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节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作者:程以时 一句话简介:在锦衣卫指挥使的庇护下茁壮成长 第1章 抄家灭门 “内阁首辅沈端,密谋造反,罪证确凿确凿,立即打入诏狱,严密看押。沈家除年幼者,择日一律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朕念及沈端两朝为国尽忠,允许其用免死金牌保沈家嫡长女沈娆一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有惜才之心,留沈娆继续在朝为官,望其自勉自省,莫要重蹈覆辙。” 入夜子时,因为下过雨地面还是潮湿的,气温很低,空气中夹杂着花草清香,街边还能看见袅袅升起的炊烟。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街道上寂静的出奇,远远能看见一女子,怀中抱着个小女孩,还背着个小男孩,走着走着,就扑通跪了下来。 她神色茫然的弯着腰,抱紧怀里的孩子,指尖泛青,逐渐眼中氤氲出水雾,两行清泪控制不住,流淌下来。嗓子里传出的破碎的哽咽声,呜呜咽咽,无助恐慌极了。 “阿连,娇娇,你们醒醒,别吓姐姐,姐姐好害怕,谁来救救你们,救救我们,救命啊。”她死死咬着下唇,咬破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男孩和女孩仿佛在沉睡,睡的很香,睡颜恬静,无论她怎么叫唤,他们都没有任何动静。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步伐沉稳有力,不缓不慢,直到走到她跟前时,人才停下。 男人缓缓收了伞,单膝跪下来,织金飞鱼服衣摆,落在潮湿的地面上,他语气冷漠的没有任何感情:“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只是睡着了。”沈娆不肯撒手,反复重复这句话,人呆滞木讷,如同丢了魂。 谢槿用衣袖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淡淡的道:“他们早就断气,谁也救不了。” 她执迷不悟带他们来找大夫,可如今,哪有医者敢收沈家的人? 这双胞胎兄妹俩有先天心疾,连日受惊吓,早已奄奄一息,今个黄昏时分就断了气。只有沈娆不认命,带着他们四处求助。可就算有医者,也只能治病,无人能起死回生。 “我父亲两袖清风,端正廉明,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弟妹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尚不到十岁。”她眼中只剩下滔天恨意与杀气。 那种恨不得将人嚼碎的狠劲,丝丝缕缕从心底冒出来。 谢槿终究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抬起手,拨开她额前碎发,“放手吧,让他们入土为安。” “家不是家,何以为安?” 沈娆咬牙切齿,抽泣着,将又要流下的泪水忍回去。紧紧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中满是漠然,“烧了吧,让他们的骨灰随风散去,远离这里。” 远离这个肮脏地方。 “好。” 翌日暮色降临,重重纱幔中,一根纤细白皙的手臂悬在拔步床边,女人面朝外侧躺,抱着被子沉沉的睡着,偶尔长长的睫毛颤抖一下,似乎做了梦,很不安。 内室屏风外,传来推门声,有人风风火火推门进来,“指挥使,指挥使。” “闭嘴。” 窸窸窣窣声音响起,谢槿扯过衣袍披上,动作很轻的下了塌,似乎是怕惊扰了旁边的人。确定人没有醒,才松口气,走出去。 “什么事?” 谢槿绕过屏风,坐在桌子旁,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喝了两口。 陆远正准备说话,就见谢槿脖子上好像有东西。他疑惑走上前,胆子贼大的扒着看,才看清楚是抓痕,“靠,老大,谁胆子这么大,把你抓了?” 谢槿脸上一闪而过窘迫,不耐烦甩开他的手,耐心告竭,“有话快说,不说快滚。” 他这一提醒,陆远拍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就沈首辅,对就是他,沈尚书他突然病了,高热不退,咱们是请大夫去诏狱给他瞧瞧,还是让他自生自灭?这不是陛下还没下令诛杀,下官就来问问您的意思。” 还没等谢槿开口,屋里传来声音,女声犹如珠落玉盘,沉稳有力:“救。” 陆远面色瞬间变得诡异,何时老大还金屋藏娇了?他不是只钟情沈家嫡长女,这么快就变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女人绕过屏风,露出庐山真面目时,陆远险些站不稳,扶着桌子,扯了扯唇角,“沈……沈娆?” 她怎么在指挥使这?还穿成这样? 这要说他们没奸情,他现场把刀嚼碎了硬吞进嘴里! 沈娆穿着白色衣裙,步伐虚浮走出来,眼神坚定看向谢槿,缓了缓,语气软下来:“救我爹。” 谢槿瞧她穿的单薄就出来了,再看看陆远,皱眉头,将自己外袍脱了披在她身上,淡淡吐出个字:“好。” “我要去见他。” 在沈家造反案上,几乎是人人避之蛇蝎,半点不敢沾惹。她四处求助无门,连父亲一面都见不到。最后只能拼得一线生机,来求锦衣卫指挥使谢槿。 他倒是愿意帮忙,只是条件是让她跟了他。 在一起前沈娆和他约定好,自己不会求名分,若有一天他腻了想弃她,她也绝不会纠缠。 谢槿对此倒是答应的很爽快。 听沈娆要去诏狱见她爹,谢槿眉头皱了下,然后说:“眼下时机未必——” “这是你答应我的。” 谢槿沉默了会,才说:“好。” 陆远:“……” 自己好像发现了上官的奸情,应该不会被灭口吧。 北镇抚司诏狱。 年近六旬的老大人躺在草席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往日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之态全无,如今病体支离,两鬓的白发更多了。 这就是当朝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沈端。 沈娆跪坐在父亲身边守着,眼眶发红,放在双膝上的手攥紧。虽说谢槿答应自己,不会对父亲用刑。 可这才短短几日,人就成这样了。 不禁心闷的发慌。 沉睡着的人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虽然迷茫憔悴,目光却澄澈清明。沈端看向身侧的女儿,见她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不禁愣住,随即挣扎着起身。 沈娆赶忙搀扶。 “如今风头正紧,你不该到此啊!你是如何进来的?”沈端高热退了不少,脑子思绪还算清晰。 沈娆一怔,眼神闪烁,垂下眼,“我求了太子表弟。” 其实如今太子并不在京中,不然她也不会求助无门,与虎谋皮,寻上了锦衣卫指挥使谢槿。 “沈家如今在群臣眼中是乱臣贼子,太子殿下该是明哲保身,不该纵容你来见我,唉。”沈端盘膝坐着,叹息连连。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两朝元老,为官清廉,处事公正,待人接物从来都是和光同尘。 这样一个无论在百官还是百姓眼里,都是好官的人,怎么可能会谋逆? 沈端喟叹:“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我却是没想到,来的这般快,还未看到你和弟妹长大。” 他苍老的手搭在她头顶,轻笑:“沈家有免死金牌,定能保得你平安。至于你弟妹们,年纪尚小,陛下不会处决他们。这就很好,很好了。” 沈娆强忍着心中酸涩,她无法告诉父亲弟妹已经过世,如今骨灰早就随风散落到天地间了,深吸口气,咬牙说:“到底是谁,是谁害的!” 沈端微微蹙眉,靠在墙壁上,陷入回想,说:“内阁次辅杨光祖,长公主……瑞王?大概都有份吧。沈家对于太子来说助力太大,为父又阻碍了他们的前路。有此下场,倒也不稀奇。只是为父惭愧,连累了你们。” 沈娆心里寸寸裂痛,猩红着双眼,看着父亲面色淡然,仿佛即便下一刻粉身碎骨,也能安然赴死的神情,猛地转过头,不忍再看,身子发颤的厉害,“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救您,救祖父,祖母,母亲,二叔……” “不要将这些抗在你身上,也切莫去复仇,保重自身为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最遗憾的便是,沈家清名不在。为父愧对列祖列宗,也愧对你祖父他们。” 沈端如此骨头强硬的人,不禁落下泪来,带着无限的愧疚,咳了好几声,“为父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着你和弟妹能平安喜乐。日后远离京城,远离朝堂,方得安乐啊。” “父亲。”沈娆内心悲痛,向自己父亲,行了个跪拜大礼。头磕下去时,落下几滴清泪,咬着牙,嘴唇都在打颤。 牢门外,身穿大红色织金飞鱼服的谢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冷眼旁观,缄默不语,许久后才说:“沈姑娘,你该走了。” 沈端望向谢槿,面色严肃,不禁警惕起来,沉声道:“多谢指挥使放小女进来,还望勿将此事告知陛下以及旁人,老夫在此谢过。” 谢槿懒洋洋挑眉,说:“下官今日未曾见过沈姑娘。” “多谢。”沈端说完后,靠近沈娆些,低声说:“谢槿此人虽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但对陛下忠心耿耿,也算个良臣。不过尽管如此,你也要离此人远些,他太过危险。” 沈娆有那么一点羞赧,她哪敢和父亲说,自己已经上了谢槿这条贼船。可事到如今,她只能听话乖乖点头,让父亲放心。 沈端跟她嘱咐了几句,让她赶快离开,莫要再来。 知道不能继续逗留,沈娆艰难起来,眼眶发酸发热,转过身,步伐艰难走出去,扶着牢门时,低声道:“若陛下没有旨意,劳烦不要对我父亲用刑。他垂垂老矣,经不住诏狱酷刑。还请,还请大人让他体面的离开。” 谢槿说:“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多谢。” 沈娆往前走几步,抬起手,握紧衣襟,只觉得胸口绞痛难忍,忍不住往后望了一眼,见父亲慈爱的朝着自己笑,只是挥挥手,就像平日里,在家等着自己归来一样。 她内心柔肠百结,转过头,毅然决然离去。 此番离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在她从诏狱中离开的第三日,牢里传来消息,父亲在狱中畏罪自尽。紧接着弘宣帝就下旨,将除沈娆以外,其余沈家人全部斩首示众。 偌大一个沈家,被抄家灭门,轰然间崩塌,再不复从前荣光。 弘宣帝开恩允许她去给家人收尸,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可这位沈大姑娘俨然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至始至终,镇定自若冷眼旁观,仿佛与自己无关一般。 祖父与她遥遥相望,跪在地上,背脊笔直,朗声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祖母叹息:“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母亲无悲无喜,神色决然,“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节 二叔哭的一颤一颤的,“咋死前还得吟诗,你们是不是有毛病?那我说啥?祝我早登极乐,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混吃等死?” 祖父怒目瞪向他:“混账小子,下辈子给我好好读书,说的什么狗东西。” 再最后看向沈娆,眼神温柔下来,“别怕,别难过,你日后要好好照顾自身,莫要想念我们。” 沈娆缄默不语,猛地跪在台阶下方,遥遥行了个跪拜大礼。狠狠磕下去,额头都撞出了血。她却神色淡然,还跪谢了皇恩浩荡。 沈家一干人等,全部人头落地,血染刑场,天仿佛在此刻瞬间阴沉下来。 刑场围观的人唏嘘,见沈娆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禁议论纷纷。 “这什么人啊,她家里人死了,她都不哭?我方才不忍还掉了两滴眼泪呢。” “啧,他们家还用免死金牌保了她一命,真是保了个白眼狼。” “如此没心肝的人,有何颜面留存于世?还不如一同死了干净!” “……” 沈娆无视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将首级和尸身陆续搬到马车上,用满是血污的双手,驾车驶出城内,向城外奔去。 她在京城外偏僻安静的地方,寻了一块不错的空。,周围青山绿水环绕,是个让灵魂安息的好地方。 她拿来一早准备好的铁锹,在地上挖坑。 这里没人,她忍耐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停下动作,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整个人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有人拿走她手中的铁锹,她才回过神来。望向身侧穿着玄色曳撒的男人,他头发被一根白色发带束成马尾,像个好人家的少年郎。 谢槿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帮她继续挖。 沈娆无法再像之前那般平静,她不敢去看自家人的尸身。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被寸寸撕裂,痛的她快窒息,紧握双拳,指尖深陷掌心,刺破出血,“我不会放过他们!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他们迟早都会下地狱。天道不公,我就自己去争个公道回来!” 谢槿对她的话并不意外,继续手里的动作,“我会护着你,让你去将那些人,一个一个都拉进地狱里。” 沈娆知道她在与虎谋皮,可她愿意把躯壳与灵魂都交给他,换他的庇护,让她可以活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等坑挖好,她将亲人尸身挪进去,仔细拼凑好,然后倒了提前就准备好的油,用火镰生火,迟疑了下,才将他们的尸身全烧了。 古话说要入土为安,可她希望他们可以魂归大地,不再受到拘束,能在天地间自由来去。 沈娆看着熊熊烈火燃烧,眼睛爬满血丝,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尽管狼狈不堪,满身泥泞,她腰背却是始终都挺的笔直,不曾弯曲半分。 她就像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一般,一直看着火在烧,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有着熊熊业火在烧,那是充满着怨恨与不甘,几乎要将灵魂焚掉的红莲业火。 她双眼猩红似乎要滴出血来,一字一顿:“仇人不死,沈家清名不回,我永不节哀!”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书请诸位多担待!双强1v1,女主扮猪吃老虎,外表柔弱内心强大,架空古言文,谢绝考据!】 第2章 谁绿你了! 三年后。 宁朝,弘宣十五年。 江南水患严重,当地官员救援不及时,又拒绝开仓放粮,视人命如草芥,以至饿殍遍野。之后流民暴动,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到处抢夺物资,袭击衙门。 此事越闹越大,再也隐瞒不住,惊动天听,弘宣帝闻之震怒。罢免当地多数官员,最严重的甚至被斩首示众。再调兵压制暴民,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才平息民愤。 又让吏部派遣得力官员前去主持大局,再补足空缺官位。命户部拨款赈灾,工部去搭建房屋堤坝。 此番龙颜大怒,官员们不免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生怕也被罢免回家种土豆。这种时候,大家皆是安分守己,谁也不敢出差错。 不过……偶有例外,例如现在。 “沈郎中。” 陛下身边的掌印太监赵西走进户部,看向户部唯一的五品女郎中,说:“陛下宣您去勤政殿。” 大宁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只不过女官数量极为稀少,并不多见。 女官正在桌案前处理公务,看起来不过桃李年华,杏脸桃腮。闻声缓缓站起身来,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敢问赵公公,可知陛下传召微臣所为何事?” 她是户部唯一的女官,备受瞩目。更何况赵西都来了,众人难掩好奇,看似在各自忙活手头的事,实际上都在竖起耳朵偷听。 此事朝野上下皆知,倒也不是机密。赵西一甩浮尘,板着脸,“李御史上奏,说有证人目睹您与平郡王在静安寺发生过冲突,有对其行凶的嫌疑。” 昨夜有人在静安寺发现了平郡王的尸身,这事传的满朝皆知,众说纷纭。 好巧不巧的是,昨日午后,沈娆的确在寺内碰见了平郡王。说来也倒霉,那所谓的冲突,是因为那登徒子意图调戏她。 不曾想他死了,还不忘给她添堵。 赵西走后,有同僚抱着账本走过来,小声说:“今日陛下在朝堂上说此事涉及谋害皇亲,案件过于重大,交由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办理。” 他说完满是眼中满是怜悯,锦衣卫掌印指挥使啊,落到那个阎王手里,哪有好端端走出来的?更何况是这么个娇弱女子。 也许别人会怕谢槿,沈娆却是半分都不惧,反而松了口气。 毕竟,谁会怕自己的相好啊? 沈娆盘算着如何渡过此劫,不疾不徐走在宫道上。在路上碰见了运送蔬菜瓜果的宫人,心下顿生一计。顺手讨要了洋葱,笑眯眯给了对方一锭银子。 虽说她对言官那副劝谏不得,就要死要活的作风嗤之以鼻。但偶尔拿来用一用,也不错。 勤政殿。 沈娆姿态端正站在殿中,乖顺的低垂着眉眼。她身形瘦弱纤细,显得有几分弱不胜衣。 那张脸清丽可人,初发芙蓉,眉眼间有几分媚态,又纯又欲,濯清涟而不妖。 待见到弘宣帝进来后,才跪拜在地,行了个大礼,“臣沈娆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宣帝今已四十,却仍旧精悍俊逸,不见半分老态,穿着金龙出祥云的龙袍,更显威严,他慢悠悠走到案前,声音威严:“你可知朕传你所为何事?” 他盯着殿中跪着的女子,年少科举高中状元,才华横溢,该是前程似锦。 只可惜她那位做过首辅的父亲,因谋逆罪,在诏狱中畏罪自杀,全家满门被抄斩。 若不是免死金牌和那群老臣联名上奏求情,她怎能留在朝中继续为官。 沈娆听后慢慢抬起头,眼眶发红氤氲着水汽,人畜无害:“臣略有耳闻,可是因平郡王之事?” 弘宣帝面无表情呵斥:“你胆敢谋害平郡王,可知罪?” “臣不知!臣无罪!”沈娆仿佛受惊似地,猛地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悲愤,眼泪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砸落在地。 弘宣帝没想到她眼泪落的如此迅速,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可否能自证清白?” 沈娆呼吸仿佛都顿住,然后坚定抬起头,视死如归似的将乌纱帽摘下,放在地上,摆出副忠贞不容质疑的模样。 这令人熟悉的场面,好似从哪见过。 弘宣帝一时间愣住,随即想到什么,眼角抽了下。刚想说话,就听见女官铿锵有力的声音:“昨日臣去进香时的确见过平郡王,可他却对……对臣起了歹心。若不是臣奋起反抗逃离,怕是只能一头撞死在静安寺,方可留得住清白。” 弘宣帝挑了下眉头,那个平郡王色胆包天,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来。 沈娆面上决然,指天誓日地说:“陛下,臣不敢说自己为人冰壶秋月,却也是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啊!” “臣今日就算粉身脆骨,也要留得清白在人间!” 怎么下朝都能看到文官御史最喜欢玩的一套?下一场戏莫不是要撞柱表忠心了? 弘宣帝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就看见沈娆真要撞柱子,猛地一拍御案,大声说:“来人拦住她!” 死也不能死这! 沈娆距离柱子还有一臂的距离时,她就像被拎小鸡一样,抓住后颈,强行提了回来。 男人沉稳冷然的声音响起:“沈大人,三思。” 不用回头,听声音她都知道是谁。 沈娆用力过猛险些没刹住,她若是真一头碰死在这,怕是要名留青史。她不满地扭扭身子,没挣扎出来,示意他撒手,然后转身向身后之人作揖,“谢指挥使拦下官做甚!下官要自证清白!” 锦衣卫指挥使谢槿年仅二六,却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鲜少有人敢招惹他,因为他不仅是天子近臣,更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他手下的北镇抚司,隔着门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你且镇定些。”弘宣帝看见这出戏就头疼,示意谢槿将人看住了,然后慢慢坐下,“朕传你进宫,便是对此事存疑,你不必去死,好好站着!” 沈娆乖乖把乌纱帽捡起来,戴好,双手揣在袖中,“好的,陛下,您有何吩咐?” 合着就等他说这话呢是吧?弘宣帝快被她气笑了。去他的栋梁之材,就是个小滑头! 身为天子近臣的锦衣卫,谢槿是要在天子近处护卫的,他穿着大红色织金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走到弘宣帝近处,眼神淡漠地看了一眼沈娆,没有任何异色。 弘宣帝见她老实了,才说:“你在静安寺除了碰见平郡王,可还有旁人?” “昨日静安寺香客不少,不知陛下指的是何人?” 弘宣帝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呢?” “臣除了碰到平郡王,还偶遇了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温大人。若不是他仗义相助,臣如今怕是见不到陛下了。”她说完不着痕迹地瞥了谢槿一眼,见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暗道老狐狸,装的真好。 锦衣卫密探遍布京城,手眼通天。陛下如此问,必然是锦衣卫汇报的,他这位掌印指挥使会不知道? 难怪啊,昨晚他像条疯狗一样,又咬又啃! 谢槿连和她视线交汇都没有,只是指腹缓缓摩挲着刀柄,无甚反应。 “朕会派锦衣卫指挥使谢槿监督此案办理进度,你需要在三日之内破案。否则,你就给平郡王殉葬吧。” 谢槿不着痕迹蹙眉,对于身在户部的沈娆来说,这时间太短了。 莫不是拐着弯找名头想把自己弄死?沈娆迟疑了下,试探说:“那臣若是破了案呢?” “怎么,还想要赏?”弘宣帝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行,看来这是有戏! 沈娆腿利索了,说话都不颤了,一本正经地说:“臣自然不敢讨要,只是陛下一向赏罚分明,故臣有此一问。” 是吧是吧,总不能没有吧? “若是破案,朕给你升官。若是没有,朕也给你赏赐。” 不破案也给赏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沈娆眉头一跳,觉得肯定赏的不是好东西。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节 果然,下一刻弘宣帝便说:“朕赏你一口上好的棺材。” 沈娆:“……” 她突然想给这老皇帝两拳,行吗? 不过弘宣帝一向老谋深算,不会只是一时兴起让她去办案,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过如今她无路可退,只能迎头而上,拱手作揖,“谢陛下。” “嗯,你退下吧。” 弘宣帝看着她的背影,仿佛是突然想起来,说:“朕会派右佥都御史协助你办理此案。” 沈娆脚卡在门槛那,又收了回来,转身行礼,点头称是,才离开大殿。 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 “前任首辅沈端在世时,倒是与朕提过,想让朕为温靖城和沈娆赐婚。”弘宣帝翻看着奏折头也不抬,提笔朱批:“当时朕有别的考量,才暂且将此事搁下。” 谢槿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目光幽深。 过了一刻钟,弘宣帝像是闲聊般,问他:“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说这沈娆可有反骨?朕如今倒是看不透她了。” 谢槿是天子近臣,深得信任与重用。但深知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稍有差池,沙塔便倾塌灰飞烟灭,“回陛下,沈氏一门如今仅剩沈娆一人。虽说她颇具才华,但陛下运筹帷幄,她难在您手中翻起风浪。既然留得,也定可掌控得住。” 香炉冒出缕缕白烟,偶尔能听到窗外树上鸟儿的叽喳叫。弘宣帝神态自若,过会才点头,“那她与温靖城……你觉得他们关系如何?” 谢槿思忖片刻,回答:“臣并无收到二人来往消息,想必昨日只是偶遇。” 弘宣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到底身份特殊,盯紧点。” “是。” 沈娆乘坐着马车回家后,简单再梳洗下,换了身青绿色的衣裙,独自去集市中寻些吃的。她轻车熟路地走去闹市,买了几块叶儿粑,然后寻个僻静地方,坐到河边的石阶上。 她将包在外面的竹叶扯开,咬了一口。甜滋滋地味道落到舌尖,心里倒是熨帖不少。 吃到第三块时,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拿走了她手里的叶儿粑,咬了一口,“这玩意又甜又粘,你怎么吃不够?” 这人来时半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习惯了,沈娆怕是要被吓一跳。 不过虽然谢槿这语气嫌弃的很,到底也没把手里叶儿粑还给她,大马金刀的坐到她身边。他身穿黑色曳撒,乌黑长发用银冠束成个马尾。 比起平时少了几分凌厉杀气,倒是颇具少年气。 “你抢人家东西,还敢嫌弃?那你还我。”她作势要夺回。 谢槿靠近过去,张开嘴,挑挑眉:“吃都吃了,怎么还你?我倒是不介意嘴对嘴喂给你。” 他说完还往前凑了凑,眼看着人都要贴上了。 “轻浮。” 沈娆用手肘怼了下他的腰侧,把手里最后那块叶儿粑塞进他嘴里,吐了下舌头,有点俏皮,“噎死你算了!” 谢槿不喜欢这种甜糯的食物,只是平时沈娆吃的多,他跟着也吃过几次。 他被塞了个满嘴,忍不住皱眉头,但也没吐出去,恶狠狠地咀嚼,几口吞进去,“你昨日为何去见温靖城?” “只是碰巧遇见。”她往旁边坐坐,手托着下颚,一副懒了解释模样。 谢槿回想起皇帝同自己说的话,再看她这副敷衍态度,顿时心中掀起狂风骤雨,无法抑制住,嘲讽:“也是,你这位青梅竹马已经荣升右佥都御史,也难怪你找上他。怎么,跟我你后悔了?” “只是不知温御史——”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一把抓住她的腰,强势搂入怀中,笑意冰冷,在她耳畔阴森森地说:“是否介意你跟过别的男人?”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温靖城。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却至今未娶妻妾,怕不就是在等沈娆! 想到这,谢槿心中酸意疯狂滋长。他嫉妒他们从小相识,嫉妒温靖城见过她的成长,参与过她的人生。 “滚蛋。” 沈娆耳一热,这狗男人又在说什么鬼话?她恼火用力推了他一把。结果谢槿条件反射躲开,而她由于用力过猛,扑了个空,翻了个跟头,一头扎进池塘里。 谢槿:“?” 他嘴角一抽险些想笑。 沈娆根本不会游泳,溺水的感觉让她窒息慌乱,这荷花池下都是淤泥,她的脚陷在其中,无法拔出。 谢槿哪曾想她还能如此滚进水里?想笑又不敢笑太大声,上前把还在挣扎的人强行提起来,让人能稳稳站着,似笑非笑的说:“瞧瞧这水才到你哪。” 她冷静下来一看这水才没过自己的腰,不由得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太丢人了! 沈娆上岸时浑身湿透,绣鞋上还有淤泥。她挫败地垂着头,狠狠甩着脚上的泥,结果不小心把鞋甩飞出去,砸进了池塘里,溅起了大水花。 谢槿:“?” 他忍不住了,噗嗤笑出来,把人抱进怀里,搓搓她胳膊后背,安抚似的摸摸她还挂着水草的脑袋,顺便摘干净。 沈娆:“……” 鞋是找不回来了,气更是没地方发。她郁闷的胸口刺疼,把人推开,“谢槿!” 怀里人没了,谢槿留恋着掌心触感,摩挲两下,看向她眼神有些不善,“你意图绿我,活该。” 背着他跟别的男人私会,他没一刀把她和那个狗男人剁碎了就阿弥陀佛吧,她居然还敢生气? “谁绿你了?我若是真能同他有什么,怕是孩子都满地跑喊我娘,哪能还有你什么事!” 谢槿自动忽略其他字,只听到了重点,“你还想同他生孩子?” “对牛弹琴!不可理喻!”沈娆觉得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人相处这些年总是这样,一会浓情蜜意,巫山云雨;一会一言不合针锋相对,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谢槿瞧她气的不轻,担心她回头又好几日不理自己,便撇开话题,“你与其气这个,还不如思考如何保住你的小命。” 沈娆没理他,转身走,连个眼角余光都不留给他。 啧,这个狠心的女人。 谢槿粗糙的指腹在刀柄上摩挲了下,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出来。” 他话音落下,身边突然落下个黑衣探子,抱拳行礼:“指挥使,陛下有令,要您与北镇抚司暂时不要插手平郡王的案件。” 怎会突然临时更改?这不像是皇帝的作风,谢槿眼神发冷,“那现在是何人主理此案?” “长公主殿下向陛下举荐,继续让大理寺左少卿刘贺办理此案。” 谢槿听后啧了一声,看看沈娆离开的方向,迟疑了下,“去调几个得力的锦衣卫去静安寺。” “可陛下不让……” 谢槿眼如刀子,锐利又冰冷,“还让我再说第二遍?” “是,属下这就去办。” 又闹得不欢而散,沈娆已经习以为常,还好他们方才在的地方僻静,没有人,不然她丢脸丢的全京城都能知道,成为他们饭后闲谈。 她一瘸一拐走回家,脚底被硌的难受,进门就看见家里的侍女高玉匆匆走过来,低声说:“方才宫里来人传旨。” 她家不大,除了她就两个侍女。是三年前她在路边救下的一对姐妹,姐姐叫高玉,性子沉静适合照顾内宅。妹妹叫高珠,性子急躁,话多。不过一身好武艺,可以护院。 她不用看都知道圣旨上写了什么,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走进去抬眼就瞧见院子里,身穿淡蓝色衣袍的男子坐在石凳上,阳光泼洒下来,袍摆银线绣制的兰花,熠熠生辉,将人显的更加清贵俊逸。 他手指间捏着棋子,遥遥看过去,棋盘上已经落下大片黑白。 见她回来,温靖城缓缓起身,一甩袍袖,向她作了个揖,声音温和的犹如清风拂面:“沈大人,在下奉命前来协助您,叨扰了。” “温御史客气。” 沈娆见棋盘就忽然想起,她之前跟谢槿下棋,可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下几局就输几局。最后拔刀砍废棋盘,石桌都被他给震碎。 想到此,沈娆忍俊不禁。 “从前诸多不便,从未上门探访过。如今瞧你这闹中取静,倒是个好地方。”他环顾四周,再看看天空,似乎略显感慨。 她一愣,觉得他在说笑,“今时不同往日,哪里好?” 温靖城眼神温和,映着光,与她遥遥相望,“再小也无妨,你非池中物,这里束缚不了你。” “我没那么好。”沈娆走到石桌前,打量着僵持不下的棋局,捡起一枚棋子,动作坚定的落下去,破了局面。 不过确实,她骨头硬的很,绝不会向命运屈服。 温靖城打量她衣服湿透,脚上还沾满泥泞,终是忍不住问:“冒昧问一句,你这是去了哪里?” “回来时遇到了个……贼!他意图抢东西,结果没成,还把我撞进水里去了。” 高玉一听大惊失色:“大人您怎么样?被偷了何物?” 沈娆脸色铁青,“鞋。” 高玉:“……好个清新脱俗的贼人!” 静安寺台阶少说有三四百阶,很陡峭,走上去要费不少体力。但此处香火不错,风景也好,来来往往的香客有很多。 沈娆的身子骨不似旁人硬朗,皮是豆腐皮,稍微用力就见红,体力更是不值一提,实在是柔弱的很。 她走到寺庙门口时,脑袋发晕腿发颤,扶着双膝,狠狠喘了两口气。 本也不至于如此疲累,都是谢槿那个王八蛋!昨夜发了狠似的折腾她。 这条疯狗! “沈娆。”温靖城想扶她,又忌讳男女有别。只抬手拦在后方,担心她摔下去。 待她站稳后,他才收回手,“你若不适,就先去休息。虽说时间不多,但也不急这一时三刻。” “无妨。” 第3章 平郡王迷案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节 发现平郡王尸身的地窖,如今被大理寺封锁起来。衙役轮流守在这,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而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左少卿刘贺,正坐在树下乘凉,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不急不慌。 “大人,如今天气炎热,尸体若保存不当,怕是要腐坏的更快。” 一旁有仵作在悄声和他说话,左少卿刘贺嫌他聒噪,立着眉头一瞪,那狭小眼睛被挤的更显刻薄,轻斥:“本官难道不知此事?需要你来多嘴提醒?滚开。” 他继续闭目养神,享受着日光浴。只是躺着躺着突然觉得脸上阴影很重,方才天气本来晴好,难道突然乌云密布要下雨? 他心情不快的睁开眼,先是一愣,然后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御史! 温靖城脸上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刘少卿奉命办理要案,还真是勤勉,辛苦了。” 刘贺并不知温靖城回来,这佥都御史有监察百官之权,怎就让他碰见自己消极怠工了? 他忙不迭从椅子上站起来,赔笑,“误会误会,温御史怎么在这?方才我有些中暑,才躺了一会。” 这都察院的御史们,弹劾人起来宛如疯狗,一向六亲不认,连陛下都不放眼里。 希望这温靖城是个识相的,少管闲事,免得给他自己找不痛快。 温靖城依旧那副温和模样,“本官奉命协助您与沈大人办案。” “呵呵。”刘贺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沈娆,啧,一介女流,他没放在眼里,敷衍打个招呼,就收回目光。 沈娆对如此态度司空见惯,并不在意。只是,怎么这仅有大理寺的人,北镇抚司呢? 她不免疑惑,直接问出来,“敢问刘少卿,北镇抚司何在?” 刘贺端着架子,朗声说:“长公主殿下听闻此噩耗,心中悲痛,又担心北镇抚司差事太多,无法专心办理,便举荐本官在此办案,此事已得陛下允准。” 长公主宋落雁? 她与当今陛下是同胞姐弟,千尊万贵,位高权重,曾经垂帘听政长达十年之久。 她既然发话,陛下也不会驳她面子。 沈娆心里难免有点失望,想想雷厉风行的指挥使大人,再看看刘贺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烂泥巴,她忍不住嫌弃了一把。 她招来大理寺的仵作询问情况,旁边的仵作看了眼刘贺,见他瞥着眼点头,才回答:“昨日夜里有僧人在地窖中取东西时发现了平郡王的尸身,称发现时,郡王就被吊在那梁柱之上,已经断气。小的检查过,那脖子上确有勒痕,说是被人谋害也可,说是自杀……也行。” 自杀?那个沉迷酒色的郡王舍得离开人间?况且这仵作怎么说话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沈娆不免生疑,便提出要去下地窖,查看尸身。 刘贺见此不悦,找人拦住她,说:“沈大人这是不信大理寺的仵作?” “下官自然是对大理寺绝对信服,这不是陛下吩咐,让下官要办案严谨。既然到了,总该查看一番。”沈娆瞧他如此阻拦,觉得有蹊跷。 他拦着不退,沈娆坚持要去,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 几个锦衣卫走进他们视野里,无视两位官职更高的官员,直奔沈娆。 领头的那个锦衣卫抱拳行礼,微微躬身:“卑职掌刑千户陆远,见过沈大人。卑职奉指挥使之命来协助您,任凭差遣!” 陆远来之前得到的命令,只要是沈娆吩咐,就算是杀人他们也得上! 刘贺一见锦衣卫,脸色难看,隐隐有着忌惮:“此案由本官主理,北镇抚司不得插手!” “卑职奉上官命令,您如果有任何异议,可上北镇抚司公堂。” 陆远这语气刚硬,不容转圜。把刘贺一时噎住,找那个太岁?给钱他都不想去! 沈娆见有人手了,心下松口气,“刘少卿,下官现下是否能去?” “本官这是照顾你一介女流,怕你见不得那场面!你却执意如此,浪费本官一片好心!” 刘贺是一百个不情愿,本以为她只是来走个过场,谁曾想是个真来办案的。若是让她下去,难免会有麻烦。 温靖城见他说的冠冕堂皇,可始终却不肯让步,微眯起眼,轻声道:“刘少卿,您这般阻拦是何居心?本官这袖子里可是带了奏本。听闻您屡被弹劾,想必经验十足。不如您指导我这奏本,该如何写?” 想到都察院这群御史,刘贺心里瑟缩了下,咬着牙破罐子破摔,扭过头:“去去去,真是浪费本官一番好心。” 想必她也就是装装样子,应该看不出什么。 沈娆敷衍道谢,只带了千户陆远一人下去。剩余三个锦衣卫把守着地窖口,不让人靠近。 气的刘少卿翻了个大白眼。 天气炎热,地窖里存放的都是不容易腐坏的东西,成袋的米面以及腌菜。在外时气味还不明显,接近后这尸臭味直冲天灵盖,让人难以忍耐。 平郡王的尸身就在腌菜缸旁边,人被平坦放在地上,面目不狰狞,死的倒是很安详。 她随口问:“你瞧这像是吊死的吗?” 陆远查看颈部,皱了下眉头,“颈骨断裂,倒像被人大力勒断的。” 沈娆若有所思颔首,其实她并不相信这狗王爷会去自缢,毕竟他可是京内出了名的贪恋金钱美色。 她用绢帕掩盖口鼻,蹲下来仔细查看。尸身右手大拇指被切除,且伤口整齐。 昨日见他时,记得他大拇指上戴着枚玉扳指,难道这凶手是谋财? 沈娆瞧他身上其余值钱金银玉饰全在,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突然瞧见这断指伤口处,有星星点点紫黑色血迹。若不仔细瞧,还真是看不出。 她招呼陆远过来帮忙翻动尸体,想查看除了颈骨断裂,颈部表皮勒痕,是否有其余外伤。 陆远将人衣服扒了,视线一寸寸往下移,突然说:“沈大人,你看,这腰部是不是有个针眼?” 经他提醒,沈娆才发现这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针眼,再结合断指冒出的紫黑色血,低声道:“大理寺的人我不放心,你将他带回北镇抚司找个靠谱仵作。我怀疑平郡王可能是身中剧毒而死,然后伪装成上吊。” “是。” “你们回去后,就不要再来,查到给我递个消息就行。”知道谢槿艺高人胆大,可她也不想让他违抗皇命帮自己。 “这……” 沈娆打断他,“若他责怪,只管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 “是。” 沈娆慢吞吞爬上来,她被尸体味道熏的脸色不好看,直到有人端来水让她洗手,才缓了过来,“发现平郡王尸身的人在何处?下官想询问他些问题。” 刘贺含糊说:“他看见后惊吓多梦,大病不起,不方便见人。” “那下官更应探望。” “你不信我?长公主与陛下都信我,你居然敢质疑本官?真是小辈不知好歹,放肆的很!”刘贺气的吹胡子瞪眼,搬出的大神一尊比一尊吓人。 沈娆仿佛得罪不起的吓了一跳,赔罪几声,没继续这个问题:“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尸体不宜继续存放在此。所以下官请了陆千户等人,将平郡王尸身送到诏狱的冰窖。” 刘贺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立刻接话:“大理寺有存放……” 还没等他说完,沈娆立刻打断他的话,“这距离北镇抚司的路程比较短。” 温靖城拿着空白奏折,正襟危坐,“刘少卿处处阻挠,不知是一心为公,还是别有用心?” “若刘少卿不放心北镇抚司的储存条件,您可以亲自跟卑职前去诏狱走一趟。”至于能不能好端端出来,陆远不保证。 北镇抚司凶名赫赫,诏狱两个字更是透着浓浓的血腥气,谁会没事去诏狱溜达啊?那地方成天鬼哭狼嚎的,去一趟都怕招阴邪回来。 刘贺对那忌讳得很,心里挣扎片刻,摆摆手,算是同意了。 在锦衣卫走之前,他还很热情的让大理寺衙役帮忙把尸体运走。 沈娆更热情,千叮咛万嘱咐锦衣卫们一定要寸步不离,不许让其他人碰到。 “是。” 刘贺气个够呛,只能眼睁睁看着尸体被带走,最后把这股子闷气甩在沈娆那,不屑冷笑,“你说你就算费力破了案,这功劳也未必有你的,说不定还会得罪人呢,呵。” 这是什么话,在威胁她?沈娆默默退后一步,一脸惊恐,说:“温御史,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给下官穿小鞋?” 刘贺:“?” 温靖城叹气:“刘少卿注意言辞,不得以大欺小,以官职欺压。” 御史都开口了,刘贺还能说啥,作揖称自己没有,这都是误会,然后就气恼的拂袖离去。 温靖城问:“你可瞧出什么端倪了。” “有倒是有,我心中有疑,待确认我再告知于你。” 这案子,水深的很啊。 天黑后,沈娆在静安寺的禅房住下。她穿着白色丝绸里衣躺在榻上,思索着今天所闻所见,好半晌才入睡。 只是睡着睡着,突然惊醒。因为面前毫无声息压了一个人,还捂住了她的眼。 这就有点吓人了。 “别叫,叫了我就把你生吞活剥,嚼的骨头都不剩。”他声音压低沙哑,明显是刻意掩饰,不想让人听出本声。 对方另一只手放在她脸上来回游移,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声。 沈娆刚醒来时肢体血液发凉,厌恶感从心底蔓延开来,冷静思考如何反抗逃跑。 不过听到他的声音后,声音顿时惊恐:“你要对我做什么?” 她仿佛吓得不轻,两只小手无助的抓在被子上。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大爷瞧你姿色尚可,就想跟你好一晚上,行不?”他指尖在她衣带那游移,轻挑解开,牙尖扫过她锁骨。 换做其他女子早就哭天喊地,吓晕过去。但沈娆只是颤了下,最后无奈答应:“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只能由着大爷为所欲为,但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男人心眼小得很,若是让他知道我把他绿了,他怕是要气死,所以您可千万别告诉他。”沈娆小声抽泣两声。 男人:“……” 他这算是自己把自己绿了? 沈娆这戏还未演够,委屈的说:“还有啊,小女子身怀有孕,您可否温柔些?若是娃没了,孩子他爹会哭的。” 采花贼手一颤,呆若木鸡,声音都不掩饰了,狐疑地说:“你怀孕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5节 “嗯。”她乖顺点头。 采花贼这下不捂眼睛,改捂肚子,又去听了听,什么声也没有啊,不由得犯嘀咕:“真怀了?” 他像看什么新奇物件似的,盯着她肚子又摸又捏。 沈娆一直努力憋笑,脸色绯红,好心抓着他的手,移到自己小腹上,好心提醒:“大爷,我若是有孕,你得摸这。” “是吗?” 采花贼好奇摸摸,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他动作利索的去把床头的油灯点着,然后坐在沈娆身侧瞧着她,眼神不善。 沈娆在灯亮起那一刻,立刻躲在被子里,她仿佛在颤抖,被子都在一颤颤的,不知道以为是惊吓过度被吓哭了。 可男人知道,她能哭就有鬼了,采花贼一把将被子扯开,斜睨着她,狠狠搓着她的脸,压低声音说:“胆子肥了,你敢耍我。” 沈娆笑的都快抽过去了,好不容易挣脱他魔爪,费力爬起来,拍了拍他肩膀,“我一听声音知道是你。” 她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太好玩,讨好似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像小猫似的蹭蹭他下巴。 谢槿很好哄,亲一口就没什么火气了,抱着人狠亲了一顿,然后压着人气息不平稳的问:“一听就知道?” “最开始确实被吓了一跳,可后来就反应过来了,因为我对你的声音,身体,触感太熟悉了。” 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了解上心?谢槿心里很是舒坦,随即想到什么,试探问:“真没怀?” “没怀。”她一直都在吃药,怎么可能有孕? 谢槿神情没什么变化,翻身和她并肩躺在一起,“我让仵作解刨平郡王的肚子,里面的肠肚全烂了,又黑又臭,骨头一碰酥的掉渣。” 还真是中毒了啊,沈娆转过身侧躺着,她脸上映着灯光,眼中的光影细细碎碎,像含着一汪秋水,“你说的这个症状,倒像北方哈特族特产的毒药,好像是用五种毒花毒虫配置的。中毒后,会逐渐腐蚀器官骨骼。” 那看来下手之人应是个权贵?商贾?不然哪来的钱购买如此名贵的毒药。 谢槿手指缠着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玩,在她耳畔说:“我帮你忙前忙后的,有没有报酬?” 她在想事,敷衍说:“谢谢。” “没诚意。”谢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叫声相公听听。” 旁边的姑娘回过神来,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他,“做什么梦呢?” “叫一声。” 他知道她怕痒,压着她挠痒,手灵活的到处钻,衣衫散了,头发也乱了。 沈娆抱着自己躲在床角,用眼神在控诉着这个混蛋,“你这算是用手段逼迫!无耻!” “叫不叫?” “相……” 谢槿脸色一缓,就听见眼前的姑娘嬉皮笑脸地喊了声:“公公。” 谢公公脸黑了,看来还是将她收拾的不到位! 第4章 证人在说谎 当真是皮死了,滑不溜秋的,他真想把人抓过来打屁股,把人拎过来,说:“走。” “去哪?” “下地窖。” 沈娆顿时支棱起来麻溜换了衣服,穿鞋,刚冲去门口,又倒退回来,“我应该去翻窗。” 对,就翻这房屋后面的窗户绕过去,省着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人。姑娘走的非常利索,本来想走大门的谢槿,默默退后两步,也跟着一起翻窗了。 夜晚还是有几个和尚在晚课念经,别的地方没什么人,地窖那现在还留了两个衙役在那守着。 俩人在那摆着桌子喝酒吃花生米,一边点着艾草熏蚊子,一边无聊的唠闲话。 “刘大人来了就坐在这不动,怎么温御史来了,他就这么积极?” “上官的事我们少管,八成是想表现?也可能……谁知道呢,不关咱们的事,就别管。”这个衙役说完话就瞧见沈娆匆匆走来,向他出示腰牌,说是要下去。 “沈大人,您这深夜还要查案啊?还真是勤勉,可我们刘少卿说了,这事不必操之过急,若是要查案,可以等他明日来的时候,再仔细探讨。”衙役的态度很明显,是在拦着她,不让她去。 沈娆扯唇角,微眯起眼,语气还是很和气的:“所以,本官不能下去?” 衙役赔笑了两声,面露为难,说:“也不是不能下去,您看啊,这案子有刘少卿在操劳着,又有温御史在旁协理,他们都不急,您急什么啊?” “若本官现在就想下去,你们待如何?” 衙役噎了一下,与旁边的人交流下眼神,低声道:“那倒不是,但是容小的去禀报下刘少卿,让他陪您一起。” 一直站在沈娆身后的谢槿不耐烦皱眉,不想在耽搁时间,向衙役丢过去一个腰牌。 衙役接过来仔细看了下,瞳孔猛地一缩,唰的一下脸色都白了,赶忙跪下,颤颤巍巍地将腰牌双手奉上,“小的不知谢指挥使到了,请您饶命。”要是得罪了谢槿,他把自己活剥皮,都没地方喊冤。 谢槿拿回腰牌,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你还觉得需要去请刘少卿吗?” “小的今夜什么人也没见过,没有任何异常。”这衙役识相得很。 沈娆摆了摆手,让人退开,顺着梯子往下爬。她刚落地,就看见谢槿直接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还顺便扶着她,手里提着个灯笼,在她眼前晃晃,“沈大人瞧得清路吗?” 沈娆瞪着他把灯笼接过来,然后在周围转了几圈,说:“大理寺的仵作只跟我说平郡王是被吊死,连断指提都没提过,这刘少卿也是处处阻挠我。” 她语气里夹杂着冷笑:“说他们心里没鬼,谁信?” 谢槿觉得看她低头思考的时候挺有意思,抱着绣春刀站在一侧,饶有兴味地瞧着她,时不时往周围看看。 她拿着灯笼仔细在地上查看,呢喃:“中毒的时候已经是必死无疑,又藏匿到此伪装成吊死,手指没了,如此手段,应该是仇杀。” “你抬头看上面。”谢槿用刀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抬头。上面的柱子搭建是为了架出隔层置放东西,上面都是灰尘,看起来没人清理过。 沈娆站起身来,抬头往上看,“看啥?” 谢槿嫌弃瞧瞧她的个头,以及不太利索的腿脚,看不下去了,托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 “你做什么?”沈娆没想到他在这,居然还有兴趣抱自己,真不挑地方啊。 看她生气太有意思,谢槿把往上托举,眼中含笑也有无奈:“让你看上面。” 沈娆一愣,随即拿着帕子掩住口鼻,用手扫开尘土,仔细瞧,惊讶:“虫蛀了?木头里面居然空了这么多?” 报案人所述平郡王是被吊在这,可这柱子虫蛀成这样,做个支撑都摇摇欲坠,怎么承受住平郡王的重量。 得,又来个说谎的。 “我到现在连报案的人都没见过,那刘少卿这也不让,那也不行的,满嘴没几句实话。”沈娆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谢槿把人放在地上,不屑地哼了一声,“刘贺那个废物?除了装腔作势,屁用没有,做个看门小厮都不行。” 指挥使大人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嚣张跋扈出了名。沈娆听他说话怪好玩,拍拍他后背,“人家好歹三甲呢,这么不中用?” “除了抱大腿,一件人干的事都没做过。”谢槿似乎再多聊两句都嫌脏了自己的嘴,抓着她,把她带出了地窖。 沈娆见那俩衙役还在这,上前问:“报案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这……”接收到谢大人的凌厉目光,其中一个衙役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是静安寺的监寺,无念。他房子被人看守起来了,谁也接近不了。您可别说是我说的,不然刘少卿会弄死我的。” “放心,他住在哪?” 衙役指了个方向。 沈娆招呼谢槿过来,问:“帮个忙。” “……走吧。”不用她说,他都知道她想做什么,揽着她的腰,提气轻身带人飞向夜空,几个跳跃,就找到了被人看守的房子。 谢槿没把那几个门神放在眼里,悄无声息上了房顶,揭开瓦片,示意她别乱动,往下看。 沈娆用口型说:谢大人动作熟练,经常干? 谢槿翻个白眼有点无奈,让她老实点,听动静。 怎么说呢,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可能是他们今天查案,让某些人担心了。 说话的人正是大理寺左少卿刘贺,坐在凳子上,气急败坏地说:“撵走了北镇抚司,还以为高枕无忧了,谁料到户部的沈娆竟然如此难缠。一个两个小辈都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你可得小心,我怕他们找上你!” “大人将这围的像铁桶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贫僧又怎会有事?放心,贫僧必定不会背叛,毕竟……她是贫僧唯一念的人,为她做什么都值得。” 据说因惊吓过度而导致重病不起的人,正坐在榻边,搓着手中的玉扳指,近乎痴迷的发呆。 两个苍蝇趴在房顶上,沈娆点点身旁的人,用口型说:那戒指是平郡王的。 不过他留这玩意做什么? 刘贺想法跟她一样,嫌弃地问:“死人的东西,你留这个做什么?多晦气啊!” “这是她送的,那就是她的东西,贫僧舍不得。”无念贪恋的用脸蹭着戒指,目光从柔情变得凶狠:“他不配戴着她送的东西!” 所以连带着把手指都砍了?狠人啊。沈娆见谢槿脸色发沉,似乎在想什么。 “你留就好好留着,莫让人瞧见了。”刘贺觉得他是个变态,懒了与他多交谈,起身离开了屋子。 无念在房中缓缓打开一张画卷,放在地上,忍不住亲吻,那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穿着若有似无的纱衣,呢喃:“殿下,贫僧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殿下……” 沈娆:“……” 她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张没穿衣服……穿着纱衣女人的画,是长公主啊! 回了禅房后,沈娆还没缓过来,后来嘴角一抽,“都说长公主殿下虽多年守寡,但入幕之宾却数不胜数,居然连皈依佛门的和尚都被她迷成这样,厉害,厉害。” 她看了看谢槿这副好看的皮囊,突然意味深长,语重心长地说:“长公主怎么没看上你?” 谢槿脸色瞬间僵住,扭头看向她,眼神变得很怪异。 “不会吧……嘶,真让我说中了?” 沈娆见他不置可否,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随即扑到被子上偷笑,半晌后爬出来,瓮声瓮气的问:“谢大人可还清白?” 谢槿嘴角抽了下,“放心,我从头到脚都是你的,清白的很。” “还好大人你凶名在外,不然长公主怕不是要霸王硬上弓。”沈娆拍拍胸脯,松口气。 谢槿白了她一眼,觉得她真是皮痒,欠打。可若是真打,他也舍不得,提醒:“那戒指是长公主送给平郡王的。” 见她沉默不语,谢槿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你家那个护卫高珠去哪了,她不是一向跟你形影不离?不然我给你送两个人过来,暗中保护你?”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6节 沈娆走过去把他手里的茶杯拿走,弯腰,看他,与他四目相对,“你派人什么意思?监视?” 其实是保护,怕她出什么事。可是话到了嘴边,谢槿就改了,语气酸不溜丢的讥讽:“对,万一你和温靖城旧情复燃,给我戴绿帽呢?” 沈娆想也没想抬手就泼了他一脸水,心头火气蹭蹭蹭的冒上来,“我说了没有,你到底想拿这事编排我多少次?” 谢槿觉得自己的真心喂了狗,平时太过纵容她,抓住她手腕,咬牙切齿,心里酸的直冒泡,“为了他,你泼我?” 她被抓的生疼,无动于衷,恶劣笑了一声,“我错了,我不该泼你,我就应该掐死你。” “那你试试,看谁先弄死谁。” 谢槿轻而易举就将人抱起来,放在桌案上。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沈娆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终于怕了,赶忙说:“佛门清净之地,你作甚?” “让你有机会,近身,掐死我。” 窗外起风,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恍若一声声叹息。沈娆怕他发疯,只好服软:“我错了,我道歉。” “除了公事,你不许和温靖城私下多见面。”谢槿就知道她是个没良心的混蛋,想了想,又说:“还有,下次不许再撞柱。” 万一假戏真做,撞死了怎么办? 沈娆内心柔肠百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伸手把他脸上的水擦干净,语气软了几分,“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泼你。但您能否放我一马,少说点气人的话?我真的头好晕啊。” 闻言,谢槿松开她,仔细瞧她,“晕?可找大夫瞧过?” 昨夜还好好的。 沈娆眼珠一转,“唉,找了,大夫说我这是因内人怀孕,着急上火所致。” 这是什么话?谢槿仔细琢磨了下,随即眼神幽暗,“谁怀孕?” 沈娆抛个他废话的眼神,“那肯定是你,不然是我?” 谢内人再次黑了脸,她皮有多痒? 欠揍是吧! 第5章 愿者上钩 “行,回头试试,看你能不能让我怀上。” 谢槿按捺下心头火气,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到底是没舍得太用力,指腹在她额头摩挲着,与她耳鬓厮磨:“你若是能让我怀上,我就敢给你生。” 他的目光炽热发烫,让沈娆下意识缩了下头,嫌弃地撇了撇嘴,他怀孕生子?这有点可怕。 沈娆抖了抖鸡皮疙瘩,说:“放心,高珠明天就到,不用劳烦你。” 谢槿怕她不乐意心生反抗,没敢再提派人来贴身保护的事情,往前走几步,又回头,“有事遣人通知我,我走了。” “去吧去吧。” 他们在一起三年了,相处中她极少主动,更别说挽留。可能在她心里,自己只是好用的利刃,能遮风挡雨的保护伞。 对于自己这个人如何,她压根不在乎。 谢槿心中激荡起千石浪,杀了个回马枪把人好一顿亲,舔到了血腥味,心里的躁动才被安抚,气息交汇,压着声音说:“记得端方守节,你可有男人。” 说完他往后退两步,翻窗离开。 沈娆有点愣,随即意犹未尽抹了点血,轻笑,“疯狗,又咬人。” 第二天沈娆打听了下监寺无念现在如何,然后传来的消息是他受惊过度,中风下不来床。 沈娆:“?” 昨天还给长公主画像跪拜,中风?她看是脑子抽风。 现在知道无念和刘少卿暗中勾结,各怀鬼胎。若是手段强硬,她担心打草惊蛇,弄巧成拙。只能用点小手段,撒网捞鱼。 她吩咐高珠拿着钱多找些人,故意在寺内散播说有人亲眼见过凶手,并且这个证人就在寺内,已经被保护起来。 就连温靖城这个声誉极好的朝中清贵,也在刘贺面前高深莫测的透露了几句。弄的对方一脸惊奇,锲而不舍的追问,想撬出点信息出来。 若是沈娆说的,他可能觉得是虚张声势。可温靖城啊,朝中一股清流了,自己当然信。 温靖城像是被他追问的受不了,才勉为其难,在第三天时,透露了证人所在的位置给他,“刘少卿不必焦急,明日咱们就带着证人去大理寺,这件案子就能破了。” “呵呵,不急,不急。”刘贺揣着一肚子心事半信半疑走了。 午后,高珠兴冲冲地回来复命,不放心的问一句:“大人,你说他们能信吗? “网已经织好,现在就等着鱼儿主动入网。”沈娆气定神闲地撑着头,并不急,说:“至于谁先来,那就看,谁更心虚,更坐不住。” 由于实在没人手,大理寺的人又不可靠。沈娆只好拜托温靖城监视无念那里,而她带着高珠在所谓证人的房间守株待兔。 高珠抱着剑都快睡着了,望着外面已经夜幕降临,月亮高空挂,不禁哭丧着脸,小声嘀咕:“大人,真的会有人来吗?我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 “谁知道呢。”月黑风高夜,她不信某些人能做的住! 沈娆很有耐心,放浅呼吸一直在静待时机。终于,房门那传来动静,有人在用刀割门栓,然后推门而入,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屋里没有点蜡烛,漆黑一片,沈娆也瞧不出他是个什么模样,只能依稀瞧见他是个光头。她眼看着那人走到床前,手起刀落,往床上狠戳了几刀。 这凶狠样子,多大仇? 然后戳完那人发现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摸了摸,发现是稻草人,才猛然觉得脊背一凉,惊觉中计,闪身就要往外退。 沈娆就等着逮人呢,示意高珠动手。等睡觉等的不耐烦的高珠得令后,动作利落长剑出鞘。 兵器相交的声音响起,黑暗中还能看到摩擦出的火花,暂时是难分高下。 沈娆拿着火折子点燃蜡烛,看清楚来人模样,是个白嫩的年轻和尚,模样颇为俊俏。确实是昨夜见过的那个和尚,监寺无念。 无念发现自己被设计后,红了眼,看见沈娆就要往她这砍。高珠哪能让他得逞,长腿勾来一张桌子,挡在沈娆面前,“大人快跑。” 那肯定要快跑! 沈娆对自己这三脚猫很有数,她动作利落的翻窗撒腿就跑,结果迎面就撞上一个黑衣人,对方几乎只愣了一瞬间,随即挥剑刺过来。 沈娆来不及躲,心一横,左手猛地用力抓住那把长剑,用力掰开他剑指方向,掌心裂痛随着长剑刺进身体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增加。 她似乎是不知道痛楚一般,眼神既冰冷又疯狂,冰火两重天。 长剑刺入身体,鲜血就像骤然绽放的地狱之花,在她的白色衣裙上,蔓延开来。 因为他刺入的动作,不得已和她身体拉近。本以为对方死期已至,却见眼前的白衣女子,没被疼痛影响,反而还咧嘴一笑。 黑衣刺客:疯子。 第6章 不杀,积点德 下一刻,黑衣人猛地被对方右手中的匕首狠狠从后脑刺入,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生命从体内缓缓流失。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手脱力松开剑柄,直直地往后倒。他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里。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扎在后脑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脑袋。那眉心炸开的鲜血,每一滴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沈娆因为剧烈疼痛力气都难以集中,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从袖中拿出锦衣卫特有的信号烟花,拽了引线,放向天空。 谢大爷,希望他能赶紧到。 她痛的四肢发冷发软,但脑子却格外的清晰,没什么表情地往前走两步,无视流淌在地砖缝隙中的血液,将黑衣人蒙面揭开,打量几眼确定没见过。 又搜身从他身上摸出个腰牌来,看到刻字,猛地皱了下眉头,随即听见后方传来破风声。 “大人!”高珠没能牵制住那和尚,只能看着他朝沈娆袭去。 突然,一把白色剑鞘从沈娆眼前飞过,没有丝毫偏差,击落了和尚手中的长剑。那人身带墨竹香,白衣胜雪,身姿轻盈从她身边掠过,手中长剑映着森森寒光。 高珠呸呸呸好几声,凑到旁边,说:“大人,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没事吧!还有这温大人,看起来弱鸡,没想到这么能打?我还以为他也柔弱不能自理呢。” “除了你家大人柔弱不能自理,谁都比我能打。”沈娆冷眼瞧着,将腰牌藏在身上放好,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伤势,“死不了,看好这个重要证人,别让他跑了。” “好嘞。” 二人打斗没出十几个回合,温靖城就动作利落将和尚的手臂刺穿,力道之大,直接将人钉在房门上。 高珠惊呆了,喊声佩服,然后气喘吁吁地过去把和尚五花大绑,又五花大绑,还把他的嘴堵上,狠狠在他光头上打了几下,直接把人敲晕,“逆子,让你打老子,我呸。” 大理寺的人姗姗来迟,刘贺过来瞧和尚被抓住,吓得一激灵,猛地拍大腿,“哎呀,这是怎么了?可有人伤亡?你们没事吧?快点,把那意图谋害朝廷官员的僧人抓起来,押回大理寺,本官要严刑拷问。” 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沈大人那一身的血,他色盲看不见?高珠觉得这刘少卿不仅狗的很,而且眼瞎。 温靖城衣袂翩飞,依旧是那副芝兰玉树的模样,他匆匆走到沈娆身侧,将人扶住,点住她的止血穴。 随即他举起长剑,指着和尚,声音的温度偏低,“刘少卿,本官奉命监督协助此案,既然嫌犯抓到,应由本官亲自护送,就不劳大人受累。” 刘贺向手下人使眼神动手,然后揣着袖子,慢吞吞的上前,看着沈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轻声道:“这事还是交由本官吧,你瞧瞧沈大人这模样,啧啧啧,好多血,快不行了吧?” 的确,沈娆本就穿着白色衣裙血迹染了一身。又因为打斗头发散了不少,活像个女鬼飘在那。那淬了冰的黑瞳,眼神落在人身上,让人发冷。 沈娆看着他这张欠揍的脸在自己面前笑,就想扇他一巴掌,她也这么做了,抬手就用全是鲜血的手狠狠扇向他的脸。 人被她猝不及防扇的转了个圈,狼狈站稳,捂着满脸血污地愣了下,随即怒目瞪向她,正想开口大骂,就见她手持长剑,横在自己脖子上。那冰冷的温度,刺的他透心凉。 她拿走的是温靖城手中的长剑,声音阴森地透骨凉,环顾四周,“都站好,谁也不许动,不然吓到了我这个伤重之人,手抖容易伤到你们家大人。” 她纤瘦的身躯仿佛随便来阵风都能把人吹塌,可手上的动作却不敢让人小觑她。大理寺的衙役全都停了手,防备看向沈娆。 高珠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她肯定是绝对听从大人的命令,瞪着眼睛警惕别人把无念带走。 刘贺从未把沈娆放在眼里,哪能想到她如此丧心病狂,剑刃似乎随时都可以割破他的喉管,想大声喊,又怕把她刺激到,压着声音说:“温靖城,你就这么看着她发疯!我看她是失血过多,人也疯了!” 温靖城见她这副模样没有惊讶,只是恍惚了下,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沉声道:“刘少卿,让你的人退下。” 刘贺张了张嘴,迟疑了下,后想起什么,大着胆子说:“呵,险些被你们绕进去,本官是朝廷命官,她不敢动手。她要是把我杀了,我死在这,她也别想活!” “说得对啊,可是下官痛的发抖,手也抖,您站稳点,真怕伤了您。”姑娘白衣上晕染着血红色的花,脸色苍白的映在黑夜中像个鬼,慢悠悠地环视过其他人。 刘贺以为她怕了,赶忙说:“沈娆你快点收手,本官还能……啊!” 疼痛让沈娆忍得咳了两声,手一抖,不小心割破了刘贺一点皮。 众人:“……” 刘贺什么尊严面子都不要了,吓得肝胆俱裂:“姑奶奶你拿稳点,我求求你了!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们快,快退开!”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7节 突然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正在逐渐向这里靠近。众人望过去,见大约三十来个戴着大帽的锦衣卫手持绣春刀有序的将他们团团围住,并且给让开一条路。 身穿织金红色飞鱼服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手按在刀柄上,长发被红色发带束成马尾,眼神阴冷的不近人情,森然看了下他们,视线多在沈娆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 刘贺如同看到救星般,松了口气,赶忙求救:“谢指挥使,快帮帮下官,这女人疯了,她要杀我!快把她抓起来!” 锦衣卫是陛下的亲卫,长公主殿下又是陛下的姐姐,自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所以刘贺看见谢槿才倍感亲切,简直看见他比看见亲娘还要亲,把谢槿以前的‘战绩’全忘了。 谢槿看一眼都能猜到他们这方才发生了什么,瞧瞧,把他家柔弱的小姑娘逼得都拿起剑吓唬人了,挥了下手,“来人,将嫌犯押走,不得让人任何人接手。” “殿下说让我……” “本官只奉皇命。”谢槿不再理会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走到沈娆面前,定睛瞧着她,掰开她手指,将剑拿走。 在剑离手的那一刻,‘不小心’扫过刘贺的脸,割了一脸血,把人吓得尖叫一声当场晕了。 衙役们惊讶不已想上前,却被锦衣卫拦住。 沈娆放松下来险些栽倒,下意识攥住他,强打着精神,低声道:“别……别乱来,记得搜无念的房间,把人看好。” 她太清楚这祖宗的脾气,护短的厉害。若是她不提醒,他可能会把别人头砍下来泄愤。旁人死活她不在乎,就怕他造了太多杀孽,日后会有麻烦。 谢槿面无表情地扯动了下唇角,握到沈娆的手腕时,给她渡了点真气,又动作强势的掰开她的嘴,往她嘴里扔颗药丸,见她苦的直皱眉,没理会,喊一声:“高珠。” 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知道自己,高珠警惕的问:“你方才往大人嘴里喂的是什么?” “毒药。”谢槿指向一个方向,眸光比刀锋还冷,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冷声道:“距离这五里有个小医馆,脚程快点兴许能把人捞回来。” “你有病啊,上来就喂毒药,等日后跟你算账!”高珠一听吓得把沈娆接过来,背上人就跑。 温靖城不放心,也跟过去,向谢槿道了声谢,麻烦他收尾。虽然不喜这位指挥使的行事作风,但也不觉得他是残害无辜之人。他口中的毒药,应该是随口胡诌的。 等人都走了,谢槿看向地上那个死人,找个校尉去查看,“看看是什么人。” 没一会校尉回来,抱拳行礼,低声道:“回大人,应该是……宫里的人,是太监。” 大概知道是哪来的人,谢槿意味不明轻笑了下,再抬眼时,只剩下漠视一切的冷冽,看向在场剩下的衙役,“方才沈大人受伤时,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我们当时不在……” 谢槿手指在绣春刀刀柄上,缓缓敲打着,微眯起眼,“再说一次?” 实在是他的凶名太响,这几个衙役就没忍住压力,猛地跪下求饶。“都是,都是刘少卿吩咐我们,清场……不让我们过来。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求指挥使放过我们!” 刘贺啊,谢槿踢了踢地上昏死的人,想着现在还不能弄死他,有点失望,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地说:“在场的有几个算几个,头全砍……” 他猛然想起沈娆走之前说的话,心里的杀念有了些许动摇。若是真砍了,她怕是会生气不理人…… 锦衣卫刀出鞘一半,见他神色怔松沉默不语,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上官到底还要不要砍人。 “饶命啊,大人,我们是无辜的。” 谢槿沉吟片刻后,转过身,说:“把人都押走。” 有锦衣卫问:“不,不杀了?” “啧,积点德。”他扭扭手腕,似乎是嫌弃自己嘴里的违心话,哼了一声,朝着无念的房间走去。 锦衣卫缇骑们鸦默鹊静,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悄悄交流。 “方才指挥使说……积德?” “不是幻听啊?谢大人什么时候发善心想积德了?” 谢槿耳力很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头也不回的停下,“再多说一句,就拿你们狗头祭天,说到做到。” 锦衣卫们:“……” 屁个积德,他依旧还是那么疯起来六亲不认。难怪位高权重模样俊朗却没有女子倾心于他,怕是想动心,都担心自己命不够硬,招惹不起吧? 第7章 想不到吧?我没死! “这位姑娘伤的位置避开脏腑,真的是险之又险。不过伤口太深,必须需要缝合,不过……老朽这没有止疼的汤药,姑娘可否能撑住?”大夫检查她给她清创检查后,面露为难。实在是这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如此伤势能清醒已是不易,再缝合,怕是要晕厥过去。 高珠一听疯狂摇头,连连退后赶忙阻止,“我家大人身娇肉贵,不行,我去城里买药。” “用不着。”沈娆靠坐在宽敞的竹椅上,额头被冷汗浸湿,微微仰着头强吊着精神硬撑,招招手,“大夫,劳烦直接缝,我不怕疼。” 自从沈家被下令抄家灭门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四肢百骸都是麻木的,只有在疼痛中才能找回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她不怕疼,疼痛能让她记住教训,记住自己还活着。 “好,姑娘有气魄,老朽佩服。您忍一忍,老朽动作尽量快一点。”大夫做好准备后,用桑皮线为她缝合伤口。 沈娆虽脑袋昏沉,眼神却始终清明,因为太过疼痛脖子青筋都暴突,全程愣是没吭一声。 站在门外的温靖城见后,微微垂下眉,转身离去。 深夜子时,沈娆喝了药在榻上睡着,就连睡着都在皱眉,应该是疼痛太过很不适。 谢槿将带来的物证装在包袱里放在她枕边,指腹似乎是想触碰她,后又缩回手。再看看睡在椅子上的高珠,睡的简直跟猪一样,自己现在当着她面神不知鬼不觉把沈娆宰了,她都发现不了。 这样的护卫?能护个屁! 他不放心,一直盯着站到寅时才松动下僵硬的肢体,转身离去。 他前脚出门,后脚高珠迷茫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眼,打个哈欠,看看寂静的房间,再看看熟睡的自家大人,安心继续闭眼睡觉。 翌日大理寺公堂之上,大理寺卿崔建迷看见左少卿刘贺出现后,手中端着的茶盏一颤,颠簸出不少水,惊掉了下巴:“刘贺啊,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刘贺长的跟英俊丝毫不沾边,但也不至于如此吓人。这脸被纱布包裹的,只露出那双细小的眼,整个脑袋都肥了一圈,胳膊也吊着,腿上缠着纱布…… 早早到来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温靖城,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刘少卿,您还好?” “好个屁。”刘贺拄着拐杖来的,要不是自持身份当众撒泼掉价,他都想把拐杖摔地上,咬着牙,怒不可遏地说:“居然有匪徒在路上袭击本官,套了麻袋,把我打成这样!天子脚下,太猖狂了!” 贼人趁他昏迷不醒,把他套了麻袋打的半死不活。那群锦衣卫平时嚣张跋扈,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居然连小小贼人都敌不过,全是废物! 大理寺卿一听愤怒,“哪个匪徒如此手段狠辣,你可见到他模样了?” “没有……”刘贺想到此心中憋闷难受,谁都没看见匪徒长什么样,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如果他知道揍他的人就是他口中废物锦衣卫,怕是更要憋闷难受。 不过这些伤只是看着吓人,但都不要命,还没沈娆的血流的多呢!哦,对,沈娆!他想起昨夜的事,不免气的吹胡子瞪眼:“那沈郎中实在是放肆得很,等此案结了,本官必定要告她一状!好好和她清算!” 温靖城端坐在椅子上,听后侧过头,皱起眉头疑惑:“为何?” “她拿剑架我脖子,她要杀我啊!”刘贺激动的直哆嗦,奈何胳膊有伤无法拍桌,只能愤怒大吼。 温靖城没想到更疑惑了,“还有这事?” 刘贺一愣,“你瞎了?” 温靖城不仅疑惑不解,面上还露出了微怒,掷地有声地说:“本官还没上奏弹劾你玩忽职守,处处阻拦办案,你居然辱骂本官!等此案结束,本官必定要与你计较清楚!” 刘贺也不管自己这一身伤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疼的呲牙咧嘴,把拐杖往地上一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你是不是跟沈娆一伙的!那些个锦衣卫可都看见了,你们休想抵赖!” 大理寺卿睁只眼闭只眼听着他们说话,见刘贺越说越激动,伸手挥了挥,“刘少卿,你先坐下。事情一件一件办,你是前辈,注意言辞!” 上官发话,刘贺不免给点面子,不情不愿坐下来,一肚子火气,都要把他烧炸了。见沈娆不在,不禁冷笑,“本官记得昨夜沈大人受了重伤,伤势如何?陛下钦点她办案,不会不能来了吧?” 温靖城听后抿了抿唇,没吭声,只是摇头,似乎是颇为可惜的样子。 “莫不是沈大人救不回来了?”刘贺眼前一亮,他觉得不能表现的太过兴奋,压着情绪说:“那么如花似玉的人,可惜啊……” “刘少卿竟然如此惦记下官,下官真是倍感荣幸,多谢大人。”人未到声先至,身穿青色五品官服的文官,脚步不急不缓地走上大堂,笑意盈盈向堂上几位大人行了个礼。 女人看不出丝毫风尘仆仆,不卑不亢淡然自若,风华依旧。 刘贺面目扭曲了下,不可置信:“你还活着?” 沈娆笑容可掬,微微拱手,“托大人惦记,下官安然无恙。” 欣赏着刘贺猪头模样,沈娆寻了个地方坐下。虽说脸上难掩苍白,但动作没有迟缓,背脊挺得笔直,确实不像受重伤的模样。她上下打量刘贺一眼,有点感叹:“方才下官在门口瞧见您时,险些不敢认。想必令堂见了您,也认不出来了吧。” 被打的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刘贺:“呵呵。” “崔大人,”沈娆没再管这猪头,向大理寺卿拱了拱手,说:“下官奉命查平郡王被谋害一案,现已有了结论。” 谁知大理寺卿摆摆手,“沈郎中稍等,还有人未到。” 还有谁?沈娆不解却也没说什么,约莫过了一刻钟,大理寺卿口中的人到了。几个锦衣卫手持绣春刀走进来,连通报都没有。即使这样,也没人敢吭声,毕竟锦衣卫只奉皇命,一向目中无人,行事嚣张。 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男人身穿黑色织金飞鱼服,径直走进堂上,谁也没理会,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 大理寺卿也站起来,同所有人一起行礼:“下官见过谢指挥使。” 谢槿就坐在与沈娆隔了一张小桌子的座位上,撑着头,懒洋洋的说:“本官奉皇命旁听此案,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当我不存在。” 他连场面话都懒了说,不过别人也不在意,毕竟谢槿若是真跟你客套?那可太吓人了。 他们正准备坐下,谢槿突然开口:“来得及,险些忘了个事,把人带上来。” 众人望向门口,见又来了几个锦衣卫,将大理寺几个衙役带上来,按跪在堂外石砖上。 看的刘贺心一颤。 谢槿说:“由于衙役疏于防护,导致沈郎中受伤,刘少卿也遇袭。如此,大理寺卿觉得该不该罚?” 大理寺卿一听,立刻板起脸,认真点头:“自然是当罚。” 谢槿抬眼盯着刘贺,眼神就像带着毒一样,一字一句从嘴里抛出来:“既然如此,每人打二十廷杖!以儆效尤!” 几名小旗上来架着人,拿过廷杖开始执行,惨叫声传进刘贺耳中,吓得他瘫坐在椅子上。 沈娆好整以暇瞧着刘贺那模样,没那个贼胆,还敢作孽。她慢悠悠坐下,不着痕迹看向谢槿微微颔首,然后拿着茶盏喝了一口。 她知道,他在给自己出气。 谢槿与她视线碰到,没任何反应,若无其事地撑着头闭目养神。 等廷杖结束,大理寺卿差人把这些衙役带下去,才看向沈娆,“沈郎中,你可以说了。” 沈娆声音平稳的叙述了发现的线索,只有距离她最近的谢槿,能感觉到她气息不稳,有时会有略微停顿。 最后她看向刘贺,笑着说:“无奈处处受限,不得已才兵行险招,找人四处造势称有证人,而后引贼人入局,瓮中捉鳖。” 刘贺:“?”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8节 他猛地看向温靖城,你不是正直不阿的人吗?怎么还撒谎骗人呢?合着昨夜他和无念,是个鳖啊! 温靖城只是笑笑不说话。 “此计险象环生,不过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倒是真的钓上来一条大鱼,将人带上来。”沈娆拍了下手,高珠连拖带拽把无念弄上堂,他的那身洁白僧袍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到处都是血污,手脚捆绑被丢到地上,嘴也被堵着,说不出来话。 刘贺看见他的时候,眉毛狠狠抽了一下,赶忙别过眼。 沈娆哪能放过他,略显热情向他招手,“犹记得刘少卿同下官说,报案人受惊中风无法起床,连见一面都不可。谁曾想,如此重病之人居然来行刺下官,若不是命大,怕是诸位大人今日还得需要参加下官的葬礼,唉。” “你血口……” 刘贺还没喷出来,就被沈娆打断,脸上略带愁容,“温御史,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都是证人。你如此欺人太甚,下官虽人微言轻,也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8章 结案 数道异样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大堂之上气氛骤然变得紧张。刘贺不知该如何说,期盼着谢槿能站在自己这边,急忙说:“谢指挥使,您可要说公道话!” 谢槿百无聊赖地眯着眼,似乎是快睡着了,“沈大人说的都对。” 刘贺一脸被背叛的表情,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居然不向着自己?他愤怒瞪着谢槿站起来,结果锦衣卫们绣春刀出鞘,全都看向他。他害怕又尴尬地拍了拍衣服,又坐回去。 “本官是被蒙蔽的。”他咳咳嗓子,一脸无辜,“谁知出家人还打诳语!这和尚……必有问题!” 无念恍若未闻,随便他怎样说。 沈娆因为牵动伤口,轻微迟钝了下,没有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站在大理寺卿身边说:“无念自称是发现平郡王尸身的证人,看到时郡王已经被吊在梁柱之上。可下官查验过,上面的梁柱年久失修,已经被虫蛀的岌岌可危,怎能负担平郡王的重量?” “因此,下官心生怀疑,请仵作再次查验过,发现平郡王体内身中剧毒。伪装成吊死,是为遮人耳目。” 她请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把平郡王尸身抬上来,揭开白布,露出平郡王只遮住重要部位的尸身。尸体被解刨过,中毒的位置暴露无遗。 若不是一直放在冰窖里,尸臭味怕是要更重。尸体现在发黑的厉害,肚门大开,只能从轮廓辨出人是谁。 刘贺看了一眼,嫌恶往后退两步,“就算你说的这些,能证明无念就是凶手?那吊死……说不定是他害怕记岔了?也兴许是有人故意陷害。” 沈娆观察着他们二人的表情,继续说:“稍安勿躁,下官还没说完呢。平郡王大拇指被切除,断口整齐,必然是利刃所致。而平郡王手上的玉扳指,很巧,就从这位监寺大师房中搜寻到。” 她从袖口拿出枚白玉扳指,放在掌心。 刘贺盯着玉扳指,心里怒骂一万遍无念那个白痴,非要留着,看吧,落到别人手上了,“你一面之词,怎能证明这就是平郡王之物!” 沈娆自然是有证据,送到大理寺卿案上,说:“内侧刻着平郡王的名字,并且此玉扳指乃是长公主所赐,出自宫中,拿去宫内一验便知。” 大理寺卿仔细端详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也可以是他捡的!你如此故意陷害一个出家人是何目的?”他和无念在一条船上,自然能保则保。 沈娆听着饶有兴味地微微歪头,语气从轻松逐渐变得阴沉:“那刘少卿觉得,他拿着兵器刺杀证人与我,意欲何为?” 刘贺:“……” 他编不下去了!当时温靖城都在场,这是最没办法辩驳的! 沈娆见他绞尽脑汁的用猪头想法子,轻轻嗤笑一声,“别急,刘少卿,我这还有点好东西没拿出来。嗯,对,你想的没错,有关于你。” 她从袖中拿出几个信封,递给大理寺卿,说:“这些往来信件是从无念和刘少卿房中搜寻到的,里面写明了如何谋害平郡王,显然是蓄谋已久。” 这些信件,是谢槿同别的物证一起给她的,这下可真的是证据确凿,还顺便把刘贺一同拽了下来。 大理寺卿对刘贺笔迹熟悉得很,瞧那字迹,不禁眼前一黑,暴脾气上来,拿着茶盏就要丢他,“刘贺你个混账!谋害皇亲,你有几个脑子可砍!” 刘贺大惊失色,那信件是留着做后手的,万一事发,能拿去要挟长公主保自己的,怎么被沈娆搜走了? 他都不敢看那些信件,一直在说:“都是污蔑,污蔑……” “若不是刘少卿处处阻拦限制,下官还真没想到去怀疑您。”沈娆看向无念,示意衙役把他嘴上的东西拿开,“你二人密谋害平郡王,有没有幕后指使?” 监寺无念自知无力逃出生天,就准备咬舌自尽,却被飞过来的茶盏击中,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众人看过去,见谢槿甩了甩手,继续眯着眼犯困。 刘贺垂死挣扎还在为自己辩解:“这是伪造!你污蔑朝廷官员!你好大的胆子!” 沈娆本来希望借着无念的口,咬一咬长公主,没想到他宁死也不招,不由得略显失望,而后又精神起来,笑着说:“知道刘少卿是个认真的官员,所以下官自然是准备齐全了证据!购置毒药以及为无念送药的人,就是刘少卿府上的总管,现下就在堂外候着。” 她让人将刘府总管带上来,对方在诏狱被吓破胆,还没等问,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刘贺觉得自己大限已至,可又不甘心,猛地大喊:“不,你们不能抓我,这事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是长公主,长公主吩咐……” “放肆。”谢槿猛地睁开眼,让锦衣卫将人抓住,冷声道:“谋害皇亲,污蔑长公主,罪无可赦,立即带到诏狱关押起来,等候圣上发落。” 锦衣卫也不管他身上有没有伤,大力将人拖走,任由他怎么撒泼,也不理会。 “真的是长公主吩咐的,长公主救我,救我啊——” 当着大理寺卿的面把人抓走,也不请示一下,虽心有不满,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叹气:“此事是刘贺自己作恶,还想胡乱攀咬长公主,当真是罪不可赦!” 沈娆看了一眼高珠手中的画卷,以及自己发现的腰牌,迟疑了片刻,心一横,准备顺势撸一撸长公主的虎须! 似乎知道她准备说什么,谢槿先她一步开口:“陛下体恤沈少卿身怀重伤不宜上朝,暂可在家中休息半月。剩余案子的收尾,陛下命北镇抚司来接手。” 沈娆不甘心,也只能作罢,“臣谢过陛下恩典。” 谢槿起身路过沈娆身侧时,低声道:“沈大人劳苦功高,本官必定在陛下面前一字不差的转述你的功劳。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便可,无需操心其他事。” 他在告诉她,不能将长公主说出来。沈娆深吸口气,握紧袖中的腰牌,拱了拱手,“多谢大人关怀。” 第9章 快去找谢槿 锦衣卫们走后,大理寺卿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他实在是不想跟北镇抚司的人打交道,尤其谢槿。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关心别人。 莫不是谢指挥使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下官有伤在身,想回家休养,先行告退。” 温靖城落她身后几步,直到出了大理寺,没什么人了,才说:“沈大人可有想过谢槿为何会来?” 沈娆扭头一笑,神色淡然,“不是说奉皇命?” “说是旁听,可……我斗胆猜测他是来监视封口的。”长公主建议不动用北镇抚司,并且举荐大理寺左少卿刘贺。陛下同意她的建议,可谢槿却在昨晚那个时间,恰好出现。 仿佛就是来为了收尾。 如果真是如此,或许陛下早就知道真相,无论沈娆这案子查的究竟如何,锦衣卫都会如期而至,将凶手逮捕归案。今天谢槿的到来,难道是为了阻止有些人意图攀咬皇亲,败坏长公主名声? 温靖城神色复杂,如果一切尽在陛下掌控中,他派沈娆意欲何为? “锦衣卫监视百官本就正常,至于封口……哪有那么巧,能预知刘少卿会说什么,是吧?我先告辞了,折腾几日乏的厉害。”为皇帝一家忙活的上蹿下跳,还挨了一剑,想想真不值。 沈娆挥挥手,走向自家马车,上去后,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开,大口大口喘气,那种窒息无力感,几乎要让她昏过去。 “大人您怎么样?”高珠钻进来看她这样不禁惊慌失措,都想出去喊救命了。 “没事。”沈娆摇头,说:“回家,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好。” 沈娆回家后就直奔主屋,如释重负地躺在榻上,平稳着急促呼吸,她不想在外面露怯,让别人看出她的虚弱,一直绷着全身。一放松下来,疼痛如排山倒海势袭来。 她脑子里在打转着温靖城的话,细想来,仿佛从黑暗中窥见了一丝光。最开始她不懂弘宣帝为何让自己一个户部之人去办案,如今想来怕是被他当做靶子,带进皇室权力斗争间,吸引长公主的注意力。 若自己死在长公主手上,对于皇帝来说,有益无弊。 从最开始,弘宣帝就知道凶手是谁?那谢槿是否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利用的工具? 不对,他不是,至少对她很好。 她在脱力中逐渐昏睡过去,在她睡的昏昏沉沉时,听见高玉在唤她:“大人,大人,你快醒醒,出事了。” 沈娆没想到,长公主的大礼来的如此快。 “卑职等奉长公主殿下命令,暂时护卫您的府邸,请您在此期间不要离开府里,安静养伤,以免出现刺客危害您的安全。” 名义上说是派了侍卫守护,实际上就是软禁。 沈娆神色自若的答谢长公主殿下恩典,然后让高玉将门关好。她身体发热的厉害,肌肤滚烫,可又发冷发抖的厉害,四肢软绵无力,强撑着精神才没有倒下。 高玉碰碰她额头,惊讶:“大人,您发烧了?我去给您请大夫。” 没过一会她就回来了,红着眼说:“什么保护,我呸,这根本就是软禁,要不然怎么连大夫都不让请。” 她看见沈娆脸色苍白,呼吸都很缓慢,又急又伤心,“姑娘,怎么办啊?不然我让高珠带您冲出去!” 这样持续烧下去没有药石医治,神人也扛不住。沈娆思忖片刻,睁开眼,吩咐:“去让高珠翻墙去北镇抚司,别惊动外面的侍卫。让她去寻掌刑千户陆远,就说托他买的扶桑花可到了?上次的牡丹花委实俗气,可别再给我弄了。” 高玉知晓自家大人心思缜密,不会在性命难保时真的去要什么花,没有多问,立刻点头,“好,我就去。” 她匆匆离开屋内,去找自己妹妹,让她记住自己说的话,莫要多问,赶紧去。 北镇抚司门口,一男一女正在大眼瞪小眼。 “什么扶桑花?”掌刑千户陆远是谢槿的心腹,前日出任务不小心受了点伤,脑袋上裹着纱布,看起来又傻又呆。 高珠满脸写着迷茫,可语气却坚定,执着的找他要花,“说了不要牡丹花,要扶桑花,给我花。” “大姐,我不认识扶桑花,那是什么玩意!”陆远也很急,若不是她自称是沈大人派来的,他怕是要把人打走。 门口站岗的锦衣卫看着他们满嘴花啊花的,觉得就像看俩傻子一样,想笑又不敢笑,死劲绷着。 不远处,一众锦衣卫缇骑纵马归来,骑马在前方的锦衣卫首领神色冷漠眉宇间满是戾气,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大人,大人。”陆远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世主,赶紧冲过去,把他的马拦住。见他眉宇间全是不耐,急忙赶走别人,低声说:“沈大人派人来给我传话,说找我要什么扶桑花,还说不要牡丹花,我听不懂啊,这是不是什么暗语?” 谢槿勒住缰绳,弯腰,手肘抵在马脖子上,凑近他,“扶桑花?” 沈娆曾经说过,他的槿是朱槿的槿,而朱槿也可叫扶桑。那么扶桑花就是自己,那她口中的牡丹花,花中之王,难道指的是长公主? 谢槿脸色瞬间严肃沉了下来,“怕是长公主为难她,她难以脱身,才让人传话过来求救。” 想必是极要紧,不然她也不会差人来说这种话。 他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直起身,望向北镇抚司的牌匾,手中握着缰绳,缓缓收紧,骨节泛青。 “你过来。”他举着马鞭指向高珠。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9节 高珠警惕走过去,试探问:“做什么?” “你家大人如今情况如何。”见她不吭声,谢槿恨不得把她猪头掐爆,冷声道:“快说,不然她出了什么事,你万死难恕!” 高珠见陆远拼命点头示意她赶紧说,才语气飞速的叙述:“长公主派侍卫将大人的家包围起来,不让人出去,也不让人进来。现在大人在发热,这样下去,怕是要出问题。” 她不忘问:“……所以扶桑花在哪?” 谢槿看向这个白痴,让陆远把她拎到一边少碍自己的眼,翻身下马,思虑一番,说:“等侍卫轮换交班时,去把你家大人捞出来。” “能行吗?”高珠自己出来的时候都险些被抓到。 陆远真想捂住她那张全是为什么的嘴,把人在往后拉一拉,低声道:“放心,老大说行肯定行!” 若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他这掌印指挥使早该歇菜了! 第10章 谢大人说话好酸啊 在晚饭之前侍卫换班时,谢槿趁机寻了个空隙,将沈娆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房内带出来,再装进马车,飞快前往闲云坊的谢府。 大夫很早就等在了沈府,因为病人没到,她被扣着不让走,只能坐在这喝茶等候。直到见谢槿抱着一个用披风裹紧的人匆匆进来,她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谢大人。” “进来。” 大夫提着药箱赶忙跟过去,在人放到主屋的床榻上后,才为其诊脉,又去查看她伤势如何,神色略显凝重,“姑娘身上的伤口倒是不致命,只是这发热的温度太高,拖的又久,老妇只能尽力医治。” 为了避嫌,谢槿特意请的是女医者,姓孙。此人年过六十,资历深,医术远近闻名。 孙大夫拿出银针,用蜡烛烧过后,为其针灸。 沈娆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深蓝色的床帐顶,缓了会,再看看站在床榻边的谢槿,嗓子又干涩,半晌没开口。 孙大夫说:“老妇先给这位姑娘开些散热的药,她的脉搏微弱,若是持续高烧不退,怕是……撑不到明天。” 谢槿听到撑不到明天那五个字时,脸色更难看了。 孙大夫写下药方,嘱咐可以用白酒擦身辅助退热。她再三保证自己会三缄其口,绝不会将今日诊治之事透露出去,才被送到谢府厢房暂且住下。毕竟沈娆情况不好,怕出意外。 “谢槿,我渴了。”榻上的人声音虚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断了气。 谢槿在锦衣卫太久,见过的死人太多,多到可以堆积成山。他以为自己早就对死亡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可是他看见沈娆这副模样,好似随时能消失,心中有着无尽的恐惧。 他心里越是翻江倒海,面上越是波澜不惊,他去给她倒杯水,喂给她喝,碰到她肌肤的温度,手指缩了一下。 “我若是不幸魂归九泉,劳烦您帮忙收个尸,顺便烧了,我哪也不想埋。”沈娆的思绪已经飞去了九霄云外,微弱的意识存留在体内,声音像在呢喃,离得近才能听清。 谢槿面无表情:“好。” 按照大夫的嘱托,他解开她的衣服,用酒轻轻擦拭着她的身体,最后帮她换上干净的里衣。 他们经常针锋相对,争吵是常有的事。虽说她看着单薄柔弱,可每天都是生龙活虎的,总是被气的丢东西。 可她现在仿佛精致的瓷娃娃,他怕她真的会破碎无法复原。 药端来,他小心喂给她,知道她不喜欢苦味,又给她个蜜饯吃。 小姑娘心冷硬的很,却最喜欢甜食。 沈家被抄家灭门,姑姑病逝,太子表弟被送到千里之外,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这些年他们说是交易,还不如说是相依相伴,互相取暖。 沈娆吃着甜到心坎里的蜜饯,滚烫的脸贴在他冰冷粗粝的掌心中。他的手很凉,她十分贪恋这宛如甘泉的凉意。 她的脑子混沌,可有一个念头很清晰,从未有过动摇。 那就是活下去。 晨光从窗棂中透过来,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沈娆脸上,她好不容易才挑开沉重的眼皮,浑身无力,半天也提不起力气。 累得要命。 愣了会,才发现自己被人抱着,一双长臂紧紧抱着她,勒的她上半身酸麻。她转头见是谢槿,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睁着眼满脸怨气的叫唤:“谢槿,醒醒。” 她好渴啊…… 往常珠圆玉润的声音,现在变得像被刮刀磨过一般,沙哑,还有点粗。她听着都有点怪,下意识清清嗓子,用手肘拱他。 “嗯……”他不适地扭了扭脖子,往她颈窝方向埋深点,低声道:“媳妇,乖,别吵。” 谁是你媳妇?沈娆眉头用力一挑,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别做梦,快醒醒。” 谢槿跟她在一起警惕性降低了不少,她再次出声,他睁开眼,眼神有点迷茫,像个没有爪牙的狼,没有攻击性,而后惊讶,“你还活着?” 他似乎难以置信,还探探她鼻息:“你真的活着?” “你没死?” 为什么没死三连问,问的沈娆无语凝噎,低头咬住他手指,咬的见了很深的牙印才松口,“您是盼着我死,还是不想我死?” “死了我清净。”他到底松口气,拿开手臂坐起身,疲累的转了转胳膊肘,下榻穿鞋。 “谢槿啊——” 谢槿听这像叫魂似的,忍不住皱眉,站起身,双臂环抱在身前,看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叫我做甚?” “我口渴。” “我还饿。” “又饿又渴快死了!” 谢槿觉得她在那拿话在呛自己,不过也没用话顶她,给她倒水,然后把人扶起来,小心翼翼喂给她。 由于谢大爷没伺候过人,水喂的不是很好,洒出来不少,直接用袖子帮她擦了个脸,擦的人直翻白眼,才高兴的扯起唇角,“吃什么?” 她懒洋洋的躺回去,吧唧吧唧嘴,嘴里没什么味道,还苦,不假思索说:“什么都行,甜的就行。” “行,等着。” 谢槿去洗漱换了干净的衣服回来,见沈娆已经慢吞吞的下床坐到桌子旁,趴着等吃饭。 他穿着宝蓝色的曳撒,用一顶银冠固定着头发,弯身探头过来摸摸她额头,“你若是再烧,要吭声,别硬撑。” “嗯。”她招呼他坐在旁边,寻思着摩挲下巴,没吭声,时不时看看他。 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把谢槿弄的直蹙眉,“有话直说,盯着我做甚?我脸上又没花!” 那可是你让我问的,沈娆趴在桌子上,歪头看他迟疑道:“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平郡王的死与长公主有关?” 谢槿提茶壶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倒杯水,喝了一口,“沈大人,妄图窥探圣意,是大罪。” 这话的意思,不否认? 不过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沈娆翻白眼,这家伙把朝堂上那套居然搬到家里,顺着他话说:“下官知罪了。” “我问你个事,我希望你据实回答。”皇帝心思她可以不猜,但是枕边人的心思,她需要知道:“在这件事上,你有没有利用我?” 谢槿幽暗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没有。” “行。”她没有再问。 等餐食上齐,沈娆虚弱又发疼,拿着勺子时手颤了两下,甜羹都被她抖出些汤汁,喝到嘴里,才浑身舒畅。 谢槿将人都赶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是,才说:“你被长公主府侍卫看护的事情,几乎朝野上下皆知。” “传的挺快。”她拿了块软糯的糕点塞进嘴里,说:“猜猜长公主殿下几时要我死?” 作为此次案件主要出力,并且官职最低的人,成为了长公主的眼中钉。 谢槿瞧她云淡风轻的模样,给她夹了块酸甜脆萝卜,“好歹是个公主,行事上会委婉点,毕竟要脸。” “噗哈哈哈哈——”沈娆被他这嘲讽的话逗笑,伤口被撕扯到脸上冷汗直流,手下意识攥紧,“你是不是想笑死我?” 谢槿总在北镇抚司泡着,见惯了酷刑,可瞧着眼前人疼的脸色发白,不禁心疼,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叹口气,无语摸了摸她的头顶,“有什么好笑的?” 她挑眉笑了下,“我觉得你这话还是委婉,她早就连脸都不要了。” “我不能时时在你身侧,你要知道保护自己,别跟她硬碰硬,以后再讨回来。”他心里有杆秤,谁近谁疏,他自然是清楚的。 在他心里,沈娆自然是第一位。 长公主就算如今没有垂帘听政,她的人也早就渗透进朝野,势力根深蒂固,少说有小半的人,都站在她那边。 沈娆怎么会跟她去硬碰硬。就算有这样一天,也不是现在,“放心。” 这两日谢槿不用去宫里轮值,北镇抚司那也有个从三品的同知坐镇,基本事情都可以处理。就算出什么事,陆远也会及时来通知他,他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以陪沈娆安静待着。 可她倒好,伤未好,就坐在书房的罗汉塌上看书,头也不抬,连个目光都不赏给他。 谢槿并不觉得通篇文绉绉的废话有自己好看,把书扯过来,飞快翻阅一下,拧着眉头,“不是都看过了吗?” 他倒是识文断字,只是诗词歌赋,或者更深奥的书,基本没看过。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所以看哪个都一样。 反正看起来都像念经。 “我还总是在看你呢,要不要也换个?”她不客气的回怼,向他伸出手。 谢槿到底不舍得欺负她,怕把人气个好歹来,老老实实把书还给她。等她以后康复,自己就好好欺负回来。 想到这,他心情愉悦了不少,坐在旁边陪她,给她剥荔枝吃。 他这殷勤耐心模样,把沈娆吓得不轻。就好比一头要吃你的狼,突然安分在你旁边蹭了蹭,谁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坏心思? 这时谢府的管家匆匆走进来,隔着屏风,说:“大人,方才沈家的高珠前来传消息,称温御史到了府上想探望,但是被侍卫拦在外,只能离开。所以,是否有话要传递?” 沈娆靠着柔软的枕头,脸上恢复了不少血色,看着书,将嘴里的荔枝吞下,“让高珠留意周围的动静,免得有人想给收尸找不到人。” “是。”管家退下了。 他走后,谢槿剥开荔枝丢进自己嘴里,缓慢咀嚼着,最后将核准确无误丢进果核盘里,笑得阴恻恻:“真不愧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沈家落败后,也就他念着你了。” 沈娆听后觉得有意思,书卷起来些,撑着头瞧他,“谢指挥使方才吃的是荔枝还是山楂,怎么语气听着酸溜溜的?” 吃醋?他不止酸,还想送温靖城一壶毒药,让他滚蛋少碍自己的眼! 谢槿眼神颇冷,探身过去,捏着她的下巴,从轻吻逐渐加深,最后贴着她脸颊问她,“酸吗?”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0节 第11章 谢槿你就是条狗 “你连伤员都不放过?” 沈娆觉得这家伙又发疯了,往后推他,结果牵动自己的伤口,下意识倒吸口凉气。 “他这是在觊觎我的东西。”谢槿一直记着她受伤,否则怎会只仅仅亲两下就点到为止?早让她抱着自己求饶了。 “东西……你才是个东西!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沈娆没力气不想跟他吵架,书一丢,知道这家伙占有欲强的离谱,只好摊开说:“你且放心,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她这回答的太过坦白,谢槿一时间愣住,略带探究的问:“真的?” “他在我心里是同僚,是兄长,也可以是知己,但是,我对他的确没有男女之情。”他是这个世上少数懂自己的抱负,懂自己的仇恨的人。 而且她并不觉得温靖城心悦自己。 谢槿半信半疑,似随口问了句:“那我呢?” “你是狗。” 谢槿:“?” 还是平时欺负的少,以至于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还敢骂自己! 她怎么不骂温靖城?还说不喜欢?这就是区别待遇! 沈娆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眼,没与他对视,嘟囔着:“谁让你总咬我。” 谢槿:“!” 这真的是心忽高忽低,谢指挥使在姑娘难得的温柔娇嗔中,内心波涛汹涌。他想把她紧紧拥抱在怀里,想让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再也分不开。 他深吸口气,说:“我恨不得将你的伤,转移到我自己身上来。” “也不必如此客气,我可以自己承受。”她笑呵呵婉拒。 结果对方下一句,让她彻底无语。 “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你了。” 沈娆:“……” 还说不是狗! 谢槿到底心软,没疯到真的在这时候欺负她。况且瞧她话说多了,气息都不匀,摸摸她的头,嗅着她发间清新的花香味,心里燥得慌:“赶快好起来。” 沈娆被他贴着蹭了几下,有点想笑,用书拍他脸,一副别想挨我的样子:“谢大人,你这样可不行,该修身养性了,怎能做如此急色模样?” “修个屁,老子才二十六。”他揽着她肩膀,满眼不屑,交叠着双腿,懒洋洋的靠着她头,不再吭声。 难得的温情时光,他们也不斗鸡了。她在这看书,他就在旁边陪她。 孙大夫再来看她伤势时,瞧她居然都能坐起来了,连连称奇,“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体倒是恢复的快。” “可能是我年轻吧。”年仅十九的沈娆谦虚笑笑。 和她差了七岁的谢大人黑了脸,年轻?她这话真不是在暗讽自己老? 孙大夫说她现下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不要乱动弹,更不能情绪激动。再看看谢槿,迟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尤其不能行房事。 谢槿脸色简直黑如锅底,但事关沈娆的身体健康,他肯定没异议。 沈娆无语地闭上眼,她听不见听不见。 大夫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后,就拿了诊金退下了。谢槿就让所有婢女都离开,解开她衣服,看着她已经缝合的伤口,想到她该有多疼,咬牙:“高珠那个废物。” “人家尽力了,别动不动就骂人。”她大大方方坐在这瞧棋谱,自己对弈,随便让他看。 谢槿又拆开她左手上的布,给她清理创口上药,时不时看看她脸色,怕她会疼,“还好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 沈娆用右手下棋,琢磨着该落哪个字,说:“伤了也不亏,一只手换一条命呢。” “那我不如现在就将你的双腿废了!看你以后怎么出去作死。”谢槿真想把她藏起来,关在笼子里,谁也伤不了她,省着自己总是心惊肉跳,怕她把自己折腾死。 沈娆声音放软,“我错了,你莫恼。” “何时真恼过你?”他呢喃一句,声音很小,对方也没听见。给她缠好纱布后,将东西随手放桌子上。 盯着她缝线的伤口,轻轻吻在旁边的位置。 沈娆一愣,“你做甚?” “放心,不碰你。”瞧她吓的,自己有那么疯?谢槿帮她把衣服穿好,听着眼前的姑娘在说话。 “我是罪臣之女,留下我,陛下必定如鲠在喉。这次平郡王之死只是个开端。下次说不定有什么好事,他还能想起我。”姑娘说话是云淡风轻,对他丝毫不设防,对自己的未来也不恐惧。 谢槿眼神微动,没说话。 “对了。”沈娆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再看看四周,从枕边香囊中摸出个腰牌来,说:“这是我从刺客身上拿到的。” 谢槿瞥了一眼:“长公主府的腰牌。” “就是派来的人不太中用,换个你这样的,估摸着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她只知道谢槿武功高强,具体有多高,她就不太清楚了。 沈娆握着腰牌,软趴趴地躺下,枕在他腿上,自言自语:“表面上看起来陛下与长公主感情甚好,可我倒是不觉得。那些年她垂帘听政,势力遍布朝野,与官员私交甚密。我若是皇帝,如此威胁到自己皇权的人,必定想办法将这颗毒瘤拔除。” 若长公主因此事将怒火尽数转移到她身上,顺便再弄死她,想必皇帝是喜闻乐见的。 谢槿只是安静听着不吭声,让沈娆觉得他是默认了,不禁来了兴致:“可若真是这样,怎会让你来封口?” 这不是个拖长公主下水的好机会吗? 谢槿微微挑眉,似乎略显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总不能说是温靖城提醒,不然以这人的小心眼,怕是要生气。沈娆哼哼,脸上带着属于少女的娇憨神情:“我聪明。” 谢槿无语看着她这个自夸的,“仅凭刘贺的攀咬,根本不能撼动长公主分毫。更何况,你知道她为何要杀平郡王?” “……你猜我知道吗?”她就参与这事几天,哪能看出来长公主的目的? 谢槿扯起唇角一笑,“虽说平郡王是个废物,但他爹好歹是个手握兵权的王爷,就算离京远,也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沈娆试探问:“总不能是王爷誓死不从,然后长公主就把他儿子杀了泄愤吧?” “那倒不是。”谢槿想起真正的原因,捏了捏眉头,似乎觉得再提起来都是脏自己的口,勉为其难开口:“那平郡王别的要求没有,只求和长公主春风一度。” 那平郡王和长公主的血缘,不知隔了多少个亲戚,堂的不能再堂了,准确来说没什么关系。可到底还顶着一个姓氏,说起来也不好听啊。 沈娆无语扯了扯唇角,那长公主就算长的漂亮,可都四十多岁了,比平郡王那个色批大了十岁不止!还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看吧,死的连个全尸都没有! 谢槿继续说:“长公主府面首无数,倒是也不差他一个,就答应了。可平郡王事后不认账,没有给亲爹传递消息,反而继续威胁长公主。” “然后长公主就让她其中一个裙下臣,把另一个相好给宰了啊?”沈娆听完原因,想求一双没有听过的耳朵。 所以皇帝让谢槿去封口,其实就是家丑不可外扬,给自家留点脸。 若是被戳破抖落出来,皇室的脸都被丢尽了。 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怎么就卷进他们老宋家的破事里,挠挠头,问:“你说我回头找陛下表表忠心,说微臣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定会坚定不移效忠您?您让我打谁我打谁?他会不会看我顺眼点?” 知道她这话半真半假,不过说着挺好玩,敲了下她额头,“难不成你还想找长公主效忠?” 若是贤君,那倒是也行。可这长公主显然是个更不省心的,沈娆心里抵触的很,面上漫不经心地笑着,“要是能让我青云直上,也行。” 谢槿揉揉她这叛逆的脑瓜袋,语重心长的说:“皇权不容觊觎,陛下眼里揉不进沙子。她不值得你去浪费时间,离她远点。” 她眨眨眼,好整以暇的说:“我以为你会说什么,大胆,居然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本官定会除掉你,以正朝纲!” “看戏本看多了。”他轻呵一声。 她最近容易困,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拍拍身侧,示意他躺一会,“谢大人,下官目测日后会麻烦接踵而来,您可想说点什么?” 谢槿把鞋脱了,躺在她身侧,和她头抵着头,冷笑:“摊上了,还能如何,现在把你丢出去?” 丢是丢不出去了,她还得爬回来,似笑非笑问他:“大人对下官的关怀,下官感激涕零。若不是知道大人什么性子,怕是要以为你喜欢我。” “难不成你喜欢我?”他不答反问。 沈娆往旁边挪挪,一脸抗拒:“不喜欢。” 这个捂不热的白眼狼,谢槿嗤笑一声:“那你做梦吧,大爷不稀罕你。” 沈娆昏昏欲睡,问:“那你图我什么?” “图你美色。”要是换个人来问自己这话,谢槿非把对方狗头拧下来,哪来这么多屁话? 可是沈娆—— 算了,头挺好看的,不能拧。 不但不能拧,还得好好养着,用心疼着,让她过得舒服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南鸢 3个;58970637、莫淮竹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南鸢 1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我是内人? 北镇抚司的诏狱光是听名字,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到了晚上仿佛冤魂不散,到处都透露出森冷恐怖的气息,还没进诏狱的甬道,就已经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里极少有人完好无缺的出去,几乎都是九死一生,所以旁人才会对其畏惧到骨子里。自从谢槿当了指挥使后,治下极严,手段更狠,底下的人又敬又畏,异心都不敢生出。 不然他们的下场会比犯人还要惨烈。 刘贺对诏狱的名声早有耳闻,所以最开始被拖进来时,就惊恐万状,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哭爹喊娘,哭的九转十八弯,刺耳的很。 因为他是被烙铁烫醒的。 这群锦衣卫下手是真狠啊,用刑比他吃饭的动作还利索,眼里全是麻木的冰冷,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个面团子在削。 他们不是人!全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尤其他们的恶鬼头子,更可怕,在这种鬼地方还能吃的下去东西?! 谢槿正优哉游哉地拿着匕首削苹果,那双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刀刃割下果皮,从未断过。时不时还指点用刑的锦衣卫,该用什么刑具。 刘贺疼晕也没用,因为会被用更疼的方式,刺激他醒过来。他从来没这么怕过,脸色惨白,语无伦次:“饶了我,求求你,我把我的钱全给你,你别折磨我了,求求你!” “给我钱?怎么,觉得我穷,想施舍我?”谢槿将果皮一扔,咬了口苹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是不是,不敢,大人最有钱,我穷,我穷。”刘贺说的语无伦次,只想让眼前的人放过他,哪怕让他好好去死也行,别再折磨自己了,他受不了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1节 “说我钱多,想污蔑我受贿?”谢槿随手将匕首扔出去,匕首准确无误的刺进他手臂里,贯穿定进刑架的木头中。 “啊——” 从前他就听同僚说过,他们说谢槿是个极难相处的主,无论谁去卖面子,一概不理会,黄金成箱搬进去,连眼皮子都懒了掀一下。他又没家人,连个软肋都没有。 他以前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怎么会有人没软肋?现在他真服了,怕也怕死了,无论自己怎么说,他都无动于衷,只能迫于形势,无可奈何按了认罪书,希望这位活阎王可以放过自己。 谢槿把剩余那几口果子吃了,果核扔到渣斗中,高挑的身体豁然站起,拎起认罪书,扫了两眼,嘴角微微扬起:“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压根没准备放过你。” 他不能在沈娆身侧帮她,被这老王八蛋处处限制欺负,还险些被送上了西天。主谋他动不得,总要拿人去祭天,抚平内心的火气。 他往外走,兴致缺缺的摆摆手,“你们几个,好生伺候刘大人。” “是。” 知道求生无望,刘贺绝望到了极点,不禁胆子也肥了,对着谢槿就破口大骂:“谢槿你个小杂种不得好死,你活该千刀万剐,以后你媳妇肯定跟别人跑了,给你戴绿帽子!” 陆远无语捂住眼,完犊子,这老王八蛋怕自己受的罪不够多,还想来点刺激的。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老大金屋藏娇着个宝贝,容不得旁人染指半分。 什么恶毒的咒骂谢槿没听过?不过,这个媳妇跟人跑,给自己戴绿帽子还挺新鲜的。他笑着耸了耸肩,转过身,让其他人让开,大步流星走过去,拿着烙铁,“本官瞧刘大人下辈子不如做个太监。” 烙铁狠狠捅向难以言喻的位置,痛的刘贺天灵盖都要炸飞,他觉得属于自己男性尊严的东西,在一点点流失。 “谢槿你个天杀的——” 三日后。 用完早饭,谢槿跟她说了点有意思的事情。 “刘贺在诏狱中畏罪自杀,撞墙自尽了?”正在蹙眉喝药的沈娆乍然听到此消息,还觉得蛮意外的,眼睛一闭将药一饮而尽,苦的她皮肤都起鸡皮疙瘩了。 赶忙把蜜饯塞进嘴里,淡化嘴里的苦味。 她怀疑里面是不是放黄连了,怎么苦成这样?苦的都要出人命了好吧? 谢槿见她总喜欢吃这个红色的蜜饯,也拿来吃,酸甜的味道让他狠狠皱了下眉头,到底没吐出来,吞下去,“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受不了牢狱之灾。” 沈娆这几天闷着,外面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好奇问他:“好歹是四品官呢,长公主真没管他?” “陛下用认罪书将长公主打发回去了。”私下里,长公主还派人来寻过自己。不过谢槿也不吃那套,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一概不理,将那个喋喋不休的人打了出去。 沈娆托着下巴,琢磨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倒没有其他情绪。旁人死不死,与她有何干系?她顺口问了句:“那个和尚呢?” “今日午时斩首示众,陛下派了长公主做这个监斩官。” 沈娆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这招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真不错啊! 她再看看谢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就我这三脚猫功夫,谁也打不过。人家杀我靠技巧,我杀别人靠拼命,我对这方面当真是……半点天赋都没有。” 她爷爷武功高强,倒是试图教过她,奈何她实在没这方面慧根,只能放弃。 谢槿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也尝试教过她。只能说,没见过如此蠢笨,肢体不灵活的,神人也教不会。 他端来炖好的补品,吹了吹,喂给她。 沈娆看他脸上写满了‘快看,大爷喂你呢,你还不快感恩戴德’的表情,差点送他个大白眼,喝一口,还挺甜,“那天还好温靖城出手救我,我要寻个机会好生谢谢他。” “你个白眼狼,谢他不谢我?”谢槿随手拿起一块软糯的糕点,往她嘴里塞。 沈娆怕被他塞的噎死,赶忙拿住,细嚼慢咽,若有所思的说:“你跟他又不一样。”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她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日月。只知道他们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犹如身体上的心肝,手足,无法割舍掉。 “哪里不一样?”他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把碗放下,托着下颚,狭长凤眼里满是揶揄。 沈娆下意识说:“他是外人。” 谢槿忍俊不禁,这话听进耳里十分受用,“你的意思是,我是内人?” “内人?”沈娆琢磨着两个字,摸着下巴,“你想嫁给我?不行不行,看起来挺贵的,我娶不起,大人还是另寻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吧。” 行啊,不上套,还敢揶揄他。谢槿坐直身体,双臂环抱在身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你就仗着你有伤,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31 20:31:33~20220401 12:4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傻离宝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南鸢 4个;莫淮竹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长公主驾到来拉拢? “哪能呢?大人想对下官怎样都可以,下官甘愿为大人奉献生命。”她用自己包成大白馒头的手,掩住脸,低低的抽泣起来。 “沈娆。” “叫奴家何事?” 谢大爷气得牙痒痒,扯了下唇角,“你在笑。” “别瞎说。”她捂脸更严实了,嘤嘤嘤的,“人家在哭。” “除了行房事,我就没怎么……”见你哭过。 谢槿还没说完就被沈娆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住,她听的脸红心跳,燥得慌,压低声音说:“谢指挥使,你可要点脸吧!” “又没人。”他不以为意,不轻不重在她爪子上咬了一口,而后意犹未尽舔两下,又把人放倒,难以抑制的亲吻她。 沈娆喘不过来气,好不容易把人推开,“你做个人吧,你瞅瞅我伤口还没好呢!你不怕我死在这吗?” “我就是……亲一亲。”他声音干涩,慢慢坐回去,神色自若:“将补品喝了。” 沈娆呵呵冷笑,自暴自弃躺着不动,“被狗咬伤了,用不了。” “说我是狗?”上一个骂自己是狗的那位,已经被他剁碎了喂狗。 也就沈娆,经常对他动口动手,还完好无缺坐在自己面前。 沈娆见他脸上笑意不善,笑的让人发寒,她眨了眨眼,然后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长叹口气:“谢槿啊——” 奶奶个腿,她这喊的像在叫儿子。谢槿揪了下她的脸,端起碗,“要喊好好喊,叫的好像老子死了一样。” 沈娆敷衍地点点头,乖乖吃干净,慢吞吞回榻上休憩,躺着说:“等过两日我得回家去,不能一直在这。” “这也是你家。”他不满的纠正。 “我又没房契,才不是我家。”虽然她的窝很小,但是至少那是她自己的。 谢槿不假思索:“那我把房契给你?” “别了,以我的品级若是住在这,非得被人弹劾死。”沈娆只当他是玩笑,喃喃道:“也不知陛下说给我升官,是否兑现,想想可以换个大一点房子?” 谢槿手指向隔壁,“你不早就把隔壁买下来了?” “这事你都知道?你是不是又派人趴房顶监视我?”沈娆顿时支愣起来,面露不善看向他。 “我那是担心你的安全,派探子时不时在你家附近走动。”沈家那些年累积的家产全都被抄家充公,按理说沈娆该是穷个叮当响。 可她除了行事低调,却从来也没见哭穷过。再然后谢槿想起来之前调查的信息,沈娆的外祖父是江南的富商,除了沈夫人一个女儿,再没子嗣。 再让人探查后,才知道沈家抄家斩首后没多久,沈娆的外祖父受刺激重病不起,临终前,他将全部财产都留给了沈娆。 虽说得了如此多的财富,但跟沈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几乎全死了。 谢槿很心疼自家小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个人。 沈娆被他戳穿,挠挠耳垂,有些不自在:“这是备着日后住的,虽说没你这大,但也够了。” 想到买房子时,她就想到了谢槿这。虽说距离太近,瓜田李下的容易惹人非议,不过倒是提供了不少便利。 例如……方便偷情? 沈娆被子一蒙,声音发闷:“我睡觉,你离我远点,别吵我。” “行。” 这还没睡到晌午,管家突然进来,隔着屏风禀报:“高珠来报,称长公主的凤辇已经快到千金坊了,说要去看望您。” 沈娆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睁着惺忪的睡眼,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管家问:“现下谢大人不在府内,去公干了。” “在也没用,他还能过去拦着长公主不成?”她捂着伤口坐起身,咬牙,说:“吩咐下人给我准备衣物,再将高珠传进来。” 看来她得要跟凤辇比速度了。 千金坊大大小小的集市有不少,一队人马在大街上开路,畅通无阻的通行。明黄色的华丽步辇穿过大街小巷,顶部一周都挂着颗颗珍珠穿成的珠链,垂落下来,帘子用着极好的月影纱,透光不见其人,只有一个模糊影子,若隐若现。 抵达到沈家门口时,步辇端坐着的人不才疾不徐开口,声音傲慢平稳,高高在上,“去叩门。” 这看守的侍卫,都是长公主府的,因而也不会阻拦她,反而还帮忙敲门。 帘子被婢女掀开,长公主宋落雁缓缓起身,被人搀扶着,托着长长的宫装裙摆,踩着骄凳,一步步走下来。 长公主宋落雁人如其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堪称宁国第一美人。虽然年纪已四十有六,但长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倒像是二十几岁的姑娘,只是气质比起同龄人要更加沉稳雍容。 这是大家族养出来的气质,是旁人所没有的。 她位高权重,又美貌无双,因此无数才子官员,富甲商人,对她趋之若鹜,甘愿做见不得光的情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其实她曾经有一位驸马,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后来成亲未满一年,将军就战死沙场。她一直守寡至现在,未曾再嫁,此等端方忠贞,倒是被许多人拿来吹嘘。 门下面首无数,也是他们说的。端方忠贞,也是他们说的。 何其讽刺? 长公主见久久没人来开门,略显不耐,让人直接将门推开。她那不可一世的目光,落进院子里,眼中尽是鄙夷。 就这样的地方,还没她家下等杂役的院子大。 高玉瞧有人直接把门打开,差点想喊抓贼,后来瞧她穿着华贵,就知不是寻常人,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走上前,面色淡定的试探问:“请问您是?” “给本宫掌嘴。” 啥玩意?高玉看着眼前这个长的像人,说出的话简直非人类的人,满脸震惊。 门口站着犹如门神的侍卫直接把高玉按住,她被长公主的婢女,狠狠甩了两个巴掌。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2节 那婢女说:“大胆,竟敢直接询问公主,不加敬语!” 高玉被扇的脸通红,都没吭一声。她知道不能给大人添麻烦,因此没有反抗,只是低着头说:“奴婢知错。”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来找茬的! “藐视皇室,理应处死。但本宫念在沈大人是忠臣,就免你一死。”长公主看了看自己如同削葱根般的纤纤玉指,笑着说:“赐她五十廷杖,小惩大诫吧。” 五十廷杖打一个弱女子,估计等她死了,廷杖还没打完。 高玉无奈闭上眼,没想到她居然会死在棍棒之下,真是……窝囊得很。 在侍卫拿出廷杖后,一道轻飘飘像是从仙山中飘来的女声,传了出来:“殿下好大的火气。” 沈娆身穿月白色上袄,红色下裙上绣着扶桑花,针脚缜密,栩栩如生。她那头如瀑青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一支种水极好的碧绿翡翠步摇垂下,被风吹起微微晃动。 隔着这道门,院内的飘逸若仙似谪仙,院外雍容华贵似牡丹,各有千秋。 长公主看着她那张明显比自己更年轻的脸,心里按捺住不满,温声道:“沈大人,别来无恙,听说你破了平郡王的案子,恭喜啊…” 沈娆面色恬淡走到高玉身侧,向长公主拱手行礼,侥幸而已,“微臣听闻长公主到来,特更衣迎接,来迟了,请殿下见谅。” 她礼数上周全挑不出错来,长公主紧接着听到她说:“只是不知道我这侍女所犯何罪?殿下可否放她一马?” 长公主高深莫测的说:“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殿下若不嫌寒舍简陋,还请进院一叙。”沈娆不信她来这只是为了找不痛快,想必还有别的事。 长公主倒是嫌弃,可也没地方可去了,让贴身侍女拿了真丝鹅绒的软垫放到石凳上,她才勉强为难坐上去。 “殿下请见谅,实在是就这一个人能伺候,待会臣再给您个交代…”沈娆让高玉进来泡茶,说:“就把我珍藏在厨房柜底的茶叶拿来。” 厨房柜底哪来的茶叶?高玉寻思片刻,猛地想起来什么,一时间脸色复杂,一拍脑门,赶忙去了厨房。 “殿下前几日派来侍卫为臣护卫,又亲自到访,臣荣幸之至。不知殿下此次莅临,有何指教?”沈娆面上敷着脂粉,倒是看不出苍白,反而因为精致的妆容,模样比平常还要妖艳几分。 长公主打量着眼前人,从前只觉得她是个饱读诗书的花瓶,中看不中用。如今想来,自己倒是看走眼了。 刘贺都栽在她手里,能力不可小觑。长公主思忖片刻,说:“本宫向陛下举荐的刘贺,可没想到他竟然是谋害平郡王的凶手,真是让本宫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殿下不必介怀,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生而为人,眼神不好在所难免。”沈娆很好心的劝慰她。 长公主想到自己的目的,按捺下心中不悦,说:“此次你立下大功,想必陛下定会有奖赏。可不管如何升官,女人总该要嫁作人妇,相夫教子的。” 沈娆恍然,而后义正言辞的拒绝:“原本臣也觉得女子该如此,可后来见了长公主殿下对待驸马的忠贞,多年清心寡欲。臣决定效仿殿下,不再眷恋红尘,一心为国为民。” 长公主一时哽住,她觉得沈娆在骂自己,可人家又一个难听的字眼都没有,总不能翻脸说沈娆胡说八道吧? 第14章 把长公主气跑了 她想拉拢沈娆,奈何对方满嘴没一个字中听的,声音不由得发沉:“本宫是瞧你一人孤苦伶仃,想求陛下赐婚于你,将你嫁给瑞王做侧妃。” 瑞王是陛下的长子,早年弘宣帝还是王爷时,府内一通房所生下的孩子。不过那女子也是命苦,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 虽说这瑞王出身卑微,但有长公主鼎力支持,早就成了陛下身边最宠爱的儿子,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 瑞王侧妃?沈家就算如今落败,她也断不会为人妾室。 “臣对殿下的心意感激涕零,铭感五内。但奈何臣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瑞王,还请殿下见谅。” 长公主见她说的真心实意,脸色缓和点,“瑞王如今的声望你也知晓,虽说宁朝太子尚在,但他早被发往边界驻守,一直未被召回。未来形势如何,想必本宫不必多说。” 她口中的大宁太子,是沈娆的亲表弟。两年多前皇后薨了后,他逐渐失宠,后因为出了点差错,就被皇帝打发到边界驻守去了。 说是做个一城之主,其实就是流放到看不见的地方,省着碍眼。 沈娆心里冷意滋长,面上却做哀伤状,失望的摇摇头。 长公主见她动容,又说:“女人啊,总该给自己找个好归宿。你也知道,陛下并不喜你,你在朝中难有出头之日。可你若嫁给瑞王,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本宫和瑞王都能帮衬你。” 沈娆不知道自己被她看中哪了,值得她亲自来拉拢?不过那皇帝虽然老谋深算,心机叵测,但这长公主更不是个好东西。 她打定主意离这长公主十万八千里远,态度恭顺道:“还请殿下明鉴,臣一心在朝政上,也自知配不上瑞王,多谢您的好意。” 高玉此时恰好到来,端着茶水到石桌上,退到一旁。 长公主没想到自己好话说尽,她就是不答应,气极了,还要端着自己的仪态不发火。见一杯刚沏好的茶水在手边,一饮而尽,想浇灭心头怒火。 瞬间,她脸色扭曲,猛地干呕,试图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舌头都说不出利索了,指着她们主仆二人:“这是什么!” 她从未喝过如此苦涩的东西,苦的她想断了舌头。现在什么风度仪态都没了,扶着侍女,在旁干呕不止,狼狈不堪。 沈娆无辜的很:“您也知道臣家里早已破败,一贫如洗,实在买不起好茶叶。这还是前年除夕时买的,因为太过贵重舍不得喝,还是您来了,特意拿出来招待您的。怎么,不合您的口味吗?” 能不苦吗?黄连,莲子心,苦瓜晒干成粉冲泡的水,保证苦的她回肠九转,恨不得立马往生极乐。 不过瞧长公主这模样,反应有点大啊,莫不是高玉放的太多了? 长公主让高玉将清水拿来,猛喝了好几大口,也没能去除嘴里的苦味,她愤怒指向沈娆,再指向高玉,“你们主仆意图谋害皇亲,罪当处死!” 沈娆完全不怕,不过担心被这女人发疯抓挠到,默默退后一步,“殿下莫急,此茶无毒的,估摸着就是放的太久变味了。” 放太久…… 养尊处优的长公主又干呕起来,人都要晕过去了,怒斥:“来人,把这两个意图犯上谋害本宫的人,抓起来!” 侍卫纷纷冲进来,拔出刀凶神恶煞的指向她们。 沈娆只是笑笑,挥挥手,示意这些人稍安勿躁,“殿下,臣忽然想起有一物想拿给您看,此物至关重要,您叫进来这么多人,臣倒是不敢拿了。” 谁知道还想拿什么鬼东西来折磨自己?可不敢让侍卫撤了。 长公主用手帕擦擦泪水,红着眼圈瞪向她,“有什么你只管拿出来,你莫要以为拿东西就能贿赂本宫放过你。” “您……确定?”沈娆似乎略有迟疑。 长公主不觉得她能拿出来什么好东西,不耐烦的又喝了两口清水,说:“赶快拿出来。” “这可是殿下说的。”沈娆进了房间,没一会,手中多出个卷轴,说:“这是臣在静安寺中搜出,当时还有同僚在,我们一致觉得不好拿出示人,就暂时留存在臣家中。既然殿下允准,那臣就打开了。” 长公主苦的舌根子发麻,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目不转睛盯着她把画卷打开,画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那是一幅美人图,美人只穿着纱衣,肌肤若隐若现,左下角还盖着个私印。 那是长公主的闺名私印。 众人:“……” 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长公主面色难看,这样的画,她很多情人都画过,可还从来没拿到外面来欣赏。既然是静安寺,那就是从无念那搜来的。 废物,她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全给本宫闭上眼睛。”她私下里如何都可以,可她从来都不拿到明面上来,毕竟有损脸面。 长公主越想越愤怒,“谁敢看,本宫就把谁的脑袋摘了挂在城楼门上!” 刚踏进院内的宣旨太监,也不知该不该迈腿进来。他怎么赶的这般巧!在不该进来的时候,进来了! 他卡在门槛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沈娆慢条斯理将画卷收好,说:“这样一幅美人图若是珍藏起来,定是个传世佳作。” “把画给本宫。”长公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沈娆将手背过去,镇定自若的说:“殿下方才说要处置臣的侍女,咱们还是先将这事处理了吧。” “何时有过这等事?必定是你听岔了,将画给本宫。”这种画若是传世,她脸还要不要了?! 沈娆招呼门口站着的太监:“公公,你可听见了?劳烦作证,免得是本官听岔,殿下再恼火将我也处置了。” 太监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哭笑不得:“奴才还有差事要办,不如……奴才先宣旨?” 沈娆也不知道皇帝要搞什么幺蛾子,上前几步,跪地接旨。 其余人除了长公主,全部都面朝圣旨方向跪下。 “户部郎中沈娆,机敏无双,卓尔不群,在平郡王案件中立下大功,特赏银一百两,升大理寺右少卿,保留户部郎中之位。” 大理寺?难怪长公主亲自下场来招揽。估摸着是刘贺被废,她缺个人手,才勉为其难来招自己。 圣旨未到,她却先得到消息,是不是太快了? 宁朝身兼数职的倒是有不少,可她不想啊!虽然领两份俸禄,但这都不是什么清闲官职,她可不想混个过劳而死。 沈娆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叩谢皇恩,接了圣旨。 公公态度热络的说:“陛下如今重用您,日后必定前程似锦。您可要多谢户部尚书,他提的建议保留您原先在户部的官职,称您算账清明,为人正直,是个难得的人才。” 沈娆:“臣……谢过尚书大人。” 宣旨太监走后,沈娆很乖巧的将画卷还给长公主,怀中抱着圣旨,落落大方的说:“臣身体不适,无法再与殿下畅谈,还望殿下见谅。” 长公主不甘心就这么白来一回,却也没办法,这知道她除了这玩意,还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沈娆见她要走,赶忙说:“可否劳烦殿下将侍卫也带走?臣好歹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男女有别,实在是每日战战兢兢,行动不便啊。” “哼,你们随本宫回府。”长公主脸色铁青,维持着仪态优雅回到马车上,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女侍卫离开。 这些个门神撤走,沈娆深吸口气,努力维持的平静散掉不少,伤口隐隐作痛,身子晃了晃。 还好高玉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不然怕是要栽个跟头。 “大人你怎么样?”高玉见她唇上涂了口脂,脸上抹了胭脂,姑娘最不爱鼓捣这些,想必是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虚弱的一面,才用妆容掩盖。 沈娆强撑着跟长公主虚以委蛇,眼下已是撑不住了,摆摆手,“我得休息。” 她一路颠簸骑马回府,还要掩饰不让人知晓,已是耗尽体力,仓促洗脸换了寝衣,就躺在床榻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高玉郝然,很愧疚,“姑娘,是我连累你了。” “与你无关,到底是我连累你,她想故意挑错,谁也没法子。”本不想给她找难堪,可就是看这狗女人不顺眼,想给她添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后如何她不知道,只知道眼下想睡觉。 她累极了,眼皮睁不开,让高玉退下,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睡醒天都黑了,睁开眼她就觉得口干舌燥,慢吞吞挪动下榻想去倒水,却见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个人,背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出穿着黑衣,仿佛融进了黑夜中。 沈娆叹口气,费力叠放了两个软枕,让自己靠着,慢悠悠地开口:“劳烦给我倒杯水。” 那人听后起身,很听话的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她。见她喝完了,才接过杯子往旁边凳子一放,幽幽开口:“你胆子太大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3节 “我不想做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给她找点不痛快,我就痛快。”沈娆往里挪挪,让他坐自己身侧。 谢槿担心她的安全,又恼她沉不住气激怒了长公主,情绪复杂,最后坐下来,冒出一句:“我去把她套麻袋揍一顿。” “谢大爷,那是长公主,你当是猪啊?”沈娆歪头往他肩头一靠。 谢槿讥讽:“跟猪没什么区别。” 第15章 朕将你许配给瑞王? 沈娆想想长公主的模样,失笑:“人家长得可是倾国倾城,比猪好看多了。” 屋里有月光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谢槿什么表情她也看不清,只能听见他的语气十分不屑,“哪里好看?” 除了沈娆,旁人在他眼里长的都一个德行。 沈娆撇开话题:“正巧你来了,帮我瞧瞧伤口换药吧。” “你指挥起我来倒是得心应手。”谢槿点了房内的两盏灯,去将她房间里的竹编药箱拿来,然后伺候这位姑娘脱了寝衣。 果然如她所说,伤口渗出血,连小衣都染了不少。 见眼前男子的脸色变得阴沉,不似方才那般泰然自若。 沈娆见他失神,不禁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谢槿,谢槿。” 少女一声声的呼唤,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谢槿歪头,蹭了蹭她的手背,俯下头,将她肌肤周围的血迹舔舐干净,“我初见你时是在宫里,那时我便有个想法——” “什么?”沈娆见他眼神带着侵略般又贪恋,心里漏掉一拍,呼吸都不禁缓慢下来。 谢槿看着视线中的女子,似乎是想回忆起她从前的模样,“想造个漂亮的房子,然后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只给我看。” 他一直在阴暗角落中活着,早就被荼毒成了个恶鬼。若是将他这副壳子切开,里面必然全是黑的。 谢槿第遇见沈娆时,就幻想着把她变成自己的私有物,一张白纸任由自己描绘。这种渴念一日日疯狂滋长,他早已无法抑制住对沈娆的贪恋之心。 谢槿轻轻吻着她的脸颊,轻拱她的鼻尖,嗓子嘶哑:“你可得快点养好,不然为夫要难受死了。” “你是谁夫啊。” 沈娆老脸燥得慌,点着他肩头:“还有啊,你这个想法不可取,圈禁朝廷命官,小心本官去告御状!” “等你复职时,伤也该愈合的差不多了。”谢槿没把她话放心上,帮她换药穿上干净的小衣和寑衣,小心托起她的手,重新清理上药缠纱布,“这个倒是妨碍到你的行动了。” 沈娆对此不甚在意。 谢槿去桌子那拿来了个食篮,打开,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日后你要多加小心,长公主心胸狭隘,怕是要为难你。” “那指挥使大人可要庇护下官。”沈娆喜欢吃甜食,看见时难免心情一松,随手捏了一块看起来软糯的糕点,塞进嘴里。 “江南水患导致的流民暴动,如今还未完全清除,似乎有人刻意滋事,我奉命前去平乱。”谢槿把食篮放到她床榻边,给她倒了杯茶水,免得她噎到。 沈娆接过喝了一口,抿抿嘴唇,随即问:“你也要去?” “是。” “去多久?” 谢槿见她有些呆愣,抬起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瞧她眼神,“看情况,半月?一月?应该不会去太久?” 她端捏着碗,指腹泛青,“保重自身安全为上。” “放心,你没死之前,我肯定不会死的。”他就算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处,生同衾死同穴,让她从生到死都只能在自己身边。 沈娆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人话来。 谢槿摸了摸她如瀑长发,说:“这次我把陆远留下,有什么事你去找他。” “嗯。” “好好养伤,不许乱动。” “好。” “我给你带来不少蜜饯,少吃,免得牙疼。” 她把碗放下,伸手拽着他的手指,脸色苍白病态,却依旧清丽脱俗,“今晚必须走吗?” 沈娆难得会留自己,谢槿有一瞬间真想什么都不管了,和她待在一起天荒地老,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寅时之前我就必须带人出发,现在要回去安排事宜。” 她有些落寞,“嗯……” “乖乖等我回来,若是受委屈等我回来给你找场子。”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离开了。 沈娆宛如嚼蜡般吃着点心,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不觉握着块点心睡着了。 长公主挺安静没来找她的麻烦,皇帝也没来挑刺,她小日子过的很安稳。 后来温靖城上门探望,进门将补品放到外厅的桌子上,得到允许后,才走进来,寻了个距离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问了她几句,方才离开。 其实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君子之交,只是说了谢槿也不信。 主要是他不信温靖城对自己没心思,所以他很敌视温靖城,仿佛人家随时准备撬墙角一样。 沈娆如今是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公服是绣着云雁的绯色圆领大襟袍。她本就模样有几分艳丽,穿着红色很是衬托她白瓷般的肤色,就算未涂抹胭脂,也是娇美动人。 谢槿同她说过,这大理寺卿崔建虽说有时处理事情和稀泥,但是为人良善,可以结交。就是手底下浑水摸鱼,为非作歹的人有点多,大理寺现在存着不少糊涂案子。 大理寺卿崔建对她态度还算和蔼,还和她谈起了过往,“本官当年被人陷害,无处申冤。若不是你父亲帮衬,本官如今怕是早就因流放死在外面了。” 前首辅沈端为人如其名,清廉端正,两袖清风,时常救济贫民,风评一直很好。乃至于被捅出他在密谋造反,就算证据确凿,许多人都是不敢相信的。 沈娆想起自己的父亲,心里猛地一坠,面色平静:“若非皇恩浩荡与诸位前辈上书求情,下官就算活下来,也无法在朝为官,下官在此多谢了。” 崔建见她神色自若,想必是早已放下,也没再多说什么,“本官倚老卖老称你一声侄女,私下底你可以叫我叔父,日后同在大理寺,可要为国尽忠,共行共勉啊。” “侄女全听叔父吩咐。”平白得了个三品官的叔父,沈娆自然是乐意的。 “险些忘记个事。”崔建忽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说:“陛下为贺长公主生辰,特准朝廷上四品以上官员,去郊外的皇家围猎场春游,就定在三天后。” 长公主生辰?早知道她就称病再躺两天了。 “对,还有,真是年纪越大忘事越多。”大理寺卿崔建又折回来,说:“今日下朝时,陛下身边的掌印太监赵西来找我,让我转告你,身体好了立刻进宫觐见,想必是有奖赏吧。” 沈娆谦恭笑笑,有奖赏?别催命就行。 距离上次在勤政殿闹了出以死证清白,已经过了近二十天。再来此时,她已经是正四品官员,足以上朝的品阶。 弘宣帝还未到勤政殿,她老老实实站在殿中等着,等了许久也等不来人,半分不烦躁。约莫半个时辰后,弘宣帝才从外面走进来。 他穿着常服,步伐沉稳矫健,丝毫没有步入中年身体衰弱之态。走到沈娆身侧,见她气定神闲,晃都没晃一下,“沈大人可痊愈了?” 沈娆拱手谢恩,“这都是陛下福泽庇佑,现下臣已痊愈。” 弘宣帝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随即说:“那个案子你办的很好,条理清晰,倒是适合去大理寺。” 若不是知道大理寺有多少烂摊子,沈娆还真想谢谢他。 弘宣帝信步走到龙椅那坐下,“听闻长公主去看望过你,被气跑了?” “臣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想必是传言有误。臣与长公主殿下相谈甚欢,她应是满脸欢喜离开的。”沈娆一本正经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不是有探子汇报,弘宣帝还真信她了。从沈家落败后,她变得越发低调圆滑,鲜少与其他朝臣交谈。 还以为她变了性子,谁曾想只不过是平时收了爪牙,轻易瞧不见。 弘宣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突然问:“这些年长公主几次三番进言说太子德不配位,不宜再为储君,沈大人对此有何想法?” 明面上将太子丢去边界城池是历练,实则就是丢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做了弃子。 沈娆缩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拱手行礼,说:“废立储君乃是国家大事,当由陛下权衡定论,臣永远效忠大宁天子。” 弘宣帝若有所思点头,静默下来,继续看奏折,没跟她说话。人家没让她走,她也不动,乖乖站着。 突然,圣上语出惊人:“朕将你许配给瑞王如何?” 那日长公主来她家,绝对有皇帝的人在附近窥探。还好她对长公主的拉拢没有动摇,不然她的头八成会被挂在城门上展览。 沈娆脸上写满震惊,不可置信地扑通跪下来,“陛下容禀,臣愿为大宁江山鞠躬尽瘁,无心在儿女私情上。陛下的好意,臣万分感激,却万万不敢领受啊。” 她指天誓日字字真切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真诚。勤政殿内十分安静,仅有她与皇帝二人。香炉中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闻着让人宁神。 弘宣帝看着眼前臣子的坚定目光,心中有了自己的思量,“不过是随口问问,沈少卿何必如此激动?今个殿内可没人拦着你,可别再撞柱了。” “臣惭愧。” 弘宣帝看不出她有丝毫愧色,只感叹好好一姑娘,如今脸皮这般厚,当真是时移世易,“如今你身体大好,过几日的春游狩猎记得来,朕记得你射箭准头很好。” “是。” “你且过来。”弘宣帝向她招招手,让她过来,然后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三个名字沈娆觉得这些名字似曾相识,缓缓道:“大理寺左右寺丞,还有左寺正?” 弘宣帝听后眉头一挑,放下毛笔,好整以暇的端详她,“看来你养伤期间,倒也没闲着,是否将大理寺的官员都了解清楚?” 第16章 乖乖,想没想我? “陛下说笑了,臣即将要到大理寺上任,自然是要将诸位同僚大致了解一下,免得有公事不知找哪位。” 沈娆了解过大理寺正三品的卿到从九品的司务,甚至知道大理寺是个长公主势力渗透的重灾区。 弘宣帝觉得她倒是心思细腻,语重心长地说:“朕许你大理寺少卿之位,是看中了你在处理平郡王案件时,那向死而生的无畏。” 但凡您派点中用的,我也不必那么拼命,沈娆不动声色:“还请陛下明示。” 弘宣帝似乎是在回忆,过会才慢悠悠的说:“有人同朕说,刀不磨砺,不尝试,如何验证是如臂使指的伤敌?还是不受控制的害己?” “不知这是哪位大人说的?”沈娆神色怔松。 “锦衣卫掌印指挥使。”弘宣帝倒是没绕弯子,直接说了。 谢槿?沈娆心头微动。 “这三人,朕需要你找出正当理由,好将这三人免职,且不得留下话柄。若差事办的好,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4节 沈娆愣住,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置信,随即微微行礼,“臣遵旨。” 弘宣帝身子靠后,目光沉静:“希望你能向朕证明,你足以做朕手中之刃,如臂指使。” “是。” 天子之刃?说的倒是好听,可他有几分信任? 沈娆先前本就激怒了长公主,日后再做这桩事,那就是彻底将这位殿下得罪,而自己永远也不可能靠上这颗大树。 自己无路可走,只能迎头而上。她拒绝长公主,只能寄希望于皇帝觉得她是可用之人,慢慢消除戒心,不再针对她,留她一命。 至于能不能在权力风波中生存下来,那就要看她自己。看来她日后任重而道远,前路坎坷多磨啊。 弘宣帝摆摆手让她先退下,在她快走出殿门时,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感叹:“太子走的也够久了。” 她心里漏了一拍,此话何意?要放太子回京,还是有其他决定? 沈娆回府换了套琵琶袖的粉色上衫,下面是淡青色的妆花段裙,就似那盛夏开的荷花般,粉花配绿叶清新脱俗,出淤泥而不染。 她去隔壁的西市寻了个面摊,要了碗牛肉面和两个烤的酥脆的烧饼。 周围到处都有摊贩的叫卖声,烟雾缭绕,偶尔传来几声儿童嬉笑和妇人交谈声。 一大早也未吃饭,饿得要命,牛肉面和烧饼全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饱腹后有了力气,伸个懒腰,放下钱在桌子上,她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突然远处传来马叫嘶鸣声,远远看去就见一辆马车失控横冲直撞,掀翻了不少摊子。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到了一个手拿拨浪鼓的孩童,沈娆立刻奔过去,将孩子抱起来,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直到撞到台阶,他们才停下来。 伤势刚好,后背又被撞,她这豆腐皮八成又青紫了。沈娆心态再好,都想骂街,抱着孩子让他站起来,轻声问:“你怎么样?可有伤到?” 孩子似乎懵了,随即眼泪汪汪哇哇大哭,“爹爹,爹爹。” 沈娆:“……” 她不会哄孩子啊!她束手无策看着孩子哭,只能从旁边摊子买了些点心,塞到他手里,“这是甜的,你尝尝。” 小男孩哭声止住,拿着点心吃了一口,就不哭了。 沈娆松口气,这孩子给口吃的就不哭,谢天谢地。她转头一瞧见两个奴仆模样的人冲过来,将孩子一把抱过去,紧张地喊:“世子,世子,您怎么样,可有受伤?” 沈娆后背隐隐作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打量着他们。世子?还是三岁大的孩童,那她知道他父亲是谁了。 突然,身后有道男声响起:“沈大人。” “方才不识,原来这是您的儿子。”沈娆转身看过去,见来人穿着暗紫色蟒袍,乌发一丝不苟梳整齐,头戴一顶金冠,更显贵气。 弘宣帝的长子,瑞王,宋襄。 瑞王长着一张慈悲的俊脸,气质温柔谦和,摆了摆手,说:“快将世子带回王府,你们二人看管不力,去管家那领罚。” “是。” 在奴仆抱起瑞王世子时,那位三岁左右小男孩,把手里的拨浪鼓送给她,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孩童澄澈的双眼,让她心里软了下来,接过拨浪鼓,摸摸他的头,“以后出门可要小心。” “好。” 闹市中人来人往,偶尔有人向他们投去目光。沈娆正准备向瑞王告辞,他却邀请她一同去散步走走,“沈大人刚救过小儿性命,本王还没道谢呢,请。” 这还不容拒绝?这人多,料定他也不能做什么,沈娆便微微颔首,与他保持个安全距离,落后一步跟着。 他单手背在后面,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驻足停下,笑着说:“沈大人今年十九了吧。” “是。” 瑞王见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不恼,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也算是老相识,沈大人不必对本王如此生疏。” “尊卑有别。”她垂着眼,声音很平静,内心:啥时候说完,她想走! “沈大人是还在等着三弟?” 太子行三,比沈娆小了一岁。只是他这语气,不知道以为她是个望夫石。她笑意不达眼底,说:“臣还有公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他和长公主是一条船上的人,想必来者不善,况且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沈娆十分抵触与人有肢体接触,几乎是立刻将手大力抽出去,退后一步,眼中含异色,声音依旧平稳:“王爷请自重。” 这是嫌弃他了?瑞王不动声色,看着眼前容貌娇美的姑娘,低声道:“在下今年二八,愿以侧妃之位聘沈大人入府。” 早年这瑞王娶过正妃,前几年病逝,就留下了一个世子。沈娆记得他还有一侧妃三侍妾,她若是进府,上完朝还得回家宅斗? 况且,沈家人,绝不可能为人妾室。 沈娆看他十分不顺眼,忍着嫌恶,面不改色的说:“臣高攀不起,告辞。” 她要赶紧回家好好洗一洗手腕! 见沈娆头也不回的离开,瑞王微恼,而后又觉得有意思。难怪能将姑姑气成那样,当真是个妙人。 若是将她娶来做妾,太子怕是要气的吐血。 如此想想,瑞王心里顺畅了不少。 很快到了围猎场春游的日子,因为穿官服在野外行动不便,陛下特准穿便衣出行。 沈娆穿了件水蓝色直袖罗裙,质地轻盈的鸾绦随风而动,脚上穿着白靴,正乖巧垂着眉眼,安静地站在大臣之列。 等到弘宣帝驾到时,才同其他官员一起行叩拜大礼。弘宣帝身边只带了长公主与瑞王,可见二人何其受皇帝看重。 “众爱卿可自行挑选宝马,得榜首者,朕赏黄金百两。” 众人齐声道:“谢陛下。” 沈娆骑马射箭倒是会,但是她无意去同他们抢风头,就牵了一匹看着安静的白马,慢悠悠地骑着,行走在树林间。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下,享受着树叶间隙中漏下的阳光。 “沈大人。”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她侧坐在马鞍上,靠着树木,瞥了他一眼:“温御史,最近可好?你们都察院的老前辈怎么舍得将你放过来?我还以为你在那和他们坐而论道呢。” 说的他像个道士,温靖城失笑,他穿了件白衣箭袖曳撒,发髻上戴了根玉簪,笑起来时很温和,“少揶揄我,他们忙着念叨陛下,想不起我。” 沈娆手握马鞭乱比划,语气轻松的说:“从小你就老成持重,我们在玩闹时,你永远在旁边安静看着。” “天性使然。”温靖城正想再与她说笑两句,结果听见破风声响起,警觉的身体绷住,随即动作飞快按着沈娆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下压,拽下马。 沈娆栽了个跟头,也不恼,她转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只见树干上插进去一支箭,几乎将整个树干洞穿。 紧接着数道冷箭向自己这边射过来,嗖嗖嗖的破空声,寒光在她眼前闪过。 “快走,有杀手。”温靖城觉得这是奔沈娆而来的,从马侧抽出箭羽来,说:“别回来。” 沈娆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一边躲着箭,一边上马,大声喊:“别死。” “放心。”温靖城随意打掉朝自己而来的一支箭,面色冷肃。 沈娆纵马驰骋在山林间,看见后面居然还有好几个黑衣人在追她。她抄起弓箭,回身往后拉弓射箭,准确无误的射到了一个人,一头栽在地上。 她这毫无偏差的准头,让对方有了警惕。沈娆见有人即将追上来,她猛地回身纵马撞向他。 在他举起剑时,沈娆立刻往后弯腰躺平躲开,紧接着回手用弓勒住他脖子,血珠渗透弓弦,一滴滴滑落脖颈。 “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她冷漠的将人大力用弓勒死,环视剩下的人,“若我能安全离开,你们皆可安然无恙,还会重金酬谢。你们觉得若是杀我成功,她真的还会留你们性命?” 在他们愣住思索,突然上方飞速窜下来一条锁链,尖锐的铁箭头刺进其中一名刺客心口。锁链力道之大,抽出去时,刺客尸体都被拖行了几步。 “你阴我们。”对方恼羞成怒,发疯了。 沈娆一脸无辜,这跟自己有何干系? 手持铁链的人背着阳光飞跃而下,看不清脸,稳稳地坐在沈娆身后,坐在马背上,在她要挣扎时,轻声道:“乖乖,想没想我?” 第17章 我快想死你了 “想,都快想死了!”他再晚来一会,说不定她会被打死。 “那就好。”谢槿猛地在她脸上亲一口,绣春刀出鞘,寒光乍现,嘴角咧出的笑意满是血腥气息,“稍等,很快。” 先前还把沈娆追的狼狈不堪的刺客,转眼间,就被谢槿收割掉了性命,两三刀就被抹了脖子。 将人都解决干净后,身穿黑色织金飞鱼服的男人收刀入鞘,双臂环抱在身前,向她扬扬下巴,“为夫厉害不?” 沈娆偏过头,“不。” “我看你一会骨头还硬不硬。”谢槿飞身一跃坐在她后面,握住她的缰绳,驾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像小猫似的蹭了蹭她的脖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京连家都没回,听说你们在这围猎,我就直接过来了。”心有所系,恨不得立刻见到她,把人拆骨入腹。 他馋死了。 谢槿问:“伤好没好?” “好了。” “真好了?” “真的。” 谢槿瞧瞧四周,见这没人安静的很,他勒住缰绳,让马停下,“那让我看看。” “这怎么看?”见他手按住自己衣襟,沈娆骂了他一句混蛋,推他:“别胡闹,回去再看。” “这没人。”他将人抱下马,放在大石头上,仔仔细细端详着她,然后解开她衣服,看她伤势。 沈娆紧张抓紧衣服,生怕他发疯按着自己在这胡来,若是让人发现,她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见眼前的男人似乎情绪安静下来,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我得了些祛疤消痕的好药,回头给你带过去。” 这身皮如羊脂玉,若是有了瑕疵,当真是遗憾。 沈娆见他手逐渐不老实,用手推他,拉拢衣服,红着脸说:“轻浮。” “让我躺会。”谢槿揽着她躺下,怕她被石头硌到,让人趴在自己身上,动作温柔的抚摸着她后背。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5节 沈娆猛地惊醒,“等会,温靖城还在——” 她还没说完,就被硬按着靠在他胸膛上,“他没事,你不用去。” “你碰见了?” “嗯,他不是让你去找人求救,怎么你往没人的地方跑?”谢槿恨铁不成钢的在她额头上戳了下。 沈娆松口气,无奈扯了扯唇角,“这边林子长得都一样,还忙着逃命,就……走错了。” 她似乎也觉得丢人,将头埋在他怀里,嗅着他衣服上的尘土味,想必是赶回来的吧? 谢槿握住她的手,粗粝的茧子摩挲着她的手,心里的浮躁被熨帖了不少,“不认路也敢吓跑,掉沟里都没人来捞你。” “这不是你来了?” “万一我没来呢?”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没来的话,我只好贿赂贿赂那几位大哥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她手无缚鸡之力,柔弱的很啊。 谢槿朗声笑了几声,抱着人猛搓了几下,恶劣一笑:“他们若是要财要官还好,万一要你怎么办?” 她叹气,无奈耸肩:“甘愿献身?” “什么?”他挠了她几下痒肉。 沈娆沉静的面容立刻崩坏,她控制不住笑了几声,连忙捉住他的手,“好好好,下官定为谢大人守身如玉。” 谢槿知道她这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小性子,可就是想让她说点好话给自己听。 “对,谁也不行,谁碰你我剁碎谁。”他惩罚似的狠狠吻向她,似乎是想将眼前这个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换气间,沈娆想躲,撑着他胸膛,赶忙喊:“谢槿,谢槿,阿槿——” “再喊两声。” “什么?” “就你方才喊得。”他目光炯炯盯着她。 沈娆试探问:“阿槿?” “再喊。” “阿槿,阿槿,行了吧?”她伸出双臂,抱紧他,以防他再做出什么事来,“谢指挥使大人,您不至于如此放荡不羁,就在这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就,就对……小女子这样那样吧。” 谢槿被她主动的拥抱软化了心,脸埋在她的颈窝,低声道:“你个白眼狼,养不熟,估计你也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 沈娆心里最柔弱的地方被触动了下,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调笑:“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个孩子,怎么出门就想娘?” 谢槿真是对她的狗胆包天服了,咬牙切齿地说:“胆子变大了,还想当我娘?” “口误口误,我可没说。”她说完就憋笑,悄悄松开手,就想跑。 谢槿哪能让她这么容易就逃开,把人拽回来,摆出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她耳边说:“你等着,晚上我去找你。” 沈娆:“……” 完蛋,狼要咬人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谢槿的突然出现让长公主惊讶不已,他不是去平乱?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走上高台,抱拳行礼,“臣参见陛下。” 弘宣帝对他的出现不意外,摩挲腰间挂着的玉佩,淡淡的道:“爱卿回来了?不如也去参加围猎,以你的身手,必定能猎到绝佳的猎物。” “臣确实猎到了绝佳的猎物。” 谢槿的手习惯性按在刀柄上,飞鱼服的衣摆随着风猎猎作响,转头俯瞰下方台阶,朗声道:“抬上来。” 戴着大帽的冷面锦衣卫,陆续抬来十几具身穿黑衣的尸身,放到台阶下方。 他扫视所在的官员,“今日是何人负责护卫与巡查!天子所在之处,出现如此多的刺客竟无人发觉!” 有个统领模样的人慌乱走出来,跪伏在地,“臣失职,臣不知,还望陛下明察。” 弘宣帝不动如山,沉声道:“将他乌纱摘去,革职打入大牢。” “陛下,饶命,臣冤枉,臣真的冤枉啊——”那官员被拖离众人视线。 听他如此干脆发落了人,长公主微微皱起眉头,说:“陛下,此事还未查清,不知是何人过错,怎能如此仓促就将人革职?” “皇姐。”弘宣帝侧过头看向她,说:“他在其位,便要谋其事,出了差错必须承担这个责任。或者皇姐是觉得,朕好端端坐在这,没有遇刺,不如当做没发生过?” 长公主一时哽住,这话该如何接?不过一个统领,弃了便弃了,总不能当众和皇帝争论翻脸,“陛下所言极是,是本宫多言了。” 瑞王看到刺客时,就知道是长公主派人埋伏在这山林中,想将沈娆除了。沈家大姑娘若是死了,倒是觉得有点可惜。 毕竟如果真的把沈娆纳为妾室,自己那个太子三弟,说不定还能牵制他。 弘宣帝扫视百官,“可有人伤亡?” 温靖城品阶和沈娆相同,二人站的近,他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沈娆掩嘴轻轻咳嗦两声,微不可查的摇头。还好谢槿来得及时,她才得以幸免于难。 景弘帝兴致缺缺地摆手,站起身,说:“今日情况突然,围猎就此作罢,诸位爱卿回家歇息吧。” 他有吩咐瑞王仔细核对人数,负责此次围猎的官员,一律清查。之后上奏给他,轻则罚俸禄,重则革职。 瑞王知道父皇是真的怒了,“是。” 最憋屈的当属长公主,这么多刺客竟全部被杀,一个都没成功,那沈娆怎会如此好运? 弘宣帝见她盯着人群,一动不动,“皇姐,朕差人送你回公主府。” 长公主握紧团扇木柄,勉强扯扯嘴角,“谢陛下。” 这群废物,死了正好干净。 在百官逐渐离开这里时,谢槿瞧瑞王的眼神一直盯着沈娆,就像是在欣赏什么好玩的物件般,眼底不禁满是冰霜。 哪天他非废了这个王八羔子。 陆远见他站着不动,不由得好奇:“老大,你看啥呢?” “看王八。” 陆远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见他口中的王八是瑞王,默默缩脖子,干自己的事去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还是离远点。 知道晚上那位大爷会来,沈娆吃过晚膳梳洗干净,吩咐高玉两姐妹好生休息,没有传唤不得入内。 她穿着宽松的淡粉色衣裙,慢条斯理靠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喝茶,浑身上下都是慵懒放松的气息。 “啧,你这是盼我来呢?”谢槿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户外,人一迈腿就斜坐在上面,手里提着一坛酒。 他毫不掩饰地在打量她,眼里满是侵略,似乎要把人看到骨子里去。 沈娆撑头斜睨着他,“盼与不盼,不都一样?我这大门还能拦得住你?” “完全不能。” 他翻窗进来,把酒坛随手放到桌子上,把人抱起来搁到桌子上,与她对视,亲亲她,“想不想我?” 她无语,“白日见过。” “我是说今日之前。” 他从前茕茕孑立,过的倒也洒脱。可有了沈娆后,心有牵挂,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沈娆叹口气,顺从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回吻他,轻轻说了一个字:“想。” 谢槿满意咧嘴一笑,把人放下来,拿着碗先倒酒,然后递给她,“来,喝。” “你这……要跟我拜把子?”他不当自己相好了,要当自己结义兄弟不成? “拜什么把子,找你喝酒。”谢槿见她不接,自己先干了一碗。 沈娆不喜喝酒,若有所思审视他:“你这次去,可还平安?” 他笑容中夹杂着血腥味,“圆满完成。” 沈娆听懂了他意思,怕是逆他者亡,该死的都死了,“我是问你受伤了吗?” “那你看。”他很大方的摊开手,让她随便看。 沈娆也不客气,去解他腰带,却被他钳制住手腕,唇瓣擦过去,语气轻佻:“你还真看?” 第18章 夜袭瑞王府 “不看怎么知道?”她反问。 “那回去看。”他指床榻。 沈娆被他抱在怀里,挣脱不过,嗅嗅他衣服,一股子尘土味,也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说:“去给我洗澡。” “我今日洗过。” 他把人丢到榻上,扯下床幔,轻车熟路解开她衣裙,目光炙热又温柔,轻轻吻着面前的人,呢喃:“你个没良心的,从来不说想我,我可是想死你了。” “……”沈娆只希望明日可以准时上朝。 折腾到二更天,沈娆瘫着一动也不想动,扭头看见他肋骨下方的刀伤,虽然已经结痂,但能感觉出来,他受伤时的凶险。 方才对他疯狗的作为,不满情绪瞬间消失烟消云散。 他见她盯着自己受伤的地方瞧,心头不禁热了起来,把她手牵过来,放到自己心口,“比起见不到你的心疼,它真不疼。” 沈娆看着男人俊逸坚毅的侧脸,呼吸缓慢下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垂下眉眼,“出去一趟,变得更油嘴滑舌了。” “你可是我枕边人,自然是要好生讨好你,免得你不配合。”他抱着她胡闹亲了一顿。 沈娆真心佩服他的精力无限,扯扯唇角,“那你可得小心点,有时候女人心细起来,就像密密麻麻的针,直往你骨头里钻。” “你这比喻可真是,煞风景。”他舍不得放开她,就这么抱着,听出来她话中意有所指,“你觉得是长公主?”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6节 “嫌疑太大。” 一想到这沈娆就有点恼火,用手指点他的肩头,不满道:“你怎么就没给我留个活口?” “留不住,全是外面雇的杀手,留着是祸患。就算拿住他们,也没办法指认长公主,她有很多法子可以脱身。” 更何况,他手痒,绣春刀出鞘染了血,不喝饱怎么回鞘里? “也是。”若长公主如此好拿捏扳倒,也不至于让皇帝忌惮至此。 沈娆此番是只能忍下这口气,以待来日。 让人闻风丧胆的谢指挥使在她脖颈蹭蹭,蹭的人直痒,“饿了。” 沈娆体贴他舟车劳顿,“那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那倒是不用,眼前就有个吃食。” 沈娆本不愿,可被他哄的耳根子发软,再加上这家伙态度强硬,她就从了。 沈娆下榻时人都在发颤,随手扯来件外袍,披在身上时才发现是他的飞鱼服。强撑着走到桌子那,倒了杯水,喝了两杯才缓解嗓子干涩。 谢槿倒是舒坦极了,躺在那伸展肢体,懒了动,盯着她身影,仿佛有那么点意犹未尽。 “我跟你说个事。”她拿着茶杯回来,给他,他不接,让喂。 沈娆真想给他喝喝三苦茶,叹口气,喝了大半杯,俯身渡给他。 “什么事,说。”谢大爷满意的很,瞧她穿着自己飞鱼服,肌肤被衬的瓷白,忍不住摩挲几下。 沈娆习惯他的小动作,没理会,言简意赅叙述了下最近的事,例如长公主想拉拢自己,瑞王的示好,皇帝的试探。 至于皇帝给自己的任务,她没提。 “瑞王。”谢槿想废他的念头又深了几分,声音冒着寒气:“你从前和他交集多吗?” “从前啊……也就是偶尔在宫中见过,对他印象不深。”她进宫也是探望皇后姑姑和太子表弟,和这个瑞王只是偶尔见过,并未讲过几句话。 谢槿说:“长公主拉拢你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至于瑞王——” 他看了眼这个没心肝的女人,酸溜溜地说:“瑞王可是现在最有希望继承皇位之人,他向你抛出榄枝,你不去?” 谢槿一想到日后她会嫁人,若嫁的人不是自己。那他心里不止酸,还苦,简直跟毒汁一样,把他的心都腐蚀出个洞来。 沈娆微眯起眼,眼底积蓄的冷意和厌恶简直要流露出来,她撇过脸,“绝无可能。” 谢槿怕她真气,把人抱过来又亲又哄的,“都是为夫不好,我说错话了。” 沈娆真想泼他一脸水,“你是谁丈夫?又没娶我,总占口头便宜。” 他倒是想娶,可她未必愿意嫁,谢槿试探问:“那你嫁我?” “皇帝会让你娶我?”他这样一个天子近臣,弘宣帝怎会让他娶自己?简直是留个祸端。 简直如同三九天一盆冷水,谢槿透心凉,“那如果没有……没有这个原因,你愿意吗?” 沈娆心乱如麻,把外袍脱了,换了干净里衣,爬回榻上,盯着他许久,似乎欲言又止,最后抓了几下头发,“我困了。” 盖被子一转身,就不吭声了。 他从后面抱着她,紧搂着她的腰,“你是不是心里有我?” 沈娆装作听不见。 “如果……”如果我说,我心里也有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谢槿知道,他现在之所以能拥有她,不止是交易,而是她愿意。若她有一天不愿意,自己也无法拦住她。 沈娆把自己的心捂的太严实,对所有人都严防死守,怕别人寻到她的软肋,看到她软弱的一面。 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骨子里的疯劲,和他太像了。 他不敢太过激进,最后只能说:“就当我说胡话,你想怎样,我们就怎样。” 沈娆心里软了几分,回过身来,主动抱了他。 无论日后如何,总之,现下他们拥有彼此。 又过了月余,倒是安静的很,最近没有刺客来打扰她,可以专心公事。 沈娆除了将大理寺近几年的卷宗瞧了个七七八八,也看了那三人经手过的所有公事,每日翻看,倒还真是让她瞧出些问题来。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不少冤假错案,他们倒是都参与过。只要收集其罪证,就可以上报了。 “沈少卿恭喜啊。” 大理寺卿崔建满脸喜气地走进来,将手中的请帖放到她桌案上,笑着说:“适才宫里来人传话没寻到你,故寻了本官,让我来告诉你。” 沈娆觉得这喜事对于自己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她打开请柬,看了一眼,嘴角抽动了下,“瑞王选妃,下官一介臣子,如何去选得?” 大理寺卿坐在她对面,用手指点了点这请柬,笑眯眯地说:“这才是陛下隆恩啊,听说是瑞王在御前提的,说侄女你才华横溢,又官居四品,对你仰慕已久,希望你可以来参加这百花宴选妃。想必,那瑞王如此心仪你,会聘你为正妃吧。” 正妃?当朝首辅的嫡女杨明雪尚在闺中,首辅又与长公主走的近,那位姑娘必然是瑞王正妃。 说是选妃,不过是走个过场。 至于自己?怕不是把自己挪过去,意图羞辱作贱吧。侧妃?做他们二人的春秋大梦。 沈娆思绪转了转,试探问:“这事,还有别人知晓吗?” 大理寺卿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家孩子似的,慈眉善目,和蔼地说:“这不方才谢指挥使派人来办公事,正巧碰见了来传旨的公公,听后还让我向你道喜呢。” 沈娆:“……” 这不是喜,这是丧!要死了! 就算没碰见传旨太监,谢槿八成也会知道。毕竟他这位御前大红人,这事瞒不过他耳朵。 所以她连家都不敢回了,抱着卷宗就在大理寺挑灯夜战,准备今晚就在这休息。 指不定谢槿就在家等着收拾她呢。 只是半夜实在是太饿,只能硬着头皮,鬼鬼祟祟离开大理寺的衙门。后来想想自己又没做错事,也没给他戴绿帽子,不由得直起腰板。 她找个街边的摊子,要碗羊肉汤粉和俩烧饼。在黑夜中冒着热气的桌子上,埋头嗦粉。 吃着吃着,身后突然被顶上一个冷硬的东西。沈娆背脊一僵,叼着烧饼暗搓搓回头瞥一眼,说:“老板再来碗羊肉汤粉,俩烧饼。” “好嘞。” 背后那道声音阴森森地,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沈姑娘胃口好得很啊。” 沈娆拍拍身侧的位置,拽了下他的衣袖,说:“给你点的,快坐。” 谢槿穿着深红色的箭袖曳撒,脸色冷的跟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大马金刀地坐在她身侧,把刀拍在桌子上,将她的烧饼抢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胃口这么好,怎么,这是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餐?” 摊贩老板把羊肉汤粉和烧饼端上来,嘿嘿笑了两声,“瞧这客官,夸好吃就夸呗,说的还这么渗人。姑娘管管你男人,这玩笑怪吓人的。” 说完他就继续去忙活了。 “眼神不错。”谢槿对他的话甚为满意,而后想到什么,又拉下脸,“你在外面倒是逍遥,我等你到现在你也不回家,你皮痒?” 又来,又凶人。沈娆知道他在自己面前是个纸做的老虎,摸摸他的手腕,又挠了挠,“来,一起吃,什么事都等吃完了再说。” 她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用威胁的眼神示意他安分坐好,不许再闹。 谢槿在外收敛些,没再讽刺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同她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后,他往老板手里扔了一锭银子,无论对方怎么喊说找钱,他都没理会,带着沈娆大步流星地离开。 现下是深夜,大街上往来也没什么行人。二人并肩走在河边的小路上,走着走着,谢槿突然牵起旁边姑娘的手,一把抱在怀里,动作强势不容拒绝。 沈姑娘嫌弃的很,想将手缩回来,“你的刀硌到我了。” 他抓着不放,板着脸生硬的问:“沈少卿可是觉得三生有幸,当朝瑞王对你垂青,就连圣上都答应你去,想必你这王妃之位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明知道她不喜欢瑞王,可是他心里依旧像陈年老醋缸全翻了似,酸的很。 “休得满嘴胡言乱语!”沈娆悄悄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威胁说:“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你一个月都别想挨我。” 谢槿:“……” 他默默按捺下心头的醋意,不敢再吭声。 毕竟那挡子事若是她不乐意,谢槿也不敢强迫,逼急了小姑娘可是要生大气。 沈娆冷静思索,随即说:“我觉得这次陛下回答应瑞王的提议,很奇怪。” 其实他心里也有猜想,想必和她是不谋而合,可谢槿装作不知,“有何奇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娆抬腿就踹了下他的小腿腹,没用多少力道,知道他不疼,“谢槿,你要是再说什么鬼话,我现在就回去。” 谢槿知道她的倔脾气,真惹恼了她,她就算跳进河里,也不会让他碰到一根头发。他按捺下心头翻腾的火爆情绪,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就像好兄弟那般的姿态,“行,我不说了,你继续说。” 昨夜下过雨,今晚的风冷得很,他这样揽着她,还能暖和些。沈娆脸色缓和,抬起手在谢槿背后安抚,顺顺他的气,“陛下同意我去参加百花宴选妃,这个恩典就很耐人寻味。眼下大皇子赤手可热,都说有希望继承皇位。” 她继续冷静分析:“我是太子的表姐,还是朝臣眼中罪臣之女。若陛下真有心废了东宫让大皇子继承皇位,让我去选妃,这说不通。” 谢槿沉吟半晌,“那你觉得陛下此举为何?” 沈娆性子沉静,说话总是不急不缓,“我总觉得……他在试探我,试探我的野心。若我真野心勃勃想做什么瑞王妃,那么明年你记得给我烧纸钱吧。” 也或许,所谓瑞王的荣宠都是假的。 不过这都是未被证实的猜想,帝心难测,谁知道弘宣帝是如何想的。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这一趟,大概是陪跑吧。” 所言确实在理,可谢槿担心万一错了,皱着眉头说:“若是你猜错了,真被选上怎么办?” 沈娆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安心,“放心,就算陛下同意,文官御史也不会同意的。估摸着得成天给陛下写折子,阻止他这个荒谬的决定。” 她倒是气定神闲,杏眸滴溜溜转了转,拍拍他后背,低声道:“谢大人,胆子大不?” “你说呢?”他摸着她乌黑长发,心里安静了许多。 沈娆挑眉,眼中闪烁着狡黠光芒,“咱们夜探瑞王府,我想去找茬。” “皇室中人的墙角你也敢听。”谢槿邪气的勾起唇角笑了下,把刀别在腰间,另一只手抱紧她的腰,“行,本官舍命陪君子。” “好嘞,下官谢过大人。”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7节 瑞王府的墙角岂是那么好听的,周围有侍卫把守,经营的像铁桶一样。不过这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形同虚设,犹如入无人之境。 谢槿内力深厚轻功高超,带着她落到瓦片上时,几乎都没发出什么声音。经过沈娆的指路,他才知道瑞王的书房与主卧在哪。 虽说锦衣卫手眼通天,但他对瑞王家的构造没兴趣,“你怎么知道的?” 沈娆看着这王府,心里有个疙瘩,恨不得将它一把火烧了,回答:“这王府本是陛下建造给太子的,我瞧过图。” 只是后来太子还没搬进来,他们就出了事,弘宣帝就将其赏赐给瑞王了。 她记忆回到了那时皇后、太子和沈家都没出事时,心下闷痛,对那些害他们的人更加恨之入骨。 长公主,瑞王,如今的当朝首辅以及其他官员,没一个是无辜的! 谢槿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掀开个瓦片,瞧里头没人,带着沈娆纵身一跃,从后方的窗户翻进去,又上了房梁,将二人身体掩住。 她掩嘴轻笑,用手肘怼了怼他,“谢大人做梁上君子真是娴熟的很。” “那自然,从前可是没少翻你闺房。”他朝着她挑了挑眉头。 谢槿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听到了推门声。他立刻屏住呼吸,看着进来的人。 “放肆,这种事你为什么不事先问过我?居然贸然向皇帝提及。”长公主虽然没穿华丽宫装,但那张绝美面容令人一眼难忘,只是扫了一眼,就被谢槿二人认了出来。 瑞王紧跟着走进来,将书房门关上,寻了张扶手椅坐下,不疾不徐地说:“儿臣不过是向他提了个让沈娆参加选妃的要求,有何不可?就算不能做侧妃,当个侍妾也可。” 侍妾? 真是好大的抬举。就算当时的沈娆家破人亡,身份一落千丈,但她也有自己的傲骨。她就算挫骨扬灰,也绝不会为人妾室。 谢槿面无表情,握着手中的刀鞘,讥讽勾起一抹冷笑。 “沈娆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本宫亲自邀约她都拒绝了,你强纳她入府有何用?跟你都不是一条心!”长公主气的将他桌上的上好茶具全都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满脸怒容地坐在凳子上,平息自己的怒火。 瑞王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做了个缓缓握拳的姿势,眼中尽是熊熊燃烧的欲望,声音尽管温和,却含着像毒蛇般的冰冷,“太子不是跟她这个表姐最好吗?那我就要把她夺过来,折磨她,让她成为太子的掣肘。” 长公主听后神色逐渐缓和下来,目光审视他,最后叹气说:“本宫对你倾注了无数心血,就是希望你能成为人上人,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你莫要辜负本宫的一番苦心。” 选了瑞王扶持,自有她的考量。瑞王没有背景,身为长子却事事都被人压一头。这样的人,不甘多,欲望也多,最好控制了。 她自然不是只想做个千尊万贵的长公主,她还想做能垂帘听政,权倾天下的女人,与皇帝并驾齐驱。 瑞王坐在椅子上拱了拱手,“儿臣自然不会辜负姑姑期望。”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切莫因小失大,若不能掌控,那就尽快把沈娆除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长公主留下这句话就拂袖而走,房内依稀还有她身上的花香味,挥之不去。 瑞王满脑子都是对太子的报复,越想越觉得自己距离大位只有一步之遥。 沈娆听后只觉得人命轻贱,无所谓地摇头笑笑。她没把这二人的话放心上,却见旁边的男人把腰牌塞进她衣襟中,刀也给她抱着,然后戴上了纯黑色没有任何花纹图案的面具。 她瞪大眼睛,眼中写满了:你想做什么? 谢槿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在这待好,随即从房梁上翻越下去,没有任何花哨动作,照着满脸写着震惊的瑞王,就给了他一拳。 把还来不及喊救命的瑞王,打的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满脸是血。 因为和长公主密谈,他把人都支开了,就屋里这动静,不可能有人听见的。 瑞王抽出把剑,还没等剑刺出去,就被对方一个抬腿将剑拍掉,然后旋身又将人踢倒在地。 “你是什么人?你可知本王是谁?你若是就此罢手,本王赐你黄金千两,美女一千,良田万顷——”瑞王坐在地上边后退边向对方抛出诱人条件,却见对方捏着拳头,活动了下脖子,一拳又砸了过来。 直接把瑞王砸的吐了血。 坐在房梁上的沈娆不忍直视地眨了下眼,她没想到谢槿脾气这么爆,直接下去把瑞王暴打一顿。她倒是无所谓瑞王是死是活,可若是这么打死了,恐怕有点麻烦啊。 谢槿把瑞王活活打晕了也没停手,向坐在房梁上的姑娘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示意她看着。然后内力涌动,凝聚在脚上,狠狠朝着瑞王命根一脚踩了下去。 直接把瑞王踹醒睁大眼睛痛苦哀嚎,额头青筋暴突,半句话没说出来,又晕了过去。 这下声音太大,外面开始有很多脚步声往这边来。谢槿让沈娆跳下来,稳稳接住她,然后随意弄翻屋内的几个灯笼,就从窗户翻出去。 沈娆看着后方隐隐约约地火光,抱紧怀里的绣春刀,试探问:“他是不是……废了?” “若是日后瑞王做不成,本官可以举荐他去司礼监。”要不是事情闹大了京城会天翻地覆,谢槿当时就想把人给宰了。 他都没想过把纳沈娆为妾,自家小姑娘,就算娶进门,也必须是八抬大轿娶进门做正妻。 就这王八蛋,竟然还敢想沈娆做妾?还折磨她? 把他废了都算轻的。 落在一处高塔上,谢槿把面具摘了,冷笑一声,“老子早就想废了他。” 沈娆看着男人高挑身姿,仿佛与漆黑夜空快融为一色了,却比明月还要耀眼,心里一阵触动,略微冰凉的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轻声道:“谢谢。” 女孩身穿青色衣裙,气质干净清冷出尘,漆黑杏眸中满是他的身影,眉眼弯弯,浅笑娉婷。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了我那么久,我总得护着你。”谢槿不会煽情,说话略显局促,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马尾长发被风吹到耳侧,凝视着她,“咱们回家。” “好。” 沈娆向他抱了过去,就像拥住了这漫天星河。此时此刻,大千世界灿烂盛大,她的眼中只有他,也只装得下他。 第19章 瑞王真废了 她随着他回了谢府,去把面具和衣服烧了个干净。沈娆托腮看着火盆,若有所思地说:“恐怕不用过多久,陛下就要传你进宫了。” 在沐浴的谢槿隔着屏风喊她,“你过来伺候我。” 沈娆觉哪干过伺候人的活,走过去,扒着木桶瞧他,“你让我伺候你?” “这里还有旁人?” “行,我帮你洗头。”她自告奋勇,拿着肥皂搓了搓他的长发,揉出沫子,再仔细清洗,看着他背后大大小小的伤疤,下意识按了按。 谢槿身体一绷,扭身看她。 沈娆有些魂不守舍的,她自顾自揉着他的头发,说:“下次别再冒险了。” 这样的事太危险,如果被发现,他会有大麻烦。 他听后哽住,直接把人拽进来,巨大的水花横在二人中间,模糊了视线,只听见他说:“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沈娆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视,随即主动吻了他,紧紧拥着他。对方呼吸一滞,随即回应她。 二人发丝漂浮在水中融在一起,就像十指紧扣的双手,紧紧交缠。 “大人,大人。” 管家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回应,才说:“羽林卫在城内大肆搜捕刺客,说是有人行刺瑞王。” 谢槿淡淡应了一声,示意他退下,然后揉了揉太阳穴,抱着怀里的姑娘继续闭目养神。 “他这样搜有什么用,连个线索都没有,估计是气疯了。”沈娆一想到瑞王被打的那惨样,忍不住就想笑。口鼻崩血,人就是个猪头模样,都被揍废了。 若不是府内有个世子,怕是是要绝后。 谢槿掐了掐她脸,把人抱的更紧些,下巴抵在她头顶上,“睡觉,估摸着等陛下醒了,就要传我进宫。” 她轻轻一笑,从善如流地说:“下官遵命。” 结果还没等她闭眼多久,外面又响起管家的声音,她都能感觉到身后人压抑着怒气,似乎随时要爆发,“大人,不是小的想打扰您休息。羽林卫奉瑞王殿下之命,挨家挨户搜人。” “已经搜到咱们这了。” 沈娆觉得嘴角抽了抽,瘫着不想动,“他是真气疯了,怎么还满城搜人?不怕被弹劾?” “沈少卿,您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万一被人搜出来你在我这,你可是没脸出去见人了。”他烦的要命,随手扯过旁边搭着的外袍,猛地坐起来。 “我送你走。” 结果外面管家突然喊:“怎么直接进门来搜,这可是指挥使大人的府邸。” 沈娆略显目瞪口呆,也坐起来,“他真不怕你去陛下那告他一状啊。” “我出去看看,你先藏起来。”谢槿穿着里衣披着玄色外袍推门走出去,看着一众羽林卫举着火把走进来。 领着这些羽林卫的校尉向谢槿抱拳行礼,“打扰谢指挥使了,只是瑞王殿下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出刺客,卑职不得不冒犯您。” “所以,你觉得本官窝藏刺客?”谢槿长发垂在身后,微眯起眼,双臂环抱在身前靠在门框上,眉眼间阴戾之气很重。 校尉有些怕他,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职责所在,请指挥使大人多担待,全城上下所有都会被搜查,无一例外。” “好啊,那你们搜。”谢槿让人端上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双腿搭在扶手上,斜坐着,笑得冰冷。 最后只剩下了谢槿的房间,管家欲言又止,但是他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去搜。 “搜可以,若是弄坏什么东西,就拿你们的狗头赔。”谢槿一向猖狂暴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若不是瑞王下的严令,谁也不想来谢槿这触霉头。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搜了个遍,最后走出来,向校尉摇头。 谢槿拿着两个核桃盘着,随意抛扔,挑眉,指着大门:“可以滚蛋了?” “卑职等告退。” 羽林卫浩浩荡荡进来,灰头土脸出去,踏出门后,他们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若是可以,真不想再跟这个太岁打交道了。 谢槿示意仆人丫鬟都下去,回了卧房,见沈娆不在,就知道这丫头早就撒腿跑了,不禁咧嘴一笑,“跑的还挺快。” 弘宣帝醒来就听到瑞王被人行刺,身受重伤的消息。还没等他震怒呢,又听说一大批言官御史跪在太和殿外弹劾瑞王,不持诏令,就肆意闯入府邸大肆搜捕,搅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他穿着明黄寝衣坐在床榻边上,烦躁地揉眉头,“瑞王现在怎么样了?” 赵西恭敬回答:“陛下且安心,瑞王殿下性命无虞。御医说严重的都是外伤,仔细调养就可恢复。” “去传锦衣卫指挥使。” 赵西说:“谢指挥使听闻殿下遇刺,已经在殿外静候了。” “传。” 谢槿进来的时候,弘宣帝已经换了龙袍,正坐在罗汉榻上漱口,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他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臣参见陛下。” 弘宣帝拿着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然后将手帕丢进盆里,让宫人下去,“想必事情你已经了解过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8节 谢槿穿着红色飞鱼曳撒,身体站得笔直,气质沉静矜贵,目若寒霜,“是,殿下已经派人进臣的家里搜查过,向臣说明了缘由。” “这个瑞王,虽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但也犯了众怒。”弘宣帝沉吟片刻,说:“朕只给你两日时间去将刺杀瑞王的贼子找出来,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这话可太有深意了,反正只要能给瑞王个交代,从哪拎出个人都行?谢槿做锦衣卫许多年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应了一声后,就退下了。 出了皇帝的勤政殿,他就去了瑞王府。惨状如何全凭旁人叙述,他这个北镇抚司主官怎么也得去看看瑞王的伤势,再细细询问下,不然怎么找出凶手? 谢槿带了数十锦衣卫纵马到了瑞王府,叫了门房去通报,得了令,他才带着几个锦衣卫进去。 还没到卧房前,就看见一个老大夫背着药箱灰头土脸出来,念念叨叨:“真是皇亲国戚惹不起,救不了救不了。” 谢槿用眼神示意了下旁边的陆远,去请那位老大夫到北镇抚司坐坐,对方立刻明白上官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下。 他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挑了挑眉,道:“臣锦衣卫指挥使谢槿,特来探望瑞王殿下。” 里头传来瑞王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谢槿进去后,就见瑞王没什么生气的躺在榻上,满脸阴霾。而长公主穿着华丽繁琐宫装,搬了把圈椅坐在瑞王床榻侧,脸色阴晴不定。 她不耐地转头看向谢槿,猛地怔住。从前她和锦衣卫很少打过交道,就算有碰面也都距离很远,尤其嫌弃谢槿这人股子血腥气,懒了仔细去瞧。 尤其这是皇帝亲卫,天子之剑,她有意亲近必会引起皇帝猜忌。 这如今近距离仔细看,这锦衣卫指挥使,倒真是颗明珠啊。 谢槿不用看都能感觉到那道炽热不怀好意的目光,握紧刀柄,忍着不耐道:“陛下传旨让微臣去捉拿凶手,臣特地来向您了解经过。” “大宁京都,天子脚下,本王也没想到竟有如此放肆之人,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瑞王眼中满是怨毒,按捺下心头的火气,言简意赅讲了事情经过,还说了对方样貌特征。 谢槿抱拳,“那臣就退下了。” 在他转身时,长公主幽幽开口:“谢大人年龄几何啊了?” 瑞王不用想都知道长公主什么心思,立刻用眼神制止,可人家压根不理会。 谢槿眼中寒气更重,转过身,微微垂下眼眸,努力压制心底的暴戾与嫌恶,“微臣二十六。” “那可真是久了。”在长公主面前的男人大多数都愿意讨好她,碰到这么个浑身跟淬了冰的人,倒也觉得有意思。 还想说什么时,瑞王急忙说:“劳烦谢大人快快去替本王抓到凶手,管家,送谢指挥使出去。” “是。” 在谢槿走后,瑞王压低嗓音说:“姑姑,您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锦衣卫指挥使谢槿。妄图染指天子心腹,父皇必然严惩。况且这个太岁性子极其孤僻桀骜,手段阴毒,心狠手辣,绝不是会自愿做您裙下臣的人。” “你着急个什么?本宫自然知道他是何人,还能强迫绑了他不成?本宫还是喜欢两心相悦的好,这是个不错的人,若是真能跟了本宫,对你都是一大助力。” 瑞王真想说您都多大了,做人家母亲都绰绰有余,人家凭什么看上您? 若是长相,天外有天,容貌绝美的大有人在。若说权力?人家是天子心腹,皇廷权臣,未必稀罕你。 “况且你对沈娆有心思,怎么就不许我有?同样都是不能招惹的人,我这个就不行?”长公主是个贪恋美色也贪恋权势富贵的人,美色在前,她难以控制自己的心。 瑞王只恨他这个姑姑如此贪恋美色,见一个爱一个,气的脸色惨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能一样吗?沈娆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丢到我府里也不会有任何浪花。您看上的那个不是人,那是阎王。” 让人给了大夫赏钱,好生送出去后,谢槿将双腿搁置在公堂案上,低低地笑了声:“真废了。” 岂止是废了,那是烂如泥,没有半分救治方法。 “大人,户部尚书家里出了强盗,让咱们赶紧去救人。” 谢槿心情更加轻松愉悦,翻身站好,拿起绣春刀。这不,送上门的结果,来了。 真是饿了有人送饭,渴了有人送水,十分合宜。 第20章 户部尚书遇刺 “大人快去看看,咱们官衙不远处发生凶杀案,不少锦衣卫受伤,还有人死了。” 沈娆手中的毛笔一顿,从满桌公文卷宗中抬起头来,问:“哪个锦衣卫死了?” “说是哪位锦衣卫首领,具体是谁下官也不清楚。” 官员本想继续催促,哪曾想沈娆直接把笔一放,飞快跑出去了。什么风雅端庄全都抛掷脑后,没有半分稳重。 来叫沈娆的小官佩服:“沈少卿大人真是勤勉啊。” 沈娆出了衙门就看见不远处的房屋顶上,有几个锦衣卫在与黑衣人搏斗,难分伯仲,僵持不下。 她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瞧见地上躺着个锦衣卫,趴在地上,看不清脸,血从他身体中流淌出来,蜿蜒淌向四周。 她整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刚准备上前,就被人用刀鞘拦住了去路。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少卿,前方危险,留步。” 沈娆瞬间就去抓住他,说:“你们指挥使呢?” “指挥使他——”陆远挠了挠头,指向附近医馆的方向,“就在那,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您要不然……” 他还没说完话,就见沈娆朝那个方向狂奔过去。 陆远嘴角抽了抽,这是咋了?他指的是医馆又不是妓院,沈大人怎么这么急,捉奸啊? 她进门就抓了个医童问:“问一下有没有刚送进来的锦衣卫,人在哪?” 医童瞧着她穿着红色官服,就知道是个大官,赶忙指路:“就在那边,之前送进来俩,有一个刚来时就断气了。” 沈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她咬着牙,掀开门帘,看见被白布蒙着脸的人,身上穿着飞鱼服。 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扶着柱子勉强站稳,心口剧痛,嗓子腥甜的味道涌上来,呢喃:“谢槿——” 不是说她没死前,他都不会死吗? “不行,你不能死,你给我起来!”她一把掀开白布,看见死者脸时,猛地一愣。 这谁啊? “沈娆?” 后面有人掀了门帘走进来,见她脸色惨白如纸,似乎随时要晕过去一样,赶忙扶着她,“娆娆,怎么了?” 沈娆不可置信转过头,再看看躺着的人,猛地吐出口血,眼前这张脸越发模糊,“你没死啊……” 谢槿:“?” 再醒来时,就见谢槿坐在旁边,正在盯着自己瞧。见她醒了,指挥使大人眉眼一松,轻声道:“大夫说你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谁把你气成这样?” 沈娆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内心那股悲痛欲绝的感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好疼。” “能不疼吗?都吐血了。”他往前坐些,手臂伸过去,让她枕着自己,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 谢指挥使大人非常委婉的说:“你这脸凉的跟死人一样。” “我以为你死了。”她也不管这是哪里,搂着他脖子。 谢槿怔住,随即想到之前那个屋子,无奈说:“那是锦衣卫一个佥事,飞鱼服是御赐的,你不能看见飞鱼服就觉得是我。” “你平时的聪明劲去哪了?” 他面上板着脸,心里却是愉悦。她以为自己死了竟这般难过,想必心里是极其在乎他的。 沈娆心有余悸,长长舒口气,不清不重在他手臂上打了下,“我险些吓死,你还这般嘲笑我。要说都怪陆远,话都不说清楚。” “嗯。”回去需要好好褒奖他。 谢槿突然想起个好事来,说:“瑞王确实废了,神医降世也救不回来。” 沈娆觉得这人有时候有些幼稚,十分好笑地说:“废就废了,你那般高兴做什么?他就算现在变成太监,你也不能娶他。” 娶他?一阵恶寒传来,谢槿又想到长公主盯着自己那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就觉得恶心的要死。 “怎么了?” 见眼前男人脸色越发难看,以为他生气了,沈娆好脾气的哄着:“我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不是你。”哪次沈娆把自己气的要命,谢槿也没把她怎么样过。 “哦。”沈娆坐起身,又揉了揉心口,“你们的人撤走了没?大理寺门口发生命案,我需要去看看。” 谢槿知道她公务在身不能偷懒,将人扶着站起来,“人逮住了,走吧。” “什么人把你们折腾成这样。”她蛮好奇。 走出来后二人就分开,保持距离,谢槿抱着绣春刀,淡淡的道:“以为是两个半吊子强盗,没想到是个高手。” 不然他也不会轻忽大意,以至于让手下人丢了命。 出了医馆,沈娆拽了下他衣袖:“我好像听见你喊我……娆娆?” “啊?”谢槿愣住。 “以前只有长辈这么喊我。”其实有时候也能听见他这样叫,只是平时他只有在床第之间,情动时不自觉地喊出来。 谢槿见她魂游太虚,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有,就觉得……很少听。” 沈娆快步往前走,没有再同他说话。她过去时,看见刺客一个死了,另一个被五花大绑捆着,面貌普通,但是眼神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见他丝毫不惧,沈娆立刻说:“掰开他的嘴看看有没有毒药,没有毒药也把嘴堵住,以免路途远生出变故,把人先押至大理寺监牢看押。” 除了陆远以外全往谢槿那看,毕竟他们的主官在这,就算这事出在大理寺门口,她一个下官也不好越俎代庖吧? 谢槿微微颔首:“听沈少卿的。” “真有毒药。”陆远让人按着刺客,从他嘴里抠出来毒药,然后堵住他的嘴。 与此同时,陆远看见刺客晕了过去,“?” 只见沈娆慢悠悠地收回手,指尖捏着根银针,“放心,只是睡着而已,如果需要醒来,我再扎一下。” 她没武功但是医书看过两本,知道有些人体穴位在哪。 陆远默默竖起个大拇指:“下官佩服。” 人由锦衣卫们带走送去大理寺,沈娆留在案发地不动,若有所思地看着锦衣卫尸身的伤口,呈现紫黑色,“有毒?”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19节 谢槿瞥了一眼,“最开始我以为是谋财的强盗,可他去了户部尚书的家中,只取尚书的命,却不动钱财。若非侥幸被人发现,他怕是早就归西。” 沈娆眼下没头绪,双手放在袖管里,说:“户部尚书是我上官,他虽然脾气不太好,却也是个正直清廉的人。此番遇难,真是倒霉的很,回头我去看望下他。” 谢槿说:“这凶徒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不问缘由,沈娆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行,那你万事小心。” “嗯。” 这位还活着的刺客略有点倒霉,送上门的时机太好。不仅担着行刺户部尚书的罪名,还得把谋害瑞王致使其重伤的罪名背着。 那刺客自然是罪该万死,多担个罪名倒也没差。沈娆非愚善心软之辈,对谢槿所作所为倒是十分苟同。 不然他怎么交差? 她提着些许补品上门去看望户部尚书,可能是病了,他比起平时很是慈眉善目,屏退左右后,语重心长地说:“瑞王……瑞王虽博有贤名,但却非良人。” 这还有个眼明心亮之人,沈娆向他拜谢。无论如何,这是个敢说话的。 在她问起刺客的事时,户部尚书长叹口气,说:“最近陛下命户部查账,查出了几处假账亏空,我不放心留在户部,那假账错账就在我这,没想到却横遭灾祸,连账本都被人劫了去。” 沈娆沉吟片刻,说:“也许做出假账错账的人,就是这次行凶的背后指使者,您想来对此心里有数。” 户部尚书眼神骤然发亮,愤愤不平地说:“长公主。” 这听起来还真是不意外,那女人一向猖狂。 户部尚书内心有了怀疑人,却苦于没证据,“现在账本被偷,也没了证据。” 沈娆安慰了老人家几句,就离开了府邸。出来后,她直奔北镇抚司,向谢槿说了这事。 他却不意外,从一处抽屉中将染血的账本放置在桌案上,“这呢。” “你准备怎么办?” 谢槿让人退下,然后说:“我思来想去,你拿去见陛下最为合适。” 沈娆脑子转的快,盯着账簿,目光沉静:“你这是让我……去表忠心?” 他懒洋洋坐下,双腿搭在桌子上,“陛下疑心重,你现在越是与长公主敌对,他越是放心。” 沈娆拿着账簿仔细翻了翻,心下了然,最后合上,“虽然我不想站阵营,但效忠皇上,总比长公主强。” 谢槿说:“至少你明面上的小命,有保障。” “多谢。” “应该的。”他意味深长一笑。 勤政殿。 弘宣帝翻看了下账簿,眼神越发幽深,然后往御案上一扔,淡淡的道:“你觉得该如何?” “臣身为人臣,又离开了户部,实在……” 弘宣帝打断她说话,“别说那些废话,直接说。” 沈娆很是无奈地摊手,“陛下得先恕臣无罪,不然臣不敢说。” “赐你无罪,说。” “您初登大宝时,长公主奉先帝遗命,垂帘听政。就算后来朝堂稳固,长公主从前朝中退了出去,她的根基依旧很深,在百官中也颇有声望。” “长公主又和瑞王走的近,二人联合起来势力深不可测。如若不让其生长膨胀到一定程度,还真不好彻底拔除。” 沈娆说完后淡然一笑,拱了拱手,说:“您可曾听过郑庄公?” 弘宣帝听后眼中出现笑意,缓缓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沈娆啊,朕还真是小看你了,将事情看的这般透彻。” 沈娆跪下来,沉声道:“臣一心为大宁江山,为陛下尽忠。” 弘宣帝让她平身,随即感慨:“沈端倒是养了个好女儿,皇后也有个好侄女。” 他口中的二人一个忠骨化成灰,一个香消玉殒葬入帝陵。沈娆平息心头怨气,说:“臣愿为陛下分忧,略尽绵薄之力。” 弘宣帝懂她的意思,挥了挥手:“好,你先下去吧。” 在她准备退下时,对方突然问:“你真不想嫁给瑞王?” “臣愿意终身不嫁!为了大宁江山肝脑涂地……” 弘宣帝一听她表忠心就既无奈又头疼,她这嘴还真是伶俐得很,“说真话朕免你无罪。” 沈娆想想问:“一切要看圣意如何。” “你倒是会。”弘宣帝也不恼,开诚布公地说:“曾经朕想给你赐婚时,从未考虑过瑞王,现在依旧是。” 沈娆大大松口气,真的有种感激涕零的感觉,真心实意地说:“陛下英明。” 弘宣帝拿她当成小辈,觉得她这反应挺有意思,故意问:“那温靖城?” “陛下,臣愿意将所有精力心血都奉献给朝堂,儿女私情如此微不足道——”她还没表达完忠心呢,就被弘宣帝不耐烦地赶了出去。 他真想找个针把她那张嘴缝上,问什么她就表忠心,话跟不要钱一样一把一把往外撒。要不然就玩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一套。 她这性子像谁啊?沈家其他人哪有她这般圆滑。真是个小泥鳅,滑不溜秋的,抓都抓不住。 第21章 定不负,相思意 弘宣帝这边暂时应该不会再难为她,虽然看起来她站进了皇帝的阵营,但实际上她不过是天子手中一颗棋子。 如若没有价值,就会被随时丢弃,变成飘散在山川大河间的一捧骨灰。 想要报仇,她就要往上走,走到足以让他们忌惮的高度。 沈娆出了午门,见高珠驾着马车已经等在外面,长长舒口气,挥了挥手,脸上浮现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灿烂笑容:“走,咱们回家吃大餐。” 高珠欲言又止,看着她走过来时,指了指车里面,浑身上下绷紧很是防备。 沈娆发现她脸色不对,掀开帘子就见谢槿端坐在里面,她挑了挑眉,然后拍拍高珠的肩膀示意没事,走上马车进去,关上门,说:“大人怎么亲自来接我?” 谢槿粗粝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脸颊,“陛下怎么说?” 沈娆把他腰带上挂着的玉佩拿下来,触手温热,搓了几下,就给他挂回去,“算是默认我投靠他,却未必有信任。” “皇帝作为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很难将信任给别人,现在就已经很好。”谢槿双臂环抱在身前,头靠着,淡淡地道:“陛下早晚会处置了长公主,现下不过是祸患还不够大。” “既然陛下对长公主如此忌惮,那他对瑞王呢?他们二人走的那么近,陛下应该不能……”沈娆坐起来,与他对视,心里隐隐有着不安。 谢槿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晦暗不明,沉默了片刻,说:“你还是担心太子。” “他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谢槿对此不置可否,心里还有点吃味,“以后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你要记住现在大宁皇帝是弘宣帝,不是你的太子表弟,不要对他表现太多关心,让人觉得你们是一党。” 沈娆沉声道:“可我是他表姐,就算我们不来往,旁人也把我们视为一党。” “你是打定主意支持太子?” “这是我必须做的。” 沈娆话出口后,看着眼前的人脸色阴晴不定,她心里猛地一惊。 她对他不设防,太信任他,竟忘记眼前这个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当朝皇帝的心腹亲卫,他从不参加党派之争,更对所有心寸异心的人欲除之而后快。 她妄言了。 沈娆下意识攥紧拳头,脸上恢复淡然,“说到底,咱们效忠的只有陛下,无论是谁登大宝,我都一视同仁。” 谢槿看着她把对别人那套样子搬出来,神情阴郁,“你不用对我说假话。” “我怎么会说假话呢,我……”她还没说完,就见对方抬起手,随意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别再说了。 沈娆缄默不语。 谢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最后往后一靠,沉声道:“我不想让你站队,是让你明哲保身,就算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也未必稳妥。他现在鞭长莫及,若是京城发了什么事,他完全无能为力。” 对此沈娆无话可说。 谢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况且,你若是全心全意去帮太子,你让我对你袖手旁观?” 沈娆怔住。 “还是你觉得,你的死活我真不在意?”他眉眼间皆是戾气。 沈娆脑中仔细想过利害,的确是此事对他有害而无利,刚准备开口就被他牢牢抱住。 谢槿体内激荡的真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满脸煞气,“你个没心肝的,就念着别人。” “我——” “没想到老子居然比你有良心。”谢槿哼哼两声,在她腰上轻掐了下,“你爱做什么就去做,我还能把你圈起来不成?” “我总不可能替你去迈步。”他第一次因为和人志不同而颇为苦恼。 谢槿无力地说:“你若还活着我就捞你一把,若你没撑住死了,我就把你烧成灰,揣在身上带你去看——” 他向她伸出手,颇为轻松笑了一下,“去看看这世间有没有天道好轮回。” 沈娆身体里那颗早就沉寂的心,猛然一跳,酸涩又亏欠:“谢槿。” 他握着她的手,想着趁热打铁,赶紧得寸进尺,说:“我已经二十六至今未娶妻,到现在也没人喊过我一声相公。” “能不能……满足下我这个心愿。” 以往沈娆听见只是嗤之以鼻,还会砸他个枕头过去,如今听了,却心生迟疑,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有些局促,而后深吸口气,声音又轻又柔:“相公。” 谢槿内心一阵悸动,将人按倒就吻了起来,手逐渐探向她的腰间。 “这里不行。”她略吃惊。 谢槿一心想做的事,怎会容易更改,“怎么不行?让外面的滚远点。” “谢槿。”沈娆攥着他手不放,蹙眉说:“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快起来。” 突然他又倾过来,沈娆觉得嘴里一苦,险些想吐出去,在谢槿的严厉眼神下被迫咽了下去,“这什么东西?”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0节 “你上次不是急火攻心吐了血吗?调养的药。”谢槿又给她塞了一块糖,连带着把那瓶药给她。 沈娆说:“我没事。” “一天一粒。”他起身,说:“好好吃药,或者让我喂你?” 沈娆无奈耸耸肩,只好答应。 她收好药,含着糖说:“今晚跟我回去吃饭?” 谢槿狐疑,“你……会做饭吗?” “谁说我做,去集市买一头小羔羊,烤了吃。”若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信手捏来。可做饭,她根本不通。 “行。” 高玉开门就看见穿着宝蓝色曳撒的谢槿,下意识绷紧身体,“姑娘,他……哪位?” “同僚,好友。”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形容了。 沈娆径直走向主屋,“今晚吃烤全羊,你去做,我先回房换衣服。” 高玉应了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进去后,那个同僚也跟着进去了。 人家姑娘家换衣服,他方便吗? 她见房门关上,目瞪口呆地说:“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高珠想想说:“很……亲近。” 她是这样觉得。 “你这样直接进来,会把玉他们坏。”沈娆脱了官袍,取了件淡青色直袖罗裙换上。 谢槿无所谓地笑笑,将腰间绣春刀放在桌子上,然后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蹭了蹭她脸颊。 她叹气,“青天白日,你想做什么?” “你家那两个还醒着,我能对你做什么?”谢槿觉得她家还是太小了,想想说:“你何时搬家?” 沈娆:“再等等。” “我可是将你那房子好好布置了下,你到现在也不来。”谢槿按照她喜好布置的卧房,还造了水榭莲池连廊花园,连戏台子都有。 沈娆挑挑眉,抽出两张银票,塞给他,“三百两,多了不用退,少了我也不补。” 谢槿:“这些是你外公留给你的?” 沈娆说:“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做生意,那些铺面都是依旧由外公家原来的旧仆打理,我只负责看账收钱。” “难怪原来户部那些老大人都说你精明能干,算账又快又准,原来是家传的本事。”谢槿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找到了个宝。 沈娆眼中略有得意,朝着他微微扬了一下下巴,“我会的可多着呢。” 谢槿坐在她妆台的圆凳上,饶有兴味地说:“琴棋书画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他好像越了解她更多,越觉得和她贴的更近。 “跳舞?” “你会跳舞?”他略讶异。 沈娆回忆了下,说:“我从小就学过,但是我爹说自古以舞悦人身份大多低下,家里人不让我给外人跳。” “学这么多,不累?”他觉得她好像什么都会。 “歌舞乐器这些的只是学的多,但是并不精通。我母亲说这些毕竟都只是消遣,只让我会,而不是精,什么都会点,就够了。” 谢槿一本正经赞同:“岳母说的甚是有理。” “谁是你岳母,你这人好生……不害臊。”沈娆刮了他一眼。 “反正现在你是我的,我就把你母亲当我岳母,不行?”他欺身过去,亲了她一下。 “你离我远点。” “我不,改天私下给我跳下。” “那么多跳得好的舞姬你不找,非找我,离我远点。”她往床里躲,结果被他抓住脚踝。 谢槿眼中略有异色,“娆娆。” “你控制一点。”她抬起手,试图把人退开。 “控制不了——” 沈娆被高玉叫出去的时候腰酸背痛,看见谢槿就没什么好脾气,一碗一碗给他灌酒,大有不把他灌懵就不罢休的气势。 结果大半坛入腹,人家愣是半点反应没有。沈娆怀疑这不是酒,拿起他的碗喝了一口,险些被呛到。 “真酒……咳咳。”她从来滴酒不沾,就算这几年偶有喝酒,也不过是浅尝辄止。 哪次都没有刚才的酒多。 谢槿拍拍她后背,“好喝吗?” “好辣。”她呛得人只咳嗽,气都喘不匀。 高玉好心提醒:“谢大人,我们家姑娘极少饮酒,喝多些就会醉的。” 醉? 谢槿突然找到了新乐子,好心去给她倒碗水。沈娆看都没看就喝了,结果辛辣灌入喉咙,脸顿时涨得通红,“这是什么?” “酒水。”酒兑水。 沈娆怼了他一下,“谢槿你做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我重新给你倒。”他赔笑两声,又去倒水。 沈娆接过水的时候见是透明色,直接喝了,顿时迷蒙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她捏捏眉头,咬牙切齿地说:“混蛋,这还是酒。” 怎么感觉这酒劲更大了。 “奴婢还是给您和姑娘送些酒肉进房间吧。”高玉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是一对。 要不然姑娘那个孤傲清冷的性子,哪能让别的男人和她这么亲近。 她送佛送到西,把这俩送进房里吧,实在是打情骂俏,影响她吃饭! 谢槿非常满意她的眼力劲,把沈娆连哄带骗带回了房间,然后把她扶到罗汉榻上坐着,“还清醒吗?” 她尽量保持淡定,冷笑,“你以为我酒量如此不堪?” “哦,沈大人酒量如此好,不如和卑职比比。”他坐到另一侧,隔着桌子在瞧她。 “……行啊。”她喝酒喝的脑子也不灵光了,他这样一说,她就来劲了。 高玉将酒肉送进来,就把门关好。 “来,沈大人请。” 一杯一杯哄着沈娆入了肚,看着人都快坐不稳了,直打晃,扶着桌子才勉强坐着。谢槿忍俊不禁,指间掐着酒杯,说:“大人还喝不喝了?” “喝什么喝,谢槿你个混蛋,坏的很。”她难受的晃了晃脑袋。 他微微一笑问:“我是谁?” “谢太岁。” “不是这个。” “王八蛋,嘿嘿嘿。”姑娘笑的怪傻。 谢槿翻白眼,耐着心说:“我是你相公。” “我还没成亲呢,哪来的相公。”她打了个酒嗝。 谢槿正经地说:“你我早就成亲了,我是你相公。” 沈娆觉得哪里不对,就是反应不过来,略显疑惑地点头,“相公。” “真乖。”他心情愉悦,继续诱哄着问:“娆娆,你喜欢我吗?” “你哪位……来的?”又傻了。 谢槿把酒杯放下,身子往前探,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你相公,谢槿。” “喜欢啊。” 他心中悸动,艰难咽了下口水:“多喜欢。” 姑娘瞧着他,脸上映着灯光,语笑嫣然:“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谢大人读书不多,听不懂:“你在说啥?” 沈娆拿起团扇,摇了摇,站起身,向他走过去,目光灼灼,声音很轻,但吐字清晰:“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与君好?这个听懂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她还没说完,人就慢慢一头栽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 谢槿下意识接住人,像是捧住珍贵的宝物似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一头黑发,呢喃:“定不负,相思意。” 她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 若是真言,是不是代表,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止他一个人在动心。 “娆娆,别让我等太久。” 第22章 百花宴选妃 “谢槿——” 沈娆盯着淡青色床顶,用力掐着旁边男人的胳膊,面色淡然却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1节 谢槿倒吸口凉气,忙拨开她的手,“你还真下得去手,谋害亲夫啊。” “我衣服呢?”她尽量保持委婉的问,他这是趁自己喝醉了昏迷不醒,就动手动脚? 十分恶趣味。 谢槿觉得自己还真是冤得很,用一种很无辜的语气说:“你昨晚喝多睡着了,我本来想把你扶回去休息,谁知道你突然醒来,吐了一身。” “还把我衣服吐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墨色里衣,说:“没衣服穿,我都不能出去” 沈娆猛地去看窗外,然后绝望地闭眼。行,早朝没去。 “早朝帮我请假了吗?” “当然。” 沈娆喊了高玉让她送水进来,自己要沐浴。高玉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说早餐在屉上蒸着。 谢槿简单洗漱下,就拿了套就近买的衣服换上,说:“你这侍女倒是谨慎,是个做管家的料。那的院子大点,你这两个人不够用。我从府中拨给你奴仆,保证口风紧。” “谢了。” “有没有点实际表示?”谢槿趴在木桶边缘,人就立在她身后,无聊地把玩着她的湿发。 “钱给你了,别想在我这讨便宜。”沈娆回手拍开他的手。 怕她回头泼自己一脸水,谢槿识趣后退,拿上绣春刀,说:“行,那我先回闲云坊,回头有人来帮你们搬家。” 她敷衍地挥手:“走好。” 她趁着今天有时间,就带着高玉两姐妹搬了家。 跟谢槿隔了一条小巷的庭院,三进三出,从面积来说的确是比他小了不少,但该有的一律不少,院内风景美如画,显然是刻意精心布置打理过。 大门口牌匾挂着沈园两个字。 沈娆坐在水榭的石凳上,看着上面摆放的琴,微微挑眉。自从父母过世后,家里的东西都被抄没充公。 她也再没碰过琴。 轻挑琴弦,熟悉又陌生的古琴铮鸣声响起,沈娆回忆起往昔,手下弹奏的曲子越发波涛汹涌,金戈铁马,就如同在战场中被人围剿,四面楚歌。 最后她生生挑断了一根琴弦,才止了琴声。然后沈大姑娘随意一扫,将琴砸在地上。 她心情不爽了。 想想这大概是谢槿给她的,又捡回来,放到石桌上,擦拭了下,叹口气,就离开了水榭。 傍晚她坐在塌上,把玩着手中的竹笛,吹了两下,就觉得无趣了,随手一扔,躺下闭目养神。 突然,她觉得床板动了一下,沈娆猛地起身,拿出钗子,随时准备喊人。 床板被褥被掀开,谢槿的身形露了出来,他心情颇为不错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下面是什么?”她脸色难看。 谢槿好心给她铺好床,然后坐在上面,说:“只是一条地道,连接你我的卧房。” 沈娆把钗子放下,抄起枕头就砸他,却被他一下子拿住丢回榻上,还顺便把她紧紧搂住。 “这下我可是近水楼台。”他抱着她往后躺,轻松惬意。 “那我岂不是没安宁时候?”他想来就来,想睡就睡?过分的很。 谢槿敲了下她脑袋,“我没那么不是人,就想过来抱抱你。” “没别的?” “如此说来,我还真想——” 沈娆撇嘴,掐了下他手臂,“闭嘴,本姑娘今天对你没兴趣,快松开,我要睡觉。” “好。”他松开她,解了腰带脱下外袍,在沈娆目瞪口呆中,钻进了被窝。 沈娆:“你今天在这住?” “不行?” “行。”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躺下扯了个被子盖好。 过了一会。 沈娆皱眉,盯着时不时揩油自己,占便宜的人,“谢槿你手放哪呢?我还想睡觉。” “你睡啊,我没拦你。”他无辜。 沈娆抓住在自己衣下的手,“这我怎么睡?” 谢槿不动,微笑说:“还是娆娆想为夫伺候你休息?” “谢槿。” “好好好,我不闹你了。”他这回老老实实把手搭在她腰上,没再有小动作。 沈娆与他面对面躺着,见他的确没再有奇怪动作,才安心闭眼。 这两家距离近了,又通了地道,谢槿几乎日日都来沈娆这蹭吃蹭住,有时公事多了回来晚便不来她这,怕把她吵醒。 沈娆虽说主要在大理寺,但由于户部尚书病了,下面也有几个感染风寒或家中有事,户部急缺人手。 户部尚书上书请陛下批准,让沈娆暂时在户部任职。 弘宣帝准了。 他这旨意倒是轻松,可沈娆忙死了。因为暂时不能发落了长公主,户部又要重新给她填坑。 她拿着毛笔算盘账本,端着茶水就坐了两天,忙的家都没回去,直接在宫里供大臣歇息的地方住下。 后来知道瑞王照常举行百花宴,她必须要到场时。真是,恨不得过去补一刀把这碍事的狗王爷灭了。 好事沾不到,专给自己找麻烦。 因为还有一摞子账本没看完,她只好申请带着账本去参加百花宴,还向陛下陈情,请拨给她俩侍卫保护账本。 这种事有利无害,弘宣帝很大方的同意了,直接拨给她两个锦衣卫看护。 她起早洗漱完毕,换了身红色云雁圆领官袍,纱帽端正戴于头上,长发垂在身后,由一根缀着血色宝石的丝带束着,不知道的以为她怕是要去上朝。 出了沈园,同时看见隔壁谢府门口,谢槿穿着红色飞鱼曳撒骑在马上,似乎是准备要出发,见她出来,抬眼看过去。 算起来,他们已经……三四天没见了。 谢槿骑马过来,到她面前时停下,抱拳,“沈大人。” 两个锦衣卫向谢槿行礼,“参加指挥使大人。” “这是怎么了?”谢槿看着他们手中的账本,露出探究的目光。 沈娆浑身疲累,自己揉了揉肩膀,说:“我手中的账还没查完,这不瑞王要举办百花宴,我需要去参加,怕延误公事,一起带着了。” 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谢槿看着姑娘眼底浅浅地青痕,气色都差了,心里就不禁有怨气,户部人都是死了吗?非要让她回去干活,忍着心头不满,淡淡的道:“正好我也要去瑞王府为陛下护驾,一起同行吧。” 沈娆不惊不喜,“那真巧。” 谢槿让锦衣卫把自己的马带着,就打着案子的名头,进马车里,和沈少卿沈大人仔细探讨一下。 谢指挥使捧着她的脸满是怨气地亲了一下,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个块糖,说:“户部尚书那个老头子还没好吗?” “人家德高望重,叫的如此不恭敬,这不礼貌。”她含着糖,在他肩头靠着。 谢槿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谁知道呢,反正没回来就是没好,等我从王府回来再去看看尚书大人,正好汇报一下。” 沈娆枕着他腿躺下,说:“还有一段路程,你让我休息会,我好累。” “嗯,睡吧。”他怜惜地摸了摸她发丝。 快到王府时他才从马车中出去,上了马,自行前往王府。早就等在门口的赵西向他行了个礼,说:“指挥使大人让奴才好等。” 谢槿下马走近他,对方塞给了他一个信封,就一甩浮尘,转头离去。 走到无人角落处,谢槿打开信封抽出信件看了一眼,目光深邃不见底。 第23章 京城异变 来参加百花宴的姑娘都出自名门,像沈娆这样身为官员参加,还带着公务来的,是独一份。 别人家的姑娘优雅矜贵,各自炫耀着自身的珠宝首饰,华贵衣裙,都想被瑞王选中。 只有沈娆一人坐在角落的桌案前,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时不时看看账本,根本无心顾及这些莺莺燕燕。 长公主作为瑞王的亲姑姑,又和他走的近,这种重要的日子她自然要来。她穿着尊贵的黄色宫装裙袍,上面绣着烫金色的凤凰,还用颗颗明珠点缀,非常华丽。 浑身上下的珠宝首饰琳琅满目,环佩叮当,头上还顶着孔雀开屏形状的金冠。保养得宜的绝美面容挂着温柔笑意,一瞥一笑尽显用雍容大方。 真可称之为花中之王,艳压群芳。 “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赶忙齐齐跪拜。 长公主十分享受这种身居高位,被人仰视顶礼膜拜的感觉,轻轻摆手,“诸位免礼,即是来瑞王府选妃,就不必太过拘礼,随意些。” “谢殿下。”沈娆回位后继续看账本,有些错漏地方让她看的抓心挠肝。 长公主自然是瞧见了她,见她埋在书堆里,搭着宫人的手,缓缓走过去,“沈少卿。” “参加殿下。”她头都没抬继续打着算盘。 宫人见此呵斥:“公主找你说话,你居然连头都不抬。” 沈娆轻轻冷笑,人坐在红木扶手椅上,将毛笔放下,缓缓抬起头,“本官身居大理寺四品少卿,何时轮的上一个奴婢来斥责我?不知是否是藐视大宁律法,藐视陛下的朝臣,可以任意欺辱?” 宫人怔住。 “既然殿下说不必拘礼,臣定当遵守,还是说,殿下方才不过一句戏言,想要收回成命?”她稳坐如山,面色淡然,不卑不亢。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2节 “不过是宫人胡说而已,本宫可从未说,沈少卿莫要怪错人了。陛下应当让你去当御史言官,真是埋没人才了。”长公主知道她牙尖嘴利,没想到竟这般能说会道。 远处弘宣帝穿着玄色龙袍,带着瑞王走过来,“怎么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瑞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娆起身向二位行了个礼,然后言简意赅说了方才的事情。 弘宣帝目光沉静的看向那个宫人,对方立刻跪下,“陛下,奴婢绝没有此心,请陛下明察。” 长公主看了一眼,说:“陛下,这件事不过是有口无心,就算了吧。” “那岂非日后任何人都敢欺辱我朝命官?来人,拖下去,八十廷杖。”弘宣帝让身后的锦衣卫把人拖下去行刑。 八十廷杖,她连一半都不用到,就已经死了。 沈娆见那个宫人面色惊恐泪流满面被拖下去,微不可察蹙了下眉,没吭声。 她一直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她浑身带刺攻击外人,也是保护自己。 弘宣帝拿起她桌子上的账本,翻看了几页,“今日户部尚书上了折子,向朕夸赞你处事冷静,账目清明,做事比那些在户部的老官还要周到。” “尚书大人谬赞,臣愧不敢受。” “他还说,让你两边多跑一跑,户部的事多照看些。” 沈娆:“……” 这是有仇吗?大理寺和户部的事情一个赛一个多,她若是两边忙,怕是还未到三十,就英勇就义。 见沈娆呆滞的模样,弘宣帝朗声一笑,“朕知道两边事忙,你实在难以□□,最近这段时间忙完了你就回大理寺吧。” 他把账本放在她手里,“朕会调配官员去户部,想来有了人手,户部尚书也不能再强求。” “谢陛下。”饶她老命。 沈娆见瑞王虽还是那般端庄持重,但眉眼间尽显疲态,少了些许以前那副意气风发之态。 怕是受伤太重,伤了身子,也伤了自尊吧。 虽说沈娆来参加百花宴,但一直都是置身事外的态度,抱着个账本就在那奋笔疾书。 就算瑞王有意无意提过她几次,弘宣帝也都只是一笑置之,并未理会。他这般态度,让瑞王心里惴惴不安。 “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之女,杨明雪。” 这位杨姑娘模样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也是端庄大方,一看就是名门大户好教养的姑娘。 吏部尚书杨光祖是瑞王那边的人,他女儿今日来必是奔着正妃之位。当年沈家败落后,他就被瑞王和长公主大力举荐,上了首辅之位。 沈娆指尖捏着茶杯,面色淡然。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带领朝臣上奏沈家密谋造反的人,就是杨光祖。 长公主赞美这位首辅之女,向弘宣帝举荐她可为瑞王正妃。本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弘宣帝倒是没什么犹豫,答应了。 此言一出,瑞王与长公主十分惊喜。 这可是对瑞王最大的扶持,看来皇帝是真的有意让瑞王继承大统,长公主顿时眉开眼笑,说:“陛下圣明,这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瑞王本来因受伤的事挫了不少锐气,如今听了皇帝赐婚,顿时喜上眉梢,再复意气风发之态,跪下拜谢,“儿臣谢父皇。” 杨明雪款款行礼,面带娇羞笑意,“臣女谢陛下恩典。” 沈娆见此面色不动,心里在揣测弘宣帝如此赐婚,是有何用意。 瑞王起身后看了她一眼,心中恶意滋生,说:“父皇,儿臣还想迎娶一位侧妃。” 弘宣帝喝了口茶,淡淡的道:“哦?你看上了哪家大臣的姑娘?” 瑞王觉得既然弘宣帝答应让沈娆来选妃,必定是会答应的,不免信心倍增,“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沈大人。” 所有人都看向那位穿着红色官袍的女官。 沈娆气定神闲坐在那,神色上看不出丝毫异常。 弘宣帝挑眉,“你想纳沈少卿为侧妃?” “是,沈少卿年少英才,姿容上佳,儿臣早就对其倾慕已久——” 他还没说完,弘宣帝说:“沈少卿虽家中无人,但她还有一位至亲表弟。不若你问问他,若是他无异议,朕就同意。” 沈娆想想宋裕那德行,要是他在这,知道瑞王这想法,八成会把他损的狗血淋头。 瑞王嘴角抽了抽,说:“太子殿下如今身在千里之外,儿臣如何问他?” “这倒是不难,朕早就让人问过他意思,他也有了回信。”弘宣帝让赵西大声朗读出信件内容。 所有人都屏息竖起耳朵听,想知道太子殿下回复了什么。 弘宣帝惬意喝茶,见沈娆看向自己,缓缓摇头吹着茶。 沈娆心里顿时安定。 赵西展开信件,大声朗读:“儿臣远在边城,无法尽孝于父皇身侧,实乃一大憾事,如今只能勤勉做事方能弥补对父皇孝心。儿臣表姐沈娆出身后族,天之骄女,才貌双全。至于大皇兄其貌不扬,才疏学浅,实在是不般配。恕儿臣无法同意,还请另选他人。” 全场鸦默雀静。 瑞王脸色铁青,长公主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太子竟如此猖狂,瞪大眼睛,愤怒道:“一国储君出言侮辱兄长,不堪入耳,实在大逆不道,陛下,这事必须严惩。” “瑞王选妃是家事,都是一家人,太子又是瑞王亲弟弟,童言无忌,瑞王身为兄长,岂会同他一般见识。”弘宣帝对这信内容没有任何动怒迹象,显然是已经看过。 瑞王还能说什么,嘴角抽动一下,缓缓点头,“太子殿下是儿臣亲弟弟,他的脾性直率,儿臣再了解不过,自然不会介意。” 从沈家灭门,皇后离世,太子被驱逐后,他从来没有如此在众人面前丢脸过。 宋裕!果然是他的克星! “侧妃你再有心仪的,再来跟朕说就好,至于沈少卿就算了,她还需为国尽忠。”弘宣帝站起来,看了沈娆一眼,向她招手。 沈娆起身,拱手,“陛下。” “户部的事需要你向朕汇报,且随朕来。” 皇帝发话,沈娆当然遵命。 弘宣帝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后,瑞王的脸色逐渐变得扭曲,很快又归于平静,温声道:“诸位小姐,继续享受今日的百花盛宴吧。” 沈娆上了皇帝马车后,就开始汇报这几天户部的事情,也说了账本,面色恬淡地痛批了那些错账后,才说:“陛下,臣斗胆建议,户部需要清查换血 ” “嗯,这事确实迫在眉睫,不得不办。”弘宣帝知思索了一下,说:“吏部尚书是个公正严明的人,交给他去清查,必然是没错,但也需要有人去帮忙。” 他看向沈娆,“你去怎么样?” 沈娆无奈轻笑,说:“陛下,臣是否可以说真话?” “这里只有朕与你,随你说,朕免你无罪。”弘宣帝随意摆手。 “请陛下另请高明吧,臣分身乏术啊,大理寺还有公务在等着臣回去处理。”她是真的累,累惨了。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弘宣帝也没生气,“那你说派谁好?” 沈娆看了下他的脸色,直接实话实说:“那自然是要派个陛下信任的人,而且又能镇的住户部那些油滑,还有靠山的老臣。” 她很是无奈添一句:“当然这个人立场需要坚定,不会被收买。” 弘宣帝思忖片刻,脸色明朗,“你这么说,还真有。” “那就稳妥了。” 他觉得蛮有意思,“你不问朕是何人?” “陛下需要臣知道自会告诉,臣对自己不该知道的事,不会多问。”见他还在看着自己,似乎还想听,沈娆只好说:“左不过是司礼监或是锦衣卫。” 弘宣帝微微颔首:“朕想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谢槿。” 沈娆:“……” 合着不是自己,就是谢槿?陛下你这薅羊毛,就在一家薅啊。 沈娆想想户部被侵蚀的烂摊子,和那些老滑头,心里狠狠地心疼了下谢槿,说:“其实臣觉得赵西公公就不错,对陛下绝对忠诚,又懂得察言观色,派他去最为妥当。” “谢指挥使自然是十分适合这个任务,可他毕竟是武将,煞气太重,怕是把那些户部的老臣盯得背后发毛,一个个难以放松警惕。” 一口气说完后,弘宣帝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你似乎对谢槿有偏见。” “臣对谢大人绝没有偏见。”这是哪看出来的? “朕以为你是因为锦衣卫抄的沈家,才会对他有偏见。”见她眼神一顿,弘宣帝继续说:“不过,朕倒是想替谢大人分辨一句。” “那日带头抄家的不是他。” 沈娆目光沉静,整个人都淡然自若,对皇帝的话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拱了拱手,“多谢陛下告知,但臣对谢大人并无任何怨言。” “对朕也是?” 她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是。” 只要她迟疑了,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讲完事情后她就下了马车,上了自己马车,吩咐高策驱车去户部尚书府,她去探望上官。 全程都未曾见过谢槿,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也不知走到哪里,突然外面锦衣卫靠近马车,敲了敲,沈娆掀开帘子,听到他说:“前面永安候府出了刺客,有人刺杀侯爷,大人小心。” “知道了,多谢。”最近刺客倒真是多,只不过这次刺客挑的目标有点大啊。 而后又不知到了那里,锦衣卫满脸凝重地说:“前面昌伯爵府的伯爷受刺客袭击,也在到处抓刺客。” 沈娆怔了怔,摆摆手,“知道了,咱们小心些。” 过了一刻钟,她听见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抓刺客,下意识掀开帘子,问:“到哪了?” 锦衣卫皱紧眉头,“又是一处伯爵府。” 沈娆倒没慌乱,淡然说:“这应该不是巧合,有人在针对侯爵,我们先绕道而行。” “是。” 进了东市时,闹市的人声鼎沸,让她心静了下来,在她快入睡时,突然感觉到旁边有股阴风,随即睁开眼,猛地瞳孔一缩。 身穿玄色锦袍的男人,脸上戴着银制面具,遮挡住了全部脸,这人掩饰的很好,就连双手都带着黑色手套,身上飘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整个人都散发着极危险的气息。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3节 他用剑鞘抵住沈娆的脖子,嗓音低沉沙哑,辩不出原声,“别出声,不然,要了你的命。” 沈娆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微微颔首,然后仔细打量着他。 男人觉得她有点意思,摸了摸她下巴,“看什么?想和我春风一度?” 沈娆一怔,总觉得哪里很熟悉。 他又把玩着她长发,“你若听话,大爷会好好善待你。” 这熟悉的动作,怎么就这么眼熟啊?难不成男人都一个德行? 沈娆面色淡然地开口:“也好,小女子现在的男人无用的很,我早就想换个威武的,看起来您就不错。” 对方手一顿,随即猛地抓住她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女人要不要点脸,红杏出墙的这么快,你对得起你男人吗?” “命都在你手里了,我还能如何?唉,反正跟谁都一样。”沈娆作势要解自己腰带。 那人立刻抓住她的手,死死按着,声音在暴怒的边缘:“沈娆。” “下官在。” “你敢把衣服脱了,我就扒了你的皮。” 沈娆悠悠地叹口气,直接向他投怀送抱,靠在他身上,“要杀要剐全凭您一句话,与其悄无声息逝去,还不如轰轰烈烈结束。” 然后她又开始扯他腰带。 “沈娆,你想死是不是?”声音也不伪装了,气的想杀人。 沈娆埋头抓着他腰带的手在颤抖,然后肩膀抖个不停,再抬起头时,憋笑憋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知道是我?”他觉得尴尬又恼火,她耍自己。 沈娆举起自己双手很无辜的说:“本来不知道,谁让你动手动脚的,我太熟悉了,就试探试探你,结果你——” 真是,半点也憋不住,这是多怕自己给他戴绿帽子。 她长叹口气,眼中半是无奈半是揶揄。 “一会我就下车,就当没见到我。” “谢槿。”她抓住他的手,打量着他的模样,沉声道:“京内异变与你有关吗?” 他没吭声。 沈娆心就像被提起来一样,缓了缓,问:“你所做的事,陛下知情吗?” 只要皇帝知情,这些都无所谓。 “你怕什么?” “我没有——”她还没说完,被人抱在怀里,谢槿安抚性的拍拍她后背,“放心,一切自有天意。” 那就是陛下的命令,可他怎么会下这种命令?沈娆觉得太奇怪了,“我不管天意如何,反正———” “与我相干的,除了宋裕,就只有你。” 他自动忽略她口中那个多余的人,用力抱着她,“娆娆,你就承认吧,你心里装着我。” 沈娆皱着眉,推他,“胡说什么,咱们是同僚,同袍战友。” “你就欠揍。”要不是地方不对,时间也不对,看他不弄死她。 “等我回来,你给我跳舞,就给我一人跳。”“在她脸上掐了一下,随即悄悄查看下外面,就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马车。 沈娆呼吸略紧促,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也不知是因为他要看自己跳舞,还是因为他挨家捅了这些大爷。 她一直都知道君心深似海,却没想到如此深,此番举动,究竟是为何? 第24章 众生皆棋 回府后,沈娆吩咐高珠看着隔壁的谢府,一旦那边有动静,发现谢槿回府,立刻通知她。又差高玉给自己去买件舞衣,要清新淡雅的,绝不要那种艳俗露骨的。 她将官袍换下去,穿了套轻便的衣裙,在房内自己比划了两下,不禁腹诽:谢槿,非要看什么她跳舞。而且他说说,自己就真的要跳?未免太听话了。 沈娆跳舞只学过点微末,这些年没怎么活动,身子骨都僵了。更何况自己从未在人前跳过,真的行吗? 几乎是晚饭过后,高珠才传来消息,说谢槿回府了。 “他可有异样?” 高珠摇头,“跟平时一样。” 以他的身手,大概不会受伤,沈娆不放心,说:“你去喊他,别走正门。” “是。” 沈娆本想在这等他,后想想,又说:“让他直接去水榭那边找我。” “是。” 等他走了后,沈娆才悄悄拿出高玉给自己买的舞衣,淡雅如莲,颜色就跟莲花似的。 有那么一点的紧张了。 高珠出现在他卧房附近时就被他发现,绣春刀出了刀鞘,立刻向她劈过去。要不是对方武功不弱,这一刀就能把她劈废了。 “怎么是你?”谢槿正准备换衣服,外袍散开露出里面的里衣,虽衣冠不整,但身上那股煞气丝毫不减,让人望而生畏。 高珠眼中的警惕未曾散去,震惊对方的深厚内力,略显敬佩,说:“我家姑娘喊你去水榭。” “行。”谢槿这才收了刀,挥挥手让她走。 他换了身墨色曳撒,翻墙去了隔壁沈园的水榭,远远就瞧见了池边亭亭玉立的姑娘。 女人身穿着粉色轻纱上衫,青色坠着无数银线的下裙,手中抱着由紫檀木制作的精致琵琶,上面刻着梅花纹路。 第一次见她如此穿着,谢槿心里荡起丝丝涟漪,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缓缓攥紧。 沈娆见他时,美眸水光流转,朝着他略颔首,示意自己要开始了。只见姑娘缓缓弹拨琵琶,清脆悠扬,像从塞外吹来的一股风,带了那么点异域的味道。 沈娆向后下腰,犹抱琵琶半遮面,被粉色纱巾遮住的半张脸,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整体动作还算得上行云流水,旋转时脸上的纱巾滑落,宛如莲花上的精灵,出淤泥而不染。 姑娘最后抱着琵琶,半蹲在地上,抬头向月,然后再看向他,红唇轻启:“谢大人可还满意?” “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从前我只觉得他愚不可及,如今觉得——”他飞跃上前,手揽着她的腰肢,缓缓低头轻吻了下她。 然后说:“若是我,我怕是要玩的更大。” 沈娆低低的笑了一声,“真为天下苍生庆幸,你不是皇帝。” “做什么皇帝,有你一人就够了。”他带着人上了水榭,将一旁石凳上的狐毛毯子放在石桌上,然后再把怀里的人放上去。 沈娆隔着水榭浅蓝色的窗幔往外看,心里猛地一跳,把琵琶放好,急忙说:“这不行。” 虽然自己吩咐了今晚不会有人来,但在这里也太离谱了。 “行。”他说着说着就轻轻蹭了下她的脖子。 沈娆觉得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脑子被绿踢了,才会鬼使神差答应他。 月光落下来,隔着蓝纱照在他们身上,落下一地交叠相拥影子,影影绰绰。 沈娆裹着外袍缩坐在美人靠上,眸若含水,看向一脸魇足坐在石桌上的男人,有些不满地抬起腿,踹了他小腿一下。 “怎么了?”他心神荡漾,双臂环抱在身前,转头看他。 沈娆觉得太荒唐了,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说:“只这一次。” 他过去,挨着她,皱眉,“你这样让我觉得,我亏了。” “什么?” “那我不得一次回个本。”他把人又再次按下,不顾对方如何拒绝,不管不顾,胆大妄为,回了个本。 沈娆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是被他裹起来,抱着回去洗了洗,换好寝衣,搁置在榻上。 “我不想看见你。”她隔着被子蒙住半张脸,满眼怨气,“最近别来我家,走远点。” 谢槿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手往被子下探。 沈娆顿时瞪大眼睛,拖着疲惫的身子裹着被子往角落里躲,不停的摇头,说:“不行,不行。” “说什么呢。”谢槿瞧她吓成那样,笑的前扑后仰,最后躺下来,扯扯被子,说:“不折腾你了,你出来。” 沈娆每一寸肌肤都在控诉他的残忍,隔着被子作势去掐他脖子,“我才不信你,你这个王八蛋坏的很。” “好啊,有精神了是吧,敢骂我,看我不教训你。”他翻身跟人闹了起来。 他跟人动手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对方折腾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那都是他仁慈。这样跟孩童似的揉跤,也只和沈娆这样闹。 二人打的乱七八糟,床幔都不知道被谁扯了下来,盖在沈娆脸上,她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给了谢槿一拳,把对方鼻子打出了血。 她顶着乱糟糟的长发,从纱幔和被子下爬出去,拿着手盖住他鼻子,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谢槿也没恼,反而笑了一声:“手劲这么大?” 沈娆找来干净帕子浸湿水,给他擦干净,埋怨说:“再大能比得过你?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骨裂了,哪都疼。” “我家娆娆哪就这么娇弱了,不然让我仔细查查,看看有没有外伤?”他又去洗了把脸,才回来把纱幔拿走,丢在地上。 沈娆洗干净手,摇头,“免了免了,下官承受不起谢大人如此厚爱。” “不闹了,休息吧。”谢槿搂着她在榻上躺着,盖上被子同眠。 “皇城内皇亲国戚受袭击,你怕是——要难辞其咎。”沈娆身体疲累,但是脑子转的清楚,心里一直有忧虑。 锦衣卫乃陛下亲卫,虽不需要对别人负责,但如此大规模受袭,锦衣卫的爪牙遍布,却没有得到消息,更没有加强防范。 那些言官御史弹劾戍守京都的侍卫,肯定也会带上他们。 谢槿倒是不担忧,揉了揉她头顶,“放心,你好好休息。” 沈娆没什么睡意,翻身趴在他身侧,说:“你知不知道陛下把吏部尚书的嫡女,指给瑞王做王妃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4节 “知道。”他回来就有人报了上来。 沈娆对他没什么戒心,直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他想做什么?把长公主扶持起来的内阁首辅的女儿,给了瑞王,这岂不是让对方如虎添翼?” 榻上二人挨着深夜谈话,很是温情。谢槿心底软了下,轻声道:“如果你是陛下,你觉得你为何会这么做?” “如果是我——”沈娆见他撑着头侧躺看自己,别有兴味,不禁拍了下他肩膀。 她心里有了想法,但没说,用手指点点他,“少卖关子,你怎么想怎么说。” 他言简意赅:“过满则溢。” 沈娆觉得如此太冒险了,把他们蛇鼠烩在一窝,让其野心膨胀,膨胀到不可遏制的地步,他们就有更大的破绽,“玩弄人心。” “帝王权术。” 她反问:“若是你呢?” “我不是皇帝。” 沈娆说:“就随便聊聊,你当话家常。” 谢槿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若是我,他们活不到现在。” “你这是暴君。” 他笑了一声,“所以我只能做利刃,不能做操纵者。” 沈娆嗤笑摇头,“众生皆棋,都有可能成为上位者手中的利刃。” 说完翻身躺好,挽着他的手臂,头一歪,靠在他肩头上,“谢槿,今天陛下说,我对你有偏见。” 谢槿来了些精神,“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 她闭着眼,自顾自地说着:“是真的没有,不认识你之前也没有。” 反而佩服他行事杀伐果断,是个人才。 “无论别人如何想,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好,你很好,很好很好——”如今一点也不讨厌,甚至,她心里,是有些依赖他的。 “哪里好?” 他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转头看她,见她已经睡着了。 “真是……”谢槿叹气,呢喃:“也就你觉得我很好。” 京都出了大事,住在城内的大半侯爵全都遇袭,虽未伤及性命,却也需要卧床休养。 这件事在朝堂中炸开了锅,大臣们纷纷奏请彻查此事,不然人心惶惶,王侯难以平愤,民心也无法安定。 御史们在朝堂上弹劾了负责驻守巡逻皇城的羽林卫,后又觉得愤愤不平,将炮火砸在了锦衣卫身上,有胆子大的直接弹劾了站在上方的谢槿。 “锦衣卫在皇城中无所不在,发生如此大事,竟无人发现及时捉拿到此刻,陛下,臣恳请将谢指挥使停职,再将锦衣卫上下清查。” 想洗了锦衣卫?谢槿看向那位狗胆包天的御史王迁,唇角勾起抹冷笑,“锦衣卫乃天子近卫,是陛下手中的利刃,只听陛下驱使,也只负责保护陛下。怎么,你是觉得,其他人也可与陛下相提并论?” 第25章 召太子回京! 御史王迁一愣,手持朝板看向谢槿,脸色憋得通红,“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何时这样说过?” “臣也以为王迁大人的意思是其余侯爷伯爵等同于陛下,也需要锦衣卫保护。”温靖城看起来不温不火,谦谦君子,说起话来也是直击要害。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人替自己说话,谢槿下意识看向沈娆,想起她早早就不见了,莫不是去找温靖城通过气?想到此内心不禁五味杂全。 “我没有——” “那是本官误会了,还以为王大人不仅效忠陛下,还为其他人鞠躬尽瘁呢。”温靖城一副淡然自若,巍然不动的模样。 王大人面色巨变,这可是大罪啊,不禁恼羞成怒,也顾不得仪态,“温靖城,你别血口喷人!” 温靖城目不转睛看向前方,淡定说:“听说王大人三日前在永安侯家做客,管家送你出去的时候,你身边还带着数个美女和一箱金银珠宝,侯爷对您还真是客气。” 大臣与侯爷私下私相授受,这是犯了弘宣帝大忌,不禁沉声道:“这可是事实?” “陛下,我……” “若欺君,罪加一等!” 王迁咬咬牙,跪下来,说:“确有此事,但那只是侯爷慷慨馈赠,并无其他原因。” 弘宣帝大手一挥,“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廷杖,罢免官职,永世不得再为官。”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此事交由谢指挥使去查办。” 弘宣帝看着心惊胆战,神色各异的朝臣,淡淡地道:“从瑞王到诸位侯爷伯爵,以及户部尚书,他们不断被刺杀,朕深感痛心。朕不由得想起远在千里外的太子,他毕竟是一国储君,更是众矢之的,朕决定将他召回京,以保他的安全。” 朝臣有许多不赞同的,但如今都城内发生如此多的刺杀,目标又是这些人,他们若是出言阻止,怕不是要被论做刺客那一伙!这可是谋逆大罪! 见瑞王要说话,弘宣帝又加了一句:“瑞王身受重伤却一直未曾养好,等太子回来,也好多帮帮你,顺便来参加你这个兄长的婚宴。” 瑞王还能如何说,只能叩谢隆恩,还感慨几句和太子的兄弟情深。 在百官之列的沈娆神色怔松,全身仿佛被定住一般,半晌回不过神。本以为他回来还要很久,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难道弘宣帝所做只是为了堵住群臣之口,召宋裕回京? 退朝后,沈娆被传去了勤政殿,她心里隐隐有预感,弘宣帝怕是要与自己说太子宋裕的事。 到了后,勤政殿书房不仅有弘宣帝,还有谢槿,以及统领羽林卫的将军,唐季夏,唐国公的唯一嫡女,也是大宁唯一的女武将。 她见沈娆进来,热络地打了个招呼,就差勾肩搭背了,“沈大人,听说你上次跟歹徒搏斗,直接用肉身硬抗长剑,真是厉害!” 沈娆不亲不疏地笑了一下。 弘宣帝从内室更衣出来,见他们要行礼,直接免了,“朕传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们去做。” “此次接回太子,朕决定派羽林卫和锦衣卫同时去。” 沈娆觉得弘宣帝肯定有后话,不然喊自己来做什么?她一个大理寺的人,接人又不用她查案。 谢槿与唐季夏道:“臣遵旨。” 弘宣帝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扫过他们,说:“明面上只有羽林卫去,暗里锦衣卫要隐瞒身份掺在其中,到中途后离开队伍,换一条路线,前往太子所在的郢城。” 他看向沈娆,拿出一块金牌令箭,说:“见此金牌如朕亲临,羽林卫和锦衣卫都听你的命令,如若遇到重大事情,你可以斟酌决策。若接不回太子,你就在郢选个风水宝地,自裁吧。” 原来是让她去接宋裕?沈娆面露不解,看着金牌迟迟不接,沉声道:“臣一介文官,身无缚鸡之力,恐难担此大任。” “朕让你去,是因为——”弘宣帝揉了揉眉头,语重心长地说:“只有你,真心盼着他回家。” 或许只有沈娆会不遗余力地带着宋裕回来。 沈娆知道这是皇帝对自己难得的信任,也知道这一路千难万险,说不定小命就折在路上。可是宋裕还在郢城,太多人不盼望他回来,肯定不会让他平安顺利归京。 她想到此,接过金牌令箭,猛地跪在地上,“臣一定会将太子带回。” “好,你先去将公务处理好,你,唐将军以及谢指挥使,三日后立即出发。” “是。” 沈娆装好金牌令箭,心里怀着重重心事,思绪飘远。 “沈娆,沈娆。”唐季夏突然从后面跳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说:“方才我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沈娆不习惯和人靠的这么近,不着痕迹躲开她的手,说:“我方才是在思考公务。” “好吧。”唐季夏只能感叹沧海桑田,把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磋磨成了这般书呆子模样。 她见谢槿向自己这边走过来,抗拒地皱眉,低声道:“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一定要派他,谢槿这人,阴气森森的,我看见他就怪怪的。” 沈娆瞥了她一眼,停下,“唐将军。” 唐季夏下意识立正站好,“到。” “都是陛下亲军,又要一路共事,还希望咱们可以和平共处,不要多生事端。”哪阴气森森了?人长的挺拔俊秀,看着多顺眼。 唐季夏看出她不太高兴了,赶忙赔礼,“是我失言了,沈大人你可别生气。” “我没事。” 谢槿走到她们身侧,说:“去北镇抚司,我给你们看路线图。” 唐季夏不喜他这人,但是他这不拖泥带水的做事态度,看起来不错,很干脆,“好嘞。” 三人直接骑马去了北镇抚司,进去后,唐季夏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拿着茶壶猛灌几口,“我从校场上被叫过去,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渴死我了。” 沈娆等谢槿拿地图出来后,仔细看,说:“若是接太子,肯定要选择最平坦的大道。” 唐季夏直接坐到桌子上,伸头看,“但是我们可以想到,别人也能。” “所以,后面锦衣卫的路线,不能选择大路,一定要走小路。甚至回来的时候,要走山路,我记得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山地势险峻,适合隐藏,就算遇到伏击,我也能保证太子撤退。” 唐季夏不禁问:“你以前去过吗?记得路?” 沈娆随口说:“看书看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话用来形容沈娆,最恰当不过。 沈娆拿着地图,心不在焉地将谢槿撵下椅子,自己坐在主位上,仔细看。 谢槿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想到还有个唐季夏,下意识看向她。 “看我做什么?要打架?来呀!”唐季夏顿时来了战意。 沈娆直接把二人赶走,“去院子里打。” 不到一刻钟,唐季夏就垂头丧气地回来,满脸的土,呸呸两声,“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拍马屁上位的。” 谢槿不屑哼了一声,坐在沈娆面前的桌子上,听见对方问:“查出上次刺杀户部尚书的刺客来自哪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问这个,谢槿如实回答,“焚门。” 唐季夏举手,“这个我知道,那是个给钱就干活的杀手组织,之前我带兵清扫过,看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5节 沈娆沉声道:“上次我见那刺客武功不弱,又身带剧毒,不得不防。” 谢槿了然,“你怕有人雇焚门的杀手?” 沈娆笑了一声,反问:“若是你,难不成会派锦衣卫的人?” “我知道了。”谢槿找来陆远,吩咐他几句话。 唐季夏拍拍胸脯说:“要不然出行还有三天,我带兵出去把那个焚门剿了!” 沈娆挑眉,淡然自若道:“唐将军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活下去吗?” “骨头硬的!”唐将军异常豪迈。 “不,是没有底线,无视生存环境的,就像老鼠躲在暗处阴沟一样。大宁军队犹如猛兽,或许可以对付更强大的,但却无法灭尽随手就能捏碎的蝼蚁。” 沈娆不会武功,更不会带兵,但她脑子清楚,考虑事情全面,说出的话很具有道理,让人信服。 “有道理啊,所以……怎么办?”唐季夏只会明面上真刀真枪干架。 沈娆说:“那就只好,先下手为强。” “啊?” 沈娆耸耸肩,伸了个懒腰,撑着头说:“方才谢指挥使让陆千户去找了焚门对家的杀手组织,重金聘用高手,要求只有一个,牵制焚门,给它制造一点‘小混乱’。” “他们方才说话那么轻我都没听见,你怎么知道的?”唐季夏目瞪口呆,自己这个习武耳力过人的都没听见。 沈娆看了谢槿一眼,说:“不用听,猜都猜出来了。” 他们十分了解对方,说是心有灵犀也不为过。 唐季夏觉得沈娆就跟神一样,非常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焚门有对家杀手组织?这事我都不知道。” 沈娆觉得这人脑子迟钝的很,耐着性子说:“我家隔壁市集有个卖青菜的大婶,她看对面卖青菜的很不顺眼。因为人家生意好,价格还比自己低。” 唐季夏迷茫,“怎么又说到卖菜?” 沈娆翻个白眼,觉得自己像个教书先生,只是为什么布置作业,还要负责解析:“任何东西都有买卖交易,小到卖葱卖蒜,大到稀世珍宝,以及人命。既然有个焚门,那肯定也有别的门,焚门做了生意,就代表别人要少挣钱,能看他顺眼才怪。” 唐季夏瞪大眼睛,比个大拇指,“高啊,实在是高,要不然明个你也别在大理寺了,来军队当军师,一定比你在这发挥更大的作用。” 沈娆摆摆手,“下官没那个本事,免了免了。” 三人讨论到了夜幕降临才散去,唐季夏打个哈欠,困的要命,骑着马先走了。 沈娆准备要走,却被谢槿轻轻一抱,搁在桌案上,狭长凤眸满是戾气盯着她,“你今早去找温靖城了?” “没有更好人选。” “我不需要。”他咬牙。 “可我需要。”沈娆试图抚平他的皱眉,叹气,摇头,“我不想你孤军奋战,可我没办法开口。” 本来谢槿还在吃味的心顿时安静下来,他脸色转晴,目光灼灼看着她,亲了她一下,“我看他不顺眼。” 沈娆点明:“怕他抢人?” “对。” “只要我想待在你身边,我死都死在你这,没人能把我带走。”她跳到他身上,熊抱着他,脸贴着脸跟他蹭着。 这样的话,却比表露心意更加动听,谢槿情不自禁把人搂的更紧些,“死也只能死在我这!” 沈娆这才下来,拍拍他肩膀,“我要回家,想好好洗个澡,睡觉。” “我陪你。” 沈娆:“!” 谢槿无奈,“我保证不乱动。” 沈娆表示怀疑,“?” 瑞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气急败坏地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先是给我赐婚,又要召太子回来!” 他本以为太子走了这两年多,父皇早就把人忘到后脑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再加上赐了内阁首辅的女儿做他正妃,这不就是明着的扶持吗? 以为要易储,自己可以做太子,未来要继承大统。 结果又把太子召回来,这算什么? “你先别急,或许真的是最近不太平,陛下舔犊之情,想起了儿子,才想把人召回来。”长公主也是愁容满面,她好不容易扶持瑞王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怎能让一个失了势的太子破坏?! 长公主沉声道:“本宫得到密报,其他地方的几个王爷郡王,也遭到了袭击。这件事明个上朝肯定要说,臣子们没有理由去阻止陛下召太子回来,你就更不能说。” “那怎么办?我辛辛苦苦有了今天的成就,就这么给太子让路吗?我绝不!”瑞王脸色铁青,那可被权利早就荼毒的心,胀的发疼。 长公主皱了皱眉,觉得他太过焦躁,不禁说:“你别急,距离郢城的路山高路远,他哪能容易能回来?况且如今在京城的是我们,本宫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回来。” 瑞王见她泰然处之,想必有良策,说:“那姑姑可有什么好办法?” 长公主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放心,本宫自有办法!” 二日后,大理寺。 “最近的事怎么这么多啊。”大理寺卿崔建愁容满面地坐到她对面,想说点什么,又是叹口气。 沈娆面露不解,把手中的卷宗放下,问:“大人,怎么了?” 崔建幽幽地叹口气,望向窗外,“我看太子这下是不能回京了。” “怎么了?”沈娆心里猛地一惊。 “这不是你明日要离京,在大理寺处理公务便没有上朝吗?你可不知道,今□□堂上吵翻天了。” “静安寺昨夜被烧,什么都没了。士兵和衙役抓了一晚上,也没寻到纵火之人。周边老百姓慌了,说会不会是什么上天有神仙在惩罚,故降下天火。” 这都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不过静安寺被烧,又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沈娆未免觉得心绪不宁,随即又听到他说:“同时在昨晚,太子殿下所住的府邸,也失火了。” 沈娆语气尽量维持镇静,“那太子殿下如何了?” 大理寺卿瞧了瞧四周,探过头去,压低声音说:“人倒是没事,可这消息传进京来,大家不免说是什么太子殿下德行有失,德不配位,上天不愿见他未来承继大统,才降此惩罚。现在是静安寺被烧,那么下一个呢?” 京城静安寺与郢都太子府邸被烧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在京城传的玄之又玄,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许多大臣都说上天不愿太子归京,才有此灾祸。 司天监又禀报什么天象不吉,太子不宜回京,恐威胁京城安危。 沈娆心下了然,看来是有人见不得太子回京,两边都下了黑手。 大理寺卿继续说:“方才下朝的时候,赵西公公来传旨,说陛下让你进宫见驾,想必是有关太子。你快快进宫吧,万事小心。” “是。” 第26章 烧了长公主府 弘宣帝见了她,直接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她,并说只要在不有损国本的情况下,让太子回京,随她折腾。 沈娆试探问:“陛下不信他们所说?” “朕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就算是上天没资格置喙!” 弘宣帝奏折丢在桌子上,淡淡的道:“更何况这不是什么天象,不过是有心人做出来的罢了。” 从沈家败落,宣惠皇后亡故,弘宣帝就排斥太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宠爱他,甚至疏离他,又因为一个不大的错误,直接把人赶去郢都。 所有人,包括她,都以为弘宣帝不再要这个太子,随时准备要废了他。 可现在似乎听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沈娆心里琢磨不清,说了声遵旨,就离开了。 她得去一趟温靖城府邸,他是御史,又不属于任何一方朋党势力,他出言是最有信服力的。 出宫之前碰见了谢槿,走近他,微微拱手行礼,“谢大人。” 谢槿瞧她虽然还是平时那副冷淡样子,但眉宇间难掩阴霾,问了句:“沈大人这般匆忙可是有要事?” 沈娆看了看旁边,靠近,将方才与弘宣帝的谈话说了下,又说:“我去找下温靖城。” “就不能换个人?”他心里吃味。 沈娆心下无奈,握着他手腕,指尖在他脉搏上轻挠两下,“别闹,我这是正事。” 挠的谢槿心绪飞扬,收敛心中不满,低声道:“我等你回来。” “嗯。” 温府。 沈娆被高珠带着翻墙进来时,一道白影就朝着自己飞跃而来,披着寒光的冷剑破空而来,直奔自己面门。 高珠立刻把沈娆推开,剑出鞘,挡住了那把来势汹汹的攻击,对方力道太大,让她不禁后退两步,震得手腕发麻。 沈娆适时开口:“是我。” 温靖城穿着月白色宽松的衣袍,广袖被风吹动,站在夜色中,收了剑,微微蹙眉,又失笑:“我道是谁,有门不走,偏走墙头。” 沈娆歉意一拱手,“通过门房麻烦,失礼了。” “沈大人一向不与本官来往,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有急事。”上次为谢槿,这次想来是为太子。 温靖城做了个请的手势,“屋内闷热,又已入夜,男女有别,不如到亭中小坐?” “好。” 入了凉亭中,温靖城给她倒了杯茶水,将长剑收入鞘中,说:“这院中无人,你家护卫亲自看着,不会有人打扰,有话便说吧。” 他如此直接,沈娆倒是略显局促,她缓了缓,说:“此次寺庙灾祸对太子十分不利,我想请温大人可以站在太子这边,帮助他,若以后他回京,必有重谢。” 温靖城微怔,负手站在亭中,“是只这一次,还是我站进了太子的阵营?”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6节 他抬手制止住她说话,“无论你与太子如何想,在瑞王等人心里,我心向太子。” 周围安静的能听见蟋蟀的声音,叫的此起彼伏,沈娆不为所动,说:“此次前来的确冒犯又仓促,但……满朝文武,要么是墙头草,要么隔岸观火明哲保身,要不然就是瑞王的人,极少人心向太子,就算有,我也不能信任。” “寻你,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沈娆起身,双手衣袖挥动,拱手向他微微行礼,“温大人光风霁月,壮志凌云,想必知晓,瑞王并不是明主。” “若太子可以继承大统,温大人的壮志可酬,也一定会见到更加绚烂的盛世。” 温靖城目光沉静明亮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叹口气,托着她衣袖,虚扶了下,“瑞王的确不是明主,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又刚愎自用,可太子殿下——年纪尚小,以后如何也未必可知。” 沈娆心有遗憾,却知道不能强人所难,“既然温大人已有想法,我就不再叨扰,告辞。” 在她转身时,温靖城又说:“这一次我会帮太子,还望沈大人以后万自珍重。” 沈娆知道这是他最大的帮忙了,回身,拱了拱手,“来日必会答谢。” 温靖城摇头,“我帮太子不为名利,只是为了你我交情。” 他又添了一句:“君子之交,不为风月。” 她没回沈园,直接去了隔壁的谢府,轻车熟路到了他书房,敲了敲窗户,表明是自己,才翻窗进去。 谢槿把人抱下来,对方顺势熊抱住他。 他似笑非笑:“大门不走走窗,沈大人想做梁山君子?还是采花大盗?” 沈娆头埋在他颈窝,“别把我放下来。” “怎么了?” “不想站着。” “行。”谢槿带着人坐到书桌后的太师椅上,就让她这么抱着自己,粗砾的掌心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不是去找温靖城了吗?怎么,他欺负你了?”谢槿脸色顿时沉下来。 “他欺负我做什么?”沈娆白了一眼,说:“人家高风亮节,不做小人,哪像咱俩似的狼狈为奸。” 谢槿听她这么夸温靖城,虽有不满,但想想她把自己和她划在一个圈里,又高兴了起来,“那是怎么了?” “可能是他太光风霁月讲君子情义,我就觉得我私心太重,早就变得机关算尽,阴险狡诈了。”沈娆想想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就觉得心里难受。 谢槿微怔,随即说:“你觉得你变糟了,变坏了?” “嗯。” “可我觉得没有。” 沈娆眨眼看他,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谢槿耐心跟她说:“其实你没有变,你机关算尽为的是保护自身,也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若现在你身居高位,你会草菅人命,无恶不作吗?” 她斩钉截铁回答:“不会。” “那不就得了,别把他想那么好,也别把自己想那么糟。你未必了解他,你也未必看透你自己。” 谢槿一番话,让沈娆茅塞顿开,她靠着桌沿,语笑嫣然:“也是啊,我在这钻什么死牛角尖,还不如想想如何帮太子。” 她转过身,就坐在他怀里,拿了张纸,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写个大概,再连成线,在她扭着手腕抬头看向烛火时,猛地把毛笔放在纸上。 “我有法子了。” 谢槿撑着头饶有兴味的问她,“你说。” “既然长公主这么不想让太子回来,还弄出这么一场戏,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娆笑了一声,把桌子上的草图揉了揉,丢进火盆里。 “你想把公主府烧了?” 沈娆学着老夫子的模样,边说边摇头,“此番大火是上天预警,有妖孽在京中作祟,需要储君回京镇压。” 谢槿颔首,说:“长公主府守卫比瑞王府还要多,怕是不好办。” “我可没说自己要去公主府。”她附耳在谢槿耳边说了两句话,见对方讶异看自己,说:“不用你帮忙,我只要这个。” 他说:“你要火药?确定?” “对。” “行,陪你疯一把。”大宁京都往年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如今血色染了半边天,那他就陪着她,再把这天,炸它一炸! 他带着沈娆去了京城内最高的塔顶,指着长公主府说:“射程很远,行吗?” “放心。”她向他挑了下眉,将火药绑在箭头上,拉弓,瞄准。 “来,帮忙点个火。” 谢槿用火折子给她点燃,随即就看见箭羽破空而出,飞速划过天空,不偏不倚,箭落在长公主府上,带着火光,从空中炸裂开来。 嘭—— 绚丽火花,在黑夜中,怦然绽放。 沈娆看着远处火光冲天,下意识攥着旁边人的手,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看,咱们真的是狼狈为奸。” “除魔卫道也好,狼狈为奸也罢,我从不在乎。”谢槿对于这些从不在乎,他这个就如外界传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背靠无尽黑夜,眼中却有着点点星光,“走吧,咱们回家,明天还有场大戏还要看呢。” “嗯,回家。” 长公主披头散发从卧房跑出来,看着房顶上燃起的大火,气急败坏地说:“拿来的火,侍卫呢,你们全是死人吗?” 她房内还有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也跟着大惊失色跑出来,“殿下,这,这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滚开。”长公主给了男宠一巴掌,咬牙切齿地看着府内众人去灭火。 郢城的太子府烧了,她这边紧跟着也烧了?这算什么?! 是谁在搞鬼! “来人,给我搜城,在长公主府附近的可疑人员,无论是谁,全给本宫抓起来!” “是!” 长公主府半夜突降天火,在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被传的玄之又玄,民间有说其实此次天火不是冲着太子,而是长公主。 妖星在长公主府上空,时刻准备降下灾祸,波及了寺庙,又攻击大宁储君,下一个,怕就是身为九五至尊的弘宣帝了。 这事天没亮就在大街小巷传着,导致去上朝点卯的大臣们,一路上听的耳朵就没闲着。在上朝之前,就与诸位同僚谈论不停。 大理寺卿崔建听着周围的议论,咂咂嘴,“天火,真有这东西吗?我住的离长公主那边还不算远,吓得我心惊肉跳。” 沈娆双手搁在袖子中,抬头看天,“这种事,只有老天知道。” 今日上朝在太和殿外的广场上,等弘宣帝出现后,大臣们各自上书诉说昨晚的天火烧了长公主府。 弘宣帝晨起时就知道了这事,再听大臣们所说,下意识看向沈娆,隔着珠帘,露出询问,见后者若无其事扭开头,心里便有了数。 他沉声道:“天火先降太子住处,又降长公主府,这可是上天在预警什么?” 早就在这等好的温靖城从百官之列中站出,温和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近些年长公主极度奢靡,铺张浪费,仗威势作威作福,豢养男宠数不胜数,吃穿用度比起故去的宣惠皇后还要奢华。臣觉得此次天火,就是在警示长公主。” 和温靖城交好的另一位御史,陈逢安,也开口:“臣也觉得温御史所言甚是,那天火本想惩治的是长公主殿下,却波及了静安寺。臣觉得东宫太子住处失火,却并未造成任何伤亡,大概只是上天想召回太子,回京坐镇,压制不正之风。”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召太子回京,同陛下一同祭祀酬天,以尊贵之躯,压不正之风。” 就算有想给长公主说话的,也被那些恳求太子回京的声音压下去,不见了踪影,只好纷纷跪在地上,一起附议。 沈娆知道温靖城肯定也寻了旁人帮忙,他的推波助澜,让太子回京的事,基本上板上钉钉了。 弘宣帝目光沉静,听了百官的话,思考须臾,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朕就派大理寺少卿沈娆以及羽林卫将军唐季夏,率羽林卫,前往郢都接回太子。” “陛下圣明!” 瑞王十分意外弘宣帝为什么派了沈娆,他不是一向对她忌讳吗? 不过这个想法一瞬即逝,毕竟比起长公主被人弹劾,太子即将回京,旁的都不算什么。 也好,也好,等他回来……本王和他斗一斗法! “至于长公主——”弘宣帝做了个为难状,无奈叹气,“毕竟是朕的长姐,就算被上天苛责,朕又能如何呢?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朕……朕不想骨肉相残。” 沈娆适时开口,走出列,跪下来,“陛下手足情深,情感天地,定可被上天眷顾,我大宁定繁荣昌盛。” 温靖城附和:“天佑大宁国富民强,繁荣昌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只能齐声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御花园中,弘宣帝让人清路,让赵西带着宫人与锦衣卫仪仗队远远跟着,不让人近身,允许沈娆并排走着。 “你胆子倒是大,直接烧了长公主府。” 沈娆也没隐瞒,“她以天道怒火压人,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自己烧的?” 肯定不能供出谢槿来,沈娆谦逊地桌:“臣射箭准头不错。” “未免多生事端,回去后你们就整理行装,立刻前往郢都。太子那边朕已经发出了信鸽,不多日他就能收到。想必他知道你能去接他,应该是满心欢喜吧。” 弘宣帝似乎满是感慨,负手看着满园景色,手指摩挲着玉佩的穗子。 沈娆见此拱手说:“太子殿下自然是收到陛下召回京城的旨意更加欣喜。” “得了吧,他什么德行朕不知道?”弘宣帝摆摆手,冷笑一声,“朕把他撵出京城时,满心怨气,现在怕是怨念更重。” “陛下——” “那些奉承话不必说,去把他好好带回来。” 沈娆听了也没说什么,行了个礼,“臣遵旨。” 本来不想带高珠一起去的,实在是护卫足够多了,更何况谢槿屈尊降贵,隐姓埋名亲自做她的护卫,谁能动她一根汗毛。 但高玉说她出门在外,周围你不全都是陌生人,没自己陪着实在不放心,还给她带了不少毒药。 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7节 要出发的前一晚,谢槿提着壶酒来了她房里,就坐在窗户上,喝了口,“尝尝?” 沈娆深知自己的酒量,后退一步,防备的看着他,“明日还要早起,我不能喝醉。” “果酒,小酌一口。”谢槿笑了声,一把拽她过来,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然后二话不说以口渡她,眷恋地贴着她的唇瓣,恋恋不舍地分开。 沈娆抿了下嘴,细细回想,“有点涩,还酸酸的。” “甜吗?” “甜。”而且没那么辣。 沈娆觉得口感绵纯,入口酸甜辣,回味略涩,还挺好喝的,把他手中的酒壶拿来,喝了口,“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看向外面,“要出远门了。” “嗯。” “以后就不方便了。” “嗯?” 谢槿过去把她手中的酒壶拿过来,丢进外面的莲花缸里,揽着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走,睡觉。” “说什么鬼话呢?”她眉头用力一皱。 他把人丢在榻上,慢条斯理地把腰带扯了丢到地上,解衣带,跪在她上方,“鬼今天就想做鬼事,行不行?” “说的这么瘆得慌?”她白了他一眼。 “行不行?” 沈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行。” 好像她说不行,他转身就走似的。这家伙,就想听到自己回应。 “就知道你也喜欢。”他扯下纱幔。 沈娆老脸一红,险些遭不住,捂着眼,不让自己露怯。 “别怕。”他的声音很温柔,比今夜的晚风还温暖轻柔。 翌日。 锦衣卫全都隐藏,混在羽林卫中。谢槿与高珠作为贴身护卫,随侍在她身侧。 沈娆无精打采地坐在马车上打了个哈欠,看着旁边无任何异样戴黑斗笠的人,冷笑一声,“狗男人。” 对方抱着刀,巍然不动的身形,朝着她转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别骂自己。” 他是狗男人,她是什么,狗女人? 第27章 沙华堂出手 沈娆一怔,随即笑出声。 眼看着夜幕降临,唐季夏吩咐生火造饭,安营扎寨。她敲了敲马车门,然后跳上来,说:“还吃得消吗?” “还好。”整支队伍里就她一个文弱女子,全是习武之人,自然体力上远不如他们。 但沈娆意志力强,尽管疲累,也不会表露出来。 唐季夏爽朗一笑,“那就行,走,来吃饭。哎,谢大……谢公子去哪了?” 沈娆说:“说是找什么东西,一会回来。” “行,咱们吃咱们的。” 沈娆下车后见士兵架起大锅做饭,从未见过,不免多看了几眼,后接过唐季夏递过来的面片汤,吹吹,喝了口。 味道还不错,似乎放了点胡椒,别有风味。 没一会,谢槿回来了,手里拿个油纸包,坐到她身旁的石头上,将纸摊开,“尝尝?” 说不清是红色还是黑色的东西,沈娆眼前一亮,“烤番薯。” “甜的。” “谢谢。”沈娆接过他掰了一半的番薯,温度适中能入口,绵密香甜的口感,让她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她看他,“你是不是刚才跑集市买的?” “顺便而已。” 唐季夏看不下去了,把嘴里狗尾巴草丢掉,直接抢走一个番薯,“行,也不给我带份,别怪我抢了。” 沈娆赶忙按住谢槿,怕他发脾气,“别跟她计较。” “你吃到就行,我不管她。”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到了晚上,谢槿这个做贴身侍卫的,要与沈娆一同睡在马车里,名曰保护。 唐季夏翻个白眼;“你一大男人就别跟沈娆挤了,我跟她一起睡,也还能保护她。” 谢槿阴冷声音传出:“不必,我晚上只需静坐练功即可,无需休息。” 丢下话,人就上了马车。 唐季夏的亲卫见此十分不爽,“就一个无品阶的护卫也敢对将军您不敬!要不要我去教训他?” “用不着。”唐季夏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自己都打不过谢槿,更别说他们了。她说完飞身而上,直接跑到树干上休息了。 高珠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也没管,当个睁眼瞎去守夜了。 “还好没人知道你是谁,不然等回京后,我这脸也不用要了。”沈娆闭着眼躺在马车上,盖着水墨色的披风。 晚上夜凉了,她一直往谢槿怀里挤,蜷缩着身体。总觉得手有点发凉,非常不客气把手塞进他衣襟里。 谢槿忍俊不禁,感受着她冰凉的手,“这么冷?咱们去郢都往北走,那边不仅温度低,风沙还大,你受的住吗?” “没事,这不冷,我只是手脚冰凉,让我捂捂。”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 谢槿把人抱在怀里,摸了摸她长发,思索着前面的路慢慢行进,后面就要骑马了,也不知道小姑娘受的住这长途跋涉不? 咻—— 马车外,一支长箭袭向躺在树干上的唐季夏,她行军打仗从不熟睡,尤其在野外闻风而动,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箭羽。 顺着箭羽力道翻身跳下树,大声喝道:“敌袭。” 所有人都起来,准备御敌。只看着黑夜中,数道模糊身影向他们袭来,和染着寒光的剑。 唐季夏与黑衣刺客过招,微眯起眼,“焚门。” 她当初带兵清剿过,自然知道焚门的招式,他们这打起来跟疯狗一样,不记得才怪。 “那个什么高什么玩意,去保护你家小姐。” 不用他吩咐,高珠早就去保护沈娆了,不过找到他们家小姐的时候,人家早就被谢槿带离战圈,寻了个树干上站着。 有过来袭击的倒霉刺客,全被谢槿一刀劈退。 沈娆眼中并无惧色,手里一枚小烟花,悄然绽放,随即又有更多人窜出来,那些人穿着红衣,手持圆形环刀,过来就与那些黑衣刺客拼杀在一起。 这就是焚门的死对头沙华堂,也是个做杀人越货买卖的。 唐季夏满脸警惕渐渐减退,傻愣住看着眼前黑红刺客拼杀在一起的景象,往上看看作壁上观的二人,顿时了然。 原来这就是他们找来的援助啊。 她勾起唇角一笑,“来兄弟们,杀这些黑衣人,一个也别放过。” 这些漏网之鱼,一个也别想逃! 沈娆静静瞧着,脸色漠然,“陆千户找的人不错,一看就是不死不休。” 谢槿抓紧她的手,冰冷眼眸警惕地看着周围,沉声道:“焚门那些人本就出自沙华堂的,后来叛逃出去,自立门户称焚门。沙华堂自然不会容忍此举,这些年一直是不死不休。” 听到这,沈娆略可惜,“啧,能退钱吗?咱们这算帮忙啊,哪是交易啊。” “姑娘这话说的,交易是交易,仇是仇,你不能这么算。”一个身穿红衣戴着面具的男人蹲在她隔壁的树干上,态度很是友好地向她打个招呼。 沈娆瞧着下面喊打喊杀的,只有他蹲在这,一看就在沙华堂中的地位不低,似笑非笑地说:“不如下次再有交易,优惠点?” “行啊,美人开口,在下自然答应。”男人挺好说话,翻身过来,站在沈娆身侧,轻佻地摸了下她腰间挂着的香囊,直接顺走。 男人闻了下香囊,轻声道:“我叫邢北,下次来做生意,直接找我,这就算我们之间的信物了。” “登徒子。”谢槿眼中寒光愈发浓烈,吩咐高珠护住沈娆,刀出鞘就朝他劈过去,招式凌厉,直逼对方要害。 “生这么大气,你相好啊。”邢北大笑一声,拿出圆形环刀与他打斗起来。 内力气浪在半空中激荡,袭过来时就像寒风中夹着刀子,刺的皮肤生疼。 沈娆皱着眉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二人打斗,虽然知道谢槿武功高强,但对方是个杀手,谁知道他会出什么招,不由得心头提了起来。 下面战局已经分出胜负,焚门的人全部阵亡,沙华堂只有几人受伤,羽林卫的人只有人受了点轻伤。 此时活着的人全在下面看上方的人过招,双刀相撞时,擦出寒光火花,雄厚内力激的附近平地起风。 邢北处于下风,没吃到什么好处,“老兄,你不如来我们沙华堂,你这招招要人命,哪像个护卫,根本就是我们杀手!” “滚。”谢槿懒了与他废话,推出一掌,内劲激烈蹦出,袭向对方,直接将人打退几丈开外。 邢北见打不过,也没脑袋一热往前冲,向沈娆挥了挥手中的香囊,“小娘子,叫你这相好留点情面,咱们日后好相见啊!” 他话音刚落,一枚钢针直逼他眉心。若不是邢北常在刀尖舔血,习惯了这些明刀暗箭,说不定就真的挂了。 邢北面具硬生生被钢针划开一条裂纹,他似乎是不高兴地嘁了一声,然后就吹了个哨子,飞身离开。 谢槿其实是真的想摘了对方狗头,还要往前追,沈娆赶忙喊:“你回来。” 人家不听。 穷寇莫追不懂吗?沈娆冷着脸,沉声道:“再往前走一步,永远也别回来了!” 方才威风凛凛把人打的屁滚尿流的人,听得到这话顿时往后一退,略不甘地退回她身边,低声道:“那香囊你做的?” 沈娆一愣,附耳说:“不是,是高玉,她往里面塞了不少毒药,让我以防万一。”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8节 希望那家伙别打开香囊,不然毒药糊他一脸。 谢槿面露不解:“明明挺香的。” “放了香料。”她白了他一眼。 他却缓缓摇头,将她拉到一边,“你身上很香,平时也是。” 沈娆闻闻自己手臂,疑惑,“你知道我不用香料。” “是体香,你自己闻不到,咱们睡觉的时候我总能闻到。” 沈娆老脸一红:“闭嘴。” “你俩神神秘秘说什么?”唐季夏突然过来,揽着沈娆非常高兴得拍了拍她肩头,“太爽了,我一直在捡漏偷人头,还好你留了后手,不然我们要折人在这。” 又是这个碍眼的人,谢槿忍着不耐烦,抱着刀嫌弃地退到沈娆一侧。 沈娆眼中的火光摇曳,淡淡的道:“就当成是破财消灾,不至于折损人手在这。” 唐季夏说:“真不错,那焚门不会再来了吧?” 沈娆沉吟片刻,说:“这些年被朝廷清剿,又被沙华堂追杀,剩这么多杀手已是不易,现下折损了这三十多个人,他们还剩几人?” 脑中有着海量信息的谢指挥使,语气笃定:“超不过两手之数。” 沈娆轻笑,“若我是那个焚门的老大,那我得赶紧收拾东西跑路,不然可就要赔的血本无归了。” 唐季夏挠头,好奇问起来:“不会来找我们拼命?” “人家开门做生意是要挣钱,再送上门来,就不怕有陷阱?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心,他不敢来的。”今晚基本上可以安稳地睡觉了。 沈娆回马车上喝了口水,就合衣躺下。紧接着谢槿也来了,把斗笠摘了挂在马车壁上,躺下后把人揽在怀里。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跟我讲讲沙华堂。” 谢槿眉头一挑,语气冰冷:“你对那个小子感兴趣?” 第28章 郢都被占领 沈娆觉得他吃醋吃的莫名其妙,那就是个登徒子,她压根都没把对方当人看,他计较个什么.“我只是想了解对方底细。” 谢槿也知道她眼光甚高,看不上那种人,可别人觊觎她,她就是不舒服,“沙华堂建立至少有……十年以上的了。” “刚才跟你交手的人,哎,你松点,放松,我快被你累断气了。”沈娆叹口气,继续问:“他应该不是小喽啰吧。” 谢槿脸贴着她的脸,蹭了蹭,“不是,身份就算不是堂主,也至少靠近,武功不弱。” 沈娆问了一句:“朝廷清剿过他们吗?” “不会清剿的。”他说完觉得自己对她实在不设防,懊恼地搓了搓她头发,“睡觉。” “你引起我好奇心了。”她挠挠他手腕。 谢槿:“你知道太多不好。” “这里只有我们。” 若不是地方不对,他就把她法办了,让她闭嘴。谢槿讳莫如深,而后被她扰的不行,睁开眼,说:“你什么时候这么闹人?” 沈娆猛地坐起来,长发垂在身前,将鞋子脱了,脚塞进他怀里,曲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我睡不着,你跟我聊天。” “朝廷明面上无法做的事情,需要沙华堂去做。” 谢槿不是防备她,而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这本就黑暗的朝堂,在她眼里,变得更加肮脏。 沈娆脑子转的快,很快就想清楚了,听着他继续说。 谢槿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搓着,低声道:“并且,若是天下无风无浪,朝廷甚至需要像沙华堂这样的存在,掀起风浪。到时朝廷派兵镇压,为陛下和朝廷积蓄更高的声望,凝聚民心。” 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沈娆心里猛地一惊,只觉得原来天下太平虽然是每一代君王渴求的,但若一直安静,无疑让人忘记了他们所仰赖的统治者,觉得不需要他了。 所以,必要时候,没有灾难,可以制造灾难,然后作为救世主,拯救万民于水火。 她只觉得心有点发冷,“那……焚门?” “找人策反分裂,挑起事端,再出兵镇压——”谢槿简单概括,见她微蹙眉,抬起手,抚平她的眉头,“反正,那一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沈娆长舒口气,又躺下来,缩在他怀里,闷声不说话。 “害怕了?” “不是。”她把头埋起来,没说话。 谢槿寻思也是,她胆子大的很,寻常人看见死人都吓得半死,也就她,抱着身体和头颅,一滴眼泪也没掉,还能冷静的拼在一起。 “那怎么了?” 沈娆呢喃:“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就连我,我也假的很。” “你会说假话,也会做违心的事情,但这是因为适应时世,你需要如此。”谢槿轻声安慰着她,又说:“其实很多都是真的。” “什么?”她一楞,被他牵着手,放自己心口上。 谢槿与她对视,深邃又专注,“摸到了?是心,它在跳,它是真的。嘴可以说假话,但是心里的想法,作不得假。” 总觉得他话中别有深意,可是她不敢猜,猛地收回手,“快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启程。” “不是睡不着?” 她背过身,“我现在能睡着了。” “这么快?” “谢槿!”她羞恼地轻轻拍了他一下。 谢槿扯嘴一笑,“行,休息吧,不吵你了。” 沈娆醒来时极力克制自己不要生气,这是外面,这不是家里,她强忍着怒气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襟里拿走。 与此同时对方醒了,沈娆合拢衣服,压低声音问:“你手往哪放呢?” “手冷。”他迷迷糊糊在她脸上亲了下,又摸了一下腰,就打开马车门,下去了。 沈娆:“……” 换作旁人,她不碎了对方狗头。可是谢槿,算了算了,他一直这德行,嗯,她惯的。 外面尸体血迹都没有了,处理的干干净净。沈娆去简单洗漱了下,坐在石头上梳着长发,简单挽了发髻。 唐季夏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突然到沈娆身侧,低声道:“我发现,你和谢槿关系很好啊。” “什么?”沈娆不小心扯断了两根青丝。 “我一开始以为你们不熟只是同僚,可我观察了一路,你们肯定熟悉,而且绝对是——” 沈娆脑子里已经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解释,把这话圆过去。 结果她听见,对方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一定是志趣相投的好兄妹吧!” 沈娆面笑心不笑,呵呵一声,“嗯,没错,我们就是好兄妹,谢槿是我大哥。” 走过来的大哥猛地脚下一踉跄,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什么大哥?” 唐季夏神神秘秘地招手,轻声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你们肯定是拜把子兄妹,哈哈哈哈,你就别装了,沈娆都承认了。” “妹妹?”谢槿笑的很是牵强,还有点,阴森森地。 沈娆心虚:“嗯……大哥。” “真好,以后沈娆也是我的妹妹,咱们就算一家人了!咱们兄妹三人,不如今日义结金兰———” 一人拿着刀鞘,一人拿着梳子,同时全都拍在她嘴上,唐季夏被拍的生疼,退后两步,“干啥啊你们?” “在下不与人结义。”他转头就走。 沈娆:“我也是。” “不拜把子就不拜,打我干啥啊,牙差点给我拍松了。”唐季夏说话都有点模糊不清,委屈巴巴走了。 沈娆费劲咀嚼着干巴巴的烧饼,往谢槿那坐坐,“都是她说的,你不能把气撒我头上。”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她继续啃烧饼,啃的腮帮都酸了。 谢槿拿着水囊喝了口水,白她一眼,“让你叫哥的时候你不叫,现在挺勤快。” “你……你以前又不是个正经时候。”沈娆想拆开他脑子看看,是不是全是污七八糟的东西。 谢槿伸头小声说:“那你下次不正经的时候,叫叫让我听?” 沈娆听后直接踢了他小腿一脚,回马车里,没再理他。 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前往郢都少说需要二十天。不过等到去了约定的地方,她就和谢槿带着锦衣卫,脱离队伍,加速前往郢都。 她往郢都传过一次信,试着问宋裕情况可好。可一连过了好几天,也没有任何讯息。 沈娆实在不放心,只好吩咐高珠带着地图和自己的腰牌以及信物,让他立刻前往郢都,打探太子的情况。之后留在郢都,等着他们到就好。 传信就靠着锦衣卫特有的信鸽进行传递,它会回来找谢槿。 谢槿看着高珠骑马离开的背影,面露审视:“他比你还小一岁,行吗?” 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行。” 沈娆与羽林卫他们分开没两天,就感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平时端庄的一个人,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谢槿只好吩咐让锦衣卫缇骑们继续行进,到时他会带着沈娆赶去郢都与他们汇合。 他就近找了家客栈,给了小二赏银,让他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在外地人生地不熟,谢槿连沈娆的手都没敢撒开过,生怕一个不留神她有什么意外。 老大夫拎着药箱步履匆匆走进来,作了个揖,就坐下来,给沈娆搭脉看病。 “想必是天气骤然转凉她身体不适应,才感染了风寒,问题不大,老夫给她开上两副药,喝了就好。”他说完神色似是疑惑地又给她搭了下脉搏,脸色变得略显古怪。 谢槿没注意他的神情,一直在看着沈娆,心里万般疼惜。他家娆娆从小娇生惯养,哪这么长途跋涉受过苦。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29节 难怪会病成这样。 大夫写下药方,收了诊金就离开了。谢槿把药方给小二让他去药铺买药煎药,他则继续看护沈娆。 小二煎好药给他送来,谢槿丢给他一锭银子,就让人离开。 谢槿自己先喝了一口药,苦的让人舌头都僵了。他倒是无所谓,可沈娆怕苦,若是清醒着,估计是不乐意喝吧。 他怕她昏睡着无法吞咽药,只能把药以口渡进她嘴里。途中见她醒了下意识想往外吐,他只能点了她穴,然后把药全让她喝下去。 沈娆被解了穴位后,整个人脸上都写着生无可恋:“苦死了——” “我也喝了。”他白了她一眼。 沈娆迷迷糊糊拿袖子给他擦了擦唇角,身体发烫头又晕,难受的她脑袋嗡嗡作响,“这么苦,你还喝。” “不苦。”他面无表情又端来一个碗,吓得沈娆人都好像清醒了不少。 “还是药?” 他摇头,用一只小木棒蘸了点蜂蜜,塞进她嘴里,“花蜜。” “好甜。”甜腻的味道盖过了嘴里的苦味。 沈娆又让他给了一点蜜给自己,脑子发昏还不忘问:“宋裕那边来消息了吗?” “没有。” “高珠都去了这么久,应该也快到郢都了吧?”郢都那边没有消息,她这颗心也无法落下。 谢槿把碗放一边,给她盖了两条被子,哄着她休息,“别想那些,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起来。” “阿槿……”她闭着眼呢喃。 姑娘声音轻柔无力,谢槿心里不是滋味,“怎么了?” 沈娆颦眉,脸色苍白,很是烦躁又无力地说:“我头疼。” 谢槿好耐心地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时不时给她喂一些水。一夜未眠,就这样靠坐着守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 翌日沈娆醒来时,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他的手,顺着手往上看,见男人闭着眼在假寐。 别人都觉得他很坏,可她觉得他真的很好,他大抵是将柔软心肠全给了她。 沈娆碰了碰他,他立刻就醒了,睁眼瞧她。 “我口渴。” 他去倒水给她,扶着她坐起来,顺便探探她温度,松口气,“不热了。” “我再躺半天咱们就能出发了。”沈娆喝了两杯水才缓解了嗓子的干燥,往里面挪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好好躺着睡会。” 谢槿也没客气,脱了外袍就躺下,揉了揉眉心,合眼休息。 沈娆大病初愈浑身疲乏,没多久也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谢槿披着外袍站在窗前,手里托着个信鸽,正在拿纸条看着。 见她醒了,走过来,“太子有消息了。” “他怎么样?” “镇守郢都的大将军在十三日前叛变,将城门打开引了哈特族军队进去,都城混乱,太子为安抚人心,亲自领兵力抗敌军。几日前太子战败,从郢都消失,现下郢都被哈特族占领。” 第29章 见到太子! 沈娆听后心里虽惴惴不安,但也没慌乱,“十三日前,就是咱们出发的那天,可到现在京城都没有消息传来,陛下应该不知情。” 谢槿用炭笔在纸条上写下字,然后绑在鸽子腿上,让它飞走,“我已经写信传回锦衣卫,禀告陛下。” “会不会陛下想放弃太子,就算得到了消息,也没准备……” 听她如此说,谢槿走过去,按住她肩膀,“你要想清楚,咱们来这做什么!陛下不会费了如此多的力气,做无用功。” 沈娆冷静下来,长舒口气,“对,我算算,羽林卫那边有二百人,锦衣卫也有一百人。你知道驻守郢都的军队,有多少人吗?” “两万。”谢槿不假思索回答,随即又说:“既然是都城内那个将军反叛,会不会有人跟着他一起叛变,你要把这个算上。” 能将太子击退逼出郢都,哈特族出动的军队少说得有五千人。她沉吟片刻,说:“能不能联系到沙华堂?” “能。” “帮我买杀手。”她直接将身上几张大额银票塞给他。 谢槿瞧着那巨款,似笑非笑,“大户啊。” 沈娆抬了抬下巴,轻笑,“我现在没什么本事,就是钱多。” “那沈姑娘可愿意养我?” “做梦吧,我没找你要钱,还想让我掏钱?”他得了个天大的便宜,还想要钱? 谢槿觉得挺好笑,揉了一把她的头顶,就去换衣服联系沙华堂。 他们距离郢都百里开外时,沙华堂的人才到。不过只有邢北带着两个人,他手里拎着沈娆的香囊,非常醒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沈娆穿着暗红色的箭袖劲装,骑在白马上,长发为了方便被束成一个高马尾,她歪头瞥了邢北一眼,“上次说好给优惠。” “记得记得,放心吧,我少收了。”邢北嘿嘿笑了两声。 谢槿脸被遮挡在斗笠下,发出一声冷笑,就算没看见,都能感觉出来,他脸有多冷。 “你们的人呢?” 邢北说:“会一直跟着我们,只不过你看不见,需要的时候会立刻出来。” “走吧,先去找其余人汇合。”在没有找到宋裕之前,得盯紧了郢都。若是郢都无法夺回,这个罪过,太子不想背也会被安在他身上。 到时就算找到他,也未必能在京城立足。 因为与锦衣卫有联系方法,所以先找到了锦衣卫,与他们汇合。 “大人。”锦衣卫千户孟澈向他们拱了拱手,说:“现下郢都被哈特族那群蛮子看守的严实,我们的人好不容易才混进去几个。” 沈娆问:“有……有那位公子的消息吗?” 孟澈回答:“说是向北方带着大军离开了,哈特族的人也在搜捕。” 沈娆问:“唐季夏呢?” “去寻公子了。” 沈娆望向北方,“北方,再往北走二百里就要出大宁,然后就是哈特族了。” 莫不是跑去偷袭人家哈特族了?沈娆眼前一亮,说:“走,带人走,去哈特族。” 那小子鬼头鬼脑,说不定是被哈特族偷袭的气急败坏,直接弃城跑去偷人家老窝了。 郢都前面就是大宁边界的武门关,显然这里肯定失守了。只是没想到到了武门关,看见守城门的不仅有大宁的士兵,还有羽林卫。 她目瞪口呆,紧接着就看见唐季夏从城门那噔噔噔走下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你们总算来了。” 沈娆脱口而出:“我以为武门关失守,你们这是收复了?” “城外太子留了三千人蹲着呢,我们这一汇合,就夺回来了哈哈哈,就这帮蛮子脑子不灵光,阴他们两下就全栽了。”唐季夏笑的明媚。 她脸色瞬间阴翳下来,又说:“呸,要不是郢都那个该死的孙子叛变,把武门关的人阴了,我大宁的关卡岂能如此不堪一击!” 她虽然一直驻守京城,但驰骋沙场想要护卫国家的心不比男儿少。一听有将军叛变,她那颗铁血丹心愤怒异常,真想把人抓起来暴打。 沈娆问出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太子呢?还有高珠,你见到了吗?” 唐季夏不假思索地说:“在那边准备阴哈特族呢。” “那我这就去。” 唐季夏见人已经上马,并且二话不说往关外方向跑,急忙说:“你让他们去就行了,你也不会舞刀弄枪的别去犯险。” “我必须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去,她的弟弟还在那。 哈特族十里开外,大宁军队就暂时在这里埋伏,临时讨论战术计划。作为整支军队的统帅太子宋裕,虽相较于其余将领年纪要轻,但他不仅身居储君之位,又战术娴熟武艺高强,再加上兢兢业业一心为公,这两年多获得了众人的认可。 “好,就这样,你带着一小队去西边,你带着一小队去东边,我带领大军只攻大门将他们包抄。”说话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银色铠甲上染了不少血迹,乌黑长发束起马尾垂在身后,额间绑着条墨色发带,容貌金相玉质,略显稚嫩,眼神却坚毅沉静,透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被点名的将领说:“是,殿下。” 负责放哨的高珠几个跳跃回来,说:“殿下,锦衣卫的人到了,已经到两里地外。” “那姐……那沈大人可到了?”宋裕赶忙站起来。 “到了。” 宋裕立刻翻身上马,一甩披风,高声说:“你等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是。” 他策马飞腾,急急想见着心中所想的人,耳边飞掠的风声急速,明明速度已经够快,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快,没有把他立刻带到那个人身边去。 双向奔赴,宋裕很快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人,那人身影模糊,映着夕阳,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一松,咧嘴笑了一声,“姐!” 他轻轻一跃踩马背,身子飞跃过去,直接飞到沈娆的马背上,拽住她的缰绳,将人环抱在怀里,让马停下,“知道你要来,我日日盼夜夜盼,怕你来有危险,怕你吃苦,总算见到了!” 宋裕独自一人远在他乡,至亲之人都在遥远京城,他逼自己习惯孤独,习惯无人在侧,全部都自己一人去做,去克服。可是见了沈娆,他心里忍不住发酸。 “下来,让我瞧瞧。” 沈娆心里柔肠百结,拽着他下马,双手托着宋裕的脸,压制心中的酸楚与激动,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长高了,没以前白了,我家阿裕长大了。” 宋裕笑的明朗,把沈娆抱高些转了个圈,“姐还是长得那么好看。” “殿下。”谢槿终于忍无可忍拿着刀鞘,送到二人中间,做了这个破坏气氛的恶人,冷声道:“战事迫在眉睫,请殿下先言正事。” 宋裕皱着眉头看他,慢慢把沈娆放下,十分嫌弃打量他一眼,“你谁啊?” 谢槿说:“锦衣卫,谢槿。” “是你?”宋裕神情瞬间就不是嫌弃了,变成了阴寒与警惕,拉着沈娆往后退一步,低声道:“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0节 谢槿一看宋裕那表情,不用想都知道他在说什么,向沈娆伸出手,冷声道:“你过来。” “堂堂朝廷命官,岂容你随意呼来喝去,你是否太过……?”宋裕眼睁睁地就看着身侧的沈娆毫不犹豫就过去了,还拍掉了那个活阎王的手。 宋裕满脸不可置信,简直像是兔子蹦哒过去主动跳进老虎嘴里一样,他嘴角狠狠抽了抽。 “先办正事,说说你的计划。”沈娆公私分明,叙旧的时间有的是,不急在一时。 宋裕知道现下不是谈私事的时候,缓了缓心情,正色说:“这里他们哈特族其中一支军队的营地,是他们赫赫有名的王牌军蛮熊军队,我准备——” 听他说完后,沈娆沉吟了片刻,嘴角微微扬起,说:“原计划不变,但是你先等等我们进去捣捣乱,到时候放信号,你再攻进去。” “好。”宋裕对她十分信任,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那你跟我回去,我派人保护你。” “用不着,我也得去。” 宋裕听后气急败坏,顿时声音扬高:“你疯了吗?那是敌营,不是回家,要你命!” “信不信我?”她温和笑了笑。 “当然信!”这世上,他不信她还能信谁? 沈娆翻身上马,向他眨了下眼睛,略显俏皮,“那就等姐回来。” “好!”宋裕狠下心咬牙切齿答应,随即看向谢槿,紧紧盯着他,“本宫要你拿命保她,不然你就跟着殉葬!” 谢槿自然不会让她出事,坚定点头,“是。” 宋裕看着他们离开,心慢慢落了地,随即也上马,返回他们驻扎的地方。 总觉得他的表姐,会给他……不,会给那群蛮子,送份大礼! 沙华堂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练出来的杀手,最擅长的就是伺机而动,在暗处静待时机,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在敌军不知道的情况,沙华堂的杀手已经逐渐潜入了进营地。 沈娆站在高处看着蛮熊军队的军营,把邢北手中晃着的香囊拿走,把它和火药放在一起,绑在箭头上,试着拉了拉弓。 “干嘛,你怎么抢人东西?”邢北刚想去抢,就被谢槿用刀拦住。 沈娆漠然,“这里面装的都是毒药,你要它,想死?” 还好当时高玉萝给她弄不少这样的毒包,虽然药量不多,但火药夹毒,也足够炸他们人仰马翻了。 第30章 初战大捷 “好狠心的女人,居然往香囊里装毒药。”邢北作惊恐状后退两步。 沈娆没理他,问谢槿,“弓箭手都准备好了?” “放心。” “那就准备好。”她静静地喊三二一。 喊到一时谢槿比了个手势,随即,营地四周,万前齐发,飞掠在天空中,砰然炸起火花,毒药也被炸裂开来,纷纷扬扬往下落。 烈火混着毒药的降落,就犹如死神来临,在索人性命。外面值守的士兵被火沾身或吸入毒粉的,都面露痛苦,在地上打滚,身体挣扎扭曲。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他们不死,将来铁骑又会踏入大宁境内,占领人们的家园,伤害他们的性命。 沈娆冷眼看着军营一片混乱,静静等待着时机。 邢北兴奋了,蹲在那往远处看,“姑娘好箭法,这下我们可要省太多力气了,钱真好赚。” 在毒粉完全落到地面上,军营内混乱不堪时,沈娆才让谢槿放了信号弹,也让邢北吩咐人开始偷袭。 沙华堂的人各个都是高手,又是偷袭,肯定有奇效! “老板,我割十个人头送给你,加钱不?”邢北嘿嘿笑了一声,已经抽出圆形环刀。 沈娆眼睛也不眨,淡淡的道:“你把蛮熊将军的头拿下来,我给你一千两。” “行啊,我试试。”邢北飞身而出,掠进军营。 那么多人打仗,也不差谢槿一个,更何况他需要保护沈娆。他靠近沈娆,握紧她的手。 沈娆看着视线中的两方厮杀,怒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面无表情,“他打的过蛮熊将军吗?” “正面对抗很难。” 沈娆又问:“那你呢?” “能。” “这么有信心啊?谢大人。”她玩味地朝着他眨眼。 一个熊蛮子他打不过,那这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别做了,谢槿冷哼一声,没说话。 沈娆看着眼中战火燎天,自顾自的说:“我爷爷是将军,我记得他曾说过如果四海太平,他愿丢盔卸甲享安乐。若有敌军侵占大宁土地,戕害万民,破坏这太平盛世,他定守住这万里河山,分寸不让!” 说着说着沈娆脸色逐渐苍白,眼眶发红,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可就是这样一个战功无数,胸襟宽广的老将军,被人陷害致死,连个全尸都未曾留下!” “我问过他,这就是你抛头颅洒热血的国家,这就是你所效忠的朝廷!到头来死在了大宁子民的手中,值得吗!” 沈娆握紧手中的弓,咬牙切齿的说:“我到现在还记得,爷爷说,他所效忠的是他的信仰!他的信仰就是保卫家国子民!就算死了,也想魂飞边界,继续守护他的信仰!” 谢槿听到此,抬起手,抱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沈老将军一生驰骋沙场,一腔热忱全付给了他的信仰。” 沈娆只觉得可笑,她当时恨得牙痒痒,可现在她居然理解了,她理解了爷爷的抱负,理解了他的信仰。 她愿意为了那些自己在意的人,想保护的人,奋不顾身,赴汤蹈火! 最后砍下蛮熊将军头颅的是宋裕,他手持重剑,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下来,血污沾了他右半边脸,为他添了几分冷意。 宋裕提着头颅,高举起来,大声说:“贼首已经伏诛,尔等投降,本宫饶你们性命!” “意图反抗者,杀无赦!” 群龙无首,他们的军队又死伤大半,蛮熊军面面相觑,最后逐渐放下武器,放弃了挣扎。 大宁军队开始清扫战场,将俘虏看押起来。 沈娆和谢槿他们姗姗来迟,直奔主军营帐。门口守着的人见她手持金牌令箭,立刻放行。 二人进去后,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谢槿已经把斗笠拿开,露出了容貌。不过这的人除了太子,都没有见过他们,不禁疑惑。 宋裕介绍:“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沈娆,这位是锦衣卫掌印指挥使谢槿,奉旨前来协助。” 其实到现在大宁的援军还没到,这话只不过是宋裕为了安抚这些边关将领的心。 宋裕又说:“这次奇袭成功,损失降到最低,谋划者就是沈大人,咱们还真得多谢她。” 他这特意提起,就是不想让别人轻看了沈娆。 那些将领露出惊色,随即说:“原来是沈大人的妙招,您这在大理寺做个文官倒是可惜了,不如我们联合上奏,请你到军中做军师!” 沈娆连连摇头,自己什么斤两她是知道的,可若是真让她布兵排阵,她自己都没谱,婉拒道:“我那些不过是旁门左道,主要还是靠诸位将军以及将士们。想必诸位早就胸有成竹,对蛮熊军如同探囊取物,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说漂亮话谁不会说,沈娆可太会了。在京城跟那些精明的老滑头打交道,早就练出来了。 这些将领不禁骄傲自得,对沈娆的谦逊更加满意了。 谢槿问:“叛变的将领呢?” “在郢都坐着呢。” 宋裕笑意森然,手中重剑剑尖砸在地上,冷声道:“他扫视过众人,“尔等可愿同我,擒了叛贼,夺回我大宁城池!” 将领们肃然起敬,正色道:“誓死效忠殿下,誓死保卫我大宁河山!” 沈娆看宋裕如今的模样,雄姿英发,颇有运筹帷幄的感觉。她不禁心安,看来被送到郢都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反而是在磨砺他。 大军打了个大胜仗,这些天又疲惫许久,宋裕就在此处安营扎寨,大军休息一晚。 这一晚不仅是因为胜仗,更是因为沈娆来了,他兴奋的睡不着,直接去找她,准备秉烛夜谈。 结果进门就看见谢槿在沈娆房中,与他敬爱的姐姐,促膝长谈? “你俩做什么呢?”宋裕换了便装,宝蓝色曳撒显得他更具少年气,又显华贵,风度翩翩贵公子。 还好沈娆穿衣服动作快,不然真的就让宋裕撞见谢槿意图不轨了,到时候十张嘴都说不清,“公事。” “什么公事孤男寡女晚上说?”宋裕警惕地看着谢槿,走过去,坐到二人中间,将他们隔开。 谢槿黑了脸,好不容易有个亲近沈娆的机会,结果被这小子给破坏了,“殿下怎么还不睡?” 这语气听着像你怎么还不去滚?沈娆想到这忍俊不禁,往后一仰,躺着,笑声越发大。 两个男人满是不解地看向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沈娆适时收声,拽了下宋裕衣袖,说:“明日可想好如何收回郢都?” “想好了啊,放心,好收。”宋裕笑容十分轻松,他伸出手,缓缓握拳,“我要收网了。” 他看起来信心十足,看来是已经计划好了明日的战术。只是这收网是何意?他布了陷阱给对方? 沈娆也没问,长叹口气,拍拍他的后背,“阿裕长大了。” “你就比我大一岁,说得像看着我长大一样。”宋裕嫌弃地颤抖了下,说:“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谢槿自动站到帐篷的窗边,替他们看门,让这对姐弟可以好好话家常。 “嗯……很好,还算顺利。”若是没有谢槿的帮忙,她大概会更坎坷一些。 毕竟她没背景,又是那么个尴尬身份,没人会瞧她顺眼。总有人想挤兑她,给她找点麻烦,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宋裕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凶狠,“上次收到京内的来信,宋襄那个狗东西居然还敢对你动心思!要不是我远在郢都,看我不打碎他的狗头!” 沈娆坐起来,欣慰地拍拍他肩膀,“知道你护着我,别生气了,他不值当。” 宋裕神情变换不停,随即下定了决心似的,“为了避免此类事情再发生,不如这样,等回京,我就请旨迎娶你!” 沈娆:“?” 谢槿:“!”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1节 见沈娆傻看着自己,宋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你是我姐,但这不是表亲吗?放心我知道你对我不是那种感情,我也不是,就是想护着你,咱们姐弟相互扶持,行不?” 他是真心实意提出这个建议,这样以后他们方便待在一起,也可以有更好名头保护她。 谢槿握紧刀鞘,紧抿着唇,心里有个声音催着他上前,过去告诉宋裕:他是沈娆的男人,沈娆不需要旁人来保护。 可他到现在也不知沈娆是如何想的,她到底愿不愿意日后真的和他厮守终生,将终身托付给自己。 他心里很没底。 “不必,这样对你不公平。”沈娆摇摇头,眼神明亮,笑着看他,说:“况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两个男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宋裕猛地起身,防备地看了谢槿一眼,终究还是忍下没把这人撵出去,低声道:“你喜欢谁啊?难不成是温靖城?” “不是。” 沈娆欲言又止,想想还是不合时宜,不宜现在开口,“日后再说,反正你且放心,我心仪之人,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她不想说,宋裕也不想逼迫,长长吐了口气,说:“行吧,你如此说,此事就作罢,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第31章 乘胜追击 他还不忘把他亲爹的心腹请走,“走吧,谢大人。” 谢槿很想问她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可这个臭小子如此防备他。他留不下,也问不了,不禁气的够呛。 念着宋裕是太子,又是沈娆的表弟,他只能将这口气忍下去,“臣告退。” 他们离开后,沈娆又躺回去,心里五味杂全。她心里的人是谁,她不敢说出口。 她要复仇,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危险重重。说不定日后稍有不慎,就会丧了命。 无法确定的未来,她如何给他承诺? 晨曦初露时,太子宋裕就率领五千大军,攻打郢都。由于作战计划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进入郢都,在场无疑就是谢槿,所以他也被一起带走了。 虽然谢槿很怀疑宋裕这臭小子,只是不想让自己和沈娆私下里有过多接触。 如今蛮熊战地营中,只留下了一千大宁军队与锦衣卫。 沈娆怕自己成为他们的负累,就没有要求跟着去,而是留在这等候。最重要的是她手持金牌令箭,总比旁人要方便。 直到宋裕临走前,她才知道计划。原来那个所谓郢都将领叛变,太子无奈带军逃跑。不过是他们共同演的一出戏。 如今留在郢都的大宁军队正在城里等候,只要太子一声令下,就里应外合,将城内的哈特族军队,一网打尽。 稳操胜券的计划,难怪宋裕那般有信心。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千户孟澈突然进来报:“沈大人,哈特族的独狼军来了。” 沈娆脸色骤变,脑子瞬间开始快速思考。蛮熊军排第一是因为总体实力拔尖,宋裕他们攻打成功。若不是蛮熊分了不少兵力在郢都,也不会如此狼狈。 这支独狼军只有五千人,但向来刁钻怪异,擅长奇袭。 她问:“他们来了多少人?” “探子来报,大约有……两千多人。” 沈娆深知自己这边兵力如何,沙华堂的人都撤了。锦衣卫虽然武功不弱,可人数少,然后就是太子留下的一千士兵。 她该如何与这些人对抗? 她逐渐安静下来,问:“他们距离这还有多远?” “也就十几里地。” 纵马驰骋很快就到了,可宋裕他们还没回来。沈娆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而后猛地停住,“咱们关押起来的俘虏有多少人?” 孟澈说:“七八百人吧?” “这样,我只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必须让咱们士兵的衣服与蛮熊军所有人对换。别管蛮熊军会不会听话,毒晕也好,打晕也罢,只要撂倒就行。” “其余没有换衣服的,从后面悄悄退走去郢都找太子汇合,由我们在前面拖住对方。” 沈娆不会打仗,耍心眼还是擅长的,“既然对面来势汹汹,那咱们就送他们一出戏,浑水摸鱼。” “是!” 担心自己的存在会给他们拖后腿,沈娆只在远处观看,并且让高珠在自己身侧,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将她带走。 这些士兵训练有素,下了命令就很快执行。还将大宁士兵的衣服,给蛮熊军换上。 独狼军的将军到了营地外,他知道大宁大部分兵力都已撤走,就剩下一千多人。对于他们骁勇善战的独狼军来说,岂不是手到擒来?! 他看着身穿大宁士兵衣服的人们,正朝外面跑出来。好家伙,这些愚蠢的中原人,居然还向自己挥手? 猖狂至极! 瞧着‘大宁士兵’那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独狼将军面露不屑,朗声道:“我哈特族的好儿郎们!杀了大宁这些龟孙子,本将军重重有赏!” “是!”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独狼军的士兵们抄起家伙就朝着他们冲过去,疯狂攻击身穿大宁士兵衣服的人。听到对方喊什么我是蛮熊军,也恍若未闻,直接砍了。 高珠带着沈娆站在安全的隐蔽地方,嘿嘿嘿笑:“狗咬狗。” 沈娆不置可否,静静看着。 等到独狼军发现不对的时候,真正的蛮熊军与独狼军双方已经各有损伤,死了不少人。 而身穿哈特族蛮熊军衣服的大宁士兵们,在旁浑水摸鱼偷了不少人头。这场混乱,打到最后独狼军硬生生少了约一千号人。 而大宁军队的人,已经在一波又一波的悄悄撤退了。 独狼将军发现后气急败坏,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中原人!杀,除了独狼军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他不擅长面对面硬刚,若不是知道这边大宁士兵少,他也不会直接杀过来,想耍耍威风。 真是失策!没想到中原人如此狡猾! “走。”沈娆让高珠用轻功带自己飞起来,她凌空拉弓射箭,直接射向独狼将军队头颅。 对方发现了箭羽,用武器挡掉,还没等他恼羞成怒,就被火药落地后的爆炸波及下马。若不是经验丰富,他脑袋怕不是要摔开裂。 “该死!” 随着火药的爆炸,所有的营帐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势疯狂增大向四周满眼,几乎有将一切吞没之势。 而那些他想挫骨扬灰的大宁士兵,早就在点完火后,趁乱跑了。 高珠带着沈娆往树林中遁去,突然发现一棵树上站着个穿着紫黑袍子的女人。她猛地站住,防备的抽出剑。 那女人明明年轻貌美,声音却苍老无比,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们,微微颔首,“箭术不错。” 沈娆打量了下她,微微拱手,“没想到在此荒蛮之地,还可见到哈特族大祭司,小女子久仰。” 哈特族大祭司,蒙笛。她看过典籍,此人年纪早过七十,容貌却如同少女,武器乃是木笛,最擅长以笛音作战。 蒙笛微微颔首,“你该死。” 与此同时高珠立刻用一股柔劲将沈娆推开,提剑拦住蒙笛,“大人,快走!” 沈娆知道自己留在这帮不上忙,转身就跑。 她看过哈特族的地图,可她只知道对方大概分布在哪。真在这跑起来,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鬼知道哪是哪。 沈娆还没跑多远,迎面碰到了追击而来的独狼将军。显然自己把人家给气疯,他都追这来宰她了! 独狼将军提着狼牙棒就向自己抡过来。 沈娆猛地向后下腰,然后用发钗狠狠扎向对方战马的马脖子,瞬间动脉破裂,马轰然倒下,独狼将军被迫摔下了马。 他反应极快,立刻向她继续攻击。眼看着狼牙棒就要砸在她头上的时候,一柄刻着古朴花纹的银色重剑挡住攻击。 宋裕没想到对方力道这么大,震的自己手臂发麻。他挥舞着重剑,与独狼将军打斗起来。 兵器相交的声音铛铛铛响着,听的人耳膜发痛。 有宋裕拦着,沈娆就说了声打不过就撤退,然后转身就跑。与其站在这做他的拖累,还不如想办法脱身,兴许还能找来援兵。 只是有一个问题,她这是在哪啊! 在沈娆准备刻记号时,身后突然响起细微的破风声,她侧头看去就见一把长剑,劈向自己。 执剑人就是高珠。 沈娆根本躲不开了,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时,一道黑色身影扑过来,将她牢牢护在怀里,硬生生挨了那一下攻击。 刀刃划开血肉,剧烈疼痛让男人闷哼一声。 谢槿很快反应过来用刀挡住对方下一次攻击,然后抱起沈娆转身,踢向高珠。 沈娆感受着掌心湿润粘腻的感觉,心里的恐惧悄然弥漫开来,她看向高珠,说:“不对劲,大祭司在哪?肯定跟她有关系!” 她看着双目失神犹如行尸走肉的高珠,沉下脸,说:“高珠,你快醒醒,别发疯!” 高珠眉头似乎皱了一下,眼神略动,疑惑怔在原地,手中长剑似乎在颤抖,她在挣扎。 沈娆见此开谢槿,向她摇摇头,然后一步步走上前,说:“我是沈娆,记不记得?” “娆娆……唔。”谢槿想跟上去,却被背后的伤牵动,狠狠地痛了一下,随即过去,“你离她远点,她不认人。” “或许世上真的有玄之又玄的控制方法,可它只能迷惑大脑,它不能改变本心。”她印象中的高珠意志坚定,一身傲骨,怎会被人轻易操控? 树林中,女孩脸上映着日光,面色淡然走到她面前,缓缓向她伸出手,温声道:“你跟我说过,你名字是你父亲起的,寓意是如珠如宝,他将你们姐妹视为最珍贵的宝物,对不对?” 高珠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再抬眼看向她,“高珠……我叫高珠?对,我叫高珠。” 她乘胜追击,慢慢说:“我救下你和高玉后,你跟我说,你愿意一辈子都效忠于我,以血肉之躯做最坚硬的护盾,为我保驾护航。” 高珠耳畔依稀回响一道很温和的女声,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一个自称姓沈的姑娘,向她和姐姐伸出援手,说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2节 跟我回家。 高珠胸口剧痛猛地吐出口鲜血来,自身意识在缓缓破茧而出,挣扎之下,一掌拍向沈娆,将人拍飞出去。 谢槿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用刀划在地上,可只是减慢了速度,还是被她带了了断崖。 断崖不高,却足以摔死沈娆这种毫无内力的弱女子。谢槿刀卡在石壁上,将人牢牢抱在怀里,沉声道:“娆娆,抓紧了。” 第32章 表达心意 以他的实力就算摔下去,也能保住自身。可他还带着个沈娆,又受了伤,身体负累几倍增加。 沈娆哪能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累赘,深吸口气,说:“你若放手,我掉下去不一定会死。你若这样抱着我,说不定咱俩会一起死。” 谢槿额头青筋暴起,看了眼下面的距离,咬牙切齿地说:“闭嘴,你若是死了,才当真是要了我的命。”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生存在阴暗处。明明有父母,却不受待见,过着最卑微的日子,任人践踏。 所以他后来拼命往上爬,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往上爬,做人上人,绝不再回阴沟里。 在第一眼见到沈娆时,他常年死寂的心活了过来。之后,日日夜夜,对她的渴念疯狂滋长,心头血都要烧沸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乘人之危也好,居心叵测也罢,他就要死死抓着她的手,绝不放开! 沈娆心头酸涩,硬着心肠喊:“谢槿!快放开我。” 谢槿思绪回来,咬着牙,抓着她,“信我一次,我不会让你出事!信我!” 他猛地把刀抽出,带着她往下落,然后踩在山体中的树干上,做了个缓冲。 又迅速抄起刀插进石缝中,稳住不再下落。谢槿已经力竭,背后的血越流越多,他忽然问:“娆娆,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沈娆觉得自己整个衣袖都被血染红了,眼眶发红,“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谢槿愤恨地咬了下牙,“你告诉我,你就告诉我,你给我个答案!” “谢槿!” 谢槿发了狠,威胁她:“沈娆,你若不说,我就和你一同死在这。” 这强盗逻辑! 他松了力道,沈娆怕他真的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认命地闭上眼,飞快而坚定的说:“对,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死了,可以了吗!” 喜欢太久了,久到她都不记得,到底从何时开始眼前的男人,住进她心里悄悄生根发芽。如今已是情根深种,无法割舍。 谢槿期盼了太久她的回应,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是苦涩又心酸,而后喜悦地笑了几声,眼尾发红,感慨地说:“就算下一刻死了,我也能瞑目了。” 沈娆嘴角一抽,说:“你得好好留着命,才能跟我厮守。” “放心,死不了。” 谢槿再度抽出刀,用刀划在山体上,延缓下落速度。到了安全高度时,他才施展轻功,带着人落到底。 一到下面,谢槿猛地吐出口鲜血,无力地身体往下滑,跌坐在地上,手臂都在发颤,不停的咳血。 沈娆只是略受点皮外伤,没有大碍,爬到他身边,“我记得医书上写过,三七,大血藤,还有苏木都可以,我记得玉萝给我塞了很多。” 她掏出一直放在怀里的佩囊,欣喜地松口气。小心将他上衣袍子脱了,露出血肉模糊的剑伤时,不由得心生酸楚。 “不疼。”谢槿没有回头,都能知道她是什么心情,安慰地拍了拍她手背。 沈娆没说什么,东看看西看看,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连个捣药石臼都没有。 只好硬着头皮将血藤塞进嘴里,强忍嘴里奇怪的味道,咀嚼碎了,再敷在上面。 谢槿还有力气调笑,“好吃吗?” 沈娆拿出来一颗糖,塞他嘴里,又丢进自己嘴里,甜腻的味道冲淡了嘴里苦涩味,“若是宋裕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咱们洞房吧。” 他颇为真诚地看着她,握紧她的手,说:“既然注定要化为枯骨,不如先睡个够本!” 沈娆嘴角抽了抽,拍开他,“行啊,你要是一会死在我身上,我转头就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那我必从坟里爬出来,把你们这些狗男女全剁碎了!” 他笑的抽痛两下,将头埋在她怀里,拱了拱,“娆娆,我真的很高兴。” 她挑眉,“高兴自己大难不死?” 他突然安静下来,后来闷声说:“不,是高兴……你喜欢我。” “我也高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对自己的好,她怎会无知无觉? 谢槿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又酸又胀,又甜又苦,这些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汇总在一起,弥漫在身体各处,将四肢百骸都麻痹了。 原来这就是,苦尽甘来,两情相悦的感觉。 他闭着眼,呢喃:“真是喜欢你,喜欢的要命,没了才是真的要我命。” 沈娆心里一阵触动,脑子里却在思考别的。 本朝还未有过官员结为夫妻的先例,毕竟女官屈指可数,这样的几率并不大。而且皇帝最忌讳官员私下结交过密,结党营私。 虽然照理说不能结为夫妻,可律法又没说不可以。 既然开了口表达心意,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朝着他走过去。 总之,她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他。 之后谢槿体温升高,又冷的发颤,几乎是牙关紧闭,强忍着脑袋混沌,不让自己松懈。 “不能一直在这坐以待毙。”沈娆看看四周,强咬着牙,将谢槿背了起来。 她身子单薄,谢槿是大男人,对于她来说也是过于重了。 沈娆左手拿着他的刀,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能等着宋裕来找咱们,我找路带你出去。” 谢槿已经身体虚弱到了一定地步,别说自己走路了,声音都很轻,“我不用背,我自己可以走。” “闭嘴吧。”沈娆用刀做拐,步履瞒珊的往前走,发觉后面没有声音,她赶忙说:“谢槿。” “嗯?”他强打精神。 她松口气,气息急促,声音尽量平静:“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别睡觉。” “好。” “从前有几个人类入林捕兔,很走运他们抓了一窝兔子,但缺漏了一只小兔子。” 谢槿隐隐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没吭声,安静听着。 “可树林还有很多食肉动物,他们对这个猎物也感兴趣。有一天山林里的老虎碰见兔子,帮她赶走了想吃她的动物,并且把她带回自己的山洞。” 沈娆终于看见一条小路,松口气,又说:“小兔子以为老虎也想吃她,或是养着她觉得好玩。却没想到老虎是真心实意养着她,护着她。” “他们习惯了彼此的陪伴,如果可以,小兔子希望一直待在老虎身边,可是视她为猎物的人类与野兽太多了。” 沈娆走上坡更加吃力,强撑着往上走,“小兔子觉得自己早晚会离开老虎,所以从来不敢告诉老虎,自己……自己真的很舍不得他,想跟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谢槿听了后心里酸涩,只觉得心疼,轻声道:“可老虎从来没觉得兔子是累赘,他只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强,怕她嫌弃了自己,日后另寻高枝。” 沈娆摇摇头,走的气喘吁吁,勉强开口:“瞎说什么呢,你就是我最好的高枝,谁的枝我都不攀,我只要你。” “那我可要努力往上爬,往上爬……”谢槿突然手臂垂下来,没了声音。 沈娆体会过这种时候,那是她的弟妹,先天患有心疾,不能受惊吓也不能剧烈活动。 在沈家出事那几天,他们由于连番遭受惊吓过度,心疾犯了,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之后一个在自己怀里,一个在自己背上,逐渐没了气息。 那天夜里,她背着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谁也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她。 沈娆抓着谢槿的手摇了摇,有些失神,“谢槿,谢槿……”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别再把她身边的人带走,她不想再一个人了。 “别……别怕。”谢槿微弱的声音响起,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我不会离开你。” 沈娆慌乱无措的心逐渐安定下来,继续往上走,不知走到什么时候,她终于看见了前方微弱模糊的点点火光。 逐渐火光变大,无数骑马而来的人,也变得清晰起来。 “姐!”宋裕看见她的那一刻,加速赶过来,到她面前时立刻下马,托住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娆看见他后,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松了,身子不自觉地就软了下去,下意识地往前倾,让谢槿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她抓着宋裕的双臂,脸色苍白,声音无力:“救他,救他。” 沈娆眼皮逐渐垂下,安心闭眼,脱力昏了过去。闭眼前,她听到宋裕惊慌失措的声音。 “救,肯定救,姐,姐你醒醒啊!” 沈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谢槿,若不是宋裕再三拦着并且强调他已经没事了,她还要坚持去看。 “我知道他救护你,你很感激,但那是他的职责,就算有恩情,你也把他背出来了,两清了。”宋裕打心眼里不想让他们接触过多。 若对方是个谦谦君子也罢了,可他是锦衣卫指挥使谢槿! 能爬上那个位置的人,岂是善类?谢槿这个人太危险,连个好人都不是,绝非良配。 沈娆听后本想说自己与谢槿的关系,可是仔细想想,谢槿身体尚未痊愈,万一宋裕动怒想刁难,都无力抵挡,叹口气,说:“我和谢大人是同僚,这一路走来他对我的照顾,我感激不尽。若是没他舍身相护,我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宋裕见她表情平静,想着或许是自己太提防了,她没那方面的意思,温声道:“那我会上奏他的忠义,请父皇奖赏他,我也会亲自谢他,论功行赏。” “你不要跟他牵扯太多。” 沈娆听他如此说,不禁问:“你讨厌谢槿?” “也不是,就是不想让你们牵扯过多。”宋裕似乎是在斟酌如何说,看看四周,低声道:“他这个人办事能力确实强,可他这个人品性有问题,他没有底线,你懂吗?” 沈娆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杀人如麻类的话,“什么意思?” “你知道谢槿是怎么当上的指挥使吗?这事极少人知道,知道的人估计也不敢说。” 宋裕看看四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才悄悄说:“他亲手摘了他亲爹的脑袋,才当上的指挥使。”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3节 第33章 谢槿的身世 为了往上爬,连他父亲都下得了手,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沈娆听后微微一怔,靠着软枕坐起来,“那他父亲所犯何罪?” 宋裕摇摇头,“那我倒是不知,这是父皇下的密旨。” “那就是说此事另有隐情,未知缘由,不要妄下结论。”沈娆知道谢槿心狠,对别人狠,对他自己也狠。 可只是为了往上爬弑父这种事,她觉得他不会做。 一定另有原因。 宋裕见她油盐不进,不禁叹气,他是在跟她探讨陈年旧案吗?他是在说谢槿这个人很可怕,让她离远点啊。 “行行行,你好好休息,别乱跑,我先去处理公事。”宋裕吩咐奴婢来伺候她,就离开了。 沈娆坐在榻上待了会,问:“这是太子殿下的府邸?” 奴婢恭敬回答:“回大人,是。” 她直接问:“谢指挥使在哪?” “在西厢房。” “带我去。” 奴婢脸色为难,“可殿下不让您走动,要您安心休养。” “他那里我自会交代,带我去。”沈娆再度重申,语气不容置喙。 “是。” 谢槿受的剑伤不轻,回来后清创用药,好不容易退了热,整个人虚弱疲乏,直到翌日午时还在睡着。 醒来后他瞧见沈娆坐在地上,头枕着双臂趴在榻边闭眼休息。 谢槿心软的一塌糊涂,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对方立刻醒了,看着他,满眼惊喜:“醒了?要不要喝水?军医说还好你身体好,恢复要比常人快。不然这换了我,八成就没命了。” 谢槿紧盯着她,接话问:“那我这可算是救命之恩,沈大人该如何报答?” 沈娆倒了杯水给他喝,一本正经地说:“要钱给你,要人也给你,要命也行。” 谢槿心里触动,嘴里没话逗弄她了,乖乖喝了水,趴着与她说话,以免压痛伤口。 “方才军医说,你这伤口挺深的,至少一个月不能过于剧烈的活动,尤其是行房事。” 这话让谢槿脸一寒,哪个狗屁大夫说的,“不听他的,我自己什么样,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什么?你好好歇着吧,不许乱动心思。以后日子还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娆说完见他意味深长看着自己,顿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在说什么啊! “嗯,做什么都可以?”他拉来她的手,轻咬一口。 沈娆扭过头不理他,耳廓微微泛红。 难得看见她害羞的样子,谢槿觉得还蛮好玩的,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缓了缓,沈娆环顾四周,轻声道:“问你个事,能否告知我实情?” 他不假思索应了一声,“嗯。” 沈娆失笑,“你都不问我想问什么?” “你说就是了。” 沈娆不想心存疑惑,还是开诚布公地好,直接问:“你父亲是如何过世的?” 谢槿脸色瞬间变得森冷,脸部线条绷得冷硬,微眯起眼,“这事谁跟你说的?” “太子。”见他眼神更阴冷,沈娆安抚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将此事告诉我,只是担心我。他不会骗我,可我想听你跟我说。” 谢槿心里五味杂陈,“听到后,你怕我吗?” “我怎么会怕你?我只是觉得这肯定另有原因。”她目光一如既往那般,没有任何恐惧,抵触。 谢槿紧盯着她许久,方才在心里松了口气,攥紧她的手,缓缓垂下眼眸,似乎是在回忆:“我父亲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 “前任指挥使,谢度?”她很吃惊。 虽然他们姓氏相同,可天底下姓氏一样的可太多了。若是本人不说,谁也想不到他们是父子。 “我是他儿子这件事,就连谢度本人都不知道。毕竟我娘连个妾都不是,只是通房丫鬟。” 沈娆眼中并无怜悯,只是安静听着。她知道谢槿跟自己一样,骨头硬的很,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他平日里贪赃枉法,欺男霸女,剥削民脂民膏,诏狱冤案无数,足以判死罪都有十几条。我收集了不少证据,时机一成熟,我就上奏给了陛下。”谢槿利用职务便利,公器私用,搜了不少他的罪证,就等着有朝一日,把他拉下马。 “罪证确凿,可以当时的情况,又不能明着将他斩了。毕竟跟他有利益牵扯的人太多,怕打草惊蛇,让他有翻身的机会。所以陛下就给了我一道密旨,让我秘密处决了谢度。” “我就带着锦衣卫,伪装成强盗,将他杀了。”为了以绝后患,他还将谢家一干人等全部斩杀,宅子都一把火烧了。 后来将谢度的头颅带回京城交差,没过多久,他便被弘宣帝提拔到了掌印指挥使的位置。 沈娆听后问:“陛下知道你是谢度的儿子吗?” “知道。”也知道他对谢家厌恶至极,不可能跟谢度一条心。 见沈娆表情从始至终都太过淡定,略好奇问:“你不害怕?” “怕什么怕,我爹要是像你爹这德行,我也大义灭亲。”她知道孰轻孰重。 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沈娆觉得坐在地上太累,爬上床,躺在他身侧,手撑着脑袋,“你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听这个做什么?”他皱了下眉头,像是不太愿意讲。 “想听。”她拽了下他耳朵,像是撒娇似的,声音轻柔:“跟我说说。” 铁血冷面的谢指挥使大人,就脑袋一抽,鬼使神差般的开始讲自己儿时的事。 他母亲本是个大家闺秀,后来家里落败,被人牙子卖到谢府。因为长相出众,很快就被谢度看中,做了通房丫鬟。 可谢槿的娘本就是被卖过来的,又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当什么通房丫鬟? 怀了孕,很快就被谢度抛之脑后。在生下谢槿后更是将所有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 从小他就住在柴房,靠着那个便宜亲娘的怜悯,偶尔喂点米饭汤,玉米糊勉强存活。后来再大点能劳作了,就被他亲娘扔去做粗重活。 这位亲娘气不顺就会毒打谢槿,经常不给他饭吃。也不准他读书识字,发现他看书就用鸡毛掸子抽他,抽的没了力气才肯罢休。 听他讲完后,沈娆心里怒火越发多,目光像是淬了冰,冷声道:“这种人生而不养,又对亲子虐待毒打。简直天理难容,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她从前总觉得谢槿为人喜怒无常,不易亲近,原来竟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还能养出什么好脾性? 沈娆忍不住伸出手抱着他,心里酸楚溢出,“没事,你有我,你爹娘不疼你,我疼你。” 瞧她愤恨不平的样子,谢槿就觉得好笑,同时心暖洋洋地。他知道她跟其他人不一样,她永远不会随波逐流,像旁人那样看自己。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鄙夷他。 沈娆在他耳畔说:“你那个娘呢?” “我七岁的时候,她想偷钱逃跑,被奴仆乱棍打死了。”是他报信告发的。 “死的好。”沈娆不是愚孝之人,如此糟糕的母亲,死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谢槿长长松了口气,本来担心她会因为自己弑父,会用异样眼光看他。没想到居然恰恰相反,这么心疼他。 他心里乐开了花,“你护着我,我也护着你。” 谢槿不信鬼神之说,可他现在只希望举头三尺有神明,祈求上苍将这个姑娘永远留在他身边。 她是他漆黑世界唯一的光,他想就这样抱着她,生死不离。 “参见殿下——” 外面的声音传进来,吓得沈娆立刻翻身下床,一下子跌跪在了地上。 宋裕一进门就看见她跪在那,顿时怒不可遏,“谢槿,你竟敢欺辱朝廷命官!” 谢槿:“……” 沈娆赶忙起身,轻声道:“我方才是在与谢大人说话,只是跪坐在地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宋裕狐疑,他十分怀疑是谢槿用什么卑鄙手段威胁沈娆,让她跪地求饶。 不对,自己姐姐是什么人?那般有骨气的人,怎么会给他下跪? 沈娆忙不迭点头,给他搬来把椅子,问:“你来这做什么?” “想找你说事,结果你来了这。”宋裕没坐,按着她坐下,然后目光防备的看着谢槿。 宋裕穿着暗红色的蟒袍,单手背后,颇具威严,“这次收复郢都,救护沈大人,你功不可没。本宫一定上奏你的英勇忠义,为你请功,再寻一位名门贵女嫁于你!” 谢槿:“臣谢……?” 谢个屁!这臭小子竟然想给他个女人! 沈娆脸色顿时变得和善起来,猛地起来,一把将宋裕拽到椅子上,沉声道:“殿下!” “啊?”宋裕被拽懵了。 “谢大人无法下床行礼,臣代替他道谢。至于成亲之事,他力不从心,还希望您见谅。”沈娆一本正经地说完这番话后,两个男人全震惊了。 “他……”宋裕嘴角抽搐,说:“他伤的不是背部吗?莫不是将那也伤了?” 谢槿:“……” 去他的力不从心!沈娆莫不是欠揍! “不是!”沈娆哪里会想到他会这么想,赶紧解释:“我是说谢大人公务繁重,陛下又倚重他,有了妻室怕是要分心。” 宋裕脸色缓和些,“也是,父皇都没发话呢,本宫操什么心。” 第34章 粮草补给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4节 “多谢殿下。” 谢槿盘膝坐在踏上,除了脸色苍白,半分虚弱也没表露出来。 沈娆略显担忧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自己找了张椅子扯过来,说:“高珠找到了吗?” 宋裕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你那个护卫?找到了,但是神志不清,认不清人。我暂时让军医灌了她汤药,只能让人先昏睡着。” 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说不担心是假的。 沈娆叹口气,仔细回想昨天情况,“昨天袭击我的是哈特族的大祭司蒙笛,招式的确诡异。若是中原寻不得办法,怕是要去寻这位大祭司了。” 宋裕对于陌生人不在意,见沈娆上心,也就把这事搁心上,“这次独狼军的事情是我失策,险些害了你们。但你此次临危不乱,应对得当,还狠狠的反击回去,实在是妙哉。” 至于剩下的独狼军与蛮熊军,大宁军队应对起来并不吃力。此次大胜,沈娆也功不可没! 他满眼都是敬佩,他知道表姐有勇有谋,可没想到她面对千军万马也无惧无畏! 沈娆失笑,“当时倒是让我慌了,毕竟排兵布阵我不会。可若是耍点小诡计,还是可以的。” “这就够了啊!你知不知道你保了多少人的性命!”宋裕眼睛发亮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自豪。 说到士兵,沈娆颇为疑惑,问:“我早就就给京内去过信求助,怎么京内到现在也没动静,援兵你你见到了吗?” 她这个问题,让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一下。 宋裕轻咳两声,解释说:“近年来来哈特族蠢蠢欲动,几次欲犯边界,想攻武门关。后又偷偷派人混入城中,兴风作浪,挑起事端,作恶不断。” “我国疆土,我国臣民,岂能容这些蛮子争夺欺辱!”宋裕已经初见王者霸气,对于那些觊觎国土之人,十分憎恨,“我上奏此事给父皇,因为没有通过内阁,所以你们不知道。” “我请旨征战哈特族,这些蛮夷日后若是能真心顺服我大宁最好。若不能,那就铲除有异心之人,绝不留祸患!” 沈娆听后略略思忖,“这道折子就算进内阁,那些阁老未必不会同意啊。” “不是,我是请旨……”宋裕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说:“我请旨让父皇给我绝对自由指挥作战权利。” 简单来说,就是,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沈娆无语,难怪他不肯过内阁。如此冒险,就跟胡闹似的。那些老头子哪可能同意,万一输了怎么办? 宋裕又说:“上次父皇来信问我对待你婚事的态度,我就回信告诉他布战情况。万事俱备,要准备开战了!” 弘宣帝看似对宋裕不上心,却能给他这般信任,倒是实属难得,也让人惊讶。 不过看起来谢槿半分也不吃惊,沈娆颇为疑惑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这事?” “这事一直是锦衣卫负责传递消息,我作为掌印主官,当然知道。”谢槿瞧她还在看自己,似乎是不满,略微不自在地蹙了蹙眉,低声道:“事关机密,未收网之前,我必须守口如瓶。” 宋裕觉得这俩人怪怪的,可仔细想想不能啊。像沈娆这样从名门教养出来的姑娘,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种阴沟里杀上来的煞神? 他打断二人的眼神交流,出声说:“你适才不是问援兵吗?虽然京内不会派人过来。但我有权调动距离郢都最近几座城池的兵力,更何况父皇不是还让你带了金牌令箭吗?就是带给我,方便让我行动的。” 沈娆没有任何迟疑将金牌令箭丢给他,松口气,“左右你没事就好,接下来怎么办?” “我擒了独狼军头领,现在已经被严密关押起来。今天先休息整顿,明个继续往前攻,等着哈特族派人来谈判。除非条件合我心意,否则我在一日,哈特族别想安生!” 当年离京时的稚嫩少年,如今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有勇有谋,稳坐如山的储君。 见沈娆一直盯着自己,还掩嘴笑了一下,宋裕满脸疑惑,忍不住问:“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不是,我只是想起来某人当年离京时,抱着我哭的悲壮,可现在却将哈特族打的如此狼狈,总觉得长大太快了。” 那时他没了母亲,还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送到这祸事不断的边界城池。 同时大皇子被封瑞王,他这个储君地位一落千丈,险些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宋裕抱着唯一来送他的表姐,哭着发誓:“等我回来,我会给姐遮风挡雨,谁也不能欺负我们!” 宋裕倒是无所谓她翻出陈年旧事来讲,只是这旁边还有外人呢。这样说自己的陈年旧事,让自己这储君的威严何在? 他见谢槿无任何异色,心下满意,算这家伙识趣,“明个我带着唐季夏去打仗,我会留下两位老成持重的将军守城。你们就留下来安心养身体,等我的捷报。” 沈娆有自己的思量,“唐将军自然是骁勇忠义,只是她从未上过战场,可行吗?” 对此宋裕无所谓地摆手,“没事,我现在需要的就是足够勇猛,又对大宁忠心耿耿的人!至于经验?这倒是无妨,多加历练就好!” “嗯。”沈娆觉得也没错。 忽然想起什么,宋裕问:“你之前带的那支队伍不错,就是行事风格太过诡异,我竟然从未见过。” 他说的肯定是沙华堂的人,沈娆想想自己重金聘来的杀手组织,心在流血,肉在痛,“那个是我花钱雇来的。” “雇来的?” “对!” 宋裕表情变得古怪,“莫不是杀手?” “……对。”少年脑子反应真快。 “难怪,我说怎么……出手又狠又快!”宋裕知道她肯定破费了,一定是为救自己才找来的人。 万般感动下,他目光复杂,轻声道:“姐,能再给我雇百八十个人吗?” “……?” “最好晚上就能来,去帮我把敌方粮草补给线打劫了。”少年眼神真挚又单纯。 沈娆:“……” 孩子是自家的,不能打。 把这个败家孩子送走后,沈大富婆有那么一点心疼自己的钱,关上门,坐到床榻上。 谢槿坐怀不乱,只是轻轻托着她后背,“心疼钱?” “我只是在想让沙华堂烧粮草,可行吗?”她可以用钱雇佣他们,但敌方同样也可以用钱来策反他们。 因利而聚,因利而散,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谢槿这两天折腾下来没什么力气,抱着人侧着躺下,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轻声道:“你都能担心的事,你那个在郢都被捶打了这么久的太子弟弟,会想不到?” “确实我过于担心了,那他是什么意思?别卖关子。”沈娆用头顶了他下巴一下。 谢槿闷闷地笑着,说:“他心疼自己的兵呢,当然是让沙华堂的人打头阵,他带着人在后面捡漏呢。” 他说着说着手探进她衣服里—— 沈娆猛地僵住,随即哭笑不得,“你这是闹什么?你不能……” “想什么呢?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谢槿只不过是想摸摸她有没有受伤,自己还没急切到带伤上阵。 “想也行啊,到时候你要折在这,本大人就换个男人。”她被他弄的痒,躲了几下,钻出他的怀里,坐起来。 “你就是欠收拾。”还敢换个男人?做梦!谢槿想把她拽回来,却是牵扯到伤口,狠狠疼了下,冷汗猛地下来。 他无力闭眼躺在那。 “阿槿,阿槿。”沈娆哪还敢撸他虎须,弯下身,用衣袖擦擦他额间冷汗,“抱歉,我不该闹你,我去给你请大夫。” 谢槿睁眼瞪了她一下,阻止她要下塌,示意她不用去,“把你相公折腾死了,你就等着守寡吧。” 等着他休养好了,看他不好好收拾她。 她讨好似的在揉了揉他的头,“饭菜一直搁在外厅,也不知凉没凉,不如咱们将就一下先裹腹,我拿来给你。” “嗯。”谢槿从小到大什么残羹冷炙没吃过,就算现在身居高位。也没养出金贵的胃,无所谓吃食凉不凉。 沈娆弄了些饭菜端过来,将他扶起来,轻声道:“这的菜色一般,没你府里的厨子好,你将就吃。” “哎……”他顺势靠在她怀里,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我没力气,你喂我。” 知道他故意的,沈娆也没戳穿,给他喂饭。 谢槿虽然受伤难以动弹,却从未如此舒坦过,得到了心头白月光的回应,彼此两情相悦,还有什么有这更舒心的? 与他用了餐,然后给他简单擦拭一遍换了寝衣,才离开。 还好这座宅院被太子清理过,没有别有用心之人,并无眼线。 她去看高珠的时候,她还在沉沉的睡着,闻了军医,对方只是摇头,“这位姑娘脉搏并无什么异样,只是略虚弱,就算想斟酌用药,也不知从何下手。” 沈娆对那位大祭司的了解很少,根据记载,哈特族大祭司蒙笛虽早已年老,但身体却依旧年少,手中拿着的是魂笛,具体效果她不知道,更别说解除的方法。 她必须想办法见到这个大祭司,才能救高珠。 这件事她做不到,也不能拜托谢槿,看来得找刑北才最为稳妥。 本想着该如何去联系,结果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自己房间里,沈娆险些捅了他一刀。 “沈大人可真凶啊。” 邢北知道她是个带刺的美人,却没想到如此刺手。 第35章 投降谈判 沈娆倒是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这,坐在凳子上,把玩着匕首,“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做交易,顺便来看看你。” 沈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看的,打量他几眼,问:“哈特族大祭司你有过交手吗?” “有。”他腰间别着双刀,双手搭在刀柄上,语气无异。 “魂笛可有解?” 邢北歪了下头,寻思了下,“那时沙华堂有人中招发疯,我直接把他脑袋削掉了,这算解吗?” 这种解法自然不是沈娆所需要的,她沉声道:“无论是将大祭司生擒到我面前,还是找到魂笛解法,我都将重金酬谢。” 邢北觉得好笑,“沈大人,你这单子危险性可太大了,弄不好下一个发疯的就是我。” “至少你跟蒙笛接触过能全身而退!”沈娆无论他用的是何方法抵抗,她只看结果,过程是什么搜无所谓。 他略迟疑而后笑着答应:“可以,但在下还需要大人一个承诺。” “什么?” “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他要扫清理沙华堂,劳烦大人保我一条命。”他很恭顺的抱拳行了个礼。 “在不有损国本的情况下,可以。” 邢北正准备要说什么,突然背后一僵,猛地看向房门,“有人来了。” “走窗户!”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5节 门外传来谢槿的敲门声:“沈娆。” 沈娆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邢北私下见面。尤其是她打算查蒙笛,这件事在谢槿看来危险,以他的性格定不会同意。 “去房梁上,要不然床底,衣柜都行。快,出门跳窗你肯定躲不开,快去。”沈娆着急推着邢北,东张西望,觉得还是房梁最好。 邢北似笑非笑:“大人,正当交易,你怎么整的像偷情一样。” “快上去!” “行,听你的。”男人似乎觉得挺有意思,纵身一跃,上了房梁收敛气息,隐住身形。 只是隐藏气息藏匿而已,这对杀手来说再简单不过。 沈娆去开门,见谢槿披着鸦青色外袍,掩嘴咳了两声走进来,直奔榻上,“太子不在,我今个在你这睡。” “……啊?”沈娆关上门后愣了下,什么,还要在这住?那邢北怎么出去? 谢槿向她招了招手,等她过来时,手掌揽着她的腰,蜻蜓点水亲了她两下,而后像是上了瘾似的,将她腰带直接扯下来。 沈娆衣裙顿时松松散散,被人轻而易举按在榻上,他的手缓缓往腰下探。 “你做什么?”她脸色猛地一僵。 “只让我亲几下,抱抱就好,太久了……真是太久了。”他就是想她了,想和她待在一起。 若是今夜邢北不在,他爱做什么,只要不影响伤势,沈娆都无所谓。可是房梁上,还有个多余的人! 谢槿觉察到她抗拒,以为她有什么事,担忧地摸摸她额头,觉得不热,疑惑:“怎么了?” “你回房等我,我去你那住。大夫离那近,喊人来得及,好不好?”她讨好似的在他手腕上挠了挠,在撒娇。 谢槿从善如流,“行。” 他慢慢起身后,略微蹙了下眉头,若有所思望向房梁,微眯起眼,目中冷光乍现,立刻摘了沈娆头上的钗子,掷了出去。 钗子陷进房梁中,邢北翻越下来,稳稳站在地上,“谢大人受了伤还有如此力道,佩服佩服。” “找死。”大半夜的蹲在他家娘子房梁上,居心不良! 谢槿掌心劲气涌动,抬手就要打过去。被沈娆拦下,怕伤到她,他立刻撤了真气,“沈娆!” 他动怒了。 沈娆没想到到底让他发现了,紧紧抓住谢槿的手,冷声道:“让他走。” 谢槿:“他今天命得搁在这!” 刑北:“鹿死谁手还未必。” 这二人煞气浓重恨不得将对方手撕了,让沈娆夹在中间很是难办。她无所谓邢北死活,可她需要他去做事。 只能硬着头皮狠着心,对谢槿冷着语气说:“我说了,让他走!” 谢槿满眼不解,心里憋屈更多,她居然向着外人?这事没完! 他到底是没逆她的意思,放下了手。 邢北手搭在面具上笑了几声,竟是没想到冷面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会如此听一个女人的话,“那沈大人,在下就告辞了,至于如何联系我,谢指挥使十分清楚,告辞。” 说完他身形一闪就飞出屋子,从窗外跳过去,直接消失不见。 谢槿虽然功力在他之上,但邢北常年干着杀人放火的活,十分懂得隐匿自己。若不是故意为之露了气息,还真发现不了。 谢槿气的背后隐隐作痛,咬着牙,问:“他为什么在这?” 沈娆被风吹的脑壳痛,过去将窗户关了,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交易而已,还能是什么?” 她的质问让谢槿那股怒火泄气,坐回榻上,阴沉着脸,“我是担心你!沈娆,你是朝廷命官,你莫要跟他私下牵扯太多!” “我心中有数!” “你还想跟他有接触?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谢槿怒火一上来猛地咳嗽几声,后背痛的冷汗直接落下来,咬着牙愣是没吭声。 他紧抓着床边,压抑着内心翻腾的火气,平息自己的怒意。 在他准备抬起头时,面前的人捧住他的脸,轻柔又缱绻的吻落在脸上,一个接着一个,“阿槿,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我。” “更不必担心我会……嗯,红杏出墙。”她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互相抵着,轻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谢槿知道她有主见,若不想说,绝不可能与他说,叹口气,把人抱在怀里,“我只能尽力护着你,却不能代替你往前走。只一件事,答应我,好好活着,与我长相守,行吗?” “好。” 沙华堂的人都是被训练出来的一流杀手,身手矫健,内力醇厚。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最擅长不过了。 他们劫掠了哈特族的补给线后,直接将那些后勤兵全杀了,一个没留。 宋裕埋伏在不远处,眼中尽是粮草燃烧的火光,拿出一张地图来,说:“再有八十里就是哈特族的银兰城,这驻扎着他们的狂狮军,只要拿下了这里,后面就可以直通哈特族的主城!” 他此番攻打哈特族,不仅是为了保家卫国,更是要立下战功,堂堂正正,挺胸抬头的回去! 让朝廷上那些针对自己的人闭嘴! 静待着最佳时机到来,宋裕带着大军,浩浩荡荡杀了过去——— “护我大宁江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 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宋裕所带领的军队就打的哈特族狼狈不堪,对方几乎是听见大宁国太子之名就恐惧。 哈特族可汗只好忍辱派了使臣来和谈,可宋裕提出的条件太过严苛,最后不欢而散。 后来哈特族王族的守城将军被宋裕一箭穿了喉咙,哈特族可汗气的一命呜呼。换了新可汗上位,又再次派了使臣来和谈。 屏风上绣着展翅欲飞的白鹤,嘴里衔着一枝红梅,娇艳欲滴。隔着屏风的内室温度升腾,女人浅蓝色的外袍,白色里衣早已滑落下肩膀,露出极为漂亮的蝴蝶骨。 人坐在地上,双手搁在身后,指尖抓着衣服,一双杏眸含水又迷离,与面前的人吻着,青丝垂下,被人牢牢搂着后脑勺。 “娆娆……” 沈娆仰头来任他亲吻,难以抑制地眯了下眼。他们真的是太久没一起了,又熟悉,又陌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谢槿脸色猛地冷下来,略不满地望向窗外,声音嘶哑:“有人。” “……嗯?”沈娆早就昏头了,人都挂在他身上,听到他这话,很慢才反应过来,将衣服捡回来裹住。 在她只穿上里衣时,突然有人破窗进来,木屑飞过来。沈娆下意识挡住脸,然后看见手持圆形环刀的人,一直撞到桌子上,才停下。 邢北面具都被震碎了,半张脸全是血污,他随意擦了下,看了一眼温软柔和的沈娆。 他头一次见她这个样子。 沈娆怔松地看着他再次提刀冲出去,她觉得自己一定从哪里见过他这张脸。 谢槿被人败了兴致,别提有多恼了,抄起刀走过去,看外面打斗的二人。 与邢北交手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哈特族大祭司蒙笛。 “送上门来了。”他意味深长一笑,也跳窗出去,发了信号,招来锦衣卫。 今天既然她到了这,那就别想跑! 沈娆隔着破坏的窗户去看外面的人,警惕的观察蒙笛,见她拿起笛子时,冷声道:“阿槿,废了她的手!” 尽管蒙笛活得久内力深厚,可她比起在刀尖上存活下来的谢槿,还是略逊一筹。 在众人夹击下,谢槿直接砍了她一只手,那支似人骨做成的笛子,掉落到一旁。 沈娆走出去,在蒙笛阴鸷猩红的目光下,捡了那根骨笛,似笑非笑地退后几步。 姑娘披散着头发,穿着浅蓝色罗裙,双手背着,很是娇俏又像空中清冷明月,纯白无暇。 邢北就这么隔着血,看着院中的姑娘,心里莫名动了下,紧抿着唇,突然羡慕起谢槿来。 蒙笛被拿下,一直在后面的沈娆才走上前来,把玩着手中的骨笛,“做个交易,我放了你,你把解除操纵的方法告诉我。” 第36章 龙影卫统领,刑北 蒙笛僵硬的脸上蓦然浮现笑容,露出仅剩的几颗细牙,笑声尖锐,诡异莫测。 “别听。”邢北的声音传来,说:“她控制的功法媒介并非只是骨笛,只要是声音就可以。” 沈娆微眯起眼,心头起了几分疯劲,并非像其他人掩耳。她想试试,想试试能否挣脱出来。 突然一股血腥气袭来,邢北拉着她后退,气喘吁吁地捂着她耳朵,“你怕是疯了。” 沈娆抵触与旁人靠近,不自在地蹙了下眉头,手肘毫不犹豫向后捅,顺势挣脱出来。 邢北只觉得这女人疯了,狗咬吕洞宾,只好呲牙咧嘴地捂住耳朵自己蹲着。 她没有心神迷失的感觉,只觉得脑袋发胀,胸口略发疼。在谢槿过来时,才说:“阿槿,她的另一只手暂时卸了,嘴巴最好封上,免得出幺蛾子。” “知道。”谢槿看向邢北时瞪了一眼。 蒙笛被带下去后,沈娆带着邢北去了客房,召来大夫看伤,若有所思端详着他的脸。 他模样算不上出色,不过五官端正,模样清俊硬朗。 邢北嬉皮笑脸,“谢大人不在,你这么看着我,想跟我偷情?” “若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我可以送你一程。”沈娆十分嫌弃他的退后一步。 “哪能啊。”邢北受的都是皮外伤,虽多却不重。大夫给他清创上药包扎后,就离开了。 “说说怎么回事。”沈娆坐下来,客气地给他倒了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邢北瞥了一眼她修长纤细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眸,喝了口水。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盯着蒙笛,哈特族老可汗死的那天晚上,她就离开了王城。她这人看着年轻,可到底是年纪大了,脚程不快,而且还不认路,找人问郢都在哪。” 邢北用清水将自己的脸洗干净,伸了个懒腰,继续说:“她问了几个都是不认路的,我寻思我就做个好人,收了她五十两银子,就好心把她带到这。” 好人?沈娆笑的讽刺。 他可不在乎,继续兴致勃勃地说:“到了这她才发现不对劲,撒腿就要跑。这好不容易把人诓过来,我怎么能让她走呢,就打起来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6节 沈娆听后问出自己的疑问,“你是怎么免除控制的?” “我一边和她打,一边骂她,气的这个老太婆总岔气,用不上自己的绝技,反而抄起剑要把我戳死!”他说完拍了下手掌,似乎挺高兴。 能把一个老人精气成这样,这得多不堪入耳?沈娆忍不住抽了抽唇角,说:“按照约定你达到了,我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邢北:“谢谢老板!” 沈娆起身后,迟疑了下,询问:“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有可能在梦里或是你心里?”他说完就看见一个茶杯朝自己丢过来,下意识躲闪,“你卸磨杀驴啊。” 登徒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沈娆懒了再与他说话,拂袖离去。 人走后,房内只留下他一人,嗅着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清香,眼神富有侵略性的舔了下唇角。 “沈娆……” 太子府邸有地牢,刑讯工具虽然没北镇抚司多,不过基础的应有尽有。作为主官,谢槿对于这些,运用起来游刃有余。 沈娆下去时就瞧见蒙笛断了的那支右手已经被缠好,另一只手也无力的垂着,似乎是脱臼了。 整个人就跟血里捞出来一样。 她对这样的场面没有丝毫惧色,面无表情走过去。 “审问出来了?”她穿着的衣裙在这黑暗潮湿的地牢中,干净的扎眼,格格不入。 谢槿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掌上的血迹,见人来了,给她让了座位,淡淡的道:“老家伙受不住,该招的招了,不该招的我也知道了。” 沈娆让大夫上前去给她治伤,吊着命别让人死了,“办事效率不错,说说看。” 这位大祭司来郢都,为的是神不知鬼不觉袭击,以她的能力操控人发疯不成问题。她要弄疯郢都的武将,到时城内就会内乱。 就算宋裕兵力再强悍,郢都也会成为他的掣肘,不想退,也得退回来。 这是新任可汗的计谋,本来是好的,却被邢北那个土匪给搅黄了。 谢槿说完只觉得可笑,而后说到骨笛控人时,迟疑了下,才说:“至于如何解除被控制,她说无解。” 沈娆微眯起眼,看向蒙笛,抽出长刀,挑起她的下颚,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对方冷笑,似乎在嘲笑。 “说。”沈娆刀动了下,一片血肉模糊。 蒙笛这才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人,看着温良羸弱,却是个狠心肠,咬了咬牙,不甘地说:“我这是功法……可乱人神志,也可伤及肺腑。神志一旦被乱,除非自己清醒过来,否则……天神下凡也无法拯救。” 沈娆似乎是在考虑她说话的真假,而后将刀还给谢槿,低声道:“保住她的命,去信给太子,就说大祭司在郢都已经被俘,看他是否需要这个人。” 都折磨成这样了,应该不会有隐瞒,想必是真的没有破解之法。 “放心。”谢槿点头。 “还有个事。”她扯了下他衣袖,将人拉到一边,问:“我瞧着那邢北眼熟,你认识吗?” 谢槿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微微蹙起眉头,思忖了片刻,才说:“你怎么会觉得他眼熟?” 她不该见过邢北。 沈娆挑眉,“你认识?” “不认识。” “谢槿。” 谢槿吩咐人将蒙笛严加看管起来,仔细照顾,就拉着自家小娘子出去,离开地牢后,将她带回自己房间,屏退左右,才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沙华堂跟朝廷关系密切。” “所以?” 谢槿本不想说,谁成想那家伙面具掉了,而且沈娆还看着眼熟。他扶着额头,很是无奈地说:“他是陛下的暗卫统领。” 沈娆愣了下,大宁天子身侧暗卫,那岂不就是龙影卫? 弘宣帝在本朝不仅设立天子亲军锦衣卫,腾骧卫,羽林卫等。他还有一个隐秘卫队,虽无品阶,却直承皇帝亲管,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那就是龙影卫。 这个极少人知道,沈娆是无意间听爷爷提起过,方才知晓。 她应该在宫内见过,难怪眼熟。 只是沈娆哪里想到龙影卫统领,会是这样一个人,觉得多年幻想有些破灭,“我前几年听爷爷讲过,这个龙影卫统领虽阴险狡诈,却善用诡计,是陛下手中一大杀器。” 沈娆当时都在想,这个统领八成貌似夜叉,魁梧壮硕,吓得小儿啼哭那种。但是她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登徒子! 她想不通,一脸迷茫,“可是龙影卫怎么会在沙华堂当杀手?” 谢槿又抛出个平地惊雷,“如今的沙华堂早被清洗,看似是杀手组织,实际上都是龙影卫。” “所以沙华堂的堂主是陛下?!”她难以置信。 “是。” 沈娆像是被羞辱智商了一样,抬起手捂住眼,无力坐在椅子上,说:“姜还是老的辣,厉害还是陛下厉害。” 她想起太子让自己请杀手,猛地又问:“太子知道吗?” 谢槿缓缓摇头,“自然不知道,若是他有幸登临帝位,那么沙华堂就是他的。” 沈娆咬牙,“还钱啊!” 也是,最初邢北跳到她身旁时,谢槿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原来,他们认识。 窗户那悄无声息出现一个人,他坐在那,悠哉悠哉地晃着一条腿,懒洋洋地声音传过来:“沈大人,钱都在我这。你若想要,我还给你?” 来人正是龙影卫统领,邢北。 沈娆已经很谨慎小心了,却没想到,还是玩不过皇帝,略显挫败地瞥了邢北一眼,“你是不是收钱的时候,笑得挺大声?” “哪能呢,收钱办事,你来我往的,跟谁都一样。更何况官员找上沙华堂,这都是常事,给谁干活都一样。”邢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当然,官员找沙华堂的事情,弘宣帝每一件都知道。 谢槿挡在沈娆旁边,冷声道:“该滚哪滚哪去。” 邢北嗤笑,翻身进来,不急不慌地说:“谢指挥使,你最好先买通我。不然你和沈大人的关系,可就要惊动天听了。” 对!上次他在房梁上看到了。沈娆脸色顿时变得很差,她和谢槿亲热被人瞧见,真够隔应。 不过这若是让弘宣帝知道,还真是个麻烦。 以为沈娆害怕,谢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肩膀,然后说:“他不会说。” 沈娆回过神,“为什么?” “因为,他有我把柄。”邢北意味深长一笑,虽都为皇帝办事,却互相忌惮,巴不得多收集对方错处,好哪天派上用场。 沈娆挥了挥手,“还是先把眼前战事解决了,到时好带太子回京。” 谢槿:“这场战争一定会赢,现在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新上任的可汗比老可汗勇猛的多,父亲不敢干的事,儿子可太敢了。战事会赢,可这位新可汗,不容小觑。”这些日子邢北可不止是盯着大祭司,还探知了不少消息。 “该怎么做太子心中有数,我只要将本分事做好。”虽然宋裕是她弟弟,但毕竟还是君臣,她应尽本分,不能太过逾越。 而且……她长大了,宋裕也长大了,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心中有数。 第37章 大获全胜 “等这边事了结,我也该回京了。”邢北奉旨前来协助沈娆一行人,迎接太子。 等任务了结,他必须启程回京。 当然任务他没跟沈娆说,免得沈娆觉得自己坑她钱,把他打出去。 沈娆捏了捏眉心,站起身,向他微微拱手,“无论圣旨也好还是生意也罢,劳你再去太子身边,我担心哈特族会再有动作。” 她前几日过了生辰已经二十,模样完全脱了稚气,柔美清秀,带着股濯清涟而不妖的气息,宛若青莲。 难怪谢槿对她动心,她这样干净美好,是他们这种黑暗中的人,最想去靠近,想去破坏这种美好,污染她。 邢北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并未掩饰。这让谢槿脸冷的像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将人挡住,“滚出去。” “虽然沈大人与你两情相悦,但这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不让人看了?”邢北与谢槿针锋相对已久,就算武功上无法敌过他,但也从来不惧。 谢槿只想碎了这王八蛋的天灵盖,刚上前一步,却被身后人拽住,不免恼火:“他死在这,谁也不会知道,包括老天爷!” “他还有用。”她安抚似的拍拍他,然后说:“邢统领这话说的确实不错,不过不是他不让,而是我不许。您要懂得,色字头上一把刀。” “您可以看,但可别,将自己折了。” “那沈大人多虑,在下命硬得很。”邢北朗声笑了一下,就从窗户飞身出去。 谢槿目光阴毒地看着窗口,恨不得将这狗男人皮肉层层剥了,丢进油锅里送他去祭天。 “阿槿。”沈娆将他身子扭过来面对自己,神情严肃,语气平和:“除非有万全把握,否则你不能动他。你想想若是留下把柄,陛下可会放过你?” 再怎么说谢槿是她男人,她肯定会向着他。她无所谓邢北如何,但绝不能因为这个人,他出什么事。 谢槿将人抱着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善,“我是男人,我清楚他那是什么眼神,他怕是看上你了。” “见色起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你不就是……嘶,你掐我做什么?”他没用什么力道,沈娆不痛,只是略恼。 那就不值当了。 谢槿皱眉,“我跟他不一样!” 还想说什么时,一只鸽子飞进窗户,轻车熟路地落到谢槿肩膀上,扑腾了下翅膀。 谢槿把信件拿下来,摊开,简单看一眼,然后递给沈娆。 她看了后心头愤怒暴起,攥紧密信,冷声道:“太子在前方征战,他们在京内享清福还不够?居然猜测太子延期不回,是勾结哈特族,意图谋反?!” “京内要派人来接他了。”谢槿知道她和太子情深义重,若是太子出事,她不可能独善其身。 所以太子不能出事。 “接?怕是押送回京吧。”沈娆脸色冷的像寒霜,站起来,来回踱步,“明知道是宋裕统帅大军,却还要把人召回,我还以为陛下对这个儿子有几分宽容的!” 没想到还是如此刻薄。 “慎言。”谢槿知道她被气到了,缓了缓,说:“未在朝中,不明实情。若朝堂纷纷上奏,陛下也不能独断专行。”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7节 沈氏一门除了她以外全都化为灰烬,沈娆知道是因为被人陷害,可旨意是皇帝下的,她怎能无怨气?! 沈娆攥紧拳头,很想问你就对他那么忠心吗?可这样问太过大逆不道。而且她这样问算什么,想谋逆吗? 她平息自己的情绪,淡淡的道:“此事要瞒着太子,现下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嗯。”谢槿正襟危坐在扶手椅上,双手交叉,一派老成持重的模样。若是衣服没穿的如此松垮,倒是更严肃了。 他向沈娆伸出手,牵着姑娘的柔荑,淡淡的道:“你莫太过担心,你那表弟不是个呆的,聪明着呢,就算知道此事,也不会乱了阵脚。” “我只是觉得,一片丹心喂了狗!”这两年宋裕在边界城池镇守保家卫国,他们养尊处优,还要步步紧逼! “莫气,等回京后,说话最多的那几个人,为夫挨个帮你欺负回来。”他揉了揉她的手,目光沉静柔和。 “你是谁的夫?”沈娆忍不住老脸一热,抽出手,瞥了他一眼,“我可没嫁你。” 谢槿微挑眉,低低的笑了声,手指搭在她小腹上,“若不是你一直吃药,你这早就怀了我的种,怕是都会叫爹了。不嫁我,嫁谁?” 她听后嘴角抽了一下,随即笑颜如花:“喜欢孩子?你去生,休想把这差事给我。” “好啊,试试我能否给你生个。”他起来转动了下手臂,把人拦腰抱起来,径直走向床榻。 沈娆觉得大事不妙,“别了别了,还是算了。” 这家伙在这事上一向野的很,她很累。 “方才被人打扰,不尽兴。” “算了吧,别……” “唔——” 大祭司蒙笛潜入郢城欲生祸,反被擒的事,已经传到身在前线的太子耳中。他万般庆幸沈娆没事,而后又畅快一笑。 吩咐人押着大祭司来了营地,直接将人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还贴心的把嘴封了好几道。 对面哈特族王城看见大祭司被俘,赶忙去通知可汗。新上任的可汗阿尔丹知道这事后暴跳如雷,而后只能再度派出使者,说这次诚心谈和,并答应之前的要求。 签订和谈条约后,沈娆看了一眼那个每年向大宁缴纳贡品的单子,眉头一挑,“难怪人家不同意,你这像打劫。” 宋裕洗干净手,提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说:“他不给也得给,要不然他这名义上的可汗也别想做了。” 累了这么些天,他早就疲乏了,如今事情了结,轻松的扑床榻上,抱着被子伸了个懒腰,“以后他们就是大宁的哈特族,等回去后我会向父王请封,给这个可汗一个异姓王爵。” 沈娆合上和谈条约卷轴,疑惑:“为什么没彻底踏平哈特族王室,非要拖着与他们和谈。” 按照兵力完全可以,简直是如探囊取物。 “哈特族全族上下那么多人,我们并非他们族人,又怎么会真心臣服?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统治他们。” 宋裕穿着绛红色烫金蟒袍,长马尾的发髻上戴着金冠,额间束着绛红色镶嵌黑曜石的发带,颇有少年英气,又矜贵,撑着头在瞧她。 “所以啊还不如就把他们打服了,再给个仅是名义的大宁异姓王爵,让他们老老实实臣服于大宁,好好养牲畜,每年给我朝上供!” 所以这就是找了长期给朝廷做工的? 沈娆一直担心他,现在发现不过是自己操心太过,长舒口气:“那咱们该回京了。” “是啊,该回去了。”宋裕一下子来了精神,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下,“虽然我更喜欢这边自由自在的风,但京内那些属于我的东西,我必须要拿回来!” 少年气势磅礴,颇有君临天下的感觉。 沈娆听后轻轻一笑,拱手行礼,“臣必定竭尽所能,辅佐太子殿下。” “今夜邀请郢都城官员将士们,本宫要摆宴酬劳,也要与他们告别了。”少年蓦然落寞下来,垂下眼。 他是东宫储君,就不可能一直驻守边陲。要么赢,登临帝位。要么输,粉身碎骨。 他不能输,他只能赢,不然他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保不住! 沈娆无法体会到他与这里的感情,但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舍不得这里,不仅仅是感情,更是自由。 庆功宴办在露天广场上,众人围着篝火摆桌喝酒吃肉,一张张常年饱受风霜的黝黑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容。 唐季夏这些日子一直在前线打仗,今个才见到沈娆,不免满心感慨,坐在她旁边,说:“我不想回去了。” “啊?”沈娆一愣。 “京城乌烟瘴气的,哪有这无拘无束的。”唐季夏性子直,脾气硬,有什么就想说什么,非常不喜欢与朝堂上那些人虚以委蛇。 若不是一心想实现抱负,她早就想辞官回家了。 如今来了这,她才知道天地广袤无垠,战场上的为国厮杀,是那么的畅快淋漓! 她人突然靠的太近,沈娆身体紧绷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低着头,轻声道:“那唐国公会同意吗?” “我爹娘没得早,都是死在战场上,我爷爷就不准我上战场,让我驻守皇城已是底线。”唐季夏眼神狡黠,拱了拱她,似乎欲言又止。 沈娆没防备被撞的向旁边倒过去,唐季夏下意识去拉她,结果也一起倒下。 桌子被撞翻,东西叮叮咣咣倒了一地,众人纷纷看向这,就看着唐季夏压在沈娆身上—— 沈娆脸色都青了,咬牙切齿:“唐季夏!” 唐季夏嘿嘿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我衣服勾到桌子了,这不能怪我。” 坐在她对面的谢槿已经起身,而后看见宋裕匆匆过去,只好作罢,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唐季夏起身后,宋裕心疼的把沈娆扶起来,轻声道:“没事吧?” 第38章 天生一对 自己这表姐什么都好,就是体格不行,身子柔若无骨,好像吹阵风都能把人吹走。 “我没事……”沈娆也觉得自己太弱了。 唐季夏见宋裕正好来了,衣摆一撩,扑通跪在地上,“恳求殿下成全末将心意,让末将留在郢城,戍守边关!为国尽忠!” 她的声音慷锵有力,异常坚定。 宋裕听后叹口气,随即摆了摆手,“唐国公早年丧子,儿媳也香消玉殒在战场上,他还需要你尽孝于膝前。” “殿下——”唐季夏见他如此坚决,拼命向沈娆使眼色,就差也去她面前叩头了。 沈娆理解她的理想抱负,可是唐国公年事已高,要是真将她留在这,老人家怕是承受不住,“唐将军,唐国公年事已高,你还是留在京中陪他吧。” “好吧。”唐季夏蔫头巴脑地抱着酒坛去一旁郁闷。 她们这桌子掀翻了,也没地方。本来宋裕是想把沈娆领到自己身侧,可旁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又怕旁人误会,一时间也不知道让她去哪挤一挤。 还没想好,就看见沈娆径直去谢槿旁边,扯了个凳子,安静坐好。 宋裕:“……” 我的好姐姐,那可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啊。 他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只能不情不愿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大宁女官女将虽少但也不是见不到,大家也不稀奇,没人往她这看。沈娆瞧旁边这人正襟危坐,一副正经模样,不由得起了些逗弄之心。 她瞧瞧伸腿过去,鞋尖在他小腿肚蹭了蹭。 谢槿下意识蹙眉,不着痕迹瞥了她一眼:三天不收拾,就敢上房揭瓦了? 沈娆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水,又装作筷子掉了,弯腰去捡,用手指撩过他大腿。 谢槿:“……” 这是料定自己不会发疯到在这弄她,是不是? 小丫头,她根本就是在报仇,不就是自己欺负她狠了些吗? 宋裕手中筷子都捏断了,这俩人在做什么?眉目传情?!不行,他不能允许自己的表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更何况这是个剥皮吃肉的恶魔! 他轻咳两声,“沈大人。” “沈大人。” “咳咳咳咳咳——” 这剧烈的咳嗽,宋裕被呛的真咳嗽了,脸呛得通红。 沈娆这才回神,站起身,“殿下,可有事?” “去拿圣旨。” “早就准备好了。”她正事可从来不会耽搁。 她拿着圣旨走到中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龙鸣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多年为国尽忠职守,更是在此次战役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封从二品镇国将军,钦此!” 龙鸣便是那位假意叛变的将领,他听到此消息,黝黑饱受风霜的脸上,挂满了不可置信,呢喃:“镇国将军?” “这是你应得的,本宫未到之前,你一直恪尽职守,护卫着边界整整二十年!如今你已四十有五,大半生都送给了大宁,这是你应得的!” 宋裕还记得刚来时,龙鸣对自己并不客气,总针对他,折腾他,丢去校场上,各种训练。看似君臣,实际上相当于自己的老师,把他一步步带到现在! 龙鸣热泪盈眶,郑重地起身,上前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末将定当一生保卫家国!” 沈娆将圣旨放入他掌心,虚扶起他,“将军大义,下官佩服。” 唐季夏摸摸自己的胸口,觉得一团火在烧,她如今二十三,驻守皇城多年,现是正四品明威将军。 她知道自己是承前人蒙阴,才受陛下看重。可她不想这样,她也想进到战场上来,血洒疆土啊! 宋裕继续说:“至于日后郢城事宜,由龙鸣将军和刘参政共同协商管理。” “是。” 龙鸣怔了怔,“殿下……可是要回京了?” “我家在那,我得回去了。”若是有可能,他也想留在这,和这群兄弟把酒言欢,驰骋疆场。 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逍遥自在。 “末将誓死守护武门关以及郢都,大宁国土,寸步不让!” “大宁国土,寸步不让!”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8节 “寸步不让!” 宋裕眼圈发红,朝着众将士拱手行了个礼,“多谢各位昔日对我的照顾,日后相隔千里,请保重!” “是!” 沈娆那颗凉薄空虚的心,看到此情此景,觉得有股热血灌了进来,让她胸口微微发烫。 她一腔热血被京城的波诡云谲,勾心斗角磋磨的早就没了。 现在好像又感觉到了热度。 庆功宴结束后,沈娆就同唐季夏在城里闲逛。她没来过这,见晚上了大街上还灯火通明,小贩吆喝的起劲,就知道这治理的非常好。 “猜灯谜,猜灯谜,猜中了送你一个灯笼,猜错了就买我一个灯笼嘿嘿嘿!” 这不像京城富饶繁华,读书人也没那多,在这猜灯谜还是极少见的,几乎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唐季夏心情不好,听见这小贩吆喝的起劲,走过去,气势汹汹地说:“我来猜!” 老板瞧她这副样子,觉得脑子不太灵光,“行,姑娘随便挑。” 唐季夏从灯笼上随便拽下来个纸条,“两点天上来?猜字?这是什么,蟑螂?” 沈娆穿着粉色广袖上衣,纯白色绣着莲花的裙子,发髻上只戴了玉兰花步摇,清丽脱俗,顾盼生辉,站在灯笼下,脸庞映着温柔的光晕。 老板无奈一笑,“错了,姑娘买灯笼吧。” 唐季夏最烦读书,四书五经也没看过几次,能认识字就不错了,猜这种东西就脑袋打结,气呼呼地付了钱,问:“沈娆,你来猜,猜错了我付钱。” “好啊。”沈娆微微颔首。 她们不似边界的姑娘骨架偏大,皮肉糙。尤其沈娆,体态纤细玲珑有致,柔若无骨,轻若浮雪,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沈娆想淡淡的道:“两点天上来,这是,关。” 老板拍手,“对!” 沈娆又摘了个,瞥了一眼,说:“春末夏初,旦。” 老板觉得大事不妙。 “云母屏风烛影深,下一句是,长河渐落晓星沉。” “昨夜星辰昨夜风,下一句,画楼西畔桂堂东。” 这里不止是有字谜,还有接诗句的。沈娆不知背过多少书,对于这些不过是信手捏来。 “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沈娆略略思忖,说:“应该是蜡烛。” 待她还想拿时,老板赶忙拦住,“得了得了姑娘,您别玩了,再玩这摊子都是您的了。” 沈娆不置可否,自己挑了个宛如桃花的灯笼,拎起细看看,然后转头就走。 “这些怎么办啊?”唐季夏傻眼了,难不成自己要拿三个灯笼? “不关我的事了。”沈娆挥挥手,说:“我去清净清净散步,你且回去吧。” 她漫步走到郊外山坡上,看着天上繁星坠空,只觉得心神宁静。 “打劫。”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在肆无忌惮的轻薄。 沈娆不自在地瑟缩一下,而后这家伙的手越发不老实,她只好用手肘捅了下人,“谢指挥使这是要做什么?” “调戏你。”他把她压躺在草地上,低头亲着,随便将灯笼放到一旁。 而后沈娆搂着他脖子,仰头看星星,“其实席间我有冲动想跟阿裕说,不如成全了唐季夏。只是若她形单影只也罢,可她还有爷爷。” “我家娘子心肠这般好?”他又亲了她一下。 “你知道的,我不爱管旁人闲事。”二人翻了个身,沈娆趴在他身上,头就埋在他颈窝,“只是,我也有抱负,有些理解她。我壮志未酬,有心想全了她心意。” 谢槿无声地摸了摸她长发。 她猛地抬头,神色认真的问:“若我是唐季夏,我想留在边关,你作何想法?” 谢槿想也不想就说:“没有这种可能——” “我是说如果!” “那我就将你劫了,明面上对外宣布你身亡,暗地里建个舒服的窝,将你手脚都用漂亮的链子栓起来,让你只能天天看着我。”他说的话很认真,不像玩笑。 沈娆听后歪头疑惑:“真的?” “我可以容忍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放开手脚施展抱负。但是绝不可以在千里之外,在我无法看到你的地方。”谢槿可以容忍很多,唯独不能容忍没有她。 沈娆目光沉静看着他,最后叹口气,老老实实趴回去,“这也就是我,换作旁的姑娘听到你这话,吓都吓死了。” “你不怕?”他蛮好奇。 “方才我仔细想想,若是你要走,我也舍不得,说不定会造个金笼子将你塞进去,然后每天跟你说,乖一点,我就放你出来。” 她说完自己都乐了,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一对疯子。 谢槿被她说的心头血都沸腾了起来,手移向她衣带,吻着她,“那卑职定会伺候好沈大人。” “这不行!” “行!” 太离谱了!沈娆从未在荒郊野外与他这般过,她不愿意也被按着手腕,强行带上了贼船。 沈娆背靠着树,衣衫褪半搭在臂弯上,攀着谢槿的双肩,才没有滑下去。 她虽然没有其他闺秀那般古板,可她也从未在外面这样过,难免紧绷着心,都不敢放松。 真是疯了,才会答应和他在这胡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emmm] 第39章 出发回京 “害怕?”罪魁祸首还好意思问她。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眼尾都染上了绯红,沈娆气闷扭过头,没理他。 谢槿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喜爱,占有欲充斥在四肢百骸中,只增不减,恨不得将人融入进自己的骨血中。 “你确定是往这边走了?” “对,没错,我记得是这边方向,咱们找找。” 是太子和唐季夏的声音。 沈娆险些吓的虚脱,赶忙推眼前的人。可这人巍然不动,对周围的声音恍若未闻。 “刺激吗?”他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下。 沈娆拽了下他头发,没用什么力道,左顾右盼,“快放开我。” “你什么时候告诉太子?”男人很执拗,紧靠着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似若是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不打算听话离开。 沈娆愣住,看着眼前的人,而后双手托着他下颚,唇瓣轻拱他的眉心,脸颊,而后说:“我会选择个合适的时机,将你我的事,告知阿裕。” “我希望他就算不能接受你,也可以接受我喜欢你这件事。”宋裕是她很重要的亲人,她希望他可以祝福。 姑娘的郑重回答,让谢槿心神荡漾,狠狠抱了她一下,放开她,提气轻身悄无声息离开这里。 沈娆匆匆将衣服整理好,从树后走出去,若无其事将灯笼拾起,很惊讶的看着宋裕二人,“阿裕,唐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姐,你怎么大晚上跑这来了。” 宋裕急匆匆走过来,伸出手摸她额头,“瞧瞧你额头都出冷汗了,哎,你脸怎么这么红?你脖子这是什么?” 还没等宋裕看清楚,就见眼前人拉拢衣领,“大概是虫子咬的。” “虫子?郢都这都是毒虫子!不行,我带你回去大夫。” 看大夫?那还得了! 宋裕未经人事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大夫肯定知道!沈娆将手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说:“我突然想起这应该是脂粉染的,没事,咱们回去吧。” “真的?你再让我仔细看看,别耽误了。”宋裕直接上手去扒她领子,仔细看着那红印,还碰了碰。 沈娆:“……” 若这是旁人,她早就送他一记断子绝孙脚。可这是她弟弟,不能踢。 唐季夏没那个兴趣看人家脖子,就在一旁托着下颚蹲着,百无聊赖地用剑划地。 宋裕果然看不出来,“不是虫子咬的,不过你这都有点渗血了,肯定不是脂粉,你自己挠的?” 她肤色极为白皙,红印显得十分突兀。 那个王八蛋在这种事上一向走火入魔,不按着她啃绝不罢休。沈娆捂着额头,觉得甚为尴尬,“大概是自己挠的吧。” “行,没事就行,咱们回去,明日起早离开郢都。”宋裕瞧着自家表姐这副柔弱的样子,有点心疼,转过身,微蹲下来。 “来,我背你。” 沈娆失笑,“我哪有这般弱不禁风?我能走,不用你背。” “你可算了吧,你两条腿都有点发颤,是不是冻到了?快上来,我背你回街上就把你放下。”宋裕催促。 沈娆哪里好意思告诉他,自己为什么推打颤。只好提着灯笼爬上他后背,抱着他脖子,能感受到男子虽然看着体型偏瘦,但肌肉却极为扎实健硕。 她颇为感慨地说:“以前你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也习武,但到底养尊处优,可没现在强壮。” “不强壮起来,怎么保护自己啊。”宋裕将自己的重剑扔给唐季夏,让她帮忙拿着,就背着人往前走。 唐季夏扛着重剑,亦步亦趋走在后面,说:“殿下,这事真的没得商量吗?” “如果唐国公同意,本宫定竭力助唐将军留在此地。”宋裕声音一顿,望向天空,说:“可唐国公只有你一个孙女,他舍不得你。” “如果母后还在世上,也断不会让本宫来此地。”亲人还在世时,多陪陪他们吧。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39节 唐季夏沉默下来。 沈娆适时开口:“实现自身抱负也不止是驻守边关,也可在朝堂上,也可在大宁各地各处。你瞧锦衣卫,有时也会受皇命执行任务去平叛。” “你虽如今在京城任职,可日后会去做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唐季夏没吭声,沈娆以为她没理解,耐心地说:“你看我一介文官如今也在这边陲之地,你是武将,还愁没有回来的一天吗?” “是啊,来日方长,我早晚有一天会回到这天地辽阔的地方!”唐季夏一扫阴霾,握着手中长剑,用力举向天空。 宋裕最近带着她一起征战,大概了解她的性子,叹息:“她真不适合待在朝堂上。” 沈娆意味不明的说:“或许未来会有个愿意成全她的君王。” “你说的是我?”宋裕不确定地问。 沈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唐国公府不容小觑,是个值得交好的对象。虽说你不屑于此,但你也得培养自己的势力,不然难以稳住自己的地位。” 宋裕虽然不屑于为了目的与谁交好,但他在京城内势单力孤,确实需要有人帮助。 不然他下次去的地方可能不是边陲之地,而是去地底下跟母后团聚了。 他叹口气,“回京后一切再商议。” 第二日天还未亮,宋裕没有通知郢都驻守的将军,就带着众人悄悄离开郢城,不急不缓离开了他生活近三年的地方。 他满心怅然的回头看去,惊讶不已。只见将领们齐齐站在墙头上,向自己抱拳行礼。虽未言语,他却能感觉出他们的情义! “诸位,珍重!” 在途中路过城镇时,沈娆就带着高珠看当地的大夫,只为得寻一线生机。 可到底都是小地方,高珠的病又古怪,他们都没看出个所以然,一个个都说没事。 “你莫急,等回京宣太医来给他瞧瞧。”宋裕看得出来,虽然自己姐姐平时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实际上极为焦心。 “嗯。”沈娆叹口气,若不是高珠替自己挡下,恐怕神志失常的就是自己了。 谢槿在一旁凝视着她,没吭声。 他们脚程很快,只是在第八天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前来催太子回京的官员。 来人正是内阁首辅杨光祖的得意门生,崔知文。当年参加科举考试,殿试得了个一甲第三,探花。 双方相遇在宽阔敞亮的山野路上,现今为正三品吏部侍郎崔知文,正眯着眼瞧坐在对面黑色骏马上的太子,未曾下马,略略拱手。 “太子殿下。” 宋裕管他是一品还是三品,见了太子不下马行礼,就是忤逆犯上,握着马鞭指向崔知文,冷声道:“谢槿!” 罩在黑色斗笠下的谢槿身形一动,飞跃而去,轻而易举一脚将崔知文踢下了马。 “啊!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这位崔侍郎失了风度,惊吓大喊。 拎着人到太子马前,二话不说,将人踩趴在地上。 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全被锦衣卫与羽林卫齐齐拦住,不得上前半步。 “崔侍郎是吧?您这是想做皇帝还是储君,见了我也不下马,想犯上?”宋裕弯下身,低头玩味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 “殿下如此猖狂,待我回京必禀明……唔唔唔?”他的嘴巴狠狠与地面接触,有人在抓着他的后领,死死按着他。 谢槿冷笑,“崔侍郎好个颠倒是非的舌头,本官与许多双眼可是都瞧见,你不敬东宫太子,意图犯上。” “你……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来这两个字。 “锦衣卫,谢槿。” 虽说品级一样,可人家是天子亲卫指挥使,受陛下信任,又掌管北镇抚司,身上更是有正二品的上护军勋位在身。 做柱国只是时间问题。 太子是个没权没势的,不足为惧,这个不一样,这可是个太岁! 崔知文支支吾吾想说话说不出来,让对方放开自己。 谢槿量他也弄不出幺蛾子,才放手。 “原来是谢指挥使。”崔知文整理了下脏乱的衣襟,抹了两把脸,按捺下内心的厌憎。 谢槿摘下斗笠,漫不经心打量着他,“大人可是有眼疾?大宁储君在此,你若是再不行礼,我可以帮你治一治。” 怎么治?像刚才那样? 崔知文打了个哆嗦,不情不愿,跪下来,行了个叩拜大礼,“臣吏部侍郎崔知文,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宋裕也不说起身,懒洋洋地说:“你来做什么?” 崔知文只好跪在地上回话:“朝堂上见您迟迟不归,担心您的安危,更担心您涉世未深与哈特族私交过密,被敌军诱惑诓骗,所以陛下特派遣微臣前来迎您归来!” 什么鬼话?什么私交过密?特么怎么没说自己叛国算了! 宋裕越想越生气,挂在马身上的重剑拿起来,直接抡起一扫。 沈娆从马车出来就看见他抄起重剑要打人,瞳孔猛地一缩,“宋裕!” 哐—— 崔知文被打中脑袋,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沈娆匆匆走过来,上前去探他呼吸,还没死,略微松口气,后又不免恼火,瞪向谢槿,“你怎么不拦着他!” 距离这么近,以谢槿身手,必然可以拦住。 这若是打死了,该如何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五更,等回京后,就要开始收网了。 第40章 太子回朝 谢槿看着她略微气恼的小脸,想抬起手抚摸,但奈何这外人太多,只好忍下来,“为何要拦?又无证人。” 沈娆看向崔知文带来的侍卫,嘴角一抽,“他们不是人?” 侍卫们中间有人举起手,“沈大人,沈大人,莫要担心,这没眼线,也没崔侍郎的人,是我们。” 这声音好生耳熟,沈娆愣了一下,“陆千户?” 陆远拨开人群走过来,嬉皮笑脸抱拳行礼,“卑职见过太子殿下,指挥使大人,沈大人。卑职奉皇命在锦衣卫中挑选得力人手,装作普通侍卫,伴随崔侍郎前来。” 皇命?沈娆与太子面面相觑,显然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她又瞪向谢槿,所以他这一路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槿抬起手捂了下眼,似乎是很无语,解释:“此事我的确不知,我是见了崔侍郎后面的陆远以及其余眼熟的锦衣卫,才知道这必定这是陛下的命令。” “此话怎讲?父皇派锦衣卫来执行任务,不是很正常?”宋裕从马上下来,用重剑的剑鞘碰了碰地上不省人事的人,露出不屑冷笑。 谢槿说:“派锦衣卫的确正常,只是他们全都是我的心腹。” “巧合吧?” 宋裕宁愿相信弘宣帝冷酷无情,也不愿相信那个狠心将自己丢到荒芜之地的父皇,会费心替自己筹划。 沈娆反应过来,手搭在他肩膀上,说:“你以为陛下不知哪个是谢槿心腹?他定是看过,才敲定的。” 她也不理解了,皇帝到底对这个儿子是何态度? “心腹如何?又不是我的。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信。”宋裕嘴角挂着讥笑,目光冰冷瞧了谢槿一眼,显然对他从未卸掉丝毫防备。 的确锦衣卫忠于历任君王,可他效忠的是大宁弘宣帝!并非自己这个大宁的储君! 自己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那个握着至高无上权柄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剥夺自己的一切。 翻手就可将任何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宋裕想到此心越发的冷静,握紧剑柄,说:“所有人,启程回京!” 他对谢槿的不信任,沈娆也不能急着让他改变想法,以免弄巧成拙,“那崔侍郎呢?” “他?问就是丢了,没见过,说不定被哪个山寨押回去做压寨相公了。” 宋裕翻身上马,带领众人浩浩荡荡往前进,当真不再理会那个地上昏死的人。 沈娆招来一名羽林卫,吩咐人将崔知文送到医馆中,然后立刻返回跟上来。 “崔侍郎,的确模样不错。”谢槿意味不明地看着羽林卫骑马托着人离开。 沈娆听他说什么鬼话,想也不想,抬起脚踩了下他脚背,冷声道:“他那个伤不致命,但是任由他躺在这,那可真是生死难料。若是死在这,对宋裕来说有害无益。” 就算要死,也得滚回京城去死。 二人骑马并排慢慢跟在队伍尾处,谢槿握着缰绳,问:“真没瞧上?” 沈娆觉得他这醋味太大了,扯了下唇角,眸光一动,语笑嫣然:“我忽然想起来最近身体略有不适,大夫说需要静心休养半年,尤其要避免——房事。” 谢槿:“?” “没法了,谢大人自求多福。”她不伺候了。 “方才是我糊涂了乱说的,你别闹。”谢槿天天跟着她,哪可能不知道她有没有瞧过大夫?分明就是拿话来气自己。 沈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谁闹了?我认真的。” 如今入秋,温度适宜,只是谢槿这心却被秋风吹的哇凉哇凉的,他驱马贴过去,低声道:“为夫错了,希望娘子放我一马。” 一向猖狂的指挥使大人,如今低声下气,生怕夫人真恼火将他冷个半年,他这哪受的住? “胡说什么呢,本官可从未婚嫁过。你我在朝为官是同僚,莫要弄错了。”然后沈娆就骑马走了。 谢槿:“……” 越过京城界碑时,宋裕突然有点近乡情怯,十分感慨的下马,然后跳上界碑,坐在上面,看着远处的城门,“都说近乡情更怯,本宫却是……看见就来气,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那里有他美好的回忆,可也有不堪,痛苦的回忆。 沈娆站在下面,双手交叠端放在身前,淡淡的道:“我烧过公主府,算替你出了点气吗?”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0节 “听起来不错。”当年沈家破败后,母后一病不起,尽管用珍贵药材吊着性命,也没熬过去。 其实当时母后病不致死,若不是长公主谋害,她怎么可能会死! 他咬牙切齿:“宋落雁!” 沈娆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说:“你要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方能积蓄力量,给敌人致命一击。” “我想母后了,她过世后我一次都没有祭拜过她。”弘宣帝不允许他去太庙,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记着母后忌日,遥遥向京城方向叩拜。 沈娆从未表露出思念家人的情绪,如今他提起,她不免也略显怅然。 本来前些年弘宣帝下令建造太子府,是给宋裕居住。然而接连出意外,他被外派出京,最后这个按照太子规格建造的府邸就赏赐给了瑞王。 如今宋裕在皇宫外没府邸,只能住回东宫去。 而且他们刚回京,自然是要去觐见陛下。 他们换了蟒袍官服,就一同回宫复命。现在这时辰,正好是早朝。 想到那些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看见自己出现时窝火模样,宋裕的心情就非常舒畅。 小爷回来了。 出了名的言辞尖酸犀利的御史王安定,站出百官之列,在太和殿外的广场上,义正言辞的说:“陛下,郢都虽是靠近大宁边界的城池,但比起其他边界城池,距离京城算不上太远。可太子如今还未回京,莫不是藐视君上,心怀怨气,不打算遵旨意吗?” 又一个瑞王党的御史出列:“臣附议,听闻太子殿下常出入哈特族,臣不免担忧殿下年少不知深浅,中了异族的诡计!” 一向以温和贤良著称的瑞王,走出来,“父皇,太子殿下是臣的三弟,他从小就天真直率,就算有行差踏错之处,也还望父皇宽宥于他。” “瑞王可真是个好哥哥啊,到了这个时候,也仅有你能替我说话。”身穿朱红色蟒袍的少年,脸庞坚毅,双目如鹰,大步流星地走进众人视线。 当年那个潇洒肆意的少年,已经成长成了雄鹰。 坐在龙椅上的弘宣帝与他遥遥相望,面无异色,只是在袖中的手,略微收紧。 瑞王见他平安无事,不免觉得可惜,而后眼眶发红,“三弟,你可算回来了,为兄甚为担心你,思念你。” 太子都没理会他,跪下来,“儿臣归来,恭祝父皇圣躬康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换了朝服的三人也跪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阁首辅杨光祖甩了甩衣袖,说:“殿下好大的威风,陛下传召,还需要三请四请才能将你从郢都请回来。听说你在那过的如鱼得水,还和哈特族私交甚好啊。” 宋裕一听就知道自己那边的捷报,并没有公之于众,不免眼前一亮,笑的讽刺:“有劳杨尚书惦记,本宫的确是对哈特族好得很呢。” “你!殿下身为东宫太子,却与心怀鬼胎的异族交好,这简直是愧对历任帝王!更对不起臣民!” 在杨光祖慷慨激昂还想说些什么时,弘宣帝突然轻咳了两声,他似乎是才缓过神来,点点太阳穴,“朕这些日子头疼略感不适,比较忘事。如今见了太子回来,倒是想起个事,忘记说了。” 众人顿时鸦默雀静,瑞王一党觉得心里不安。 “早在半月前郢都传来捷报,太子率军力压哈特族蛮熊军与独狼军等主力军队,又生擒了哈特族大祭司蒙笛。如今老可汗身死,新可汗向大宁俯首称臣!” 这个捷报居然没有通过内阁!杨光祖狠狠皱眉,望向瑞王,见对方摇头,明显他也不知道。 宋裕不忘跟杨光祖打招呼:“杨阁老,您说,我对哈特族好不好?” 杨光祖只能放下脸面,硬着头皮说:“是老臣误解了,请陛下降罪…” 瑞王立刻出来做好人:“父皇,杨尚书劳苦功高,还望您饶恕他!” 弘宣帝对于其他人的话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宋裕,“太子,你说。” “真让儿臣说?儿臣可以做主?”太子眨眨眼,一肚子坏水,还一副无辜模样。 弘宣帝无奈,“是。” 宋裕偷偷贼笑两声,看着旁边身穿红色飞鱼服的谢槿,收敛笑意,一脸委屈的说:“谢指挥使,劳烦您将杨尚书送进诏狱坐三日即可。本宫好伤心啊,看见他就胸闷,心都拔凉拔凉的,需要好生养养。” 谢槿:“……” 锦衣卫是陛下的锦衣卫,谢槿询问似的朝弘宣帝看过去,见他点头,才派了两个千户,护送他进诏狱。 “杨尚书放心,诏狱会好生招待您。” 杨尚书听后铁青着脸,只在众目睽睽之下,气的拂袖而去。 弘宣帝不紧不慢地说:“此次助太子攻打哈特族的有功之臣,朕自当会论功行赏。” 他早就准备好了旨意,让大太监赵西宣旨。 第41章 论功行赏 “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谢槿,克己奉公,尽忠职守。又救驾太子有功,在与对抗哈特族战役中立下战功。封正二品正留守都督指挥使,加封勋位柱国,负责全国军务!依旧掌管锦衣卫。” 谢槿宠辱不惊,面不改色,行跪拜大礼,“臣叩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仅二十七的正二品权臣,整个朝堂上,仅此一个。 天子近臣,位极人臣啊。 “羽林卫将军唐季夏,忠勇慧颖,在与哈特族对战中屡立战功,封正三品昭勇将军!” “谢陛下!”唐季夏跪下来后有点傻了,这是越级晋升啊。 旨意念完,只字未提沈娆,连个金银财宝打发都没有。宋裕见状十分恼火,自己明明上奏了,合着父皇睁眼瞎是吧? 沈娆对此并不在意,反而觉得自己没有奖赏,倒是一件好事,可以多太平些日子。 而且她才二十,不急。 “太子宋裕,驻守边界郢城两年之久,又为了大宁立下汗马功劳,特赐宝带二十,玉如意十柄。”赵西所说的都是各种珍宝,听的人麻木。 宋裕渐渐握紧拳头,无论自己怎么做,也无法得到他的认可,就被用些金银财宝打发了吗? 瑞王见此不由得幸灾乐祸,不屑一顾。不过如今谢槿越发如日中天,看来是时候拉拢了。 这人看似坚不可摧,可是人就会有弱点!若是谢槿也能帮自己,那必定是如虎添翼。 下朝后,弘宣帝只将沈娆一人传入勤政殿内,并且屏退左右,连御前大太监赵西都没留下。 他看着淡然若水的女官,“沈娆,你可知罪。” “下官不知。”沈娆面无惧色。 弘宣帝神色威严,冷声道:“朕派遣你去郢城是要将太子带回,这便是你的任务。谁料你非但未将太子及时带回,还雇佣杀手上阵前助战,你是在拿太子安危当儿戏吗?!” 好想骂人哦。 沙华堂明明是您老人家的,您还能让刑北带人把太子砍了不成? 沈娆只好说:“当时情况危急身边人手不多,才无奈花钱请了杀手,希望可以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她默默从袖子中掏出张纸来,说:“不过还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打了胜仗,并且臣也带殿下回来了,所以这雇佣杀手的费用,请问陛下报销吗?” 一想到自己的钱全给了皇帝,她就不怎么高兴。特意写清楚明细清单,等着讨债呢。 弘宣帝这辈子还从未有人朝自己讨钱过,不免觉得好笑,但还是很严厉地说:“大胆沈娆,竟敢以下犯上,还想向朕讨债不成?谁知道你这是不是胡诌的。” 沈娆施了个礼,轻笑说:“陛下,臣以前在户部,别的不说,算账可是数一数二的,臣保证一个铜板都不会差。” “证人呢?” “沙华堂,邢北。”沈娆作了个苦恼模样,而后又说:“那恐怕要再花钱请他来一趟,陛下,这费用,臣自己付吗?” 弘宣帝看着小姑娘精打细算的娇憨模样,无语地揉了揉眉头,“放肆,你竟敢向朕讨债算账!” “臣也不想,只是家中贫寒,这些钱财已是东拼西凑得来不易,陛下总不能让臣日后枕街而眠吧。”沈娆默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虽说你是为太子着想,一心救驾。但国有国法,不立规不处罚如何治国?” 弘宣帝声音顿了顿,说:“不过朕公平的很,这事因太子而起,不如你选一个处罚。” 沈娆知道弘宣帝不是喜欢玩乐的帝王,所以他此番话,不是在逗弄她,恐怕别有深意,“陛下请讲。” “若是处罚太子,朕即刻将他送回郢都镇守边界。若是处罚沈少卿,那便跪在太和殿外两个时辰。” 沈娆思忖了片刻,跪下来,“臣这就去罚跪,谢主隆恩。” 弘宣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悠哉悠哉地问:“你不怨?” 她声音坚定:“臣不怨。” “为了太子?” 沈娆一甩袖子拱手行礼,正色道:“臣是不愿让陛下,让大宁,失去一个像太子这样,前途无量未来必有大作为的有才之人!” 弘宣帝说:“冠冕堂皇的话不必说,朕知道你这些年圆滑世故都是被逼无奈,朕也懒了听你摆戏台唱大戏。”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沈娆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羞愧。 “朕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但这件事很凶险,或许你会折在其中。若是成功,或许日后你能达到你父亲曾经的位置。” 曾经的位置?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沈娆难掩心中的激荡,面色怔松,不可置信地看向弘宣帝。 弘宣帝见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半信半疑。把她招过来,告知她所需要做的。 沈娆听后下意识蹙眉,“狐假虎威,嚣张跋扈?还真是招人恨。” 弘宣帝目光锐利而坚定,淡淡地道:“朕需要你去点燃火药的那把火,不过你可能,不,你绝对会遭到攻击,你敢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娆无惧生死,她需要个机会,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跪下来,沉声道:“臣只恳求陛下能还沈家清名!” 弘宣帝怔住,似乎是陷入沉思出了神,许久后,方才说:“朕会的。” “谢陛下。” 弘宣帝语重心长的道:“在你们离开京城这些日子,有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还未离宫的谢槿自然听说了沈娆被罚的消息,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迈开往外走,而后要当越过门槛时,“陛下为何罚沈娆?” 陆远摇头称不知。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1节 谢槿在想莫不是知道了他们二人的事,后来想想不对,若是知道,自己这个天子近臣怕是惩罚更惨。 可若是他去,必然会开罪皇帝,到时救不下沈娆,连自己也择不出来,怕是得抱着一起栽了。 他神色巍然不动,内心确是犹如风云变幻,极其剧烈,拳头握紧骨节犯青,而后长长舒口气,“太子现如今在先皇后寝宫,怕是无人告知。” 陆远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我这就去。” 现下只能寄希望于太子了。 太和殿外,沈娆穿着红色官服跪在冷硬的石砖上,腰身笔直,没有半分弯曲。虽外表看着纤弱,却是断不能失了气节。 许多朝臣们仿佛约定好了似的,都围在这远远的看热闹,小声议论,揣测圣意。 本以为太子大战告捷回京,那肯定是圣眷正浓,日后风生水起。可这现在对接他回来的有功之臣,尤其是这位太子表姐,不赏反罚。 这是何意? 有人瞧见赵西急忙把人拦住,打探消息。其他人也难掩好奇,竖起耳朵听。 赵西看了看四周,笑眯眯地说:“这惩罚乃是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 莫不是皇帝在表示太子根本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拿着金银财宝敷衍了事,再借着惩罚沈娆,告诉太子要谨言慎行,不可得意忘形? 在人群中的温靖城静静地听着,并无反应,只是反复琢磨赵西的话,瞧见有内官走过来,想着怕是有新旨意。 “沈大人。”这是另一个大太监梁九,他向沈娆行了个礼,轻声道:“陛下说您可以回去了。” 沈娆跪了半个时辰有余,膝盖麻木疼痛一时间还未能动弹,缓了缓才咬着牙起身,“谢陛下。” 还未到时间怎么就让她回去了?怕是有什么变故。 她并未问出口,拍拍身上尘土,转身离去。就算境地难堪,她背脊也不曾弯曲半分。 人多眼杂,温靖城并未上前,只是目送着沈娆离去,然后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太和殿的牌匾。 他并未和旁人有一样的看法,则是觉得陛下有舔犊之情,怕是为了护着太子,让旁人对他放松警惕。 敷衍,惩罚。 又何尝不是制衡保护的手段。 第42章 太子炸毛 宫外停着自家马车,只不过赶车的换了人,是谢槿的人。她也没问,勉强爬上马车,像死狗一样瘫在上面,“我回去可要煮骨头汤补补。” “也没缺胳膊少腿,补什么?”谢槿动作小心的将她的腿搁在自己双腿上,用内力催热给她揉捏活血。 沈娆:“我馋了不行?” “吃人肉吗?”他向她推销了下自己。 沈娆十分嫌弃撇了撇嘴,被他按摩的有些舒服,脸上恢复了些生气,“陛下怎么突然把我放出宫了?” “心情好吧。” “说正经的。”沈娆拍了他一下。 谢槿老实交代:“太子替你顶了罚跪,现下就在勤政殿外。” “真是个傻的。” 沈娆脑仁疼,揉了揉太阳穴,她对此毫无办法,嘟囔着:“本也不是真的惩罚,倒是让他白受罪。” 谢槿下意识蹙眉,皇帝此番是用沈娆做戏给旁人看,看来是为了护着太子。他心里不悦,却也不能把皇帝宰了。 他目光坚定看着她,“我与你同进退,莫怕。” “嗯。” 勤政殿外已经被清场,只剩下太子宋裕一人被罚跪在冷硬的石砖上。少年身穿朱红蟒袍,坚毅矜贵,腰背笔直,如同他的铮铮傲骨,绝不折了半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勤政殿的大门被打开,弘宣帝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到他面前时才停下,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他的语气很是敷衍。 “不,你不知道。” 弘宣帝瞧他那宁死不屈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服气,淡淡的道:“到底是年轻气盛,多跟你表姐学学。若是她,她绝不会来替你出头。” 一会把人打一顿,一会好像夸人家?宋裕漫不经心地问:“那父皇觉得她会如何做?” “她会冷眼旁观。” 宋裕讥讽扯了下唇角,显然不认同。 弘宣帝似乎是疲惫揉了揉眉头,“朕若真想要她的命,现在恐怕你得跪在她坟头前哭。” 宋裕狠狠抬起头,咬牙切齿,“我不懂,这是为什么?她明明有功,父皇却不赏,反而惩罚!不公平!” 少年满脸不屈,腰背挺得笔直。 “你同朕讲公平?”弘宣帝知道他现在有本事有胆量,可以驻守一方。但若是治国御下,他还差些火候。 宋裕满脑子都是:糟老头子!昏君! 瞧他气成这样,弘宣帝也不奇怪,挑眉,“邢北。”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凌空翻越到二人面前,单膝跪下,“参见陛下。” 邢北戴着半黑半白的怪异面具,穿漆黑劲装,腰间挂着两把弯刀,内息全部内敛,仿佛就像个普通人。 “去杀了沈娆。” 邢北并未迟疑片刻:“是。” “你敢!” 见他真的要走,宋裕立刻起身去拦他,抽出对方腰间其中一把刀,平扫过去。 邢北立刻抽刀抵挡,双刀相交时在夜空中亮起银光,刀刃撞击刺耳的声音蔓延开来。 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招式越发凌厉迅速。 虽然宋裕内力要稍弱,但他有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动起手来身带凌厉杀气,招招劲道十足。 邢北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而后严阵以待,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他就将宋裕击退,后者手中的刀嗡鸣,败了也未曾脱手。 “得罪了,殿下。”邢北收了刀。 宋裕捂着胸口,方才被震的发痛,厌烦地瞪了他一眼,“想杀她,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弘宣帝看着他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作为一个战士,没有放开自己的武器。” 宋裕目呲欲裂,咬牙切齿,“你为何一定要除掉她!她没有错!沈家也没有错!我母后更没有!” 弘宣帝不答反问,“你对她十分信任?” “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少年的话让他略怔住,而后摆了摆手,“她倒是担得起你对她如此信任对待。” 宋裕满心都是惦记着沈娆,生怕老头子不当人,把他姐给杀了。 邢北瞧着他把刀指着自己胸口,面无惧色,笑嘻嘻地说:“殿下放心,沈大人不会有事。方才陛下对我下达的命令,不过是试探您。” “试探?” 邢北见他放松立刻将弯刀拿回来,送回鞘中,“一是试探您这两年的历练成果,二是试探您对沈大人的态度。若是方才您置之不理,那沈大人怕是会沦为弃子。” 宋裕呢喃:“为什么?” “因为陛下需要知道,沈娆这枚棋子,是否能为您所用。” 宋裕看向勤政殿大门,这个历代皇子都敬畏贪恋的地方,他现在无比觉得冰冷以及恶心。 不,不是现在,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觉得这里让人作呕。 弘宣帝见他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无奈摇头,摆摆手,“刑北,你跟太子说。” “是。”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孤寂,独自一人渐行渐远。 弘宣帝走后,邢北才单膝在他面前,抱拳,恭声道;“龙影卫统领,参见殿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见谅。” 龙影卫?! 只有历任皇帝才能掌控的一支暗卫队!宋裕不解,打量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刑北说:“龙影卫从今以后除了效忠陛下,也同样会效忠您。” 宋裕不理解,这样一支皇帝的暗卫队,怎么会给自己? “为什么?” 刑北低头答:“请您跟臣去见一个人,他能告知您答案。” “谁?” “如今的正留守都督指挥使。” 宋裕反应过来,“谢槿?!” 沈娆回府后跟高玉说了高珠的事情,并说一定会不遗余力,救她清醒过来。高玉知道妹妹此番是护主,才会变成如此,有欣慰也有心疼,向大人道谢后就去照顾妹妹了。 “我好像总护不住身边的人。”沈娆坐在窗边的罗汉塌上,托着两腮,思绪已经飘远。 “这与你无关。”谢槿拍拍她肩膀,知道她这些年的无可奈何,知道她的愤愤不平。 可她每次都是力有不及的束手无策,她也没做错什么。 “我还不够强,我还要继续往上走。”她攥紧拳头,目光变得幽深。 谢槿把人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轻声道:“我会一路陪你走上去,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2节 “阿槿。”沈娆一时心中悸动,正想说什么,就看见有人从窗户翻进来,一言不合就拿刀劈谢槿。 定睛一看,好家伙,那人正是宋裕。 方才宋裕人还未进来,就看见谢槿抱着自己的表姐,还摸她,居然摸她! 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拔刀就来砍人,“好你个谢槿,你居然敢轻薄我姐,拿命来。” 谢槿怕伤到沈娆,立刻松开她,又不能真的把太子给弄死,所以只是一味防守。 “噗哈哈哈哈!” 刑北靠在窗外,看着里面的热闹景象,不由得捂嘴笑,“我还从未见过谢槿如此憋屈的时候,太有意思了。” 辛灾乐祸!沈娆想也不想把手边茶盏朝他扔过去,刑北轻而易举夺过,眨眨眼,“大人还真是狠心。” 她可真怕宋裕把谢槿给伤了,急忙喊:“太子殿下,快快住手,这都是误会。” “误会个屁,我早就觉得他对你有所图谋!臭流氓!看我不把他剁成肉泥!”宋裕气的脸色铁青,刀刀用力,将屏风都砍碎了。 沈娆想过去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大声喊:“宋裕你给我站在那不许动,不然我打你了!” 宋裕身形顿了一下,不可置信看向她,“你还要打我?” “为了这个狗男人,你要打我?”他眼中涌现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 沈娆叹口气,走上前,尝试几下才拿走他手中的刀。她看看谢槿,再看看宋裕,鼓起勇气,坦然相告:“他是你姐夫。” 刑北不屑扯了下唇角,有点落寞的摸摸刀柄。 “他是个屁……等等,姐夫?”宋裕彻底傻眼,不可置信指向谢槿,嘴唇都在颤:“是不是他对你威逼利诱了?你怎么可能喜欢他这种人?” 沈娆也从未想过,可就是喜欢他,喜欢的要命,“我是真的喜欢他。” 宋裕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死心的问:“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谢槿第一次听见她在外人面前袒露对自己的情意,一时间情难自抑,眼神也变得更加柔和,抬起手,摸摸她头顶。 “我对她亦是,非她不可。” “你让我缓缓。” 宋裕属实受的惊吓不轻,缓了半晌,也没能接受这个事实,沉着脸说:“我姐属意你,还护着你,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有一点,你们不许越界!就是不能有肌肤之亲!” 谢槿与沈娆面色不自然,没搭话。刑北噗嗤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殿下以为谢指挥使是什么好东西?美人在怀不睡,他傻啊。” 宋裕:“!” 谢槿踢起地上的刀,向刑北丢过去,冷声道:“滚出去。” 要不是刑北躲得及时,那刀怕是要插自己脑袋上,他把自己的佩刀捡回来,翻过窗户进屋里来,啧啧啧几声,“你这是杀人灭口啊。” 宋裕见沈娆没有反驳,恨铁不成钢,可又于事无补,捂着胸口大喘气。 沈娆给她可怜的弟弟倒杯水,轻声道:“他的一切我都了解,我的一切他也都了解。这些年与他相知相伴,早就与他融为一体,不可分离了。” “他掏心掏肺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将真心托付于他。” 宋裕张张嘴,想说什么,而后思绪混乱的摇头,“儿女私情的事先放在一边,我有正事与谢指挥使说。” 他定睛看着谢槿,“正好你在这,倒是不必去寻你来。本宫有些谜团,需要你来解惑。” 第43章 完全坦白 “解惑?” 谢槿听后坐在圈椅上,双手交叉,漫不经心地摇头,“臣哪有这本事。” 刑北瞧他那样,敲敲桌子,“陛下让我带太子来找你的,别拿腔作调的,快说话。” 看到他们一同出现时,谢槿就有了猜测,如今刑北这么说,他才慢悠悠开口:“陛下从未想过立瑞王为储君。” 在场四人,当属宋裕最惊讶,而后不屑笑一声,“你说我就信?” “那你来找我做甚?” 宋裕拍桌,“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你以为我不敢揍你?”谢槿压根没把他那武力值放在眼里,若真打起来,他绝对不是自己对手。 行,这话没说两句就要吵架。沈娆咳了几声,说:“既然是陛下让刑北带你来找他,那他所言就可信。” “你向着他!”宋裕心有点凉,觉得她重色轻弟。 沈娆嘴角一抽,蛮无语的说:“就事论事而已,他好好说话,你也好好听,谁若是才掐架,全都滚出去说!” 以免被扫地出门,二人都安分了下来。 谢槿这才继续说:“沈家倒台后,皇后也病重身亡。陛下知道若是再让你留在京城中,那怕是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对此宋裕倒是深以为然,那时他若是留在京中,境地只会更加窘迫,还要时刻防备着被人害死。 以长公主和瑞王的性子,一定会对自己除之而后快。 “将你送去郢都,其一是为了磨砺你,其二是因为那里足够远,陛下又表现的厌弃你,他们才会慢慢对你放下戒心,不再继续迫害你。” 真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这和宋裕以往想的大相径庭,一时间难以接受。 沈娆想起弘宣帝往日种种行为,还有今天吩咐她的事,原来都是为了保太子顺遂。 而后想起谢槿平时竟然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沈娆眼神不善瞪向他,“那你为何让我离太子远点。” “让你和太子保持距离,是为了你平安。”至于不跟她说,这事牵连甚广,很多事都在暗中进行,经手人不多。 他若是告诉了沈娆,怕将她也卷进来。 而且她万一告诉太子,太子有所懈怠,也成就不了今天的模样。 沈娆听后无奈耸耸肩,“无论多危险,我都会在他身侧。” 谢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些年陛下宠信瑞王,信任长公主,让这二人行事越发嚣张跋扈,膨胀到了一定地步。而在这漫长的时间中,陛下逐渐摸清楚了祸患的根系,循序渐进拔除了一些心怀异心之人。” 至于长公主这些人所作的孽,弘宣帝那帮他们记的清清楚楚。 宋裕义愤填膺,“既然父皇早知道他们的罪孽,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处死!” 沈娆虽然对那个皇帝没什么好感,但也知道为君者,被人架在高位上,太多无可奈何。 对于宋裕的话,一贯视人命如草芥的谢槿,都有点无语,“下令处死,出师无名。若是暗杀,我现在就可以宰了他们,可之后呢?” “你杀不尽这朝堂上的异心者。”这件事太复杂,一两句解释不清,必须细细筹划,否则就要功亏一篑。 宋裕自然是气愤不已,可又对他的话无力反驳。 谢槿说出个更让他绝望的事实:“更何况,你这个无权无势,母家倒台的东宫太子,在朝堂中站稳不住脚跟。你没有心腹,没有靠山,那么你上位后,只能是傀儡。” 宋裕握紧拳头,“那我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沈娆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你在郢都那么久,得到将士们的认可。尤其你镇守边境的出色表现,很受兵部,以及那些武将的认可。” “虽说朝堂上有异心之人,可也有忠良之辈。既然陛下如今让你回来,他肯定有了完全准备。” 沈娆声音温柔而坚定:“只要是我能做的,我就会尽全力去做。我会做你的垫脚石,让你往上走。” 刑北适时开口:“龙影卫会誓死效忠殿下。” 行,这屋里就差一人没表态了,其余三人纷纷看向他。 谢槿只想向沈娆表真心,至于旁人,他没那个闲心。可被他们这么看着,他不自在拧眉头,“我妇唱夫随。” “而且你有陛下的支持,这就是你现在最大的靠山。” 宋裕甩掉脑中那些乱糟糟的思绪,是啊,他不是以前的他,朝堂也不是以前的朝堂,敛去失落,说:“他们不出击,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沈娆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是长公主,在手握实力大大锐减后,那我必须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去拉拢更有力的帮手。” 只是他们的目标会是谁。 沈娆端着茶盏用盖子撇开茶渣时,若有所思看向谢槿。该不会,来找他吧? 离开沈园时,宋裕脸色不善目送着谢槿离开,才放心走。不过若是他知道,谢槿的家在沈园隔壁,下面还有一条连通两府的地道,怕是要气得吐血。 谢槿回府后,管家匆匆忙忙上前,低声说:“大人,有贵客到访。” “谁?” “瑞王。” 两日后谢槿差人递消息过来,说是领皇命出京,大概有个半月就能回来。 沈娆也没闲着,收集罪证,替人翻案,请了大理寺卿崔建和自己一同上折子,将长公主安插的几个官员全部免职入狱。 弘宣帝在朝堂上时批评长公主识人不清,日后再推举官员,可要慎之又慎。 沈娆觉得自己老命休矣,老皇帝坐享其成,她又要当靶子。 傍晚时她坐在书房的罗汉塌上看书,撑着头昏昏欲睡。突然炕桌上的烛火动了下,只见一人从窗户处翻越进来。 不,不能说是翻进来,更像是被人丢进来的。 那黑衣人落地后,愣了片刻,随即立刻掏出匕首向沈娆刺过来。 沈娆在有动静时就警觉起来,拎起桌子,挡住了那把匕首。用桌子卡住匕首,拿起手边烛火,直接往黑衣人脸上砸。 “啊——”黑衣人头上起火,手忙脚乱灭火。 沈娆趁机以桌子做盾牌用力压向刺客,用发簪刺进他颈动脉,血喷洒出来,有不少都溅到了她身上。 她喘了两口气,拿起盆水,将刺客头上的火浇灭。 “沈大人动作干脆利落得很啊。”刑北坐在窗沿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大晚上搞这么一出惊心动魄,真是不安生,沈娆刮了他一眼,“人是你丢进来的吧?” 刑北手撑着窗户,翻进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到了就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翻进你院子。我瞧他犹豫不决,就帮他一把,直接将人踹进来了。” “不像是杀手,帮我看看什么人。”沈娆心疼自己的沉香木炕桌,还得找人再打一张桌子。 刑北微微颔首,“卑职遵命。”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3节 他蹲下来,扒着黑衣人的脸看看,然后搜身,而后忽然笑了一声,“是皇宫里的人。” “证据。” 刑北戏谑笑了一声,“我把他衣服脱下来给你看下面?” 见她面色不善,他适时收敛笑声,从黑衣人身上摸出个腰牌,丢给她,说:“是东厂的腰牌。” 沈娆神色怔松,看着手里的腰牌,直接问:“陛下派来的?” 刑北忍俊不禁,“若是陛下,今夜我就不会在此。陛下是料定你这今晚会不安静,特意让我来看看。” 沈娆听后愣住,“那就怪了,东厂督主是掌印太监赵西,他不是陛下身边的人吗?难道是下面的人有异心?” “赵西那个狗东西。”刑北对此嗤之以鼻。 “他也是长公主的人?”这事沈娆倒是不知道。 “你家那个相好没告诉你?啧,好歹枕边人,什么都瞒你。”刑北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挑事。 沈娆怎么可能被人两三句话就挑动火,她这些年看见仇人都能做到镇定自若。他的话,还激不了自己。 她瞥他一眼,“关你屁事?” 刑北无趣的抽了下唇角,迈过地上的死人,也坐在罗汉榻上,“八成是来你这偷听墙角的,可惜这身手太差了。” 沈娆对此不置可否,打量他,“你不走?” “想你了,想多看看你,行吗?” 沈娆听着这轻薄无礼的话,面无表情,直接泼了他一头茶水,“本官瞧你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眷恋了。” “沈大人。” 刑北简单擦了擦头上的水,笑着说:“卑职可不是地上那种菜瓜烂枣,能被你给弄死。建议您不要激怒我,否则——” 他目光毫不掩饰侵略性,“我可是要先采花,再灭口的。” 弘宣帝这都什么眼光,锦衣卫指挥使心狠手辣,龙影卫统领色胆包天。 沈娆严重怀疑弘宣帝的品味,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突然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你了解陛下吗?” “啊?”刑北被她问的一脸懵。 沈娆一脸纠结,神神秘秘的问:“就,他是不是喜欢就是喜欢那种,行为性格上看起来很变态的?” 刑北愣了几秒随即捧腹大笑,往后一躺,捂着眼,“虽然知道你在骂我,可你怎么连你男人都骂,谢大人真可怜。” 沈娆与谢槿虽然道不同,可他们有一点相同,非良善之辈,骨子里都有骨疯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刑北双手枕在后脑勺,悠哉悠哉地说:“陛下是个很会把控局势,揣度人心的帝王。无论为虎为狼,我们都只是他所操纵的棋子,他玩起来游刃有余。” 看起来他对弘宣帝很崇敬,沈娆对此不置可否,问他:“接生意吗?” “接,自然接。”刑北知道她又有坏主意了。 沈娆说:“赵西府邸在哪,你知道吧?” “知道。” “你帮我把这尸体搬到他府邸门口。”反正她暂时手头上没急事,闲得慌,就去东厂督主那哭一哭。 刑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瞧着那张俏脸,皮肤白的发光,嫩的像是豆腐。方才因为剧烈活动,脸上红晕还未消退,更为娇艳。 他忽然心中妒意横生,“你很喜欢谢槿?” 沈娆防备的看着他,“与你无关。” 刑北神色认真地说:“若是有一天不想跟着他了,不妨考虑一下跟着我。” 沈娆随口搪塞了句:“你没他好看。” 刑北:“……” 东厂督主,赵西府邸。尽管他这个掌印太监才官居四品,可他是弘宣帝身边的大太监,就连六部尚书见了他也都客客气气的。 极少人敢触他的眉头。 可就今个早上,赵府门口多了一具尸体。 赵西神清气爽的刚走出门就看见这场面,有些官员百姓路过他这,不禁驻足停看。 全都是瞠目结舌。 那刺客身旁用鲜血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奉命刺杀大理寺少卿失败,以命抵罪。 赵西看到这血字时一向和善平静的脸,险些扭曲,“这是……这是什么人!谁干的!” 他眼神犹如毒蛇般看向管家,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管家颤颤巍巍摇头,“督主,这事老奴确实不知啊。” 没一会大理寺的人到了,恭恭敬敬清了东厂督主赵西入公堂。坐堂审案的正是大理寺卿崔建,他看看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染血白衣的沈娆,就一肚子火。 真是恶胆包天!杀人都敢杀到他大理寺来了! 赵西不紧不慢走进来,不咸不淡地拱手行礼:“奴才见过崔大人,沈少卿。” 沈娆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眼眶发红,情绪激动的说:“本官不知何处得罪了赵公公,居然派杀手来要我的性命,若不是我命大,今日怕是只能招魂来对簿公堂了!” 扮做侍卫的刑北见她这模样,暗地里鄙夷一番。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把人直接给捅死了。 今个搞出这番凄惨模样,真是能演。 见她一步三晃,刑北看不过眼,上前,扶住她手腕,低着头,“大人,您要请注意身体!” 第44章 清查东厂 “本官才回来几天就碰到这种事!若是赵公公看我如此碍眼,您告知我,我必定从善如流改善自己,可你竟然派人暗杀我!连条活路都不留,真是太狠心了。” 沈娆说完跌坐回椅子上,拿着手绢掩面轻声哭泣,无助恐慌极了。 刑北看戏看的麻木,简直都想给她鼓掌。若不是知道她是演戏,自己还真会以为,她这是真伤心。 赵西被她这哭天抹泪一番大戏堵了一会,才说:“沈少卿说的这是哪里话,咱家同你从无怨仇,又怎会派刺客来刺杀你?这怕是有心之人想要污蔑吧。” “可本官从刺客尸体上搜出了腰牌!”沈娆拿出东厂的腰牌,拍在桌子上,让人呈给大理寺卿。 她掩嘴咳嗽了几声,顺便小声跟刑北说:“消息传出去了吗?” “不出半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沙华堂做这种事那可是信手捏来,简单得很。 大理寺卿看清楚后,恼怒:“赵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你东厂的腰牌!” 赵西摇头,淡定自若地道:“崔寺卿,这腰牌虽是东厂的,却也不是咱家的。就算是咱家的,也说不定是旁人偷了去的,您说是吧?” “你这话是何意!撇清干系是吧?可就算不是你指使,东厂还有其他人!总有一个两个是知情的!”沈娆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仿佛随时要断过气。 刑北真怕她演的太用力混过去。 “既然无实证,咱家要回宫伺候陛下了,告辞。”赵西不卑不亢的离开了。 大理寺卿崔建一脸为难,“确实,这不是实证,本官也没法判他有罪。” “多谢大人。”该造的势已经足够,她得进趟宫了。 出了大理寺后,沈娆敛去那副柔弱伤怀模样,上了马车,若有所思地说:“想必陛下正在宫里等着我给他送枕头呢。” 借她之手,铲除异己。 “枕头?你莫不是要自荐枕席?”刑北脸色变得古怪。 真是对牛弹琴!沈娆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废话,快走。” 他一路碎碎念:“进后宫没有出头之日的。” “放弃吧。” “当官比做妃子有前途!” 到了皇宫外,沈娆被烦的受不了,解释:“我指的是皇帝打瞌睡了我去送枕头,他渴了我去送水。他想要的,我给他送过去,听懂了吗?” “所以你是去献计策?不是自荐枕席?” 他只得到了沈娆回身一脚,狠狠踩在鞋面上。 “榆木脑袋。” 早朝散了,皇帝没有回勤政殿,而是在御花园。直接将她传了进来,看着她白衣染血,只当做没瞧见,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朕记得你颇会下棋。” 沈娆谦逊,“哪里哪里,微末伎俩怕是要让陛下见笑。” “来,试试看。” 弘宣帝把玩着棋子,问:“若朕的棋子被困住,该当如何?” 沈娆老实回答:“那就把障碍清除。” “可朕现在这颗棋子不能动。” “那就动旁的。” “例如呢?” 沈娆捡起一颗属于弘宣帝的黑子,说:“例如它,例如我。” “说说看。” 沈娆正襟危坐,好整以暇地回答:“赵西为人谨慎,破绽太少,想除掉他,怕是师出无名。” 弘宣帝眼里露出笑意,嘴里却是呵斥的话:“朕跟你聊棋子,你怎么聊赵西?敢在朕面前说要除掉朕的大太监,你好大的胆子!” “臣知罪,都是刑统领告诉臣的,臣是无辜的。”沈娆可没有半分告罪求饶的意思,坐在那还喝了两口茶。 刑北见她毫无愧疚把自己拉下马,嘴角一抽。这女人,真是厚颜无耻。 弘宣帝还挺喜欢跟她说话,“继续说。” 沈娆说:“虽然东厂派出刺客刺杀臣这件事,没有确凿证据。但臣好歹是朝廷四品命官,若是囫囵过去,怕是日后官员们都要人人自危,惶恐度日。所以臣斗胆向陛下求个恩典,清查东厂!还臣一个公道!” 她说的慷慨激昂,让弘宣帝忍俊不禁,他揉揉太阳穴,说:“有具体计划吗?”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4节 沈娆回答:“该丢的丢,该换的换。东厂确实是长公主手中很大的筹码,可为她探去朝野上下的消息。可若是只剩下个摇摇欲坠的光杆司令怕是也不怎么顶用。” 东厂必须换血,不然日后宋裕继位,他的麻烦更大你。 “你怎么知道哪些该丢,哪些该换?” 沈娆拱了拱手,“那就要向陛下讨教了。” 弘宣帝将手中棋子随手扔在棋盘上,起身,“龙影卫会在旁协助你,至于名单,你怕是得跑一趟北镇抚司,他们知道的更清楚。” 沈娆面露为难,“臣人微言轻,若是有人从中阻挠,该如何?” “朕赐你尚方宝剑。”弘宣帝说完就负手离开了。 刑北目送弘宣帝离开后,慢吞吞走过来,走在她身侧站定,“什么时候去?” 沈娆不动声色的问:“说是协助,其实是让你监视我吧。” 刑北只是轻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北镇抚司。 她到了后直接点名要找晋升从四品镇抚使的孟澈,以及千户陆远。 邢北听后默默竖起个大拇指,面色古怪,语气嘲讽:“此二人应是谢槿的心腹?你可真会挑。” “我总不能还找俩眼线放自己身边,你说是吧?” 邢北啧了一声,不就是说自己是眼线吗?他不甚在意的将斗笠压低些,说:“大人专心办事,只要不越界,卑职不会打扰您。” “多谢。” “沈大人,这是名单,您看看。”孟澈将机密卷宗拿出来,放到案上。 沈娆翻看卷宗,看着有些名字被圈出来,略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镇抚孟澈回答:“这是谢大人圈的,他说这二人虽然是赵西心腹受其重用,却其心有异,暗地里小动作不少,可利用。” 陆远说:“老大说行肯定行,沈大人不妨利用他们二人,肯定省力气。” 站在一旁的邢北冷冷一笑,讥讽:“多拍点上官马屁,说不定你有生之年还能搞个同知做做,祖坟必冒青烟。” 这人来了就戴斗笠,鼻子眼睛也看不见一个,若不是跟着沈娆来的,陆远早就将这人打的原形毕露,“你谁啊?敢到本官面前叫嚣!” 邢北骨子里也是桀骜不驯,猖狂笑道:“我?你爹。” “放肆,看我不打死你!”邢北这个暴脾气忍不了了,拔了绣春刀,就向他砍过去。 邢北毫不示弱,与他搏斗起来。 沈娆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拉着椅子往后坐坐,完全不为所动。 “大人不阻止?”孟澈看着二人打的热火朝天,手摸着刀柄,骨节泛白,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沈娆看了一眼,“你看谁会赢?” “……您的侍卫。”孟澈看得出来这不露脸的侍卫,底子十分扎实,内力强劲,又出手狠辣。陆远那个毛燥的性子,赢不了。 沈娆淡淡的道:“他不会伤了陆远,陆远也打不过他,爱打就打吧,他们要是打到我这,劳烦镇抚使拦一拦。” 孟澈点头,“下官遵命。” 弘宣帝命令她去肃清东厂,去拔长公主那只铁公鸡的毛,怕是又要被其暗算。 不过这是她造的势,只能进,不能退。 沈娆问:“这二人的背景以及品性想必你们调查过,说说看?” “这个梁九,酷爱收集金银财宝,胆小怕事。和赵西不是一条心,办事也勤勉,倒不是无用之人。” 被打的灰头土脸的陆远回来,一脸阴霾,接话说:“至于这个李长生,品行卑劣,啧,没什么本事,完全就是拍马屁爬上来的。” 邢北悠哉悠哉地走回来,往桌子上一坐,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微微弯腰,看了一眼,“爱财?放心,沈大人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好多钱都进了他的口袋呢。 沈娆往后一靠,讥笑:“可别胡说,本官两袖清风,穷的快要去风餐露宿了,哪来的钱。” 陆远嘿嘿的拍着马屁,“那肯定的,沈大人清廉端正,肯定没有获取不义之财。” 等谢槿回来,她肯定要问问,陆远爬上来到底是靠本事还是靠拍马屁。这拍马屁的本事,真是太顺溜了。 沈娆拿起卷宗,说:“先将这位梁公公搞定,再去东厂。” “是。” 秉笔太监梁九长的颇为清秀阴柔,身形算不上高大,平日里总是略施粉黛,显得更为精致秀气。 他晚上若是没事,必去茶楼里听戏。 今日也一样,从府里用了膳,便让人驾车去自己必去的茶楼。 最近事多,他路上略显困倦,只觉得路上突然马车颠簸了下,不免恼火:“什么事!” “没什么。”赶车的小厮压低声音。 而后过了一刻钟,梁九掀开帘子往外开,已经远离了繁华的京城街巷,这个地方,漆黑阴森,透露着诡异。 梁九发觉不对,“这是哪里,快停车!” 马车停了,只是挑开门帘的是一把弯刀,直接钉入梁九身侧,男声阴森森地说:“别乱动,小心头被割下来。” 梁九吓得魂飞魄散,胆颤心惊,忙称绝不会乱动。 “梁公公。”沈娆也没遮掩自己的容貌,大大方方坐进来,拱了拱手,“幸会。” “沈少卿,您……您这是做什么啊?”梁九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看着旁边的这把弯刀。 沈娆淡定自若地说:“本官领命清查东厂,排除怀异心之人,如今还未行动,不过是发现还有人良心未泯。所以特地来询问一下,梁公公的想法?” 梁九心里咯噔一声,陛下要对东厂下手了?还要借沈娆的手? 看来她是来寻求盟友的,梁九盘算着利弊,咽了咽口水,“那,沈少卿可否让奴才看下旨意。” 沈娆自然知道不能靠自己红口白牙的说,就让人相信,拿出袖中的密旨,递给他。 梁九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是陛下的印玺,才恭敬还回去,“沈少卿身受皇命,若是要奴才配合,奴才自然不敢二话,可您总得给个保证。” 第45章 内阁女辅臣 万一她没能成功,不小心折在里面。那么自己这个帮凶,到时候肯定会被赵西盯上,早晚也得陪葬。 沈娆说:“让人办事,总要给好处,这个我是知道的。就看梁公公,想不想冒险?” “敢问沈少卿给多大的好处?”梁九试探问。 沈娆说:“此事若成,日后东厂便是你掌管。若是不成,本官力保你全身而退。” 梁九呵呵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弯刀,心里发惧,说:“不是奴才小瞧你,只是您的底气是什么?” 他那双眸满是宫廷中浸淫多年老谋深算。 沈娆提着弯刀走下来,目送着马车远走,屹立在风中,裙摆微微晃动,脸庞映着月光温婉又沉静。 “成了?”邢北拿走她手中弯刀,手似是不经意的与她握了下,就立刻收走。 沈娆也没发觉什么,淡淡的道:“成了。” 邢北好奇,“你拿什么说服他?” “太子。”她需要助力,太子也需要。 邢北不紧不慢地说:“有件事卑职蛮好奇的。” “什么?” “早闻沈家家风严谨,对家中子女教导更是认真严苛。”他绕着她走了两圈,摇摇头,“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名满京城的沈大小姐,怎么看上谢槿那厮的?” 一个生来在云端,一个生来在污泥中。性情,背景,没一处相似,如何走到一起? 沈娆不打算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邢北还在后面说:“谢槿用了什么阴险手段逼你?还是沈少卿目的不纯,与他有交易?” “你想说什么?”沈娆停下脚步,歪头去瞧他,神情淡然。 “我想说——”邢北大大咧咧往前走几步,咧嘴一笑,“若是沈大人不嫌弃,卑职可否做您的相好?” 沈娆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打量他几眼,似乎是一言难尽,“哦?” “若大人无法舍不得谢槿也没关系,卑职可以偷偷做您的相好,不让他知道。”邢北靠近她,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一时间心神驰往,心里越发悸动。 沈娆趁他失神,拔出他的佩刀,落在他颈侧,微眯起眼,脸上多了些许笑容,“这等齐人之福听起来不错,可兹事体大,不然你还是下去问问我的长辈,他们若是允许,本官可以考虑。” 知道她会拒绝,没想到如此干脆,邢北略显失落,手指夹住刀身,慢慢移开,嬉皮笑脸地说:“玩笑罢了,沈大人怎么还真动气?” “邢统领模样长的颇为俊俏。”沈娆将长剑推回剑鞘中,似笑非笑地说:“不如回头我向长公主举荐您,让你做她的相好。” 邢北知道她不想吃亏,无奈摇头,“我怕了还不成?求大人饶过我。” “回去休息,明天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好嘞。” 翌日皇帝正式的旨意下达到时,惊呆了朝野上下。此事就连作为东厂督主的掌印太监赵西都不知道,他一向谨慎沉稳,此时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宣旨意的梁九,伸在袖子中的手倏然握紧,怀疑的眼神看向他。 梁九表示自己很无辜,不着痕迹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瑞王连忙站出来,朗声道:“东厂对历代皇帝忠心耿耿,若此番为了一具来历不明尸体,就清查东厂,恐伤人心啊。” 原本他是站在亲王列队最前之人,如今太子回朝,他也得往后站。 太子宋裕穿着朱红色蟒袍,一顶金冠将乌发高高束起,少年意气风发之态尽显。他瞥了身后人一眼,讥讽:“皇兄耳朵不好?”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5节 “什么?”瑞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裕说:“父皇那是宣旨,有询问我等意见?要不然笔给你,你去写?” “儿臣绝无此意啊!”瑞王吓得不轻急忙跪下。 弘宣帝眉头一挑,咳了两声,“太子怎能如此与你皇兄玩笑?莫要将人吓到了。此事朕已经决定,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温靖城何在?” 温靖城站出列,“臣在。” “命你在旁协助监督,退朝。” “是。” 沈娆带的人不多,仅刑北与温靖城二人。不过只有他们,也把人吓得不轻,毕竟她手里还抱着尚方宝剑。 这是几个意思?谁不听话就把谁砍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次查案只是个幌子,准备给东厂换换血才是真。 有人试图给她使绊子,结果这位沈少卿直接下令,拖出去将人打二十大棍。在这样暴力压制下,愣是没人敢出声。 至于那个来监督协助的温御史?只喝茶聊天,对一切视而不见。 好家伙,全都是一丘之貉! 他们在这将东厂搞的鸡飞狗跳,外面可有人坐不住了。 长公主府内,瑞王着急的等在前厅来回踱步。在太子还未回京的几个月内,支持他的好些大臣,贬职,罢官,下狱。 再这样下去,他还如何往上走? “你啊,熬到如今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长公主进前厅见他来回走,就知道他心浮气躁。 别说是他,就连自己此时也拿不准弘宣帝到底是如何想的?之前她总觉得,弘宣帝厌恶了太子,那帝位肯定是瑞王的。 虽然弘宣帝召太子回了京,但也没重用他,看来皇帝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子。 可怎么如今他要拿东厂开刀?还让沈娆去清查!上次不是罚跪了她,这又重用了? 常年在他身边的赵西,现在都揣测不了圣心。 全都是废物。 瑞王坐在凳子上,长舒口气,说:“姑姑,我也想安静,可您看咱们如今损兵折将,赔进去多少?我都快怀疑父皇是在刻意针对我们了!” 长公主坐到首位上,端着茶盏,心不在焉却还要强装镇定:“本宫多年筹谋,他怎能得知?你这是最近发生事情太多,胡思乱想罢了。而且你不是说,谢槿已经答应做你的助力,怕什么?” “只是那谢槿太狮子大开口,他还想要摄政王之位!不过事成之后,本王给不给,那是本王的事,他可左右不了。”都说谢槿对金钱美色毫不动心,原来他是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 长公主放下茶盏,茶水溅出来不少,冷声道:“如今朝中老臣大部分都倒向太子,他的支持者越发多。如果不能承继大统,那咱们只能兵行险招。” 反正自己那个皇帝弟弟中毒已深,时日无多。 至于给弘宣帝下慢性毒药的赵西,等事成之后,必要了他的命。 绝不留后患。 瑞王微微颔首,他对皇位势在必得,绝不能眼看着被他人夺走,沉声道:“至于那个沈娆,万不能让她成为太子的助力,也不能让她继续干扰本王的事。” 长公主说:“谢槿既然答应做我们的盟友,那么这个小小的敲门礼,他肯定愿意送。” 瑞王恍然大悟,“就让他出手除了沈娆,万一事发,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 短短不到六天内,沈娆在尚方宝剑的震慑和梁九里应外合下,将办事不力者,心有异心者。尤其是赵西的心腹都肃清后,东厂真的一片宁静。 另一个大太监李长生都被免职下狱。 至于赵西,因御下不严,直接被撤了掌印太监的位置,连降几级。 梁九心想还好自己选对了路,不然他怕是也要栽。只是她如此大动作,真的不怕得罪人吗? 东厂算是被肃清了个干干净净,再换进去的,自然都是弘宣帝觉得可用之人。如何清人,如何用人,她只是个执行者。背后执棋者,都是弘宣帝。 刀光剑雨是她的,陛下只要负责坐山观虎斗即可。 东厂的事情了结后,第二日上朝,弘宣帝就下了旨。称她在对抗哈特族战事上有功,又接太子回朝,再加上清查东厂之事有了结果,自然要对她有所奖赏。 免去她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之位,擢升她为户部正三品左侍郎。正式入内阁,为群辅,加封文渊阁大学士。 年仅二十的内阁女辅臣,绝无仅有啊。 这次沈娆是真的进入了权力的中心,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没有人会再小觑她。 可只有沈娆自己才知道,这不仅仅是奖赏,而是将她摆在了风口浪尖上,承受刀光剑影,做陛下之刃,太子之盾。 但她甘之如饴。 第46章 激怒长公主 这刚下朝到家,长公主就派了人上门邀请她,请她入夜后去作客,恭贺她晋升户部侍郎,入内阁。 人家出动了二十个侍卫,全都围在你面前。这哪里是请?明晃晃就是,若是不从,直接将人绑了抬走! 不过沈娆本就想找她,没想到自己主动送上门了。这倒是巧的很,想什么来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长公主约的地方不是长公主府,也不是什么酒楼戏院。 而是京城最大的南风馆。 沈娆莫名有种背着相公来偷情的感觉,若是让谢槿知道自己来逛窑子。也不知道他是会把这烧了,还是把她给劈了。 刚进门就有两个小倌想来搀扶她,浓郁的香粉味扑鼻而来。沈娆猛地退后一步,有种被惊吓到的感觉,冷声道:“滚开。” 她穿着鹅黄色上袄,白色织金马面裙,本是个端庄秀丽的姑娘,结果板着一张冷脸,颇有威严。把小倌吓得不轻,看了看她脸色,不甘愿退下。 鬼知道这有没有锦衣卫的探子,万一让人瞧见。她家那个祖宗,可是要发飙的。 所以她得防备着有人投怀送抱。 长公主的侍卫带着她到了楼上雅间,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了丝竹管弦乐之声,还有男女调笑的声音。 侍卫作了个请的手势,沈娆淡定推开门,见长公主在主位那,周围小倌环绕,喂水果的,喂水的,还有捏腿的。 沈娆这般濯清涟而不妖的模样,倒是与这格格不入。她眼中含着笑意不达眼底,像是在打趣:“早知殿下约臣到此,臣就向陛下讨个御史之位。这样明日上朝时,臣还能同诸位臣公讲一讲殿下的风流韵事。” 长公主的风流韵事满朝文武人尽皆知,只不过众人是看破不说破而已。但若真是要端到台面上来讲,那是会被人耻笑的。 闻言,长公主脸色僵住,看她越发觉得碍眼,而后捏着一枚果子入口,语笑嫣然:“沈侍郎,你瞧瞧这是哪?这可是极乐之地。你把朝上那一套搬到这来,可真是煞风景的很,怪吓人的。” “殿下还真是会跟臣说笑,这么多年您都如此行事,哪里会怕呢?”沈娆打量着四周,挑了个靠门最近的位置坐下,手揣袖子里,老老实实端坐着。 长公主算是看出来了,如今沈娆新官上任,是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按捺下心头不悦,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走到沈娆面前,脸上还挂着笑:“恭贺沈侍郎高升,如今太子回朝,你又入了内阁,日后必定是前程似锦。” “说不定本宫日后还要靠大人多多照拂呢。” 沈娆镇定自若接过来,毫不避讳的拿出银针试毒。确定无碍后,才一饮而尽,笑容可掬的说:“殿下切勿怪罪,臣这胆子小的很。以前遭受的风波不断,可真是吓怕了。”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理解。” 沈娆把玩着酒杯,好整以暇的托着下颚,“殿下是真的理解?还是心里气急了,却不好明着动手。” “沈娆,你放肆!”这就是明摆着的挑衅,长公主简直想把她面前桌子踢翻了。 沈娆就是要激怒她,她越生气,自己才越高兴:“要说放肆,臣可万万不敢当。毕竟整个大宁谁有您放肆呢?多年来把控朝政,陷害官员,大肆敛财。这样的事,还有人比您更得心应手吗?” 长公主听后直接将她面前桌子掀翻了,还好沈娆早有预料,立刻躲开了,不然这套衣裙怕是要脏了。 “殿下息怒。”除了沈娆,其余人跪伏在地。 “你们全给本宫滚出去。” 长公主让所有人都退下后,慢慢平息怒气,笑着说:“沈侍郎这是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那臣就说点殿下听得懂的。”沈娆与她保持个比较安全的距离,免得这老女人发疯,把自己挠了。 “若是瑞王殿下知道您是借他之手,名正言顺的登临帝位,他会如何想?” 长公主背脊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她,似乎不知道她何出此言。又或者,被她说中了。 这件事沈娆琢磨了很久,大宁允许女子登基为帝。只不过是先皇更属意于嫡子,而且弘宣帝才能出众,因此长公主才没能承继大统。 可弘宣帝自幼身体羸弱,再加上当时的内忧外患不断。先皇临终之前,便让长公主垂帘听政,帮助弘宣帝稳固江山。 可是先皇没想到长公主是个有狼子野心的人,不愿屈居人下。她最开始垂帘听政时,皇权几乎被她把握在手中,弘宣帝简直就是个挂名皇帝。 就算如今她从朝堂中退出,也从未放弃过权力。而且和皇位失之交臂的长公主,怎么可能甘心做瑞王的垫脚石? 或许她不止是为了再次垂帘听政,更是借瑞王之手打压其他皇室中人。只要他最后胜出,她再专心除掉瑞王和那个年幼世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承继大统。 她不但想当皇帝,更想做个名正言顺,不被后人诟病的皇帝。 本来只是她的猜想,可见长公主这副深情眼,几乎就确认了心里的想法。 沈娆突然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影响不大,就没当回事,“臣从郢都回来那日,陛下宣臣入勤政殿,您知道陛下和臣说什么了吗?” 长公主觉得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官员,有着洞察人心的本事,实在是危险,“什么?” “对于储位,陛下从未考虑过除太子之外的人选。” 沈娆挑眉,“您这些年的筹谋,到底是在为自己做嫁衣,还是在做别人的磨刀石?真的没有想过吗?” 长公主终于彻底动怒,挥起手想打她。却被沈娆牢牢抓住,手臂不得再向前一寸,“您看臣如今已经入内阁,您觉得陛下是何意?” 似乎是在迷雾中走久了,这被人一提醒,长公主猛地醍醐灌顶,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猜想。 弘宣帝在给宋裕铺一条平坦大路! 那她在朝中所布的棋子,根本就是弘宣帝故意拔除!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本以为自己是布局者,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耍的团团转。长公主气急败坏,却不得不维持自己的仪态,强忍着脾气,指着门:“滚出去。” “先皇后过世可多亏了您,太子如此孝顺,想必他登基后,定能给您选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微臣提前恭贺殿下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6节 沈娆刚踏出门,屋内就传来乒铃乓啷摔东西的声音。她缓缓收敛脸上笑意,眼底满是淡漠。 她现在就静待长公主发疯的那一天,疯到做出不可回头的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发了十几章,现在开始要缓慢更,因为在收尾了!!] 第47章 只是心疼你 只是那长公主到底给她喝了什么东西?沈娆出了馆子,冷汗直流,腹部绞痛难忍,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她脑子越发浑浑噩噩,辩不得方向想,也不知走到什么偏僻地方时。实在撑不住了,眼前一片黑暗,身子软倒下去。 寂静的林间小道,树叶上还挂着水珠,锦衣卫缇骑纵马驰骋而过时,颤颤巍巍的滴落下来。 进了大宁都城,抵达一处街道时,一个身穿麒麟服的锦衣卫千户迎面骑马而来,拦住他们,笑嘻嘻地说:“老大,我就知道你会路过这!我是来跟你道喜的。” “你怕是想死。”谢槿勒马停下,不耐烦看着他,让其他人先走。 陆远挠挠头,说:“属下这是来跟你说好消息的。” “有屁快放。” “沈大人如今是户部正三品左侍郎,已经入内阁,加封文渊阁大学士!” 她升官,可比谢槿自己升官要高兴多了,忍不住咧嘴一笑,“行,算你的功,回头赏你。” “好嘞。” 在他们继续向前纵马驰骋时,陆远又叫了起来,用马鞭指着左前方的一棵树下,说:“老大,快停,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啊。” 已经在外忙活好些日子的谢指挥使,风尘仆仆,满脸不耐,微微减慢速度,冷声道:“你把人扔到顺天府署门口,那自会有人收尸。” 锦衣卫只奉皇命,大街上死几个人也不归他们管,谢槿也不想管旁人的破事。 陆远有那么几分软心肠,看着那躺着的是个姑娘。可怜的很,只好自己上前去英雄救美。 陆远过去,从马上跳下来,看着地上侧躺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瞧背影都玲珑有致,想必是个妙人。 他揣着怜香惜玉的心,蹲下身,拿着刀鞘把人翻过来,正对自己,一看脸,大惊失色,急忙转头扯着脖子喊:“大人,大人,老大你快回来,快啊!” 这叫的跟厉鬼一样都破音了,谢槿还没出多远听不见才怪,勒住缰绳,压制心底的烦躁,骑马慢悠悠的过去。 “做甚?”没个好的理由,都不能抚平谢大人心头的烦躁。 陆远看着地上的女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见他来了,赶忙让开,说:“这是沈大人啊!” 沈娆? 谢槿一扫之前的烦躁,视线落在地上的人脸上,猛地一时间惊惧交加,立刻下马,将人拦腰抱在怀里,急忙喊:“沈娆,娆娆。” 陆远发现个更不妙的事,“大人,沈大人她怎么身上都是血,我的天,这么多血!” 谢槿脸贴脸感受了下她的鼻息,还有呼吸,他长舒口气,骑马带着沈娆去了经常去的医馆。 虽然还没到开馆时间,不过事急从权,病人危在旦夕,大夫自然不会推辞。 更何况谢槿位高权重,老大夫也并不想得罪。 这大夫姓孙,是女医者,在京内医术出了名,很是德高望重,“这么多血?让老妪先将她衣服脱了,瞧瞧她伤在哪,谢大人您先出去。” 谢槿不动。 孙大夫脸色一沉,“谢大人!” 屋内有暖意,沈娆躯体似是痉挛的蜷缩了下,止不住的发颤,人依旧没有什么意识醒转过来。 谢槿心疼她这副模样,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搭脉。”他语气简洁又坚定。 孙大夫见如此也没再说什么,给沈娆搭脉,又为她宽衣检查她身体,良久后,说:“上次老妪就给沈大人诊脉时就发现,大人体质寒凉。冒昧问一句,您知道她多久没来月事了吗?” “好像……很久了,一年大碍。”谢槿越说心里越没底。 孙大夫说:“唉,她以前是不是服用过什么药物?她这体质本就难以有孕。现下她又服用了对女子伤害性非常大的药物,日后,若是想怀孕,希望更加渺茫了。” 她说的很委婉,可谢槿听得出来,她言下之意就是沈娆根本无法有孕。 难怪后来沈娆都不怎么吃避子药,怕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只是她怎么会突然吃这种药? 谢槿握紧怀中人冰冷的手,说:“保住她的命即可,其余的不重要,请您莫要向他人透露。” “老妪知道。”孙大夫点点头,让药童去抓药煎药,拿出针,“大人先放平她,我先为她针灸止血。” 谢槿把人小心放平,看着她,满心阴霾,她宁愿伤害自身,也不愿和他透露半句。看着掌心全是血,眼眸都仿佛蒙了一层血色。 喝了药后没多久,沈娆醒来一次,将药全都吐了出去,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直流。 谢槿扶住她,以免她从榻上栽下去。 沈娆看见他有些惊讶,同时松口气,刚想说什么,又在呕吐,胃中无食,将药吐了,只能吐酸水。 她不断的干呕,泪眼婆娑,人已经脱力,被人扶着才勉强支撑。想说什么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险些让她背过气。 谢槿帮她擦擦出汗的额头,也不嫌弃,把人下巴搁在自己腿上,“还想吐吗?” 行,说完她又吐了一回。 谢槿心疼她,抬手点了她昏睡穴,把人弄晕了。 隔了一会才重新喂药给她,这回倒是没再吐。 后来情况稳定他就带着人回府,将人安置好后,才换了衣服准备入宫面圣。 还未进宫门,就被一个小公公拦住,低声道:“谢总督,奴才是瑞王府上的,殿下有消息让奴才带给您。” 谢槿接过纸条,避开人视线,不动声色打开,看见上面有一行字,还有瑞王的私印。 [务必除掉沈娆。] 他神色不变,说:“告诉瑞王,今个晚上,我去找他,有事相商。” “是。” 沈娆醒来看见谢槿靠坐在自己身侧,闭着眼在休息。 她身子动了动,费转过身,拽了拽他衣角,“阿槿。” “嗯?” 他听到声音立刻就醒了,见她苍白着一张脸,心疼的要命,吻吻她额头,轻声道:“还疼吗?” “不疼了。” 谢槿问她昨个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沈娆老老实实答了,只是没提和长公主说了什么,免得他担心。并且说自己知道那酒没毒,却不知怎么会腹痛流血。 原来是长公主那老女人,谢槿按捺下心头怒火,告诉她医馆孙大夫所说的话。 闻言,沈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忍俊不禁,扶着床沿,“长公主怕是枉费心机,她觉得用这样的药绝了我生育能力,就是对我的惩罚。” 却不曾想她早年服药,早就绝了生子机缘,不然这些年怕是让谢槿三年抱俩。 说完回头瞧谢槿脸色阴寒,她猛地心里一惊,轻咳几声,不自在地问:“你怎么了?生气了?” “我哪有资格生气。” 他咬牙,又长舒口气,说:“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服用那药,伤了根基。” 沈娆对孩子真的无感,但见他这样子,莫不是真想让自己给他延绵子嗣,小声说:“无妨,等日后事情解决,找大夫给我调养一番,或许还能怀。你看,我才二十,来日方长呢。” 他不是想听她安慰,只觉得这些由自己而起,心里不免愧疚。 见他闷着不说话,沈娆用胳膊肘捅他,“不是吧,你还真打算不理我了?现在明明是我该委屈难过,你怎么比我还郁闷?难道着急让我给你生崽子传宗接代不成?” 谢家断子绝孙跟他没关系,只不过是心疼她罢了。谢槿无语扯扯唇角,把人抱到怀里,轻声道:“放心,我不要孩子,也不喜欢。没有最好,这样你只能有我。” 他这话是出自真心的。 知道他未必只是哄她,八成是真的不喜欢孩子。沈娆叹口气,拍拍他的后背,说:“我其实真的不伤心,一开始我服药时就有了心理准备,这样的结果我能接受。” 但是长公主那个老王八蛋敢给自己下药,她记住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谢槿吻了吻她的发顶,但为了他们日后能够安稳的长相厮守,他可得抓紧时间,将事情办妥。 “娆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他附耳跟她说详细计划。 沈娆听后略有点惊讶,“让我去接应平郡王的父亲威烈将军?” 原来陛下留了一步棋在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收尾了,更新时间不一定,莫急莫急。] 第48章 诱导瑞王造反 当夜瑞王府。 “原来长公主扶持我,只是为了日后能名正言顺登临帝位。”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7节 瑞王听了谢槿的分析,再回想以往种种,终究是确定了这个事实,不禁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抓着桌边强忍着惊怒恐慌,最后扑通坐在椅子上。 这么多年悉心教导与扶持,原来都是假的。等到最后,他这颗棋子,不但会被弃,还会被杀。 她竟如此恶毒! 谢槿见他失魂落魄,又悲愤难忍的模样,适时开口:“这你就受不住?那若是告诉你陛下从未考虑过你承继大统,你岂不是更加难以接受。” 长公主的算计确实让瑞王伤心,但谢槿说的这个,可算得上致命打击了。他猛地站起身,怒斥:“谢槿,别以为你如今位高权重,就可胡乱揣测父皇圣心!” “父皇多年来对我委以重任,宠爱有加!” 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他还将内阁首辅的嫡女赐予我为王妃,再有五日,我们就要成婚了!” 就这心性,三两句话就能激的他心神大乱,能成什么事?若是真将身家性命,压在这蠢人身上,怕是迟早有一天船毁人亡。 谢槿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彻底激怒了对方。 瑞王想打他,可又打不过,只能气恼的摔了茶盏,“你如今和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为我谋划,不停地在打击我,讽刺我!你是何居心!” 把你弄死的居心。 谢槿漫不经心的说:“五日后大婚,到时不止陛下,京内的王侯大臣都会到场。你以为长公主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早就聚集手上所有的兵力,等着送你成婚大礼。” “到时,你这个知晓她最多秘密的好侄子,保证死的最快。” 瑞王自然不会听他一面之词,谢槿也知道对方没那么蠢,“至于我所说事情真实性,你派可靠的人去打听便可。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你真的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您那位长公主殿下姑姑再滴水不漏,也总会有迹可循。” 瑞王自然是发现过,可姑姑只说是太子回朝恐有意外,她才未雨绸缪。 谢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瑞王的神色,见他眼神飘忽不定,就知是心绪不宁,“太子前几日被派去巡视应天府,昨夜突遭意外死在山野中。此事下面探子发现后传讯于我,我暂时按下消息,特来先告知你。” “太子死了?”瑞王脸上没有任何喜色,惊疑不定,问:“难道是长公主下的手?” 他没有动手,那么谁的嫌疑最大? 谢槿微微颔首,拿出长公主府的腰牌放在桌案上,这是当初沈娆在静安寺所获得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这是探子在太子尸首上发现的,若是你再不有所筹谋,那么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到时我所要的摄政王之位,也会化为泡影。你我是一条船上的,我自然不希望你出事。” 瑞王看着那块腰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再见谢槿镇定自若,似乎是胸有成竹,试探问:“你可是有计策了?” 谢槿语出惊雷:“她既然想逼宫造反,那么你就走她所行之路。先她一步,借你成婚之日,谋夺皇位。” “那我会被后人诟病的!”瑞王立刻摇头。 谢槿循循诱导:“那日长公主也会起兵造反,你若不更快一步,那么当上皇帝的就是她。更何况成王败寇,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你登临帝位,你是如何登基的,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太子已死,你若不出手,那么当皇帝的就是长公主。这么多年的筹谋与期盼,化为泡影,你真的甘心?” 他……他当然不甘心!他惦记了那个位置这么多年,怎能拱手相让! 瑞王在恐慌与不甘中,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你有多少胜算?” “京城所有锦衣卫与羽林卫,都听从陛下您的号令。” 陛下! 瑞王仿佛看到了那个千万人仰望的位置,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几乎是唾手可得。 那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第二日早朝,顺天府尹上奏称昨日夜里有人在河里发现一具女尸,经多次确认,正是户部左侍郎沈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应该只是意外失足落水。 本以为未来前程似锦的女辅臣,居然就这么死了,真是令人唏嘘。 弘宣帝赐了白银百两为其置办丧事,并未在此事上多说什么。 瑞王没想到谢槿办事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堂堂正三品官员,内阁群辅,他这不说杀就杀了吗?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着痕迹啊。 下朝后,谢槿本来准备去勤政殿见皇帝,结果被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文官拦住。 温靖城穿着红衣也难掩清逸出尘,只是一向八风不动的神色,如今多了些许凝重,“谢指挥使。” “有事?”谢槿懒洋洋挑着眼皮看他。 比起以前看他时的防备,如今谢槿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了。毕竟沈娆对自己表过真心,只喜欢自己。 旁人不足为虑。 温靖城警惕环顾四周,确定无闲杂人等,神色认真的问:“沈侍郎真的死了吗?” “这事你去问顺天府尹。” “你——”见他那敷衍态度,温靖城只觉得无奈,拧着眉说:“沈娆同你是何关系,旁人不知,我是知晓的。她若真的身死,你岂会如此镇定!” 他知道?谢槿缓缓直视他,“你是如何知晓的?” 温靖城说:“沈娆有一次来拜托我,在朝堂上为你说话时,她就将和你相悦之事告知了我。” 那谢槿知道是哪次了,只是没想到如此早,“她是如何说的?” 温靖城怀疑他是想听情话,目光有那么些许复杂,说:“她和我说,对你之情,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谢槿:“?” 什么玩意?他就听懂个鸳鸯。 以为他没听够,温靖城只能继续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有个匆匆路过的大臣听到这话,面露惊恐看向他们,赶忙装作听不到撒腿就跑。 不得了了,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温靖城喜欢谢阎王! 温靖城:“……” 谢槿:“……” 沈娆死讯把温靖城砸个七荤八素,居然还真的跟他说起来了,“她同我说,你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她唯一一个想厮守终生的人。” “你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也想回以真心真情。” “虽然我觉得你并非良配,毕竟你是天子近臣,她跟你在一起势必艰难。可她说无论前路多难,她希望能与你有个好结果。” 原来那么早她就跟别人表达过对自己的心意,谢槿满腔热意,仿佛成了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难以平静。 温靖城看他缄默不言,也不知道这位大人在盘算什么,“我与她青梅竹马,相交多年,仅是朋友之谊。此番只是想问个真相,让我可以心安。” 谢槿悠悠回神,“没死。” “人很好,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第49章 一出好戏 瑞王大婚邀请了所有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王侯伯爵,只要没有要事在身的,尽数都来庆贺。 礼部有讨好瑞王之心,操办规格与太子成婚一样,甚至越过。不过弘宣帝过目后,并不在意,默许了礼部的所行所为。 大婚之日,瑞王脸上布满喜气之余又有些忧虑,环顾四周,确定都是羽林卫和锦衣卫驻守时,不由得又定下心来。 他经过多番确认,原来长公主真的积蓄兵力准备逼宫造反。就连平郡王的父亲威烈将军,也被她说服拉拢,成为了她的助力。 若是自己不行动,那么必死无疑。 是成是败,且看今日! 他在内,长公主在外,到时就先将她先拿下,只有这样城外大军才会受到掣肘,不足为虑。 这几乎就是必胜之局。 想到此,瑞王不禁意气风发。 弘宣帝与长公主也到了,二人谈笑风生走进院子,众人见后立刻起身行礼,遥喊万岁千岁。 身穿品红色织金飞鱼服的谢槿随行在二人身后,他与瑞王遥遥相望,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安排妥当。 瑞王安了心。 “参见父皇,长公主殿下。”瑞王还是那副温和模样,向二人行礼。 “免礼。”弘宣帝笑意很淡,也不知是不是夜晚的关系,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暗。 长公主看看四周,故意问:“太子怎么没来?” 弘宣帝哼了一声,“朕派他去应天府巡视,这两日也不知在哪,竟没了消息传回来,真是辜负朕的苦心!” 长公主自然知道太子不可能会有消息传回,毕竟人已经魂归九泉,去见宋家的列祖列宗了,心中暗喜,表面上温柔笑笑:“怕是孩子贪玩,别担心,兴许过两天就回来了。” “不提那个顽劣小子,快到时辰了,入座吧。”弘宣帝负手走到主位上落座。 人到齐,时辰已到,大婚开始。瑞王与瑞王妃杨明雪牵着红绸,从大门红毯走到中间,二人缓缓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拜高堂之时,瑞王向谢槿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动手了。 “夫妻对拜。” 谢槿站在弘宣帝身后,拿出一枚锦衣卫特制的烟花信号弹。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王府内锦衣卫与羽林卫立刻拔出刀剑,将众人围住。 官员们大惊失色:“谢槿,你做什么!” 谢槿腰间绣春刀出鞘,寒光乍现,淡淡的道:“造反啊,看不出来?” “逆臣,你居然要造反!” “我早就觉得这谢槿狼子野心,这下他终于藏不住了!” “但是唐将军的羽林卫怎么也听他的指挥?!” “……” 长公主神色变幻莫测,再看瑞王那镇定自若的模样,恍然大悟,“你们居然暗中密谋!” 连她都被瞒住了! 瑞王说:“姑姑为何如此吃惊?你以往暗中拉拢的将领,现下不都带兵齐聚在京城外吗?你都能造反,我为何不能为自己谋划!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8节 瑞王说完愤怒拔出身边侍卫的剑,指向她,“你,还有父皇,全都假仁假义!他拿我当做宋裕的磨刀石,你拿我当做垫脚石!” “你就算手中有大军又有何用!他们如今都进不来,你的命在本王手里,由我掌控!” 说完他仰天长笑,那癫狂模样,吓傻了旁边的杨明雪,惊吓过度,不可置信地昏了过去。 长公主万万没想到瑞王留了这一招,她确实准备借着他大婚之日,皇城守卫懈怠。而且在场如此多位高权重者聚集在此,自然是一个好时机。 却没想到他比自己快了一步。 “本宫若是死在这,你这个皇帝也坐不了两天!” “那就试试!本王登位之前,就先拿你祭天!”瑞王持剑奔向她。 长公主见他那六亲不认的模样这才慌了神,让侍卫帮自己挡住,起身立刻就跑,“我是你姑姑,你不能杀我!” “若不是太子不可控,你会选上我?我这就送你下去,和太子见面!”瑞王神色疯狂,满院追着她跑。 至于长公主那几个侍卫?根本无法上前一步,全都被锦衣卫拦住了。 二人一个跑的狼狈,一个追的疯狂,场面好不滑稽。 他们的矛盾嫌隙积蓄已久,只要挑拨引导到位,二人合作关系就会分崩离析。 谢槿瞧瑞王追的费劲,等的不耐烦,找了个石子,弹到长公主腿上。 长公主腿上一软,栽倒在地。 瑞王逮到机会,长剑狠狠从她脑后刺入,一剑毙命。 称霸朝堂十余年的长公主,如今就这样丧命。 真是令人喟叹。 “父皇。” 瑞王穿着大红喜袍,衣摆染血也看不清,提剑缓缓走向弘宣帝,笑声阴森,“劳烦您写个禅位诏书,可好?” 弘宣帝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储君尚在,朕为何要写?” 瑞王说:“你就我一个儿子了!你不把皇位给我还能给谁?哦,你还不知道,太子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谁告诉你本宫死了?” 人未到,声先至。少年穿着玄色曳撒,手提重剑,正坐在房顶上,似笑非笑望着下面的人。 瑞王买通了长公主府的人,特意确认过,确定太子人已死。没想到他如此命大,竟然活了下来! 不过活着又有何用?如今京城内锦衣卫和羽林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瑞王挥了下手,“谢槿,给我拿下他!” “是。”谢槿身形一动,直接到了瑞王面前,内力倾注进绣春刀,挥手就将对方持剑的那条手臂砍断。 “啊———” 院内传荡着瑞王的惨叫声,他声嘶力竭的跪地叫喊,怒不可遏瞪着谢槿,“你!你和他是一伙的!你居然背叛我!” “我只效忠于大宁皇帝,谈何背叛?”谢槿居高临下看着他,宛如看着一具死尸。 瑞王几乎要痛的窒息,强撑着捋清思绪,“原来你是假意投诚!你是在挑拨离间,逼我造反!真是好毒的诡计!” “多谢称赞。”从瑞王拉拢自己的那一天起,谢槿就在挑拨离间,并且引诱他去造反。 不然怎么将他名正言顺拿下? “为什么……为什么?” 瑞王望向那个九五至尊,见他冷眼旁观发生这一切,无悲无怒,顿时恍然,不敢相信的问:“父皇,是你!是你让他算计我?” 弘宣帝沉默良久,才说:“是你算计朕多年,甚至下毒谋害朕!若不是如此,朕本想封你亲王赐你封地,让你享尽荣华安稳过完余生。” “可惜,你永不知足。” 瑞王手臂断口处还在流血,人踉踉跄跄爬起来,“都是你的儿子,他能当皇帝,为什么我不能!我在你面前恭敬孝顺那多么年,都比不过这个嫡子!” 弘宣帝摇头,“孝?目的不纯,谈何真心。” 瑞王歇斯底里怒吼:“我是庶子!你可知庶子在宫中生活有多艰难?你从未看重过我,皇后也假仁假义对我好!我所做这么多,可依旧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这苍天何其不公!”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父皇从未亏待过你,我母后那般温柔之人,你居然说她假仁假义!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宋裕从房顶一跃而下,手持重剑,一步步走向他:“谋害我母后,你们都有份!长公主是主谋,你是共犯!那些药就是你亲手加进去的!” 瑞王说:“是我加进去的又如何?她死了,死的好惨啊哈哈哈哈,死之前还握着我的手,说让我和你兄友弟恭,互相照扶,笑死我了。” “靠,小爷弄死你!”宋裕气极了要去砍他。 谢槿拦住人,“死也不能死在你手中。” 众目睽睽之下弑兄,可不是个好名声。 沈娆临走前嘱咐过,让他看着这小子,别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 宋裕很听话的放下中间,不满的扭过头“哼。” 瑞王双眼猩红似乎哭出了血泪,脸色惨白,披头散发,像个恶鬼,跌坐在地,“我生来就微如尘埃,像你们这样高高在上,千尊万贵之人,又如何懂我的痛苦?”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瑞王像是疯了,不停地在笑,盯着地上那把剑,用仅存的那只手拿起来。 “你们谁也杀不了我,只有我自己可以!” 说完他就持剑自刎,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人无力躺在地上,望向夜空濒死喘着气,慢慢断了生息。 宋裕没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只觉得兔死狐悲。 “太子。”弘宣帝向他招手。 宋裕缓过神来,“父皇。” “威烈将军与唐将军带领大军对抗叛军,你与谢指挥使去看看战况。” “是。”宋裕走时忍不住回头看向弘宣帝,见他坐在主位上,有种茕茕孑立的孤寂感。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真的都会变成孤家寡人吗? 他们还没等出京城,就见陆远骑马飞驰而来,气都没喘匀,急声开口:“不好了,老大,出事了!那威烈将军把沈大人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虐点,快结束啦!] 第50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如今晋升为镇抚使的陆远,还是毛毛躁躁的,险些把帽子都跑丢,“方才我们将叛军尽数活捉斩杀后,那威烈将军突然说路途遥远,恐生变故。” 谢槿打断他,“说重点!” “他本来想把唐将军抓走,但沈侍郎突然说她是太子妃,还拿出了太子的腰牌证明身份。” “那威烈将军就挟持沈侍郎跑了!” 宋裕听的目瞪口呆,“我给她腰牌,不是干这个用的!” “我带领锦衣卫去追,你在此收拾残局,陛下那还需要你。”谢槿声音已经越来越远,人早就骑马出去很远了。 宋裕捏着马鞭,怒吼:“为什么不是你留在这,我去救我姐!以下犯上竟敢吩咐本宫!” 旁人有侍卫说:“那属下去擒了谢指挥使回来?” “擒个屁,快带领羽林卫前去支援!” “是。” 谢槿在路上追赶时,何其心焦懊悔,他没想到那威烈将军如此卑劣竟要人质,更没想到沈娆会铤而走险,替唐季夏挡灾。 往上走是为了保护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有能力与她相守。 她若是出了事,他如今所做所得还有何用! 还好发生时间尚短,大军还未走远,他看到威烈将军的军队,立刻弃马用轻功飞过去,空中几个翻越,脚踩士兵头盔作为助力,顺利飞到了最前方。 飞鱼服曳撒衣摆猎猎作响,绣春刀出鞘,指向最前方的将领,冷声道:“她不是太子妃,你若要人质,我去替你擒个更有用的!放了她!” 威烈将军懵了一下,回头望后面,似乎不明白这么长的距离,他是如何飞跨而来。 后来又看向身侧骑在马上的沈娆,“丫头,他谁啊?” 沈娆穿着玄色箭袖劲装,很是飒爽英姿,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正留守都督指挥使。”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俩什么关系,怎么来救你的是他?太子去哪了?”威烈将军东张西望,发现越来越多的锦衣卫将他们团团围住,不由得黑了脸。 京城天子亲军锦衣卫,有近万人,如今竟出动了四千人。 干什么这是? 救驾啊? 再看向那个阴鸷如同野兽的锦衣卫首领,好像时刻准备扑过来砍自己头。干啥呀这是,自己抢她媳妇了? “他莫不是你相好?” 沈娆迟疑微微颔首,“叔父,你让我去跟他说话。” “别啊,让我试试这小子有何本事。” 威烈将军手痒,拿起古矛枪,一跃下马,指向谢槿,“打赢我,人你带走。打不赢,我就抓她回去当小妾。” “玛德,劳资当心肝一样的人,你们一个个都想抢去当妾。”谢槿发了狠,刀刀都往对方致命点砍,真气运转到极致,周围空气都仿佛凝滞下来。 兵器相交,寒光频频乍现,都打出火星子了。 沈娆:“……” 完了完了,谢槿发火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回合,威烈将军手中古矛枪直接被砍断,绣春刀直冲他脑袋而来。 威烈将军哪想到这人如此凶悍,“靠。” “谢槿,别杀他。”还好沈娆知道谢槿发起狠来凶的要命,早就靠近准备阻止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9节 谢槿刀刃搭在对方脖颈上,未动,双目赤红阴冷看向她,不吭声。 “放心,他没伤害我,也没打算伤害我。威烈将军是我祖父的老部下,对我祖父尊崇有加,怎么会对我不利。” 沈娆下马走过去,拍拍他手臂,才发现他肌肉紧绷,不由得心软,轻声道:“阿槿。” “你知不知道,我怕的要命!”谢槿没再管地上那糟老头子,拥她入怀中,用力抱着她,恨不得把对方融入骨血中。 她若是出事了,自己可怎么办? 沈娆像哄孩子一样,拍拍他后背,“放心,虽说一开始确实是冒险行事,但我清楚将军的为人,相信我爷爷看人的眼光,才跟着他前来。” 而威烈将军知道她身份后,别说挟持了,就差拿个轿子抬着人走了。 威烈将军踉踉跄跄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这臭小子,太能打了,刀刀要人命,砍了我好几刀,还好都是皮外伤。” “谁让叔父为老不尊偏要试探他。”沈娆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怕你找的男人不行?这身手,真不错哈哈哈哈。”威烈将军拍拍身上的土,对自己的伤毫不在乎。 谢槿防备看着他,“若不是她拦着,你现在就下去见沈老将军了。” 威烈将军轻咳两声,“除了太凶。” 沈娆松开谢槿,面对他,说:“将军,此去路途遥远,侄女就送您到此,保重!” 威烈将军说:“唉,沈老将军那般忠心耿耿之人,最后都落得那般下场。要不然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定视你为亲骨肉,护你安全!” 沈娆摇头,“叔父,太子是我弟弟,我想尽全力辅佐他。而且,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有他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她看向身侧之人,目光澄澈干净,熠熠生辉。 “行吧行吧。”威烈将军也不强求,说:“你若是有一日京城待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有我一口饭吃,定不能饿了你!” 沈娆神色一肃,往后退半步,拱手行礼,“户部左侍郎,文渊阁大学士沈娆,多谢威烈将军。” 威烈将军此番来京,只是为了助陛下平叛。至于报仇,他可没想过。虽然是有点伤心,但那个儿子实在品行不佳,留着也是祸害人间,死了挺好。 如今事已办妥,他自然要离开。不然他手握大军,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待着,实在是碍眼。 “那我走了。” 威烈将军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战马,翻越上去,然后目光深深看沈娆一眼,挥起手,“全军听令,出发!” “是。”将士们气势如虹应声。 他们走后,唐季夏才带着羽林卫姗姗来迟,“我是不是来晚了?” 沈娆白她一眼,“你怎么才来?” “走错方向了。”唐季夏一言难尽的捂住眼,拼命朝着一个方向赶,结果发现走岔路,真是丢死人了,“谢天谢地你没事,要不然我寝食难安。” 谢槿没理这不认路的傻蛋,翻身上马,向沈娆伸出手,将人拽上来,“回京,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 “抄家。” 勤政殿内,弘宣帝未眠,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偶尔抬眼看看坐立难安的太子,淡淡的道:“为君者,要控制情绪,莫要表露出来。” 宋裕对他这话充耳不闻,见到沈娆的人时,立刻冲出去,“姐,你受伤了吗?” “无妨。”沈娆摇头,随即走进殿内,行礼:“谢指挥使已奉命前去吏部尚书杨光祖大人府上,让臣转告。” 弘宣帝微微颔首。 宋裕疑惑,“去那个老匹夫府上做甚?” 沈娆说:“抄家。” 如今长公主与瑞王都已伏诛,这些帮凶自然一个也不会落下。 弘宣帝放下奏折,叹气,往后靠,“朕明日会在朝堂上还沈家清白。” 无论当年他有多么情非得已,骑虎难下。终究沈氏一门,死在了他的圣旨下。 沈娆只是觉得天道好轮回,善恶到头终有报,父亲他们终于可惜安息了。可是她没有大仇得报的愉快,只是轻笑了一声。 “你怎么了?”宋裕担忧看她一眼。 沈娆自然是觉得该死之人,还剩下一个,现在就好端端坐在自己眼前。对于她来说,有灭门之仇。可对天下人来说,他无疑是个好皇帝。 她只能按捺下最后的遗憾,拱手行礼,“谢陛下赐给沈家迟来的公道。” 弘宣帝像是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一般,“太子需要忠臣,更需要一个能陪他走这条巅峰之路的人。” 他拍了拍龙椅扶手,“这条路,越往前走,身边之人越少,最后就变成了孤家寡人。可朕不希望宋裕也如此,他对的感情赤诚热烈。朕希望你能忠于他,陪伴他,莫要辜负他。” 沈娆听后跪下来,沉声道:“臣向沈家列祖列宗起誓,必将尽心竭力辅佐太子,绝不背弃!” 宋裕赶忙说:“我也不会背弃你!” 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互相许诺,弘宣帝笑了一声,“那朕将你许配给太子,日后做皇后怎么样?” 沈娆僵住,“?” “不开玩笑了。”弘宣帝难得打趣,说:“朕知道你的心意,自然不会为难你,朕会成全你。” 他说完突然咳嗦两声,身体僵住不动。 宋裕担忧,“父皇你怎么了?” 弘宣帝缓了好半晌,才说:“你们先退下吧,明日上朝再议。” “是。” 第二日早朝,弘宣帝让大太监梁九宣读了杨光祖这些年所犯罪行,以及与瑞王长公主等人如何陷害沈家之事。而后他下旨革去杨光祖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之位。 杨府年幼者流放,其余收入诏狱,三日后问斩。 并且让正留守都督指挥使,锦衣卫的掌印主官谢槿,全力清查与瑞王和长公主有密切关系的官员。 朝堂官员人心惶惶,知道要变天了。 最让人震惊的是,弘宣帝不仅平反了沈家,还其清白,还将沈家所有人的牌位都挪入太庙供奉。此等殊荣,史无前例。 而且为安抚沈家遗孤,还加封沈娆正二品正治上卿勋位。 哦对,户部左侍郎沈娆还活着,这真是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如今沈家洗清冤屈,她又官居三品还有勋位在身,未来定是官运亨通。 跟她有些过节,或是对她冷言嘲讽过的官员都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送礼或是登门致歉。 唉,谁知道沈家还能翻身啊! 太庙。 沈娆带着谢槿一同来祭拜沈家,“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小叔,弟弟,妹妹。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沈家清名已复,你们也可以安息了。” “害你们的人,他们都受到了报应。” “我如今过的很好,真的,我很幸运,我的心仪之人,与我两情相悦,对我极好。总之,日后我不会孤单,我会承你们的遗志,好好活下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她行了跪拜大礼,磕了三个头。 谢槿也跪下来,行礼,语言简洁明了:“我会尽全力护着娆娆,绝不负她。” 这一路走来,他们像是互相依偎的伴侣,也像并肩作战的战友同袍。 相知相伴这么久,他们早就难以割舍彼此,注定要和对方纠缠一辈子。 短短不到一月时间,谢槿以雷霆手段清查完了所有与瑞王长公主有密切关系的官员,上奏给弘宣帝。 抄家,问斩,流放,免职,降级,这一系列动作,让朝野上下如坐针毡,寝食难安,生怕下一个处理的就是自己。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半月有余才结束,本以为尘埃落定,而后又传出个更骇人的消息。 弘宣帝重病垂危,时日无多。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结局了 第51章 下旨赐婚 勤政殿的内室中,宋裕紧紧攥着拳头,忍着不去揍那些御医。自己父皇才四十出头,他们居然说他时日无多! 这群庸医。 “阿裕。”床榻上的弘宣帝满脸疲态,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又让那些御医退出去,只让谢槿与沈娆留下。 宋裕脸色铁青,眼眶发红,强忍着不流泪,用了很大力气才看向弘宣帝,咬牙切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啊!” “别难过,我很快就能与你母后团聚了,这是一件好事。”弘宣帝望着帐顶,没有半分伤心,反而很愉悦。 因为他完成了自己该做之事,清理了乱臣贼子,留给宋裕的就是一条光明灿烂之路。 他可以毫无牵挂的去见自己的妻子了。 “父皇。”宋裕跪在他床榻边,终究没忍住,泣不成声。 “当初送你离开,不仅是为了保护你,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弘宣帝伸出手抚摸他的侧脸,轻声道:“你长的和你母后很像,我每每看到你的脸,都会想到她。” “作为她的丈夫,我没有保护好她,一直心怀愧疚自责。”这些年无论大臣如何催促,他都绝不立后。 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妻子只能是沈珍。 “作为你的父亲,在你最痛苦无助时,没有陪着你,还将你赶走。真的,父皇很对不起你。” 弘宣帝作为九五至尊,达到了常人所难以企及的高度,可也有着无尽的悔意和落寞。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50节 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做出许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如今能弥补的,他都尽力去做了。 这样赴黄泉后,无怨也无憾了。 宋裕握紧他的手,颤声道:“父皇,我以前怨过您,可现在我真的什么都不气了,真的,我知道您好辛苦好难过,可您……能不能再多留些日子,儿臣还不行,真的不行。” “你可以的。”弘宣帝对他很有信心,也知道他心地善良,会做一个好皇帝。 “沈娆。” 沈娆听到弘宣帝喊自己,往前走两步,“陛下。” 弘宣帝说:“朕知道你与谢槿的关系,也真心祝福成全你们。等太子登基后,你的官途会更加的光明顺遂。朕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们,尽全力辅佐他,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 “莫要让他成为一个被人架空的傀儡皇帝。” 沈娆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和谢槿的事,不过瞧他这油尽灯枯的样子,她也不想探究,“是。” 谢槿说:“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敬重您,也会承您遗志,全力辅佐未来的大宁皇帝。” “好,好……”弘宣帝突然精神了些,笑着说:“这样,我就可以去找珍儿了。希望,她还能认得我,莫要恨我。” 他喃喃念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你我分别才不足四年,我却觉得恍若隔世,愿相逢时,你还能认出我。” 说完,他眼睛缓缓闭上,神情恬静,走的很安详。 弘宣帝,驾崩于勤政殿,享年四十二岁,庙号为宁文宗,谥号圣昭皇帝。 而后新帝登基,年号为景阳。 先帝遗诏,因谢槿擒拿反贼有功,册封五军都尉府,左军都尉府,正一品左都督。负责管理卫所的训练与生产,可以参加朝堂中央军事决策。 而且依旧是锦衣卫掌印指挥使,掌管南北镇抚司,仪仗队等。 这才真的是位极人臣的权臣。 景阳二年,户部左侍郎,文渊阁大学士沈娆升任为户部尚书,内阁次辅,加封建极殿大学士。 原户部尚书做了吏部尚书,为内阁次辅,文华殿大学士。 景阳三年,景阳帝下旨要为户部尚书沈娆与左军都尉府的左都督谢槿赐婚。 此旨意一下,朝野沸腾,大臣们吵个不停。吵的最大声的,就要数礼部尚书那个老头子。 “这……这万万不可啊!那谢都督与沈尚书皆是朝中重臣。每朝都忌讳大臣结党营私,私交过密。这让这二人成婚,岂不是抱团做大,这对我大宁朝堂可是十分不利。” 礼部尚书不停的摇头捋须,那白胡子一个激动都被拔掉了几根。 如今的景阳帝宋裕,正批着堆成山的奏折,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兵部尚书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拿着朝板指着他,“得了吧你,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他们成亲有何不可?他们成亲一家子两个重臣,不行?那你儿子!还有你孙子,侄子,整个朝野上下得有多少你们家亲戚!” 礼部尚书老脸一红,“这不一样!” “有个屁不一样。”兵部尚书是个粗人,也不拐弯抹角的,“您家媳妇女儿孙女没有沈尚书那么有出息,还不许别人家有?你这老头子,就是酸!” “你——”礼部尚书气的吹胡子瞪眼,扯着袖子就要去打他。 兵部尚书立刻就跑,“你可离我远点,老胳膊老腿万一折了,你还得讹上我!” 这勤政殿吵的乱七八糟,你追我赶的,众人看着啼笑皆非。 宋裕放下手中的奏折,猛地拍在桌子上,“吵完了?” 俩人也不追了,也不跑了,各自看向一边,谁也不吭声。 “这是父皇遗诏,若谁有异议,就亲自去询问父皇,看他能不能收回成命!”这是谢槿三年前向弘宣帝请求的,他想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沈娆入门。 弘宣帝成全了谢槿与沈娆的情意,也祝福他们。这道遗诏,是送给沈娆的礼物。 众人听后立刻鸦默雀静。 先帝人早已驾崩,这怎么问?皇帝的意思不就是,谁再有异议,麻烦死一死,去下面问。 看来此事没有回旋余地,那些心有不甘之人只能认了。 二人成婚之事,景阳帝命礼部隆重操办,就以公主出嫁的规格办。等到亲迎那一日,沈娆就从宫里出嫁。 这成婚圣旨一下,谢槿立刻就把沈园与谢府中间的小巷封住,相隔的两面墙砌出小门来,改造成一家。 本来他是想把墙砸了,可是沈娆不让。说这边是娘家,那边才是夫家,允许掏个门出来,但是不能打通。 不然她日后和他吵架,回家都不像回自己家了。 这事把谢槿气的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不过再想想,以前从暗道,或是翻墙,要不然走大门才能去沈园,如今大摇大摆直接从中间门就能进去。 也不错。 只是有一件事,谢都督非常不满意,“婚期定在三月后?太久了。” 宋裕亲自到沈园与他们商量婚期,听到谢槿的话后,微微挑眉,放下茶盏,哼一声:“你们不早就同床共枕,三月和三年又有何区别?” 谢都督等这一天可真的太久了,不算从前那些年。就说自从景阳帝登位后,朝中事情不断,境内土匪,边界祸乱,还有各地饥荒,水灾,朝廷改革变法等等多如牛毛的事。 他和沈娆忙的都无时间去操办婚事,才耽搁至今。 他能不急吗?! 皇帝出行,刑北护卫在侧,安静听着他们讲话 没吭声。只是眼角余光时不时撇向如今的户部尚书,她如今更加沉稳恬淡,随着年纪增长,模样也更加娇艳。 比起当年名满京城的长公主也不逞多让。 啧,谢槿那个混蛋还真是好福气。 谢槿冷着脸说:“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宋裕也阴沉着脸说:“三个月朕已经是压缩过后的时间,朕可是要给她以公主出嫁的制度操办,你当平民百姓娶媳妇呢?哪有那么快,忍着!” 一直觉得不甘心,他还不忘记添了一句:“要不是我姐铁了心嫁给你,三辈子你都别想娶到她!” 谢槿嘴角一抽,想给这皇帝的狗头敲两棍子。 同谢槿在一起这么多年,沈娆哪能不知道他那表情什么意思,轻咳两声,“阿槿,你莫要难为陛下了,这的确是最快的时间。若是再早,怕是更要手忙脚乱。” 她又看向宋裕,“还有啊,阿槿是你姐夫。你是君,他是臣,尊卑有别,我不求你对他客气,至少也不要总刺激他。” 就说这三年,他们明里暗里动过多少次手了。若不是有她在,有先帝的知遇之恩在,谢槿真的会把宋裕的头打下来。 两个男人互相看一眼,冷哼一声,到底给了她面子没有再争吵。 沈娆换个话题:“听说唐将军昨日请命要去边界驻守?” 宋裕说:“这三年来,她向朕请求过至少三四次。上个月唐国公离世,她没有牵挂了,朕自然不会阻拦她。” “也好。”沈娆微微颔首。 宋裕与她聊闲话:“我进门时瞧见高珠了,人活蹦乱跳的,她什么时候清醒的?” “两个月前。” “调养这么久,总算醒了。也算是了却你一桩心事,日后不必再牵肠挂肚了。” 沈娆轻松笑了一声,“是啊。” 如今大家各自相安,各得所愿。虽然曾经失去了很多,但总归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承平盛世,政通人和,这不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天下吗? 第52章 大结局 虽说如今沈娆无父无母,但至少有这个皇帝表弟亲自来送嫁,十分的有牌面。而且有亲人参加自己的大婚,也算得上圆满。 她没有遗憾了。 与她相交甚好的唐季夏,如今已经升为正二品骠骑将军,等七日后就出发去南线边界驻守了。 “为何新娘子脸抹的这么红?像个熟透了的大桃子。”唐季夏为显喜气,还特意穿了红色劲装,伸着头往沈娆脸上看,笑得前扑后仰,还真的去拿个桃子吃。 沈娆:“……” 她也想吃。 在伺候沈娆涂脂抹粉的高玉,忍了半天,后来实在觉得吵闹,便放下手中东西,脸上挂着微笑,将唐季夏往外推,“唐将军若是实在清闲,不如去外面晒晒太阳嗑瓜子。” 唐季夏边出去还不忘喊:“可少涂点吧。” 而后温靖城让人递了礼进来,他如今是都察院正二品左都御史,是景阳帝在朝堂中的得力能臣。 这些年宋裕明里暗里培养自己的朝臣,这些年轻又有才华,没有派系之人,他自然会纳为己有。 温靖城送来的是一对金镯,上面各雕刻着一只大雁,栩栩如生。 她摩挲着大雁的精致纹路,呢喃道:“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说完她让高玉转告,就说:“你帮我转告温御史,就说友如作画须求淡,山似论文不喜平。他同我兄妹之情,知己之谊。从始至今,从未改变。” “是。” 宋裕不知何时走进来,穿着朱红色龙袍,单手背在身后,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模样,凤冠霞帔,正红色纻丝纱罗所做的袍衫,坠满珠宝锦绣,披帛从领后绕至胸前,下垂至膝,底部挂着明珠坠子。 靡颜腻理,仙姿佚貌,眸光流转间水波潋滟,当真是已经出落成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模样。 他叹口气:“真是便宜他了。” 沈娆声音轻柔:“遇到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回来告诉我。”宋裕心里五味杂陈,半蹲下来,抱住她,在她耳畔说:“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从来都是。 沈娆言笑晏晏,“好。” “时辰到了。”宋裕怅然若失,松开她,将盖头拿过来,迟疑后,仔细给她盖在头上。 “祝你们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51节 沈娆站起身,退后两步,拱手行礼,轻声道:“承圣上吉言。” “走吧。”宋裕托着她手腕,牵着她走出宫殿。 看到站在宫门外的谢槿时,他险些拔脚就走,嘀咕:“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虽说谢槿是个得力干将,也忠于大宁皇帝。可实在手段狠辣,脾气也阴晴不定,真不知道姐怎么看上他了! 沈娆听见他说什么了,偷偷在他后腰上掐了一下,“别搞幺蛾子。” “行吧。” 宋裕满心阴霾,有种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情,不情不愿将她送过去。看着他们牵手时,忍不住瞪了谢槿一眼。 谢槿当做没看见,将沈娆送进轿子中,然后一甩帘子,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喜气,“出发。” 举行婚宴的地方在谢府,官员们一看隔壁是沈园。好家伙,合着这俩人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现在这成婚圣旨一下,他们直接把两座府邸打通。 这不明晃晃就是:不装了,摊牌了。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这场婚礼震动了整个京城。百姓们都知道这是两位高官权臣的婚礼,他们头一次见,不免在远处围观。 到了府邸,谢槿直接将沈娆抱在怀里,大步流星走进去。 人群中有人起哄:“新郎官怎么如此着急,半点也不矜持!一会可要好好灌他!” 谢槿看都不看就说:“陆远,我听见了。” 在人群中的陆远:“……” 这都能听出来! 完蛋了! 二位新人无父无母也无任何长辈,只能让这个虽然是晚辈,但好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来做高堂。 哦,不,应该是二拜君上。 谢槿拜完堂直接甩手走人,直接抱着媳妇回去洞房了。 众人:“……” 要不然您好歹敷衍一下? 宋裕面上维持着极淡的笑意,放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 气死了,气的他都想抢亲了! 隐藏在暗处的刑北,看着四周充满喜气的红色。爱而求不得的憋闷,无处疏解,心里不免揪疼了下。 他按低斗笠,消失在谢府中。 谢槿自然不是着急洞房,而是陪她去太庙拜祭父母,又带着她去御花园。 沈娆望着四周的长廊,景色,觉得似曾相识,可她从前经常进宫,觉得眼熟也不奇怪,“带我来这做什么?” 身穿红色喜服的谢槿,靠在红柱上,手掌抬起,比了个高度,“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大概这么高,嗯,对,就站在你面前那棵树下。” “那个小姑娘是谁?” 那是谢槿第一次见沈娆,她穿着白袄红裙,稚气未脱,精致漂亮的如同瓷娃娃般。 “她啊?” 身旁的同僚搓着手瞥了一眼,叹道:“那可是首辅大人的嫡长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爷爷都是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你懂吧?她跟咱们不是一类人。” 谢槿那时还未成权臣,在她面前太过微不足道。可他却对她产生了极大的野心,对她的渴念日夜疯狂滋长。 本以为这个目标会比位极人臣难,却没想到几年后,首辅因密谋造反被下了诏狱,整个沈家都陷入危难中。 沈娆想见父亲寻不到门路,他便设计引诱,让她只能上门求助,然后乘人之危让她跟了自己。 他不是君子,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愿意做小人。 沈娆此时也站在树枝挂着的灯笼下,整个人身上闷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笑容可掬,伸出手晃了晃,“在想什么?” 谢槿往前走几步,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柔摩挲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我在想啊,这世上,有你真好。” 她与他对视,歪头,眼中满是温柔,语笑嫣然:“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二人在灯下映出的倒影,交叠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户部尚书沈娆功绩卓越,多年来整顿吏治,惩治枉法之人,严禁各地王侯官宦以权谋私。鼓励耕种,积极治理灾情。 大宁,景阳七年,景阳帝下旨加封她为中极殿大学士,为内阁首辅。 人尽皆知,她与左军都尉府左都督谢槿是夫妻,二位皆是位极人臣,一文一武,一柔一刚,将景阳时期的大宁,推向了新的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预收文求收藏呀!《暖阳入我怀》治愈向小甜文! 第53章 番外 沈娆穿着正红色上袄,宝石蓝的马面裙,整个人都缩在白色狐裘披风中,脸被冻的通红,时不时用温热的掌心摸摸脸。 今个是除夕宫宴,她寻了个理由,说自己酒醉难受,遛出宫来外面找乐子。 “炒栗子,热乎乎的炒栗子!保证吃了嘴里甜,心里也甜!” “汤圆,卖汤圆了!” “各种馅料的饺子,价格公道,快来买!” 街道的小贩们争相吆喝,沈娆挤着人群,买了根糖葫芦,咬一口,糖衣很脆很硬,里面的山楂果酸甜可口。 她一会在这边买几包点心,那边买几包炒瓜子,炒栗子,核桃之类的。 眼瞧着手里都快拎不下了,就先找个摊子,要了碗水饺,暂坐休息,也填填五脏庙。 “姑娘,尝尝,这可是虾仁猪肉馅的,好吃的嘞!” “谢谢。”沈娆舀起随便吹了吹,就丢进嘴里,丰富的馅料和咸鲜味真不错。 突然,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舀起水饺,就往他自己嘴里丢。 “还行。”男人吝啬的评价两个字,就坐在她身侧,端来她的碗,自顾自吃了起来。 沈娆要不是及时瞧见这货的模样,她早就连碗都砸他脸上了,登徒子! “没吃饭啊,来抢我的。”沈娆也不恼,瞧着他手又冷又红,好心的把汤婆子塞进他手底下。 谢槿没要,把汤婆子还给她,手很自然的伸进她袖子中,挠了挠她纤细的皓腕。 “小心让人瞧见了。”沈娆警觉的查看四周,想把他手拿出去,他却怎么也不动。 “我摸我夫人,谁敢来管闲事?”谢槿很快就把水饺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 沈娆无语。 “啧,你居然抛弃为夫自己溜出来玩。”谢槿留了钱,提着她的大包小包,再把人牵在手里,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沈娆默默将斗篷的帽子罩的更严实些,说:“那会见你不在座位上,寻思你应该是有事,就没想找你出去,而且我不是让温靖城告诉你了吗?” 谢槿哼哼两声,没答。 “都是你,抢了我吃的,我都没吃饱。”沈尚书声音中难掩怨气。 “带你找好吃的。” “我就想要吃饺子。” “吃什么都行。”他所说的好吃的,就是把她带回家?等等,今天他们晚上不回来,家里不做饭啊。 哪有吃的? 谢槿把手里东西都放在桌子上,然后扛起沈娆往内室走。 “谢槿!你别闹!”吃什么?吃她吗? 谢槿将她斗篷摘了,把人按在榻上,低声道:“我吃饱了,我来喂饱你。” “……不可理喻。” 漆黑如墨的青丝散落在红衣上,黑红分明,就像黑夜中绽放的红梅,娇艳欲滴。 红梅在寒风中摇曳,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任人宰割。 只是突然咯吱一声,她腰吃痛了下,动弹不得,“等等……嘶。” 谢槿见她神色不对,双手放开她的腰,克制冲动,低声问:“怎么了?” “我……我的腰好痛,动不了。”沈娆推他一下,然后无语掩面,“我的腰好像脱位了。” 谢槿一时哽住,猛地起来,去拿架子上的外衫随意穿着掩体,然后仔细瞧,试探挪动她。 沈娆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咬着牙,“停停停,我的腰,疼死了,再动它要散架子。” “我让人去找大夫。”谢槿又憋闷又恼,还有点无语,他力气这么大吗?怎么把沈娆的腰给弄坏了。 沈娆也非常无语,等他吩咐下人回来后,作势踢向他,不料又扯到了腰,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都怪你,像条疯狗一样。” 作为罪魁祸首的谢大人,心里难得有了点愧疚,动作轻柔的给她穿了里衣,说:“下次不会了。” 让他用被子把自己盖好,纱幔也放下来,眼神宛如刀子一眼看他,“不许多说。” 要是让大夫知道,自己是在与人行房时弄坏了腰,岂不是人家行医史上最大的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