毫没有被拒绝的窘迫，依然赖在闻人璟肆跟前软磨硬泡“我就瞅一眼，瞅完立马给你好不好？”“不好”闻人璟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今天太阳比往常毒辣了些，她和老汉在树荫下“乘凉”，这老汉也是来帮忙的杂役，听别人都叫他老李头，倒不是这杂役的活有多轻松，而是她和老汉实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 富商性何，土生土长的瓦泥镇西街人，祖上尽是些瓦泥镇有名的富商，可惜修炼天赋都不高，撑死了也才是个结丹中期，很难再向前一步，到何富商儿子这一代终于出了个勉强有些修炼天赋的的后代，就是何富商的儿子何望龙，何家对望子成龙的期待从何望龙的名字可窥一斑，现在更是花重金聘请雇佣兵护送儿子去应天书院求学。 可惜他灵力修为不高，接触不到更高阶级的修士，即使重金相聘，请来的也只是最不入流的佣兵团。 就算她没干过雇佣兵这一行也知道雇佣兵的规矩，成事之前先预付一半定金，成事之后才结尾款，这是规矩。就算是异世，差的也不会太远。 是规矩就得守，尤其是对她们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 其实闻人璟肆猜的不错，这个佣兵团确实不受其他佣兵待见，对他们多有唾弃厌恶，他们坏了规矩，破坏的是整个佣兵界的口碑，再退一步讲，他们不讲规矩也就是没有信誉，没有信誉的人，谁敢放心背对着他们。 像他们这种一上来就将主顾家里洗劫一空的……也真是少见…… 雇佣兵团的团长是个彪形大汉，脸上从鬓角贯穿整个侧脸的伤疤配上那双狠厉的双眼，往道上一站，活脱脱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此时他正站在何府后院里盯着手下的人将灵石，丹药，灵器这些东西一箱一箱地往门外那几辆上好灵马拉着的车厢里面装，她和老李头，一个弱一个残，给人搬东西人家都嫌磕碜。 可能是闻人璟肆态度太坚决，看出她铁了心不会让他一饱眼福，老李头最终可惜的砸吧砸吧嘴，遗憾的用不捧旱烟的手挠了挠他那突兀的掺满白发的参差不齐的及肩短发。 老李头吐出口烟雾，遮住了眼睛，望着般东西的那群雇佣兵他突然哼笑了一声，这哼笑引得闻人璟肆朝他看去，却只见他已经靠着树根闭上了眼睛。 “快点！搬个东西磨磨蹭蹭……没吃饭啊你！”院子里除了搬东西就是王虎不耐烦的催促声，何富商在王虎身后欲言又止，双腿颤颤巍巍上前“王，王团长……走一趟应天书院……需要这么多物资吗？这可是……我何氏……” 何富商剩下的话被一道凶狠狞笑中夹杂着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你儿子要去应天书院求学，你连点路费都不愿意出？既然如此，那你另请高人……” 何富商立马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请诸位送我儿在下自然是放心的” 王虎哈哈大笑，拍了拍何富商被汗浸湿的肩膀“那就好，只要你相信我，我保证把你儿子平安送到应天书院，我堂堂一个佣兵团团长难道还会骗你一个小小的富商不成？” 何富商一边擦汗一边连连应是。 马车已经装载完毕，王虎的手下扯着嗓子喊到“团长，装好了——” 王虎裂开嘴，大手一挥“兄弟们，走” 闻人璟肆一捣睡得正香的老李头“走了” “走了？”老李头惊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连忙跟上离他一大截的闻人璟肆“丫头你等等我——” 临别之际，何富商趴在何望龙马车外又是叮嘱又是抹眼泪，何望龙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爹我知道，你回去吧！” 接着马车内就传来何望龙与女子调笑嬉戏的声音，何富商眼巴巴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和无可奈何。 何富商家大业大，生怕儿子在路上受委屈，除了拉物资的车厢一气儿安排了几十辆豪华马车安顿儿子，儿子的红颜知己和雇佣兵一干人等，除此之外还有随行侍奉这些人的贴身丫鬟小厮，最后便是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这些干杂活的。 当然随行的杂役是在地上走着的，他们是佣兵团的杂役，不是何府的，佣兵团都不管他们，何府更不会管。 日暮西山，车队一行离开瓦泥镇，驶入东始山外围，佣兵团的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作为临时落脚点。 他们这些杂役开始准备生火做饭和各种琐事，瓦泥镇著名富商家的贴身丫鬟小厮不干粗活，这就是佣兵团找杂役的原因。 闻人允璟和其他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麻利的收拾好过夜所需的一应事物后便四散在车队附近，坐等开饭。 闻人允璟向做饭的队伍中走去，他有些不放心，闻人璟肆在家基本上没做过饭，都是他做。 “刀我帮你拿着吧，你看你这也不放便”老李头一边往锅底下塞柴，一边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闻人璟肆左手上的刀上瞟。 “你就方便了吗？”闻人璟肆有些不耐烦老李头的纠缠了，警告道“你再纠缠我就不客气了”闻此言老李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吱哇乱叫起来“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欺负老人家，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哇，我给你说……” 闻人璟肆简直要气笑了，这老头简直是胡搅蛮缠的祖师爷，自从何府见她刀的第一面就缠上她了，任她怎么冷眼相待都不起作用。 闻人璟肆将手中的长勺往迎面而来的闻人允璟的手里一塞，走了。 “哎，丫头你怎么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闻人允璟搅拌着锅里的粥，见老李头抓耳挠腮，便问道“你好奇我姐的刀？” 老李头蔫蔫的，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是啊？你姐那把刀可是把好刀，但是……”老李头不说话了。 闻人允璟等了会儿，见老李头没后文了，便开口道“我姐的刀你就别想了，那刀她宝贝的很，我都摸不上” 15 逍遥宗，不悔峰。 相较于主峰轶博峰而言，不悔峰没那么险峻，但是由于不悔峰常年关押着各路凶残暴戾的灵兽魔兽，怨气冲天，积年累月，怨气化作烟雾萦绕着不悔峰，掩盖了不悔峰原本的样貌，又因为太过危险普通弟子不常去，因此不悔峰在逍遥宗弟子眼中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今天的不悔峰比往常稍稍热闹些，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逍遥宗宗主，轶博峰峰主，第五澂的同门亲师兄方桦翊，另一位是逍遥宗三峰中剩下的光明峰的峰主，执法堂长老，祁正礼。 方桦翊没骨头似的躺在椅子上“确定是他?” 第五澂“八九不离十” 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再听到一遍方桦翊还是忍不住叹息，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祁正礼深吸一口气，然后啐道“真是祸害遗千年！” 第五澂出声道提醒道“祁长老”然后往嘴里灌一口药酒，药酒是方桦翊配的，给他稳魂健魄用的。 祁正礼飞快瞟一眼方桦翊，见他神色如常，稍稍放下心来，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再一想，幸好玉韵那丫头不在。 方桦翊坐起身来问第五澂“你呢？这次下山找到魂魄了吗？” 魂魄…… 第五澂想到闻人璟肆，他的魂魄一定在她身上，但他却里外都搜查不到…… 而且他一遇上她就变得奇怪了起来，像有根隐形的线无声牵引着他一样，情难自控，还有那个凭空出现的天道认证的夫妻关系，所有和她有关的事都像打结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师弟？师弟？”方桦翊向第五澂的方向倾身“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第五澂回神“没什么，想到一件奇怪的事” 方桦翊挑眉“什么奇怪的事？告诉师兄，师兄帮你分析分析” 第五澂药酒“不劳烦师兄了，小事而已” 祁正礼有些担忧第五澂“莫不是前些天镇压暴动伤了元气？” 第五澂“我没事……” 方桦翊“他能有什么事？这次的暴动就是看着厉害，对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要不是我们在不悔峰施展不开，哪还用得着他” 祁长老头上青筋直爆“你当阿澂和你一样皮糙肉厚吗，况且他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少不得要小心些” 方桦翊不以为意，祁长老看见他这样就来气，忍不住对第五澂吐槽道“你看看他那样，都是当宗主的人了还整天没个正形，宗门里的事他是一点都不管啊，你这样叫宗门里的人怎么信服，啊？” 方桦翊嬉皮笑脸，没一点挨骂的自觉“这不是有您在前面顶着呢吗，有您在我才敢这样啊” 祁长老被噎得眼前一黑，深觉宗门前途堪忧，师门没落近在咫尺，对不住宗门先祖。 看到这时第五澂才出声安慰“祁长老别生气，师兄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我说，长老看宗门中有能担得起重任的小辈不如早早的培养起来，逍遥宗，我师兄是靠不上了” 祁长老胸口起起伏伏使劲顺胡子，待平静些，便觉得阿澂说的有道理。 方桦翊拾起桌上的杯子朝第五澂扔去，笑骂道“你师兄我还在这呢！” 第五澂稳稳接住杯子“就是你在这才说的，背后说多没意思” 师兄弟打闹一通，最后方桦翊与祁长老扔下三年试炼的消息便走了。 第五澂略一沉吟，收起酒壶，画出传音符“熙僮，你来一趟” 不多时，第五熙僮便行了礼立在第五澂下首“师父” 这女娃娃看上去正值豆蔻年华，傅臂束腰，三千青丝尽数扎在脑后，簪一只青木发簪，干净利落，雷厉风行，眼目清明，姿态雅正，想必假以时日，便会有一番作为。 第五澂示意第五熙僮坐“应天书院三年一次的试炼还有半年就开始了，往年你年岁太小就没让你去，现在你也长大了，师父想问问你的想法，去或不去全凭你自己的想法”第五熙僮没有迟疑，起身行礼“师父，我去” 第五澂颔首“那你这半年就好好准备” “是”第五熙僮迟疑道“师父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弟子就先退下了”“你先等等”朝第五熙僮摆摆手“你过来”说话间拿出个黑物件儿放在桌上。 “路上碰到的小玩意，你拿去解闷儿吧，这不悔峰上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完全不担心第五熙僮玩物丧志，这孩子和他没闭关以前一样自律。 再自律也是小孩子，对新鲜东西哪有不好奇的，况且自从她十年前被第五澂捡到，就没出过不悔峰。 第五熙僮小心拿起，原来是只蛟龙，她一触到冰凉的皮肤，蛟龙便顺从地缠上手腕。第五熙僮眉开眼笑，声音轻快“谢谢师父！” 第五澂轻笑，抬手摸摸第五熙僮的头“去吧” 看着第五熙僮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当年的小粉团子竟然已经长大了。 王虎一行人前进速度不算慢，奈何有个大少爷自诩风流不羁，不愿意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居然还没出东始山。 东始山是瓦泥镇到应天书院的必经之路，但是他们不敢进东始山太里，便在东始山最外围绕行。就算是外围，也有不少低阶灵兽，要是性情温和的还好些，要是对上暴躁的或是魔兽，那就少不了一场恶战，时间一久，王虎等人便开始对何望龙这个大少爷开始心生不耐，态度上自然也怠慢了不少。 “少爷，这些家伙也太放肆了，对您一点都不尊敬，昨天还调戏奴婢，简直不将您放在眼里，您再不管管就没天理了”女子娇俏的坐在何望龙怀里数落外面那群粗鲁的雇佣兵。 何望龙捉住女子傲人雪峰，直揉得女子吟叫练练才开口“乖，你先忍两天，等咱们到应天书院就收拾他们，还得让他们带路呢”接着忽然冷笑两声“连几个区区低阶灵兽都收拾不了，还跟我要那么多丹药灵器，拿我当傻子哄呢，到地方之后我要他们好看！” “少爷打算怎么收拾他们？” “本少爷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到书院后我就说他们抢夺财物，还欲杀人灭口，求夫子们救我” “少爷真聪明……” “……” 接着马车里便传出一阵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他们没注意到窗外有个人鬼鬼祟祟，听他们说要佣兵们好看，眼珠子骨碌碌转两圈，离开了。 “他真这么说的？”何望龙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要喷火，怒气牵动脸上的刀疤，显得面目狰狞。 “真的！我亲耳听到的！”老六斩钉截铁。 他这话一出，王虎周围有人坐不住了“团长--，书院里那群酸书生可不好惹啊--” 王虎怒急，向远处空地上甩出一团火球，原来他修的是火系灵力。 “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王虎环视和他一样愤怒的佣兵们“改道！” 雇佣兵们走后，闻人允璟皱着眉从树后走出来，改道？ 16 休息时杂役们都会扎堆聊天说闲话，每到这时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都会找个没人又不会跟丢车队的地方待着，闻人允璟是在研读各种医书，虽然在家的时候他早已读过几十遍。闻人璟肆则是出于上辈子的职业习惯，一路上都在降低存在感。 还有一个人，李老头，也不在杂役堆，他除了睡觉上厕所之外就跟在闻人璟肆后面，寸步不离，闻人璟肆撕不下这块狗皮膏药便不管了，每天把授魂抱得更加严实。 闻人璟肆坐在一块突出的巨大树根上闭目养神，老李头在十步之外吧嗒吧嗒抽旱烟，眼珠子时不时往闻人璟肆怀中飘一下。 十步是闻人璟肆定的，要是老李头敢多靠近一步，她就要拔刀。 闻人允璟熟练地找到闻人璟肆，坐在边上“这个车队不能待了，我们得离开” “雇佣兵和小少爷闹翻了？” 闻人允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随后补充道“算是，那些雇佣兵要改道，去的估计不是对何望龙唯命是从什么好地方” 闻人璟肆睁开了眼帘“早晚的事，两个又都不是什么和善的家伙”向后望，对上一双谄媚的双眼，闻人璟肆面无表情的将脸转回来“找机会吧” 闻人允璟了然“明白” 车队继续前行，何望龙依然趾高气昂，王虎一反常态，对何望龙唯命是从，何望龙还以为王虎怕了他，洋洋得意，却不知死神的镰刀早已架在了脖子上。 车队其乐融融，但是在闻人璟肆看来却不是这样，她敏锐的从那些雇佣兵的眼神中嗅到了一丝血腥气，那是她最熟悉的，杀气。 闻人璟肆忍不住绽出笑容，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兴奋，体内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食她的内脏。 “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闻人允璟的声音穿进耳膜，菩提珠的凉意顺着手腕爬上她灼热的神经“没什么，想到以后老李头不会再跟着我了，高兴” “你待会儿跟紧我，别走丢了”闻人允璟没有发现闻人璟肆的异常，他的注意力都在待会怎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上。 可惜意外总是会打的人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来的及抽身，便和车队一起掉进了别人设置的法阵。 布满神秘符文的法阵快速蔓延至每个人脚下，眨眼间形成独立闭合的流动空间，将所有人囚禁其中，法阵内的灵力将所有人托起，无处着力。 “小心！”闻人允璟第一时间甩出藤蔓抓紧闻人璟肆。 “哎呦！”老李头也迅速反应，用尽全力扑向闻人璟肆并抓住脚踝，讪笑两声。 何望龙坐在车厢内，来不及发怒便噼里啪啦与器具滚在一处。 王虎等人决定改道以后就再没坐过马车，以防行动不够干净利落。因此雇佣兵和仆人们没有车厢缓冲之下骤然失重，惊呼声此起彼伏，胡乱扑腾。 “啊——” “怎么会事？！” “发生什么了？！” “不好！掉进陷阱了！” “……” 王虎和其他几个灵力较好的雇佣兵勉强稳住身形，环顾四周，惊怒交加，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光明正大的干一场，用阵法阴人算什么好汉！” 无人应答，不远处高大枯木仅剩的泛黄树叶也随风落下，那风混合着某种腥甜的气味灌进闻人璟肆鼻口，心里陡然一跳。 那味道是……血！ 闻人璟肆当机立断，拔出授魂用尽全力向前挥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劲的灵力穿过阵法对上刀气，两相碰撞，余威狠狠拍在闻人璟肆三人脸上，闻人允璟立即抓紧闻人璟肆。 “把我也带上！”老李头紧紧抱住救命稻草。 情况紧急闻人璟肆任由他抱着腿，快速对闻人允璟说“我试着劈开这东西，你看准时机把藤蔓甩出去！” “这能行吗？”这阵法看着不像是普通阵法。 闻人璟肆握紧授魂，将老李头甩给闻人允璟，摆出一个姿势，缓缓吐出口浊气“试试不就知道了”内力快速流动，卷起灵力，劈了它！ 藤蔓紧随刀锋其后欲穿透这个未知的法阵，下一秒，藤蔓顺利绕上一颗参天大树，闻人允璟来不及反应便下意识将闻人璟肆和老李头拽出法阵。 离他们近的人争先抢后往闻人璟肆劈开的小口挤，堵住了开口，王虎双手各擒大火球向前甩去，众人来不及躲避，被火球烧死不少，其中不乏雇佣兵团的人。开口清出道来，王虎立马飞奔钻出去。 何望龙周围许多与他共赴云雨的女子见状，也匆忙向前挤，何望龙一时挣扎不开，心中又急又恼，竟放出自己的契约灵兽，那灵兽凶恶异常，竟将那些挡在身前的那些女子撕咬生吃。 最后从法阵里面活着出来的只有闻人璟肆姐弟俩、老李头、王虎和何望龙，剩下的人不是没躲过刚开始那致命一击就是死于王虎和何望龙之手。 俩人出来后皆是一副阴狠戒备的样子，生怕有人背后背后捅刀子，也怕布阵之人突然出手。 闻人允璟出来后一直愣愣地，他姐……这么厉害的吗…… 老李头躲在一堆灌木丛后面，妄想别人发现不了自己，闻人璟肆瞟他一眼，转身抓住闻人允璟“走”她不想和那个人打架。 闻人允璟也知道现在走为上策，可惜俩利器人还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巨大灵兽踩踏地面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和一道青春清澈的嗓音“就是你弄坏了我的阵法吗？” 利器划破空气，闻人璟肆偏头，利器擦着耳朵钉进地上，原来是袖箭，她敢肯定，要是晚一秒，脑袋就会开花。转过身，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来人是名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乖巧，眼睛像泉水一样清澈，身着锦衣华服，浑身上下挂满了铃铛，坐在巨型灵象上，走得近了才听见一阵阵铃铛声，那声音清脆响亮却不令人烦躁。 少年手里把玩着和刚刚插在地上那只一模一样的袖箭，一脸疑惑，就像小孩子向大人询问不能理解的话语一样认真。 光看他的表情，闻人璟肆还以为这人只是个问路的。正要开口，一道带着浓重责问的声音横插进来。 “那阵法是你的？”说话的人是何望龙。 少年好像没有感受到何望龙语气里的斥责，笑得一脸纯真“对呀，那阵法是我的” 何望龙见这少年年纪小，身边又没有护卫，便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拿了家里宝物偷跑出来的，不足为惧，便想捡个软柿子捏，恐吓一番，说不定还能得几件宝物…… 17 恶念的种子心头转一圈，立马长成了参天大树。 何望龙抚摸身旁的灵兽，眼睛却看向“去，抓住那个人”灵兽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四肢焦躁的在原地踱步，属于灵兽的直觉告诉它，那头灵象很危险。 何望龙不耐烦地威胁道“你上不上？不上我就拿你祭灵器！”灵兽一旦与修士结契，主人便掌管着灵兽的生死，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所以何望龙的灵兽仰天一啸便朝灵象冲了过去，那声高啸倒像是最后的哀鸣。 王虎见此，心中嗤笑暗骂，蠢货。闻人允璟皱眉，老李头依然躲在灌木丛后面，抖的更厉害了。闻人璟肆不知道何望龙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那头灵兽惨了。 果然，灵兽还没靠近少年，便被身下的的灵象一鼻子打得倒地不起，听声音好像骨头都碎了，倒地抽搐不止，没一会儿脖子便软了下去。少年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是笑吟吟的模样。 何望龙如五雷轰顶，怎么可能？！这可是他从驭兽师那里买来的高阶灵兽，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少年轻拍灵象“豫客”灵象每走一步都像地震一般，以它为中心将余震传送给在场的其他人。“姐！”闻人允璟紧张的声音响起。 豫客高将近一丈，少年坐在豫客背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闻人璟肆，他忽然惊奇的咦了一声“你竟然没有灵力？”少年兴趣被点燃，双眸亮起渗人的光亮“那你是如何破了我的时空阵的？能告诉我吗？” 闻人璟肆推开闻人允璟，一字一顿道“不能”少年眯了眯双眼，还是笑着的模样，声音不自觉低沉下去，像是喃喃自语“你会告诉我的” 下一秒，少年原地消失，在闻人璟肆身后闪现，闻人璟肆反应也不慢，竖刀挡开颈侧的短刀，反手砍去，两人皆出手狠辣，你来我往竟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好快！那少年是风系！ 王虎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闻人璟肆虽然没有灵力，但是她身手这样好却到他的佣兵团做杂役，定是有所求……他们想去应天书院。那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修为却如此高深，家里肯定不简单，若他此时出手相助，帮他杀了闻人璟肆。少年想必定会承情，到时跟他回家中，向家中族老一禀告，好处定不会少，到那时，自有他的好日子。 王虎不动声色挪到两人打斗附近，正准备趁闻人璟肆不注意偷袭，被一人挡住去路，是闻人允璟，闻人璟肆那边他帮不上忙，只好把剩下的人盯紧点，没想到还真有人出手。 “团长，去哪儿啊？”闻人允璟手里拿着灵力变幻的藤蔓。 王虎脸上疤痕抽搐“筑基中期的灵力拦不住我，我是筑基大圆满，识相的话就给我让开” “确实，灵力这种东西，大一阶都是天堑，何况是两阶” “知道就赶紧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是吗？”闻人允璟没拿藤蔓的那只手缓缓升起一束金黄色火苗“那现在呢？拦得住你吗？” 那束火苗映在眼里，王虎好像感受到了被灼烧的温度，瞳孔震颤，额头渗出的冷汗浸湿了发丝“金，金火……你有金火？你是炼器师……不，你是炼丹师！” 闻人允璟夸赞小孩子一样“恭喜你，答对了！”金火随他心意化为利剑，咻一下窜到王虎眼珠前一寸处“要么滚，要么死” 王虎立马转身，手脚并用“滚，我滚”在灵力的加持下，转眼间便消失在闻人允璟的视野。 不怪王虎怕成这样，苍澜大陆上的万物修的都是灵力，要是修到一定程度入了魔，灵力便也会跟着成为魔力，无论是谁，灵力都是衡量一个人实力的第一标准，但有种情况是例外，除了灵力是火系的炼丹和师炼器师之外，其他炼器师和炼丹师会觉醒灵火，等级从下到上依次为文火，真火，金火。文火只能炼器炼丹，真火杀伤力较大，可选择性焚烧事物，金火杀伤力最大，化神之下，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焚烧殆尽，化神之上也不敢小觑，稍有不慎便会身受重伤。 与之相对应的，灵火的等级也直接决定了炼丹师和炼器师的等级，拥有文火的炼丹就算穷其一生也无法成为顶级炼丹师。 何望龙早就跑没影了，老李头居然还在灌木丛后面，时空阵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豫客时不时卷一下鼻子。 少年渐渐落入下风，闻人璟肆下了力气，连人带剑踢飞出去。 “咳咳咳……”血迹染红少年的嘴唇，像涂了层上好的口脂，乖巧清秀的面容显得瑰丽妖异。 少年抹去鲜血，扯出大大的笑容“姐姐，你好厉害啊”猛的前倾，刀刃划破脸颊，鲜血渗出来“你跟我回去吧，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闻人璟肆蹲下身来替他擦掉脸上的鲜血，力气不小“姐姐要的，你给不了” 闻人璟肆顿了顿继续“小孩子要有礼貌，你家里人没教过也没关系，我教你”说罢便咔咔几声折断了少年的双手双脚。 闻人璟肆起身朝闻人允璟的方向说“走吧”闻人允璟点头，两人顺着来时的路返回，老李头连忙跟上。 符辛手脚剧痛，瘫软在地，望着闻人璟肆他们走远直至消失。 旁边有人靠近，停在符辛耳边，是王虎“小少爷放心，我这就带你去看医修，马上就不疼了”说着便要去扶人。 “别碰我” “嗯？” 符辛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王虎楞了一下，又立马恢复笑脸“小少爷放心，我不是坏人”继续扶人动作，这次他摸到了符辛的衣袖。 符辛眸中寒光乍现，短剑刷的划过王虎脖颈，血光迸溅，土地被染成深色。 “彭——”王虎直愣愣倒下，眼底带着惊愕，死不瞑目。 符辛嫌恶的皱了皱眉，驱动灵力割下王虎触碰过的衣袖。 豫客绕着符辛转两圈，在旁边坐下了。 “豫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走路声儿大吗？”豫客鼻子轻触符辛“本来就疼，你一走一碰更疼了”豫客立马收回鼻子，停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的味道。 符辛轻笑，不说话了，一人一兽都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队人单膝跪在符辛面前，为首之人上前道“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嗯”符辛若有若无应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是修士，且灵力不低，手脚断了，不用多长时间，自己便会好。到底受过伤，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一群手下无人伸手，倒不是不关心这位殿下？而是不敢，整个枭阳国的人都知道，崇阳殿下不喜旁人触碰。 符辛自储物戒中拿出方帕，擦干净脸上鲜血“风时，本殿刚遇上一个人，她没灵力，却能赢本殿，你说，她要是来枭阳，陛下是不是会很开心？” 风时不为所动“殿下，属下的职责是护送您去应天书院” 符辛无话，恨恨瞪风时一眼“你个死呆子！”然后便跳上豫客，跑了。 风时等人连忙跟上。 18 闻人璟肆一行回到了当初王虎等人决定改道的那个地方。 虽然是东始山外围，但要是不小心误入内围麻烦就大了，而且他们早就没钱了，没钱干什么都举步维艰，于是他们也就先没有走，而是就地取材。找一些草药和没有炼化的灵石，偶尔再杀几只低阶魔兽挖出魔丹，魔丹也可以卖钱。 闻人允璟的储物戒里有个破破烂烂的炼丹炉，他拿出来的时候，老李头还以为是他捡的破烂。但闻人允璟就是用这顶破破烂烂的炼丹炉炼出了一大堆丹药，其中有不少是中品丹药。看得老李头啧啧赞叹。 闻人允璟有多忙，闻人璟肆就有多闲，整天除了吃睡就是练剑，偶尔转着菩提念佛经顺带防着老李头晚上偷摸的拿她的刀。 时间一晃过去七八天，闻人允璟觉着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打算继续朝应天书院的方向前进，他让老李头带路。 “我？我就是个干杂活的，哪里知道应天书院怎么走啊，你快别开玩笑了”老李头双手都甩出了残影。 闻人璟肆哼笑一声“你跟着佣兵团走了那么久，能不知道应天书院在哪儿？你当那天我们俩为什么要带上你，还让你吃这些天的白饭” 老李头噎住，僵了一会儿梗着脖子说“你……你要是让我看看你的那把刀我就带你去” 闻人璟肆抽出授魂架在老李头脖子上，眼中寒气聚拢“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寒气顺着眼睛刺进心脏，老李头听见闻人璟肆说“还有，奉劝你别再想着我的刀了，它是我的，就算是我死了，也还是我的”谁要夺授魂，她就要谁的命。 老李头似是被她镇住，浑浊的双眸开始不明显的涣散，耳边嗡嗡作响。 ----我是你的，就算是死了，我也还是你的。 老李头终于抑制住颤抖的双手，带着颤音道“好，我带你们去应天书院”一路上老李头除了必要的解释都很沉默，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只当他是被吓到了。 没过两天，老李头就将他们带到一座城楼门下“应天书院就在这座城里，你们进去就能找到，我就不进去了”说完便静静地看着闻人璟肆的刀，这眼神与以往迫切的想要探究的眼神不一样，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答案，看到最后竟然扯出一抹苦笑，看闻人璟肆的目光也无比复杂，最后千言万语尽数化作肺里呼出的烟散在空气中。 闻人允璟见他确实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便道“还是多谢你了老爷子，以前我和我姐的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 老李头摆摆手，不想再多说“既然你们到了，那我也不多留了，走了”说罢便转身离去，日光下，他的白发愈加明显，烟袋挂在腰间随着走路的动作也一抽一抽的。 闻人允璟收回目光“姐，走了”两人朝城内走去。 闻人璟肆心中烦躁，眼中总是闪过老李头最后离开时的样子，那样子和平时其实没什么差别，但她就是觉得，老李头那会儿不对劲，他的不对劲像某种精神攻击，能轻而易举勾起她早已埋藏心底的情绪，那情绪使她狂躁无比，急切的想宣泄出来却找不到出口，只能堆积在心中，越积越沉。 应天书院离瓦泥镇其实不远，但王虎不靠谱，硬是带着人绕到应天书院的南边去了，再回去绕的路就更远了，老李头干脆带着他们从南门进。 这座城有三个城门，东门，西门，南门，没有北门，因为北面是东始山。 其实最开始这里只有应天书院的弟子，后来应天书院壮大起来，有足够的能力庇护周边百姓，便时常有人迁来此地，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一座城池，因为城中百姓都是慕名而来，于是便叫这座城为慕城。 应天书院的人住在慕城最北面，也就是背靠着东始山，一来可以护卫城中百姓，二来也方便历练书院弟子。 闻人允璟和闻人璟肆进城不久，大致了解了城中情况，最有威望的自然是应天书院，除此之外便是城东叶家，城西李家，城南林家。 慕城整体富庶，而城南林家尤其有钱。酒楼，赌场，斗兽场，黑市，拍卖场，你能想到的这里都有，路上随便拽个人出来身上穿的戴的都抵得上外面寻常百姓几辈子的嚼用。于是，闻人允璟提前准备的财物也不是很够用了。 两人将身上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换来的全部钱财也只够他们在城南最次的客栈住个几夜，怎么生活都是问题，更不用说考虑应天书院的事情了。 闻人允璟还好些，他本身是炼丹师又精通药理，随便找个医馆都有活干。 闻人璟肆就不好办了，她没有灵力，这是最根本的问题，哪怕是酒楼的洗碗小工，人家一听你没灵力，当场便翻脸了，没灵力？那你就是个废人啊，不在家待着跑出来干嘛？反正也没有人会给你活干，除非那人想砸自己饭碗，时人对没有灵力的人非常歧视，人人都有灵力，怎么就你没有，你是异类，是异类便不该存在。 要是换个人这样连连碰壁，还被人鄙视厌恶指不定会自暴自弃，甚至自杀。但闻人璟肆她不是别人，也不是苍澜大陆上的人，她不看重有没有灵力，至于别人的看法她就更不在意了。倒是闻人允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闻人璟肆受不了，也怕她因此变为原来的样子。 最后闻人璟肆以几乎打白工的方式留在了一家青楼做活计，她怕再耗下去闻人允璟就把自己急死了，闻人允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毕竟是青楼，他姐一个姑娘家，有损名声，要是再出个什么事，他肠子就都悔青了。 最后还是闻人璟肆当机立断，将授魂啪一声拍桌上，说自己没有嫁人的打算并再三保证以自己的武力值绝不会受人欺负，她不砍别人就不错了诸如此类之后，闻人允璟终于同意她去青楼干活了。 虽是如此，闻人允璟还是不放心，一闲下来就往闻人璟肆那里跑，几趟下来，楼里的人都知道闻人璟肆有个叫闻人允璟的弟弟，还是个炼丹师，在医馆做帮工。就冲炼丹师这三个字，青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愿意给闻人璟肆个笑脸。 这青楼不是直接叫青楼，而是有个文雅名字，叫暮云居，听说在整个慕城都是排的上号的。暮云居的头牌叫暮春，闻人璟肆见过一次，长的一副狐狸眼，斜眼一瞧能勾走三魂七魄，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不知叫多少世家弟子败在了她的衣裙下。 这天下午闻人允璟照旧来接闻人璟肆回家，他们在离闻人允璟帮工医馆附近的小巷子里租了屋子，是暂时落脚的地方。两人正准备从后院出去，却迎面撞上一对正在吵架的男女，不看不要紧，一看姐弟俩同时停下脚步。 闻人璟肆挑眉，抱着授魂倚在旁边的墙壁上，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两个都是熟人啊。 闻人允璟的反应比他姐的反应大多了，他呆若木鸡，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惊呼“二哥？！” 19 听见动静两人同时闭嘴朝闻人允璟望过来，看见他们，闻人佩璟明显楞了下，被他拽住的女子趁机将他甩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人佩璟甩下句在这呆着便走了，只留下迟迟回不过神的闻人允璟和歪着身子看戏的闻人璟肆。 “刚刚那个……是不是我二哥？” “是的” “这里是不是叫暮云居？” “没错” “二哥在这干嘛……不对，他怎么在这儿？他不应该在逍遥宗吗？” 闻人璟肆表示不知道，然后怂恿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那女的可是暮云居的头牌暮春” 闻人允璟“……啊？” 暮春步子迈的大，没多长时间便从后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是头牌，来暮云居的老少爷们儿有一大半都是找她的，一掷千金的事早已屡见不鲜，不知道给暮云居带来多少红利，因此老鸨在吃住上给她安排的都是顶儿好的，暮云居风水最正采光最好的院子就在她脚底下踩着呢。 那院子气派的很，脚下踩的墙上砌的桌上摆的都是由上好的匠人用东始山上的原始灵石打造出来的精美物件儿，先不说价值几何，就说这中间消耗的人力物力已经拦下不知多少世家望族。 但是这些东西在暮云眼里就跟路边的石子一样，她自己就有数不清的灵石宝物，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又换不来自由身，暮春望着镜子里娇媚的脸庞，心里想着，在暮云居的日子，她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身后传来响动，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闻人佩璟。 暮春身后伸出一只手强硬的将她从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拽了起来，然后便少见的撞进闻人佩璟充满了怒气的眼神中，这是暮春第二次见他这么生气。 要放在以往她肯定早就甜腻腻的依偎在闻人佩璟的怀里给他顺气了，可惜她现在不想这么干，暮春挣扎着被拽住的纤细腕子“你干什么？放开我” 闻人佩璟不仅没放手还握的更紧了，手腕周边都被捏的泛白,吐出的言语也火气十足“你是猪吗？叶涛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啊？头一天进叶府，第二天就给你抬出来！” 暮春吃痛，挣又挣不脱只能愤恨的盯着闻人佩璟“我就是猪，要不然我怎么会信你这个王八蛋！叶涛再不是人也比你强，他能解了我的契，你能吗？”狐狸眼里面满是愤怒倔强，心里实在气不过，暮春狠狠咬上闻人佩璟，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嘶----，属狗的吗你！”闻人佩璟吃痛，干脆将暮春的双手背在身后单手钳住向后拉，迫使暮春抬起头“你冷静点！” 暮春突然停下所有挣扎“我冷静的很，再过三天叶涛就要抬我进门”就着别扭的姿势看着闻人佩璟，眼里的渴望几乎要化作实质“然后我就自由了” 暮春头背靠在闻人佩璟宽厚有力的肩膀上“你不替我高兴吗？好歹做过几夜交颈夫妻呢” 闻人佩璟没松力道“高兴什么？就算嫁进叶府，你的契也还是解不了，而且你能在叶府活几天？从龙潭爬进虎穴，徒劳无功”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她逆着光，看不清闻人佩璟脸上神色，但她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此刻。 暮春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一般的青楼女子或是被人卖进来或是自愿入的青楼，只要攒够银子就能为自己赎身。暮春不是，她的契在天道手里，小时候她被娘一根冰糖葫芦骗到了暮云居，说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于是，她这辈子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暮云居。 从十几岁开始接客一直到现在，见过的男人不计其数，他们觊觎她的皮囊，她拿走他们的钱财，时间一久，也就没意思了。她想走，老鸨听见这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丢下句痴心妄想便扭着腰去招呼客人。 暮云居每过一段时间就有逃跑的，老鸨对每个人都留有后手，除了暮春，她跑不掉。当年她娘用她的灵力与天道结契，她这辈子都逃不掉。 闻人佩璟由禁锢转为抱着，将暮春整个人都环住“叶涛解不了你的契，我也解不了”闻人佩璟收紧暮春腰上的手臂“但我能让你自由” 暮春笑“不解开契，我怎么自由？” 室内又是一阵静默，在最后的最后，屋子里很轻的响起“相信我” 院外，闻人允璟时不时昂起头朝院内瞟一眼“你说他俩说什么呢？怎么还设个隔离阵？” 闻人璟肆“都说是隔离阵了，别人怎么会知道他俩说的什么” 闻人允璟“那你说……他和那女的什么关系啊？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 闻人璟肆“还能是什么关系？相好儿的呗”闻人允璟这次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哗啦----，门开了。首先迈出来的是闻人佩璟笔直修长的腿，然后是那张美貌过人的脸颊，他顺手将院门关上，对站在院门口的闻人允璟说“杵这儿当门神啊？”然后便大跨步走了……是一点儿都没理另一边的闻人璟肆。 眼见闻人佩璟已经走出去一大截儿，闻人允璟连忙拉着闻人璟肆去追“走” 三人先是回了趟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暂时歇脚的地方，然后收拾收拾跟闻人佩璟走了，闻人佩璟身为逍遥宗祁正礼坐下二弟子，住的地方绝对阔气……至少比她们那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小院，院里整天臭气熏天的要好得多。 两人跟着闻人佩璟从城南走到了城西，最后住进了城西李家的宅子。 不愧是三世家之一的城西李家，宅子修的恢弘大气，九曲回肠，底下的丫鬟小厮俱行止有度，仪态工整。 “闻人公子”又是一波丫鬟们朝他们行礼，闻人佩璟点头回礼，闻人允璟也跟着点头，一路上有礼有貌，看着也是端庄君子。与一旁的闻人璟肆形成鲜明对比。 闻人璟肆自打进李府开始眼睛就没停下来过，一路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就是不往眼前的路上看，还没走到一半，闻人璟肆心里对李府的地形就有了数。 闻人允璟嫌她这样丢闻人佩璟的脸，时不时的就给她一肘子，提醒她收敛点，闻人佩璟倒是没说什么。 他将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安顿好便出去了，去给这座宅子名义上的主人通个气，找了一圈，最后在一间偏僻的小院子找到了李观棋。 李观棋，逍遥宗宗主方桦翊座下首席大弟子，他大哥闻人怀璟师出同门的亲师兄。此次他和李观棋师兄是奉师命下山，具体做什么却没说，只说让他们听从应天书院杜老夫子的吩咐，但老夫子只是捋着长白胡子，笑呵呵的让他们两个个先去休整几天，好好放松一下，于是李观棋干脆带闻人佩璟回家了。 按理来说，李观棋是城西李家的家主，但是他这么多年都在逍遥宗上待着，家中大小事务都是小叔李叔铭在打理，他这家主早就是名存实亡。骤然回家，倒是打了个小叔一家措手不及，李观棋像是没看见小叔一家僵硬的脸颊，依旧笑嘻嘻的和李叔铭拉家常，不着调这点他真是得了方桦翊真传。 谈到火热之际，李观棋脑袋转一圈“咦，怎么没见沐阳呢？真是越大越没样子，哥哥回来都不知道迎接一下” 气氛一下沉了下去，李叔铭脸上的笑不自在起来，李沐阳当然不在，但因何不在，李叔铭不敢说，李观棋现在可是方桦翊的大弟子，要是让他知道他们当初将李沐阳逼到那个地步，李观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此处李叔铭不禁有些埋怨妻子，要不是她，现在也不会这样难办，到底是妇道人家，眼皮子浅。李叔铭妻子与李叔铭多年夫妻，自是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内心不禁愤恨委屈，谁知道李观棋这个小兔崽子会成为方桦翊的徒弟，还是首席大弟子。 李观棋没理会两人的眉眼官司，再次出言责备李沐阳不出来见见面。 李叔铭听的冷汗连连，只好一边对他说沐阳出息了，在应天书院求学，一边命下人去请李沐阳。 几次三番请不来，李叔铭只好撒谎说李沐阳现下不在慕城，随夫子们出去锻炼了。李观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暂时和闻人佩璟住了下来。 闻人佩璟再往进走，只见李观棋的手花圃里这甩一下，那甩一下，每甩一下便有水珠从手中荡漾出来，他在用他结丹后期的灵力……浇花…… 修炼不易，谁不是对自己的灵力珍之重之，生怕浪费，结果李观棋倒好，用灵力幻化的水珠来浇花，好在闻人佩璟深谙他秉性，目不斜视朝李观棋走去。 “佩璟来了，来来来，帮我把花圃边儿上的锄头拿一下”李观棋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闻人佩璟将锄头递给李观棋，李观棋蹲下拍拍打打，闻人佩璟也蹲下“观棋师兄，我给说件事” 李观棋给还没浇水的花朵儿翻土“说”“我带回来两个人，我姐和我弟” 李观棋停下手中的活“你家里人来了？快带我去见见，你怎么不早说？”闻人佩璟拉住他“不用，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见到了，你继续干你的” 李观棋答应的干脆“那也行” 闻人佩璟说完就走了，引得李观棋一阵埋怨，说完就走，不知道给他帮帮忙，闻人佩璟表示他还有事。 直到晚饭的时候，闻人璟肆才再次见到闻人佩璟以及这座宅子的主人李观棋。 20 日暮西沉，星光移转，李观棋从李家酒楼讨来上等羊羔崽子，就在自己院子，亲自动手给闻人璟肆几个做烤全羊。 李观棋的烤羊技术在整个逍遥宗都是有名号的，被清理干净的羊羔滋滋作响直冒油光，混着调料的香味在整个院子里飘荡，火苗烧的噼里啪啦。 李观棋喊闻人佩璟帮他转烤羊，闻人佩璟抱着酒瓶子不愿意去，转头一脚将闻人允璟踹到烤羊架子面前，闻人允璟无语两秒，拿起烤羊架子翻转。主要是不好意思，闻人璟肆搬个小凳子坐边上瞅月亮，一看就使唤不动，总不好姐弟三个都静静等着张嘴光吃的。 小凳子被踢了两脚，闻人璟肆抬头，是闻人佩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边儿上，斜倚着墙打量她。 先开口的是闻人佩璟“你们怎么会来慕城，发生什么了？”还有，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后半句话他没问出口。 闻人璟肆往嘴里灌两口酒才回他“闻人允璟想到应天书院求学，武昊要杀我”简洁明了，没一点多余的废话，闻人佩璟眼神越发怪异，这……着实是不像他记忆中的人，他记得的闻人璟肆总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是非不分，哪像现在这样正常。 他继续追问“武昊为什么要杀你？” 闻人璟肆像是回答别人中午吃了什么一样理直气壮“因为我和别人私奔被他发现了” 闻人佩璟喝酒的动作顿住“私奔？哪个眼瞎的看上了你，还私奔”就闻人璟肆那脾气，那人要不是有所图就是脑子进水了，娶闻人璟肆跟往家里请瘟神有什么区别，他都没指望能把闻人璟肆给嫁出去“那人呢？死了？” “听你语气还挺遗憾？”这人挺有意思的，不怪他和人私奔，好像也没想着让她嫁给武昊。 闻人佩璟没回她话，眼神儿老往她怀里飘，闻人璟肆眯了眯眼，携刀抱胸“你想干嘛？” “姐”这一下惊得闻人璟肆汗毛直立，立马进入戒备状态“有事说事，别吓人”闻人佩璟下首朝闻人璟肆怀里的授魂点两下“你这刀不错啊，哪儿来的？” 闻人璟肆深呼吸，她就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姐。不是，怎么一个两个都打她刀的主意，扯起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想要啊？” “嗯” 闻人璟肆扔下俩字转身就走“做梦！” 闻人佩璟更加确信，闻人璟肆变了，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允璟好好聊一聊了。 李观棋的烤羊好了，他把最嫩的一分为二给了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闻人佩璟对他的分法颇有微词“怎么没有我的？”以往李观棋在轶博峰烤羊的时候，最嫩的地方都有他一份儿，怎么今天没有。 李观棋啐他“有的吃就不错了，手都没搭你还挑的很”闻人佩璟反驳“那我以前也没搭手啊，怎么就有我的？” 分割羊肉也不耽误李观棋斗嘴“那是有怀璟他们帮忙我才没和你计较”说到闻人怀璟不禁感叹道“还是怀璟好，和沐阳一样，儒雅俊秀，端方有礼”将割好的肉稳稳扔到闻人佩璟面前“哪像这位，给我帮个忙都不愿意” 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两人边吃边看戏，尤其是闻人允璟，记恨他二哥之前的那一脚，配合着李观棋时不时便附和两声，点几下头。 闻人佩璟没理会李观棋师兄的挖苦，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有滋有味，一会儿之后他嘴里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眼珠子盯着李观棋骨碌碌的直转。 一见他那样李观棋就知道是有求于他，手里的羊骨一把扔过去“有事就说，别磨磨蹭蹭的”闻人佩璟熟练的躲过“那我就说了？” “说”再麻烦能有多……“我想跟你借二十万枚上等灵石和一座气派的府邸以及府邸里的下人” “噗……咳咳咳……”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语不惊人死不休，李观棋被呛个半死“你，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二十万枚上等灵石！我就是李家名义上的家主，哪儿来这么多钱？” 闻人允璟也被惊的不轻，忙问“对啊，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二十万枚上等灵石！武侯侯府一年下来各种杂七杂八的收益加起来也才十万枚上等灵石不到”就连闻人璟肆也有些出乎意料。 闻人佩璟没理会闻人允璟，继续恳求李观棋“就算不用李家的这些灵石你也出得起，我知道你的小金库，肥着呢。你先借我，回逍遥宗了我就还你，我要是还不上你就找我大哥要” 李观棋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借你可以，但是你要这么多钱干嘛啊……少点儿行不行？”他那小金库攒的也不容易。 闻人佩璟难得的有些扭捏，扭捏中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害羞“我借钱是要……成亲……” “什么！！！” 暮春想要自由，他就给她自由。 与天道缔结的灵契谁都解不掉，但他们可以与天道签订更高级别的灵契，这样一来，暮春之前与天道缔结的那道灵契自然得给更高级别的灵契让步。而他所知道的就有一个这样的灵契----生死契，同生同死。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李观棋还是处于蒙圈儿的状态，但动作不是一般利落的给闻人佩璟准备了婚房婚服等各种成亲所需的东西，粗糙了点，但总归是有了点成亲的样子，不至于到时候两人大眼瞪小眼。 闻人允璟这两天下工帮着置办采买时，总要去暮云居转一圈才回去，相比前两人而言，闻人璟肆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照常上工下工，空闲时就在路上走走，从暮云居到叶府的路，偶尔去叶府里面转转。 李观棋重重呼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终于有点样子了，这年头的师兄不好当啊，还得给师弟的弟弟忙上忙下，新娘子还是抢来的…… 闻人佩璟坐在另一边椅子上，低着头，摩挲右手上的银白蛇形戒指。闻人佩璟双手细长，骨节分明，又是冷白皮肤，蛇形戒指缠在手上泛着丝丝寒光，更显神秘。 这戒指名叫蛇戒，是他拜师时祁正礼送他的，内里都是削铁如泥细如发的千年钢丝，配上他的风系术法，简直形如鬼魅杀人于无形。 闻人佩璟注视着银戒，眼神里散发着异样的光彩，明天就是他和暮春成亲的日子了。 21 暮云居后院，一顶小轿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来，匆匆忙忙的去，像一颗石子落入大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这就是暮春的喜日子。 旁边的小丫鬟努着嘴，寻常百姓家里纳妾都没有这么安静的，她主子可是慕云居的头牌。与小丫鬟想比，暮春这个正主倒是无波无澜，显得过分平静了。 暮春非但不失落，还有些雀跃，她终于摆脱了暮云居，她实在是不想死的时候眼里也还是慕云居的景色，她是真的看腻了。况且今日之事不算在她意料之中，她这样的身份，寻常人家见了都嫌脏，更何况是叶家这样族规森严的大家族。 她在暮云居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早已将自己的命运看了个清，这样的结局，便很好了。 小轿很快从城南飘到城东，大概抬轿的轿夫也嫌倒霉，想尽快完成任务，便走的又急又快，很快便要抵达叶府，四名轿夫暗暗吐口气。 此时，一阵狂风吹过，私人连带那名丫鬟被吹得满地乱窜，晕头转向，用尽全力才勉强稳住脚步。狂风来的快散的也快，没一会儿便又风平浪静，几人惊疑四顾，脑子灵活的连忙跑到轿前询问“姨娘可安好？” 一阵静谧，无人应答。轿夫心中不安，声音抬高了些“姨娘？” 还是没人回答，连同小丫鬟在内都出了身冷汗，这位要是出点差池，他们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旁边的一名轿夫受不了了，一扒拉开帘子，却只见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暮春的身影。 身下那人紧紧抱着他，旁边参照物飞速向后，明显是风系修士，今天这种日子会这么干的，如果不是采花大盗的话……那就只有“闻人佩璟，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别问，相信我就好”闻人佩璟保持飞速前进，气息依然平稳有力。暮春有些好笑，却没有挣开他，她是早晚要死的，陪他闹一场也无妨。 闻人佩璟不知抱着她跑了多久，但她从他怀里出来时，一抬头便看见挂满红绸的宅子，丫鬟婆子鱼贯而出，同时有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在耳边炸开，她任由丫鬟们将她带进去为她梳妆打扮套上大红色婚服，盖上绣着鸳鸯的大红色盖头，最后被人搀扶着走进前厅并往她手里塞一段红绸，另一边被另一个人捏着。 暮春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在周围喧闹的嘈杂声中被闻人佩璟牵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随着礼成的话音落下的还有被灵力蛮横轰开惊天震响的大门，一道带着怒气的阴冷诘问穿过飞扬不止的尘埃木桖穿进众人耳中“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抢我的人！” 来者不善，李观棋横飞一掌，视线清晰起来，挑眉看向人群中的叶泽“阁下来错地方了吧？这里哪有你的人，新婚夫妇倒是有一对儿” 叶泽不想和他们纠缠，冷笑一声拿出追踪蝶“我是跟着追踪蝶来的这儿，难道它还能撒谎？” “那可说不准，人都会撒谎，畜生怎么不会，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闻人允璟为了他亲哥的下半辈子也开始胡扯起来，周围的人除了闻人璟肆几个早作鸟兽状散了个干净，那些人都是李观棋他们雇来充场面的，一见要打起来跑的比兔子还快。 倒是叶泽这边，乌泱泱带了一大堆修士，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叶泽自认为站上风，一声令下，院子里便乱成了一锅粥，他首当其冲的就是闻人佩璟，他倒要看看这人有什么能耐，敢从他手底下抢东西。 叶泽是力量型土系修士，双拳就是他最得力的武器，只见他双手虎虎生威，威力无穷，要是挨上一下绝对会吃不消，但闻人佩璟是风系修士，速度比叶泽高出十倍不止，几个回合下来叶泽硬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叶泽暗暗心惊，此人修为在他之上，他莽撞了，他带来的其他人也全都躺在地上打滚，大多数是李观棋收拾的，闻人璟肆守在暮春旁边甚至没有出手就结束了。 再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他，叶泽猛的后退直到离闻人佩璟半丈远，阴翳的盯着闻人佩璟，又将目光转向暮春，盖头在打斗声中被她掀了，是以她此刻直直的撞进了叶泽嘲弄的眼中，叶泽开口了“别忘了，你的契约在我这呢，你敢违背天道？” 暮春的契之前一直在老鸨那里，后来叶泽花了大价钱将她的主契移到了他那里，也就是说，她的生死现在在叶泽的手里捏着。叶泽嘴角扯出充满恶意的邪恶微笑“你想死吗？” 李观棋，闻人允璟之前不知道暮春身上还有契，现在听叶泽这样讲，都皱起了眉头，天道定下的契，基本无解。 闻人璟肆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敢笃定，闻人佩璟肯定有应对之策，就是会付出点代价。 闻人佩璟后悔了，他不该看在叶泽叶府嫡长子的身份手下留情的，他就应该刷一下割破叶泽的喉咙，闻人佩璟攥紧暮春一只手，眼中满是紧张“你相信我，我会给你自由的，真的” 暮春脑子不听使唤的浮现起她初见闻人佩璟时他那副脏兮兮又可怜巴巴的模样，那时候他才十几岁，与师父走散误闯进她的院子，接着又是他眼神躲闪，红着脖子向他表明心意的时候，那是她还笑他，还是年纪小，不知道给一个妓女付出心意代表着什么，再后来他每次下山都要来见她，一次比一次稳重，一次比一次熟练，她不禁感叹道，臭小子长大了啊…… 后来的后来，他说他要娶她，这话她权当笑话听，笑过之后又是笑着招待那些恩客，最后映在她眼中的，是闻人佩璟抱着她飞驰的样子最终都化为眼前这副面孔。 暮春笑了起来，她从没这样笑过，反握住闻人佩璟的手“我相信你” 只要不死在暮春居，哪里都是一样的，至于闻人佩璟，叶泽不敢动他，叶泽不敢动逍遥宗祁正礼座下亲传弟子，这场玩闹不会波及到他。只希望，闻人佩璟以后能娶一名好人家的女儿，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叶泽嗤笑，他原先怎么没发现暮春这样的蠢，这么想死，他成全她。转身便要离开，闻人佩璟在后面喊住他“她不会死，她会自由的活着，和我一起自由的活着！” 说罢便割破自己和暮春的手掌，心中向天道起誓，血液交融，两股陌生灵力相撞，撕扯，渐渐归于平静，最后交融，生死契成了。 从此以后，他与她同生共死。 22 暮春整个人陷入一种不可言说的状态，与外界隔绝开，脑子一片空白停止转动，唯有眼珠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不满它的不听话，眼眶干涩无比，血丝爬上眼珠扰乱了她的视线，剩下抹模糊的红。 在场所有人除了闻人璟肆依旧散漫之外全都一错不错看着闻人佩璟，闻人允璟最先回神，情急之下上前两步，手刚伸出去，契便已经成了，闻人允璟加重语气“二哥！”就l连李观棋都皱起了眉头。 闻人佩璟拥人入怀，揉两把怀中人，将人抱得更紧，然后退出来将人拉到身后。 叶涛像是见到什么惊天大笑话，捧腹大笑，好容易勉强止住，揩去眼角湿意“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看你灵力不俗，来历必定不简单，心中竟还升起忌惮之心，谁知你如此蠢笨，轻易和人结契不说，还是和一个这样一个女人，我当真是高看你了”看向闻人佩璟的眼神充满轻蔑鄙薄。 藏在背后的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住，闻人佩璟宽慰的捏捏暮春的手，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叶泽“要做什么是由我决定的，关你屁事，老子不需要你的高看，慢走，不送！” 叶涛嗤笑“真替你师父悲哀，摊上你这么块朽木”一甩宽袖走了，生死都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人，能有什么作为！ 爬了满院的打手见主子走了连忙起身去追叶涛，叶涛走得比他们想象中容易，原本还想着借李观棋李家家主的身份一用，完全没必要。 闻人允璟快步上前，刚张开嘴便被闻人佩璟从头截住，他把暮春往前一推“叫嫂子” 话头被强行堵回去，闻人允璟气血翻涌，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是喊了句二嫂。 她万万没想到闻人佩璟会娶她作正妻，更没想到她会与他结生死契，他家里人肯定不愿意，何况她还是那样的身份。 闻人佩璟捏了下暮春的腰“你是我的妻子，我弟弟喊你嫂子天经地义，不必害羞”暮春快速低下头眨了眨眼，她这样的人竟也能被人真心相待，从前知道他对自己有意，却不知这情意比想象中重了千百倍，叫她如何偿还。 李观棋倒是没说什么，重重捏了捏闻人佩璟肩膀，然后祝愿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然后便告辞了。 这座宅子是闻人佩璟的婚房，但也不小，闻人璟肆和闻人允璟便也住了进去，毕竟相比李观棋来说还是麻烦自家兄弟更好意思些。 闻人璟肆想看完了场戏，打了个哈欠便回房了，闻人允璟也看清楚自家二哥的意思，跟着闻人璟肆回房了。 二人回到婚房，闻人佩璟反手合上房门，正对着暮春单薄的脊背，房里安静下来。 暮春不是大姑娘，但成亲真真儿是头一遭，手里的帕子扯过来揉过去，深深吸一口气猛的转过身“你……”却在对上闻人佩璟的眸子时戛然而止。闻人佩璟倒比暮春冷静些，目光狠狠勾住眼前的人。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得到暮春的手掌抚上娇嫩的脸庞“你说，我听着呢” 暮春叫他盯得微微失神，脖子上的压迫感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暮春定了定神“……佩璟，多谢你” “话说得多了没用，不论因为什么，今日你对我施以援手，他日我定当以命相偿”暮春说着话时身上的毛孔都在释放真诚的气息。闻人佩璟被她逗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是我千辛万苦娶回来的妻，你要死了我不也得死，所以你可千万得惜命，别让咱俩成一对鬼夫妻” 停顿一下，双手捧起暮春脸颊，轻吻眉心“天地良心，我所作所为皆出自本心，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你别想岔了” 暮春紧紧抱住闻人佩璟，从喉咙溢出声“嗯”心中却想，世上真有人愿意为了喜欢付出到这一步吗？或许有，但不至于结契。他怕是感念她当年出手相助，因性情良善常年记挂于心而生出执念。 暮春收紧臂膀，闻人佩璟如此相待，她定肝胆相照，奋不顾身。 闻人佩璟太了解暮春了，他知道暮春不信，但没关系，他们以后多的是时间。 日上三竿，暮春终于悠悠转醒，手背搭上未睁开的眼皮，浑身上下酸软无力。 稍微清醒些，往旁边摸索不见人，被窝冰凉，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下床推开门，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适应些后睁开，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闻人佩璟两手端着盘子从厨房往出走，余光看见暮春，喊道“醒了？你去坐大姐边儿上，马上就能吃饭了” 闻人璟肆瓜子磕的咔咔响，下巴指着石凳对暮春说“坐” 井边打水的闻人允璟不情不愿地喊了声二嫂，然后提着水桶进厨房了。 成亲第二天一家子都醒了，就她睡到中午，着实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去厨房帮忙” 闻人璟肆眼疾手快拉住她，瓜子往她面前一推“不用，他俩能行，以往都是他们做饭，你坐这儿吃瓜子就行”说着又递给她一双筷子，将闻人佩璟刚上的两盘菜推到跟前“或者你吃菜也行” 暮春迟疑道“这……不好吧”“你自己的男人，有啥不好的” 闻人璟肆磕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磕出个小山包“有事儿？”时不时瞟她一眼，犹犹豫豫的。 暮春盯着闻人璟肆，身子不自觉往前倾“大姐不怪我吗？” 闻人璟肆好笑，也笑出了声“怪你？怪你啥？闻人佩璟跟你结契？”闻人璟肆终于从瓜子堆里抬起头，看着暮春“那是他的事，又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做什么决定，怎么做，承担什么后果，那都是他的事情” 闻人璟肆的笑声突然从胸腔里发出来“再说了，闻人佩璟能听我的？”说罢便又专心嗑瓜子去了。 暮春心里麻麻的，心想她前世一定是大好人，不然怎么会遇上这一家子好人。 闻人佩璟和闻人允璟将饭菜一一端出摆好，暮春面前的都是她爱吃的，抬头。闻人佩璟夹一大筷子肉放进暮春碗里“多吃点”暮春也给闻人佩璟夹。 两人你来我往，碗里不一会儿便堆满了，闻人允璟简直没眼看，干脆眼不见为净，将头转过去。结果就见闻人璟肆在哪儿悠悠闲闲的吃饭，还顺便咂摸两口酒，酒跟李观棋请他们吃烤全羊那晚喝的酒一样。闻人璟肆喝了一次就上瘾了，现在手里除了那把不离身的刀就是酒，甚至还专门买了个酒葫芦来装酒。 闻人允璟见闻人璟肆那样就心气儿不顺，压低声音“看把你享受的，做饭怎么不见你，一天天就知道坐等开饭，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不知道搭把手” 闻人璟肆仰头饮酒的姿势顿住“……？” “你抽什么风？以前饭不都是你做的吗？” 闻人允璟气不过“是我做，但你不会来给我帮忙吗？想累死我啊？” 闻人允璟可能是抽风了，看在他饭做的不错的份儿上，闻人璟肆决定先不和他计较“好好好，下次你做饭我就去帮你，别闹了啊，姐姐要吃饭了”然后就又去咂酒，还咂的滋滋作响。 闻人允璟心里被堵的不上不下，难受的他饭都不想吃，于是他把碗筷一扔“我吃饱了！”转身大踏步走出了院门。 闻人允璟忽然摔碗走人吓了暮春一跳，下意识看向闻人佩璟“允璟……怎么走了？”是因为她吗？闻人佩璟眼里好像没看见刚刚夺门而出的弟弟“没事，你不用管，他平时都这样，偶尔抽风，过一会儿就好了” 闻人璟肆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暮春叫闻人佩璟这一通胡扯给无语住了，亏他说得出来，闻人允璟明明是不满他哥不顾自己安危与她结了生死契。 闻人允璟出来后整个人心不在焉，从小到大，除了闻人璟肆那个不省心的之外，他们剩下的几个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感情极好。 生死契，同生同死。那暮春灵力修为远低于二哥，若有一天，她死了，二哥怎么办？ 闻人允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不知不觉路到了尽头，抬头一看，竟是一家书店。闻人允璟抬头瞅着瞅着，眼里突然冒出精光，书店里一定有功法秘籍，要是暮春能勤加修炼，灵力大增，她就不会轻易死翘翘，二哥活着的几率也就会大大增加。 想通之后，闻人允璟身上一下松快起来，跨进书店的脚简直能飞起来。 刚进书店，身旁立马出现一名小书童，他朝闻人允璟行一记书生礼“公子要什么书？小生可为公子推荐” 闻人允璟想了想“我要能增强灵力提升修为的书，你们这有吗？” 小生轻笑“公子说笑了，自然是有的，便是应天书院的藏书，万书斋也是有的” 万书斋？闻人璟肆心里微微一惊，原来这里就是万书斋，慕城最有威望名气的地方之一，里面不管是灵力秘籍还是秘闻百科，应有尽有，不知是多少读书人心中的向往之地，他竟然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 小书童边引着闻人璟肆向楼上走边说道“公子想要哪一系的？金木水火土？风雷空间？还是其他？” “额……”他不知道暮春的灵力是什么系的，修士大多为金木水火土系，一小部分人为风雷系，空间系更少。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灵系就不知道了。 小书童见他讲不出来便主动说“或者公子可以选择增强灵力的功法？这种倒是不用分什么系，大家都可以修炼” 23 闻人允璟听闻此言心中一动“那便劳烦你带我去看看” “公子随我来”小书童引着闻人允璟上二楼，与一楼的狭窄闭塞不同，二楼书架林立，摆放齐整，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边界。书架前的人来来往往，或仔细寻找或随意浏览，闻人允璟不自觉将呼吸放轻。 小书童在一边给他低声介绍“二楼放的都是些常见基本的灵力书籍，公子若有相关需要可以去里面找找看”说话间二人又到三了楼，三楼的人数明显少于二楼“来三楼都是炼丹师炼器师人等，他们在这里或许可以找到心仪的书籍笔记，公子，我们要去的是四楼，四楼人可能没有二楼三楼那么多” 还没到地方，闻人允璟便闻到……一股霉味？心里一直保持着疑惑，直到他看到四楼全貌。 书架东倒西歪，扫帚拖把木盆横七竖八，一只蜘蛛拽着银丝停在面前，闻人允璟转头疑惑地看着小书童“？” “呵呵……”小书童有点不好意思“跟下面两层相比这一层是有点乱，但是公子仔细一点，还是能找到些好秘籍的”小书童退后两步“就不打扰公子了，您慢慢找”不等闻人允璟转头小书童便跑了个没影儿。 闻人允璟看着脚下厚厚一层尘土，默默无言。 忽然，小书童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块白玉牌子“对了公子，这个白玉牌是万书斋专门为各位顾客准备的，您要是有看得上的书籍便将它的名字和书号刻在玉牌上，三天之内将书籍所值相应灵石放入玉牌就可以消去玉牌上的刻字，玉牌便可重复使用”闻人允璟接过玉牌。 小书童转身欲走却没注意被脚下一条扫帚绊了个趔趄，然后加快离开的步伐。 楼层都安静下来，闻人允璟原地转一圈深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便向里走去。 这里不仅书架脏乱，偶尔还有脚底的头上的各种暗器往他身上招呼。一圈下来整个人灰头土脸，他要是这幅尊容回家，闻人璟肆还当他去要饭了。 闻人允璟虽然搞得狼狈了些，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发现这层楼里的书非常杂，连地方志食谱这种书都有，他只能一本一本地去找。 动手之前闻人允璟实在是看不下去灰尘满地飘扬的场景，便用灵力化出一排树叶做成的扫帚。两臂一挥它们便一下飞到各处自动打扫起来。 这些绿叶不仅可以扫起灰尘还能将它们吸收殆尽，是以并没有出现烟尘滚滚的模样。 闻人允璟一手控制它们有序进行，一手划过老旧泛黄的书本，时不时停留，将它们翻开，若是符合心心意的便在白玉牌上备注。 若不是，便将它们放回书架收拾齐整。 闻人允璟看的认真，没注意楼上下来个人，是个梨眉艾发的老人家，他惊讶看着闻人允璟，平常四楼都没人，顾客大多在二楼三楼，没想到今天在四楼看见了人影。 他驻足观望了会，看闻人允璟将这个楼层一点点收拾干净，并将书本摆放齐整甚至将它们分类，不禁点点头露出些许赞赏，这个后生不错。 老人上前“你是书斋里的书童？” 闻人允璟看得认真，竟然没有听见，老人见此靠近闻人允璟拍了拍他，重复道“你是书斋里的书童？” 这次闻人允璟听见了，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转过头，见老人正一脸慈祥疑惑的看着他，闻人允璟回忆了下老人的问题，作揖道“回老先生的话，晚辈不是这里的书童，只是前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书籍，想拿回去几本” 老人听闻更惊讶了些，不是书童？老人上下打量，直盯得闻人允璟怀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许久之后，老人开口“我观小友一表人才，心性春良，是个靠得住事的，所以想请小友帮我个忙，不知小友方不方便？” “老先生还是说事吧，晚辈要是做得到便一定会帮老先生”要是做不到，那也没办法。 虽然被闻人佩璟带到新住处，他却还在医馆上工。那医馆老板自己带徒弟，闻人允璟只是帮医馆晾晾草药分类装起来，然后便没什么事情可以下工了。 就是不知道这老爷子想让他干嘛了。 “说来惭愧，这万书斋的第四层原本是老头子来收拾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这把老胳膊老腿哪里弄得过来这一大层的书呢，时间一长这层便也越来越破败，老斋主心慈，没赶我走，但我怎么好意思日日年年都如此” 闻人允璟面上不显，心中却无语，这老头，他要是不好意思会让这第四层的土把书埋了。还有地上那些杂七杂八能把人摔死的洒扫工具，他怕是就没管过吧。 老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以前这层没人来，现在你来了”闻人允璟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不会让他太轻松。 “那你闲时帮我把这层楼上的书都整理整理，顺便打扫一下卫生，好不好？” 闻人允璟“？？？” 像是生怕闻人允璟拒绝，老人连忙又道“不让你白干的”他手指绕一圈，诱惑道“这一层，你能看见的书都可以拿，不用灵石，怎么样？” 不用灵石？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过“老先生能做主吗？要是斋主怪罪下来怎么办？” 老人看起来不稳重极了，将胸膛拍的震天响“绝对不会，老斋主是我拜把子兄弟，现斋主是我侄子，我说不用给就不用给” ……是吗？他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儿呢。 所以闻人允璟每次拿书都会按时按点把灵石给人送进去。他是没灵石，但是他可以找他二哥要啊，虽然他二哥身上还背着二十万枚上等灵石的债。 欠二哥灵石总比欠万书斋灵石好得多，他可不觉得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在万书斋欠债靠的全是它的贤名。 万书斋绝对不比叶林李三世家好惹。 话虽如此，从那以后他每次去万书斋还是会把第四层打扫干净，用灵力打扫也不费什么事，还能提高使用灵力的熟练度。 也是怪了，他每次去那老头都在，手里总拿着糕点饴糖酒绝不会空着，跟前跟后在他边儿上吃。闻人允璟让他走远点吃老爷子就当没听到，完全不理睬。因此闻人允璟干脆封闭听力，就当他不存在。他这样老爷子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的，两人一吵一闹倒也和谐。 24 闻人佩璟回了趟逍遥宗，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他大哥闻人怀璟，也就是方桦翊的二弟子，李观棋的亲师弟闻人怀璟帮他把欠李观棋的那二十万上等灵石全都一次性还清了。 然后他每天带着自己的新婚娘子游山玩水，就这半年时间，慕城就没两人没去过的地方。 闻人允璟对此表示非常不满，他从万书斋带回来给暮春的书籍都快堆成山了，他二哥却整天把人往外拐。所以他一见着闻人允璟就对闻人怀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闻人佩璟给的回答是，他每天出去是有正事干，神秘兮兮的小声对闻人允璟说“大事儿！” “再说了，你拿那么多秘籍到底是要暮春修习哪一本？修习要的是精而深，你这样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拍拍闻人允璟肩头“你放心，我有数” 闻人允璟又是翻白眼又是咬牙齿，有个屁的数。他除了去过几次应天书院，剩下的都是什么地方，赌场，黑市，地下拍卖场，斗兽场，有几个正经地方？还带着新婚妻子一起去。他怀疑闻人佩璟出宗门的时候把脑子落在路上了，要不就是直接没带出来。 闻人璟肆倒是拿了几本，全是刀谱。闻人允璟发现他姐自从有了那把刀之后，特别喜欢研究刀法。他们之前从无启国都到瓦泥镇再到这里，闻人璟肆几乎每天都在练刀法。虽然没有灵力，但他总能从他姐变幻不定的刀法中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力量，有时离得近了甚至会有被人掐住脖颈的窒息感。半年前还不太能感受得到，她毒解了之后越来越明显，这两天尤其明显。 最近一次，两天前他去喊闻人璟肆回家吃饭被她刀锋波及，白刃直指面门，直到闻人璟肆收刀入鞘他才重重吐出口气，吐到一半惊觉他竟然被闻人璟肆的刀势压到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紫衣怎么样了，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走得出东始山那样危险的地方，怕是，闻人允璟将洗干净的人参排列整齐，早已不在了。 “阿允，掌柜的叫你去给伤者把脉！”一个急躁的声音传来。 闻人允璟叫掌柜大嗓门徒弟三桂的传音符喊得打了个激灵，放下手里的药材“马上来” 掌柜是医修，一生无妻无子，年轻时也曾周游四国有不少见闻，医术小有所成。后来他从路边捡到了三桂，便在慕城开了个医馆定居下来，打算将自己一生医术都交给三桂，让三桂替自己送终。可惜三桂于医修一道天资实在平庸，老掌柜教了几十年只认识些普通药材，开方子也是照本宣科。老掌柜为此没少说三桂，说到最后连连摇头仰天长叹，直说自己晚年凄惨后继无人。 三桂药理不通，但他灵力不低，生气起来外溢的火系灵力能直接将院子里的灵药烧个干净。所以，有了闻人允璟这个专门照看草药的小童。 说来还得谢谢三桂这个一生气就着火的特性，不然还解不了他当初刚来慕城时的燃眉之急。 后院与前堂有些距离……毕竟得防着三桂。 前堂人多起来，大堂中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焦急吵嚷的吵闹声传入耳中，老掌柜被围在中间，隐约可以看见老掌柜脸上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之下和周围的人解释。 忽然，老掌柜被人抓着领口拎起来，不一会儿便被勒的满脸通红。闻人允璟皱眉，推开人群挤进去厉声呵斥“你们干什么？” 树叶破空而出，拎着老掌柜的男人被迫松开，闻人允璟连忙扶起老掌柜帮他顺气，老掌柜挣扎着朝屋内的方向指“咳……咳咳…咳……” 闻人允璟手上用劲安抚老掌柜“掌柜的先顺顺气” 然后顺着老掌柜手指的方向望去，男人满面怒容，怒容之下藏着不易发现的焦急。三尺开外三桂被两个男人按压在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原本僵持的氛围被闻人允璟打破，动手的几人都戒备的看着闻人允璟，先前对老掌柜动手的男人眯眯眼，防备的看着闻人允璟“你是这家医馆的人？” 闻人允璟起身没理男人，绕过他就要往屋里走，男人面露凶色，摁住闻人允璟肩膀将他钉在原地“你干什么去？！” 闻人允璟面不改色迎上男人“再晚点里面的人就真得死了” 男人锐利眼神审视闻人允璟，然后，松开人“要是救不活，你，你们这个医馆，都得给她陪葬！” 闻人允璟翻个白眼，大步朝屋内走去，男人紧跟其后，接着是其它与男人同行的人，最后是老掌柜和三桂。 屋内药材纸张散落一地，闻人允璟目光触及躺在屋内正中央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不禁楞了楞，这人……竟是紫色头发。 女子面容逐渐显露，苍白无力，却因为鲜血溅到脸上白赤交映而显得异常妖冶。 闻人允璟单腿跪地，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姑娘生得真好看。情不自禁地，他替她拭去血迹，像上了层薄薄腮红。 “哒哒哒……”一堆错乱脚步声由远及近。闻人允璟收回思绪，凝神把脉。 灵力内阻，神识受创，魔力缠身，再加上其它大大小小的伤……闻人允璟挑眉，她竟然还活着？ 闻人允璟就地取材，找了几株药材，屋子里扫一圈，最后在对老掌柜动手的那个男人脚下看到散落的钵碗和小杵子，他看着男人指指它们，示意把它们拿过来。 石韦弯腰将钵碗和小杵子捡起来走到闻人允璟跟前递给他，蹲下来“你能救她？” 闻人允璟没回他，将药材放进钵碗再扔进颗回魂丹，用小杵子捣成粉末倒进女人嘴里，然后起身欲往门外走，石韦瞬间警觉一把拉住闻人允璟“你干嘛去？” 闻人允璟指着缺了只角的桌案上面被灵力震得碎成渣的茶壶“我去找水” 石韦松开闻人允璟“敢耍花招我弄死你！” 闻人允璟翻白眼“看把你能的” 将药粉给女子灌下去，女子仍在昏迷。老掌柜吩咐家中奴婢给人擦拭身体换衣服，然后把人移到后院找了间空闲的屋子将女子安置下来。 与那女子一起的都被闻人允璟赶到了前堂，他们就差将房梁拆下来了，不帮着收拾收拾合适吗？ 石韦迫于老大在人家手上，不得不老老实实和掌柜家的下人们一起收拾药铺。他们破坏力强悍，恢复力也不错，不过一会会的功夫，药铺除了损毁的东西便大致恢复了原样。 闻人允璟递给老掌柜杯热茶“掌柜的，没事吧？怎么还动起手了？”他自入慕城一直受老掌柜照拂，老掌柜在知道自己医术不及闻人允璟时也是大加欣赏赞叹，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此后医馆里的药材用具他几乎在白拿白用，老掌柜对他都快赶上三桂了。 老掌柜面色惆怅，恨恨地瞪梁下讪笑的三桂一眼“还不是三桂那个孽畜，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用药，那姑娘原本还能动弹，他一副药下去，那姑娘直接连动也不动了，这那姑娘一起的能答应？”老掌柜越说越气，两三步跨到三桂面前拎起三桂耳朵就是一通训“你自己医术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儿吗？啊？连我都不敢妄下论断，你倒好，下手果断得很，生怕阎王爷那里人少了吗？啊？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三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连连赔笑“别生气别生气，师父气到自己就不好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奋发向上潜心医术，绝不让您后继无人” 老掌柜挥开三桂要来扶他的手“我已经后继无人了！我就出去一趟的功夫，砸了我招牌不说还差点把人给治死，你可真是个好医师啊！” “……” 几个时辰过后那姑娘半点没有转醒的迹象，石韦他们坐不住了“我老大怎么还没醒？你到底行不行？”闻人允璟注意力被老大两字吸引过去，原来那姑娘竟然是他们老大，这倒是没想到。 闻人允璟从药材堆抬起头“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石韦抿抿唇，他们这一趟凶险，折了一大半人进去，最后要不是老大以命相搏，估计都得交代在那里。 看来不是一无所知“据我诊断，里头那姑娘呢，灵力内阻，她之前就受过伤没养好，至少有半年之久，这是其一” “神识受创，她被人攻击过神识，神魂是人之本，如此一来，她这伤就更不好养，这是其二” “最后，你们跟魔修交过手吧，那魔修等级应该还不低，打斗中魔力侵体缠身，魔力不仅侵染心智还阻止她自愈，这是其三” 再加上三桂那一剂要人命的汤药“她现在能活着都不错了知道吗?就这还是我那颗回魂丹的功劳” 石韦似是被闻人允璟一番话给吓到了，脸都白了些“那……那公子有什么办法吗？只要你能就我们老大，你要我们这帮兄弟干什么都行” 闻人允璟面前闪过他刚刚看见的玉牌，那玉牌他在王虎腰间见过，他们和王虎一样，是雇佣兵。 想起闻人璟肆和暮春，闻人允璟心思不禁活络起来，暮春就不用说了，那就是他二哥的命，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再说闻人璟肆，他姐刀使的确实不凡，但到底没有灵力，感受不到来自灵力的杀机，要是有个什么危险感受不到，跑都来不及。 将目光转向石韦，再移到他身后那群弟兄上，屋里那人伤的那样重，可见当时情况是极凶险的，而他们能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将人活着带回来，他们灵力应该不低，要是有他们在，闻人璟肆和暮春也能多层保障，反正屋里那姑娘的伤一时也好不了，不怕他们使什么阴招。 是以闻人允璟清清嗓子“这人，我能救。不过，也确实有件事要劳烦弟兄们帮忙” 石韦暗暗松口气，有所求就好，有所求便能尽心。 25 城南主街，一道打扮得颇为靓丽得体的青衫少年在人群中穿梭。 闻人允璟现在不执着于给暮春搜罗各种提升灵力的秘籍，大多数时间泡在三楼，那里的许多医书和炼丹术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今早原本打算去万书斋继续研究上次没看完的那本《炼丹大全》。 结果听到石韦的传音说他老大醒了，于是连忙改道去了医馆。 可算是醒了，不枉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又是炼丹又是从他二哥那搜刮灵药，害的他二哥还以为他外边有人了呢。他又不是闻人璟肆，能把家底往空了掏吗？ 闻人允璟急匆匆赶到医馆，嫌走前堂绕太远，直接一点一跳从后院翻了进去“人醒……”话音戛然而止，眸子里陡然撞进一个紫发青衫的人儿。 忽然，风过花落，翻飞的紫发遮住眼睛，闻人允璟稳稳落地走近。 只见闻人允璟口中的人正坐在他平常捣药用的木椅上抬头望着他，她的眼睛真好看，似水似冰，媚而不妖。 那姑娘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也没表情，眼神不甚分明。 闻人允璟被瞅得微微不自在，摸摸鼻子率先开口道“我是救活你的那个医师” 那姑娘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儿来，注视着闻人允璟，然后撑开僵硬苍白的嘴唇，异常缓慢清晰地“……我……我叫阿檀，谢谢你救了我”顿了顿，阿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医师” 闻人允璟面不改色，心中升起别样的怪异感，这怪异只存在一息的功夫便被闻人允璟压了下去“我给你把个脉吧” “好”阿檀将手伸到闻人允璟面前。 闻人允璟带着热气的指尖把上阿檀冰凉的腕子“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便自手腕向阿檀输送灵力，那灵力顺着血肉经脉流经全身顺便观察了一下阿檀的身体状况。 不出闻人允璟所料，醒过来便是将命从阎王殿里捡回了回来，剩下的便是如何使阿檀的身体神魂恢复如初。 心里有了数，收回手指在衣袖下捻了捻“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得废上好大心思才想得出来将你如何彻底治好” “那就有劳……”阿檀停下望向面前的人，闻人允璟了然“在下闻人允璟” 阿檀继续“闻人医师了” 闻人允璟背过身“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有劳的，你得付报酬” 阿檀停了下来，就在他以为她会拒绝或是犹豫的时候，阿檀开口了，她说“你想要什么?” ……说得可真霸气，他要绝世丹药，她有吗? “我要你，还有你的兄弟们，帮我保护两个人”怕她拒绝闻人允璟连忙补充道“你的兄弟们已经答应了，只要你醒过来，他们就答应我，你已经醒了，不能反悔” 阿檀轻笑“我也没说不答应啊” 闻人允璟“咳……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吗” 阿檀抬起头，看流云走走停停，散了又聚，收回目光“走吧” 闻人允璟一愣“啊？去哪儿？” “找你让我们保护的人” 她的身体现在可不太好“你还是先休息几天吧，我不急的”其实还是比较急的。 阿檀给他撂下句“不用”便去找她的弟兄们了，等他走到门口便见阿檀带着一干弟兄在医馆门前等他。 一行人跟着他浩浩荡荡回了家，脚踏进家门闻人允璟才觉出真实，这就都跟他回家了？？？ 他连到底保护多长时间都没说，答应的这么干净利落，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不，不会。她的命在他手里攥着呢，她要是耍花招就是头猪。不是他自傲，像阿檀这种情况，能治的没几个，他就是其中之一，排了他再找第二个那可不容易。倒不是说这医师有多难得，而是医师不像炼丹师那么高调，大多都喜欢隐于江湖，除非自愿现身，不然等她找到第二个，她怕不是神魂碎裂而死便是入魔。 各城门口向来是乞丐们聚集之地，一众饿的皮包骨头的乞丐们贪婪地盯着闻人璟肆……手中的肉饼。他们清晰的感知到闻人璟肆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却无一人敢上前，没有人敢在目睹同伴被剁下双手后还去招惹那个凶残的女人。 人越来越少，闻人璟肆走得越来越快最后隐入一座颓圮小庙。 小庙本来是一座佛庙，院中杂草长得半人高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样貌，门扇要掉不掉，蜘蛛网密得像盘丝洞，要不是那座三尺高的掉漆佛像，还以为是被主人家废弃的鬼宅呢。 “吱----”木门发出破碎悠长的声响，但这并没有令推门之人驻足。 闻人璟肆径直走向佛像，扣住手指在佛身上连敲三下，清脆的回响在庙内荡开，不一会儿，佛像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紧接着，佛像底下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手，然后是半个身子，闻人璟肆动作轻柔地双手插在小孩腋下将人抱出来，用帕子替她拭去脸颊和双手上的污渍，再将一直捂着的肉饼递给小孩。 这小孩是闻人璟肆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她瘦瘦小小，在寺庙中被一群年龄大些的乞丐围着踢打，为了她怀中的半个沾了泥的馒头， 一开始闻人璟肆并没有打算出手，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那小孩不顾捶打将馒头塞进嘴中，然后像小狼崽似的逬出绿光狠狠咬住一人的手，鲜血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再加深衣领处的衣衫，或者说碎布。 被咬得狠了，乞丐猛的挥开小狼崽子，从脚边拾起块石头便向小狼崽子头上砸去，这一下带着灵力，成人都不一定吃得消更不要说小孩子了。 小狼崽子眼里终于浮现出恐惧，挣扎中掠过乞丐看见高高挂起的闻人璟肆，像是看见最后一根稻草，眼中骤然闪出光亮“救命！！！” 那一瞬，闻人璟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她眼前再度恢复清明，地上便多了双手和满地打滚的乞丐。 周围的乞丐们惊恐万分的望着闻人璟肆，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散在空气中最后钻进小狼崽子的口鼻。 闻人璟肆整个人隐于佛像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 许久之后，闻人璟肆动作里带着不为人知的僵硬，将授魂收了回去“滚！” 乞丐们被闻人璟肆语气中散发的寒意冷得打了个寒颤，突然清醒，连滚带爬跑生怕闻人璟肆反悔，寺庙很快安静下来。 小狼崽子从地上爬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闻人璟肆手指，抬起头“你在发抖” 闻人璟肆没有理会她，原地转一圈，残光掠影，如梦似幻，她靠在佛像脚下，闭上了眼睛。 期待的人没有出现，只有令人心悸的黑暗。 闻人璟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小狼崽子一直关注着她，见她醒过来连忙凑上去“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好长时间了” 闻人璟肆没有搭话，而是仰头与佛祖悲悯的目光静静对视。 小狼崽子见此识趣的没有多说，耸耸肩回到她的小窝，其实就是个铺了些干草的墙脚，夜间渗骨的凉风强势的闯进破损残败的窗口，小狼崽子被吹得一个激灵，蜷着身子瑟瑟发抖，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青紫。 这破天是越来越冷，她不冷吗？小狼崽子自以为隐蔽的打量一动不动的闻人璟肆。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小狼崽子叫这冷风吹得冻住了耳朵，反应很快却还是没听清楚闻人璟肆说了什么。 这小孩看着像五六岁的年纪，也就比熙僮大了一点，闻人璟肆重复道“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狼崽子这回听清了，她抿了抿唇角“小弃” 闻人璟肆没有说话。 小弃说得很小声，以为闻人璟肆没听见，于是她缩着脖子走到闻人璟肆身旁重复道“我叫小弃” 闻人璟肆没问她为什么叫小弃，世上没理由的事多了去了。 她不问，小弃却要说，小弃一屁股坐到地上，随手抓几根干草“我是被他们抛弃的，三岁那年测灵力的时候我的灵力天赋太低，他们就把我给扔了，这一片的乞丐都知道我是被扔掉的小孩，所以他们都叫我小弃” 小弃忽然愤愤地将干草扔远“扔得好！我现在不知道有多自在！” 闻人璟肆将手放在小弃干枯的头发上“我也是”摸了摸头“我小时候也曾被父母丢弃” “真的吗？” “真的”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厉害？” “因为有人把我捡回去了，他教我的” “那……你能不能把我也捡回去”小弃讲得谨慎而又小心翼翼。 闻人璟肆今晚过分沉默，小弃面上越来越僵硬，最后扯出个难看至极的笑脸“我开玩……”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闻人璟肆突兀地打断小弃“有一个我很爱的男人……我曾经有一个家” “可是后来，他们都死了”闻人璟肆像陷入某种不可自拔的回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当初带我回去的那个人杀的”闻人璟肆整个人都变得癫狂，笑得难以自抑“哈哈……哈……哈哈哈……都死了” 她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小弃以为她要哭了，但其实没有，或者，在很早之前闻人璟肆就已经流尽了泪水，她似哭似笑，生不如死“他是被人活剐而死，连骨头都没放过，我们的女儿，她才三岁，被人锁在笼子里……”剩下的话闻人璟肆再难讲出口，只觉得心在被凌迟“……他们被我当作如师如父的人给杀死了” 自他们死后每一次想起他们，于她而言，都身处十八层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人璟肆询问早已被她骇住的小弃“你还想被我捡回去吗？” 小弃像被人下了定身符，浑身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闻人璟肆疯疯癫癫往寺庙外挪动，听见她嘴里好像还在说“不想……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那场大雪里……” 闻人璟肆走了，后来，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来这座小寺庙一次，每次都带着些吃食，还从佛像底下找到一个刚好可以把小弃放进去的小空间。那群乞丐后来回来过几次，但每次都被闻人璟肆打了回去，几次之后都不敢再来了，这座小寺庙便成了小弃和闻人璟肆的秘密基地。 半年下来小弃被闻人璟肆养得身强体壮红光满面。虽是如此，除了俩人第一次见面，小弃几乎再没见过闻人璟肆失态的样子，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练刀法。 小弃不知道闻人璟肆为什么经常给她带吃的，以她只有六岁的小脑袋苦思冥想出来的结果就是，闻人璟肆是个好人。 小弃嘴里咬着肉饼心中想，等她长大了，她一定会报答闻人璟肆的，就算是死也愿意。 26 闻人璟肆和小弃并排安静的坐在寺庙屋檐下的台阶上啃肉饼，等夕阳落下。 那是闻人璟肆离开的时辰，也是两人没有宣之于口的默契。 但是今天有些不同寻常，直到夜幕掩住最后一丝天光闻人璟肆还是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台阶上反复擦拭她的那把刀。小弃凭借好几年乞讨生涯敏锐的察觉出空气中潜伏的杀气，绷紧了神经不自觉拽住闻人璟肆衣角。 闻人璟肆擦刀的动作微顿，而后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道“跟了我这么久，不打算让我见你一面吗？” 话音刚落，小弃便像炸毛的猫似的竖起浑身尖刺，警惕的环视院子“谁?出来！” 暗处之人心中一惊，她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下一秒，屋檐上跳下一道黑色劲装身影，赫然是石韦。他不动声色打量闻人璟肆，自他第一次暗中保护闻人璟肆，心中便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刚才闻人璟肆喊他，他才猛然惊醒意识到那股怪异感来自什么。 闻人璟肆身体里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迹象，却隐隐有种被刻意压制的压迫感……和血腥气。 像他们雇佣兵这种人，对血腥味的捕捉比灵兽还敏锐，闻人璟肆身上，有同类的味道。 在石韦打量闻人璟肆期间，闻人璟肆不紧不慢将刀反复擦拭，最后唰一下插回刀鞘，抬头“闻人允璟叫你来的吧”内容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她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杀意，再一结合闻人允璟最近的反常和院里忽然多出来的人，闻人璟肆肯定是干了点什么。 至于闻人璟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一点都不关心。 “起来”小弃被拽起来，放到石韦身旁，小弃看上去不情愿极了 “乖乖待在这，待会来接你” 接着对欲言又止的石韦说“护好这个小孩”闻人璟肆加重语气“别跟着我，我的刀不认人的”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闻人璟肆朝与慕城相反的方向走走停停，越走越远最后停在与枭阳国交界处停下。 这是个好地方，人烟稀少，场地宽阔，最适合……打架。闻人璟肆嘴角满意的勾起，眼珠后移“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 不一会儿身后果然传来一阵异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掩在宽大衣袍下的纯黑色刀柄和一小段刀鞘。 闻人璟肆挑眉，刀？这可真是巧了。 来人暴露在闻人璟肆眼中，看着不大，全身除了头和一小段脖颈都被一件黑色披风包裹住，头顶盘旋着一只乌鸦。 这年头，都这么爱穿黑色衣裳吗？不过这人穿黑色衣裳没有之前那个人穿着好看。那人穿着黑衣干净利落，看着就很可靠。这人就不一样了，他穿黑衣感觉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一股子湿意，怎么说呢，不像是阳间的人。 闻人璟肆观察来人的同时末三也在打量闻人璟肆，很放肆的打量，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最后得出肯定的结论“没有灵力，刀，佛珠，你是闻人璟肆，终于找到你了” 闻人璟肆眯眼，她这具身体原来可没有授魂和佛珠，在苍澜大陆上，有谁能靠授魂和佛珠来辨认她？ 一个想法迅速生根发芽，既然她能来，别人为什么不能来？心中哪怕像火山海啸，面上却是一副盈盈带笑的模样，只是那笑未及眼底，漆黑的雾霾在眼中不断侵蚀。 紧张的气氛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忽然，末三动了，披风夹杂强悍魔力朝闻人璟肆袭来，闻人璟肆一手撑地后空翻避开，余光闪过黑色身影，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刀刃擦着面颊劈下。 闻人璟肆抓住破绽重心下压，同时授魂直冲末三腰部，以闻人璟肆刀中所蕴含的力道，要是落在身上，末三绝对会被斩成两半。关键时刻，末三魔力四溢在周围形成一个坚固的屏障。 末三面无表情的望向闻人璟肆，她没有灵力，是绝对砍不动他用魔力所凝聚起来的屏障的。 下一秒，黑色屏障自刀落下的部位向外龟裂，末三瞳孔震颤，怎么可能？！ 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屏障“啪----”清脆的巨响连同闻人璟肆蕴含强大未知力量的刀刃一起狠狠砸在末三身上，躲闪不及，末三生生受下这一击。 一步一步，闻人璟肆慢慢逼近，末三随意擦掉嘴角的鲜血，意味不明地看了闻人璟肆一眼，然后将大拇指和食指放进嘴中，一声清澈高昂的口哨响彻天际，墨鸦俯冲而下，尖利的爪子抓着末三一旁的肩膀。 它在闻人璟肆头顶盘旋，末三说出了他见到闻人璟肆后的第二句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末三走了。 闻人璟肆嫌弃地看了一眼刀上残留的鲜血，找块石头，细细的将授魂擦了个干净才不紧不慢起身往回走。 回去途中她遇见了石韦，他把孩子给附近的弟兄让带回了闻人佩璟那里，他自己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去追闻人璟肆，看到闻人璟肆没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姑娘可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 两人相顾无言，很快便回到了家中。 “你回来了”闻人璟肆今天回来的比平常晚了好久“观棋师兄来了，等你好久了” “嗯，碰上个人，耽误了点时间” 然后目光就对上了随后进来的石韦，两人一对视，闻人允璟就虚了下来……找人跟着闻人璟肆这事他一直没找到机会给闻人璟肆讲。 “咳咳----，快吃饭吧，今天的饭是二哥做的，好香的”闻人璟肆先一步走进院落，闻人允璟落后一步示意石韦也去吃饭，石韦摸摸鼻子。 他们这几天将吃饭的地方换到了院子里。 都在一个屋檐下，家里多出好几个大活人，其他人能不知道吗？ “璟肆回来了”李观棋坐在闻人佩璟身旁跟闻人璟肆打招呼，闻人璟肆点头致意“久等了” 论年龄李观棋比闻人璟肆大了不知道多少岁，喊璟肆也是合适的。 饭桌上除了闻人璟肆，闻人佩璟，闻人允璟，暮春，还有阿檀和石韦以及李观棋，众人吃饱喝足，饭后闲聊时李观棋终于提起他跑这一趟的正事。 他不紧不慢饮口茶水咽下去，环视众人“应天书院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试炼，这你们都知道吧？” 闻人允璟一呆，接着便是一阵狂喜“三年试炼要到了？！” “是的，十天后” 阿檀见闻人允璟反应这样大，不禁捻了捻手指，应天书院…… 不怪闻人允璟这样激动，他们当初就是抱着进应天书院的想法来到的慕城，结果被这样那样的事绊住手脚，后来又遇见了闻人佩璟他们，应天书院便被搁浅了下来。 再加上他们到慕城时便已经错过了招生的时间，再想进入应天书院便只能等明年招生。 闻人允璟强忍住拍脑袋的冲动，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次的三年试炼还有十天就开始了，他不用等到明年了。 三年试炼，是由应天书院举办的一场试炼，除了魔修以外的人都可以参加，主要还是由四大宗门，四大皇族以及应天书院的弟子们占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是江湖散修。 毫无疑问，这场由应天书院举办的举世闻名的试炼对没有根基的江湖散修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每年来此参加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能闯出名头的可谓凤毛麟角。 这场试炼还有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应天书院规定，在试炼中取得前三十名的参加者可以获得进入应天书院的资格，这正是闻人允璟激动的原因。 “我今天来就是特地告知你们一声，三年试炼要开始了，你们要是有参加的意向便提前做准备吧”李观棋特意提醒道“今年的参赛人员都不简单嗷” 李观棋吃完饭说完事便回家了。 闻人允璟找到闻人佩璟“二哥，你参加吗？” 被询问的人手里正拿着一根长条形木头和小型刀具，小刀时不时在木头上铲上一两下，簪子的雏形初显。闻人佩璟吹去沾在木头上的木渣“不去，我有其他事” “嗷……” “我听大姐说，你想进应天书院？” “是，在那里我可以学到不少东西”闻人允璟就在一旁看着闻人佩璟专心致志的雕刻簪子，这样熟练，不知道做过多少根了“我也要簪子”接着又补充“要你亲手做的” 闻人佩璟闻此不禁轻笑“行” 都这么大了，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喜欢这些小玩意。 “那为什么不想去逍遥宗？逍遥宗里也可以学东西，而且我和你其他哥哥，你二姐都在那里，我们也可以照看着些” 闻人允璟回答道“因为应天书院中有很多高级炼丹师和医修，逍遥宗厉害是厉害，但在医术方面方面没有应天书院实力雄厚” 闻人佩璟终于抬起头，看着还稍显稚嫩的脸颊和坚毅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也长大了啊。 他拍拍闻人允璟的臂膀“你既然决定好了便就去做吧，二哥相信你一定能做成” 闻人允璟“嗯” 27 阿檀房间内，石韦站在阿檀身后，脸上布满了担忧“老大，闻人公子要是去参加试炼，你的伤怎么办？” 与石韦相比阿檀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跟着他” 石韦有些犹豫“应天书院到底……”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压低声音提醒阿檀“咱们是雇佣兵” 阿檀轻笑“你是雇佣兵，又不是魔修，怕什么？” “可……” “放心，我有分寸”阿檀打断石韦。 应天书院，她也是好久都没有去过了，茶杯中阿檀面容一闪一闪，往事随风而去。 闻人佩璟最近异常忙碌，回家的次数明显减少，就算是回家呆的时间也不长，这几天的饭食都是由暮春解决。最后在闻人允璟他们参加试炼报名的前两天晚上宣布要带着暮春离开一段时间，去干什么却没说，只知道同行的人还有李观棋。 这样一来，闻人璟肆对闻人允璟而言便又成了烫手的山芋，主要还是因为他放心不下闻人璟肆，灵力这种特殊强大力量给他带来的安全感太过根深蒂固。但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闻人璟肆根本不需要他这种盲目的担忧。 阿檀这边也做出了决议，经过诸多考量，她把石韦他们放在了外面决定自己一个人跟着闻人允璟去参加试炼。她和石韦他们情况不一样，要是一同前去的话她不能保证他们所有人的安全……好歹是拿命救回来的生死兄弟，她不想他们因她丧命。其次，把他们留在外面，要做个什么事的时候也方便些不至于成为睁眼瞎。 经过商议，随后参加试炼的人为闻人允璟，闻人璟肆还有阿檀。 闻人璟肆对此没有丝毫异议，她最近似乎沉迷于某种类似水系的术法。 闻人佩璟带着暮春走得果断，现在就剩下了最后一个小麻烦----小弃。 闻人璟肆说让石韦他们带着她一起走，这小丫头一听要跟闻人璟肆分开死活不肯，闻人允璟嘴皮子都快说破了小弃脸上还是一脸倔强。闻人璟肆见她实在讲不动便没再出言劝她，而是在夜里乘她睡着了之后将她扔给了石韦，小弃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还是跟着石韦他们走了。 这下前不久还热热闹闹的宅子只剩下了三个人，瞬间冷清了下来，三人各自收拾好东西便早早的去休息了。 闻人允璟走之前先是去医馆那里跟老掌柜和三桂告了个别，然后去了趟万书斋，三个楼层挨个转了一圈，那老头没在。 闻人允璟也不失落，本就是萍水相逢，有缘自会再见。 试炼报名那一天闻人允璟起了个大早狂敲闻人璟肆和阿檀房门，拽着面无表情的闻人璟肆和睡眼朦胧的阿檀早早地赶到了应天书院。 虽然早就料到报名的人不少，闻人允璟还是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场景震惊到了，嘴巴久久合不上，显出几分少年人憨态。 闻人璟肆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只要不牵扯到僧禅和熙僮，她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阿檀眼底难掩疲惫，闻人允璟救活了她，但内里空虚后遗症无法避免，其中后遗症之一就是精神不济容易困，以往她都会尽可能睡饱，今天天不亮就被闻人允璟拉了起来。阿檀打个长长的哈欠，这要不是闻人允璟，她绝对会一钺解决掉他。 日光下应天书院四颗大字熠熠生辉，院门两旁肃穆庄严的侍卫为其更添风采，勾住无数修士心弦。 等待是漫长的，在这期间闻人允璟将离家出走的理智往回收了收。他发现，前来报名的修士们看着都是一堆一堆的但其实被明显的分为了三拨队伍，从装束打扮，行为习惯来推测，一拨为他二哥和李大哥那种的宗门子弟，一拨为皇室子弟，还有剩下的那一拨为各种江湖散修，三拨人之间泾渭分明。 闻人允璟带着两人在距离应天书院大门不远的一块小空地上静静等待。 阿檀哈欠连连，没过多久眼睛里便浮起一层水雾，整个人看着都是蔫儿的“我们为什么要起那么早在这里待着？” 闻人允璟“怕来迟” “……” 一万个不愿意在这里待着，死就死吧，还能比困死更窝囊？ 阿檀打着哈欠朝闻人璟肆走去，她暂时不想看见闻人允璟。 阿檀肩膀抵着闻人璟肆身旁的古树，顺着闻人璟肆的目光望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连她走近都没发现。 白色衣裙被人群淹没，闻人璟肆收回视线“有人出来了” 应天书院的门终于开了，讲话声减消，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一个的老人家吸引，老人握着拐杖，面容慈祥，老人身后两排身着弟子服的修士站定后负手而立。 “这便是杜老夫子吗？” “什么呀，我曾见过杜老夫子，他老人家看着要比这位年轻许多……” “这样啊，那这位是……” “这位是林遁林老夫子，风系，遁风术就是他发明的……” 老人环视众人，时间在这位慈祥的老人面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便是应天书院的高手也难以抗拒。 “首先，欢迎各位前来参加应天书院第四十七届试炼……”林遁声音十分沙哑，满面白须，拄着拐杖的手上布满皱纹斑点，闻人允璟微微皱起了眉，这位林老夫子…… “现在，便由老夫身后这十几位弟子带领大家登记入册，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他们” 林老夫子走了。 那些弟子带着闻人璟肆他们走了约一炷香时间来到一个传送阵法中，经过传送将他们送到了一个场地宽阔的练武场，练武场正中是一个比武台，比武台脚下现在放着几张合并在一起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不少笔墨纸砚。 带他们前来的其中一名弟子开口道“这便是报名注册的地方了，请大家排好队，有序报名” 他的声音不大，但能准确清晰地传入练武场内每个人的耳中，阿檀偏头靠近闻人允璟“他灵力不弱啊” 为了节省时间同时排列好几排，闻人允璟排在整体靠后的位置，四下张望。 “找什么呢？”阿檀边问边打着从起床起第一百零八个哈欠。 闻人允璟担忧道“我姐呢？你看见她了没？”阿檀一顿，清醒不少“刚才还在这呢” 身旁哪里还有闻人璟肆的人影“这里人太多了看不来的，用传音符吧”这要放在平时阿檀绝不会说用传音符这样的话，但她最近尤其是今天实在精神不济，忘了闻人璟肆压根没有灵力这一茬。 闻人允璟“她没有灵力，接收不到传音符”说着便要去找人，阿檀拉住他“我突然想起来，闻人姐刚才好像跟我说过她去如厕了，你在这待着吧，我去找他，马上回来” 阿檀这一番解释令闻人允璟心安不少，他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阿檀从排与排之间的缝隙中离开，很快便消失不见。过一会儿，闻人允璟忽然从储物戒中拿出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有只蝴蝶生龙活虎地扑腾翅膀，飞过的轨迹留下粼粼波光，闻人允璟见此松口气“怎么把你给忘了” 自从上次在无启国的时候把闻人璟肆拾回去之后，他便在闻人璟肆身上下了追踪蝶的药粉，她身上没有灵力只能下药粉，虽说追踪灵力弱了点，但好在追踪蝶能感知闻人璟肆的状态，她要是没事追踪蝶便生龙活虎，她要是有事这只追踪蝶便也会萎靡不振，甚至爆体而亡。 追踪蝶活蹦乱跳，说明闻人璟肆现在也活蹦乱跳的。 另一边，阿檀跑到练武场一块偏僻安全的地方，闭上眼睛玩味道“闻人允璟啊闻人允璟，今天我帮了你，你打算拿什么还我呢？” 微弱的神识以阿檀为原点向周围谨慎扩散，不一会儿，阿檀睁开紫色双眸，转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你是哪个院的弟子，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闻人璟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后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我是前来报名参加试炼的修士，不小心和他们走散了，小姐知道路怎么走吗？” 来人面若粉黛，发簪精致，应天书院统一衣裙生生叫她穿得贵气非凡，一看便是大家族里娇养数年样出来的千金小姐，千金小姐叶倩的声音充满疑惑“参加试炼的修士？”短暂的沉默的停顿后，叶倩忽然嗤笑“就凭你？一个没灵力的废物？” 挑衅的感觉扑面而来，闻人璟肆挑眉，小丫头还挺有脾气。 但是，跟她有个毛的关系，闻人璟肆转头就走，闻人允璟和阿檀估计已经发现她不在了，会急死她那么大个弟弟的。 叶倩不可置信，她就这么走了？？她竟敢无视自己，想她堂堂城东叶家嫡出大小姐什么被人这么侮辱过？ 软剑迅如雷电，叶倩扑过来同一时间，闻人璟肆授魂刀已出三寸，挡下叶倩的攻击绰绰有余。 “叶倩师姐，你在干什么？” 闻人璟肆转抽为推，刀刃重新回到刀鞘，脚底动作交换避开叶倩剑刃。 来人看打扮也是应天书院的弟子，看上去好像有急事，他拉住还想再度出手的叶倩“叶师父找你呢，有什么事见完叶师父再说” 叶倩还想再说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师弟生拉硬拽着走了，走之前，她还在倔强地瞪着闻人璟肆。 闻人璟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她也笑了。于是阿檀找到她时便看见闻人璟肆自己一个人站着笑，她走上前去“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傻笑什么呢？” 闻人璟肆收住笑，嗓音还有些干“我迷路了，刚看见一件有意思的事，就乐了，刚好你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阿檀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拉着闻人璟肆原路返回。 28 报名的速度很快，闻人璟肆和阿檀回来时场地上的修士已经少了一小半。 “速度这么快？”阿檀像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都舒坦的不行“看来我们今天能早点休息” “本来也没有很麻烦” 练武场很快便只剩下应天书院的弟子收拾残局，闻人璟肆和阿檀被带到女修士们居住的房屋，闻人允璟半道就和他们分开了。 这次他们没有使用传送法阵，领头的弟子带着一众女修士来到应天书院专门给女修士们腾挪出来的房屋前，转身抱拳行礼“各位，这里便是诸位休息的地方，要是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大家便到最后面的房间去找我或者其他弟子，我们这段时间都住在哪里” “现在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从一侧传来，闻人璟肆转头看去……表情也很趾高气昂，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这些屋子，是自己挑吗？” 带路的弟子没有被这倨傲影响到，依旧是一副笑脸“是的，这里的屋子诸位自行分配” “行，既然如此，那身后的这间屋子便归我了”虽然如此，那姑娘面上还是一副嫌弃的表情“这破屋子烂成这样怎么住人啊，应天书院真是的，待客也不知道把屋子收拾的好点，还天下第一书院呢，连我叶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嫌弃的话语随着房门的关闭逐渐远去，带路的弟子几不可见的眯眯眼然后朝剩下的修士说道“各位请便” 在确定其他人再没有问题后便离去了。 阿檀没骨头似的靠在闻人璟肆身上“应天书院培养的人不赖啊，这都能忍，要换成我早翻脸了” “所以你不是应天书院的弟子”说罢闻人璟肆便推开阿檀准备去找这段时间休息的房间。 阿檀在后面追她“以后就是了，我是一定要跟着你弟弟的，哎，你等等我啊” 最后两人找了最靠里的院子里的两间屋子，闻人璟肆是习惯，习惯找最隐蔽的地方降低存在感，而这正好也十分合阿檀的意。 一个院子里有四间屋子，闻人璟肆和阿檀各占一间，剩下两间的主人在阿檀忧愁晚饭的着落时才姗姗来迟。 先进来的那位衣服褶皱不堪，脸上带着淤青，一看就是和人争抢房屋所致，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没抢过人家，不然能来这？这姑娘煞气冲天一脚踹开房门，又哐一声关上房门，从头到尾连眼神都没给站在旁边的两位一个。 阿檀连连摇头“啧啧啧，脾气这么大，以后肯定嫁不出去”说着又将目光移向站在门口的那位被关门声吓一跳，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的姑娘，轻声点评“胆小，温顺，长得也不赖”阿檀凑近闻人璟肆“重点是，一看就会做饭” 阿檀仅用一秒的功夫脸上便堆满了笑容“小妹妹，在那儿待着干什么？怎么不进来呀?你叫什么名字呀？家里都还有谁呀？灵力是什么属系呀？修炼到哪个阶段了呀？” “我，我叫白芍……”白芍脖子缩得又紧又僵，阿檀一口气扔给她太多问题，砸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阿檀接过白芍的包裹将她拉进来“你别紧张，以后我们要一起住好一段时间呢，奥，对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檀”顿一下，笑道“闻人阿檀，闻人是我的姓” 一边将包裹放进剩下的那间屋子一边指着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屋檐下擦刀的闻人璟肆对着阿檀说道“她叫闻人璟肆，是我姐姐，你别看她现在是这副冷漠的样子，但其实她人很好的”想起闻人璟肆对她那把刀的紧张程度又急忙补充道“就是有一点，她可宝贝她的刀了，就是她手里的那把刀，你千万别去碰，那刀连我都碰不得” 白芍进门后闻人璟肆一直不咸不淡，没有亲近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敌对的意思，只是从站着变为了坐着，白芍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由内而外的，不强烈但无比纯粹的寒冷。 于是在阿檀告诉她不要碰闻人璟肆的刀时，她连忙回到“好的，我绝对不会碰闻人小姐的刀” 阿檀帮着白芍将屋内大致收拾妥当后便拉着人到院子里的摆着各色点心茶水的石桌旁坐下，好姐妹似的拉着白芍往她嘴里塞点心“这些点心茶水都是家里人给我们姐妹两个装着带来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白芍双手在胸前手足无措的推拒，可惜最终不敌阿檀败下阵来。 很快白芍面上浮起红晕，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含糊不清，看上去不好意思极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阿檀笑眯眯的，语气姿势都没变“那你帮我们做顿晚饭吧” 白芍没回过神来，嘴里还塞满了点心，呆呆的“啊？” “啊什么？不是不好意思吗？那你帮我们做顿饭吧，刚好我和我姐都不会做饭” 阿檀超级期待的望着白芍，望得白芍耳垂脖子的颜色都变了，直接从白色变成了浅红色，变色龙一样。 “还是说……你不会做饭？”她不会推断错了吧，虽然这姑娘长得一副会做饭的样子但其实并不会做饭？ “……会” 太阳进入地平线的前一个时辰，闻人璟肆和阿檀吃上了不输于闻人允璟的手艺的美味晚饭。 阿檀打个粗狂的饱嗝，又嘴张得老大打个长长的哈欠，困了。 闻人璟肆手伸进衣兜里拿出两个小瓶子推到阿檀面前“允璟托我给你的丹药” 阿檀拿起来去掉瓶塞倒出两粒扔进嘴里当糖豆一样嚼碎咽掉。 白芍从刚才起便一直别别扭扭的，阿檀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你做饭挺好吃的” 白芍没抬头，声音闷闷的“我在家也经常给我娘做饭” “这样啊，那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以后在应天书院由我罩着你，你负责我和我姐姐的饭食怎么样？”白芍那一副怯懦胆小的样子一看就是某些人群喜欢欺负的绝佳对象“你可以先考虑考虑，过几天再回我” 白芍依旧没抬头“不用考虑，我答应你了，多做两个人的饭而已，不过罩着我就算了”白芍终于抬头瞟了一眼阿檀“来这个院子的哪里有灵力高深的人”又瞟一样闻人璟肆“更何况你姐姐还没有灵力” 阿檀张张嘴“我，我其实挺厉害的，我姐应该也挺厉害的”虽然没有灵力，但能在石韦没有任何破绽的情况下敏锐的察觉到有人跟着，这一点很多有灵力且灵力不低的人都做不到，石韦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雇佣兵。她这个石韦心甘情愿认下的老大就更不用说了。 但在此时此刻，这些事实在白芍面前却显得有些苍白，闻人璟肆和她为了尽可能的低调恰好选择了最受冷落的院子，也就是大家都默认的实力最低的四个人才会住的院子，不然踹门的那个姑娘怎么会受伤呢？ 阿檀求助地望向闻人璟肆，希望闻人璟肆能给白芍一个他们并没有这么废的证据。闻人璟肆轻笑“白姑娘说的对，来这个院子的能有多厉害，实力这种东西可做不了一点假，你就不要再死要面子了吧” 阿檀没料到闻人璟肆会说出这样的话，嘴上不禁卡了壳“你，你这个女人” 闻人璟肆挑眉“我怎么了？” 阿檀泄了气“没怎么，好得很”这要不是闻人允璟的姐姐她绝对不会就这样服软的！ “那就好，不然我还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呢”阿檀简直要叫她气笑了。 两人一来一往本人怎么样先不说，倒是令白芍放松不少，踹门的那位姑娘自从进到房屋去就再没出来，闻人璟肆三人院子里坐了会便也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闻人璟肆起了个大早，这里人多地形也不熟悉，所以没有练刀法，而是修炼内力。 这具身体与她这抹游魂的契合度十分高，她的刀法已经熟稔到与上辈子相差无几甚至有反超的迹象，但内力却还不到上辈子的一半。 内力这种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只能重头再来。况且她之前并没有想着恢复内力，但是那天的那名黑衣人让她改变了想法，她不仅要内力，还要比上辈子更加强悍的内力。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还是要去碰那套令她深恶痛绝的内功心法----寒冰诀。 寒冰诀是绝世罕见的内功心法，一共分为十重境界，其威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修炼到第三重之后修炼者会通体生寒，不自觉的向周围散发寒气，到第六重便可结水为冰杀人于无形，等修炼到第八重修炼者通身的寒意又会尽数褪去，别人也感受不到修炼者身上有任何内力的存在，到这时修炼者的内力大成，在闻人璟肆上辈子的那个世界几乎难逢敌手。 但此时对于寒冰诀修炼者而言其实是最危险的时候之一，第八重跨向第九重的时候大部分修炼者会心魔缠身或疯或死，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平安度过。 当时的所有人包括闻人璟肆自己都认为，寒冰诀第八重一过进入第九重便没什么危险的地方，从此坐拥无上内力再无后顾之忧，直到闻人璟肆自己进入第九重才知道，寒冰诀第九重就是阎王爷的阎罗殿，进入寒冰诀第九重后内力会无法抑制地不断攀升，修炼者们的内力在第八重时便已大成，根本装不下那么多内力，他们注定爆体而亡。 但那又怎样，她不在乎，上辈子不在乎，这辈子也不在乎。 第二个起床的是白芍，她早早地起床做了早饭，不是讨好而是习惯了。她爹死的早，她娘身体不好下不了床，所以她每天都会早起做好饭端到床头然后出去找点打杂的活计来糊口。 白芍做的是鸡蛋饼，上面撒了葱花，色香味俱全，装进碗碟。 白芍首先端给的是闻人璟肆，因为她是这座院子里从左到右的第一个。 敲门第三下闻人璟肆便开了门，白芍没想到门会开得这么快，愣了一下，看到闻人璟肆疑惑的眼睛后很快回神“嗷，是这样，我做了鸡蛋饼，你要不要尝一下？” “多谢” 她没有将鸡蛋饼拿进房间而是坐在昨天晚上吃晚饭的地方，房门被她反手关上，她没有拿刀，菩提佛珠挂在左手腕间。 白芍将装好的同等分量的鸡蛋饼向着闻人璟肆旁边的房间送去，那是阿檀的房间。 “先别给她” “啊？” “她这会还谁着呢”闻人璟肆解释道“她瞌睡多” “那好吧” 然后白芍调转方向将鸡蛋饼端到了昨天踹门的那位姑娘的门前，连续三次敲门屋内都没有声响白芍便转身打算离开，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门开了。 那姑娘脸色很不好，皱着眉上下将白芍打量了一番“什么事？”语气很是不耐烦。 白芍叫她问得缩了缩“……我做了鸡蛋饼，你要不要来尝一尝” “不要！”门啪一声关上了。 白芍被人凶也没有生气，她端着鸡蛋饼坐到椅子上，旁边是闻人璟肆，两人静默无言吃完早饭，阿檀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闻人璟肆回房间拿了刀，路过院门时问了白芍一句“我要出去逛逛，你去吗？” 白芍立马直起腰，斩钉截铁道“去” 给女修士们居住的房屋前有一个不小的湖泊，两人顺着湖泊不紧不慢地走，一路上碰到不少应天书院弟子，他们虽然不认识闻人璟肆和白芍却还是抱拳点头示意。 看来昨天遇到的那个丫头是个例。 越往后走周遭的建筑越少，他们走到了昨天报名时的那个练武场，这个时间段练武场内有不少人，他们大多三五成群切磋，金木水火土风雷电还有一些看不出属系的都在场地上你来我往，招式层出不穷看得白芍眼花缭乱。 闻人璟肆时不时便将她往后拽一下，以防她被误伤。 白芍憧憬道“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练武场实在是大，人也实在是多，基本上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俩，两人沿着场地转一圈，出了场地又去别的地方走了走便回了。 练武场旁边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闻人璟肆猜那可能是放藏书的地方。再往向南的方向走便是各种散落的房屋院子，西边的疏散些，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东边排列的整齐些，还有专人守在各个角落，里面频繁走出一些像夫子一般的人，那里可能是授课的地方。 epz3366xs.cobiqu

29 闻人璟肆和白芍没进门便听见从院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便是女子尖锐的怒吼声。 白芍脚下微顿，看向闻人璟肆，迟疑夹杂着担忧“她们好像打起来了……” 闻人璟肆步子不停，推开院门。 门推开后白芍视野比闻人璟肆开阔，先看到危机，她紧张大喊， “小心！” 眼前一花，闻人璟肆凭借超凡的直觉和肌肉记忆，右腿快速旋转踢飞不明物体。 墙边传来什么东西受到强力撞击后清脆的破碎声响。 院门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阿檀看到门口站着的闻人璟肆，快步走到跟前，眉头轻皱“没伤到你吧？” “没有”院内满目狼藉，凡事能看见的东西让他们都砸得差不多了，闻人璟肆情不自禁想到，这得 赔不少钱吧…… 白芍绕过刚刚不小心溅出来的渣子碎片，小心翼翼凑过来问道“对啊，发生什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呵，这你得问她”阿檀用下巴指了指离她们最远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的女子，意有所指道“有的人啊，自己实力不行，还嫌弃这个怪怨那个，打扰得别人也不得安静” “你……” “你什么你，还想打架吗？”阿檀站直了腿昂起下巴“我可不怕你” 好不容易平顺的呼吸又有了剧烈急促的趋势，青桑一只手猛地拍在石桌上“打就打，谁不敢谁是乌龟王八蛋" 青桑摆开攻击的架势，金色的灵力萦绕双拳，不一会儿便形成一层泛着金光的手套。 她的灵力原来是金系。 “呵”阿檀不屑一笑，背对着闻人璟肆的瞳孔泛起妖冶的紫光。 青桑瞳孔猛地一缩----她动不了了。背上的冷汗好像渗到了心里，凉得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发抖。 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得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她的胸腔好像要炸了…… 不，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还有事情没做完呢，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不……救命……她不想死……救命…… 就在青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与此同时，她身上所有不适感如潮水一般褪去，要不是心脏在心有余悸地跳动，她就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了。 青桑循着那只手看向它的主人。 是她，闻人璟肆，闻人阿檀的姐姐。 “你……” 闻人璟肆打断她，目光掠过她看向她对面的阿檀，话却是对她和白芍说的“他们今天会派人来说些咱们试炼的相关事宜，院子里太乱了，收拾一下吧” 接着闻人璟肆对阿檀说道“你跟我来一下”说完便回到了房间。 几秒后，从刚才被闻人璟肆打断后便一直低着头的阿檀终于露出了双眼，是黑色的。 阿檀轻声关上房门，有意缓解气氛，笑着道“姐姐，这大白……” “唰” 脖颈感受到凉意，阿檀低下头，她的脖颈上正抵着一把刀，是授魂。 阿檀看向闻人璟肆，背在身后的拇指摩挲着双钺，面上依然是微笑的模样，只是眼中像蒙上一层水雾，让人看不清楚“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和你说一声”阿檀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和院里的那位大打出手，但你不要惹出事，不要节外生枝”闻人璟肆的刀贴上阿檀脖颈，说出未尽之言“不然我介意花一点点时间来解决你这个麻烦” 她并不觉得，阿檀会轻易被一些小事就激怒，但她刚才确实起了杀心，差点惹下麻烦。 应天书院里无故死个人，他们必定会追究到底，和死者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她肯定会成为书院弟子们口中的谈资之一，她现在一点都不想那么引人注目。 阿檀夸张地松一口气“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你放心姐，我一定不会拖允璟后腿的，刚刚我就是吓吓她” 她用食指和中指小心移开抵在脖颈上的利刃，闻人璟肆顺着她的力道将刀收回刀鞘，清冷的面容勾起清冷的笑“那就好” 白芍和青桑将院子里破损的大件已经收拾掉，两人的脖子像被抽了骨头，抬不起来一点，悄咪咪地用余光在闻人璟肆和她的房间两个地方之间来回瞟。闻人璟肆什么话也没有说，三下五除二将院子收拾干净。 阿檀怎么想做什么她都不关心，甚至闻人允璟他们做什么她也不关心，她现在一心精进寒冰诀，别的什么事也无法动摇令她动摇。 这该死的老天爷做什么让她重活一世，死也不让人死个干净。 太阳下西山的时候，小院里略显僵硬的气氛终于被应天书院的一位女弟子打破。 来人正是昨天给他们带路的那位女弟子，她带来了试炼的消息。 “今年前来试炼的人实在有些多，传到这里便迟了些”女弟子抱歉的冲她们解释，然后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进入正题“此次试炼和往年一样，在虚空境里进行试炼” “虚空境？”青桑疑惑出声。 “虚空境就在应天书院后面，是院内数位开院先祖合力从东始山外围又紧靠应天书院的一片地界上打造的一个独立的境界，其内里包罗万象，千变万化，专用来磨炼书院弟子，试炼第一层也是借助虚空境完成的” “第一层？也就是说后面还有试炼”青桑再一次打断女弟子。 “试炼共三层，之后两层之后自会揭晓。”女弟子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今天来主要是说一些在虚空境时需要注意的规则和事项” “虚空境虽是虚假的境界，杀伤力却不小，其危险程度与现实世界不相上下，大家进去后一定要注意安全，护住自身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届时书院会在你们进入虚空境之前给大家分发一枚白玉牌，那是一个简单的传送阵，遇到危险时及时捏爆，它会在第一时间将大家送回书院，保证大家的安全。” “除此之外，我们也有专门关注境界内状况的夫子时刻警惕，最大程度保证各位试炼者的安全” “进入境界时我们是全部一起吗？”这次提问的是阿檀，她问完便打了个哈欠，她又困了。 “不是，你们所有试炼者会被随机分配为八人一组的数支队伍，每支队伍为一个小单位，一起进入境界中寻找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指定灵兽灵器灵药之类的东西，限时半个月，半个月后统一清算每个队伍手中的东西，拿到的东西越高级，越多的，名次越靠前，最后胜出的可能性更大” “第一层试炼书院会留下排名靠前的十支队伍，诸位进入虚空境只能带自己的灵器法器，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都被禁止带入” 听到这青桑微微皱眉“那我们吃喝怎么解决？还有半个月后要带回来的那些物件怎么办？” “吃食需要各位进入虚空境后自行想办法，至于需要带回来的物件诸位不用担心，到时候书院会给每个试炼者一枚空着的储物戒” “大致便是如此” 白芍递给女弟子一杯茶“辛苦你走这一遭” 女弟子没有推拒，接过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才说道“分内之事” 女弟子走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早上的插曲暂时抛之脑后，忙碌地为试炼做准备，主要是白芍和青桑。 闻人璟肆和阿檀本就是独来独往的性子，身上除了闻人允璟给他们准备的便没什么其他东西了，更何况闻人允璟收拾的那些他们也带不进去。 白色的绢布反复擦冰凉的锋刃，阿檀将双钺放在桌上摆放整齐，紫光若隐若现流转不停。 真是一双好钺啊，阿檀发出自拿到双钺起的第八百次感叹。 举族上下之合力寻来的东西，怎么会普通……听说这刃是数百名元婴期修士走过玄股国，跨过灵霄宗，历尽千辛万苦才从极寒之地深处采取到一点寒冰玄铁，再由天下第一炼器师李囿锤炼锻造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塑型成刃。 钺是好钺，可惜，杀气太重怨念太深，或许有一天她抵挡不住双钺中的杀孽彻底失控的时候会有一个修士出手杀了她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希望这个人是闻人允璟。 第二天，参加试炼的众修士早早的便都聚集在应天书院的练武场。 规则他们都已知晓，聚集在这是为了进入炼虚境之前的最后一道程序，队伍分组以及发放白玉牌和储物戒。 试炼第一层是团队任务，队友的强弱可是十分重要的，分到厉害的是好事，分到一般的不要紧，要是分到灵力底下，或是像闻人璟肆一样压根没有灵力的那就真是，欲哭无泪。 相当一部分队伍现在便是这样一个状态。 比如说，闻人璟肆所在的队伍。 队伍分组采用的是抽签的方法，众目睽睽下，公平性不容置疑。 但是! 你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来应天书院的三年试炼凑什么热闹？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如此巨大的勇气？你知不知道由于你的加入我们这个队伍留下来的可能会大大降低？ 距离闻人璟肆不远处，一名容貌不俗，锦衣华服的男子匪夷所思地望着闻人璟肆，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抽签。 阿檀在打哈欠的空当里猜测他可能已经在想下次参加试炼的事了。 队伍中其他人的目光没有那名男子露骨明显，却纯粹的多。 一眼望去，几脸晦气。 不知道是太有缘还是怎么的，这次抽签闻人璟肆，闻人允璟，阿檀居然抽到了同一支队伍。 “妈的，这次真是倒霉透顶了，八个人里面四个废物，名额就那么几个，这还怎么赢？” “就是，灵力低微就在家好好修炼，出来丢什么人。” “关键他还拖累别人，怎么有脸站在这？” “我要是他们，就赶紧自觉退出，绝不祸害别人。” “……” 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阴着脸开口，旁边两个人附和内涵只希望闻人璟肆他们真的退出。 刻意放大的对话不出意外地钻到了队伍其他人的口中。 闻人璟肆，闻人允璟好像没听到，专心等待通向虚空境的传送阵开启。 “哈----”阿檀继续打瞌睡，今天和前天一样起得早，这对十分需要睡眠的她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阿弥陀佛，施主恐怕不适合参加今天这场试炼。”一个素衣和尚悄无声息来到阿檀身旁，笑眯眯地出言提醒道。 这人是八名成员之一，那傻大个嘴里的四个废物很可能有他一个----他身上和闻人璟肆一样，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波动。 阿檀挑眉“和尚，不合适的人好像是你。境内危险重重，有一个没灵力的乱搞就可以了。” 和尚见她言语带刺态度坚硬就没有强求，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回到了他原来站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通往虚空境的传送阵开了，成百上千的修士们一窝蜂全往阵法入口挤。 闻人允璟回过头提醒闻人璟肆和阿檀“跟紧点，别走丢了。” 时空割裂带来的眩晕只维持了几秒钟，他们眼前的场景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同一时间，每个小组同时被传送阵投放到有好有坏不一而足的环境中，充满了多样性。 方如玉落地时不小心踩在了个什么球形的东西上，滑的他整个人一个趔趄，匆忙后退两步才站稳脚跟，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蛋类裂开的声音。 像是某种预警，方如玉心里登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想转头一探究竟就被旁边一只强有力的藤蔓拽飞出去，电光石火间，他刚刚站的地方放出一声巨响，坚硬无比的巨石生生被强力拍成粉末。 待他心有余悸地扶着闻人允璟的手看清不远处站在他刚站位置上的小山一样高的巨爪兽时，猛地吸了口凉气“魔兽!这里为什么会有魔兽？！” 还是高阶魔兽巨爪兽！ “谁规定这里不能有魔兽？” epz3366xs.cobiqu

30 阿檀站在距离闻人允璟半尺远的地方随口问道。 方如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撼天动地的怒吼先撞得他们连连后退，原来刚刚方如玉看到巨爪兽太过震惊，以致于完全忽略了巨爪兽脚边被他踩得破碎的蛋壳和蛋液，那是巨爪兽的蛋，它未出世的孩子。 眼下巨爪兽凶狠地盯着他们，鼻翼重重喷出白气，浑身被巨大愤怒包裹着颤抖不已，它的眼神要是能化为实质，闻人璟肆估计他们在场的八个人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之前在外面大放厥词的那三位在看到巨爪兽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傻了，要不是闻人允璟用藤蔓及时将他们甩出去，他们现在已经在去地府报名的路上了。 巨大的惊吓加上刚刚在巨爪兽的巨爪下死里逃生，三人现在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看着好不可怜。 光头和尚双手合十，慢悠悠发出悲悯天下的口号“阿弥陀佛……” 巨爪兽两只巨大的爪子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蹭了又蹭，却迟迟不肯上前，像这一群人里有什么它十分忌惮的东西，这层忌惮就连巨爪兽刚刚经历的丧子之痛都被阻挡在外。 闻人璟肆摸了摸缠绕在左手腕间的佛珠，绛红色佛珠对比她一身素色衣裙还是太扎眼了，可惜她没有更长的衣裙也不喜欢深色的衣服。 闻人允璟迟疑“……它好像在惧怕。?”怕什么呢？ 方如玉瞬间反应过来，对啊，它一副要拍死我们的样子，为什么还不动手，甚至没有任何魔力波动。 周围全是高低不一各式各样的坚硬岩石，脚底沙土掺半，头顶烈日当头，偶尔飞过一两只落单的叫不上名字的鸟兽。 几个时辰后，方如玉还是不明白那只巨爪兽最后为什么会甩着尾巴离去，总不能是怕他们杀了它吧，他们这几个估计是这次试炼的人里面最垫底的那些。 目测来看，素衣带刀的姑娘和那和尚都不是修士，救他的那位公子筑基中期，或着，筑基上期，一直围着他转的老打瞌睡的姑娘绝对受过重伤，她的灵力像火山一样准备随时爆发，还有那三位壮汉老哥，当初他们在外面时对别人百般嫌弃，结果就是没灵力不顶事的。 ……他们这队真是弱爆了。 方如玉掀起下摆，提着气跑到闻人允璟身旁“兄弟，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就死在那了，还不知道兄弟尊姓大名？” 突然出现的询问声打断了思绪，闻人允璟收回探向四周的目光“免贵在下姓闻人，闻人允璟。” “原来是闻人兄弟，幸会幸会！相逢即是缘，冒昧问一句闻人兄弟为什么参加试炼？”方如玉脸上一副不好意思很抱歉的表情嘴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在这场试炼中，以兄弟你的灵力修为来说，最后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檀嗤笑“知道冒昧还讲？” “为了进入应天书院。”闻人允璟讲这话时的语气就像说他要去街头买半斤糕点一样容易。 嘴唇张了又张，方如玉最后看在闻人允璟救自己一命的份儿上将一肚子丧气话咽了回去。听说此次试炼有不少来自四大宗门参加。 余晖染红苍穹，离群的鸟兽渐渐消失在天际，取而代之的，是虎视眈眈的墨鸦。 “哇哇----哇哇----” 毫无先兆的，闻人璟肆心头狂跳，某种预感像离弦的利剑直击神经，授魂微倾。阿檀和闻人允璟也若有所觉，第一时间调动灵力。 气氛，一触即发。 同一时间，方如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今年是不行了，回家后我一定刻苦修炼，三年后……”音量逐渐消减最后消失，他僵硬的站在原地，呆滞的望着半边不断被乌鸦占领的天际，头皮发麻。 和尚听不到下文好奇地转过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此时乌鸦已经遮住了大半边天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无数乌鸦同时振翅的声音渐渐清晰，众人心脏不自觉和它们同频跳动，像是对自己将要面对的灭顶灾难的某种预示。 闻人璟肆最先回神“都愣着干什么？跑啊!!” 众人被这一嗓子拉回部分神志，下意识跟着闻人璟肆往回跑。 匆忙之中跑进一个洞穴，闻人璟肆助跑两三步，借助一旁凸起的石壁跃起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迅速抽刀重重劈下一块巨大石壁，轰然巨响后，洞口被堵住了。 等到视线渐渐清晰能看清周围环境之后，闻人允璟皱眉“这地方我们来过，踩碎巨爪兽蛋那个的地方。”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闻人允璟三两步走到闻人璟肆身前将她护到身后“小心。” 阿檀紧随其后站在闻人允璟另一边，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让我也小心，就顾着你姐了是吧？别忘了，我是你的病人。”闻人允璟没有回应阿檀，洞穴内一时落针可闻。 太安静了，但此时执着于闻人允璟承诺的阿檀竟然没有发现异常，她还想张口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猛的一拉，下一秒，她撞上带着草药清香的胸膛“嘘--” 温热的体温通过衣物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烫得阿檀头晕目眩。阿檀不禁深吸口气，闻人允璟身上的药香争先恐后涌入阿檀体内。 一双柔弱无骨的柔夷在闻人允璟背上不停摩挲最后攀上脖颈，被她撩过的地方酥酥麻麻，闻人允璟强忍着不躲闪“你，咳，你干什么?” “我害怕……你保护我，好不好？” 闻人允璟僵硬得像一尊石像，阿檀收紧双臂，两人贴合得密不透风，阿檀在闻人允璟耳边吹口气，用更轻柔的语调问道“好不好？” 闻人允璟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或许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怀里的阿檀，或许是他反常的体温，对上那对会讲话的眸子，他鬼使神差竟然答应了。 “……好。” 阿檀下巴搁在闻人允璟肩膀上咯咯直笑，像小孩子收到心爱的布娃娃那样纯粹的开心，眸中紫光一闪而过。 洞口被巨石堵上之后洞穴里的光线便十分稀少，十分昏暗。闻人璟肆却将刚刚发生的看了个清楚，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低下头摩挲着佛珠，眼睛随心飘回遥远的过去。 “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在洞穴炸开，是乌鸦，它们进来了，嘴里正叼着从眼眶里啄下来的新鲜眼球，咕咚一下便咽了下去。三个壮汉之一捂着空荡荡的眼眶，余下的眼珠里满是恐惧“救……就命……救命！！” 方如玉倒吸一口凉气“玉牌，快捏玉牌！” 壮汉眼睛一亮，拿出玉牌捏碎的前一秒，变故陡生，盘旋不止的乌鸦们猛然俯冲，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三个壮汉只剩下了一副骷髅。然后它们盘旋而上维持在在洞穴上空，悄无声息地，他们的上空已经堆满了乌鸦。 ……他们的上方原本是空的，昏暗是因为被乌鸦遮挡住了光线。 想清楚这点后众人毛骨悚然，心里升起一股凉意，那凉意凉得他们手脚冰凉。连一直笑眯眯的和尚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这群乌鸦是被人为控制的。” 天灾好说，若是人祸……他们带这么多乌鸦在应天书院的虚空境肆意杀人是何居心?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到底想干什么？应天书院有人监守自盗？四大皇室居心不轨？还是四大宗门？四十年前的悲剧将要再次上演? 方如玉和和尚脑内风暴不止，直到闻人允璟皱着眉说了句“墨鸦，那是墨鸦。” 过了半响，方如玉颤颤巍巍地问道“是魔，魔教的那个墨鸦吗？” “没错。” 方如玉眼前一黑，要了命了。 魔教中人生性残暴，所到之处充满杀戮和掠夺，这么多墨鸦，每只墨鸦都代表一个魔教教徒，他们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应天书院的人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怎么办？”方如玉颤颤巍巍边问边掏出白玉牌“我们赶紧捏碎它，先出去吧。” 话音未落便有一只墨鸦闪电般俯冲而下，直击方如玉。 “小心----”“当心----” “唰唰----” 和尚离方如玉最近，将人一把拉过，几乎是同一时间闻人允璟甩出的藤蔓墙障挡住紧追不舍的墨鸦，抬头时，墨鸦便被闻人璟肆的刀大卸四块。 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方如玉在短短时间内受尽惊吓声音有气无力“她不是没灵力吗……” “那不是灵力。”阿檀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种有别于灵力十分霸道肆虐的力量，她自问见识不浅却从未见过。 “干等着不是办法，我们得出去。”闻人璟肆没有把刀收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人允璟感觉那刀好像在冒寒气。 “怎么出？”整个洞穴被墨鸦包围得水泄不通，就算他们能逃出去，谁知道会不会被操控这些畜生的魔教守株待兔。而且通过刚才的事情来看，他们一动捏碎白玉牌的念头便会像触碰到机关一样受到那些墨鸦的攻击。 “它，它们离我们好像，越来越近了……”大量墨鸦煽动翅膀形成的噪音掩盖了方如玉颤抖的话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墨鸦将他们包围到一个圆形的空间内。 没办法了，闻人允璟后退半步淡绿色灵力倾巢而出将五人包进一处，随后右手掌心升起一股小小的金色火苗。 闻人允璟曲起的右手用力绷直，下一秒，火苗像有生命一般缠上淡绿色灵力，两相碰撞交融形成一个燃烧着绿色火焰的保护圈。 毕竟只是筑基中期，不是十分能驾驭得住金火这种东西，这一会会的功夫闻人允璟的脸色便白了几个度，汗珠濡湿鬓角顺着下颌而下。 闻人允璟随手抹掉汗珠，胸口微微起伏，回头对闻人璟肆和阿檀说道“快走吧，我能力有限，这个防护圈撑不了多久。” 阿檀蹙秀眉，走上前半拉半搀住闻人允璟走向洞穴深处“走吧。”闻人璟肆紧随其后，她的刀没有还鞘，右手用一个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握着刀柄，刀柄之下刀背贴着胳膊，刀刃朝外。 方如玉半信半疑“这灵力能阻挡得住那些墨鸦吗？那可是凶残嗜血不知道吃过多少修士肉的墨鸦。”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快些跟上吧，据贫僧所知，刚刚闻人公子手上的应该是传说中甚至可以重伤化神期修士的金火，纵然闻人公子修为不高暂时不能很好的控制金火，但对付墨鸦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方如玉呼吸一窒，竟然是金火。 之前觉得他们这队人都弱，结果不到半天就被啪啪打脸----闻人璟肆没有灵力却有另一种高深莫测的力量，闻人允璟灵力不高但是身负金火，旁边这个和尚一眼就能认出传说中的金火必定不简单，还有那个阿檀，到底什么人在哪种情况下才能受那么重的伤，现在再想，他之前真的忽略了不少细节。 e80xs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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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闻人允璟的脸色已经不是可以用白来形容的了，隐隐有向青紫转变的迹象。阿檀心里着急又一时想不到办法，面上阴沉的要滴水，眼中紫色流转的越来越频繁，灵力都开始或乱窜。 再这样下去，这个人他就白救了，闻人允璟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是灵力使用过度，不是快要死了，你放松点。” 他一说这话阿檀灵力波动的更严重了“灵力使用过度很危险的好不好，轻则废重则死，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冷静点。”说着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颗丹药“平复一下。” 阿檀关心则乱，没发现闻人允璟现在拿出丹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倒是一旁的方如玉一脸诧异“你怎么会有丹药？应天书院那样严格的灵力监督之下你居然还能把丹药带进来，厉害啊。” “我这就是个小把戏，没什么……” “你还有其他丹药吗？”阿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急躁地打断了闻人允璟。 闻人允璟不明所以“你要什么样的丹药？” “能让我恢复灵力的丹药，恢复一半就行，只要我有灵力，我就知道怎么出去，我的精神力能探知很多东西。” “……有是有，但是……” “没有但是，我们现在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白玉牌又用不了，你想死在这儿吗？” “那也不行，你说的那种丹药的存在本就有违天理，此举更是悖逆天道，我费那么大劲儿不是让你自寻死路！” 这人怎么会这么犟“那你说怎么办？没办法就把丹药给我。” 两人僵持不下时，一旁的闻人璟肆突然唰一下将刀插回刀鞘：“都闭嘴，我想到办法了。” 闻人璟肆把阿檀拉到三尺之外用力往下摁：“盘腿坐下。”然后回头嘱咐和尚和方如玉：“尽量不要打扰我们。”说完便坐在阿檀对面，将刀放在两人身侧。 “把眼睛闭上。”阿檀闭上眼睛，她把自己完全交到了闻人璟肆手中。 取下佛珠置于双手虎口，上身微微前倾，唇齿间轻柔地道一句“阿弥陀佛”，比在场的那个真和尚还像和尚。 与此同时，逍遥宗，不悔峰，第五澂倏地睁开双眼，快步行至屋外面朝东始山的位置屏息凝神，静默良久，山间清凉的晨风扑在脸上，清醒不少，前山各种鸟兽鹿鸣声缥缈却清晰可闻，更显得刚刚那来自灵魂熟悉的战栗就像是一闪而过的错觉，什么也没有留下。 看来他得再下一次山了。 没给和尚他们多思考的时间，一大堆艰涩繁杂的经文便从闻人璟肆口中熟练地倾泻而出。和尚吃惊地瞪大双眼：“这，这是，这是佛门经文！” 只是他历尽天下寺庙，从未听过这经，较之他所了解到最晦涩难懂的经书还要晦涩。 方如玉也很是吃惊，他扭过脸去看闻人允璟：“你们姐弟可真是如出一辙的深藏不漏----之前阿檀告诉我念经文的那个是你姐姐。” “说实话我也很吃惊。”闻人允璟艰难地回复方如玉，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着。 这边闻人璟肆捻动佛珠的动作坚实平稳游刃有余，语速却越来越快，到最后和尚也听不清她念的是什么，只是和其他两人一起静静地看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不知名的白色雾状气体渐渐形成一道屏障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来，迷雾中，一只长相骇人的巨型魔兽呲牙嘶吼，然后谨慎地绕着某一个点转圈踱步。 从这只魔兽出现开始，阿檀身上的每寸肌肉都紧绷着，提防那畜生一个不注意扑上来。对了，那只畜生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叫……魔……眼前景象突然变了，熙攘吵闹的人群聚集一处竞相叫嚣，有人用裹挟着灵力的鞭子抽得铁笼哐啷哐啷响，阿檀一顿，铁笼？目光忍不住向边上倾斜，铁笼中被关押着的是什么，奥，原来是精灵。画面再一转，阿檀看见自己跌跌撞撞往前跑，周围有人不断地催促着快跑，后面铺天盖地的魔力就要将他们吞噬，阿檀脑海嗡嗡不停震动，再快点，再快，大量空气涌入肺部，她渐渐分不清脑子和肺亦或是受伤的部位到底哪个更疼，最后，眼前终于一黑。 连皮带肉加在一起好像都比不上一张宣纸的重量，阿檀迷迷糊糊的想，时间停止流动，她被困在死寂黑暗的空间内，来处未知，去处不明。 阿檀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地方黑是黑了点但是比起十八层地狱要好太多，死在这还算赚了呢，阿檀有些开心的想。 渐渐的，白色气体不像刚开始那样浓郁，而是像薄纱一样披在闻人璟肆和阿檀身上，沉郁而宁静。 时间流沙般转瞬逝于掌心，魔教众人好像被山洞内所散发的异样影响，未知与焦躁令人不安，他们不再保守纷纷从山洞内的各个地方向某一地点聚集，离闻人允璟他们三米之外的墨鸦们也躁动不安起来企图在某个间隙蜂拥而上。 墨鸦的反常没有逃脱精神本就处于紧绷状态下的清醒的三人。 闻人允璟的脸色已经转向灰败，身体发冷好像在冰窖里一样，他强忍着不让牙齿打颤：“他们……打……打算动手了。”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像是昏死过去了，他们身上包裹着闻人允璟灵力与金火的保护罩的颜色也变得很淡很淡，好像下一面就会随着墨鸦们的叫喊声消失。 一听这话方如玉顿时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我们会死在这里的吧，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的！我是来参加试炼的啊怎么就要死了呢”方如玉越说越悲伤，最后直接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我不能死，我才四十多岁正值青春大好年华，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和尚这时反而十分冷静：“施主别慌，我有预感闻人小姐的经法绝非俗物，我们还有生机，现在还请施主先帮我把闻人公子抬到闻人小姐身旁，这些墨鸦怕是要开始进攻了。” 一听还有生机方如玉立马一跃而起，连脸上的泪痕都没擦便和和尚将人抬到了闻人璟肆身旁。 或许是感知到外界的变故，闻人璟肆突然加快了念经和转动佛珠的速度，他们周围萦绕的气体流动速度明显加快不少，除此之外，闻人允璟周围也漫起不少白雾。 靠近闻人璟肆时他们的感官不约而同地奇妙起来，仿佛置身温泉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一直以来的恐慌也被安抚，总而言之就是，舒服。 他们没看见，或者说他们看不见，那些白色的气体一接触到肌肤便会渗透进去，这是一种治愈能力极强甚至有些霸道的气体。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它的骇人功效被传扬出去，那它一定会受到修士们的觊觎哄抢，想到这里和尚心里不禁默念：罪过罪过。 距离闻人璟肆他们几十米外的拐角处，一名红衣女人不紧不慢的出现，纤纤玉手白皙水嫩，随手洒下几片墨鸦羽毛，那羽毛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好不容易要落下又被后面的魔修冲得向上扬起，等人都走了才慢慢触到地面。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闻人璟肆他们，和尚和方如玉也看到了不速之客立马警觉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方如玉站起来紧张的问道。 为首的红衣女人没有回答他，眼神掠过他们探向阿檀和闻人璟肆，歪着脑袋略微思量了下，然后将目光锁定在闻人璟肆身上。 致使教主受伤的人便是她吗？看上去真的好弱，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魔女瞳孔泛起一层红色光泽，嘴唇微张，有点失望呢，怎么再生一次变得这样弱了。 见魔女直勾勾盯着闻人璟肆，方如玉便试探道：“这位小姐认识闻人小姐？你们是参加试炼的其他队伍吗？”魔女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和尚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对，那些墨鸦太安静了，那是见到主人时才会有的温驯！ 下一秒他的猜想便被证实，一句小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见来不及反应的方如玉被一掌拍出去数尺，闷响之后，方如玉‘哇’吐出鲜血然后便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和尚：…… 多少有点不讲武德，动手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呢？也太不尊重对手了。还有方如玉你怎么那么脆，和尚欲哭无泪，你现在两眼一闭啥也不管，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怎么办？ 对上魔女的眼睛，和尚面上冷静的一批，实则整个人都僵硬得像死了三天的尸体，心里狂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又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说完便要越过他朝闻人璟肆他们走去。 和尚迎着魔女身后一众魔修和无数墨鸦的冰冷目光强忍着恐惧试图阻止魔女：“等……等一下，那边的几位施主可能都不太适合与施主交谈。贫僧陪施主说说话怎么样？” 谁知魔女鸟都没鸟他步子半点没慢下来，和尚见此心一横便要上前阻止……然后，他倒在了方如玉旁边，是魔女手下的魔修动的手，可能是因为魔修修为没有魔女深厚，所以和尚此时竟然还能清醒着说道：“住，住手……” 可惜这里根本没有人会理睬他这个没有灵力的‘废物’。 “呼----呼----呼----”呼吸声，有人来了，闻人璟肆心中一凛。 魔女无视闻人璟肆周围翻腾的白雾，或者说她压根不在意闻人璟肆口中那古怪的经法。 她弯下腰仔细端详闻人璟肆，眼前这张脸算不上倾城之姿倾国之貌，只是五官都很端正且生的白，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突出的。 下一秒，闻人璟肆掀开眼帘，寒光乍现，授魂已然出鞘直击面门，并且在同一时间迅速将佛珠缠回左手腕间。 魔女心中一惊，后仰避让刀锋，同时右手卸下缠在腰上的软剑朝闻人璟肆腹部袭去，被授魂快一步拦下，而后软剑便发挥了它的软字。毒蛇一般扭动身躯，不放过任何一个撕咬闻人璟肆的机会。 眸光凌冽，授魂无情，闻人璟肆好似刚被人从冰窖里挖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要把人冻死的气息，整个人的气质与闭眼时天差地别。 软剑灵活，授魂迅捷，两人你来我往竟相持不下。他们这边打得难舍难分，那边阿檀轻轻地将闻人允璟与方如玉和和尚放在一起，然后转过身面向跃跃欲试的魔修和墨鸦们，手执双钺，瞳孔瞬息之间转变为紫色，淡漠道：“不好意思，你们现在可能要倒霉了。” 说罢便化为一道紫色闪电射出去，几秒后魔女带来的魔修便尽数归西。 阿檀将双钺狠狠一甩，血迹顺着雪刃弧度被甩飞出去，然后紫衣用她那双紫色瞳孔盯着墨鸦群冷冷开口：“滚。” 可能是因为它们现存的唯一主人正在和闻人璟肆激战，那群墨鸦竟然当下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没过多久便消失了个干净。 “锵----”魔女有些狼狈地在刀锋落到颈侧的前一秒挡住授魂，打斗中她受了不少小伤，但魔女没有放在心上，她直勾勾盯着闻人璟肆的眼睛，终于有些兴奋起来：“我想错了，你不是废物。” 嘶哑的嗓音让闻人璟肆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魔女瞳孔转变为深红，凑近闻人璟肆夸赞道：“不愧是能伤到教主的人。” “嗡嗡嗡----”魔女话音刚落闻人璟肆眼前白光阵阵，颅内刺痛，像有无数铁板在她脑子里震颤不休，让她险些连授魂都握不住。 魔女饶有兴致地看着闻人璟肆强自镇定的摸样，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可惜这个世界是由魔力和灵力主宰的，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你呢。”看了一眼授魂继续说道：“你的刀，很快。” 这时魔女身后传来一句裹挟着紫钺的自夸：“我的双钺也挺快的。”魔女迅速做出反应转身躲过那只飞旋的钺，阿檀扶着闻人璟肆，另一只手接住紫钺。 粗略检查了一下闻人璟肆，见没什么大问题才开口道：“没人跟你说过不要盯着魔教中人的眼睛看嘛，尤其是魔宫里面魔女的眼睛。” “边上歇着去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闻人璟肆倒也没有强求，说让她歇着她便去闻人允璟旁边歇着了。 魔女眯了眯眼：“紫衣檀，你居然还活着。” “是啊，托你的福，我现在活得好好的，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紫衣檀盯着魔女鲜红的瞳孔毫不避让：“毕竟你发动那么多魔修追杀了我大半年。” 焕发着紫色光芒的瞳孔映入眼睑，魔女有一瞬间的疑惑很快又转为惊讶：“你居然也是魔教之人。” “不要再用你的那双红色眼珠子盯着我看了，还有”紫衣檀加重语气强调：“我不是魔教之人。” 女人好像觉得特别好笑，也确实笑了出来：“哈哈哈----” 好半天她终于收住：“那你可一定要放干净你身上的每一滴血呦，记住是” “每、一、滴、血！” 紫衣檀面不改色，捏着双钺的力气却越来越大：“还不滚吗?等着姑奶奶送你去西天吗？” 软剑唰一下被推回原来的地方，魔女与紫衣檀擦肩而过：“咱们后会有期，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到时候再说送我去西天这种大话吧。” 确定人已经走远之后紫衣檀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用力按了按刺痛不已的胸口：“这一天天真是的。” 山洞外，魔女刚一出来虔婆便带着众人单膝跪地：“大人。” “走吧，该干正事了。” “不杀了他们吗？” “教主没说杀。” epz3366xs.cobi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