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 攀附 第1节 攀附 作者:承越 文案: 情势所逼、迫不得已,秋澄只能给自己找个靠山 他从小聪明,心性坚忍,且极有眼色 最后,他找了一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男人 — 秋澄自从认识了穆行天,债还了、给亲人治病的钱有了,身边也再没了惹他烦心的骚扰者 他甚至开始拍戏、参加综艺,有了各路资源,且资源越来越好 旁观的人都暗暗咬牙,觉得秋澄势必好不了多久,等那个男人腻了,他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殊不知,秋澄和那个男人玩儿的,就是真心。 备注: 本文将于3号周六入v,34章—50章都是倒v,看过的就不要购买啦~感谢支持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澄(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要人,也要心 立意:真情可以换醒人心里的善意 ? 第1章 秋澄在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经纪人还是之前的说辞:“你就服个软吧,真的。” “你跟他们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何况那部戏你早签了,现在放人鸽子,也不太说得过去。” “制作方那边要是想搞你一下,给你买个黑热搜,你这几年辛辛苦苦积累的名声和口碑不都臭了吗?” “真的,秋澄,你听我句劝,别跟公司硬碰硬,对你没好处。” 秋澄坐在出租车后排,帽檐半压,手机按在耳边,侧着头,目光看向车流不息的窗外。 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也没有作答,只是平静地想:原来这么久了,他们还在等他服软,或者说,等他乖乖就范。 秋澄直接挂了电话。 对方也没有再打。 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停在了附属儿童医院的门口。 秋澄付钱下车,路过医院门口的杂货亭,买了一辆按了会唱儿歌的小火车。 他把小火车拿在手里,带着进了医院,绕过前面的门诊大厅,径直去了后面的住院部。 上到十六层,一出电梯,刚好遇见他请的那位在医院陪床照顾的保姆阿姨。 阿姨正要下楼,一见秋澄便道:“小丫头刚睡着。” “她说要吃话梅,早上就在喊了,我说那个吃了不健康,没肯给她吃,她中午还气哭了。” 阿姨叹:“我想想怪不忍心的,现在去给她买了。” 阿姨:“你来了刚好,我就怕她万一醒了找不到人又要哭。” 秋澄点点头,阿姨说完跟着人流匆匆忙忙地进电梯。 秋澄想起什么,转身道:“钱够吗?” 阿姨挤进满是人的电梯:“够的够的,你上个月给的零用还有不少结余呢。” 梯门缓缓合拢。 —— 秋澄走进病房。 正是午时,二人间的病房里安安静静。 其中靠里一张的病床今天已经空下来了,暂时也没新病人入住。 靠门的床位则拉上了帘子,轻轻一掀,里头躺着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皮肤瓷似的白,两个粉头绳扎的小辫子,睡觉也没拆掉,略凌乱地顶在脑袋上,鼻尖、唇尖小小,呼吸一下一下,又轻又浅,是个丁点大的惹人疼的小丫头。 小丫头约莫是中午哭狠了,眼尾还带着泪痕,可见早上想吃话梅的决心有多强烈。 秋澄想象得出来她是如何跟阿姨撒娇要零食吃的,也多少能猜到,这丫头今日的「无理取闹」是因为什么—— 隔壁病床的姐姐出院了,她依旧没有。 秋澄把小火车放在床头,伸手擦了她眼角的泪痕,没坐下也没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不多时,张阿姨回来了,买了话梅,还买了点小橘子,抓了两个就要拿给秋澄。 秋澄无声地摆摆手,示意出去打个电话。 他刚转身掀开帘子,张阿姨低声道「对了」。 张阿姨:“护士台那边早上通知,要转住院费了。” 秋澄点头:“我知道。” 带上门出去之后,他走远了几步,才拿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号码的主人迟迟未接,秋澄也没挂,耐心地等着。 走到电梯厅的时候,电话被接通。 先是个懒洋洋的、尚带着睡意的腔调:“谁啊?” 顿了顿,反应过来:“秋澄?” 秋澄单手插兜地站在电梯前:“是我。” 电话那头的睡意消散得很快,语气都变了:“看来你想通了?” 秋澄没废话:“去你那儿,还是约个地方?” “嗨,这种事,”对方彻底醒透,恢复了平日里的利落和泼辣,“商量这种事,当然是来老娘的地盘儿。” 秋澄看着电梯提示屏上跳跃的数字,帽檐下的神色始终平静坚定:“好。” —— 秋澄走侧门进的honey。 才是下午,酒吧里空寂到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从离侧门最近的楼梯上去,到了空荡荡的、没窗户没开灯的二楼,黑漆漆的长廊尽头,有一间敞开着门的房间。 灯光顺着门框从屋内倾泻而出,在地砖上打下四四方方的亮。 秋澄走过去。 走到门口,也未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屋内办公桌后的转椅,跟着就转了过来,露出张眼波潋滟的面孔。 男人笑看秋澄:“来了。” —— 这不是秋澄第一次来honey,但绝对是第一次因为有正事特意过来。 以前谢微就说,说秋澄长了一张随随便便就能招惹人的脸,可千万离他的酒吧远一些。 倒不是怕秋澄在他的酒吧如何如何,而是怕秋澄这张脸太惹眼,招金主惦记。 而被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微早就奉劝过秋澄,要小心,一定要小心,这世界上明了占你便宜的色狼不可怕,背地里惦记你打鬼主意的阴招才是真的狠。 秋澄一直很小心,混在娱乐圈,处处低调,外出工作,也一直非常谨慎,私生活更是简单到犹如一张白纸。 即便如此,还是被人盯上了。 说来可笑,盯上他的,竟然还是「自己人」—— 两个月前,他的经纪公司牵线,他签了一部网络剧,出演男二。 一个月前,又是公司牵头,说是跟那部网络剧的主创团队,导演、制作人什么的,一起吃个饭,聊聊剧、聊聊角色,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当晚,他在酒桌上被人灌酒加下药。 要不是他的助理见势不对,当场装疯卖傻地死死抱住他的腿,他早被人带走了。 而那个做局给他下药的,就是他公司的老板。 老板在事后发现秋澄已经知道了,没扮无辜,反而语重心长地笑拍秋澄的肩膀,一脸无所谓地嗤笑道:“男人还用在意贞操?” “你是真看不见,还是装纯真?” “这圈子谁他妈干净?” “我这边签你,砸钱砸资源砸人脉的捧你,是要你火,大火,顶流的那种火。” “不是让你慢慢吞吞在那儿拍电视剧,演个男二男三不温不火!” “有人喜欢你,看上你,是好事啊。” “睡一觉怎么了?” 攀附 第2节 “你一个男人,还怕吃亏?” “我也实话告诉你,让你去拍那个破网络剧,就是要拿你过去当人情换资源的。” “你秋澄既然签到我这儿,花了我捧你的钱和资源,我今天要你把这些都还回来,你就必须给我还!” “拿你自己还!” 没谁签个公司还要赔上自己,秋澄也不会。 可偏偏半年前,他因为珊珊的病、因为姐姐生意上的债务,问公司提前支了两百多万,还续签了商务、影视方面所有的经纪约。 当时谢微就敏锐地觉得不太对:秋澄走投无路不假,他公司竟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要知道秋澄根本不火,以前虽然也拍了一些电视剧,但要么是公司里别人不要的小角色,要么是秋澄自己去视镜拿下的。 公司压根不重视他,觉得他不够听话,性格也不够圆滑——明明长了张漂亮的脸,盘儿靓条儿顺,却不肯参加选秀? 公司的角度:你这就是自己不想红,自己没想法啊。 你自己这心态,还不红,谁搭理你? 这种前提下,秋澄私下有难处有需要,经纪公司能没有二话? 两百万说给就给,这公司是慈善机构? 也别说什么给钱是为了续约。 秋澄的约能值几个钱? 果然,一切都是个局。 两百万、高额赔偿金的经纪约,一切不过是为了把颇有些姿色的秋澄牢牢攥死在手里,让他听话,让他给公司卖命。 而秋澄欠下的可远远不止公司那两百万。 他已经用光了工作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连房车都卖了。 还有一个病中需要用钱的外甥女,以及当初为了帮姐姐四处奔波欠下的其他债务。 甚至是雪藏的威胁。 秋澄,他几乎已经被逼到绝境,无路可走了。 谢微这一年里能帮的早就帮了,交情摆在那儿,可谓是倾其所有。 但谢微自己手里就有不少烂账。 别看他开着酒吧,进进出出认识的都是款姐少爷富豪,多了不起的样子,可至今开酒吧借的高利贷都没还清。 用谢微自己话:要不是老娘上岸了,菩萨面前跪过,发誓一辈子不下海了,早特么床上一趟腿一岔了。 半个月前,在知道秋澄差点被当礼物送出去的时候,谢微又不走寻常地说道:“同样是睡男人,睡个肥猪一样的制片人不是有病?” “天下男人千千万,「甲方」也分肥的瘦的,胖的矮的,俊的丑的。” “老娘当年跟的,一夜就能给我花千万。长成你这模样,待遇还能比我当年差?” “与其被你那缺德的狗老板当人情,还不如我给你找个「甲方」。” “咱要找就找最有钱的、还长得俊的。” “能给你花钱,能捧你,还特么让你睡到就是赚到的。” 谢微说话就这风格,秋澄早习惯了。 而如今对这番狂言浪语,秋澄并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当成过耳的一阵风。 因为当在冷静地梳理了目前的情势之后,秋澄便发现,他根本不能让他自己陷进最差的局面里。 ——他无所谓,他可以毁约、背上千万违约金,大不了高额债务慢慢还,甚至是被雪藏,一辈子不做艺人、不拍戏。 医院里的小丫头怎么等? 所以秋澄想通了,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与其被公司胁迫乖乖就范,不如自己把自己当筹码。 这不能说是不得已之下的心灰意冷,秋澄也不认为这是他对人生的妥协。 只能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要救珊珊,他也要救他自己。 所以此刻,来了honey,见了谢微,秋澄只有一个问题。 「甲方」,怎么找? 作者有话说: 新文—— —— 第2章 秋澄的这个问题算是问对人了。 作为下过海、捞过金,如今开门做生意、人脉颇广的酒吧老板,谢微多的是途径找「甲方」。 只是这「甲方」,用谢微的话,得睁大了眼睛好好地挑。 有家室的,不喜欢男人的,不长情、没长性的,太老的,不够富,只有钱没资源的,等等条件不符的,通通pass。 必不可少的条件:看得上男人,20到40之间,30左右最好,人脉能铺进娱乐圈,足够富,不能丑,有床品。 最关键一点:遵守规则。 谢微的经验: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事,别最后分了,又为了什么屁大的纠葛扭回头撕破脸。 都是出来混的,谁还不兴好聚好散? 谢微也怕秋澄第一次做这种事,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劝道:“这个时候,什么道德什么标杆,能扯就扯开。” “你就想,你是个商品,金主买了,快乐一阵,他开心,你也得到你想得到的。” 秋澄平静地用了三个字:“出来卖。” 谢微还是第一次见哪个要下海的,把捞金这行说得这么直白赤?裸,差点梗住。 结果一抬眼,但见秋澄神色如常、目光清明。 谢微暗道绝了,知道秋澄够冷静,不知道会冷静到这种程度。 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 他酒吧里一些刚来卖酒的女孩子,上岗之前还要为了担心被揩油忐忑不安好一阵。 秋澄这要直接下海深潜的,又是雏又一点不虚荣的,竟然这么稳? 谢微反而有些犹豫了。 他问秋澄:“你真的准备好了?” 又问:“你聊的,跟我在聊的,是一个意思吧?” 他们说的是一个种类的「甲方」吧? 别秋澄想的是那种要艺不要身的「甲方」。 这他还真找不来。 秋澄这时候竟然笑了下,反问:“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他做不来这个? 秋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商品:“如你所说,我会给自己找个好买主的。” 谢微深深地看着秋澄,看了好一会儿,看得都快怀疑自己到底认不认识眼前的年轻男人了,才缓缓点头道:“这就好。” “我尽快,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 一周后,honey酒吧。 晚上十点。 酒吧的场子已经热了,停车场入口处一溜的豪车。 秋澄来之前,谢微特意提醒他,今天只是过来先看看。 逛商场会吧?都是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不重要,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关键是一个字:逛。 谢微领着秋澄去了酒吧三楼的露台,两人隐秘在高大的绿植之后,居高临下,视线分外开阔。 秋澄往下一看,这边停着的,全是豪车。 此刻停车场还空着,陆续已经有一些车进来了。 谢微往下看,只看车牌,就能明确说出车的主人是谁。 这里面对秋澄无用的,谢微直接略过,可以当成目标的,谢微便会跟秋澄具体的说一说情况,包括不限于:名字,年龄,做什么的,身家范围,一代还是二代,爱不爱玩儿,出手阔不阔绰。 秋澄一一听着。 谢微「介绍」到中途,还自嘲道:“我这皮条拉得够专业吧?” 秋澄看了看他,淡淡道:“我心里没负担,你也不要有。” 谢微转开目光,看着楼下,掩饰掉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是滋味。 都说烂人烂命,他这样的烂人,烂命一条就罢了。 秋澄呢? 干干净净的男孩儿,从前生活简单、价值观朴素,连点买奢侈品的虚荣心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被逼得走上这条路? 但谢微既然都自称烂人了,并没有多高尚的道德三观。 他现在没想别的,只一点:给秋澄找个好的,找个能帮他脱离苦海的。 等半年一年,结束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便只剩下好日子等着秋澄。 攀附 第3节 这么一想,谢微放亮了眼珠子,认认真真地逛他的酒吧停车场。 这个时候,有一辆尾号「123」的黑色大众车低调地开了进来。 谢微打眼一看,立刻示意身旁的秋澄:“那辆,泛海的寇少。” 秋澄知道泛海,国内知名的直播、短视频平台,老板正是姓寇。 秋澄以前就知道来honey的二代、富豪多,不知道这种有名有姓的也会来玩儿。 谢微看出秋澄在想什么,瞄了精致眼线的凤眼潋滟地眨了眨:“我这儿够私密,酒好喝,还好玩儿。” 否则honey才开了两年,凭什么能那么快地挤进b城酒吧前五? 被盯上的黑色大众开始在停车位前缓缓倒车,谢微边盯着边低声对秋澄道:“寇少喜欢出来玩儿,人品、酒品各方面都不错,出手也大方,还特喜欢带朋友一起。” “可惜他只喜欢玩儿,只喜欢热闹,不怎么「沾」人。” “以前我这里有个卖酒的小哥,不长眼想凑上去,还被他揣了一屁股。” 谢微「介绍」完,语气幽深地说到了重点:“寇少带来的朋友,一向是很有质量的。” 说着,谢微的身形自顾往前凑了凑,目光往下探,势必要穿过夜色下的霓虹,看清寇少今天到底带了哪个朋友过来。 结果右后门一开,出来的那道身影,谢微怎么瞄怎么觉得眼生。 “以前没来过啊。”谢微嘀咕。 再一看,那陌生的身影下了车便同寇少一起往酒吧里走,既没有因为第一次来,好奇地用目光四处逡巡,也没有抬起头看一眼酒吧那亮着灯的招牌。 谢微因此压根没瞧见那男人的脸。 他不放弃:“我等会儿去包厢看看。” 顺便打听打听,看今天寇少带来的,到底是谁。 身边的秋澄忽然冷静道:“我知道他。” —— 寇晏析今天高兴过了头,穆行天回国忙了这么久,可算是有空跟他出来聚一聚了。 大晚上的,还能去哪儿? honey走起! 不过寇晏析也知道穆行天不爱去这种场合,所以特意没叫狐朋狗友里那些喜欢瞎闹腾的。 还特意让司机通知包厢那边的领班,今天什么瞎调的鸡尾酒就不要了,上点正儿八经的好的。 到了点又特意让司机绕路,亲自去接。 车上,寇晏析就问:“这次不是暂时回来,过几个月就走吧?” 穆行天却没答,侧着头,目光百无聊赖地落在窗外。 寇晏析也不在意,心情极好地笑了笑,又道:“这次怎么就你回来了?你妈没一起?” 穆行天这才收回目光。 他跟寇晏析不同,寇晏析属于跟着兄长发家的新富,有钱花钱,有酒喝酒,张扬恣意,开心不开心都会写在脸上。 穆行天家里富了几代,在家教极为严苛的环境中长大,凡事都可以放在心里,心绪也是选择性的流露。 寇晏析随口问的这句「你妈没一起回」,其实是个不该聊的话题。 毕竟圈子里都知道,一年前穆行天的母亲郭梦心和父亲穆兆江办了离婚,转头穆兆江就娶了当年的二奶,还把二奶的儿子弄进了公司。 穆行天从来不喜任何人在他面前聊家庭聊父母,尤其是提及为了躲避婚姻上的难堪,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国外的母亲。 但寇少爷就是这么没眼色,嘴巴还比脑子快,说完才意识到提了不该提的,赶忙抬手拍嘴。 穆行天倒是神色平淡,只扫了眼身旁,唇角吊起抹若有似无的笑,叫人看不清态度。 寇晏析见状赶紧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多嘴。这话题跳过,跳过。” 穆行天收回目光,不动声色。 寇晏析亮了眼珠子,眉峰跳舞,开始下一个话题:“不瞒你说,我这几天正愁怎么给你接风,要不给你找个人,暖暖床?” 寇晏析属于嘴巴比胆子大的,别看他张口闭口接风、暖床,自己头顶还扛着晚上一点前必须到家的门襟,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穆行天深知这点,好笑地抬腿给了他一下。 寇晏析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边拍裤腿边道:“这也不能聊?” 又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暖个床而已。” 想起什么,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是不会享受人生,你看你那便宜弟弟就会得很。我每回见他,他每回身边都是不一样的人。” 说着说着,话题都不知道偏到哪个旮旯角落了。 寇晏析:“唉,你说你那倒霉弟弟什么品位,找个娱乐圈的小鲜肉不会找个整得漂亮点的吗,那脸,在五金市场打得针吧,全是塑料味儿。” 吐槽完对上穆行天幽幽看过来的目光。 寇晏析再度抬手拍嘴:“哥,我错了。” 穆行天不紧不慢:“等会儿到了地方,找个酒瓶塞子。”这嘴漏风,欠塞。 寇晏析嘻嘻哈哈。 等到了地方,一进包厢,寇晏析还真叫领班过去,让去找个红酒瓶的木塞。 领班去了,被寇晏析叫来给穆大少接风的一行人咋咋呼呼,问找塞子干嘛,塞寇少的那张臭嘴吗? 那不行,塞不住,得拿酒瓶的底子塞,还得是最厚的那种。 寇晏析:“去去去。” 诋毁他! 全是诋毁! 而那一伙前脚还在揶揄他的,后脚已经在客客气气地跟穆行天敬酒拉关系了。 寇晏析扭头一看,坐在沙发中央的穆行天气场自开、神色自如,杯是碰的,酒是不喝的,无论谁起哄,也不过闲散地靠在沙发里、端着酒杯晃晃,嘴角抿着点可有可无的笑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叫人无可捉摸、无从下手的气场。 就像只慵懒的狮子,被草食系围住的那种。 寇晏析喝了口酒,赏心悦目地看着,心道这特么才带感。 b城的商圈都风平浪静多久了,无聊得要死,这下穆行天回来,可算能搅和出点好戏看看了。 这个时候,谢微笑嘻嘻地进来了,拿着之前寇晏析问领班要的瓶塞。 寇晏析接过瓶塞,谢微笑着扫视了在场的二代们一眼,目光再往沙发中央那张陌生面孔上缓缓一顿,不动声色地挪开,端出他招待客户的笑脸,同寇晏析道:“刚就听说寇少带了以前没来过的朋友过来,还想让人进来调酒来着,领班又说寇少点了别的酒。” 寇晏析跟谢微很熟了,一手叉腰,一手没个正行地把胳膊往谢微肩上一搭,也不跟谢微见外,挑了挑下巴,示意谢微:“你没见过,我哥。” 谢微便刚好顺理成章地又往那沙发中央看了一眼,再扭头嗔寇晏析:“寇少别唬我,您哥我又不是没见过。” 寇晏析:“不一样,也姓寇那个,是我亲哥。” 谢微挑眉:“这是干哥哥?” 寇晏析跟着就回:“我不配。” 引来包厢里一众二代们的哄笑。 谢微便又往那沙发中央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对上了男人慢条斯理回视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够直白,仿佛毫不避讳地在说,打听够了? 谢微心底咯噔。 这下谢微再不敢多瞥,跟寇晏析嘻嘻哈哈地聊了几句,出去了。 寇少搭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到门口。 谢微九曲玲珑心,就怕沙发中央那个等会儿跟寇少告状,说他进来如何如何,便挽尊式地提前为自己解释道:“我过来看看,主要也是听说寇少带了没来过的朋友,我这不是好奇吗。” 又眼波流转地笑:“寇少今天这朋友好帅啊。” 寇晏析收了手,胳膊往门框上高高地一搭:“我就说,前几天没见你,今天我一来你就进包厢了。” 毕竟熟,好心提醒谢微:“我这个哥们儿,你就别打听了,我都高攀不起。” 谢微故意伸长了脖子去往包厢里看,一副被说得更好奇的神色:“真的啊?” 寇晏析的指头在他额头上一弹。 谢微收回目光,抬手摸额头,还赖着不动。 寇晏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心道算了,透点风就透点吧,谁让他就喜欢来honey玩儿呢。 寇晏析凑近谢微:“他姓穆。” —— 不久前,三楼露台。 “我知道他。” 谢微扭头:“嗯?” 秋澄的神色淹没在背光处,看不太清,只语气十分的肯定:“他是「栢威」的大少爷。” 第3章 穆行天的家业、背景有多雄厚? 这么说吧,如今网友们可以在网上搜到的有名有姓的二三代们,没一个够给他提鞋。 谢微这样自认命烂的小角色,之所以能知道穆家大少爷,全因曾经下过海,被金主带着,没有目睹,也有耳闻。 以及,穆家那二奶的儿子,以前蹲他这儿调?戏过其他客人,被酒吧的安保扣下后,竟然醉醺醺地自报家门,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姓穆!栢威的那个穆! 不过秋澄为什么会知道穆行天? 这点谢微挺疑惑的。 攀附 第4节 但秋澄没多言,谢微便没多问,只让疑惑一闪而逝。 而此刻,谢微心里微微打鼓。 以他的见识和经验,他觉得这位慕大少,不适合作为他们的目标。 为什么? 因为难。 「下海」也讲求效率,如今秋澄的难处近在眼前,太难的目标就等于要耗费更多的时间精力成本,还不如找个容易下手的。 只是近距离见过那位穆大少之后…… 谢微一回办公室就感慨:“现在的少爷,颜值都这么高的吗。” 秋澄出着神。 谢微收了收心,聊回正题:“我大概有几个人选了,这样,你今天先回去,这几天我再看看。” 又说:“你再做做心理建设,可能没几天就有合适的机会,你就得「出场」了。” 说着说着,谢微的语调慢下来。 秋澄知道谢微还有话叮嘱,而那些话大概率不太好听。 谢微:“我搭这个线,让你们认识,但之后……” 谢微:“我说真的,能不能攀上,真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秋澄始终神色淡定,闻言还解嘲似的笑了笑:“忘了吗,我是个演员。” 谢微:“但你这次不是在演,不是假的了。” 秋澄神色清明:“我知道。我是说那些傍人的本事,实在不会,我可以演。” 谢微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有时候他真的想不通,都已经到这步了,秋澄为什么还能做到这么淡定。 他内心里不为之后可能会有的发展有哪怕一丝丝的忐忑吗? 直到秋澄走了,谢微才想起,秋澄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性其实是很早慧、坚定的。 当初他姐姐的生意一出事,他立刻拿了自己的存款去填窟窿,知道不够,又没有犹豫地卖掉了房车。 秋敏扛不住债务的压力、抑郁症发作自杀,留下一个重病中的女儿,秋澄连半滴眼泪都没掉,毫无迟疑地一个人揽下所有。 连后来被公司做局、威胁,都一样活得好好的,那张漂亮的面孔上,连阴郁都未有过。 可见内心强大坚韧到何种程度。 谢微立刻便想,现在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总是反反复复地替秋澄纠结。 秋澄不需要这些,他需要的是解决目前的难处,以及那个能为他解决一切的人。 穆行天…… 谢微眯眼:这位有可能吗? —— 秋澄回到住处。 他如今住的是一套租的公寓。 破旧、简陋,胜在便宜。 谢微曾提过让他搬过去一起合住,可以省些钱,但秋澄自觉这一年里承了谢微大大小小太多帮助,不便再去打扰。 何况姐姐走了之后,一些遗物、珊珊的东西,还有当年母亲留下的,七七八八一堆,都需要地方存放。 那些东西秋澄早在搬来公寓的时候便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什么放在哪里他一清二楚。 他本来以为除了珊珊的,很多东西别说短期、多少年都未必需要拿出来。 结果这一晚一回来,他便从储藏柜的深处翻出了几个箱子。 那些箱子没放别的,都是母亲当年留下的。 有母亲的遗物,还有母亲弥留之际交代他,要他以后找机会交还给别人的「所托之物」。 秋澄找的,正是后者。 不过那些东西很杂,在秋澄、乃至随便谁的眼中,甚至还很老旧—— 都是许多许多年前,一些孩子相关的旧物。 比如书本、奖状,照片、衣物。 其中甚至还有一本日记本。 虽然没写多少页,内容更没多少,但也七七八八地记录了一些心情跟经历。 而这些东西的主人,正是秋澄不久前见到的那位穆家少爷,穆行天。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这里? 因为秋澄的母亲慧兰,早年在穆家做过保姆,与穆家当年的女主人、穆行天的母亲,关系很是亲厚。 秋澄的母亲可以说是看着穆行天长大的。 后来穆家的女主人因为一些原因匆匆忙忙带着儿子出国,离开得太急,一些私人物品便交由秋澄的母亲暂为保管。 等穆家的女主人带着儿子在国外安顿下来之后,母亲便陆陆续续把那些东西打包好寄去国外。 然而最后两箱东西,却因为没有收件人,漂洋过海地被退了回来。 母亲也跟着与那位穆家的女主人失联了。 那些东西原先都是母亲在保管,母亲去世后,便由他接手。 当年秋敏吐槽,都多少年了,又不是多重要或者多贵重的东西,谁还记得、谁还会想拿回这些? 也就是母亲死脑筋。 扔了吧。 但秋澄还是替母亲保管了,也想着,不管这些东西对原本的主人来说重不重要、在不在意,他本身也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母亲。 是替母亲完成遗愿。 而如今…… 秋澄坐在地板上,默默地看着那些东西。 他垂着眸,平静地想,他遇到了穆行天,但母亲的遗愿,他暂时不能帮她完成了。 因为穆行天…… 是他的目标。 —— 次日,下午四点半,谢微被菜香味给弄醒了。 他躺在他的大圆床上,迷迷糊糊地拉开眼罩,睡眼惺忪地抬起脖子:是保姆阿姨? 不对啊,他家又不开火,找的那个阿姨只打扫卫生不做饭。 哪儿来的人在厨房煮饭? 趿着拖鞋出去一看,原来是秋澄。 谢微走过去:“你怎么这么全能啊,煮饭都会,还这么香。” “做什么好吃的了?” 岛台旁一看,有肉有素还有汤。 谢微感动得差点掉眼泪:真的,他身边就缺这么一个又俊脾气又好还居家的了。 谢微撅着屁股趴在岛台上,撑着胳膊,拿勺子舀汤喝,又对水池前忙活着的秋澄的背影:“要不我接手你得了。” 秋澄:“你没钱。” 谢微差点把舌头咬了:这残酷的人生真相。 好在饭菜是香的。 谢微吃得心满意足,一口气就着菜吃了两碗米饭。 吃完后,坐着剔牙,一只脚缩上来,凳子上一踩,睥睨桌对面的秋澄:“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秋澄靠着椅子,没有什么神情,平静地回视。 过了一会儿,秋澄:“我想试试穆行天。” —— 谢微头疼。 同时觉得秋澄不愧是娱乐圈混的,艺高人胆大。 忒胆大。 你自行车都没骑起来,妄想开航母? 你怎么不索性上天呢? 谢微为了让秋澄打退堂鼓,能劝的都劝了: “他可能喜欢女的。” “虽然外界没消息,说不定这种千亿身家的继承人,早就跟门当户对的大小姐领证结婚了呢?” “就算可以,万一他想打一炮提提裤子就走呢?” …… 秋澄却反问:“今天的菜好吃吗?” “……”谢微:“还不错。” 秋澄:“吃人的嘴软。” 谢微抬手就想抽那张吃了两大碗米饭的馋嘴。 攀附 第5节 最后,是秋澄说「试试,不行就算了」,谢微才妥协的。 可谢微真的纳闷:“不都跟你说了吗,他的攻略难度太高了,几乎没可能,纯属浪费时间,你怎么就不信呢。” 秋澄平静地回了句:“既然豁出去了,为什么不找个最好的?” 穆行天,家世背景,年龄样貌,每一点都拔尖。 别人找工作都知道要找个好的,何况是找金主? 谢微气道:“我还做梦找个接盘侠接我呢!” 秋澄淡定道:“会有的。” 顿了顿,“等我攀上穆行天,在他的圈子里给你找。” 谢微:“……” 之后,谢微一直在想办法打听穆行天,也时常联系秋澄,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给他。 原来穆行天之前一直在国外,两个月之前刚回来,行程很私密。 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这点谁也不清楚。 不过他回来之后,这两个月的动静真的一点都不小。 其中最轰动,也最能让人燃起熊熊八卦之魂的,就是穆行天处理了穆家原先的主宅——一个坐落在市中心、深巷中,闹中取静的独栋大别墅——也是穆行天的父亲和那位新晋女主人的住处。 用寇晏析的话:“但凡家里有家底的,就没听说谁家里儿子能把老子赶出家门的。我哥!牛逼!” 不但牛逼,还以一己之力为自己远在国外的母亲,狠狠打了那位新晋穆太太的脸,让这位「穆太太」在本地的太太圈里头都抬不起来——熬跑了前任、自己成功上位又如何?还不是被前妻的儿子撵出来了。 什么?爹还在? 那是祖宅!祖宅! 你个现任还是二奶的时候,人爷爷奶奶就把房子写明了留给宝贝大孙子了,亲爹又如何?亲爹做爹之前,还不是给人当儿子的。当儿子的能违背父母白纸黑字立下的遗嘱? 谢微心底掂量:被留了祖宅是一回事,直接把亲老子赶出去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这种富豪家庭,从来只见儿子不及老子,只能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跟着老子打天下守江山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儿子不买老子账的。 又有寇少那么给面子的张口闭口喊哥。 这个穆行天果然不是普通的富家少爷。 谢微扯扯嘴角,心里笑了:秋澄可以啊,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 也是,秋澄这样的,值得最好的。 第4章 穆兆江带着他的二奶老婆搬离祖宅之后,穆行天便从酒店住了回来。 而这座位于市中心深巷里的老宅,穆行天很小的时候便随母亲搬离了,实打实的算,自他出生开始,都没有住满十年。 按理来说,没满十年,那也是小时候的住处,对这里总该带着幼年时便有的记忆、怀念和感情。 连界外都盛传,大少爷干嘛一回来就把那上位的二奶撵走? 还不就是不想那带着美好回忆的童年住处被人霸占侵占吗? 并不知道,穆行天对这祖宅非但没感情,还有着深深的厌恶,毕竟小时候,他就是在这里撞见穆兆江和那二奶的奸情的。 也是在这里,他目睹了父亲的出轨、无耻,经历了父母感情、家庭的破碎,见证了成年人的谎言与卑劣。 可以说,年幼时的穆行天比当年深受感情伤害的母亲,还要想逃离这里。 但或许是时间填平了一切,又或者因为,如今的穆行天强大到刀枪不入,没什么能伤害他,也没什么是不能入眼的了,何况不过是一套祖宅。 而拿回房子,他也压根没什么目的和特别原因,纯粹因为那房子本就是他的,他回国后想起来,便拿回来了。 住回来,则不过因为母亲在电话里一句:你慧兰阿姨以前一直说,你才是那房子的主人,你回去,她一定很高兴。 穆行天敬重母亲,也敬重那位从小照顾他长大的保姆阿姨,反正他住哪里都无所谓,母亲既然这么说,他便索性搬了回去。 回去后,隔着视频看到这头的老宅,母亲多的话没有,毕竟与前夫的感情早就破裂,既然物是人非,心底也早已放下,便只是让过往随一声默默的叹息咽下心口,唯一提到的,反而又是慧兰。 母亲或许是年纪大了,亦或者因为半年前的一场大病,近来总时时忆起当年在国内时对她好的那些人,尤其是慧兰。 可惜多年前托人在国内打听寻找的时候,慧兰便已经因病去世了。 此时母亲隔着手机看着视频这头的老宅,再想起慧兰,又情不自禁地伤感起来。 尤其是看到老宅的楼梯口,她在电话那头连声叹道:“当年几个保姆,别人都要偷懒、耍滑头,慧兰最勤快,她知道我走楼梯爱扶着栏杆,每天都要把扶手杆擦得干干净净。” 穆行天没有母亲的这些伤感与叹息,只是默默地听着,待挂了视频,才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静静地扭头看了眼摆着欧式落地柜的玄关口—— 当年的玄关并不是现在这样,门口既没有射灯,也没有招式着奢华的浮夸壁画,只有两排深棕色的鞋斗。 年幼的小穆行天外出后随母亲归家,一进门,总能迎上一张带着温柔浅笑的面孔。 蕙兰阿姨…… 恰在这时,寇晏析走进玄关。 穆行天收回神思。 寇少爷则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进了门,连鞋都没换。 他边直奔穆行天,边拿目光好奇地在一楼扫视了半圈,满脸「这房子得好几亿」的感慨,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说的却是:“搬家就搬家,怎么人影都没了。” 酒吧不去就不去,玩儿总得玩儿的吧? 赶紧的,安排! —— 谢微这几天打听得头疼。 他原本就不赞同把那位穆大少当成目标。 结果好了么,一打听,这穆少爷在他这个经验人士眼里,简直就是最不该碰的那种目标—— 首先,性取向未知。 其次…… 没有其次了,就这个「首先」,就足够谢微把他pass了。 性取向未知! 未知?未知!? 什么叫未知? 一个大男人,成年人,27、8的年纪,爱好女还是爱好男,这不是早十年就该见分晓、有风声的吗? 好,就算他多年居住在国外,国内的圈子对他都不熟悉。但人家这么高规格的一个豪门少爷,别说回来半个月一个月,哪怕就是回来才三天,几个局一参加,什么偏好不也早该分明了? 这都多久了,还能未知!? 未知说明什么? 在谢微的眼里和经验里,说明这人深不可测。 毕竟性相关的事,在他们有钱人的圈子里,压根儿算不得什么不好交流的私事. 男人的场子又向来喜欢走下三路,这样才能拉近关系,也算是大家一起混圈子的方法—— 比如两个土老板,都喜欢锥子脸、大长腿,那刚好啊,ktv走起,你一个妹妹,我一个妹妹,哥俩一起合唱《纤夫的爱》。 何况穆行天这种,就算不爱在乱七八糟的场合沾乱七八糟的人,至少性向这种事是要暗示明了的,否则身边被塞错了陪坐人,宾客主人都要尴尬。 再说了,出来混的,哪个不是人精,就算他不明说、不暗示、不表态,大家不都还有眼睛么。 人精们那自带扫描仪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别说喜欢男喜欢女,喜欢圆的喜欢扁的都能给你一眼测出来。 穆行天这个「未知」…… 谢微:头疼。 其次,在刚刚那个「首先」的基础上,谢微又打听到,这位穆少爷不爱「沾」人。 各种意义的「不沾」—— 出来跟人吃饭、各种场合、各种局,别人塞过来陪坐的一概不要。 同圈子里主动示好的男男女女,联系方式一概不加。 各路殷勤、媚眼、骚话通通屏蔽。 诸如那种 「不小心」崴了脚、柔弱地往地上一坐,软着嗓子喊「穆少」这样的低俗套路,人穆少爷选择头也不转地直接走开。 最后,谢微狠狠心,冒着得罪大客户的风险厚着脸皮去向寇少打听,结果却是—— 寇少一脸深沉:“啧,我哥吧,他不是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的问题,我觉得他是纯粹不喜欢人。” 谢微:“……” 咋的?对人过敏? 寇少深沉完,胳膊往谢微肩上一搭,哈哈笑道:“你问我?这哥我都看不清。”包括不限于心思、想法,脾气、性格。 连这趟回国,逗留了这么久,穆行天到底要做什么,寇少也没打听到。 只知道他哥似乎搬了点国外的生意和资金回来,这次回国又带了助理。 那助理前段时间寇宴析还见过,最近倒是一直都没见着,连穆行天搬回祖宅都没露面。 寇宴析暗自猜测,他哥应该还是有事,吩咐助理去办了。 被搭着肩膀的谢微:通天大路行,各凭本事走。 「未知」就「未知」,「不喜欢人」就「不喜欢人」吧,万一所有人都不行,就是只有秋澄可以呢?这种事,还真说不准。 —— 三天后,秋澄跟着谢微去了郊区一个私人庄园的晚宴。 “入场券”是谢微舔着脸问寇少要的,说是没见过豪门的这种晚宴,刚好有机会,溜进去长长眼。 寇少没二话地爽快点头了。 但真入了场,谢微一直带着秋澄隐蔽在不起眼的角落,又在晚宴的中途,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一楼大厅的牌桌上的时候,拉着秋澄一起去了三楼。 攀附 第6节 他们站在走廊柱子后,借着高处的地理优势,一览无余地看清了一楼的景象—— 今晚这局来的宾客众多,宽敞的一楼大厅中央摆着几张牌桌,说是晚宴,更像是攒了个吃喝玩乐的局,大家吃吃喝喝,自由行乐。 到中途,其中一张牌桌上陡然掀起了风波。 原来今天这场晚宴,穆行天来了,穆家那上位二奶的儿子也来了。 但凡换了个识眼色、懂大局、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的,这个时候就该趁早找借口溜之大吉——和穆大少硬碰硬能有什么好下场? 穆生生偏不。 这位二少飘得很,觉得穆行天姓穆,自己也姓穆,大家都姓穆,他有什么好躲好回避的。 不仅如此,见穆行天在牌桌上,还硬挤了过去。 穆行天没搭理他,拿他当空气,他就又得寸进尺地玩上了牌,直玩得牌桌上的气氛都不对了,大家一个个都撤桌了,没人接着再上桌,只剩下他们「兄弟」。 穆行天这才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子,隔着半张牌桌,往穆生生那边扫了一眼。 穆生生不知是被这一眼激了,还是原本心底就有打算,当即对荷官道:“发牌!” 三楼。 如那天在酒吧露台那样,秋澄和谢微一起看着一楼牌桌边的穆行天。 场地大、隔得远,牌桌上的具体情况他们谁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具体。 只知道一张张牌发出去,一轮轮下来,穆行天始终稳坐桌旁。 他姿态岿然,即便留给三楼的只是个侧后方的背影,也足以叫人从这男人身上看到一种天生的上位者才有的风范。 这种风范,或者说这种气质气场,穆生生是没有的。 非但没有,他牌得输得高铁都拉不回来了。起先还不服气,觉得自己能翻盘,最后手里的筹码不剩多少,才面红耳赤地将牌摔盖在桌上,一声都没吭,切齿地转身走了。 “漂亮!”谢微远远看到这一幕,脱口而出。 秋澄始终敛着神情,唯一的流露,不过是将手抬起,按在了走廊的栏杆扶手上。 谢微余光瞥见,扭头看了秋澄一眼。 秋澄目光所及的一楼牌桌旁,年轻靓丽的男男女女将穆行天团团围住。 “嗨,正常。”谢微低声道:“这种「极品」,当然谁都喜欢。” 想都不用想,盯上的肯定不止他们。 但寇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不喜欢人。 不喜欢人。 “不喜欢人还能喜欢什么?” 谢微一不留神把心底话喃喃了出来。 却听得身边一声很认真的回答。 秋澄:“他喜欢猫。” —— 谢微扭头。 —— 穆生生走后,穆行天也从围着他的人群堆里出来,离开牌桌,去到了室外。 花园里搭了高高的拱形玻璃顶,冷气开着,半点也不闷热。 穆行天就站在绿植花盏之间,面前是一个猫爬架,爬架上窝了两只漂亮的布偶猫。 他在看猫。 看了会儿,寇宴析找了过来,见穆行天懒得搭理宴会厅里的男男女女,竟在这儿看起猫来了,寇宴析走近,想都不想,径直道:“喜欢?喜欢的话,等会儿走的时候直接给你稍上。” 不就是猫么。 穆行天继续看着猫,并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也没有伸手去逗猫,让人判断不出他对这两只猫到底喜不喜欢,还只是随便看看。 唯有穆行天自己知道,他并不喜欢这两只漂亮的柔软的温顺的小东西,也没有想养,只是随便看看。 看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年幼时,也曾有过一只猫。 他不喜欢宠物,也不喜欢猫,但当年,他非常非常喜欢他的那只猫。 作者有话说: 有人吗; 卑微作者,在线哭泣qaq 第5章 那只猫不是买的,也不是别人送的什么名贵血统的宠物猫,是穆行天年幼时捡的流浪猫。 那段时间因郭梦心和穆兆江吵架,穆行天随母亲搬去了郊区的别墅。 别墅很大很空,光院子就有千平,周围连邻居都没有,母亲有事出门的时候,穆行天时常一个人留在别墅里,相陪的除了司机保姆,便只有慧兰阿姨。 某日,雨天,司机接送穆行天去上钢琴课,回来的时候,刚进别墅区,司机突然一个急刹。 年少的穆行天坐在后排,身上扣着安全带,身形都随之跟着往前一冲,再被安全带勒住。 怎么了? 他疑惑地抬头。 司机边解开安全带边暗骂了句,下车去查看,留下穆行天在车里。 穆行天往前看去,只能看到拍打在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以及规律摆动的雨刮。 他也跟着下了车。 车外雨水淅沥沥,天色昏暗,车灯的光束照亮雨幕,司机站在车前。 穆行天刚下车,没看到车前有什么,默默走上前。 待走近,来到司机身旁,才看到地上有一只猫。 白猫。 —— 晚宴结束,秋澄回到公寓。 公寓桌上,写着穆行天名字的日记本摊开着。 其中一页,上面画了一只猫。 猫咪尖耳、圆眼、黑鼻,没什么特别。 唯一独特的,是那只猫细窄的脸上、右眼的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 谢微原本想借着晚宴,寻个机会,让秋澄在穆行天面前刷个脸。 不求能给穆行天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好歹制造个交集。 他相信以秋澄的颜值,穆行天但凡性向为男,见了这张脸之后,必能在脑子里留下点什么。 然而秋澄并没有如谢微计划的那样去穆行天面前刷脸。 两人就这么毫无收获地离开了晚宴。 谢微满头问号。 —— 就走了? 什么都不干? 脸都不露了? 秋澄:“露。” 但不是这个时候露。 秋澄冷静道:“你帮我打听下他最近的行程,不需要知道他做什么,只需要知道他的车大致会走哪条路就行。” 谢微既不是人穆少身边的,也不是搞fbi的,哪儿能知道这些。 好在近来寇宴析时不时会带穆行天来honey,一行人坐车离开honey的时候,谢微找人开车悄悄地跟了一段,大致摸清了穆行天晚上常走的那条路。 谢微通知秋澄,告知了秋澄这些,只是不解:“你知道这些能有什么用,你难不成还想跟着他回家吗。” 秋澄没多言,只冷静地道了句:“未必不行。” 谢微:“你实际点!” 秋澄:“再等等。” 谢微:? 不是,你到底在等什么? 秋澄:天气。 他在等雨天。 —— 一周后,深夜,细雨。 在某条无人也无车的空旷的路口,人行道尽头的街边,秋澄举着一把伞默默地站着。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谢微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和严肃:“他们已经出来了。” 攀附 第7节 秋澄的目光从伞沿下探出,落向夜色下昏暗的马路:“好。” 谢微:“我现在开车跟着他们,到你那边大概一刻钟。到时候他们快到你那儿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 谢微在电话那头默了默:“你千万注意安全,别被车撞了。” —— 汽车平稳地行在路上,穿过雨幕。 车内后排,坐在一侧的寇宴析打量车内饰,时不时还要在真皮扶手上摸摸,就跟没见识似的,露着一脸好奇。 “普尔曼”确实不多见,毕竟全球只有几十台。 又因为车身过长,在国内挂的甚至是黄牌。 寇宴析今天才知道穆行天也有一辆普尔曼,从honey出来,忙不迭地蹭车。 一上车,老毛病,又开始呱啦呱啦,一张嘴闭都闭不上,不是在说圈内八卦,就是在聊哪儿哪儿好玩儿。 穆行天没怎么听,人坐在另一侧,转头看着窗外的雨幕,叫人辨不清心绪。 “对了,哥,你那个助理呢。”寇宴析突然道。 “前段时间还在你这儿看到他来着,最近怎么没见他人了?不会被你辞了吧?” 穆行天闻言没有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神色浅淡:“管好你自己。” 寇宴析:“嗨,我这不是想起来,好奇吗。” 又道:“想着你要是没助理了,我还能毛遂自荐,临时给你当几天助……” 倏的,汽车一个急刹,寇宴析话没说完,上半身随着惯性猛地往前冲去。 “怎么开车的!”寇少十分不满。 穆行天终于回过头,脸上的神色依旧毫无起伏,只沉默地看向车前,目光穿过规律摆动的雨刮。 司机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不会撞到人了吧?” 寇宴析跟着往车前看去,雨幕糊了玻璃,雨刮摆来摆去,根本看不清。 “我也去看看。” 寇宴析说着下了车。 车内一下静了,隔音好,连雨声都听不见半分。 穆行天沉默地靠坐着,手搭上车门,钦下车窗玻璃。 玻璃落下一半的时候,他的目光瞥向窗外,看到印着人行横道的地上,一柄伞随风飘远。 很快,一道跟过去的背影进入眼帘。 见对方还能去追伞,穆行天便知道车子刹得及时,没有真的撞到人。 正要收回视线、升起车窗,路灯下,追到伞的那道背影朝着车的方向转过了身。 刹那,穆行天看到了那人的脸—— 很白,面孔线条流畅,漂亮精致的下巴。 —— 多年前。 小穆行天在车灯照亮的雨幕中看见了那只猫。 白毛,被雨水淋湿,露出面颊原本的轮廓,有一个尖尖的小下巴。 车没有撞到它,它也没有见了人快速跑开,反而定在原地,默默地回视。 年幼的穆行天第一次知道猫也会有人一般的眼神,很冷静,很平静,眼底还带着些许的警惕。 而那只白猫的右眼下,有一粒黑点,像一颗黑色的痣。 —— 路灯下,年轻男人回视的目光平静而陌生,右眼下,那颗小小的黑痣,如同细水中一粒微小澈亮的黑色宝石。 穆行天碰向车窗按钮的手倏地顿住。 —— 雨继续下着,秋澄收回目光,重新举起伞,之前最先下车的司机跟了过来。 “你没事吧?” 司机冒着雨,再次打量秋澄,确认秋澄是真的没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多少有些事后的不满:“你过马路就过马路,走人行横道你也看着点儿啊!” “我看没人我才开的。” “我车都开到这儿了,你突然冒出来,吓死我了!” 秋澄举着伞面对司机,并没有多言。 —— 寇宴析回到车里,边坐下边道:“还好,没撞到。” “运气好,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儿,我看车头都快碰到那人的腿了。” 寇宴析在座位里坐稳,语气随意:“等吧,估计多少得赔点儿。” 转头,见穆行天推开了车门,面露惊讶:“诶哥,你去哪儿?” 这种事,还需要你穆少亲自出面吗? —— 司机虽抱怨了一堆,好歹也知道真出了事,人家走人行横道的,责任一定在自己这边。 怕对方纠缠,也为息事宁人、早点回去交差,决定陪个几百了事。 正要掏钱包,穆行天撑着伞走至他身旁。 司机万分惊讶,心底也默默打鼓,但很有眼力见识,穆行天一来,他就一声不吭地退到一旁,让出了位置。 于是雨幕中的两柄黑伞下,穆行天和秋澄默默对视。 不同的是,后者面露谨慎和陌生,前者回视的目光里带着平静的观察。 “抱歉,我们的责任。” 穆行天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因礼貌客气,可以让人听出几分诚恳。 秋澄淋了些细雨,刘海上沾了水珠,浓睫也是湿漉漉的。 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清冷,也没有说话。 穆行天:“如果方便,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穆行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秋澄的面孔上流转,最终定格在右眼下的那颗痣上。 秋澄不为所动,神色疏离:“没有撞到,不用了。” 看了穆行天一眼,说完转身,就这么直接走了。 “诶!这人!” 司机自动站在老板立场,觉得有人不识好歹。 穆行天抬手,止住了司机的多嘴,默默看着对方离开。 —— 见是只猫,大概率是只流浪猫,又在这雨夜差点被车撞到、刚好被他遇到,心念一动,穆行天上前,准备将它抱回家。 那只猫却在这时候默默走了,头也不回。 落在人类的眼中,十分高冷、不识好歹。 —— 司机把伞接了过去,穆行天看着那道离开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琢磨,目光不再似平时那般深不可测得叫人分辨不出。 —— 不久后,谢微载上了秋澄。 跟深怕会被发现似的,把车重新停到路边,谢微还特意冲车外前后左右地警惕地看了看。 四周空旷无人,谢微这才对副驾的秋澄道:“你刚刚疯了!?那么近的距离,你不怕被车撞到吗?” 确实很近,确实只差那么一点。 说秋澄没有堵的成分在里面那是撒谎,他在那一刻,也确实很豁得出去。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秋澄抽了纸巾默默擦脸,平静地回了谢微两个字:“成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第6章 谢微瞪眼:“什么成了不成了!你有没有听我说?” “我说刚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再近一点!就一点!你就要被撞飞了!命都要没了!” 秋澄就这么在谢微的骂骂咧咧里被送回了公寓。 到公寓楼下,谢微才跟刚反应过来一样,转头问秋澄:“你刚刚说「成了」?什么「成了」?” 秋澄:“成功的成。” 攀附 第8节 谢微再次瞪起眼睛:“真的假的?” 想了想,道:“不对啊,我刚刚隔着条马路,不是看到你就这么走了吗?” 走了还成什么成? 秋澄没有多解释,抿了一个浅笑,推门下车。 回到公寓,秋澄径直进浴室洗澡。 热水从头到脚地淋到身上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他还很小的时候。 慧兰所知有限,做母亲的,能给孩子描述的世界,只有她自己认识范围内的。 最熟悉的,莫过于曾经的主顾家。 于是每每到了故事时间,给小秋澄说的最多的,便是穆家的那位哥哥。 哥哥以前有一只猫。 雨天捡来的。 年幼的秋澄:“妈妈,那只猫后来还在吗?” 慧兰的声音带着遗憾:“后来啊,走丢了。” 小秋澄如同自己丢了心爱的猫,无比难过,都快哭了。 慧兰好笑地捏捏小秋澄的脸,再看了看男孩右眼下与猫咪脸上如出一辙的那颗痣。 她拍拍小秋澄,安抚道:“我们小澄脸上的痣和猫猫一样呢,哥哥虽然丢了猫,但还有我们小澄啊。” 慧兰哄着秋澄:“我们小澄啊,其实就是那只猫变的。” “是哥哥最心爱的猫啊。” …… 次日,一大早,秋澄接到谢微的电话。 “你昨天晚上跟我说成了,成功的成,怎么就成功了?” “你不是就那么直接走了吗?” “还是你拿到穆少的名片了,他让你之后联系他?” 手机开了公放摆在一边,秋澄正在给珊珊打包煮好的早饭。 他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回谢微:“没有名片,我说的成了,不是你理解的一次性成功,是指成功抓到了他的关注。” 谢微:“靠,你这……” 秋澄没有被谢微打断,继续道:“你都说了穆少的难度大,要到你说的成功,当然还有段距离。” 谢微已经跟着秋澄的步调走到了如今这步,算是拿不出自己的主意了,索性问秋澄:“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秋澄:“刷脸。” 谢微:“怎么刷?你现在倒是想跑到他面前刷脸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去哪儿吗?” 秋澄:“他不是会去你那儿吗。” 几天后,honey。 寇宴析熟门熟路地领着穆行天进门,刚绕过前面大厅舞池来到包厢区,正走着,穆行天眼一抬,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年轻男人,赫然正是几天前的夜里差点被他的车撞到的那位。 对方顺着长廊径直走来,没看向穆行天与寇宴析,就这么擦肩而过。 走过去的时候,穆行天看了眼对方。 寇宴析这时候也看见了秋澄,他认出秋澄,在秋澄走过去后转身扭头,伸出手指了指:“诶,那不是……” 说着看向穆行天。 这么巧啊。 再一想,honey那么出名,过来玩儿的人不少,能碰到也就不算奇怪了。 寇宴析边往包厢走边嘀咕了句:“这么看看,长得不赖啊。” 穆行天没有表示。 当晚包厢里玩儿得正high的时候,服务员进来送酒,包厢门敞开了那么一会儿。 穆行天抬眼,看到有人打门口经过,经过的人不自觉间往包厢里扫了一眼,那张面孔,赫然是不久前长廊里见到的那张——肤白,漂亮,下巴尖,右眼下有痣。 就这么打门口一闪而过。 令穆行天想起他从前的那只猫,雨夜跑开、不久后,又在别墅围墙的墙头上被他撞见了一次。 也是这样,他看见了它,它却跟不认识他似的,迈着猫步不紧不慢地走了。 穆行天在喧嚣的包厢里稳坐主位,他要闹中取静,完全没人敢扰他,全都坐在一旁,把他身边的位置自觉空了出来。 穆行天兀自端了杯酒,垂眸浅抿了口,在四周的喧嚣中默默想:原来也是只猫…… —— 秋澄难得晚上来一次honey,哪儿都没去,长廊晃了两回就去了谢微的办公室。 谢微靠在桌后的椅子里唉声叹气:“哎呦,这年头下海的流程需要这么精心算计的吗?” 坐起来,看着沙发上的秋澄:“要不这个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想了想,难度实在太高了!” 秋澄低头刷着手机,平静道:“今晚可以等等。” 谢微靠回去:等什么等哟,换寇宴析都比盯这位穆少更切实际。 航母哪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没多久,桌上的固定电话响了,谢微接起来,听到领班说楼下包厢寇少找他。 谢微:“知道了。” 谢微留下秋澄就要走出办公室,被秋澄叫住:“寇少找?” 谢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秋澄的目光从手机上静静抬起:“如果找你打听我,知道要怎么说吗?” 谢微心想他当然知道。 但你怎么肯定人寇少找我就是为了打听你? 就因为刚刚晃了两圈,刷了个脸? 要不要这么自信? 谢微下楼到包厢门口,寇宴析已经在等了。 谢微堆上笑脸迎过去:“寇少,站门口干嘛呢,怎么不进去玩儿?” 寇宴析:“等你呢,跟你打听个人。” 谢微心头一跳,心道不会真被秋澄说中了吧? 寇宴析搭着他的肩膀道:“你是这儿老板,来这儿玩儿的,认识不少吧?” 谢微:“要看谁了,也不是个个都能认识啊。” 寇宴析点点头:“行,我就先问问,你要知道,务必告诉我。” 谢微笑:“这么严肃呢。” 寇宴析心道废话,替他哥打听的,能不好好问么。 寇宴析:“你今天在吧里见没见过一个右眼下有痣的男的?” 谢微:! 还真被秋澄说中了!? 这么神!? 谢微维持好面色,故作思考:“右眼下有痣……” 寇宴析这时候举起了手里的手机,屏幕点开。 谢微凑近一看,屏幕上赫然是个画板,画板上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张面孔,不仅右眼下有痣,面貌特征也分外明显,能让熟悉秋澄的人一眼认出。 谢微瞥身边,心道寇宴析没这画画的本事吧? 穆少画的? 也神了。 谢微好一番内心活动,看完画,故作惊讶:“这不秋澄么,你们找他干嘛?” —— 寇宴析进包厢,没理招呼他喝酒的,径直来到穆行天身边坐下,一边把手机递还回去,一边凑近低声道:“哥,打听到了。” 寇宴析平时吊儿郎当,有正事的时候从不划水,何况是穆行天交待给他的事。 “叫秋澄,不是来玩儿的,挺巧的,是这边老板的朋友。” “要见他吗?” “我让人去叫他了。” 说完正经的,马上不正经起来:“哥,你找那天那个差点被撞的干嘛?没撞到,重新撞一次?” 穆行天乜过去一眼,寇宴析嘿嘿傻笑。 —— 谢微几乎是冲回办公室的,一进门便对着秋澄咋呼道:“真被你说中了!真是打听你的!” “成了!真成了!” “快!收拾收拾!准备去见你的大航母!” 秋澄平静道:“现在?” 攀附 第9节 谢微:“当然了!快快快!” 秋澄:“你就说我已经走了。” 谢微:“啊?!” 完全不能理解秋澄说的每一个字。 不见?  不见?! 谢微都懵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后悔了?不干了?” 秋澄平静道:“你知道野猫的脾性吗?” —— 关猫什么事? —— 穆行天要见人,寇少索性让领班重新安排了一个新包厢。 正陪着等着,敲门声传来,寇宴析道了声进,门开了,却没人进来,只伸进来谢微的脑袋,眼神示意寇宴析。 寇宴析觉得奇怪,起身出去,再回来,寇宴析一脸无语地对沙发上坐着的穆行天道:“完了,不是来玩儿的,刚刚就已经走了。” 不待穆行天有任何表示,寇宴析:“要不我让人打电话把他叫回来?反正现在也不晚。” 穆行天却抿了抿唇角,想到什么一般,似乎要笑,寇宴析没有看懂。 —— 什么意思? 穆行天径自起身:“走吧。” 寇宴析跟上:“啊?今天这就走了?不再待会儿了?” 结果两人离开honey,车子还没开出地面停车场,寇宴析眼一瞥,目光就穿过贴了膜的车玻璃,看见了走向马路另一头的秋澄。 寇宴析让司机等会儿开,落下车窗,朝着穆行天指向对面马路的那道身影:“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这就叫已经走了? 忽悠人呢吧? 穆行天看过去,看了几秒,想到什么,勾唇笑了。 寇宴析又没懂这是在笑什么。 就听得穆行天不紧不慢道:“猫就是这样。” 独、不亲人,有时候站在高高的墙头,有时候走到草木矮灌里,碰到全凭运气,还不认人、不理人,追过去就跑了。 穆行天收回看向车外的目光,搁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 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说: 钓他! 第7章 穆行天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往的人,他记忆力超凡,一般会想起以前,多都是因为记忆被触发。 比如母亲念叨慧兰,他会想起小时候。 比如不久前的雨夜,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让他想起了年幼时养过的那只白猫—— 很独、高冷,应该是从小就流浪的野猫,生活在别墅附近那一带。 雨天差点撞到它之后,他便有段时间没再见过它,直到某日,它突然出现在院墙上,短暂的现身,便踩着猫步走开、跳下围墙不见了。 后来,穆行天又在空荡荡的别墅区里遇见过它几次。 看见过它轻盈地迈着猫步一下钻入灌木丛。 也见过它踩在别人停在路边的汽车车顶上。 它身边没有其他猫,就只有它,穆行天也只在别墅区见过这一只野猫,好像附近除了它,没有其他同类。 它独来独往,偶尔现身,穆行天会特意驻足看它,它却从不看他,身上亦毫无家养宠物黏人的习性,总目不斜视地从人身旁小跑开。 年幼的穆行天第一次主动亲近它,是看见它跑进自家院子里,一直没走,出于好奇与人类的善意,拿了吃的和干净的水给它。 那一次,它才继雨夜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向了他。 但它离得远,也没有径直靠近水和食物,反而定在原地,尾巴竖起、缓缓摆动,十分警惕。 慧兰出来找穆行天回去吃午饭,刚好看见,陪着小少爷一起等那只猫,猫却始终没有靠近,也没有走。 慧兰便告诉穆行天,说它可能是害怕他们,不如他们先进屋吃饭,吃完再出来看,那个时候猫咪可能已经把食物和水都吃光了。 穆小少爷:“我想看着它吃。” 慧兰温柔地哄道:“可它怕我们呀。” 穆行天:“它为什么怕我们,我们又不会打它。” 慧兰:“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比他大,它是外面的猫,不了解我们,所以会怕我们。” 但那一天,穆行天吃完午饭跑到院子里看,白猫并没有如慧兰所说的那般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吃掉食物,倒在碗里的水似乎也完全没有被动过。 一开始,它过分警惕,并不相信他。 …… 从honey出来,穆行天想起他曾经的那只猫,又默默笑了。 汽车已经驶离了honey,一旁的寇宴析正为“说已经走了的人怎么也刚从honey出来,你们别不是联手忽悠少爷我”,捧着手机噼里啪啦的发语音质问谢老板。 谢老板软着嗓子解释,声音被手机公放出来:“不会吧?哪儿能啊?我真以为他走了。” “我回办公室,都没见到他人。” “发消息问他去哪儿了,他说他走了。” “他这么说,我才这么回你的呀。” “哪儿敢忽悠寇少您呐。” 寇宴析按着语音键,手机举到唇边:“放你的屁。” 穆行天一概没管,侧过头。 他一侧头,寇宴析个人精,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刚骂了个开头的语音都松开了,凑近:“哥,怎么了。” 穆行天言简意赅:“问老板点几瓶酒。” 寇宴析:? 寇宴析又没懂:“你要喝?” 穆行天乜了寇宴析一眼,觉得还是自己的助理更好用些,至少他要做什么,不用他多说,助理总能第一时间明白。 穆行天:“不喝。点什么随你,算老板朋友的业绩。” 寇宴析开始消化:随他?这好办。 算老板朋友的业绩? 老板朋友?那个叫秋澄的? 业…… 哦! 寇宴析终于懂了,为自己能帮他穆哥做事而雀跃,并拢手指在额前潇洒一挥:“收到!” 寇宴析立马给谢微发微信: 【一瓶你们那儿最贵的酒。】 【哦不,十瓶!】 【记我账上。】 【算秋澄的。】 —— 谢微看到消息,眼睛都亮了,立马给秋澄打电话:“你那航母给你买酒了!” “最贵的,十瓶!” “算你的!” “你知道算你的是什么意思吗?” “就等于这酒是从你这儿买的。” “你能拿到酒的提成!” “这是航母在你这儿撒小钱玩儿呢!” 谢微有些兴奋:“你行的啊,我当你不见他是在这儿故意端着摆谱呢,敢情是在吊他。” 谢微太熟悉这些甲乙方之间的套路了,为秋澄成功引起了航母的关注而高兴。 秋澄:“你帮我拒绝吧。” 谢微:“……” 谢微不解:“不是,你……” 秋澄语气寻常,听起来无比冷静:“我是你朋友,不是你那儿卖酒的,他买酒算我的业绩,不就跟给猫倒不吃的人的食物一个样吗。” 谢微争辩:“猫什么时候不吃人的食物了?野猫饿起来,白米饭都吃的好吧!” 秋澄:“我这只不吃。” 攀附 第10节 谢微:? —— 汽车后排,寇宴析捧着手机看了几眼,突然暗骂了声艹。 寇宴析都无语了,扭头对身旁的穆行天道:“他不要。” 穆行天正用手机看东西,闻言没有抬头,语气平静:“谁不要?” 寇宴析:“肯定不能是谢老板啊。” 哪个当酒吧老板的不想多卖几瓶最贵的酒? 穆行天在心底莞尔:果然很像。 穆行天语气随意:“不要就不要吧。” 等买了猫粮,是他需要的,小猫就会来吃了。 相似的话,秋澄也在电话里对谢微说了。 谢微默默吸了口气,急秋澄所急:“我听不懂什么猫不猫的。” “这样吧,你给我透个底。” “你有把握的对吧?” “不会最后钓翻车的是吧?” 秋澄:“不会。” 谢微爽利道:“好,有你这话就行。” —— 几天后,秋澄在没和公司联系,也没有和经纪人沟通的情况下,直接进组拍戏。 进的组,就是他之前在公司牵线下签的那部网络剧。 男助理小秦随行。 而小秦作为当初救了秋澄的酒桌当事人之一,很清楚在秋澄没有乖乖就范的情况下,这部剧里秋澄的角色十有八九是黄了,还没进组的时候就战战兢兢。 等真的进组,得,秋澄一个合同上写明的男二,现在别说拍摄场次了,台词都被删减得七七八八,待遇上俨然类同前景群演。 小秦气得磨牙。 秋澄倒很平常心,该化妆化妆,该候戏候戏,收工就走人。 因为是部小成本的现代戏,拍摄取景都在b城本市,他甚至没有住酒店,天天打车上下班,抽空还能去医院看看珊珊。 小秦却被气得不轻。 哪有天天通知演员一早就到,天天又把戏份安排在最后的? 没有单独送饭就算了,和群演一样的盒饭是什么意思? 演得哪里不好了?一遍又一遍的反反复复的咔? 导演你不要见人下菜碟!其他演员你怎么不骂! 进组一周,受够了委屈,小秦在这天终于没绷住,好好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就这么当着秋澄的面直接哭了,哭得眼泪直掉。 公司欺负人! 剧组也欺负人!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秋澄反倒很平和,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些区别对待。 他给小秦递纸,言辞间带着歉意:“跟着我,你受累了。” 小秦红着眼睛:“我不累!你才累!” 两人就在片场,其他演员的休息椅就摆在一旁。 秋澄温和地提醒他:“你声音小一点。” 小秦压下声音:“我就是不服气!怎么能这么对你!不想你演,干脆不让你演算了,干嘛要这样?” 秋澄神色沉稳,继续给小秦递纸,心底比谁都明白,如今的遭遇是怎么来的——上次饭局,他没就范,有人没得手,他就算是彻底得罪剧组这边了。 而剧组和公司手握合同,根本不怕他跑,跑了就把天价违约金祭出来,早晚整死他。 如今这样折腾他,不过是一点顺手的家常便饭而已。 他刚来的时候,制片甚至暗示过,他有「挽回」的机会。 秋澄面上不显,心底冷笑。 机会? □□的机会,谁爱要谁要。 难道就这么任人欺负? 不。 秋澄心底算得明明白白。 他的猫粮,就快要到了。 几天后,秋澄在片场看到了那辆并不眼生的黄色车牌的黑色汽车。 他往后排车窗扫了眼,没动静,那里似乎没人。 然后,有西服装扮的年轻男人一脸沉稳地从副驾下来,身份虽未知,却因有平台方老总的陪同,惊动片场,引得导演、制片倾巢而出,态度无比殷切。 小秦从没见过黄色车牌的轿车,也不认识从车里下来的男人,和片场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一样,十分好奇。 他悄悄问秋澄:“我们这剧没什么吧?演员都没咔位的,还能有平台方的人来探班?” “那个男的谁的?” 秋澄的余光又扫了后排车窗一眼:“助理。” 小秦:“啊?” 刚啊完,导演制片围聚的人堆来到秋澄这边。 平台方老总不愧是做老总的,看见秋澄便道:“这位我认识,秋澄对吧,之前演过我们好几部自制剧,人年轻,长得帅,演技也好。” 制片和导演茫然地对视一眼,展露的表情依旧殷切,还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小秋的演技非常好的,我们也都非常重视他。” 秋澄口中的「助理」含笑看了看秋澄,并未多言。 秋澄默默心想:大意了。 只料到了猫粮,没有料到有些男人不是小时候了,如今喂猫都不必亲自动手,吩咐安排下去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撸猫还是会亲自撸的 第8章 秋澄不知道的是,西装男,他口中的「助理」裴玉,亦是相似的心情: 他刚回来,老板不问别的,先让他去查个叫秋澄的男人? 什么情况? 寇少见了他倒是依旧嘻嘻哈哈,还过来勾肩搭背。 裴玉索性问寇宴析,最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寇宴析反问:“什么什么?” 裴玉没兜圈子,直接道:“秋澄。” 寇宴析一听就乐了,乐完道:“我说是马上就要给我哥暖床的,你信不信?” 裴玉眉峰轻挑。 寇宴析少爷脾性上来:“要不这样,我们打个赌。” 裴玉一脸矜持:“我不赌。” 寇宴析:“没劲。” 裴玉:“寇少想赌什么?” 寇宴析一脸吊儿郎当:“赌我哥什么时候让那个秋澄暖床呗。” 裴玉默了默:“寇少慎言。” 寇宴析:“你这人,没意思,我开开玩笑么。” 裴玉确实也只当寇少信口开河,嘴里没个轻重。 结果人查到,刚简单地汇报完,穆行天边坐在桌边处理公务,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找个时间,去他剧组一趟。” 裴玉想了想,又想了想,出于谨慎,确认道:“老板,你是想……” 穆行天依旧没有抬头:“你先去稍微关照一下。” 裴玉心里多少有底了。 穆行天又道:“不用一次性到位。” 小心把猫喂撑。 裴玉又懂了。 他不愧是穆行天身边跟了好几年的特助,当即问到关键点:“需要把人带回来吗?” 穆行天:“不用。” 那个脾气,恐怕也带不回来。 —— 攀附 第11节 一行人来了,一行人又走了,热热闹闹过,剧组恢复拍摄。 秋澄坐在休息椅里,手里捏着西装男的名片。 裴玉。 秋澄看着名片,沉默思考,看起来像是在对着名片出神。 小秦这时候凑过来:“哇,怎么只有名字和电话。” 都没有title的? 一般人不都会印个什么总经理、董事长什么的吗。 秋澄回神,把名片递给小秦。 小秦接过,以为有什么吩咐。 秋澄:“扔了吧。” 小秦:“啊?” “人家是跟平台方的老总来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你都不要记着号码,等会儿加个微信吗?” 秋澄摇了摇头:“不需要。” 某人可以找人代喂猫,猫却是不能认错真正的投喂人的。 他不用,也不需要联系裴玉。 想养猫的人,迟早、也必须亲自来。 导演这时候带着随组编剧过来,像是完全不知道也不记得这几天亏待过秋澄这个男二似的,满脸笑呵呵,别提态度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话都不知道客气了多少: “秋澄啊,我刚刚想了想,你这角色吧,还能再丰满下。” “丰满了剧情更流畅。” “所以我后面打算给你加点戏,你不介意吧?” “到时候要辛苦你啦。” 秋澄也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导演客气,他也客气,和之前一周一样,十分能稳得住。 “不辛苦,应该的。” 看得旁边的小秦默默咋舌。 厉害还得是他们秋澄厉害啊。 这情商,这抗压能力,绝了。 于是眨眼间,秋澄在剧组的待遇直线上升:戏份和拍摄场次变多,台词恢复,拍摄时间变得正常,餐点也是主演的水平了。 连带着那位想潜规则秋澄的制片都正经了不少,话不带刺、不暗示了,甭管真心假意,至少面上是客气的。 只是也因此,明的暗的打探秋澄背景的人变多了。 周围人仿佛都戴上了面具,面具上画着刻度,想要丈量秋澄背后的深浅。 连小秦都感觉出来了,私下里悄悄对秋澄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人那么假呢。” 秋澄关照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不用多管。” 小秦点头:“好。” 与此同时,这期间,短短几日,秋澄又陆续收到了几次「隔空投喂」: 送来的下午茶,以他的名义,请了全剧组; 附近五星酒店的午饭,行政总厨亲自送过来,连着好几天; 送来演员在剧组需要的休息椅、风扇之类,通通都是最好的。 饰演男主的演员面带羡慕:“你「家」里对你也太好了吧,什么都帮你想到了。” 另一个演员:“过几天是不是还有房车啊?” 也有人试探别的:“听说橙厂那边最近定了好几部剧,级别都挺高的,你不是认识橙厂的老总么,你去试镜了吗?” 秋澄一点儿没为那点「投喂」而飘飘然,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也比谁都明白,娱乐圈的社交不过是名利场里的你来我往罢了,真不真心是其次,面上的相处过得去就行。 除了拍戏,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等穆行天亲自过来。 他想,应该用不了多久。 —— 这日,近午饭点,这几天一直送饭过来的酒店行政总厨又来了。 秋澄当时正坐在休息椅里,背今天飞页新加的台词。 小秦守在一旁,看见那位职位上等同酒店副总的行政总厨今天是两手空空的过来的,还奇怪。 酒店副总彬彬有礼地来到秋澄身旁,弯腰低头,无比恭敬道:“今天没有送饭过来,得请您亲自去一趟餐厅。” 秋澄一听便知道,穆行天来了。 他合上台词本,没有向酒店副总多问半个字,只道:“我自己坐车过去。” 副总想了想,应道:“好的,我在酒店门口等您。” 副总先一步走了,秋澄把台词本递给小秦,说:“我出去一趟。” 小秦:“啊?哦。” “要我跟着吗?” 秋澄:“不用。” 小秦:“那你记得看好时间啊,下午还有拍摄。” 秋澄:“好。” 秋澄打车去了酒店,到门口,车门都是酒店副总亲自开的。 进酒店,副总再亲自领着秋澄乘电梯上楼。 到楼层,又有穿着制服的楼层经理候在电梯外,郑重的样子,仿佛秋澄是多重要的客人。 待被引着走到餐厅门口,抬眼,秋澄看到了裴玉。 裴玉依旧是先前的装束,西装领带,一丝不苟。 他见到秋澄,点了点头,便领着秋澄往餐厅里走。 秋澄边走边想,幸好他从没忘记,穆行天是个上位者。 而碰到这样的「待遇」,无论多不寻常,至少在穆行天面前,他势必要稳住。 正想着,两人行至包厢门口。 秋澄神色平静地看着那道门。 门打开,裴玉未动,伸手示意,秋澄抬步走了进去。 抬眼,宽敞的包厢里,至少20人座的大圆桌主位,穆行天静静地坐着,亦抬眸望过来。 大门在秋澄身后合上,秋澄侧头,朝身后扫了眼,落在穆行天眼底,是防备的神色。 穆行天眼含兴味:连眼神都一样,怎么能那么像。 穆行天启唇:“坐吧。” 秋澄注意到整张圆桌都没有摆碗筷,除了与主位正对的大圆桌这头的一个位置。 秋澄不言,沉默地走过去,坐下。 坐下后,他抬起目光,隔着整张圆桌与至少三五米的距离,平静的、冷静的,与穆行天对视。 他知道,穆行天在观察他,不但观察,还在拿他与那只猫对比。 秋澄很清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像那只猫。 再准确点,像那只猫被收养前的样子:独、高冷,警惕。 好在对这些,秋澄既不用装,也不用费神去演,他自己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不多时,包厢门被敲开,精致的餐点摆在推车里被送进来,没有摆到大圆桌中央的玻璃转台上,反而都是一人份的量,一一被摆放到秋澄面前。 大圆桌的另一头,穆行天的面前只摆了一杯白水。 很快,包厢门合上,又只剩下他们。 秋澄依旧不言,垂眸扫了眼面前的餐点。 穆行天远远地看着他,示意道:“吃吧。” 秋澄默默心想:还当真是来喂猫的。 秋澄又垂眸看了眼面前,不和穆行天说半个字,抬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穆行天靠坐主位,无声地看着—— 之前几次都是晚上遇到,今天第一次在白天见面。 这只小猫比那晚路灯下看见的时候还要白,五官精致、模样非常的漂亮,很瘦,但也看得出来,不是皮包骨头的那种干瘪。 穆行天想起裴玉查到的这只小猫的资料: 年纪很小,早早就进了娱乐圈,签了家中等规模的娱乐公司,不受重视,演一点边角料的小角色,不红。 他没有父母,有个姐姐,姐姐不久前生意失败,姐夫卷款离婚跑了,姐姐抑郁症发作自杀,留下个有病的女儿,以及一堆债务。 看来小猫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这天底下日子不好过的人太多了,穆行天没有随随便便悲天悯人的喜好。 知道了这些,看着眼前人,他只是想:从前的那只是个流浪猫,挨饿受冻被欺负,这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果然哪儿哪儿都像。 这么想着,穆行天眼底染了些兴味,继续靠坐主位,不言不语地看着秋澄吃饭。 攀附 第12节 包厢里静悄悄的。 不久后,秋澄吃完了,放下筷子,拿了纸巾擦嘴,又用骨碟里摆着的湿毛巾擦手。 落在穆行天眼里,就像小猫吃饱了蹲坐原地舔爪擦脸一般,看得他兴致盎然。 待秋澄放下湿毛巾,重新抬眸、冷静地望过来,穆行天唇边抿了丝若有似无的笑,看着他,缓缓开口:“还记得我吗?” 第9章 秋澄看着穆行天,没有回答。 穆行天提醒道:“有天晚上,你过马路,差点被车撞到。” 秋澄惜字如金:“我记得。” 顿了顿:“但我不认识你。” 穆行天靠坐主位,不紧不慢:“现在认识了。” 秋澄眼带疏离,明知故问:“你是谁?” 穆行天抿了抿唇角,没做自我介绍,只对这顿饭做了个言简意赅的解释:“你就当是那晚差点撞到你的赔罪。” 包厢门这时候被敲响,打断两人。 裴玉推开门:“老板,时间到了。” 穆行天起身,从桌后走出来。 秋澄始终看着他,眼神像是在观察,也像是在琢磨。 穆行天任由秋澄看,临走前最后又眼含兴味地扫了眼秋澄,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离开了。 秋澄等了会儿,确认人都走了,默默往靠背一靠,暗自轻吐了口气。 他当然是在装,也有演的成分在里面,但不得不说,穆行天这个上位者的气场很强,被他一直看着,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萦绕周身。 秋澄独自坐了会儿,知道今天的投喂结束,穆行天喂猫喂得还算满意,猜测明天,或者不用多久,他还会再来。 于是次日,午饭前下了戏,秋澄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小秦看了眼他,随口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次进组,衣服好像都是白的啊。” 秋澄:“随便搭的。” 心里想,他要做以前那只白猫的猫替,当然得尽量向那只猫靠拢,外形的颜色也不例外。 中午,酒店副总果然又来请。 秋澄依旧坚持自己打车过去。 副总走后,秋澄正要转身,小秦为近来秋澄待遇的直线上升而有所猜测,赶忙道:“你中午是不是要去见什么人啊?” 秋澄回头看了小秦一眼,神色平和:“放心。” 小秦有点急的样子,跟上来:“我能一起去吗?” 秋澄:“不用。” 小秦:“我就在包厢门口等你,或者酒店门口也行。” 满脸「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的关切。 秋澄知道小秦猜测了些什么,没多解释,只以确定的口吻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吃个饭。” 小秦反复确认:“只是吃饭吗?不会喝酒什么的?” 秋澄:“嗯。” 小秦依旧担心,没再跟上,目送秋澄一个人走了。 不久后,秋澄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又在酒店包厢里见到了穆行天,两人也依旧各坐圆桌一端,穆行天面前依旧只有一杯水。 不同的是,秋澄留神到这次的圆桌比昨天小了一些。 两人距离近了一点。 饭毕,穆行天才开口道: “好吃吗?” “知道你要拍戏,不能多吃,特意让厨房做了点清淡的。” “要是不合胃口就说,让厨房去换。” 秋澄始终不多言,默默心想: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穆行天并不是那种高冷寡言做派的人。 也是,这种上位者,需要面对很多事很多人,他可以说得少,但不可能完全冷漠。 秋澄想到谢微从寇少那儿打听来的,说看不透穆行天这个人。 秋澄料想穆行天应该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人,说什么话有什么表情,端看他面对的是谁。 秋澄以冷静的目光回视穆行天,暗道他看猫的时候,是原本的他自己吗? 秋澄想要尽可能的了解穆行天,毕竟穆行天是他的目标,他要没料错,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需要和穆行天接触相处。 —— 谢微近来也总给秋澄发消息: 【想帮你多了解了解航母,特意网上搜了下。】 【绝了,一点儿这人的消息都没有。】 【现在这个世道,没一个人的新闻就算了,互联网社交账号也能没有吗?】 【寇少也废,之前还能带航母过来包厢坐坐,现在航母直接不来了。】 【估计不是个闲少爷,手里头也有不少工作吧。】 【诶,对了,你那儿怎么样。】 【那傻逼制片没又组局想泡你吧?】 秋澄之前一直没说,谢微问,他才把穆行天安排人过来关照他的事简单地说了。 谢微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激动道:“航母都关照到你剧组了?看来有戏啊?!” “把你叫过去吃饭?可以啊!” “你们都聊什么了?他暗示你什么了吗?” 秋澄:“没有。” 这个男人,不过是抽个空,出来「好心」地喂下「流浪猫」罢了。 现在恐怕连养猫的想法都还没有。 也是,他这个「流浪猫」,现在不也只是吃吃饭么。 终于这日,秋澄来到餐厅,面对的不再是圆桌,而是一张四人位的方桌。 他坐下,穆行天就在他对面,离得很近。 这样近的距离,他们彼此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孔。 秋澄平静地笔直地望过去,甚至能看进穆行天那漆黑的瞳仁里。 秋澄放在桌下的手暗自捏了捏,缓缓垂眸。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言语中带着关心。 秋澄稳了稳心绪,重新抬眸,启唇道:“我今天不能吃太多,下午有戏。” 穆行天笑了笑,包容的神色,道:“你想吃多少都行。或者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我让厨房去准备。” 关心的语调,温和的话音,上位者天然的从容,细节中展露无余的权势所带来的诸多便利。 以及这样一张俊朗深邃的面孔。 相信任何人面对此情此景,切实体会过,都要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联想。 秋澄分外理智:猫可不会飘飘然。 猫的眼中,不会看到这些。 秋澄不为所动,餐点送来后,安静地垂眸吃饭。 桌对面,穆行天面前依旧只有一杯水,被他搁在桌上的手虚扶着,指尖偶尔在杯身上轻轻点着,是他思考时会有的习惯。 穆行天在想:他还真只是猫了? 除了吃饭,什么都不说,也不问? 连最起码的好奇和疑心都没有吗? 只是来吃饭? 穆行天第一次在秋澄吃饭的时候开口:“不再问问我是谁了?” 秋澄抬眸看了看他。 穆行天:“嗯?” 秋澄淡道:“不需要。” 穆行天看着他,幽幽道:“你好像只是来吃饭的。” 秋澄抬眸,眼神:不然呢? 穆行天便笑了。 穆行天:“最近的拍摄顺利吗?” 秋澄垂眸吃饭,未答。 穆行天不紧不慢道:“如果工作上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 秋澄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眸,眼露警惕,过了会儿,他缓缓放下筷子,人坐直。 攀附 第13节 穆行天等着,以为他会说什么,却见秋澄抽纸巾擦了擦嘴,又拿湿毛巾擦了下手,起身。 穆行天抬眸:“不吃了?” 秋澄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告辞,离开餐桌,径直走了。 穆行天略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多惊讶。 这些年想留在他身边的人太多了,什么牛鬼神蛇都有,什么样的算计也都在他身上用过,以退为进这招他见得太多了。 当然…… 穆行天望向离开的那道身影:当然,秋澄有些不同。 他像他曾经的那只猫。 模样像,连脾气都相似。 裴玉这时候过来:“老板,要走吗?” 秋澄已经走出餐厅,看不到身影了。 穆行天收回目光,静坐了片刻,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他没怎么吃,让人送份饭过去。” 裴玉有些意外,没表露什么,恭敬道:“是。” 秋澄回了剧组,酒店的餐点随之送来,下午,又送来以他名义请全剧组的下午茶。 小秦前两天还能吃得欢天喜地,如今有所猜测,见一袋一袋的奶茶摆在不远处,脸都垮了。 小秦忧心忡忡地低声对秋澄道:“上次那回……你就当踩了脚狗屎好了。你自己别气馁啊,有些事咱们……咱们……” 秋澄听懂了:“你以为我找了金主?” 小秦赶忙道:“没有吗?” 秋澄:“那不是。” 小秦:“那是什么?” 秋澄:是他的目标。 之后,酒店副总到了中午再来请,秋澄直接不去了。 副总战战兢兢地回酒店跟裴玉汇报,裴玉再告知穆行天,等在桌边的穆行天兀自笑了。 他想起年幼时,有天他投喂小猫,小猫不喝他特意准备的牛奶,他想小猫尝尝,觉得猫不会不喝奶,说不定尝一口就吃了,便伸手摁了猫的脑袋,小猫受惊。 自那之后,小猫又开始绕着他走了。 昨天他说什么了? 他也没说什么。 不过是小小地试探了一下。 怎么就也开始绕着他走了? 生气了? 脾气不小。 “行吧。” 穆行天说着起身。 裴玉以为他要回公司继续处理工作,正要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到楼下,穆行天:“去剧组。” 裴玉:? 裴玉惊讶得眉峰都挑了起来。 他电话通知完司机,快步跟上穆行天,默默瞥了眼,欲言又止。 穆行天走在前面,气定神闲:“喂过脾气倔的野猫吗?” —— 裴玉:“没有。” 穆行天抿了抿唇角,心情不错的样子:“要追着哄的。” —— 剧组片场。 小秦捧着饭盒,第n次扭头问秋澄:“你真不吃啊?” 秋澄坐在休息椅里刷手机,头也不抬:“不吃。” 小秦不能理解。 秋澄盯着手里的手机,微微出神。 他在等,或者说,他在赌。 赌他不去,有人会自己过来。 恰在这时,外间传来动静不小的骚动。 “怎么了?” 小秦边吃着饭边扭头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很快,一道人高腿长、气场不凡的身影在片场现身。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那道身影,连休息室里的演员都不例外。 秋澄转头抬眸,一眼看见了穆行天。 而穆行天所过之处是个人都在看他,他却目不斜视地径直而来,注视的,只有秋澄。 秋澄缓缓坐直,心口轻轻一跳。 他来了。 真的来了。 只是秋澄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高调的方式。 他以为穆行天来,做多坐车里,让人来找他,喊他过去,像前几天酒店吃饭那样。 这不才是强势上位者该有的低调风格么? 直接进片场? 这是不是过于高调和主动了? 就为了一只猫? 比起没想到,秋澄多少有些惊讶。 惊讶到穆行天都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还怔愕地坐着,默默抬着脖子看穆行天。 穆行天被他这表情逗笑,忽略在场其他人的目光,只看着秋澄:“需要这么惊讶?” 秋澄回神,眨了眨眼,喃喃:“你怎么来了?” 穆行天扫了一旁小秦手里的盒饭:“吃过了?” 秋澄:“嗯。” 小秦:“他没。” “……” 秋澄瞥小秦,小秦也瞥秋澄,捧着饭盒嚼嘴巴。 穆行天看得有些好笑。 而就在穆行天进休息室没多久,后脚进来几人,又是搭桌子又是摆椅子的,不多时,一桌饭菜火速布好,连碗筷都摆好了。 所有人:“……” 穆行天无视周围的目光,率先坐到桌边,看了看秋澄,边眼神示意他过来边道:“既然还没吃,过来吃点吧。” 秋澄是什么感觉?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高调过。 也是第一次,人前经历这样的「与众不同」。 仿佛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别人都没有的—— 特权。 第10章 【那是谁啊?】 【不知道啊。】 【就知道穿黑西服那个,是那天跟平台方老总一起过来的。】 【好帅啊!】 【来找秋澄的?】 【秋澄公司的人?】 【身份不一般吧?】 【难怪那天平台方老总都来了,导演都给秋澄加戏了。】 …… 整个片场都在捧着手机吃瓜。 休息室的饭桌边安安静静。 秋澄猫一样,吃得悄无声息。 只是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默默拿目光看身边的穆行天,眼神无声地传递:我吃完了,你走吧。 攀附 第14节 穆行天:“这才吃了多少。” 说着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秋澄碗里。 秋澄垂眸,默默看了眼。 今天是穆行天第一次给他夹菜。 秋澄心底清楚,饭桌从大到小,距离由远变近,这是穆行天喂猫过程中的步步靠近。 也说明,穆行天现在确实拿他当猫替了,也确实因此对他有了兴趣。 目前的一切,都在秋澄的盘算中。 秋澄垂眸看着碗里的菜,没有动,抬眼,他看向穆行天。 穆行天眼含笑意地看他:“怎么不吃?” 秋澄没多言,摇了摇头。 穆行天没强求,仿佛也不在意,说:“不合你胃口,看来下次要换个厨子。” 秋澄依旧不言,谨慎地看着他。 穆行天则连示意都没有,不过是把搭着桌沿的胳膊放下,立刻便有人过来,把菜和桌子都撤走了,顺便不忘递给秋澄递纸巾。 秋澄接过纸,默默擦嘴,穆行天这时候抬眸在休息室里扫了眼。 秋澄:“你不走吗?” 穆行天收回目光,看向秋澄,没为这类似赶人的话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样子。 他问秋澄:“你就在这儿上班?” 秋澄笔直地回视他,神色果敢而冷静:“你不是知道吗?” 穆行天亦回视秋澄,没什么意味的语气,道:“给你换个地方吧。” 秋澄又变回了一声不吭默默注视的样子。 默了默,秋澄再次道:“你走吧。” 穆行天笑了,包容的口吻,带着点宠溺的意味:“又赶我。” 说着伸手,从身后的裴玉手里接过一份文件袋,递给秋澄。 秋澄垂眸看了眼,蹙眉。 穆行天含笑,拿着文件袋在秋澄头顶很轻地碰了下,那样子好像在说:什么表情,跟我会吃了你一样。 “拿着吧。” 穆行天将文件袋送到秋澄怀里,也不管秋澄拿不拿,直接松了手,秋澄这才下意识伸手接住。 穆行天便在这个时候伸手,掌心在秋澄的头顶很快地抚了把,转身走了。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在看秋澄。 秋澄敛了神色,拿着文件袋坐回休息椅,不多时,周围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秋澄不去在意,只有腿上搁着的文件袋多少有些重量。 小秦这时候跟伸头的乌龟一样缓缓凑过来,面带莫名:“他是……谁啊?” 秋澄扫了眼小秦。 小秦无声地拿眼神传递:不能问吗? 秋澄: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秦:这人好的坏的? 秋澄:不坏。 小秦:那就好。 小秦不再问人,改盯秋澄腿上的白色文件袋:“这什么啊?” 秋澄拿起来,默默看了眼,打开封口,伸手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刚拿出一点,定睛看清是什么,秋澄的手腕轻轻一颤,顿了顿,又把那纸质的东西塞了回去。 秋澄闭了闭眼。 那是当初他姐公司的项目合同。 他姐手里有,合作方手里也有。 最后公司破产,合作方要他姐还钱,正是凭着这些合同。 秋澄会知道,是因为他帮着还了不少,只要还钱,相应的合同就会以作废的形式回到他手里。 他姐走后,他又帮着还了一些,至今还有部分没有还清。 如今剩下的这些合同回到秋澄手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最后没还清的那些钱,如今已经被摆平了。 秋澄闭着眼睛,意识到这些,不觉得高兴,只令他想起姐姐自杀前后的那段时间——混乱、匆忙,绝望、压抑。 秋澄默默捏拳,指尖掐入掌心,不让自己被情绪填满。 小秦没看到文件袋里的东西,见秋澄神色不对,关切道:“你没事吧?” “你怎么这个脸色?” “那个人给你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不会在威胁你吧?” 秋澄睁开眼睛,眸光里已经敛起了一切。 他重新将文件袋摆回腿上,冷静道:“没有。” 穆行天,这个投喂人,反而是在示好。 又或者说,这是穆行天的又一次「投喂」。 这就像好心人给小猫小狗喂点粮水喂点零食不够,还在冬天天冷的时候,又搭了个可以睡觉的窝。 穆行天做的,类似这种。 秋澄冷静地想:这些于穆行天来说,不过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事。 但换了其他人,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伸手帮他,必然会让他付出点什么。 而穆行天到现在为止,不过是看着他吃了几顿饭而已。 他果然没有找错人。 如此,秋澄更坚定了穆行天这个目标。 次日,酒店副总来请,秋澄没拒绝,也没自己打车,坐的副总的车。 路上,秋澄坐在后排看着窗外,能感觉到开车的副总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自己。 秋澄知道副总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在强权和利益好处面前,再矜持的人迟早也会跌下神坛。 这不,今天不就上他的车去酒店了。 之前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个卖屁股的。 副总瞥向后视镜的眼神带上了轻蔑。 秋澄突然转头看向前排,冷峻而笔直地望过去,副总赶忙将目光撤走。 到了酒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副总的态度一如既往。 秋澄则在穆行天面前坐下的时候,淡淡道了句:“下次换个人来接我吧。” 穆行天闻言扫了领秋澄过来的、还没走的裴玉一眼。 裴玉:“……” 穆行天唇边含了点笑,没多问,只道:“嗯,换。” 裴玉领命,转身走了。 秋澄垂眸,安静地吃饭。 穆行天看了会儿,拿筷子夹菜,送到秋澄碗里,秋澄这次没不吃,抬眼看了看对面,默默吃了。 穆行天在心底莞尔:再野的猫,到底还是识好歹的。 当年那只是,如今这只也是。 “还想换什么?” 穆行天喂猫喂得身心愉悦,不免多开了回口。 秋澄抬眸,边无声地咀嚼边回视穆行天,似乎是在掂量斟酌。 穆行天耐心地等着:“嗯?” 秋澄缓缓开口,语气沉稳,声音清澈:“那你能换制片人吗?” 穆行天神态闲适,一条胳膊曲臂搭在桌沿,不紧不慢的,如同闲聊:“制片人怎么了?” 小猫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秋澄:“他想睡我。” 空气一下静了,穆行天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默默地静坐,看着秋澄,神情没有显露、不带意味。 过了会儿,穆行天看着秋澄,缓缓道:“换。” —— “秋澄!秋澄!来大瓜了!来大瓜了!” 当天下午,小秦在秋澄候场等拍摄的时候,兴奋地拉着秋澄道:“惊!天!大!瓜!” “咱们这剧的制片人,听说被换了!” 攀附 第15节 秋澄神色平淡,瞥小秦。 小秦以为他不信:“真的!场务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保真!” 又雀跃道:“那傻逼终于遭报应了!” 秋澄神色平和,默默垂眸,敛了眼底的一丝冰冷。 第二天,来接秋澄的不是酒店的人。 裴玉亲自来的。 坐上车,秋澄一如既往地默默看窗外,裴玉也没有扫后视镜的习惯,两人相互无话。 开了会儿,稳握方向盘的裴玉音线平稳地开口道:“这几年,想找机会接近老板的人很多。” 秋澄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主驾。 裴玉目视前方:“你是第一个成功的。” 秋澄亦很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玉没有接秋澄的话,接着道:“我虽然当时不在场,但我看过那天你突然在路口出现的视频,我猜,你应该不是刚好路过,而是特意等在那里。” 裴玉继续道:“我查过你,对你的情况还算了解,清楚你有接近老板的动机。” 裴玉:“你也确实成功了。” 裴玉:“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奉劝你一句,这些我能想到,老板就一定能想到。” 裴玉:“小心翻车。” 秋澄听完,重新看向窗外,没有替自己辩解,也没有说任何别的。 过了会儿,秋澄平静道:“裴助理,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到酒店,穆行天面前坐下,裴玉尚未走,秋澄道:“以后我自己来吧。” 穆行天正在往碗里舀汤,闻言抬眼。 秋澄静静道:“裴助理的话很多。” 穆行天转头看向裴玉。 正要走的裴玉:“……” 穆行天继续舀汤,问秋澄:“他话怎么多了?跟你说什么了?” 秋澄:“说我算计你,故意找机会接近你。” 裴玉:“……” 穆行天又冲裴玉扫了眼,将汤碗递给秋澄。 裴玉这下不走也不是,走又不能。 穆行天收回目光与手,拿纸巾擦了擦指尖,闲聊的语气,问秋澄:“那你有吗?” 秋澄心想:当然。 嘴里道:“如果我有,明天我可以不用来吗?” 穆行天笑了:这小猫。 穆行天:“当然不行。” 又语含宠溺道:“你尽管算计,饭还是要来吃的。” 作者有话说: 裴玉: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11章 当天饭后,裴玉送秋澄回片场。 路上,裴玉成了锯嘴葫芦,彻底哑巴了。 这次换看着窗外的秋澄主动开口:“裴助理,你觉得你了解你老板吗。” 裴玉无声地从后视镜里扫了秋澄一眼。 秋澄唇角轻抿,笑了下,在谁都看不到的角度。 之后的几天,秋澄到了点自己去酒店餐厅。 他知道穆行天固定会在哪个包厢,不用裴玉带路,自己往里走。 吃饭的时候,他依旧话少,穆行天如果问,他也能简单聊两句。 吃完便走。 至今,他都没有加穆行天的联系方式,连名字都没有主动问。 裴玉始终觉得,这都是以退为进的算计罢了。 对这些,穆行天其实都能想到,包括那个雨夜究竟是不是意外。 但他根本不在乎。 小猫罢了,能给人带来的伤害值不过就是伸爪子挠两下,能有什么? 他也不过是对这只猫有些小小的兴趣罢了。 千金难买他乐意。 既然他有兴趣,也乐意,逗逗猫、投喂投喂,又有何妨? 裴玉很快摸清了自家老板的这种心思,再不在秋澄面前多说什么。 也始终觉得,今后如果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不清醒,一定是秋澄。 这日,秋澄在片场见到了经纪人和公司老板杨大旭。 两人是特意来找秋澄的。 一方面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已经来剧组拍戏的秋澄,一方面,他们也从剧组这边听到了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尤其是后者,多少令杨大旭心惊:有后台?秋澄?现在? 他终于开窍了? 知道给自己铺路了? 杨大旭就想亲眼看看,传闻中如今有了后台的秋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到了一看,秋澄还是从前那副冰冷冷的死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杨大旭指着秋澄:“今晚有个饭局,你一起去。” 秋澄站在杨大旭面前,撩了撩眼皮,拒绝的意味十分直白。 杨大旭心底有火,看见秋澄这样忍不住就抬起了巴掌,被经纪人劝住:“别别,杨总,片场呢,这么多人呢,传出去不好。” 杨大旭放下手,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怒目瞪秋澄:“你他妈别忘了,你还欠我两百万!” 秋澄平静道:“我会还的。” 杨大旭:“还啊,现在就还!” “你他妈给我卖屁股去还!” 经纪人:“嘘嘘,杨总!杨总!” 秋澄态度明确:“饭局我不会去。” 说完转身就走。 杨大旭抬手指着秋澄,抬步就要追:“你他妈!” 被经纪人拦住。 经纪人哄道:“我去说,我去说。” 杨大旭走了,经纪人留下,人前不好多说什么,私下里,周围没人了,就蹲在秋澄休息椅旁,低声劝:“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倔、别倔,圆滑点,你怎么就不听呢。” “晚上的饭局没什么,就是杨总听说剧组这边换制片了,新制片手里项目挺多的、人脉也广,就过来吃吃饭,拉拉关系。” 顿了顿,经纪人:“而且现在不都传,换制片是因为你么,你还怕什么?” 秋澄翻着剧本,目不斜视:“再说一遍,我不去。” 经纪人也哄着:“好好好,你不去,那就不去,我回头和杨总说。” 经纪人觑了觑秋澄的脸,清了清嗓子,默默组织了下措辞,缓缓道:“那个,小秋啊,我问问,啊,问问。” “你现在……是不是后面有人帮你撑腰了啊?” 秋澄平静道:“是啊,我卖屁股。” 经纪人赶忙道:“别别别,我就问问,真只是问问。” “我就是觉得吧,你要真有人给你撑腰了,就是现在想法变了,好事啊。” “那你可得抓住机会,好好拍戏,好好翻红。” “等红了,有钱了,就赶紧把杨总那两百万还了,再想办法解约走人。” 秋澄默默听着,表面上,这是一番为他思虑的考量,其实秋澄心底明白,经纪人不过是听说他有了靠山,动动嘴皮子,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哪里是真的为他考虑。 秋澄看得很透,娱乐圈就是名利场,这里哪儿有什么好人。 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但也正因为杨大旭和经纪人的出现,秋澄心里有了新的盘算—— 当晚,秋澄去了杨大旭嘴里的那个饭局,如经纪人所言,确实只是拉关系的,没其他什么。 又因为新制片被打过招呼,深知秋澄背后有人、不好得罪,饭局上便多少有点捧着秋澄。 秋澄顺势多喝了几杯,次日,不影响拍戏,只身上残留着能闻出的酒味。 秋澄便这么顶着半身酒气,去酒店和穆行天吃饭。 攀附 第16节 穆行天一下闻到了酒味,看了秋澄几眼。 第二天,穆行天中午在餐厅等了个空,秋澄没来。 裴玉进包厢,不用穆行天问,径直道:“据说他这两天都跟着公司老板在应酬饭局。” 穆行天神色间毫无流露,令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餐桌上,饭菜早已布好,穆行天面前有一杯水、一双筷子,还有一碗已经打好的汤——给秋澄的。 —— 多年前,别墅区。 白猫已经连着多日出现在院中,年幼的穆行天几乎天天都会喂它。 这日中午,它却没来。 穆行天等了好久。 慧兰说:“可能是天太热了,它找了地方乘凉,就忘记来了。” 穆行天站在窗前,往院子里和墙头看着,还在翘首以盼。 结果当天下午,穆行天找到了它,在别墅区绿化带的灌木丛下面。 它独自躲在里面。 穆行天在灌木丛外,趴在地上、矮了身形往里面看。 原本只是看它为什么躲在里面,定睛,忽然发现白猫的头顶有一块不小的伤口。 它受伤了。 —— 野猫受伤,多寻常的事。 往来应酬,亦是如此。 人走了,留下一桌并未动过的佳肴,那碗汤还冒着氤氲热气。 —— 路上,车后排,面前摆着笔记本,穆行天原本在看一些项目资料,无端的,他又想起了从前那只猫。 那只猫受伤了,他想帮它,它又跑开了。 他回去找慧兰,让慧兰、司机、保姆们一起出来找,找到了就带去宠物医院。 可怎么找也找不到。 小区里其他别墅的孩子见他们兴师动众地在找什么,围过来询问,听说是找一只白猫,有人说见过,谁谁谁可讨厌它了,经常欺负它,受伤了吗,说不定就是被那个人拿石头丢的、砸到了脑袋。 年幼的穆行天冷着脸。 小孩子里有人牙尖嘴利道:“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不是你的猫!” 穆行天:“那就是我的猫!” “不是你的!那是野猫!” 穆行天没有表情地盯着对方,最终被慧兰护着,与那群小孩分开,回去别墅。 …… 野猫又怎么样? 穆行天平静地想。 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他想护着,难道还怕护不住? —— 餐厅,一行人说笑着上楼,往包厢去。 杨大旭走在最前面,身边是他想要拉拢关系的人,秋澄原本垫后,硬是被杨大旭叫去了前面。 四周谈笑风生,秋澄眉眼冷淡,显得格格不入。 杨大旭同人说笑之际瞥了眼秋澄,一肚子火,无论如何,决定今晚让秋澄陪坐。 他这两天不都来了么,装什么清高。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个男人,穿西服,高高瘦瘦,气质彬彬。 男人拦了路,也不看别人,径直望向一行人中的秋澄。 秋澄抬眼,看向裴玉。 杨大旭不认识裴玉,打量着,一脸莫名,语气带煞:“你谁?” 裴玉看都不看他,身后这时候走出来秋澄剧组的那位新制片。 制片人像是刚受了场什么虚惊,边拿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边圆场道:“没谁没谁,我,是我。” 杨大旭一愣。 制片人不说别的,率先招呼秋澄:“秋澄啊,你有事你去忙吧,没事儿,这儿有我。” 秋澄在杨大旭愕然注视的目光中,于一行人中走了出来,走向裴玉。 裴玉侧身让路,语气平静:“老板在等你。” 秋澄心想:我也在等他。 第12章 秋澄进了另一个包厢。 可坐三大桌的大包厢。 包厢里空荡荡的,除了桌椅,便只有穆行天。 穆行天面前已经摆好了餐点,等候的姿态,似是早就在等他。 秋澄无声地走过去,坐下,穆行天就在他身侧的位置,胳膊搭着桌沿,好整以暇。 “既然不喜欢应酬,” 穆行天拿水壶倒着水,“怎么不拒绝?” 开场白十分的直接。 “身不由己。” 秋澄垂眸,看着被递到面前的茶水。 穆行天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紧不慢:“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秋澄转头,看向穆行天,目光直接,言语也直接:“你已经帮我还了剩下的那部分合同款。” 穆行天拿起筷子,给秋澄夹菜,神色寻常,“嗯,所以你也应该很清楚,如果还有别的,我一样可以解决。” 秋澄注视穆行天,默默斟酌。 他可不认为穆行天这么说了,他这个时候就能真的把自己的难处或许需求讲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在穆行天这里算什么。 他得万分谨慎,不能行差踏错。 秋澄什么都没说。 穆行天亦抬起目光,回视秋澄。 过了会儿,秋澄还没动静,穆行天率先哼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不吃人。” 又示意道:“吃饭吧,先把肚子填饱。” 秋澄拿起筷子,垂眸、顿了顿,又把筷子放下了。 他重新转头看向穆行天:“还是算了。” 起身,“今天谢谢。”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穆行天幽幽的话音:“心情不好,要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舔舔伤口?” 秋澄止步。 穆行天:“那些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应酬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秋澄转身。 穆行天回视他:“你不想去,以后都可以不用去。” 秋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穆行天笑笑:“在考虑对这些「获得」,自己要付出什么?” “我没这么无聊。” 示意身边的座位:“坐吧,没胃口也多少吃一些。” 穆行天:“我喜欢看你吃饭。” 秋澄坐了回去,像之前在酒店餐厅那样,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吃饭。 偶尔转头看一眼身侧。 快吃完的时候,秋澄眼露茫然:“为什么?” 为什么总「帮」他? 为什么说不需要他付出什么?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会有「免费的午餐」? 穆行天笑了笑:“不是每件事都有明确的因为所以。” 秋澄演着:“总有原因。” 攀附 第17节 穆行天勾唇:“你就当我……心情好。” 秋澄流露出怔怔的神色。 穆行天用眼神「撸」着猫,满眼赏心悦目。 不得不说,秋澄长得很漂亮。 还不只是五官精致的那种,而是漂亮得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穆行天一向对宠物无感,对猫也没什么血统、外形上的要求。 如今有这样一只他感兴趣的漂亮的「猫咪」,自然希望他毛皮水亮、出挑贵气。 而这些,都是要砸钱「养」出来的。 穆行天暂时还没有抱猫回家的念头,但「养」猫…… 穆行天伸手,抚上秋澄的发顶,顺着那一头细软的短发,含笑的目光注视秋澄漂亮的眼睛:“要乖。” 秋澄:“只是这样吗?” 穆行天默默注视,像在看秋澄,又像通过秋澄,看着别的什么:“外面再好玩,也要记得准点回来吃饭。” “离危险的地方和人远一点。” “被欺负了不要一个人躲起来,记得跟我说。” 秋澄看进穆行天的眼睛:可惜那只猫,当年还是丢了。 —— 这顿饭后,杨大旭有两天没出现在剧组,再现身,对秋澄一改之前的态度,那叫个热切客气,甚至说要给秋澄资源,把秋澄捧红。 小秦纳闷归纳闷,想起上次的下药,背地里yue了不知道多少次,觉得杨大旭狗改不了吃屎,根本不值得相信。 可也正因此,小秦觉得自己猜中了秋澄的情况。 小秦悄悄问秋澄:“是……上次那个过来搭桌子吃饭的男的,他帮的忙吗?” 秋澄:“嗯。” 小秦扶额叹气。 小秦:“你……自愿的吗?” 秋澄:“他不是金主。” 小秦惊讶:“那你们是在谈恋爱?!” 秋澄没有多言,小秦就当秋澄默认了,惊讶之后有点兴奋:卧槽,这是又帅又富又有背景啊! 与此同时,秋澄收到了穆行天着人送来的几批东西:有衣服裤子鞋子,也有手表项链等饰品。 通通是名牌,且都是一套套搭好的。 秋澄对着装的态度一向随意,他收了,原本盒子袋子什么的都摞好了放在一边,想想穆行天这种行为约等于送猫去宠物店做美容,还是翻了几套出来,等需要的时候换上。 谢微和他在电话里讨论这些,问:“那他现在算是「包养」你了?” 秋澄:“还没有。” 谢微:“我去,这都不算吗。” 谢微:“他是不是已经替你把欠公司的钱还了?” 秋澄:“不好说。” 当初问公司借钱,他是打了欠条的。 如果已经还上了,以穆行天替他还合同款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会把欠条拿回来交给他的。 谢微:“你现在总共还欠多少债?” 秋澄:“除了杨大旭的两百万,差不多还有六百多万。” 谢微沉吟道:“八百万,大少爷眼里的毛毛雨。” 顿了顿,“这些不重要,现在当务之急是珊珊的病。” “你有把握吗?” 秋澄默了默:“有,但是需要时间。” 谢微:“可是珊珊等不了。” 秋澄:“我知道,我尽快。” 可谢微不知道的是,秋澄近来的压力一直很大。 在穆行天面前演戏说难也不算很难,但心理层面,秋澄的负担颇重。 毕竟他不是真的猫。 走到如今这步,这猫替他要继续做下去,又要不停揣测穆行天的想法与偏好,内心里,秋澄非常压抑。 这两天他频频失眠,有时候在片场,满脑子也都是穆行天。 如今谢微提醒他珊珊的病不能等,秋澄脑海中又开始都是穆行天。 他甚至想起了许多年前,妈妈跟他提及的有关穆行天的话—— “哥哥非常优秀,什么都会。” “小澄,我们要向哥哥学习,不能随便撒谎,知道吗?哥哥就从来不撒谎。” “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哥哥当然喜欢诚实的好孩子了。” “妈妈当然没有拿哥哥哄你,哥哥不喜欢人撒谎,喜欢真诚诚实的人,都是真的。” …… 秋澄:妈,我做了这些,你不要生气。 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成功。 第13章 秋澄今天穿了套穆行天让人送来的衣服,衬得人格外帅。 在片场被裴玉接走的时候,裴玉都禁不住多看了秋澄几眼。 秋澄不动声色地望向裴玉,裴玉点头道:“很好看。” 秋澄淡淡:“谢谢。” 上车,裴玉边开车边道:“提醒你一句,因为一些事,老板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秋澄看向窗外,放在腿上的手默默抓了下裤子的布料,又很快松开。 到餐厅,穆行天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他今天是否真的心情不好。 看见秋澄,他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跟着辨出秋澄今天有特意装扮过。 穆行天眉峰轻挑,目光在秋澄面孔上逡巡着。 秋澄坐下,回视穆行天。 穆行天勾唇:“裴玉安排人选的衣服,没见你穿,我还以为那些衣服你不喜欢。” 秋澄:“都太贵了。” 穆行天笑笑:“穿了好看就行。” 秋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切照旧。 唯一的不同,就是穆行天看了秋澄一会儿,便拿起了手机。 秋澄吃着饭,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猜测穆行天今天应该很忙。 他斟酌自己等会儿是否适合开口提珊珊的事,如果不合适,是换个时间提,还是今天说一下,改天再提一回。 正想着,穆行天拿着手机起身。 秋澄抬眼看过去,穆行天边从桌边走出来边道:“有些工作,你先吃,我走了。” 秋澄一顿。 而就在穆行天快要从秋澄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秋澄一下抬手,抓住了穆行天的胳膊。 穆行天止步,低头。 他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秋澄始终被动,从未主动过,今天这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 穆行天没急着走,语气堪称耐心。 秋澄的大脑飞速运转,依旧在斟酌。 理智上,他觉得今天时机不对。 穆行天急着走,显然有事,不一定能听进去他的话。 然而直觉上…… 秋澄放下筷子,没有放下抓着穆行天胳膊的手,依旧坐着,昂首抬眸道:“可以听我说两句吗?” 穆行天依旧低着头:“你说。” 因始终耐心、目光平和,神态间几乎叫人看出一种深情的错觉。 秋澄的目光穿破这种错觉,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男人。 他很冷静,也很理智,缓缓开口:“我有个外甥女,是我姐姐留下的女儿,她得了白血病,现在需要配型,做骨髓移植手术。” 他们一站一坐,一个低眸一个抬眼,目光静静对视。 而秋澄在说完这些的时候,抓着穆行天胳膊的手缓缓下移,五指轻轻地握住了穆行天的手。 攀附 第18节 传达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穆行天的神色没有变化,眼底染起不动声色的兴味。 外面的世界不好混,小猫一直很倔,如今在他这里尝到了安全感的甜头,终于开始有些服软了。 穆行天任由秋澄抓着他的手,缓缓转身,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秋澄的脸,指尖擦过右眼下那颗痣。 “别担心,我让裴玉去安排。” —— 次日,没有什么共进午餐,裴玉来片场接秋澄,两人一起去了趟医院。 目前什么都不知道,裴玉便什么都没说、以防托大,只交代了句:“如果后续需要出国治疗,人不在你身边,你也能接受吗?” 秋澄:“只要能救珊珊。” 裴玉从后视镜里扫了眼秋澄。 当天中午在医院,快速了解完珊珊的病情,裴玉从病房拿走了珊珊目前为止所有的诊疗记录和各项报告。 坐在病床上的珊珊不认识裴玉,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眨巴,问陪护的保姆:“张奶奶,他是谁啊?” 张阿姨见秋澄和来的陌生男人聊得严肃,嘘一声,让珊珊不要多问,哄道:“是你舅舅的朋友。” 哦。 珊珊嘴巴张得圆溜溜的,模样十分可爱。 秋澄刚好转头看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珊珊的脸。 裴玉眼一抬,刚好看到秋澄的笑,必须得承认,这张脸极其出挑。 裴玉一向相信他老板的审美,因此如今多少能理解,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秋澄了。 离开医院,裴玉再亲自开车送秋澄回剧组。 快到的时候,裴玉开口道:“你可以试着主动联系老板。” 顿了顿,“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换以前,秋澄不会理裴玉,如今珊珊的病有了希望,裴玉这么提醒,秋澄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秋澄:“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裴玉:“我给你。” 秋澄:“我也没有你的。” 裴玉:“我知道。” 到了片场,坐在车里,裴玉和秋澄互加微信,裴玉跟着把穆行天的微信名片推给了秋澄。 秋澄边看着手机边推开车门,裴玉这时道:“你还欠多少,老板让我这次一并帮你还掉。” 秋澄推门的手顿住,因为意外,豁然抬头。 裴玉扭头看他:“很意外?” 跟着平静道:“你不该这么意外,毕竟你接近老板,本来就是为的这些。” 秋澄没理这话:“如果珊珊的手术和后续治疗不再需要我出钱,那就是八百万。” 裴玉转回头:“卡号发我。” 秋澄一只脚下车,默了默,还是道:“珊珊的治疗,拜托了。” 裴玉公事公办的语气:“应该的,老板发我薪水。” 秋澄:“谢谢。” 下了车,汽车开走。 秋澄站在原地,被正中午的日光照着,眯起眼睛。 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恍然感。 珊珊的病,有救了吗。 欠的那些债,都能还了吗。 过去那一年焦灼的生活,马上就要过去了吗。 秋澄攥着手机,身形不稳,恍惚地晃了晃。 姐,你看到了吗。 都被我熬过去了。 如果当初你也能再坚持一下…… 如果你还能等一等…… 秋澄闭眼低头,手抵着额头,所有的情绪憋在眼角。 “秋澄?” 一直等他的小秦见状不对,火速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秋澄默默深呼吸,抬起头,笑笑:“没什么。” 所有的煎熬,终究都会过去。 如今脚下的这条路,他自己选的,绝不后悔。 第14章 秋澄最近忙了起来,片场医院两头跑。 剧组还好,他的戏份不算非常多,偶尔要请假或者调整拍摄场次,导演那边都很好说话。 裴玉也请了小儿血液科方面的顶级专家过来,根据珊珊目前的病情和治疗情况,给出全新的治疗方案和建议。 有些麻烦的是珊珊,小丫头生病久了,治病治怕了,看见陌生的白大褂就要哭。 对那些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如今又要重新做的检查,格外的抗拒。 秋澄只能抱着珊珊,一边陪伴一边安抚,保姆阿姨再在一旁帮着哄。 小丫头哭得不停,大喊着要妈妈,嗓子都哑了,秋澄揪心地蹙着眉,一点儿没不耐烦,陪着做完了所有检查,再跟裴玉一起,和专家商量治疗方案。 最终决定转院,转去专家所在的医院和科室,方便做后续治疗。 转院的时候,收拾病房,珊珊还挺高兴的,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院了。 等到了新医院新病房,意识到一切都没有改变,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治病,珊珊奔溃大哭。 秋澄敛着情绪,耐心地哄了整整一天,小丫头好不容易睡了,他跟掉了层似的,疲惫不堪——这还是在不用他收拾病房、整理东西,也不需要他跑上跑下办住院的情况下。 由此可以想象,当初只有他一个人对面这一切的时候,情况有多糟糕。 裴玉推开病房门,见小丫头睡了,秋澄也趴在床边,没进去,重新带上了门。 走到长廊窗边,裴玉拨了个电话,接通后,他正色道:“老板,都安排好了。” 转头,裴玉看见秋澄从病房走了出来,正看着他这处,轻轻带上了房门。 裴玉举着手机在耳边,眼看着秋澄走向他。 走近,秋澄冲裴玉伸手,裴玉将手机递给了他。 秋澄将手机举到耳边,面朝窗户:“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穆行天的声音:“都安顿好了?” 秋澄眺望窗外:“嗯。” 顿了顿,“谢谢你。” 穆行天没有就这句感谢多聊什么,只问:“最近有好好吃饭?” 秋澄:“嗯。” 穆行天声音温和:“我这几天有些工作,在外地,回去了再陪你吃饭。” 秋澄:“好。” 秋澄把手机递回给裴玉,始终看着窗外。 窗外日光充足、光线明亮,秋澄微微地眯了眯眼。 裴玉这时边收起手机边道:“是你把你家的钥匙给我,我找人去收拾了搬走,还是你自己找时间搬?” 秋澄不意外,明白裴玉在说什么,继续看着窗外:“我自己搬。” 裴玉从西服前襟的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张门卡,递过去。 秋澄转头扫了眼,伸手接过。 裴玉多少有些「佩服」秋澄,尤其是秋澄这种无论面对什么都不意外的沉稳和淡定。 裴玉最后提醒道:“老板大后天回来。” 裴玉走了。 秋澄一个人又站了会儿,默默举起手里的房卡,神色沉着。 —— 秋澄当天便抽空去看了那套房子。 是一套各方面都很顶级、也很私密的高档公寓。 公寓内部装修高雅,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拎包入住即可。 秋澄进门,略微看了眼,既不好奇也不惊羡,整个人都很冷静,透着股波澜不惊。 他只是想:穆行天挺忙的,不可能每天都抽空吃饭。这房子,是方便他撸猫的。 手机这时候震了震。 攀附 第19节 秋澄举起来看了眼,发现是条银行的短信,提示他入账一千万。 正是他之前发给裴玉的那张卡。 秋澄: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困住他、令他备受煎熬的难处,对穆行天来说,连毛毛雨都不算。 —— 穆行天回来前,秋澄去了趟公司。 公司的人看见他,不敢打招呼,都绕到走。 等秋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再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怎么回来了?” “完了,又要挨杨总骂了。” …… 秋澄径直进了杨大旭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 杨大旭正靠在椅子里,翘着腿在桌上同人打电话。 见秋澄进门,意外地坐直起来,很快把电话挂了。 “小秋啊。” 杨大旭笑得和蔼。 秋澄没废话,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杨大旭面前一扔,神色平淡:“还你的钱。” 跟着道:“欠条。” 杨大旭愣了下,垂眸往桌上的卡上看了眼,站起身,没管那卡,也当没听到秋澄的话,重新挂上笑脸道:“我正要找你呢,我这儿现在有部剧,制作挺大的……” 秋澄神色冷淡,重复:“欠条。” 杨大旭笑着:“你坐么,坐,什么欠条不欠条的,我先跟你聊聊你后面的工作。” 秋澄不为所动:“欠条。” “……” 杨大旭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他绕出办公桌,默默沉吟了一番,才伸手从桌上拿起卡,盯着看了两眼,抬眸:“哟,现在有钱了?” 走向秋澄:“你也没我以为的那么矜持么。” 杨大旭举着卡,面对秋澄:“金主给的?” “金主看来对你不错啊。” 秋澄毫不退却,冷冷开口:“是啊,金主还能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 杨大旭:“你!” 再笑不出来,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秋澄冷眼:“我再说一遍,欠条。” 杨大旭收起卡,轻嗤:“你以为你欠我的只有这两百万吗?” 秋澄:“你以为你手里的卡里有钱?” 杨大旭:“……” 秋澄:“欠条,我拿到欠条,卡里才会有钱。” “当然,你如果不稀罕这两百万,我也不着急还。” 杨大旭火了:“我当初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你就这么对我?” 秋澄冷眼看杨大旭。 杨大旭瞪眼:“我难道说错了?你签到我公司这些年,我亏待你了!?” 秋澄懒得废话,转身就走。 杨大旭算是看明白了:“你翅膀硬了就想解约?门儿都没有!” 秋澄走出办公室,没关门,门口跟着砸出来几样东西,砸得稀碎,惊得外面办公区一片鸦雀无声。 秋澄就这么顶着众人的目光,独自杀过来,再独自离开,留下一个气得半死的公司老板,以及同事间的一片议论: 【秋澄这下真要走了吧?】 【他走得了吗?不是之前才续约了吗。】 【他要走不了,杨总能气成那样?】 【信我,杨总这态度,秋澄100%能走。】 —— 新公寓,秋澄坐在桌边翻那本日记。 内容他早已熟透,但因为总觉得对穆行天还不够了解,有空的时候,他还是会拿出来翻了看看。 正看着,外面客厅传来些动静。 秋澄侧目,边把日记本收进抽屉深处,边起身。 走出卧室,一眼看到了刚在沙发边坐下的穆行天。 穆行天抬眼看到他,冲他笑笑:“过来。” 第15章 秋澄走过去,发现穆行天今天穿了西服,似乎是刚回来,身上带了些赶路的风尘气,眉眼间倒不见疲惫。 几张沙发围着茶几,茶几上摆了两个大袋子。 秋澄在穆行天对面坐下,看见袋子里都是打包的饭盒,问穆行天:“你才下飞机?” 穆行天脱了西服外套扔在一旁,解开袖口,卷着袖子,眼神冲秋澄示意茶几上的袋子,道:“嗯,比预计早了些,我看时间不算晚,就过来了。” 抬眸:“在做什么?准备睡了?” 已经九点半了,确实不算很晚,也确实快到睡觉时间。 秋澄解着袋子:“没做什么,无聊,在刷手机。” 穆行天卷好袖口,人往沙发靠背一靠:“给你换了个厨子,吃吃看,看喜不喜欢。” 餐盒摆放好,盖子一一打开,秋澄拿筷子尝了几口菜,“嗯”了声,就是他的肯定与回复,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穆行天笑了下:“看来不饿。” 秋澄:“明天要拍戏,怕水肿。” 穆行天坐起身,倾身向茶几,胳膊肘撑着腿,拿自己的筷子夹了菜,递进秋澄面前的一次性碗里。 嘴里闲聊道:“现在还在原来那里?” “嗯,还没杀青。” 秋澄重新拿起筷子,吃了穆行天夹给他的菜。 穆行天又夹了别的菜,不紧不慢:“听说只是部小成本小投资的网剧,随便拍拍吧。” 秋澄继续吃:“接了的工作,拍还是得好好拍的。” 穆行天抬眸,眼底含笑:“喜欢拍戏?” 秋澄往嘴里送着菜,也抬眸:“喜欢啊。” 穆行天:“改天找个人带你去选片,喜欢什么,自己去挑。” 秋澄咀嚼着,点点头。 穆行天再要夹菜,秋澄看了看他的筷子,又看了看他:“真不吃了,吃不下。” 穆行天放下了筷子。 靠坐回去,穆行天没再说话,无声地注视秋澄。 秋澄抽纸巾擦了擦嘴,面对这份注视,能猜到一些,起身,绕过茶几,侧身坐到了穆行天身旁,面对着这个男人。 穆行天看看他,含笑,似是满意。 他道:“医院那边都妥当了?” 秋澄:“嗯。” 穆行天注视秋澄,温和道:“快手术的时候告诉我,医院不是别的地方,该打点的还是得打点。” 秋澄的喉结默默滚了滚,似是有被这话触动到。 穆行天笑了笑,抬手,手背在秋澄脸颊边轻抚了下:“别担心,一切有我。” 换别人,到了这个时候,大概率得为了这份「情意」投桃报李,或者说是投怀送抱了。 秋澄没有。 从始至终,他和穆行天都保持着一个距离。 哪怕如此刻这般近坐着,他也没有任何主动靠近的意思。 因为秋澄心里很清楚,穆行天现在不是在包养他,对他更没什么倚念和那方面的想法。 他真的主动靠近,主动「回报」点什么,反而会弄巧成拙。 那现在这样算什么? 秋澄:喂熟了猫,对猫在意,有点圈养的意思罢了。 攀附 第20节 秋澄心底十分有数,该怎么做,又不该做什么,他有分寸。 果然,穆行天抚了抚他的脸,便收回了手,起身:“早点休息吧。” 秋澄没问「这么快就走」这种话,只默默拿目光看着穆行天转身走向大门口,连起身送一下都没有。 穆行天拉开门的时候转头,笑了笑:“都不送我?” 秋澄静静注视他,一动不动,猫一样。 穆行天又笑了笑,开门走了。 次日中午,裴玉没来接,没有「共进午饭」这个流程,但穆行天给秋澄发了消息。 【吃饭了?在做什么。】 秋澄:“吃过了。” 秋澄:【照片】; 秋澄:“在看树上的鸟。” —— 另一边,穆行天捧着手机点开大图,发现照片是拍的秋澄站在树下抬头看鸟,好笑地摇了摇头。 —— 经纪人拿着那张两百万的欠条,来片场找秋澄。 秋澄接过欠条,看也不看,叠起来,直接撕了,转身丢进垃圾桶。 经纪人哄道:“杨总那天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他……” 秋澄淡淡道:“解约的律师函应该快送到公司了。” 经纪人:“……” 经纪人瞬间站在了秋澄的立场:“违约金,挺高的。” 秋澄无所谓的语气:“没关系,给我准备的律师应该有的是时间跟贵司老板打官司。” “钱方面你也不用担心。” 经纪人心道这特么到底哪里找的金主啊! 这么牛逼轰轰的吗! 经纪人灰溜溜的走了,小秦就差敲锣打鼓欢送。 当天下午再有以秋澄名义的下午茶过来,小秦一口气吃了两份,打着饱嗝:“咱男朋友对咱真好啊。” 秋澄好笑地看他。 小秦憨笑:“自己人嘛,都是自己人。” 小秦忍不住八卦:“诶,你们怎么认识的?” 秋澄头也不抬:“从小就认识。” 他单方面的。 在妈妈的口中,所有和哥哥有关的故事里。 小秦羡慕:卧槽,还是青梅竹马啊。 —— 公寓,秋澄人在厨房,面对灶台,火上炖了一锅汤。 他正拿勺子舀了汤尝咸淡,身后传来穆行天的声音:“在煮东西?” 穆行天来了。 秋澄转头:“是明天带给珊珊的汤。” 穆行天没进厨房,去沙发坐了。 秋澄从厨房出来,端了一小碗汤,摆到穆行天面前。 人隔着茶几,在对面坐下。 穆行天垂眸扫了眼汤,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始终未动。 秋澄不在意的神色:“煮的肚肺汤,尝尝吗。” 这么久了,穆行天动过筷子,却从未在秋澄面前吃过一口饭。 秋澄知道为什么。 妈妈和他说过—— 穆行天很小的时候,身边就一直是保姆照顾。 有保姆为了拍穆行天父母的马屁,总把当年还小的小少爷喂得很饱。 如果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还会特意准备很多,做出一副十分关心小少爷的模样。 穆行天年幼时曾因此吃糖吃到满口蛀牙。 慧兰对秋澄提及这些的时候,叹息过: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好做的。 看起来像是捧了他,其实都是害了他。 慧兰:“哥哥很小的时候啊,就不在人前吃东西了。” 年幼的秋澄:“为什么呀?” 慧兰:“因为别人会揣测哥哥的喜好啊,说不定还会害了哥哥。” 年幼的秋澄:“那哥哥喜欢吃什么?” 慧兰:“喜欢吃妈妈做的饭啊,还喜欢妈妈煲的汤。” “什么汤?” “肚肺汤。” …… 煮得奶白的汤汁盛放在白色的骨瓷碗里,碗沿搭了只白色的汤匙。 很像小时候,慧兰阿姨盛给他的汤。 穆行天不动声色,些许思绪飘到了从前。 顿了顿,他伸手,端起了碗。 秋澄安静地看着。 他曾问过裴玉,是否了解穆行天。 他自己也曾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颇觉压力。 可秋澄恰恰知道穆行天的不少喜好。 从妈妈的口中。 又或者说,秋澄,他就是听着哥哥的故事长大的。 见穆行天喝了口汤,秋澄不动声色:“好喝吗?” 秋澄:他知道,好喝。 第16章 穆行天只喝了一口,端着碗,不露声色,心底有些触动。 很多年了,他没有再喝过这样一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汤了。 几乎和从前吃过的味道完全一样。 小猫真让他意外。 穆行天放下碗,抬眸:“嗯,好喝,哪里学来的?” 秋澄:“我自己照着菜谱学的。” 妈妈的菜谱。 穆行天勾了勾唇角,赞许道:“做得不错。” 秋澄面露怀疑:“真不错?你都没怎么喝。” 穆行天淡道:“我不太喝汤。” 是么。 秋澄可不这么认为。 他伸手,径直端过那碗汤,汤面吹了吹,没用勺子,就着碗口喝起来。 厨房的那锅汤敞着口,香味飘得整个公寓都是。 又有秋澄在眼前一口一口喝得认真,穆行天的味蕾上跳跃得都是汤的香味。 没多久,穆行天开口:“小猫。” 秋澄从碗面抬眼。 穆行天:“再去给我盛一碗。” 秋澄眨眼:“你不是不喝吗。” 穆行天不动声色,幽幽道:“别明知故问。” 秋澄一下哼笑出来,穆行天跟着笑了。 秋澄起身,去了厨房。 再出来,整锅汤都垫着隔热垫摆到了茶几上。 递给穆行天的碗,也从小的变成了大的。 攀附 第21节 那么大一只,整整一大碗递过来,穆行天眼露无语,问秋澄:“故意的?” 需要这样? 秋澄没顺着他,径直道:“你就说喝不喝吧。” 穆行天轻哼着摇了摇头,接了过去。 勺子舀着汤水降温,穆行天抬眸:“不是说给外甥女准备的?都搬出来了?” 秋澄垂眸喝汤:“给她留了。她人小胃小,喝不了多少。” 穆行天低头喝了一口,满唇齿都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令他多少有些怀念。 小猫有这个技能,还真是意外之喜。 当晚,穆行天走后,裴玉打来电话,上来先道:“你怎么办到的?” 秋澄知道裴玉打来这通电话是为的什么——穆行天今晚被他哄得心情不错。 他没废话,直接道:“我要和公司解约。” 裴玉:“明白了,你等消息吧。” 秋澄又道:“我需要其他工作。” 电话那头默了默,裴玉:“你好像有点嚣张。” 秋澄毫不心虚:“你老板给的,我应得的。” 那就拭目以待,看你能留下多久。 —— 秋澄拿到资源,有了新工作,是去一档颇有人气的室外综艺做飞行嘉宾。 他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依旧是小秦陪着,前往录制。 巧的是,这档综艺里有个叫汪泉的,是固定mc之一,从前与秋澄一家公司,都在杨大旭手里。 汪泉如今比秋澄红多了,有戏拍、有固定综艺、有粉丝。 当年也远比秋澄会来事儿,不但在杨大旭手心里过得如鱼得水,还找到机会,不费吹灰之力地换了家公司和经纪人,可以说事业上远强过秋澄。 这种情况下,汪泉本不该把秋澄放在眼里。 然而这次录制,短短两天,汪泉见到秋澄,私下里,脸色极其不好。 连节目组想cue两人从前是同门师兄弟,都被汪泉明确拒绝了。 在汪泉眼里,秋澄算什么? 要什么没什么,还不会来事儿,为人清冷,本身也不红,节目组怎么想的?请这种人过来做飞行嘉宾? 他们这档节目不是一向谁红请谁的吗? 秋澄也能算红? 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背后有人。 谁? 汪泉不知道。 他纯粹就是「恨人有」的嫉妒。 因为他心底太清楚了,秋澄长得出挑、演技好,从前是不会来事儿,真放下身段跟个大佬,保不齐就要一飞冲天了。 现在就是在冲了吗? 录制间隙的休息时间,汪泉只当不认识秋澄,理都不理,全然没有好脸色。 跟着秋澄的小秦气得翻白眼:以前在公司,秋澄没得罪他吧? 两人既不熟也没交集,现在甩脸给谁看呢。 很快,小秦没工夫去想汪泉了—— 也太晒了吧? 别的艺人都有休息用的专车,就他们没有,一直坐的节目组的车。 别的艺人有保姆车,什么都准备得齐全,只有他们,东西通通都是小秦一个人又背又拎。 在视野空旷的户外,录制间隙,所有艺人都回车里吹空调休息,只有秋澄,胳膊上戴着防晒护袖,同小秦一起找了处树荫,听着激越的蝉鸣,小风扇举在手里,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倒是有好心的前辈艺人主动邀他们上车,被秋澄委婉地拒绝了。 小秦:艹,不就是保姆车吗,他们迟早也会有! 小秦汗流浃背,问秋澄:“热吗?” 秋澄流汗流得,脸上一层打底的薄妆都没了。 “还好。” 秋澄毫无抱怨。 小秦:“要不回头我去买辆商务车?二手的应该没多少钱。” 剧务这时喊开拍,秋澄丢下风扇,走出树荫,迎向头顶那老大的太阳。 当晚晚些时候回公寓,穆行天人已经在了。 秋澄进门,玄关换鞋,穆行天转头看过来,愣了下。 他问秋澄:“怎么晒成这样?” 脸上明显没之前白了,脖子泛红,领口周围很白,完全是两种肤色。 秋澄没言语,走到餐厅桌边倒了杯水,仰头就是一通吨吨吨,喝完才道:“今天录综艺。” 穆行天打量他:“室外?” 秋澄:“嗯,室外。” 说着往卧室走,“我去洗个澡。” 穆行天有些好笑:这得是在大太阳下面站了多久。 不多时,秋澄洗好澡、换好衣服,肩膀上搭着毛巾,发尾滴着水的走了出来。 他像是没想过要吹干头发,就这么隔着茶几、沙发边敞腿一坐,一手捧手机看着,一手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耳后的头发。 “吹风机在哪儿。” 穆行天起身。 秋澄抬了下眼睛:“浴室抽屉里。” 穆行天很快拿着吹风机从浴室走出来。 沙发后的地板上就嵌了地插座,插\好插头,穆行天站在秋澄身后,打开吹风机,呜呜呜地给秋澄吹起了头发。 秋澄一动不动,任由头发被吹着,自己专心看手机。 室内一时只有吹风机的动静。 过了会儿,吹风机关停,穆行天放下吹风机,指腹在秋澄细软的发顶胡乱抚了下。 秋澄跟着抬手,从前往后地捋了把发丝,像是在把被某人吹乱揉乱的头发弄顺。 同时什么都没说,不知是懒的,还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给人的感觉,就像穆行天给他吹头发是应该的。 小祖宗一样。 穆行天看得好笑,觉得这猫也怪乖张的,继续站在秋澄身后,伸手到前,掌心托起了秋澄的下巴,令秋澄昂首拉长了脖子,看向自己。 “吃过了吗?” 穆行天居高临下。 秋澄的整个脖颈完全暴露而出,也问:“我像是你不问就不会吃饭吗?” 穆行天轻笑:“可我没吃。” 秋澄目光沉静,对自己「被迫」昂首的姿势一点反抗都没有,从善如流:“我这儿只有方便面。” 穆行天:“也行。” 秋澄平静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穆行天笑了笑,托着下巴的手往回收的时候,顺势捏了捏秋澄的脸颊。 秋澄收回脖子起身,边往厨房走,边转头看了看穆行天,那样子仿佛在说:捏他脸干嘛。 穆行天:脾气不小。 第17章 秋澄说只有方便面,是真的只有方便面,还是那种一整包才十多块的大食包。 煮面的时候,他收到谢微的消息:“在干嘛?” 秋澄:“煮方便面。” 谢微:“都这么晚了,你拍戏的人,是不是也稍微控制下碳水。” 秋澄:“我不吃。” 谢微:“卧槽,你不会和航母在一起,是煮给航母的吧?” 秋澄:“嗯。” 谢微改发语音,秋澄点开,手机附到耳边:“祖宗!!人航母对你不薄,珊珊的病他都负责了,没指望你满汉全席,好歹煮顿正儿八经的饭给他吧?” “方便面!?” “你不怕翻船啊!” 秋澄:“我心里有数。” 秋澄:“他要吃的。” 攀附 第22节 谢微急了:“他要吃\屎你也给弄吗。” 秋澄:“文明。” 谢微:“你才做点文明人该做的文明事!” 谢微:“给航母吃方便面,你也太不讲武德了!” 秋澄听完语音没回,手机塞回裤兜里。 讲武德的,现在连穆行天的影子恐怕都没碰到。 方便面端上了桌,一小锅,氤氲的热气里有熟悉的肚肺汤的香味。 秋澄只拿了一副碗筷,摆好后便在桌对面坐下,无声地拿手支着下巴。 穆行天吃了一口,秋澄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穆行天吃出来了,抬眼:“汤底换了?” 秋澄:“是啊。” 像是话都懒得讲。 穆行天开始吃第二口:“用的几天前那锅汤?” 秋澄:“嗯。” 穆行天不紧不慢:“不会是放了好几天吧?” 秋澄手撑下巴,语气倦懒:“冻的高汤,一次拿一块。” 默了默,“你可以选择不吃。” 穆行天抬眸看了眼秋澄,轻笑:“脾气这么大?” 秋澄垂了眸子,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困了。” 户外录了一整天,这话不是托词。 穆行天闻言便道:“困了就去睡,我吃完也走了。” “嗯。” 秋澄拖着腔调应了声,人没动,还坐着,懒懒道:“我等你吃完。” 穆行天吃完第三口,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秋澄蹙眉。 穆行天饶有兴致地看向秋澄:“怎么?” 秋澄看看锅里的面,又看看穆行天,眼含不满:“真浪费。” 穆行天勾唇:“不许发脾气。” 他往靠背一靠,道:“我还没嫌你只给我吃这种东西。” 秋澄:“你自己说可以的。” 穆行天从鼻息里发出轻笑,一点儿没生气,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起身,准备走了。 秋澄跟着起身。 穆行天看了眼他,没多言,径自往玄关走,秋澄跟着。 到门口,穆行天的手搭上门把,略微转身,看着跟到门口的秋澄,含笑道:“今天竟然知道送我。” 秋澄顿了下,像是才意识到这点,瞬间哑巴了,不知道回什么一样,默默地看向穆行天。 穆行天伸手,掌心顺了把秋澄的发顶,落下时又捏了捏秋澄的脸:“都困迷糊了。去吧,早点休息。” 转回身,推门,走出去。 门缝即将合上的时候,秋澄的手抵住门,轻轻推开,门外的男人尚未离开,见门又开了,望进来,“怎么了?” 秋澄抵住门,留了一人宽的门缝,闷了两秒,回视男人,启唇:“没什么。” 穆行天秒懂,问:“看我有没有走?” 秋澄没答,默认了,顿了顿,说:“你走吧。” 说着就要合上门缝,却又抬眸往外看了眼。 一副在做的和流露的,完全不在同频道的矛盾。 穆行天在门外又被逗笑。 他摁指纹拉开门,门打开,秋澄人已经离门有段距离。听到动静,秋澄扭头看回来,面带困惑,脚都是一前一后分开的。 穆行天站在门口,叮嘱:“以后有什么,自己去找裴玉拿。” 秋澄眨了眨眼。 穆行天:“听到了?” 秋澄:“你怎么还没走?” 穆行天含笑,宠溺而包容:“嗯,现在就走。” 门再度合上,这次确认穆行天是真的走了,秋澄原地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 录了一天户外,累死了,可见刚刚没什么演的成分,全是真实发挥。 次日,保姆车和司机一起被送到秋澄眼皮子下面,裴玉跟着打来电话:“你还要什么,最好一次性说完,我很忙。” 秋澄:“暂时没了。” 那就是后面还有。 裴玉:“你没听到我说什么?” 秋澄和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你只要记得你老板的话就行。” 裴玉:“……” 裴玉再度道:“你很嚣张。” 秋澄:“这句话等我顶掉你的时候,你再说也不迟。” 裴玉:?? —— 于是这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的户外拍摄,除了录制的时候,秋澄再没晒到过太阳。 仅仅是这样,汪泉都能气得半死。 因为秋澄的保姆车一点儿不普通,价格上非常昂贵。 开车的司机也一看就兼有保镖的职责,市面上不好找,薪水也极高。 而秋澄戴着防护袖套,头顶助理打的伞从保姆车上下来的时候,不但再没有处处显得简陋的寒酸,旁人看着,尤其是面对那张脸,只觉得秋澄跟奢养的贵公子似的。 汪泉的心态一下就崩了。 他坐在房车里给穆生生打电话,发着脾气说他之前看中的想换的保姆车现在成了别人的座驾,这个别人还是他以前根本瞧不上的人。 穆生生哄了几句,没哄好,索性损道:“换什么车?你有空是不是找个时间飞国外,先换换你的鼻子?” 汪泉:“……” 后面录制,有一段是要所有艺人进泥潭。 汪泉借着混战和肢体接触,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默默掐了秋澄好几次,脚也踩了无数回。 秋澄暗暗吃了几次亏,没声张,也借着混战和肢体接触,手肘撞向了汪泉的下巴。 一瞬间,汪泉就有种假下巴移位的错觉,镜头还在,人就慌得松了手。 秋澄借此机会,趁机撕掉了汪泉的名牌。 当天录制结束,汪泉站在车外,咚咚咚地敲秋澄的保姆车车窗。 车窗落下,露出秋澄一张惊艳而淡漠的面孔。 汪泉先发制人:“你撞我下巴?你故意的!” 秋澄懒得理他,升起车窗。 汪泉一把拿手按住车窗,车窗感应到阻力,一下停住。 汪泉:“你什么态度?!” 秋澄淡淡看他:“前辈,在意下巴前,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的鼻子。” 汪泉:“……” 当晚,汪泉的粉丝里,有粉丝几十万的站姐发微博内涵秋澄,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是名不见经不转的小艺人想红想疯了,走后门得到的录制机会,妄想踩他们本命上位。 评论区有粉丝问是谁。 站姐:“等那期播出就真相大白咯。” 刚好被刷微博的小秦看到。 小秦气呼呼的把微博截图发给秋澄,秋澄也发了张图给小秦,是一份剧本的照片,剧本根据近期当红的一本网络小说改编。 小秦:! 汪泉算个屁,修他的鼻子去吧,搞事业才是正经! 这日,秋澄的戏份杀青,剧组为他准备了花,也准备了蛋糕。 秋澄捧着花站在蛋糕前,和剧组很多人拍了合影。 其中一张只有他一个人的独照,秋澄发给了穆行天。 穆行天半个小时后才看到,扫了眼,点开大图,照片上的秋澄捧着花,神态沉静,模样比花还要娇艳。 穆行天唇角浮动。 当晚,秋澄回公寓,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蓝粉相间的花海。 攀附 第23节 第18章 秋澄置身花海,没看到穆行天,看到了桌上的卡片,是印刷字体,写着杀青快乐,一看便知道是穆行天动动嘴,着人过来安排的。 秋澄在花海中缓缓步行,指尖托起花盏,神色沉着,若有所思。 这算对他上心? 不太算。 只能说兴致还是不错的。 秋澄脑袋清醒,很清楚,只到这步是远远不够的。 而随着杀青,如今的当务之急依旧是珊珊的病。 秋澄最近在等的,就是骨髓配型成功的消息。 他希望能快点,再快一些。 他等不了很久,珊珊更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满屋子花,秋澄没什么触动,反而觉得花太多了,没什么实质用处。 何况他也不需要在收到花后给穆行天发照片、道谢、写感想。 因为他清楚,这种事但凡他做了,穆行天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通知谢微,让谢微过来,把花移去酒吧当装饰。 谢微开了辆小面包过来,第一次来,上楼进门的时候都惊了。 谢微看着满屋子花:“航母可以啊,够浪漫啊!” 秋澄不为所动,觉得这些,不过是形同逗猫棒罢了。 他让谢微通通运走,免得占地方,花多,味道也会不好闻。 谢微想了想,瞪眼:“搬我那儿?回头要是航母刚好来吧里,知道了,你这是妥妥的得罪金主啊。” 秋澄没多言:“留一束,我回头带给珊珊。” 谢微:“真都让我搬走啊?” 扭头看门口:“不是,航母不会这会儿刚好过来吧?” 秋澄神色平静:“那就快搬。” 谢微服了秋澄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下海的。 这哪儿是下海啊,简直是潜水艇入海,怎么没给你牛逼坏了? 想归想,谢微还是不忘提醒秋澄:“航母是挺大方的,你的问题几乎都帮你解决了。” “但只要珊珊还没手术,病情没有稳定下来,这航母你就还不能放手。” 说完,谢微拿胳膊肘捅捅秋澄:“诶,我多嘴问句,那什么了吗?” 秋澄:? 谢微:“睡了吗?” 秋澄:“没有。” “……” 谢微:“亲总该亲过了吧?” 秋澄冷静地平视谢微。 谢微:“……” 不是吧?这都没有? 谢微大惊小怪:“他不会不行吧?那你们现在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秋澄想了想,道:“帮我吹头发。” 谢微:“……” 航母,不愧是航母。 谢微服了:“不是,这年头当金主的,这么有高尚情操吗?人都不碰,钱都砸了不止千万了吧?” 谢微用一种看神仙的羡艳眼神看秋澄:“你这什么运气。” 秋澄:“嗯,我回头去买张彩票。” 谢微:“买什么彩票啊!买彩票中的奖,也没航母给你的多啊!” 谢微抓秋澄的胳膊:“这简直是活菩萨再世啊!” 秋澄无比冷静:才不是什么菩萨。 只能说,上位者也分强弱,穆行天无疑是上位者中的天骄。 他想留什么人在身边,根本无需、不在意对方能不能对等付出。 自己高兴就行,不凭其他。 至于什么转院治病、打钱还债,秋澄如今也看得更为清楚:穆行天根本不拿这些当成所谓的「付出」。 他喜欢哪只猫,这些不过都是给那只猫的「投喂」罢了。 睡他? 谁会睡一只猫? 猫是用来养、用来撸、用来愉悦人的。 秋澄异常清醒。 —— 没安排工作,秋澄这几天都在医院。 珊珊适应了新医院,主治医生觉得珊珊目前病情稳定,也不以「不能接触外面,以防细菌病毒感染」为由掬着珊珊。 小丫头现在每天有半个小时的户外放风时间,虽然只能在医院的花园里,但也让她高兴了许多。 而主治医生因为心知秋澄背后有的是渠道,对配型找合适的骨髓也抱有非常乐观的态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日,陪珊珊在花园里散步放风的时候,秋澄接到了穆行天的电话。 “在哪儿?” 穆行天声音含笑。 秋澄:“在医院。” 穆行天:“陪外甥女?” “嗯。” 秋澄看着珊珊撑着把伞遮太阳,蹲在花坛边看几簇野花,小姑娘身形鲜活,秋澄的目光中染着柔和。 穆行天的声音也很温和:“病情怎么样了?” 秋澄:“最近还不错,在等可以配型的骨髓。” 穆行天:“不用急,也急不了。你如果不放心,我再让人去催一催。” 秋澄:“嗯,我知道。” 顿了顿,“谢谢。” 穆行天笑了,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难得,只是打电话,看不到你人,反倒觉得你很乖。” 秋澄的视野里始终有珊珊的身影,心念一动:“你在哪儿?公寓吗。” 穆行天:“嗯,我过来,看你不在。” 秋澄想了想:“你要来医院吗?” 穆行天不紧不慢:“不了,等会儿还有事。” 秋澄不意外这个回答:“我最近都在医院。” 言下之意,公寓见不着他,可以来医院。 穆行天「嗯」了声,像是应承了他,秋澄其实知道,穆行天不会来的。 但也恰恰是因为穆行天,仅过了一周,与珊珊匹配的骨髓便被通知找到了。 秋澄在医院得到消息的时候懵了下,反应不过来似的,原地怔愕了片刻,接着,便是紧锣密鼓地进办公室,与医生商议手术细节。 当晚回公寓,秋澄定定地坐在沙发上,好消息来得太突然、太令人措手不及了,他一直到现在都有种置身云端的不真实感。 因为珊珊的病,曾是悬在他头顶的刃,当初他换了多少医院,得来的都是治愈率不足5%、让他们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结果。 如今,珊珊手术在即,有救了。 这于秋澄来说,几乎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救赎。 没有人明白,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救治珊珊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而这一切,都是穆行天给的。 是这个强大到无与伦比的男人,“赐予”他的。 穆行天进门的时候,便看到秋澄脱了鞋、抱着腿地坐在沙发里。 这样如婴儿般蜷曲成团的姿势,暴露的是一个人脆弱的面貌,秋澄虽脆弱却并不会这样流露,显然今天有什么,攻克了他一直以来树立在人前的防备与坚强。 穆行天走过去,来到秋澄面前,捧住他的头,缓缓托起,问:“怎么了?” 神态关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秋澄面孔沉静,眼尾敛着红,“被迫”仰视。 “珊珊可以手术了。” 攀附 第24节 秋澄望向穆行天,瞳晶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这很好啊。” 穆行天笑了笑,神态温柔:“她会好的,也会如你所愿的。” 秋澄看进穆行天漆黑的瞳仁里,眼底的眸光跃动着:“谢谢你。” 穆行天含着笑,拨了下刘海、抚了抚秋澄的脸,回视的神态极其的专注温柔。 秋澄在这一刻,短暂的,不可抑止的,心魂颤动。 第19章 珊珊手术的这日,秋澄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建设,为防分心,手术前几个小时,他甚至连手机都直接关机了。 珊珊被推进手术室后,秋澄便和张阿姨一起坐在外面等。 张阿姨信佛,人坐在椅子上,一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秋澄原本不紧张,被她这么念着,坐都有些坐不下去了。 他觉得闷,想下楼透透气,又怕手术期间会喊家属做点什么,不敢就这么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长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医院正常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秋澄都习惯了,因此没有循声去看。 那脚步却径直来到了他面前。 秋澄一愣,缓缓抬眼,惊讶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穆行天。 他错愕着就要起身,被穆行天伸手按住肩膀,“刚好有空,想起来你外甥女今天手术,顺路过来看看。” 穆行天说着,坐到秋澄的身旁。 秋澄依旧愣愣地扭头看他,穆行天回视着笑了笑,“也不用这么意外。” 跟着问:“怎么样了。” 秋澄敛神:“进去有半个小时了。” “嗯。” 穆行天神色沉着,是他人前惯常的淡定沉稳。 张阿姨免不了将目光好奇的投注过来,思考这一身贵气、器宇不凡的男人到底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今天这么重要的手术倒是过来了。 被秋澄转头打发道:“阿姨,刚好珊珊手术,病房里整理一下吧。” 张阿姨听懂了,「哦哦」一声,起身离开。 等人走了,穆行天闲聊的样子,不紧不慢道:“请的人?没其他人了?” 秋澄:“嗯。” 穆行天:“生病的人在医院,日夜都需要人照顾,只请一个怎么够,回头给你再找两个人。” 秋澄默了默:“其实是够的。” 穆行天跟着问:“饭怎么吃?” 秋澄:“医院这边有食堂。” 穆行天不甚认可:“到时候也让人一起送吧。” 秋澄看看穆行天。 穆行天与他并肩坐着:“又要说「够的」?” 秋澄:“不够吗?” 穆行天的目光在秋澄脸上逡巡了一个来回,倏地笑了。 —— 秋澄:“你笑什么?” 穆行天含笑:“你今天看起来比平时都要乖。” 秋澄默默看了眼穆行天,没吭声,似乎有些无语。 穆行天伸手,握过秋澄搁在腿上的手,轻轻捏了捏,语调温柔而关切:“别担心,手术会成功的,我陪你等。” 穆行天果然说到做到,人一直在秋澄身边,期间没有离开过半步。 两人时不时闲聊,秋澄也跟穆行天提了一些珊珊从小到大的趣事。 提到小丫头只上了半年的小班,穆行天道:“等她病好了,给她找个她喜欢的幼儿园。” 提到只上了几节课的钢琴课,穆行天:“兴趣班她喜欢就接着送她去学。” 总之在穆行天的口中,给秋澄描绘的,尽是珊珊病愈后的美好未来。 秋澄再冷静,再明白距离病愈康复肯定有个不短的过程,也还是听得心情畅快。 就这样,原本煎熬的几个小时,秋澄度过得甚至可以用「轻松」来形容。 手术灯熄灭,医生出来,通知手术成功,秋澄心口的石头彻底落地。 不多时,珊珊被推了出来,暂时没有苏醒,也不能直接回病房,而是要被送去监护室。 “珊珊。” 秋澄一脸关切,脚步很自然地跟随上推车。 走了几步,他转头,穆行天落在几米外,依旧在手术室门口,目光平静而沉着地望过来,笑了笑,示意他去吧。 秋澄轻点了下头。 后面几天,珊珊一直在监护室。 期间一直有人送饭过来,住院部也主动给秋澄介绍了可以帮忙照顾病人的护工。 秋澄知道这些都是穆行天的安排。 裴玉也来了,一是结清这次手术的费用,二是亲自向医生了解手术的情况与后续治疗。 一起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裴玉沉默了一段路,才对秋澄缓缓道:“这次我挺意外的。” 秋澄看向他。 裴玉止步,静看了秋澄几秒,这才走了。 秋澄明白裴玉意外什么—— 穆行天本不用、不需要,也不会来。 但他来了。 又过了几天,珊珊回到了普通病房,人虽然看起来比手术前清瘦了许多,精神状态却十分的饱满,医生带来的检查指标方面的消息也都是好的。 这下别说秋澄,张阿姨都抱着珊珊抹眼泪:“好好好,菩萨保佑,终于好了。” 珊珊靠在张阿姨怀里,看着秋澄:“张奶奶,舅舅,我想吃果冻。” 秋澄笑着,眼泪差点出来。 某日,珊珊气色尤为的好,秋澄拍了张两人的合照,发给了穆行天。 只有照片,其他什么都没说。 穆行天简短地回了三个字:“挺好的。” 秋澄把这三个字反复看了好多遍,才默默收起手机。 这日,谢微照例来医院看珊珊。 见照顾珊珊的不再只有张阿姨,单人病房里也应有尽有,中午还有专门的饭菜送过来,谢微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是从哪儿来的。 趁着护工给珊珊讲故事书哄午睡,谢微和秋澄一起走出病房。 走出去,离病房远了些,谢微立刻低声道:“航母可以啊,对你是真心不错啊。” 秋澄没有做声,他知道谢微这么开头,是准备跟他说点什么。 谢微看看左右:“诶,再问你一遍,睡了吗?” “没有。” 秋澄神色淡定。 谢微露出一个「佩服」的表情,跟着道:“别说我这人空手套白狼啊,提醒你一句,现在你债也还了,手术也成功了,航母那边,你想想办法,当断则断吧。” 秋澄看向谢微,谢微回视,低声:“难道不是吗?无本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瞪眼:“你难不成还真想陪睡啊?” 谢微说得很现实:“既然航母一直没那方面动作,你又达到目的了,现在想办法溜啊。” 秋澄收回目光,没言语。 谢微拿手比划了一个溜走的手势:“越快越好,趁现在下海下得不深,你们之间也什么都没发生。” “你这么聪明,想想办法,肯定能尽早上岸。” “这样你目的达到了,又没真的付出什么,以后该拍戏拍戏、该养娃养娃,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这一段经历,就当客户过来,你陪着散了几天心。” “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第20章 理智上,秋澄知道谢微说的没错。 他的目的如今已经全都达到了,他又不沉迷奢靡生活、不在意娱乐圈资源,没有穆行天,离开穆行天,他将会很快恢复到从前的平静生活。 然而…… 攀附 第25节 秋澄听完谢微的话,缓缓道:“现在的情况,不是我单方面想停就能停的。” 谢微想了想,点头:“也是。” 跟着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句,能撤就撤。” 谢微做起了「美梦」:“要是航母现在能直接放你走,多好啊。” “最好现在来个什么突发情况,他不得不放你走,那才好呢。” 秋澄明白谢微是好意,都是站在他的立场,为了他好。 秋澄含糊道:“再看吧。” 谢微点头:“这倒是,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走到如今,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也没帮上什么。” 一脸放心。 并不知道,自珊珊手术后,秋澄再没见过穆行天。 那天发合照得来的「挺好的」,是两人最后的联系。 秋澄起先以为穆行天忙工作,并未在意,直到他算算日子,意识到穆行天从未这么久的不来见他。 秋澄手里握着手机,默默出神。 珊珊叫他,他才回神:“怎么了?” 珊珊:“舅舅,你怎么在发呆呀?” 秋澄笑了笑:“舅舅在想等你出院了,我们去哪儿玩儿。” “哇!” 珊珊的眼睛都亮了,水灵灵的,“我要去游乐场!” 秋澄哄道:“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游乐场。” 晚上回公寓,置身空荡荡的客厅,秋澄看看沙发、穆行天坐过的地方,看看餐桌、穆行天曾坐着吃泡面的位子,再看看毫无动静的玄关,这么久以来,他心底第一次生出不确定。 心里跟着有了某个不太好的预感。 几天后,秋澄在医院长廊上见到了裴玉。 裴玉一如既往,西装领带,一丝不苟。 他手里拿了份文件袋,看着秋澄,沉着道:“老板让我来的。聊聊吧,找个地方。” —— 距离医院不远的某商圈咖啡店。 刚点完单,咖啡未上,裴玉便将摆在桌上的文件袋推向了秋澄。 秋澄垂眸扫了眼,没动。 裴玉的手搁在文件袋上,点了点:“你运气不错。” 裴玉:“你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运气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不待秋澄开口,裴玉接着道:“你现在住的公寓是只租不卖的,这里面有你住的那套公寓的50年租用合同。” “一张支票。” “一套以你名义购买、方便你后续办产证的期房。” “以及幼儿园、各种兴趣班的联系方式。” “放心,都已经提前支付过费用。” “包括医院的后续治疗和医药费。” “你和你前公司的解约也不用担心,都会帮你安排妥当。” 裴玉一口气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秋澄。 秋澄之前的预感得到了验证——穆行天,要放他走了。 也是,「偶然」遇到的小猫罢了,「撸」了段时间,愉悦过,只当是缘分一场。 谢微知道了,恐怕要高兴死。 秋澄却表现平平,又垂眸扫了桌上的文件袋一眼,点点头,平淡道了句「好」,起身。 裴玉十分意外:“你不要?” 秋澄看了他一眼:“替我谢谢你老板。” 说完便走了。 走出咖啡店,来到室外的阳光下,秋澄眼睛不适般的眯了眯眼。 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高兴? 毕竟他这遭「下海」,什么都没有付出。 “金主”待他又格外大方,还愿意放他自由。 回医院病房,连珊珊这个几岁的小丫头都能从秋澄的脸色上看出有些不对劲。 “舅舅?” 秋澄回过神,什么都未表露,什么都掩藏得很好。 他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绘本,“刚刚讲到哪儿了?” —— 秋澄躺在床上,胳膊搭在眼睛上。 他又想起了穆行天。 穆行天在雨天撑着伞走近;穆行天走进片场休息室;穆行天坐在餐桌边等他。 穆行天含笑看他,同他说话聊天; 穆行天拿了吹风机,站在他身后给他吹头发; 穆行天出现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 “你尽管算计,饭还是要来吃的。” “别担心,一切有我。” “刚好有空,顺路过来看看。” 穆行天是个性格温柔的人吗? 不是。 他只是把这份温和、耐心、专注的面貌,恰时的、独此一份的,流露给了秋澄。 —— 几天后,秋澄找到谢微:“你能想办法搭上穆生生那边吗?” 谢微:?? 穆生生? 谢微惊讶瞪眼:“你、你想干嘛?” —— 金碧辉煌的大厅,觥筹交错的来来往往。 又一次上流社会的交际罢了。 寇宴析习惯又麻木,鱼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往来,应付得游刃有余,又嫌弃今天到这儿来的,无论男女,都喷着一身香,聚齐在一起,怪刺鼻的。 他去找他穆哥,却见穆行天坐在零星几人的沙发那儿,在座的不是行业精英便是资本大佬。 寇宴析知道自己过去了也只能干坐着,索性没靠近,头一扭,重新扎进了人堆里。 没一会儿,寇宴析看到个眼熟的令人烦厌的身影——穆生生。 寇宴析喝了口酒,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二奶的儿子还真不知道「低调做狗」这四个字怎么写啊。 还是知道他哥今天在这儿,故意过来刷点存在感? 寇宴析正要收回目光,瞥见穆生生身旁的那道身影,顿住了。 那不是…… 寇宴析直觉不妙,赶紧从人堆里出来,手里的香槟随手往某位宾客手里一塞,快步往穆行天那边走去。 穆生生在沙发那儿露面的时候,寇宴析刚好和穆行天咬完耳朵。 “哟,都在呢。” 穆生生笑得自负,同时手抬起,搭在了身边人的腰后。 穆行天抬眼,漆黑的眸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秋澄的脸上。 他们谁都明白,秋澄本不会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在医院,或者应该在拍戏、跑通告。 以作陪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尤其还是在穆生生这个二奶儿子的身边…… 穆行天敛着神色,目光带着谁都看不透的冷然。 秋澄便在这处处显得高雅的大厅里、在这迎来送往的上流社会的交际中,静静地回视他。 放他自由? 从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秋澄:不,穆行天。 结束的时间由我说了算。 不由你。 现在,请让我回到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攀附 第26节 跟大家说下,目前这本收藏177,耽频v线是500,所以目前肯定是v不了的; 既然v不了,那就暂时不v啦,反正也没有榜单,我就随机更新、开始加更了; 比心 第21章 秋澄何以这么确定可以利用穆生生回到穆行天身边? 因为当年,穆行天的那只猫,就是被穆生生那位二奶妈无意间弄丢的—— 穆行天收养白猫后,暑假结束,便随母亲回了市中心的家。 穆兆江不喜欢家里有宠物,年幼的穆少爷便把猫养在自己房间。 好在房间够大,也不会委屈了这只从前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流浪猫。 然而某天,郭梦心和穆行天母子不在,穆兆江又把二奶带回了家。 那二奶嫌短暂的鸠占鹊巢不够,也好奇嫉妒穆家大少爷过着怎样优渥的生活,便偷偷打开了穆行天的房门。 猫就这样不见了。 如今另一只他曾经喂养呵护过的小猫,眼看着被穆生生弄到了身边…… 穆行天在这瞬间想起了他丢失的那只白猫,想起白猫是在什么情况下弄丢的,以及这么多年,穆生生和他的二奶妈,占了多少原本属于他母亲的东西…… 穆行天没给穆生生半个眼神,只看着秋澄,敛下森然,淡淡道:“过来。” 秋澄欲要抬步,被腰后搭着的手抓住了衣服,不让他走,像猫被拎住了后颈。 沙发这处的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对这「兄弟」对峙的场面,都不敢轻易置喙——一,现在什么状况他们还不清楚;二,都给穆行天面子,都不敢轻易得罪穆行天;三,穆大少此刻气场自开,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及刚才。 谁敢开口? 谁都闭紧着嘴巴。 除了一脸志在必得的穆生生。 这位穆二少今天的心情可真是太好了,跟这辈子没这么高兴过似的。 从小到大,他就比穆行天矮一头,穆行天是大少,他只是二奶的儿子,穆行天理所当然的可以继承穆家的一切,他却要靠争靠抢靠他妈。 连tm上牌桌打牌,他都打不过穆行天。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带了这个名叫秋澄的小艺人。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小艺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入穆大少这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的眼。 但他知道,这小艺人之前确确实实是「跟」过穆行天的,长得也确实非常出挑。 穆行天喜欢啊? 刚好他弄过来。 家产家业他抢不过,一个小艺人,他还怕弄不过来,不能恶心到穆行天吗? 穆生生抓着秋澄,气定神闲地笑了:“原来大哥也认识他?” 抬手,搂住身边人的肩膀,看看秋澄,脸带嬉笑:“这么巧呢。” “过来。” 穆行天依旧不看穆生生,神色肉眼可见的淡了,语气亦不容置喙。 这也不是在商量,是命令,是旁人可以辨别出的冷然情绪的先兆。 秋澄没顾搭着他肩的胳膊和身边的穆生生,敛眸朝穆行天走了过去,来到男人身边。 他面上没有情绪,穿着是反常的华贵,他今天甚至戴了表。 而这些,都是穆行天之前给的。 如今却给他人做衣裳,成了穆生生的「东风」。 穆行天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穆生生故意的,秋澄势弱而微小,会出现在这里,成为作陪的漂亮工具,根本别无选择。 小猫,又被欺负了。 这次则是因为他。 穆行天看看秋澄,示意身边:“坐。” 秋澄敛着神情,顺从地坐下。 刚坐下,穆行天的胳膊抻到了秋澄身后的沙发靠背,狮子圈领地般的撑腰姿势,弄得周围人依旧只敢拿眼睛看,根本不敢多问。 穆生生则露出一个险恶的哼笑,恶心人的目的达到了,意味深长地瞥了秋澄一眼,转身走了。 换周围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秋澄。 这是谁啊? 长得倒是挺出挑的。 穆生生带来的。 不会是明星网红吧? 男的呀这可是。 第一次见穆少身边有人作陪的。 提前来通风报信的寇宴析都止不住多看了秋澄两眼。 秋澄眼观鼻鼻观心,没流露什么,静坐着听沙发这边的几人继续聊了些金融方面的话题。 不多时,这行人都起身离开了。 最后一人走后,秋澄抬起目光,依旧没什么流露。 但穆行天能感觉出来,秋澄是有些不高兴的。 不高兴被胁迫着来到这样的场合? 还是不高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又或者,是原本都放他自由了,如今又以这样的方式再见了? 小猫…… 穆行天再次想起了曾经的那只白猫。 被那二奶打开门放走溜出去后,重新做回流浪猫,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又被欺负了。 穆行天心中多有不忍,而他的不忍心,近来只给了身边的这只小猫。 “渴吗?” 穆行天示意路过沙发处的侍者给他一杯水,侍者转身去拿了。 秋澄转头看了看穆行天,眼底有戒备。 侍者回来,把水拿给穆行天,穆行天接过,递给了秋澄。 秋澄没接,只道:“我现在可以走吗?珊珊还在医院。” 穆行天把水摆到面前的茶几上,问:“从医院来的?” “嗯。” 穆行天起身:“走吧,我送你。” 秋澄沉默地跟着起身,没像从前那样拒绝,好像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在这些人面前,他什么都拒绝不了,唯有接受。 小猫…… 穆行天想起那天裴玉回来,告诉他秋澄什么都没拿。 什么都没拿的小猫,明明内里还是倔的,今天却仿佛被抽掉了脊骨——虽然他什么都没流露。 两人走出酒店,候在车里的只有裴玉。 裴玉坐在主驾,后视镜里看见秋澄的时候惊讶不已。 “去医院。” 隔板升起,挡在了前后排之间。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里静得出奇。 秋澄什么都没说,对自己如何被穆生生缠上的遭遇也绝口不提。 穆行天看向秋澄,莫名便有种好不容易喂熟的猫又与自己生分起来的感觉。 也是,是他自己要放小猫自由的。 他原本也以为,今后不会再见到这只小猫了。 “给你的那些东西,怎么都没要?” 穆行天随便提及的语气。 秋澄从窗边回过头,眼露莫名地回视了一眼,答复得十分露骨,像应激后默默竖起了浑身的刺:“如果你是在包养我,我能理解为什么给我那些。” 言下之意,既然不是,他为什么要收。 秋澄冷淡疏离:“谢谢,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小猫下车走了,穆行天的目光落在窗外,若有所思。 秋澄回到医院便接到谢微的电话:“怎么样了?那二奶儿子没把你怎么着吧?” 秋澄淡道:“他没那个能耐。” 谢微:“祖宗诶!你这是何苦!” “航母都放你走了,你乖乖听话地走就是了。” “你回去干嘛?” “你到底要干嘛?” 攀附 第27节 秋澄顺着长廊往病房走,路过窗边的时候,目光强势而坚定地往外扫了一眼,就好像在十几楼的高度隔空看到了那辆普尔曼,以及临窗而坐的男人。 秋澄:“你就当我贪心权势钱财。” 谢微:“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tm就不是这种人!” “你到底要干嘛?” 秋澄心想,他是真的贪心,也有些贪恋罢了。 “舅舅!” 见秋澄来了,珊珊格外开心。 秋澄也笑了,发自内心。 因为他知道,他就要回到穆行天身边了。 而这一次,穆行天不会只是喂喂猫。 果然,次日,有车来接秋澄。 秋澄上了车,没多问,不久,车子抵达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的独栋别墅。 秋澄下车,抬首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建筑,默默想:妈,我终于也来到这儿了。 这里和小时候你跟我描述的一样,有高高的尖顶,橙红的墙砖。 是普通人一辈子只能遥望的地方。 裴玉候在主宅大门口,看着秋澄,眼含深意。 他根本没想过,他们竟然还能再见面。 秋澄走过去,像是猜到了裴玉心中所想,“看来上一次,并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裴玉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又是一次精心算计,又觉得不太可能,谁能这么精准的把控老板的心理? 裴玉侧身示意:“进来吧。” 秋澄抬步跟上,进门、穿过玄关,他凝视这短短年份中已然翻新过好几次的宅子内部,默默与记忆中妈妈的描述做贴合。 变了,很多地方都变了。 但秋澄知道,这里是穆行天长大的地方,是穆行天的家。 妈,你从前工作过的地方,我也来了。 用了些手段,您知道了别生气。 我来陪哥哥了。 第22章 宅子有管家,是穆行天母亲郭梦心娘家的远房亲戚,也是从小在这宅子里看着大少爷长大的。 从前不受穆兆江喜欢,郭梦心出国后就离开了这座宅子,如今穆行天当家,就又被请回来了。 姓赵,有些年纪,大家都喊他赵叔。 赵叔带秋澄去了特意给他安排的房间,三楼朝南的一间,从前是穆行天上学时用来做功课的书房,很宽敞,自带内卫,如今改成睡觉的卧室也不显逼仄。 而秋澄知道,旁边就是穆行天的套间——在事无巨细的描述中,妈妈曾经说过。 赵叔也果然道:“旁边就是少爷的房间。” 赵叔又带秋澄去了二楼,推开某间房的房门:“等小小姐出院了,以后就住这里。” 秋澄说意外也不算多意外,毕竟珊珊还小,他如今是唯一的监护人,不可能和小丫头分开。 但多少也有些惊讶——他想过穆行天会让他搬过来,但没想到连珊珊都顺带着安排回家了。 赵叔带秋澄楼上楼下的逛了一圈,沿着楼梯下楼的时候,赵叔边走边道:“饮食起居上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你尽管告诉我,我去安排。” 赵叔:“少爷还给你配了辆车,今天接你来的那辆就是。” “司机兼做保镖,你放心,都是信得过的人。” “小小姐那边之前一直是酒店送餐过去,少爷也跟我提过了,以后会从家里安排饭菜送过去。” “家里目前只有少爷住。你刚来,可能不习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秋澄边下楼边看了眼赵叔的身影,想起妈妈也曾提过他,说他是很好很善良的人,骨子里有种普通人身上不可多见的温柔。 如今接触下来,果然如此。 秋澄应道:“好,我都记下了,谢谢您。” 两人走到一楼,赵叔闻言转身,笑了笑:“你喊我赵叔就行,大家都这么喊,少爷也是。” 秋澄点点头:“赵叔。” 跟着自我介绍道:“我叫秋澄。赵叔你可以喊我小秋,或者小澄。” 赵叔笑道:“我原本想叫你秋先生,好吧,既然如此,我喊你小澄。” 期间,裴玉静站不远处,默默地看着。 赵叔和秋澄说完便转身看向裴玉:“裴助理,我这边都交待好了。” 裴玉走过来:“辛苦。” 赵叔点点头,暂时离开了,把一楼客厅留给了裴玉和秋澄。 裴玉走到秋澄面前,公事公办的语气:“上次你没要的东西,现在都作数,还要吗?” 秋澄看了裴玉一眼,转身走向沙发,在不好打理的浅色稀有皮长沙发一端坐下,手臂搁到扶手上,才道:“我留两样,一个是珊珊的幼儿园、兴趣班,一个是解约。” 裴玉转向沙发,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秋澄。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秋澄太理所当然了。 这种理所当然让裴玉觉得秋澄身上显露着一种别人都没有的自傲与沉着。 裴玉曾将之形容成嚣张。 他也确实亲口对秋澄说过:你很嚣张。 如今眼看着秋澄进驻了这套宅子、坐在了穆行天才会坐的位子上,这种觉得对方嚣张的感觉更为明显。 裴玉是真的不懂,一个说难听点不过是被包养的男人,他凭什么? 就凭他老板的另眼相待? 裴玉看不起秋澄,打心底看不起。 他觉得一个男人但凡要点脸,都知道自食其力这四个字怎么写。 但显然秋澄不知道。 是,他是为了救他外甥女,他是有不得已的隐衷。 但在裴玉看来,芸芸众生都苦,这些并不是一个人不靠自己,而靠攀附他人的正当理由。 穆行天不在,客厅没有人、只有他们,裴玉再次没有忍住:“你觉得你这样,可以持续多久?” 秋澄看进了裴玉的眼底,裴玉这才发现秋澄的瞳仁是浅色的,窗户透进的日光与室内灯光光线的交织下,那双眼睛如同兽眸,显现出一种可以探知内里的敏锐洞察力。 秋澄便以这样的目光,静静注视裴玉:“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裴玉吃惊,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他怎么能拿自己跟他这位总助比? 却听看着他的秋澄默默继续道:“你出生山区,从小家庭贫困,是穆家的基金会资助的。” “不可否认,你很优秀,尤其是学业方面。” “所以当初你的老板转学去国外,你被挑中,成了「伴读」。” “你毕业于藤校,主修管理与金融,学业绩点满分。” “你的老板很信任你,你还没毕业,就成了他的助理,协助他打理事业和一些生活琐碎。” 秋澄重复了一遍:“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秋澄目光沉稳,言辞无不犀利:“论金钱,你拿的穆家的钱,也就是你老板的钱,我也是;论所得,你由此改变了人生,我也是;论结果,你留在你老板身边、牢牢依附,我也是。” 秋澄第三次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裴玉脑海中「轰——」一声。 这些有关他的不为人知的身世背景,秋澄怎么会知道? 打听来的?不,不可能。 老板说的?不,也不可能。 裴玉满脸震惊,几乎脱口而出:“你听谁说的?!” 秋澄敛起他那双浅色的瞳孔,恢复到了寻常的清冷。 他没回答裴玉,只淡淡道:“裴助理,你不用看不起我,本质上,我们是相似遭遇的人。” “因为对你的老板来说,你那些留在他身边的所谓的「工作付出」,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助理的工作,你能做,别人也能。” “你觉得你在以劳动换取价值和价格,殊不知,你能在现在的位置,只是因为当初是你被选中了去陪读,这么多年,你得到了你老板的信任。” “论「靠金主改变命运」,你老板身边,我不是第一个,你才是。” 秋澄问了刚刚裴玉问他的问题:“你觉得你这样,可以持续多久?” 裴玉:“……” 秋澄笑了笑,在裴玉眼里,简直可谓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秋澄也仅仅是亮着他那对浅色的瞳仁,唇角微弯的笑了笑,堪称人畜无害。 他最后对裴玉说:“我不知道你能持续多久,但我知道,我一定会比你久,裴助理。” 裴玉陡然激出一身冷汗,有种赤\裸着身体被人看透的感觉。 攀附 第28节 他只顾着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秋澄神色淡然,某个瞬间流露的无可无不可的超然,几乎与穆行天一模一样。 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的,远比这多多了。 第23章 比如他知道当初那只猫,是穆生生的二奶妈吃饱了撑的打开穆行天的房门,一不留神放走的。 比如知道那只猫其实一直以来都野性难驯,偶尔会流露亲昵,但多数时候既独又不亲人,被收养后,抓过穆行天、抓过郭梦心、抓过慧兰,挠房间里所有它能挠的家具,为此,穆行天房间的窗纱几乎每周都换,怕它跑丢,进进出出都必须及时关上房门。 穆行天喜欢它吗? 喜欢的。 喜欢到猫丢了后,便在日记里安慰自己,它喜欢外面,跑就跑了吧,放它自由。 秋澄因此一早便知道,穆行天迟早会放他走的。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会在穆行天帮忙把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之后,会在珊珊手术之后,会那么的快。 穆行天,把自由都给了他,是真的在拿他当猫替啊。 秋澄什么都知道。 秋澄也知道,在穆行天主动放他自由的时候,他就该及时收手的。 这才符合他原本的计划。 然而…… —— 穆行天晚上回宅子的时候,秋澄也从医院回来了。 后者甚至已经洗好了澡,穿着居家服,闲适地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 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他默默抬起了眼睛。 “小猫。” 穆行天心情不错的样子,边走近边唤了声。 来到秋澄身边,穆行天解开了西服内搭背心的钮扣,和外面的西服一起脱下,交给了恰时在客厅现身的赵叔的手里。 穆行天松着领口,微微侧身,问赵叔:“晚饭吃过了吗?” 赵叔恭敬又温和:“吃过了。” 穆行天解开袖口,不忘叮嘱:“多搭点菜色。” “好。” 赵叔走了,穆行天整个人以松懈的状态,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是秋澄从未见过的样子。 不奇怪,毕竟从前他们见面,多是在酒店餐厅或者外面。 穆行天虽然总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自适感与一切都能掌控的自如,但这样的松弛,确确实实是秋澄第一次见到。 秋澄像见了奇怪的东西一样,默默地注视着,眼露生疏。 穆行天倾身,手肘搭着腿,另一手伸出,来到秋澄脸旁,轻轻地捏了一下:“怎么了?今天见我,不认识了?” 穆行天收回手,靠坐回去,看着秋澄:“刚住进来,还习惯吗?有什么不习惯的要说,好让人去安排。” 秋澄敛起眼中的生疏,点了点头:“都可以的。” 穆行天跟着问:“东西都搬过来了?” “嗯。” “房间去看过了?” “看过了。” “有哪里不满意的?” “没有。” 穆行天便又笑了。 秋澄眼露困惑地看过去。 穆行天唇边含笑,状似随便吐了个槽:“你还真挺好养的。” “这可不太好,我还指望你挑剔一些,我好费点心,花心思哄哄你。” 秋澄面上不显,心口轻轻一跳。 他故作冷静:“所以杀青那天的花,也是拿来哄我的吗?” 穆行天没正面答:“但我听说你不喜欢,当晚就喊人全搬走了。” 秋澄:“你怎么知道?” 穆行天莞尔:“花是让物业去安排的。你走大堂、从人家眼皮子底下搬走,能不知道?” 秋澄淡道:“我不喜欢花。” 穆行天跟着便问:“那你喜欢什么?” 秋澄也没有正面回答。 他直视穆行天:“杀青那天你有事吗?都没有来。” 委婉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喜欢你那天过来。 穆行天回视的眼眸带了笑意,倾身伸手,抚了抚秋澄的发顶,顺着下来,又摸了摸秋澄的脸:“有点事耽误了,就没去。” 温和道:“下次我知道了,一定过去。” 秋澄的眸光像敛了汪月光下的泉水,静静的、亮亮的,无声的、轻缓的,慢慢流进了穆行天的眼中,顺着淌进了心口,温润了整片胸腔。 穆行天起身,来到秋澄身边坐下,离这汪泉水更近了些,食指的指尖勾子似的挠了挠秋澄的下巴,柔声道:“今天这么乖。” 秋澄「嗯」了声。 穆行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磁性:“为什么?” 秋澄眸光如水:“因为你带我回家了。” 穆行天笑了:“喜欢这里?” “嗯。” 穆行天又笑了笑:“怎么喜欢了?” 秋澄:“地方挺大的。” “房子很老了。” 秋澄提及优点:“有我的卧室,也有珊珊的。珊珊那儿还有游乐房。” “也不用我做饭,家务也有人收拾。” 穆行天莞尔:“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秋澄:“怎么算高?房子写我名字吗?” 这副既天真又现实的样子,把穆行天逗笑了。 “这可不行。” 秋澄:“哦。” 穆行天极有兴致与耐心的模样,哄道:“你可以提点别的。” 秋澄看向穆行天,男人就挨着他坐在他身旁,英俊深邃的面孔近在咫尺,见他望过来,甚至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秋澄缓缓屏住了呼吸。 他还能有什么想要的? 计划中他想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的,几乎已经全部得到了。 如今…… 秋澄缓缓抬手,指腹很轻地抚了抚穆行天英俊的脸、笔挺的鼻梁、刀刻般的眉骨,最后学着穆行天,也勾了勾男人的下巴。 “你也好乖。”秋澄道。 穆行天鼻腔里哼笑,纵容了身边人的行为和言语,就像由着小猫在他身边蹭蹭一样。 他甚至在小猫蹭完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顺着楼梯往上走。 秋澄静靠在男人宽阔而有力的胸前,手自然地圈住了穆行天的脖子。 每走一步、每上一阶,秋澄的心口便快跳一个频率。 但他毫无流露,或看向眼前的面孔,或垂眸敛目,像被圈抱的猫咪一样,安静地待在穆行天的怀里,由这个男人亲自抱着上楼回房。 他太清醒了,也太冷静了。 正因此,每一个频率变化下的心跳,都显得那般的清晰明了,令秋澄明确地知道—— 他喜欢穆行天。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像最早的时候那般,喜欢这个男人。 第24章 秋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穆行天的? 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候,从小听着哥哥故事长大的他,某日突发奇想,在网上搜索起了穆行天的消息。 攀附 第29节 消息自然是没有的,穆家足够低调,连穆家产业的变动都极少能够登报,何况是一个日渐成熟、即将能够分担家族事业的继承人。 秋澄那时候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就每天抽点空坐在电脑前随便搜一搜。 某日,还真被他搜到了一个社交账号,账号上,全是穆行天的生活日常。 从那开始,秋澄每天都在关注那个账号,也把账号里所有的更新翻了个遍。 由此,他知道了许多:哥哥在哪里,哥哥学了什么,哥哥最近在做什么,哥哥身边都有什么人,哥哥某些零碎的生活日常。 最初,秋澄仅仅只是保持关注。 ——那时候慧兰妈妈已经去世了,姐姐周旋于生计和事业之间,每天早出晚归,不太能顾得上他。 他或许和姐姐提过自己在网上搜到了穆家继承人的消息,或许忘了没提,总之那个时候,秋澄独自关注着。 而秋澄从小到大,因为受妈妈的影响,「哥哥」这两个字在他的生活和记忆中的烙印实在太深刻了。 可以说秋澄长到十几岁,一直觉得自己除了姐姐,还有一个素为蒙面过的哥哥。 而哥哥是那般的优秀,在妈妈的亲口描述中,在他可以看见的触及的社交账户的动态中——一路名校,成绩顶尖,国际象棋、马术、高尔夫、游艇、飞机,什么都会。 「华尔街」这三个字,秋澄只以为是个英语机构的名字的时候,穆行天已经隔着大洋彼岸,在那里实习半年多了。 瓶身标签上印着花式字体的昂贵红酒,秋澄一个字母都看不懂,穆行天随随便便拿出来招待同事、友人。 更别提那些于穆行天来说不过是日常的沙龙、晚宴、行业会议、商务场合,等等等。 隔着互联网,秋澄管中窥豹一般,得以从这些社交账号的日常中,了解穆行天的一点生活。 而正是这「一点」,在秋澄心中形成了天埑般的存在。 十几岁心性尚不定的少年,就这样开始了他的仰望。 慢慢的,仰望中多了一丝名为倾慕的纯真…… —— 今日又是个晴天,阳光顺着窗户玻璃倾泻而下,给这座老宅增添了明亮的朝气。 秋澄来之前,穆行天每天八点准时独坐桌边用餐,时间固定一刻钟,不快也不慢,吃完出门。 秋澄来的第一个早晨,八点一刻,秋澄穿着居家服下楼,穆行天没起身离开。 秋澄坐下,保姆端来早饭,连同碗筷筷枕一一在秋澄面前摆好。 秋澄浑身透着刚醒的惺忪,懒懒地拿起筷子,筷头在粥里搅了搅,睡不醒的样子,逗笑穆行天。 穆行天问他:“昨晚几点睡的?” 秋澄醒了一点,没拿筷子的另一只胳膊搭上桌沿:“两点多。” 穆行天:“怎么这么晚?” 秋澄:“看了个剧本。” 桌子大,主位与侧边的位子离得远,穆行天只能看着。 看秋澄还在拿筷子捣糨糊,这么久了,一口粥都没喝。 赵叔已经按照穆行天的习惯把西服外套取了过来,搭在臂弯里,站在一旁默默地等着。 结果没等到穆行天过来拿衣服出门,等到了穆行天从主位起身,走到秋澄身边的位子坐下,盘子里随手拿了个白水蛋,默默剥了起来。 “多少吃一点,吃完再上去补觉。” 穆行天边剥边道。 秋澄摇头:“不睡了,等会儿去医院。” 可算喝了一口粥。 穆行天几下剥好了鸡蛋,“珊珊最近怎么样?” 没把蛋直接丢进秋澄碗里,反而掰开了蛋白,伸手,喂到秋澄嘴边。 秋澄垂眸看了眼,张嘴,“还不错,气色挺好的。” “蛋黄吃吗?” 秋澄点头。 穆行天掰了有蛋黄也有蛋白的一块,伸手凑了过去,秋澄低头张嘴。 一只白水蛋就这么吃完了,秋澄的粥也搭着鸡蛋喝了有一小半,然后便推开了碗,端起了牛奶,但也只喝了几口便放下了杯子,然后便开始擦嘴。 穆行天:“怎么吃这么少?” 秋澄:“过两天有通告,要上镜。” “太瘦了。”穆行天说着起身。 赵叔把西服送过来,穆行天接过,转头对赵叔道:“别让他饿肚子。” 赵叔:“好。” 穆行天穿好西服,伸手揉了把秋澄的脑袋,这才走了。 赵叔送穆行天出门,秋澄眼一抬,入目便是男人的背影。 过了会儿再看向外面,是普尔曼缓缓驶离的画面。 秋澄唇角轻勾。 当天在医院,谢微陡然发现秋澄今天穿的是奢牌,他已经知道秋澄被航母接到家里住了,甚至给安排了珊珊的房间,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一回事。 谢微从前觉得秋澄穿寻常衣服有多朴素,如今看他穿奢牌就有多辣眼睛。 “祖宗!你还真傍上了!” “你不是不追求这些的吗?” 秋澄淡定道:“和普通衣服没什么不同,都是衣服,好看就行。” 谢微总能问到关键点:“这回睡了吗?” 秋澄:“没有。” 谢微:“……” 谢微茫然了:“不是,你们在干嘛?开慈善基金会过家家?” 秋澄浅笑不语。 可把谢微操心坏了:“你还有心情笑?我可太怕你翻车了。” “你不会真觉得这些世家公子都是好人吧?” “他们个个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好吗!” 顿了顿:“你tm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秋澄表情淡然:“我会吗?” 谢微冷静了几秒,摇头:“好吧,不会。” 秋澄心道:我会。 他原本,是要撤的。 那天裴玉拿着文件袋和他坐在咖啡店面对面的时候,他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他太明白了,他年少时的倾慕不足挂齿,他也高攀不上穆大少,远离是最好的选择。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见识过了穆行天待他的好。 他确实不为那满屋子的花心动,不耽溺丰沛奢华的物质生活,可他留恋于那个男人对他展现出的独此一份的温柔。 如果珊珊手术那天穆行天没有出现,如果穆行天没有握着他的手安抚他,说“别担心,手术会成功的,我陪你等。” 如果没有这些,什么都没有,他也是甘心离开的。 可现在…… 秋澄面上敛起一切,心底无比坚定:我喜欢他。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我要得到他。 第25章 秋澄这次录电视台的舞台综艺,又遇到了汪泉。 汪泉看到他,气疯了一样隔空瞪目,眼珠子都恨不得飞出来。 秋澄一概没理,但也心知原因: 穆生生原本是汪泉的金主,捧汪泉有段时间了。 但自从在谢微的安排下认识了他,可能是看在脸的份上,也或许是想借他恶心穆行天,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频繁地联系他,甚至借谢微的口给他传话。 穆生生的意思,只要秋澄愿意跟他,多少资源都捧。 在这种情况下,穆生生冷落了汪泉,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其实秋澄没多在意穆生生,毕竟就是个助他回到穆行天身边的工具人罢了,何况是汪泉。 所以从进电视台,到录制、到收工结束,秋澄正眼都没给汪泉半个。 这彻底激怒了汪泉。 汪泉可不会觉得突然结识了穆生生的秋澄有多无辜,再联想穆生生近来对他的冷淡、秋澄陡然变好的资源,似乎一切都在证实他的猜测:捧秋澄的,就是穆生生! 所以秋澄才敢那么冷傲地无视他! 秋、澄! 姓秋的! 电视台地下停车场,仗着四下无人,汪泉忽然从电梯厅冲了出来,一脸凶悍地直奔秋澄和跟着秋澄的小秦。 小秦反应快,第一个转身,然而看到汪泉的时候已然晚了——汪泉已经冲到了近前,举起拳头朝着秋澄就要挥过去。 “你干嘛!”小秦惊声尖叫。 攀附 第30节 秋澄及时偏头,拳风擦过脸颊。 汪泉这一拳头约莫使了十成的力,没打到目标,臂力硬是带着汪泉整个身体往前倾出。 汪泉的脚步一个趔趄,站稳身体,回过头,脸上是凶狠的恨意。 他再次举起拳头,朝着秋澄径直扑过来。 小秦又叫了一声,第一反应是挡在秋澄面前、迎上汪泉抬手去挡那一拳,被秋澄抬手推开。 汪泉这一拳又没打到,第三拳跟着抬起,冲向秋澄。 要知道汪泉和秋澄根本不是一个体格,从汪泉在娱乐圈走硬汉风就能知道,他是高个子、大骨架、肌肉身材,秋澄高、偏瘦,体型上就完全不是汪泉的对手。 所以汪泉冲过来的时候,秋澄没跟他硬杠硬,能避开就避开,汪泉几次都打不到他,怒从胆边生,越发凶狠。 “司机!司机大哥!” 小秦忙不迭地拿起手机给司机拨电话。 不远处,秋澄见即将挥来的这拳气势凶狠,直接一个矮身来到汪泉身前,两手抓汪泉挥出的那条胳膊,侧身、胯顶出,肩膀与手臂同时用力,眨眼间便将汪泉整个人掀翻了过去——他少年时的跆拳道底子一直都在。 司机在小秦的召唤下正冲这边快速跑来。 秋澄原本可以顺势反扣汪泉的胳膊把人摁在地上,但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什么,松开了手。 一松开手,汪泉得到反扑的机会,边爬起来就边伸手推了秋澄一把,兼保镖的司机及时赶到,凭着丰富的实战经验一下制服了汪泉,秋澄则被推得扑倒在不远处一辆汽车车头上,胳膊后背与坚硬的车头重重地撞了下。 小秦跑过来:“秋澄!” 边焦急地把人从车上扶起,边愤怒地瞪向汪泉:“你他妈疯了!” 汪泉被司机束缚着手脚和身体,挣扎得额上的筋脉直爆,那至今还在怒瞪秋澄的凶狠样子,就好像在指责秋澄,他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是拜秋澄所赐。 “报警!”小秦立马拿起手机。 秋澄站在一旁,伸手碰了下刚刚被撞到的胳膊,淡漠地瞥了汪泉一眼。 他才不在意汪泉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他只是刚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 穆行天晚上到家的时候,一楼大厅灯火通明。 茶几上摆着瓶瓶罐罐,秋澄裸着上身、侧身背对着坐在沙发上,赵叔弯腰站在他身后,正拿沾了药水的棉签,给秋澄涂抹胳膊的外侧。 “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穆行天神色倏地一沉。 他看向赵叔正在涂抹的秋澄上臂,有一块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色,与胳膊挨着的后背,也有一块不小的地方受伤了。 虽然看起来只是外伤,但秋澄肤色白,身上尤其的白,这么青青紫紫的一片斑驳,就跟水里滴了墨似的,尤为的扎眼。 然而秋澄只是静默地抬眸,回视了穆行天一眼。 赵叔起身,回复穆行天:“小澄今天去电视台录节目,结束之后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了袭击。” 叹了口气:“司机赶来的不是很及时,小澄被推了一把,撞在车上。” 穆行天看着秋澄身上,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今天才是秋澄搬来的第几天? 一周都没有。 该安排的也都安排了,这种情况下,也能受伤? 穆行天走近、伸手,赵叔把手里的棉签递了过去。 穆行天拿着棉签坐到秋澄身后,语气冷淡道:“人不够就再安排人,人不行就把人换掉。” 赵叔听懂了,敛眸道了声「是」,抬步离开。 客厅又静了,没有声音,只有沾了药水的棉签很轻地落在那一片斑驳的青紫上,沁凉沁凉的。 身前人一动不动,或许是在承受忍耐,或许真的不疼。 穆行天手下的动作轻,语气亦轻柔:“疼吗?” 秋澄坦露着白皙的后背、低着头:“刚撞到的时候有点。” 穆行天继续涂着药,陈述的语气,虽然温和,但不容反驳:“什么情况,说说看。” 秋澄默了默,缓缓道:“是个叫汪泉的同行,以前一家公司的。之前好像一直是穆生生在捧,他不知道哪里听说的穆生生认识我,以为穆生生现在和我在一起。” 穆生生。 穆行天眸中闪过轻蔑的冷意。 胳膊涂完了,后背赵叔涂过,青紫中浮着药水的色泽,在周围白皙细腻的底色间,如同一幅色彩交叠的油画。 穆行天扫了眼,从茶几上重新拿了棉签沾上跌打药水,又涂抹了起来。 秋澄侧头:“那里赵叔涂过了。” 穆行天:“别动,伤得重,再涂一遍。” 药水如宣纸上染墨,缓缓在青紫色的肌理间侵开。 而秋澄无疑是瘦的,肩宽本就偏薄,骨架轮廓顺着背肌往下,依旧是收窄的,露出的那副腰,都不用一臂圈,半臂便能搂住。 奇妙的是,明明都这么瘦了,薄薄的一层背上竟也铺着层线条流畅的背肌,令后背显露出几分力量感,外加白,就跟收在鞘中的一柄薄剑似的,漂亮而刃锐。 穆行天从前养猫,猫的毛被一眼便能看到,没什么稀奇的。 如今见眼前,秋澄脱掉上衣,才知道有人的后背会这么好看。 穆行天赏心悦目地扫视着,缓缓抬手,搭到那漂亮的、被灯光照着泛着层柔光的后背上,掌根和指腹轻轻地触到了白皙的皮肤肌理,再缓缓往下。 真漂亮。 手来到腰后,原本指尖向上的手缓缓横平,再探索似的,顺着腰际、抚向腰侧。 腰的主人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下,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怕痒?” 秋澄没有吭声。 那手又顺着腰侧往上,来到平直的肩胛,令温热的掌心与温度偏低、泛着层冰凉的肌理严丝合缝地熨贴着。 再缓缓滑下,带着温度,一直到腰。 小猫…… 穆行天的声音来到秋澄耳畔,如低吟的密语,轻贴在耳后:“你真漂亮。” 第26章 秋澄精心算计,要的就是这个。 只是他算得到穆行天会喜欢他的背,算不到那只掌控他后背的手,会让他产生应激般的身体反应、令他战栗不止。 他轻吐了口气,闭了闭眼、微仰起下巴,微靠向身后。 身体有了支点,身体也有了更密集的战栗。 那战栗令他觉得背后那只手温柔又危险,又令他心中产生了激荡的悸动——他离穆行天,又近了一步。 没一会儿,那只手停下了。 穆行天用前肩撑住身前倚靠向他的秋澄,音线低缓:“以后身边多跟些人,人不够就找赵叔要,赵叔安排不了,你直接跟我说。” 秋澄像一只被摸得倦懒的猫,语气松软:“你不是很忙吗?” 肩后的胸腔震动。 穆行天轻笑,手伸到前面,指腹勾了下那微仰的下巴,“谁告诉你我很忙了?” 秋澄明知故问:“你不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吗。” 心里明白,穆行天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太喜欢长时间身处这座他出生长大的老宅而已。 穆行天简洁道:“有事,但不忙。” “嗯。”秋澄嘟囔了声,就没其他动静了,静静地靠着身后。 穆行天在他耳边:“困了?” 秋澄闭着眼睛:“嗯。” 顿了顿,“胳膊酸。” 穆行天:“撞成这样,骨头没裂都算运气不错了,是要挨点疼的。” 知道秋澄是回来洗过澡才下楼抹药的,抬手揉了把秋澄的头发,哄道:“上楼回房休息吧。” “嗯。” 秋澄也不黏人,闻声便坐直起来,起身。 穆行天眼一抬,刚好看到了秋澄的前身:同样覆着层线条流畅的薄肌,从前面看,肩胛显得略宽了些,往下收窄,两侧有两粒草莓印子般的浅粉,再往下,小腹紧实、人鱼线清晰。 真是哪儿都好看。 穆行天不带半点情色意味地扫了眼,唇边勾笑。 而秋澄尚未走上楼梯,突然身体一轻,被打横着抱了起来。 秋澄面露惊讶,手臂下意识圈住怀抱他的男人,男人勾着笑,边往楼梯走边看着他道:“身上看起来挺结实的,怎么抱起来这么轻。” 秋澄实话实说:“我本来就不重。” 穆行天边踩楼梯边道:“看来得多喂段时间。” 秋澄立马道:“我不能胖的。” 穆行天:“不用你胖,重点就好。” 秋澄:“这不矛盾吗?” 穆行天莞尔:“不矛盾,多吃点肉就行。” 攀附 第31节 三层楼梯很快走完,到楼上,穆行天没放下秋澄,径直把人抱回了秋澄的卧室。 把人轻轻放到床头,穆行天在床边坐下,拿目光在卧室四周扫了扫,问:“这里原本是个书房,住得惯吗?” “嗯。”秋澄靠坐床头。 穆行天:“这两天胳膊会疼,忍一忍,晚上睡觉的时候翻身轻一些。” “我知道。” 穆行天觉得这样问什么答什么的小猫怪乖的,跟从前冷淡的模样比,已经算比较亲人了。 看来开始养熟了。 穆行天弯了弯唇角,伸手抚了抚秋澄的脸,“早点睡。” 次日,八点半,赵叔臂弯里搭着西服,正边等边站在穆行天身旁,告知已经给秋澄重换了司机、增添了保镖,秋澄睡醒,下楼来了。 秋澄打了个哈欠:“赵叔早。” 赵叔笑应:“小澄早。” 穆行天没觉得秋澄只跟赵叔打招呼不跟他主动打招呼有什么,反而听到这句「小澄」,抬眸冲赵叔看了眼。 赵叔心知穆行天在看他什么,笑着解释:“小澄刚来的时候就让我这么叫他。” “是啊。”秋澄跟着应和,坐下,保姆给他布菜。 秋澄跟着不客气道:“总不能跟着你,都喊我小猫。” 穆行天已经吃完了早饭,面前有一杯咖啡,还有一个竖起的平板。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划拉了两下,语气随意地对秋澄道:“叫小猫不是挺好听的。” 秋澄吃着早饭,耸了耸肩,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穆行天没看平板,目光眺望在秋澄胳膊上,问:“身上怎么样了,还疼吗?” 秋澄继续吃早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挺好的,不疼。 穆行天转头向赵叔:“药水拿过来。” 赵叔应了句好,只是迈步前低声提醒了句:“少爷,会议要晚了。” 穆行天淡道:“不碍事,时间够。” 赵叔去了,秋澄这时候抬起头,“大猫,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等会儿让赵叔给我抹。” 穆行天顿了下:“你叫我什么?” 秋澄见怪不怪:“大猫啊。” 解释:“你喊我小猫,我不能叫你大猫吗?” 给穆行天逗笑了,半真半假地道了句:“没规矩。” 话虽这么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秋澄这时候在桌上拿起手机,很快又放下。 同一时间,穆行天摆在手边的手机震了震。 穆行天拿起来,滑屏看了眼,发现是秋澄给他发了条微信,没文字,就一张截图,截的是跟他的微信对话框,顶端的名字直接就是大猫二字。 穆行天笑了笑,没任何要秋澄改回来的意思,就这么寻常地接受了。 赵叔在不远处的茶几上摆好药水,穆行天起身:“小猫,等会儿吃,先来大猫这儿抹药。” —— 经过一夜,青紫的部位变得颜色更深,与白皙的后背对比,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穆行天坐在秋澄身后,边抹边道:“疼吗?” 秋澄:“还好。” 穆行天音线平稳:“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受伤。” 秋澄心想是汪泉一个人倒霉,还是再加上一个穆生生? 很快抹好药,面对漂亮的后背,穆行天伸手很自然地轻抚了把,起身。 赵叔从穆行天手里接过抹完药水的棉签,刚好看到,不动声色地低垂下目光。 “在家要好好吃饭。” 穆行天从赵叔臂弯里接过西服外套,边穿上边又顺手揉了把秋澄细软的发顶。 坐在沙发上的秋澄也在穿衣服,默默瞥了穆行天一眼。 穆行天接收到这个目光,“怎么?” 秋澄嘀咕:“你摸我不像摸猫,像摸狗。” 穆行天:“那要怎么摸?” 秋澄冲他招了招手。 嗯? 穆行天穿上西服,纽扣未系,弯下腰去。 秋澄面对穆行天靠近的面孔,缓缓伸手,来到男人锋锐如刀刻的下巴,五指指尖向上,很轻地用指尖搓了搓,“像这样。” 穆行天笑了,直起身,伸手捏了捏秋澄的下巴,“真拿我当大猫了?” 秋澄转头,撇开穆行天捏他下巴的手。 他胆子不是一般的大,竟对穆行天说:“大猫,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第27章 穆行天走后,秋澄独自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饭。 赵叔平日里并不亲自收拾餐桌,都是保姆在做,今日却在餐桌和厨房间来回走了几趟。 坐在桌边刷手机的秋澄抬起头:“赵叔,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赵叔停下手里的活计,想了想,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少爷很喜欢你。” 秋澄笑了笑,语气似玩笑,“他拿我当猫养呢。” 赵叔斟酌了翻,用词十分谨慎:“他喜欢你,这就已经挺难得了。” 秋澄抬眸看了看赵叔,没接着问喜欢有什么难得的。 这显得他是个很懂得分寸和进退的人,令赵叔觉得他并不聒噪,心底也由此生出喜爱。 并不知道,秋澄不问,一方面是他确实极有眼色,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心底本来就明白,「喜欢」这件事,轻易不会在穆行天身上发生。 这是上一代,穆行天的父母,造下的孽债—— 穆兆江当年求娶郭梦心,以爱为名,轰轰烈烈。 可以说穆行天不仅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是所谓的爱情的结晶。 穆少爷在爱中出生,在爱中成长,从小就知道,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爸爸妈妈都爱他。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穆兆江构建起来的谎言罢了——穆生生只比穆行天小两岁。 穆行天五岁多的时候,有天郭梦心不在家,小少爷午睡醒来,独自下楼,在父母的房门外,目睹穆兆江把陌生女人压在床上。 这是穆行天永远都记得的画面,淫乱、肮脏、卑劣、充斥着成年人的谎言,穆兆江却指望他年纪小、很快就会忘记,一顿哄骗之后,当天郭梦心归家,什么都未发现,穆兆江继续扮演着疼爱妻儿的好丈夫。 甚至郭梦心至今都不知道,穆行天五岁的时候,便亲眼撞见了穆兆江出轨。 当时是慧兰在穆兆江的怒火中抱走了门外的小少爷,也是慧兰第一个面对了年幼少爷的询问:“慧兰阿姨,我爸爸和那个阿姨在做什么啊?” 慧兰无法回答,捂嘴哭了。 那之后,穆兆江又继续扮演了一年多的好丈夫、好爸爸,直到受穆兆江威胁的慧兰,扛不住心理压力和对郭梦心的愧疚,把穆兆江出轨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郭梦心。 郭梦心差点就疯了,那是从天堂坠落地狱,因为她是爱穆兆江的。 从那开始,穆兆江和郭梦心之间开始了长达多年的相互折磨与歇斯底里。 穆行天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渐渐懂事后,没有被他遗忘的出轨画面,在他尚且年幼的意识中,终于有了明确的概念。 而「爱」这个字,不再充满幸福,反而成了他的枷锁—— 爸爸爱妈妈? 不是爱吗?为什么要出轨,有别的女人? 妈妈爱爸爸? 可妈妈每天都在歇斯底里。 爸爸妈妈爱他? 那为什么爸爸让他不要告诉妈妈他带女人回家? 妈妈又为什么抱着他,一遍遍哭诉穆兆江是个畜生? …… 所以穆行天,他是不信什么爱情的。 他抗拒喜欢这个字眼。 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 秋澄靠坐椅背,手机捏在手里,抬眸,窗外阳光灿烂。 即便到今天,即便穆行天已经离他很近了,他还是能保持冷静和理智,明白他正在攻坚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很难吧? 秋澄知道很难。 但他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 攀附 第32节 当周的周五,秋澄没通告,陪完珊珊从医院回来,就坐在一楼客厅看剧本。 这部当红网文改变的剧本质量很高,他最近快看完了,虽然和剧组那边没怎么沟通过,但他知道,有穆行天在,男一一定是他的。 他窝在沙发里看着,赵叔给他端了个果盘过来,又倒了杯提神的咖啡,还随口闲聊了两句:“小澄,拍戏难吗?” 秋澄:“不算难。” 赵叔:“我看过你演的片子,演得很自然。” 秋澄笑笑:“都是小角色了,你特意去搜的吗?” 赵叔:“是啊,想看看你演的,真的演得很好。”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带着怒意、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穿过玄关,鞋都没换,径直走了进来。 看见沙发上的秋澄,男人边满含怒火地走近,边抬手指过来,质问赵叔:“就是因为他?自己亲弟弟都敢打!” 说着人已经来到近前,扬手就要一巴掌,被赵叔拦住胳膊:“穆总!” 男人推他:“滚开!” 秋澄从身后扶住赵叔,见男人上来又要一巴掌,非常识时务地后退几步,避开了。 穆兆江,秋澄一眼认了出来。 不仅因为他在财经新闻上偶然见过,也因为那张与穆行天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秋澄也猜到穆兆江这么恼火是因为什么——他自己刚刚都说了,「亲弟弟都敢打」。 看来穆行天说到做到,为了不让他白挨委屈,索性连穆生生一起收拾了。 当然,穆行天也有可能早就想收拾穆生生了。 秋澄心知自己如今在穆兆江眼底算个什么,并不和穆兆江纠缠。 穆兆江往他这边靠近,他就围着沙发转圈,不让穆兆江接近他。 穆兆江绕着沙发跟秋澄兜了两圈,原地站定,喘了几口气,威胁似的抬手点了点秋澄,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都进来。” 秋澄意识到穆兆江是在喊人,脚下抹油,转身就跑上了楼梯。 穆兆江见他这么机灵,怒火中烧:“跑,我看你能跑去哪儿。” 助理司机进来了,穆兆江指着楼梯上的秋澄:“把他给我抓下来!” 赵叔见穆兆江来真的,忙道:“穆总!秋澄是少爷的客人!” 助理司机快步上楼,穆兆江冷眉:“客人?你真当我不知道这是个小白脸?” 秋澄这时候已经窜上了三楼,拨通了穆行天的语音电话。 “小猫,怎么了?” 穆行天语调平稳,或许是因为秋澄难得主动找他,声音里带着些许可以听出的愉悦。 秋澄原本进了自己房间,锁上门,想了想,重新打开门,跑出去,推开了隔壁卧室的房门,跑进去,反手合门上锁,嘴里喊道:“大猫!救我!” 穆行天回来的时候,穆兆江冷着脸坐在沙发上,赵叔站在一旁。 扫一眼,没看到秋澄,穆行天没理穆兆江,径直上楼。 到三楼,但见穆兆江的助理一脸无奈地站在他卧室门口,不知刚刚说了什么,门内传来秋澄的声音,还是唱着的:“不开不开就不开,大猫没回来。” 穆兆江的助理:“……” 穆行天原本还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秋澄吃亏,见此情景,唇角都忍俊不禁地吊了起来。 高冷的小猫,原来还有这样一面啊。 第28章 秋澄换房间躲、来穆行天这儿,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他想借机看看穆行天起居的卧室; 二,知道是穆行天的房间,门外的人未必就敢踹门了。 他料得没错,司机助理隔着门,一听秋澄说这是穆行天的房间,门把手都不拧了,改成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告,想「请」他自己出来。 秋澄一概不理,缓缓走进套房,四处打量: 和他卧室一样风格的装修,墙纸都是一样的,只是这个套间的家具都是灰黑调冷淡风,乍一入眼,还以为是进了哪个高端楼盘的样板间: 入门处就是靠墙的一字型西式料理台,台面光洁,除了茶具,几乎没摆什么东西; 入内便是套房的客厅,客厅朝南,有大片的整面落地窗,窗前垂落灰色调的纱帘,离窗不远还有一整套的沙发、茶几; 客厅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道门,门都没关,站在沙发旁往门内眺望,西侧是个用来做书房的小房间,东侧便是卧室,卧室的床正对门,床上铺着墨绿调的深色床品。 秋澄没进书房和卧室,随便打眼往里面瞧了瞧。 回头,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盘黑白格国际象棋,棋已经走了几步,棋盘旁摆了吃掉的两个pawn(兵卒)。 秋澄盯着那棋盘看了有几秒,没理门外还在敲门的穆兆江的人,绕过沙发,兀自坐到了棋盘前。 chess(国际象棋)啊,好多年了,他都快忘了,他原本也是会的。 秋澄看着棋盘,伸手拿起一个棋子,走了一步…… —— 穆行天走近,穆兆江的助理这才看到他,赶忙站直,两手规矩地交叠在身前,毕恭毕敬,低声:“少爷。” 穆行天没看他,来到卧室门口,手拧了拧门把,锁着的,抬手敲门:“是我。” 门内没动静,很快,卧室门以很慢的速度缓缓隙开条缝,可见门内人有多警惕、以防被诈。 接着,门缝里才露出「小猫」的一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带着谨慎的小心和向外观察的试探。 看见确实是穆行天,那只圆圆的眼睛顿时松懈了下来,门彻底打开。 但秋澄跟着瞥见门外站着的穆兆江的人,很快又把门合上了一点,始终谨慎,流露的样子,当真跟警觉性极高的猫一样。 刚刚唱不开不开就不开的时候,那语气不是还挺嘚瑟的么。 穆行天抿了抿唇角,没进门,也没要秋澄出来,就这么站在门口,望着门内的那只眼睛道:“你倒是聪明,知道躲我这儿。” 秋澄的目光立刻示意穆行天身后,意思是楼下的人走了吗? 他甚至知道抓主次重点。 穆行天有些想笑。 穆行天的手搭上门把,叮嘱:“在里面待着吧,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 穆行天欲要拉上门,又被秋澄在里面拽住。 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猫探着视线出来,说:“我的剧本还在楼下。” “嗯,知道了。”穆行天应了声,拉住门,替秋澄把门合上了。 穆兆江的助理在一边「旁观」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冷汗出了半头——看这样子,是真挺宠啊。 起先听说这位大少爷在家养了只金丝雀,还为金丝雀着人收拾了穆生生一顿,他还半信半疑。 如今…… 助理带着探究的眼神悄悄瞥穆行天,又很快收回视线。 等穆行天转身往楼下走,穆兆江的助理自然不好继续留在这里,默不作声地跟着一起下楼。 助理此刻甚至比刚刚锁在卧室里的秋澄还要谨慎小心。 因为一方面,他心知自己面对的是穆行天,这位大少爷从前多在外国,他们接触极少,助理对他几乎可以用根本不了解来形容; 另一方面,助理深刻地觉得这位喜怒不行于色的正经大少爷,远不是穆生生那没脑子的。 助理有眼力见,穆生生那儿还敢多说几句,大少爷面前,他是万万不敢多嘴的。 助理正脚步轻缓地下着楼梯,连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突然听到走在前面的穆行天不紧不慢地道了句:“谁准你上来的。” 助理:“……” 穆行天以极为平静的语气说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滚出去。” 助理一个字没敢吭,从穆行天身边走过,快步下楼,几秒就没了身影。 穆行天走到楼下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穆兆江和赵叔。 赵叔站在沙发旁,姿态是恭敬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担忧。 见穆行天独自下楼来,秋澄没跟着一起,担忧不禁又多了几分,显然是觉得刚刚在楼上,穆兆江的人对秋澄是不是特别的不客气。 穆兆江则支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面色阴沉地盯着穆行天。 穆行天神色间没什么流露,下楼的第一时间便往沙发那儿扫了眼,看见穆兆江对面的长沙发上丢着本册子,走过去,拿起来、合上,递向赵叔,“弄点吃的,一起送上去。” 赵叔双手接过,“好。”离开了。 客厅里剩下同姓穆的两个男人。 穆行天不紧不慢地坐下,穆兆江冷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穆行天的目光越过茶几和这段不算远的距离,没什么神色地望向穆兆江的时候,这对血缘上的父子相互之间都感觉到了陌生,面孔上的、感情上的、各方面的。 而这一刻,穆行天心里很清楚,穆生生不过是被收拾了顿,没断腿断胳膊、没死,穆兆江不是真的原来替穆生生出面,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寻了个机会过来见他而已。 说白了,穆兆江没多心疼穆生生,甚至不是来找秋澄麻烦的。 一切的借口,都只是为了跟他见这一面,为了自身的利益罢了。 自私的样子,和从前一样,令人作呕。 穆兆江以一声冷哼,开始了他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利益为主,顺便说教。 穆行天根本没听穆兆江和他说什么,只淡漠地看着对方,脑海里跳出那个从小印刻在他脑海里的画面:迫不及待的男人,欲拒还迎的女人,推倒、撕扯、靡乱、呻吟…… 以及女人突然望向门口的惊诧,男人光着身子冷着脸的靠近和呼喝:“谁看他的,谁?还不过来把他抱走!” 慧兰一脸惊慌、匆匆忙忙地跑上楼,刚走近,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穆兆江的话在这个时候成了如何都入不了耳的忙音,穆行天漠然看他,比看臭水沟里的石头还不如。 攀附 第33节 穆行天真正听到穆兆江的话,穆兆江已经从不满说到了集团利益,最终回到穆行天身上。 穆兆江手指楼上:“这种人,你要是真的喜欢,外面玩儿玩儿就算了,带回家?你怎么想的,你疯了吗?” 穆行天心底露出讽笑。 带回家,疯了? 真要说「疯」,他这个做儿子的,哪比得上他这个当老子的? 玩儿玩儿? 他什么时候玩儿玩儿了? 小猫,他喜欢得很,是打算一直留在身边的。 想起秋澄,穆行天脑海里那些令他作呕的画面一下就被小猫的模样取代了——隔着门唱「不开不开就不开」;门缝里露出的睁得圆圆的大眼睛;还有那白皙漂亮的后背。 穆行天下意识出了片刻的神: 小猫这会儿在楼上做什么? 看剧本? 第29章 穆兆江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穆行天来到卧室门口,门依旧是锁着的,敲了敲门,没人应,跟着一起上楼的赵叔便拿了钥匙,将门打开。 门内还是没动静。 穆行天走进去,穿过西式流理台,来到套间的客厅,才发现秋澄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而套间的沙发并不像一楼的沙发那样长,秋澄躺趴在那儿,腿都是曲着的,灯又亮着,白光照着脸,一览无余,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秋澄便在这种情况下安静地睡着,呼吸清浅。 剧本掉在地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赵叔之前送上来的吃食。 水果动了一点,茶水喝了一些,糕点茶食一概没碰。 赵叔过来将茶点茶水都撤走了,穆行天见小猫睡得安稳,抿唇笑了笑,垂手在那挺立的鼻尖上轻轻地刮了下,余光里,茶几上摆着的那盘棋已经没剩下多少棋子,反而是棋盘边零零散散地摆着堆棋子。 穆行天看过去,盯着棋盘扫了眼,才发现今早他随便摆了几步的棋如今已经被人走完了,虽然没走到最后,胜负已然分晓,是谁动的,不言自明。 穆行天回头看看还趴在沙发里的小猫,不算很惊诧,多少有些意外:他会chess? 小猫似有所感,眼皮里的眼珠子动了动,很快转醒。 抬头见穆行天站在沙发前,他喉咙里发出刚睡醒的呜咽,眯着眼睛,撑起胳膊缓缓坐了起来。 “都走了吗?” 秋澄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躬着背,手臂搭在大腿上清醒了会儿,正好面朝茶几上的棋盘。 他看着棋盘,像是终于醒了,伸手默不作声地把棋子一一重新摆回棋盘上,刚好是棋盘原先走的那几步。 穆行天垂眸看了眼,问:“会下棋?” 说着在对面沙发坐下。 秋澄抬了抬眼:“嗯,以前在网上学的,好多年了。” 穆行天伸手,把他这边的棋子走回原位,秋澄秒懂,又抬了抬眼,“你要跟我下吗?” 穆行天倾身,手臂搭在腿上,脸上流露兴致:“玩儿几局。” 秋澄:“好啊。” 套房里安安静静,只剩下棋子走步时轻触在棋盘上的声音,以及棋子被搁置在茶几玻璃上的啪嗒声。 赵叔端着新茶水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秋澄和穆行天各坐暔渢茶几一侧,都倾着身静看棋盘,都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赵叔笑了笑,没打扰,把茶水搁在一侧,虽然不懂,但还是站在一旁看着。 没一会儿,穆行天直起身、懒懒往后一靠,“我输了。” 秋澄抬眸,带笑的眉眼狡黠地看了穆行天一眼。 赵叔意外,跟着笑道:“小澄能赢少爷吗?” 穆行天抬手卷袖子,目光落定在正在重摆棋盘的秋澄的脸上,神色间带笑,“别小瞧他,聪明得很。” 秋澄摆好棋盘,抬眼,“认输了?” 穆行天倾身向棋盘,轻笑:“一局而已,别骄傲。” 秋澄耸肩:“那就再来好了。” 面对面的两人再次以相同的专注姿态面向棋盘,站在赵叔的视角,很难说这两人到底谁能赢,但赵叔感觉得出来,穆行天比刚刚认真多了。 赵叔又默声地笑了:能在棋局上成为少爷的对手,小澄还真厉害。 很快,第二局胜负分晓:穆行天赢了。 秋澄端起一边的茶水,不甚在意的样子,耸耸肩:“我输了。” 穆行天闻言抬眸,边收拾棋盘,边冲秋澄看了眼。 秋澄刚好对上穆行天这个眼神,笑笑道:“我输了啊。” 穆行天却道:“你能猜到我会走哪步?” 秋澄否认:“当然不能啊。” 是的,他能。 他的chess,和跆拳道一样,都是因为当初隔着网络关注穆行天,在仰慕中,有样学样的,一个个跟着学过来的。 他曾经在那个社交账号里看过一些穆行天下棋的视频,因此很早就知道穆行天的路数,甚至是专门研究过的。 他也确实很久没有下棋了,棋艺多少有些退步。 但这并不妨碍他与被他深知路数的穆行天对弈。 这种情况下,他未必能赢,但一定不会输。 而关于他了解某人的棋路这一点,穆行天亲自和他下棋,当然能感觉到。 但这与他喜欢穆行天一样,都是他的秘密,他不说、不承认,这世上又有谁会知道呢? 秋澄唇边挂着浅笑,解释穆行天的怀疑,“都是我猜的。” 穆行天兴致极佳的样子,神色里带着赞许,说:“你倒是聪明。” 跟着道:“既然会,再陪我下几局。” 秋澄挪了挪屁股,“赢了有奖励吗?” 穆行天抬手拿棋子走了一步,闲聊般,随口道:“想要什么?” 秋澄的注意力也在棋盘上,说:“我赢了,你就把这副棋送我。” 穆行天直接便应下了,“好。” 顿了顿,“输了怎么办?” 秋澄抬手拿棋子,满脸笃定:“我不会输的。” 赵叔满眼是笑,把空间留给他们,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次日早,穆行天在餐桌边坐下,赵叔笑问:“昨天谁赢了?” 穆行天像是想起有趣的事,唇角抿了抿,莞尔道:“平手。” 赵叔把筷子搭到筷枕上:“那棋盘送给小澄了吗?” 穆行天又笑了。 他想起昨晚最后平手的时候,小猫一个棋子一个棋子地摆回原位,像是有些不高兴了,垂着眸,一声不吭。 穆行天看得好笑,大方道:“棋盘拿走。” 小猫一下抬眼,眼珠子恨不能比头顶的灯都亮。 又像是怕他反悔,棋子都不归整了,摆上就把棋盘整个端了起来,一下起身。 走前还不忘问他:“大猫,你这棋盘贵吗?” 亮晶晶的眸光里带着期待,竟然还财迷起来了。 穆行天顿时哭笑不得:“拍的古董,你说呢?” “嗯!” 秋澄重重点头,端着棋盘扭头就走,速度之快,就像深怕有人会反悔似的。 看得穆行天大半夜靠在沙发里直笑。 …… 穆行天此刻想想又要笑,财迷成那样,小猫昨晚,不会是抱着棋盘睡的吧?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八点半。 赵叔看看时间:秋澄往日这个点一定会下楼,今天怎么还没动静。 赵叔:“少爷,你们昨晚下棋下到几点?” 穆行天瞥了眼墙上的时间,知道赵叔这是在问什么。 他回道:“不会这么早醒的,让他睡吧。” 赵叔惊讶:“昨天下棋到很晚吗?” 穆行天:“三点多。” 赵叔:“……” 是因为棋逢对手?这么有兴致的吗。 攀附 第34节 穆行天心情愉悦:会下棋,棋技也不错,小猫还真是让人惊喜。 —— 楼上,窗帘一角掀开,秋澄眼看着普尔曼开出了院子。 等不看到车了,秋澄离开窗边,趴回床上。 闭了会儿眼睛,睁开,旁边的床头柜上正摆着他昨晚「赢」来的chess。 秋澄眼含笑意地看着,是愉悦幸福的样子。 他想迟早,他会像得到这方棋盘一样,得到穆行天。 第30章 穆行天给秋澄的古董级chess被摆到了一楼客厅的茶几上。 有事没事,秋澄在,穆行天也在,两人就会玩一会儿。 如果刚好时间错开,一个在一个不在,棋也会走几步,解谜似的,留给另一方回来继续下。 直到秋澄进组拍戏—— 戏就是秋澄之前一直在看剧本的那部剧,现偶,秋澄饰演男一。 这日,穆行天晚上回来,客厅空荡荡的,他下意识扫了茶几上的棋盘一眼。 见棋盘纹丝未动,穆行天边脱西服外套边问赵叔:“小猫还没回来?” 赵叔解释:“进组拍戏了,今天刚好是第一天。” 穆行天解着袖扣:“他住剧组酒店了?” 这个赵叔还真不清楚,因对秋澄的工作缺乏了解,也没有提前询问。 赵叔:“我打电话问问。” 穆行天把袖扣递给赵叔:“不用了。” 转身上楼,手里握着手机打字。 穆行天:“小猫,在哪儿?” 秋澄回复得很快。 秋澄:“大猫,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穆行天:“没住剧组?” 秋澄:“我恋家。” 穆行天看着最后这三个字,有种被软刃的猫尾巴勾了下手腕的酥痒感,默默轻笑: 这小猫竟然也知道撒娇了。 穆行天当晚见到秋澄,是秋澄回来后,洗好澡、换好居家服,拿着手机过来敲他的门。 穆行天打开门、侧身,秋澄径直往里走——之前很多个晚上,秋澄都是这么过来和穆行天一起下棋的。 正所谓习惯成自然。 秋澄捧着手机低头摆弄:“我今天找到个可以在线对弈的国际象棋app。” 从穆行天身旁走过的时候,穆行天闻了清爽的水汽和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那应该是别墅统一配备的洗漱用品,两人用的约莫是同个品牌的同一款,因此洗完澡后的味道完全一样。 穆行天嗅到,下意识往秋澄身上扫了眼。 而等秋澄在套间客厅的沙发坐下,穆行天没像往常那样隔着茶几坐到对面,而是与秋澄并肩坐到了一起,挨得近,略偏头,便能闻到秋澄身上的香气。 秋澄不以为意似的,又像是没察觉有什么。 他把手机屏幕递到了穆行天面前,“看,就是这个。” 穆行天看了眼,明白秋澄是什么意思了,“白天也想找我下棋?” 说着,手搭到了秋澄肩头。 秋澄继续盘手机:“是啊,片场太无聊了。” 穆行天「嗯」了声,道:“如果有空的话。” 就着搭肩的姿势,鼻尖凑近,又闻了闻秋澄耳后半干半湿的发丝,很香、一个味道,果然洗发水也是一样的。 “背上那块怎么样了?” 穆行天想起来。 因为秋澄穿的居家服是短袖的,举着手机的时候,胳膊那块直接就能看清,情况比前段时间好多了,淤血散了不少,青紫色也淡了许多,后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秋澄盘着手机,闻言侧过身,直接把背对向了穆行天,意思是你自己看——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穆行天也自然,自然的拿手撩起了秋澄居家服上衣的下摆。 最先露出的,当然是那截盈盈一握的窄腰。 不知是不是秋澄进组前有刻意控制过进食的关系,感觉这腰比前些天看的时候细了一点。 接着便是整片的后背,在米白的居家服和灯光的映衬下,镀了层柔光似的,锦缎般亮白。 衣摆再撩上去一些,才看到了之前受伤的地方:青紫色淡了,淤血像浮在水面似的浮在皮肤表面,色彩还挺漂亮的,像一片不规则的彩色纹身。 穆行天拿指腹摸了摸:“现在不疼了?” 身前人明显还在刷手机,低着头,露出一截漂亮白嫩的后颈,与那被撞伤的地方形成鲜明对比,“嗯。” 穆行天没说什么,手顺着光滑的后背,从上往下地轻抚了下。 “在看什么。”问得随意,像是随口找的话头。 “我在找怎么加好友,和好友对弈。” 秋澄说着,身形往后仰了些,靠向穆行天,是很自然的靠近。 穆行天便用一侧的肩头撑着秋澄,手顺着背抚下后,搭到了秋澄腰侧,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地软肉,偏头,鼻尖下尽是秋澄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撸猫撸得舒服,穆行天对这个姿势很满意,也就没在意秋澄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 过了会儿,秋澄边刷着手机边转过身,人正面朝向穆行天,拖鞋脱掉,两腿横着,搁到了穆行天腿上,头靠着男人的肩膀,是依偎的姿势,也刚好能让穆行天抚到后背。 算是小猫主动的贴进。 穆行天莞尔,无声地将人搂住,随便时间如何流逝,他尽管全心全意地撸他的小猫。 小猫也很乖,靠在他怀里,随便在网上找人加了个好友,对弈了几局,手机里传来的模拟棋盘落子的哒哒声,是套间客厅里唯一的动静。 过了会儿,连哒哒的落子声也没了,秋澄放下手机,头靠着怀抱他的男人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穆行天略一低头,嘴唇便在秋澄额前,随着说话轻吐出带着暖意的气息,“困了?” “嗯。有点累。” 秋澄起先没动,过了会儿,他用脸颊在穆行天肩侧蹭了蹭,身形往后转,由被环抱,变成了伸出手,主动抱住、搂着穆行天的后背。 秋澄的下巴抵在穆行天肩上,闭着眼睛,呓语般的嘟囔:“明天是早上的戏,七点半化妆,六点就要起来。” 鼻尖在穆行天劲侧嗅了嗅,好香。 穆行天的胳膊环着秋澄的背,声音温柔:“原来是太累了,才这么乖。” “哪有。” 又是声呓语似的喃喃。 “去睡吧。” 穆行天拍拍他。 “嗯。” 话是应了,人没动。 穆行天搭在秋澄后背的手上下抚了抚,顺毛似的,只觉得这样的秋澄实在太乖了,乖到令人心生柔软。 穆行天便就着怀里人抱着他的姿势,起身,把秋澄抱回了隔壁房间。 期间,秋澄在穆行天肩头睁开了眼睛——清明的,冷静的,没有半分困意。 毕竟如果真的困了,他怎么能把这出不动声色的「撒娇」与「接近」演好? 秋澄趴在穆行天肩头,重新闭上了眼睛,亲昵地安心地环抱着男人。 第31章 秋澄时刻谨记: 一,他现在还是猫; 二,穆行天对「性」有着多年心理阴影,爬他的床,比登天难,更是忌讳; 三,为了成功,他要时刻保持冷静。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穆行天待他的好、他从穆行天这里得到的任何优待,都不是他耽溺沉迷男人给他构造的这些温柔的理由。 他一步都不能错。 所以穆行天摸他的后背,以暧昧的音色在他耳边说他真漂亮,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要和穆行天更进一步的意思,更别说企图借此突破关系,让自己成为穆行天卧室的床上宾。 穆行天靠近他、搭他的肩,由着他依靠、环抱,他更没自以为是,觉得可以靠「性」吸引这个男人。 他太清楚了穆行天的底线在哪里了,深知「性」于这个男人来说是童年阴影,一切轻易往床那个方向发展的计策,都是触红线的错误抉择。 别人会不明就里的行差踏错,秋澄不会。 否则他也不能在穆行天身边待到今天。 但秋澄也知道,要想靠近这个男人,身体接触是必须突破的一环,否则他一辈子都只能在穆行天身边做一只猫。 攀附 第35节 所以当初受伤是故意的,露背是有心为之,装困挨进男人怀里也是计划的一步。 现在—— 早上六点一刻,穆行天睡得正沉,忽然听到点朦胧的敲门声。 身为上位者的男人不会时刻睡得很死,这也算是自制力的一种体现。 因此一听到有动静,穆行天边从困意中很快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见秋澄站在了卧室门口。 “小猫?” 穆行天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突然看见秋澄,扭头又见床头柜上的时间指向六点多,他以为秋澄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 秋澄站在卧室门口,踌躇了片刻,“我能进来吗?” “嗯。” 穆行天胳膊撑起身体,一手抬起,示意秋澄过来。 秋澄走近,来到床边,弯腰矮下身,突然就抱了抱还在床上的男人。 “怎么了?” 穆行天彻底醒了,手环到秋澄后背。 因小猫这份类似撒娇的举止,从心到言语到动作都是温柔的。 秋澄附耳的声音也很乖:“没什么事,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去上工了。” 说完起身,冲穆行天挥了挥手,边往外走边道:“我走了,你睡吧。” 秋澄走了,卧室外的套间门口传来大门合上的动静,穆行天躺回去,原本要继续睡,眼睛闭上躺了会儿,睁开眼睛,睡意全无,顿时好笑:小猫自顾撒娇,害他觉都接不上了。 秋澄在去剧组化妆间的路上收到了穆行天的消息:“小坏猫,好好的觉都被你搅了。” 秋澄看到消息,轻哼着唇角吊起。 他就是故意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秋澄:【小动物委屈?jpg】; 穆行天:“在路上了?” 秋澄:【小动物点头?jpg】; 穆行天:“吃过了?” 秋澄:“保姆准备了早饭,带路上了。” 秋澄:“你不睡了吗?” 穆行天:“嗯。” 秋澄:“那我们下棋吧。” 于是一大早,两人在app上对弈了一局又一局。 赵叔到餐厅的时候,惊讶穆行天已经坐到了餐桌边,正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着手机。 “少爷今天这么早?” 赵叔走到桌边,给穆行天喝空的杯子续上咖啡。 穆行天举着手机,拇指点着手机屏幕:“嗯,小猫闹觉,六点多就被他叫醒了。” 赵叔听懂了,惊讶:“小澄早上走的时候去敲你的房门了?” 赵叔想了想,从逻辑上猜测:“他是有什么事吗?” 穆行天心道没事,唇角牵动:纯粹是惯的。 晚上,秋澄回来得很晚。 穆行天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等秋澄回来,十点都不止了。 穆行天当时在楼上卧室,不知道十点多的时候秋澄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秋澄回来的时候先在楼下玩了会儿棋,还以为秋澄一直没回来。 穆行天给秋澄发微信,就发了一个「?」。 过了五分钟,秋澄回复了一张照片。 穆行天点开照片,发现是秋澄拍的一楼客厅茶几上的棋盘,这才知道秋澄已经回来了。 穆行天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手机时间,十点四十五。 穆行天:“很晚了,怎么还在楼下?” 敲门声响起。 穆行天开门,秋澄站在门外,还穿着今早出门时的衣服,明显是刚上楼。 穆行天第一反应又是一句怎么了,毕竟这么晚了,小猫本该回自己卧室洗漱休息。 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问,秋澄一言不发地张开双臂,抱住了穆行天。 穆行天下意识伸了条胳膊搂住他的背,问:“怎么了?拍摄不顺利?” 还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不是。” 因着点身高差,秋澄将脸埋在男人肩头,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有点累。” 小猫又撒起娇来了。 穆行天笑了笑,搂着怀中人的手轻轻的安抚般的拍了拍,“好了。” 小猫嘟囔:“不好。” 穆行天温声道:“我是说「好了,现在不用拍戏,回来可以休息了」。” “嗯。”小猫就着主动抱住的姿势,开始把身体的重量往怀里人那边偏去,穆行天撑住他。 “你抱我回去。”小猫发嗲了。 穆行天默默轻笑,略微弯下点腰,手臂横穿过秋澄腿弯,将人一把抱了起来,送去隔壁房间。 把人在床尾放下的时候,穆行天半开玩笑道:“澡不用我帮你洗吧?” 秋澄或许是累的,眼眶里蓄了些生理性的泪水,灯光下显得眼睛水汪汪的,还有些委屈的样子。 “那倒不用。” 秋澄抬了抬眼,一副用完就丢的态度,“好了,你可以走了。” 穆行天好笑地伸手揉了揉秋澄的发顶,转身离开前叮嘱道:“早点睡。” 本该早点睡的人,又在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发来消息。 秋澄:“大猫,下棋吗?” 穆行天:“小猫,很晚了,你明天还得早起。” 秋澄:【就一局。小动物搓手拜托?jpg】 次日早,穆行天没听到敲门声,直觉使然,一下醒了。 睁开眼睛,刚好看到秋澄走进卧室。 穆行天的身体本能快过思考,下意识就伸了胳膊出去,秋澄迎上来,弯腰矮身地搂进了他怀里。 穆行天闭着眼睛,宽大的手抚了抚秋澄后脑,问:“没在剧组受什么委屈吧?” “没有。” 秋澄起身,怎么快速来的又怎么快速走了,一眨眼就只剩个背影:“我走了。” 穆行天抬起脖子,冲那背影看了眼,躺回去,闭着眼睛,手背搭在额头,有点无奈:行吧,彻底醒了。 早上,赵叔给穆行天添咖啡的时候笑道:“今早又被小猫闹觉了吗?” 穆行天笑道:“是啊,他醒了,谁都别想睡。” 赵叔温和道:“少爷中午在公司补会儿觉吧。” 补觉是别想了。 某只小猫自从有了对弈app,有空就找他下棋。 他还为此问过某只小猫:“你们剧组没人会吗?” 某小猫:“他们玩儿斗地主,说我这个太高端了。” 把微信这头的穆行天逗笑。 这日晚上秋澄回来,穆行天不在楼上,而是穿着居家服坐在客厅的棋盘前。 “小猫。” 穆行天刚抬眸唤了声,就见秋澄把身上的男款单肩背包摘了丢在沙发上,快步过来,一下扑进了穆行天怀里,“好累啊。” 是那么直白又清晰的热烈。 第32章 穆行天是喜欢这份热烈的,不仅因为这热烈是独此一份的、只冲着他而来的,也因为他能感觉到,秋澄现在有些依赖他。 以前他会觉得是因为小猫养熟了,仔细想想,他也不是没养过猫,以前的白猫,无论养得多熟、待它多好,它还是会挠人抓家具,可见猫能养到什么程度,主要还看猫的性格。 秋澄,高冷起来的时候,很独,像当年那只白猫。 而那只白猫当年也留给了他很多遗憾:比如它实在太不亲人了;比如比起他身边,它其实更向往外面的自由自在。 但秋澄不,秋澄愿意主动亲近他,时间久了,他甚至是依赖他的。 这一点上,穆行天非常喜欢。 他拍了拍秋澄的后背:“累就早点上楼休息。” 秋澄的注意力则被茶几上的棋盘吸引,他边放开怀抱边问:“你在下棋?” 攀附 第36节 “行了。” 穆行天正要收回的手顺势在秋澄腰上轻拍了一下,“app上下了一天还不够?” 秋澄盯着棋盘:“我就看看。” 话这么说,注意力全在棋盘上,甚至要伸手去拿棋子,被穆行天发现,直接一把将他打横着抱了起来,“小猫,睡觉了。” 秋澄试图扭头去看棋盘,手指也伸出了一根:“我就走一步,一步!” 穆行天没理他,抱了小猫就往楼梯走,嘴里道:“连着两天早上六点多就来闹我,你不要睡觉,我还想早点休息。” 秋澄的目光穿过穆行天肩头,还够着脖子去看茶几上的棋盘,上了楼梯,实在看不到了,有点生气似的,手在穆行天肩上拍了下,嘴角抿着、耷拉往下。 穆行天好笑:“你还生气?” “哼。” 秋澄斜了怀抱他的男人一眼,看向一边。 穆行天顿时有种心口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的感觉,不疼,酥酥的。 可见说到底,他还是喜欢有自己脾气的小猫。 就是不知道小猫是不是真生气了,次日早,穆行天一觉到日常起床时间,没在六点多的时候被闹了醒来。 下楼,坐到桌边,赵叔道:“看来小澄今早没去敲少爷的门。” 穆行天想了想,往秋澄平时会坐的位子扫了眼:“生我气了。” 赵叔笑问:“发生什么了吗?” 穆行天随口道:“被我抓到晚上下棋不睡觉。” 赵叔忍俊不禁:“只听说现在的年轻人晚上刷手机不睡觉的。” 小猫果然生气了,这一整天都没发消息过来要下棋。穆行天抽空的时候看了几次手机,没当回事,但也在想起来的时候跟裴玉提了句:“片场那边多盯着些。” 晚上,秋澄回来,进门看见穆行天,再没有扑过去,就好像偶尔一次已经是猫咪对铲屎官莫大的「恩赐」似的,径直往楼梯去,被穆行天叫住:“过来。” 秋澄脚步顿住,以站在楼梯前一脚踩上一脚踩下的姿势扭头。 穆行天穿着居家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起一大叠剧本,冲秋澄示意,意思明显:自己过来看,自己过来挑。 秋澄愣了下,收回了踩上台阶的脚,踌躇了片刻,转身走到沙发旁。 小猫还真是脾气不小,有人都已经给台阶下了,还要摆着尾巴原地不动。 “要我帮你挑?”穆行天好笑。 “行了,过来吧,下几局,就几局。” 秋澄唇角浮动,这才走过去,坐下。 “太多了吧。” 他先接了那一叠剧本,一本本的封面看过去。 穆行天摆着棋盘上的棋子,“不着急,慢慢看了选。” 秋澄明知故问:“不是都给我的?” 穆行天瞥眼看他,哼笑:“是可以都给你演,你有几个分身?还是你一天72小时?” 秋澄的回应是拿起了棋盘上的棋子,跟穆行天干了起来。 当晚,秋澄是自己走上三楼的,他捧着那叠剧本,一边看一边走,来到卧室门口,都没多看穆行天一眼。 还是穆行天喊他:“小猫。” 嗯? 秋澄抬眼。 穆行天看看他,提醒:“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 秋澄故作恍然,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知道了,明天早上不去你卧室吵你。” 这小猫…… 穆行天上前,来到面前,搂过秋澄的腰,贴向自己,垂眸看着眼前,好整以暇地问:“难道不是这个?” 秋澄像是才意识到似的,顿了顿,眨眼间面露羞色。 他推开穆行天,一脸正色:“我是正经猫!” 差点让穆行天笑喷出来。 “嗯,正经猫,晚安。” 穆行天伸手揉了揉秋澄的发顶,各自回房。 但很快,穆行天又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某只正经猫两手空空的站在门外。 嗯? 穆行天挑了挑眉峰。 正经猫神色游移了半秒,很快上前,伸手抱住穆行天,很轻地道了句「晚安」,放开人,一溜烟转身回房。 实在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猫。 穆行天觉得。 而秋澄回到卧室,反手拧上门,只觉得心口噗通噗通。 他是一直挺冷静理智的,也一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这么多行为中,又有多少是下意识的、凭本能直觉乃至感情的? 秋澄背抵门,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不规律的心跳,明白自己每一个拥抱都是真情实感的,也清楚每一次靠近,都会带来灵魂深处的激荡。 这天后的一段时间,秋澄不再吵穆行天的早觉,但每晚秋澄回来,无论几点,穆行天都会等在客厅。 秋澄如他自己所言的「恋家」那般,无论拍戏到多晚,每天都回来,每天回来也都会往穆行天怀里扑一下,扑多了,秋澄只要进门,穆行天就会自觉起身,方便秋澄扑他。 秋澄扑进后,有时候会说「好累啊」「好困啊」,有时候会深深地吸口气再叹掉,偶尔的时候,也会说「大猫,我想你了」。 很乖很软,令穆行天极大的享受到了养猫的乐趣。 而这天晚上,秋澄回家扑进穆行天怀里,深吸气深吐气后,说的是: “大猫,你今晚能陪陪我吗?” 第33章 穆行天能感觉到,秋澄的心情不太好。 大概率和工作无关,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怎么了?” 穆行天足够耐心和包容。 他环抱秋澄,搭在秋澄后背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见秋澄摇摇头,没说什么,便又问:“累吗?” 秋澄点了点头。 “回房吧。” 穆行天征询秋澄的意见:“要抱吗?” “嗯。” 穆行天横抱起秋澄。 上楼的时候,穆行天对比了下之前几天抱秋澄时的感觉,意识到秋澄最近又瘦了。 穆行天料想秋澄遇到了什么,应该已经不止一两天了。 —— 浴室里水流声哗哗,热气熏腾得玻璃上起了层白雾。 秋澄仰头,闭着眼睛站在热水下,反复在心底复盘等会儿要走的这步棋—— 几天前,陆昊找了过来。 陆昊就是珊珊的生父。 在姐姐公司破产、深陷债务危机的时候抛妻夺女,又在珊珊查出血液病的时候像丢垃圾一样,把珊珊丢回给了当时已然抑郁症复发的姐姐身边。 如今,陆昊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珊珊手术成功,这缩头乌龟一样的孬种又找了过来。 一要以监护人的身份带走珊珊; 二以当初离婚的时候没分财产、如今要养孩子为名,狮子大开口,问秋澄要两百万。 秋澄不理他,陆昊当时当面来了句:“你现在不是在拍戏,有人捧了吗?两百万,对你来说跟小钱没什么差别吧?” 秋澄从陆昊找上门的时候便早有猜测,心知以陆昊的本事,不可能打听到他现在的情况。 陆昊会知道这些,陆昊能找过来,又说这样的话,秋澄便确认了是背后有人想搞他。 已经解约的前公司的老板? 穆生生? 汪泉? 秋澄理智思考的那一刻,不仅想到了该怎么收拾陆昊、让他哪儿来的滚回哪里,也十分冷静地想到,这又是个靠近穆行天的机会。 镜子上浮了层白雾,秋澄抬手擦掉一片,镜子上顿时映出秋澄出浴后尤带着水汽的面孔。 那张脸上,满是坚定。 —— 穆行天时常抱小猫回房,经常进来,自然不陌生秋澄的卧室。 攀附 第37节 但从前因为总不久待,并没有细看过秋澄住的这间卧室里都有什么,今天送秋澄回房,等他洗澡出来,四下随意扫了眼,才发现窗前摆着只画架。 穆行天走过去,发现画的是张素描,是个女人,只有背影。 “是我姐姐。” 秋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穆行天转身,看到秋澄换了居家服,头发没吹,湿发一缕缕贴着头皮,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穆行天没说什么,来到秋澄身边,搭着秋澄的腰把小猫送到单人沙发前坐下,再转身进卫浴,拿了条干毛巾出来,站在秋澄身后,给小猫擦头发。 秋澄默了片刻,接着缓缓开口:“我爸妈走得早,一直是姐姐照顾我。” “她其实挺忙的,要工作赚钱,还结了婚,要管顾自己的家庭,尤其后来生了珊珊。” “我是男生,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其实就没办法和她亲近了。她有时候忙起来,也不太管得到我。” “我印象里,经常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忙家务、忙工作,或者拿什么东西给我,从来没见她闲过。” 穆行天的智商情商何其的高,只听到这里,便对秋澄情绪的源头有了大致的猜测。 他没说什么,继续拿毛巾细致地给秋澄擦头发,从前到后、从发根到发尾。 秋澄说完,沉默有好一会儿,垂落在腿上的手暗自捏拳,手臂轻颤,“她死的时候,我太恨陆昊了。” ——这不是装的,也不是演的,他确实,很恨陆昊。 而提及姐姐的死、把这句话说出来,对一直坚定地只往前看的秋澄来说,无疑是在生剖心口,以一片血淋淋示人。 秋澄的眼前也仿佛晃过了那段混乱的曾经:他原本在医院和医生沟通珊珊的病,又一心二用地分神,想到钱还是不够,没办法,只能试试低头、和公司开口,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陌生电话,问了他的名字,问了秋敏是不是他姐姐,在他一一回复后,沉默了两秒,严肃地告诉他,自己是警察,在xx小区,你姐姐跳楼了,你现在过来一趟,秋澄听清了每一个字,而每一个字都令他天旋地转。 他最后是怎么到小区的时候,他至今都没印象了,只记得赶到的时候,周围全是人,还有灯光跳动的警车,以及绿化带四周拉起的黄线。 他在没有最终抵达真相的那一刻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甚至看到铺在地上的白布,都还有0.001%的一点希望。 直到警察跟他核实身份,又让他过去辨认尸体身份,他颤抖着手,以很慢的速度,一点点掀开了白布一角…… 从那一秒之后,长达几个月,秋澄的每个梦中都是白布下的那张脸。 那张脸覆盖掉了秋澄记忆中姐姐的容貌,因此画纸上,他只能画出背影。 而这幅画,是在陆昊几天前现身的那一晚画的。 画的时候,秋澄的脑海中反复闪现白布和白布下的那张脸,于是仅仅是一个背影,至今也没有画完。 秋澄浑身颤抖,闭上了眼睛。 他在这一刻,灵魂分隔成了两半,一部分那么冷静,像面对黑白棋盘一样,清晰地知道接下来该走哪一步;另一部分却感受着情绪带来的钝痛,像心口有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割着他,至死方休。 秋澄便在这样的冷静和这样的钝痛中,面庞滑过眼泪。 “小猫。” 穆行天声音低沉,来到秋澄面前,抚着秋澄半干半湿的短发,将伤心的小猫搂进了怀里…… 这一晚,穆行天抱了秋澄很久。 起先他们一个站一个坐,秋澄只是把脑袋埋在男人身前,后来穆行天坐下,将秋澄拉到腿上,又抱了很久。 等秋澄完全平复下来,小猫竟在穆行天怀里睡着了。 穆行天抱着他,把他送去床上,刚放下,小猫醒了,胳膊一抬,圈住了男人的脖子,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嘟囔:“你答应了陪我的。” 穆行天看着秋澄,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认真看到了倔强还看到了伤心,穆行天矮下身,搂了搂小猫,“好。” 这一晚,穆行天没有离开。 这一晚,他们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第34章 姿势其实就是穆行天侧躺, 秋澄枕着他的胳膊,睡在他怀里。 秋澄心口砰砰跳,为这姿势、为更进一步, 也为他从男人身上嗅到的好闻的木质香的气味,以及传送到耳膜上的沉稳的心跳。 两个心跳声此起彼伏,渐渐听起来同一频率, 秋澄能感觉到暖意顺着四肢百骸汇聚到心口, 无法形容和描述,一定要说,这约莫就是喜欢的感觉。 于是这个晚上, 秋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着,他很安静, 也很乖, 就这么靠贴在怀里,小猫一样, 一动不动。 困意来临的时候, 他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感觉到有只手掌抚过他的脸, 无不温柔地低声对他说:“睡吧。” 秋澄在那一刻心想, 他今晚, 会梦到穆行天吗。 次日早,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落入屋内, 墙上的时间指向了八点, 穆行天靠坐床头,一手拿着手机, 一侧的身边躺着小猫, 贴近在他腿边, 呼吸清浅地安静沉睡。 床尾,推车上摆着菜色不一的数道早餐,咖啡香气四溢。 秋澄的眉毛动了动,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他便看到了穆行天。 起先还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反应回忆穆行天怎么在他床上,过了几秒,他惊慌地一下坐起身,扭头看向时间,都八点多了?! 上工要迟到了! 秋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一直看着他的穆行天好笑地拉住胳膊,拽了回来,“急什么,帮你请过假了。” 秋澄眼睛瞪得圆圆的:“剧组又不是公司!” 公司上班可以早上请假说不去就不去,剧组请假可都是要至少提前几天打招呼的。 穆行天笑,没松开手:“好了,别担心。” 仔细看了看秋澄的脸色,确认一夜过后,小猫不再伤心了。 “反正都不用去了,再躺躺吧。” “哦。” 秋澄老实地躺了回去,枕在自己这边的枕头上,躺了会儿,抬眸看穆行天。 穆行天原本在看手机,感受到视线,垂眸,“嗯?” 秋澄没说什么,眨了眨眼。 过了会儿,他往男人那边挨了过去,头枕去了穆行天怀里。 穆行天顺势搂住他,像在问今早吃什么早饭一样,语气平和而随意:“既然见了会让你想起伤心的事,那以后就别见了。” 这是在说陆昊。 秋澄靠在穆行天怀里,没吱声。 穆行天:“珊珊术后住院也住了有段时间了,问问医生的意见,能回来就回来住吧,房间也都早准备好了。” 这次秋澄吭声了:“嗯。” “还难受吗?”穆行天摸了摸秋澄的脸。 “不了。” “饿吗?” 秋澄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他道:“好香。” 穆行天:“嗯,让人把早饭送上楼了。” 秋澄嗅了嗅鼻子,“是咖啡吗?” 穆行天捏了捏小猫的下巴:“嗯,我的咖啡,没加奶也没加糖,要喝吗?” “要。”秋澄音色清脆而果断。 穆行天便掀开被子下床,床尾的推车上取了那杯咖啡,回到床上,递给秋澄。 秋澄和穆行天面对面坐着,伸手接过,先垂眸轻嗅了下,才把咖啡递到唇边,喝了口,“嗯”了声,好喝的意思。 穆行天笑了笑:“不觉得苦?” “不苦啊。” 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穆行天喝纯咖,他有样学样地跟着喝,那时候真的差点被苦吐,后来喝多也就习惯了,何况穆行天喝的都是好豆子,咖啡粉处理得也好,喝起来只觉收口醇香。 “我以前也这么喝。”秋澄说着,把喝了几口的咖啡递回给穆行天。 穆行天接过,“小小年纪别喝太浓。” 秋澄耸肩:“还好吧。” 你自己喝得才浓。 “挺好喝的,赵叔给我倒的不是果蔬汁就是牛奶豆浆。” 穆行天端起咖啡喝了口,“嗯,你要喝,让他也给你准备。” 秋澄注意到穆行天毫不介意地和他喝了同一杯咖啡,看来对他近亲的接受度,远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多也一些。 思及此,秋澄坐起身抱住了穆行天。 穆行天顿了下,伸手把咖啡摆去床头柜上,胳膊搂住了秋澄的腰,“怎么了?” 又想起伤心事了? 秋澄默了片刻,声音带着委顿,很轻地说:“大猫,你对我真好。” 穆行天轻笑,另一手抬起,在秋澄腿侧拍了下,“谁让你是我的小猫呢。” 秋澄:“大猫照顾小猫吗?” “嗯。” 秋澄:“大猫喜欢小猫吗?” “喜欢啊。” 秋澄在心底小声道:我也喜欢你。 当天,秋澄和穆行天一直到十点多才下楼。 下楼的时候,赵叔在,裴玉也在。 攀附 第38节 裴玉八点就来了,跟往常一样,随车等候。 从前八点一刻,迟一些八点二十,穆行天一定会动身,秋澄来了后,这个时间经常会延迟到八点半之后。 今天一直到现在,裴玉嘴里不说,心底已经给自家老板打上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标签,因此在客厅等到秋澄随穆行天一起下楼,不禁意味深长地瞥了秋澄一眼。 但裴玉如今很谨慎,不敢再随意流露什么,何况是在穆行天在的情况下。 “老板。”他只是谨慎地打了声招呼。 反而是赵叔笑眯眯的,心情极好的样子,还问秋澄有没有吃早饭,饿不饿,午饭还早,要不要吃点别的垫一垫。 秋澄从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斜跨背包:“不了,我去片场。” 赵叔拿出手机,准备把车叫到门口接人。 穆行天看见,道:“不用了,他跟我的车走。” 赵叔一顿:“哦,好。” 裴玉愣了。 晚了这么久下楼就算了,去公司之前,还要送秋澄? 秋澄的分量很重吗? 穆行天这时候边走边伸手向秋澄,秋澄背好背包走过去、伸手。 穆行天就这么牵着秋澄往外走,甚至在来到车边的时候,先把秋澄送去了另一侧,等司机打开车门、秋澄坐上车,才绕过车身,回到另一侧。 愣在屋内的裴玉赶忙追出来,先一步为穆行天打开了车门。 穆行天知道裴玉为什么会晚,进车前无声地扫了裴玉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值得你大惊小怪? 裴玉看懂了穆行天扫他的这个眼神,忙垂下眸,摆低姿态。 这一刻,裴玉后背出了层冷汗,同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穆行天这里,秋澄,他多少是有些分量的。 第35章 陆昊出现得突然, 消失更是悄无声息,秋澄知道,穆行天要想谁消失, 对方一定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秋澄便当陆昊从未出现过,反正在他心底,在珊珊心中, 这个人早就死了。 而随着术后情况的稳定, 珊珊终于不用再继续住院,可以出院回家了。 知道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珊珊还没来得及怎么样, 谢微抱着小丫头哭得稀里哗啦,很有种多年的艰难困苦可算熬到头的解脱, 和事后想想就要的难过。 也因此, 谢微再次劝秋澄:“你真的不找机会跟航母彻底结束吗?” 秋澄平静道:“我又签了两部剧,都是男一。” 谢微跺着脚来回踱步, 满身焦躁。 “你到底想干嘛?” 谢微第n次发问。 秋澄:“想红。” 谢微:“你放屁。” 谢微如何都不信秋澄是因为想红而继续留在穆行天身边, 但又找不到其他逻辑通顺的理由,秋澄自己又不说, 他只能抓瞎似的焦躁和担心。 尤其当他知道珊珊也会搬去航母家住的时候。 谢微:“不是,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就不能跟我透个底吗?” 秋澄:“他对我挺好的, 也会对珊珊很好的。” 谢微都快裂了:“航母!他是航母!航母级的男人随便撒点水,当然就比普通男人买支花请吃顿饭好了。但你不能指望这种男人能跟你过一辈子吧?” 秋澄:为什么不能? 谢微陡然想到什么, 一脸惊吓:“卧槽, 不会是……” 赶忙自己否认了,“不会不会。” 秋澄不会喜欢航母的。 秋澄多理智的人。 “珊珊要不搬我那儿, 和我住吧?” 谢微为了阻止, 这种话都提议了。 被秋澄拒绝:“你是男的, 珊珊女孩子,不方便。” 谢微:“卧槽,你也是男的,航母也是男的好吧?你不说这样更不方便?” 秋澄:“家里有保姆阿姨,也专门请了24小时陪珊珊的女老师。” 谢微心知航母的准备肯定是360度无死角的周到,最终所有反驳劝告的话,都汇聚成了一声无奈的沉沉的叹息。 天要下雨,娘要家人,他能怎么办呢? 谢微:“秋澄,他是航母,你真的悠着点。” 秋澄:“我会的。” 带珊珊出院、搬去那座宅子前,医院单人病房,没有别人,只有他们舅甥俩,秋澄蹲到了如今头发已经长成了寸头的珊珊面前。 秋澄告诉珊珊,他们马上会搬去一座很大很漂亮的宅子,那里有专门为珊珊准备的房间,有专门属于珊珊的玩具,还有专门照顾珊珊的阿姨和爷爷,以及宅子真正的主人穆叔叔。 不用担心,不用害怕,穆叔叔是个很好的人。 珊珊很勇敢,珊珊会适应的,对吗。 珊珊很乖很懂事地点了点头,说:“只要舅舅在那里。” 舅舅在哪里,珊珊就去哪里。 秋澄抱了抱珊珊,紧紧的,为这份形同相依为命的承诺。 当天,秋澄带珊珊走进了那座宅子。 跟秋澄第一次来的时候便知道这里是哪里不同,珊珊幼小而懵懂,四处打量,毫无概念。 但确实如舅舅说的那样,这里很大很漂亮,有脸含微笑的阿姨,有格外慈祥的爷爷,也有专门带她的一看就很亲切的女老师。 她在这里有了自己的房间、很多玩具,女老师牵着她,带她到处看,阿姨和爷爷都喊她小小姐。 这里虽然没有妈妈,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她知道她没有妈妈了,她只剩下舅舅。 舅舅又领着她,见了一个陌生男人,也就是舅舅口中的穆叔叔。 他看起来好高,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要仰头看他。 他对她笑了笑,喊她珊珊,神态温柔。 “喜欢这里吗?”他问她。 珊珊懵懵懂懂地点头,懵懵懂懂的,在还不知道「寄人篱下」这四个字的时候,便凭小孩子敏锐的直觉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家,也不是舅舅的房子,是穆叔叔的。 就像舅舅明明没有告诉她,她有天便突然明白,她像没有爸爸一样,也没有妈妈了。 但舅舅告诉她:“珊珊,舅舅会努力的,这里迟早会是我们的家。” 珊珊问:“舅舅,穆叔叔是你的朋友吗?” 嗯,算是吧。 “是舅舅的哥哥。” 是舅舅喜欢的人。 —— 穆行天回来的时候,秋澄已经到家了——自从珊珊出院搬过来后,秋澄总是能早回来就早回来。 赵叔边接过穆行天的衣服边道:“小澄晚上回来陪珊珊吃饭,还玩了会儿,现在已经回楼上了。” 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就像怕吵到已经上楼休息的小姑娘一样。 穆行天的声音也放轻,问:“这几天怎么样?” 问的自然也是珊珊。 小丫头约莫是有些怕他,有两天早起看到他,拘谨得过分。 因此穆行天这几天都提早起床、用餐后离开,尽量不让珊珊遇见他,先让小丫头适应家里的环境。 赵叔:“好多了,和我们都认识了,挺活泼的小姑娘,已经能在家里和我们玩儿捉迷藏了。” 穆行天「嗯」了声,抬步往楼上走。 到二楼的时候,刚好遇到秋澄合上珊珊卧室的房门。 看见穆行天,秋澄对他笑了笑。 穆行天轻声:“睡了?” “睡了。” 秋澄走过去:“陪着讲了几本故事书,读到第二本就睡着了。” 走近,秋澄把自己送到穆行天怀里,穆行天跟着抱了抱秋澄。 见秋澄很乖很安静地靠在自己肩头,穆行天:“累了?” 白天在外面拍戏,晚上收工回来陪珊珊,一直忙到现在,自然是要累的。 秋澄却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秋澄抬起脖子,以仰视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男人,说:“谢谢你。” 谢什么,显而易见。 穆行天没说什么,伸手抚了下秋澄的脸,秋澄重新将面前的男人抱住,是安心依赖的姿态。 抱了会儿,秋澄靠在穆行天肩头,嘟囔般的小声道:“大猫,晚上去我那儿睡吧,你也给我讲几个故事。” 攀附 第39节 逗笑穆行天。 而这「柔软的身段」,无疑像一只软毛猫咪的「温柔乡」,哪个撸猫的能够拒绝? 穆行天声音都跟着放缓了:“你想听什么故事?” 秋澄想了想,抬起脖子:“《论霸道总裁如何驰骋商场》?” “……” 穆行天笑出来,伸手捏了捏秋澄的下巴。 小坏猫。 第36章 小坏猫有八万个心眼子都不止, 把穆行天勾上自己的床,确实就是他故意的。 但到了床上,他又像只真正的猫咪那样, 安分守己地窝在穆行天怀里,听穆行天给他随便提了几件公司的事,边听边打呵欠。 没一会儿, 睡着了。 穆行天就着地灯扩散出的一点微弱的光线, 看着怀里依赖自己的秋澄,心里清楚,这小坏猫聪明得很, 别看有时候会耍点脾气性子、撒撒娇,恐怕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该做, 他早就在自己这儿掂量明白了。 可也正因为这样, 穆行天是喜欢他的,近来越发喜欢。 不仅如此, 穆行天也能感觉得出来, 小坏猫十分的信任他。 这种信任依赖其实很少见,毕竟人心和人心之间总是隔着肚皮, 「忌惮」「有所保留」才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们认识不算久, 小坏猫自己搬过来的时间都还很短。 所以某种意义上,这种信任是秋澄对他的肯定。 这种肯定, 又像是水泥中加固了几层钢筋, 从正面巩固了两人如今「关系」的同时,令穆行天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百分百「拥有」秋澄的感觉。 而有了这样的感觉, 亲密的靠近与亲昵的接触, 自然更加水到渠成—— 穆行天搂着秋澄, 闭上了眼睛,一夜好梦。 次日,秋澄率先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穆行天怀里。 他用视线描摹男人安静中的俊朗眉眼,明白这又是一步成功的靠近。 他心下为此悸动,眼神中的爱慕也展露无遗,在这只有自己醒着的片刻间,抛却那些冷静理智与算计。 很快,秋澄恢复了寻常神色,用发顶拱了拱身边男人的脖子。 “嗯。” 穆行天翻了个身、躺平,有逐渐转醒的迹象。 秋澄用胳膊撑起身体:“大猫,我去上工了。” 穆行天转过头,睁开了眼睛,声音低哑,问:“六点多了?” 秋澄:“六点半了。” 穆行天给秋澄垫了一夜脖子的手臂抬起,揉了揉秋澄的头发,“嗯,去吧,我也起来了。” 秋澄像只小动物一样,四肢撑趴在床上:“你再睡会儿吧,珊珊昨天睡得晚,今天估计要晚起的。” “嗯。” 穆行天应了声,彻底醒了。 他用清明的目光看了看秋澄,发现秋澄眼睑下有些许青灰色,一看就是最近晚睡早起、忙于拍摄累的,如今又要忙里抽空陪珊珊,休息时间更少了。 穆行天抬手抚了抚秋澄的脸,提议道:“要是想珊珊,白天让他们把小丫头带去剧组玩会儿。” 这样也能免了因为白天见不到珊珊,晚上还得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秋澄原本要起来了,闻言趴回了穆行天怀里:“剧组人杂,我怕不安全。” “细菌也多,我怕她生病,还是算了。” 穆行天收拢臂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秋澄的背:“嗯,确实。” 秋澄跟着道:“珊珊虽然来不了,但是你能来啊。” 穆行天笑了:“你是本来就想我过去吧?” 秋澄眼睛睁得亮亮的,眨巴着:“那你去吗?” 穆行天:“知道了。” “今天吗?” “有空的话。” “那你有吗?” “还得看。” “去么!” …… 两人闲谈着,又在床上磨了十分钟。 直到赵叔来敲门,提醒秋澄时间到了,要起来了,要不然上工得晚了。 “好!” 秋澄扬声应到。 秋澄对穆行天道:“起来了。” 话这么说,人往穆行天怀里扑腾了一下,好像是要把昨晚没扑的那一下补上。 这样自上而下、全身重量都压着的扑法,扑得穆行天当场闷哼了一声,忍俊不禁。 秋澄瞪眼,一副「不是吧?你这就受不了?」的神色,问:“我最近没胖啊。” 穆行天梗着嗓音:“小胖猫,起来,压到我了。” 秋澄瞪眼嗔怪:“我才不是小胖猫,大胡(胡说)猫。” 穆行天含笑,一大早,就被逗得心情极好。 【大胡猫,说好了啊,白天来剧组。】 穆行天去公司的路上收到秋澄的消息。 穆行天但笑不语,放下手机。 当天下午,秋澄拍完一场戏,回房车休息,刚一上车,就看到了坐在餐桌边的穆行天。 —— 秋澄眼露欣喜。 小秦没跟着上车,车里也没别人,房车车门一合上,秋澄便迎向穆行天,穆行天冲他伸手,秋澄跟着伸手,握住后,被穆行天拉坐到了腿上。 “你还真来了。” 秋澄一坐下就伸手圈住了男人的脖子。 穆行天唇角浮动:“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秋澄:“我随便说的,我以为你很忙,不一定会来。” 穆行天含笑:“早知道今天就「很忙」了。” 秋澄瞪眼嗔怪。 穆行天跟着道:“下次知道了。” 秋澄再瞪眼:什么下次! 穆行天:“还凶我?” 秋澄哼了声:“才没有。” 穆行天陪秋澄说了会儿话、吃了些东西,坐了半个小时便走了。 他走后,小秦才进房车,当着秋澄的面揶揄:“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啊。” 秋澄没做声,心底平静地想:谈恋爱?迟早。 当晚,把珊珊哄睡着后,秋澄上楼,抱着枕头敲开了穆行天套房的大门。 穆行天打开门,瞥了眼秋澄胳膊下的枕头,问:“小坏猫,来干嘛?” 秋澄夹着枕头往里走:“来圈地。” 进卧室,枕头放好,拍松软,掀开被子,上床、躺下,盖好被子,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两秒都不用,逗笑站在卧室门口的穆行天。 穆行天边往床的方向走边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一个人睡会做噩梦,还是怕打雷?” 被秋澄斜了一眼。 穆行天掀被上床,继续道:“珊珊才五岁,都是自己一个人睡。” 秋澄跟着道:“是啊,有人快三十了,还得我陪。” 穆行天坐在一旁,低头看秋澄,哼笑:“我说要你陪了?” 秋澄:“我说我自己。” 拉住男人的胳膊,把人拽躺下。 躺下后,跟着把脑袋靠过来,手也挽着穆行天的一条胳膊。 卧室静谧,灯光暖调。 秋澄闭着眼睛,声音低缓,像是要睡着了:“都是猫,当然要窝在一起。” 穆行天逗道:“窝一起取暖?” “嗯。” 秋澄翻身侧躺,挨在穆行天身边,话音在耳畔,呵气如兰:“窝一起会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穆行天为这话心有触动,伸手抚了抚秋澄的脸。 攀附 第40节 第37章 秋澄如一只圈熟了领地的家猫, 对穆行天,他越发熟络,也越发「没有规矩」—— 他会在白天给穆行天发消息, 无论穆行天有没有空、会不会回复他。 只要到家、珊珊睡了,他就会「黏」着穆行天,晚上更是会和穆行天同塌而眠。 他会和穆行天聊天、下棋, 会挨着穆行天, 拥抱、坐腿、耳语。 他就像一只亲人的猫咪那样,坦坦荡荡地同穆行天亲密无间,不带任何暧昧旖旎, 令穆行天喜欢的同时,待他也越发的纵容、没有底线—— 秋澄空的时候, 穆行天开始带他参加一些商务场合:打高尔夫, 饭局之类。 如果是吃饭,秋澄一般都会很安静地坐在穆行天身旁。 饭局上的话题他不参与, 只默默拿筷子吃东西, 穆行天那儿也无需他做什么,最多就是穆行天给他夹些菜, 他挑喜欢的吃。 如果是打高尔夫, 秋澄就会亮几杆。 出乎穆行天意外的, 他打得竟然还不错,引得同行的一些老总经理顺势说点好听的话、拍拍马。 更多的时候, 秋澄都是在拍戏、跑通告, 回家陪珊珊。 这日,秋澄带珊珊去玩了游乐场, 期间给穆行天发了很多游玩的照片。 穆行天看照片背景里全是人, 回道:“人太多了, 应该包个场的。” 秋澄:“包场多没意思,游乐场就是要人多才好玩。” 晚上,玩了一天的珊珊八点不到就上楼睡觉了,客厅里摆了游乐场主题的周边玩具,花花绿绿、有一堆。 穆行天回来,看见秋澄头上戴着一对长颈鹿耳朵的发箍。 穆行天伸手捏了捏发箍上的长颈鹿耳朵,好笑道:“你这算童心未泯?” 秋澄整理着沙发上给珊珊买的一堆玩具,边收拾边道:“是啊,每个成年人的心底都住着一个小孩。” 每个? 穆行天含笑:“不要代表我。” 秋澄抬手就给穆行天戴了一对狐狸耳朵的发箍。 穆行天好笑,伸手要给拿下来,秋澄飞快地举起手机,对着他就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穆行天取下发箍,冲秋澄伸手:“给我,删了。” 秋澄屁股上装弹簧了一样,跳起来就蹦出了几米远,嘴里还道:“我留着做个纪念。” 穆行天起身欲追:“什么纪念?” 秋澄跑开:“当然是你童心未泯的纪念啊。” 穆行天:“拿来。” 秋澄:“我不!”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绕着沙发兜圈子。 穆行天佯装生气:“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秋澄拱火:“你来啊你来啊,诶,你抓不到。” …… 夏去秋来,秋澄的戏又杀青了,通告赶得多、资源好、曝光频频,终于渐渐有了小火的趋势—— 这日,他异地赶一个户外综艺的通告,飞机落地,人刚出机场,排山倒海的尖叫传来。 小秦护着他,保镖护着他,周围挤挤攘攘,人声不断,闪光灯不息。 穆行天是从裴玉递过来的平板的娱乐新闻上,知晓秋澄落地后,在机场被粉丝热情围堵了。 照片上年轻的男孩儿即便戴着口罩也是穆行天熟悉的样子,甚至今早,他从他怀里醒来。 穆行天笑了笑,把平板递回给裴玉。 他的小猫开始出名了,是件喜事。 穆行天抽空给秋澄发消息:“小猫,看见你在机场的照片了。” 秋澄:【照片】; 秋澄:“太挤了,我脚都快被保镖踩肿了。” 照片上赫然是白鞋的鞋头被踩出好几个交叠的黑色鞋印。 给穆行天笑得不行。 于是秋澄这趟通告回程,坐的是穆行天的私人飞机,出站也走的私人vip通道,一出机场,黄牌普尔曼等在门口。 戴着口罩的秋澄上车,刚坐下,迎上一旁穆行天审视的视线。 秋澄:? 穆行天笑道:“我们小猫真是红了。” 口罩都戴上了。 秋澄摘下口罩:“不许笑我。” 穆行天握住秋澄搁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捏了捏,问:“出名的感觉怎么样?” 秋澄思考了两秒,点头:“还行。” 穆行天忍俊不禁,原来只是还行,“看来红得不够,” 故意出声喊前面的副驾,“裴玉。” 裴玉应声回头。 秋澄回握穆行天,赶忙道:“够了够了。” 一副「你饶了我吧」的表情。 穆行天含笑,举起手里握着的秋澄的手,宠溺般的,鼻尖碰了碰秋澄的手背。 秋澄转头向身旁望去,在那一秒,因为突然,差点没敛住瞳眸中异样的光,幸而穆行天没有注意到他。 回家,秋澄下车,迎向冲他跑出来的珊珊,“舅舅!” 秋澄张开手臂,一把将珊珊抱了起来。 跟出来的女老师和赵叔见此情景都在笑,秋澄揉揉珊珊开始长长的头发,问:“这两天在家过得开心吗?” 珊珊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开心!” 秋澄:“我们珊珊真棒。” “这么棒,当然要奖励个小礼物。  珊珊欣喜,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哇,有礼物吗?是玩具吗?” 秋澄抱着珊珊径直往里走:“看看就知道了。” 晚一步下车的穆行天像个长工,在后面接过司机从后备箱拿出来的秋澄的行李。 赵叔哭笑不得地伸手去接行李,穆行天边往里走道了句:“真是宠坏了。” 赵叔更哭笑不得,没好直说:这还不是少爷你自己宠出来的。 晚上,秋澄穿着居家服一把推开穆行天套房的大门——是的,已经熟稔到不敲门自己进了——就在一周前。 穆行天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几封工作邮件,听到动静,抬起头,不意外秋澄进来,只是意外秋澄走近后递过来的一个小盒子。 —— 穆行天看了眼盒子,抬眸看了看秋澄。 “给我的?” 穆行天抬手接过。 秋澄一屁股在旁边坐下,一条腿翘撑到沙发上、拿手抱着,嗯了声,解释道:“珊珊有礼物,你当然也有。” 穆行天放下手机,打开前看看秋澄,问了句:“是什么?” 秋澄:“你看看就知道了。” 穆行天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躺着一对带钻的袖扣。 穆行天含笑:“这么破费?” 秋澄看了眼袖扣:“是啊,可贵了,好几万呢。” 说到「好几万」的时候,一副有点点肉疼的表情。 逗笑穆行天。 穆行天:“谢谢。” 合上盒子,“我会戴的。” 秋澄侧头往穆行天肩上一挨,“明天就戴。” 穆行天语含宠溺:“好,明天就戴。” 秋澄很满足很开心的样子,伸手搂住了穆行天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穆行天侧头,见秋澄安静地靠着他,问:“累了?” “嗯,有点儿。” “累了就去睡吧。” “你现在睡吗。” “要我陪你?” “嗯。” “走吧。” 两人躺回床上,秋澄躺靠在穆行天胸前。 攀附 第41节 或许是越发喜欢的关系,也可能是觉得秋澄这会儿很乖,穆行天搂了怀里的小猫,低头,亲吻似的,唇角在秋澄发顶很轻地贴了贴。 秋澄感觉到,一下睁开眼睛,眸中有暗流涌动。 过了会儿,那些涌动尽数敛起,抬头,眼中只余故作茫然的懵懂,带着疑惑地看向穆行天,那样子就好像在问:你亲我干嘛? 穆行天没有回答,只是在秋澄的注视下,用手抚了抚怀中人的软发,脸上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秋澄便在这时候,抬起头、缓缓靠近,再无声低头,回应似的,带着些许郑重,亲了亲穆行天的额头。 第38章 这相互的一吻像什么呢? 像大猫给小猫舔了舔脑袋, 小猫便有样学样地跟着舔了舔大猫。 这是成人世界鲜少会有的不带任何欲念与旖旎的亲昵,也不是两个男人之间打破正常社交距离后会有的亲密。 一定要用人类世界的概念定义,这大概就是一种超乎寻常关系的—— 「陪伴」。 穆行天是喜欢这种「陪伴」的, 很纯粹、足够亲密,以及,绝对的拥有。 他过去从未从任何人身上得到过这种意义的「陪伴」, 不是不够亲密、能令他放下所有戒备, 就是对方有目的而来,不够纯粹,被他一眼看透。 只有秋澄, 只有这只小猫,在他身上, 连亲吻都变得干净简单, 只是一种表达喜欢和亲密的寻常举止,而不会令人想起那些糟糕的记忆。 这样的小猫, 怎能让人不喜欢? 次日, 穆行天便戴了秋澄送他的那对钻石袖扣。 袖扣扣在西服袖口外侧,看起来低调, 行动间因为钻石的亮度, 多少有些惹眼。 穆行天日常穿戴都不是这个风格, 袖扣也多是不起眼的金属材质,当天戴了钻石, 有心人一看便知不是穆行天自己的东西, 大概率是谁送的。 别人送的,特意戴了…… 裴玉瞥了好几眼, 心底多少有数, 能猜到这个「别人」到底是哪个。 然而—— “哇, 哥,你今天竟然戴钻石了?不是你的风格嘛!” 来人穿着时髦、身高腿长,染的一头栗粽短发尽数梳向脑后、倍显张扬,一对眼睛漂亮而狭长,眼尾微微上翘。 他叫杜炎炫,美籍华人,今早的飞机刚落地b城,人一到就一个电话拨给了穆行天,黄牌普尔曼到机场亲自接过来的,上楼都是裴玉这个特助领的路。 这样的待遇,可见不是普通人,也确实不是普通人。 杜炎炫一回国就直奔穆行天办公室,不大的小小一只的行李箱都随身带着拿上了楼,而不是让司机先把行李箱送去酒店。 杜炎炫原话:“哥,我这趟特意过来的,你不会忍心让我住酒店吧?” 穆行天坐在办公桌后处理公务,没什么情绪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杜炎炫:“我听阿姨说你把你家老宅拿回来了,那么大的房子,总能有一间是给我住的吧?” 穆行天这才开口:“让裴玉给你安排酒店。” 杜炎炫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机当笔一样在掌心盘着转着:“我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杜炎炫看到穆行天抬起的胳膊下有什么闪了下,定睛看,原来是只钻石袖扣。 杜炎炫惊讶:“哇,哥,你今天竟然戴钻石了?不是你的风格嘛!” “裴玉给你挑的?” 想了想,栗粽色的刘海在指下轻轻一拨,“也不像。” 笑:“不会是哪个女孩子送的吧?” 穆行天这时候摁了座机的内线,让裴玉进来。 裴玉敲门进来,穆行天头也不抬道:“你带他去酒店。” 杜炎炫不高兴了:“我说了,我不去酒店!” 穆行天:“那就定张飞美国的机票。” “……” 杜炎炫耸肩,怂了:“好吧。” 裴玉去拿沙发边杜炎炫的行李箱,杜炎炫跟着起身,先冲穆行天的方向道了句「那晚上一起吃饭啊」,跟上裴玉,嘴里不停道:“裴玉,哥的袖扣到底谁送的?” 进电梯,裴玉把行李箱立在腿边,杜炎炫两手空空地抬步进去,比之前在穆行天办公室的时候还要不客气,诶了声,倚着电梯轿厢,扬了扬下巴,“哥回来这么久,身边没人黏着他吧?” 裴玉想到秋澄,但他什么都没说。 杜炎炫便以为没有,开心直接写在了脸上。 电梯抵达,杜炎炫从胸口取下墨镜戴上,两手插兜,哼着歌,率先大跨步走了出去。 裴玉推着行李箱跟着出来,抬眸往前面的背影扫了眼。 他是不喜欢秋澄的,但跟这位杜少比,秋澄真的不算什么。 裴玉蹙了蹙眉,以神情表达完厌恶后,很快收敛好一切。 —— 杜炎炫知道秋澄的存在,已经是他来b城的几天后。 还是因为打入了b城的二代圈子,吃喝玩乐中结识了寇宴析,从寇宴析嘴里无意中听来的。 “谁?”杜炎炫当场便皱起了表情。 寇宴析有点喝大了,舌头都没捋直,似乎是意识到不该背后聊这个,摆摆手,不肯再说了。 杜炎炫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裴玉,裴玉对电话那头有关穆行天情人的问话一概不答,只说老板私事他不过问。 杜炎炫火气冲天:“所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是吧?” “养在哪儿?外面的房子?” “不会就在他家吧?!” 裴玉沉默对应,杜炎炫狠狠地扣了电话。 裴玉想了想,给秋澄发了条消息:“老板的一个朋友回国了,你要小心。” —— 秋澄看到前半句,朋友? 再看后半句,心底便有数了。 不成想,这「老板的朋友」来得还挺快,也有点疯—— 对方是在马路上生生将秋澄的保姆车逼停的。 汽车急刹,司机与坐在副驾的保镖同时骂咧出来,小秦第一反应是茫然地问:“有私生在跟车?” 秋澄通过贴了黑膜的车窗望出去,看到逼停他们的前车上下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见有保镖挡路,一拳就挥了过去,前车跟着下来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与秋澄这边的司机保镖纠缠,年轻男人无人阻止,阴沉着脸来到保姆车后的电动车门边。 反复钦按钮、拉门把拉不开,年轻男人烦躁地开始敲车窗玻璃。 秋澄伸手要去摁车窗,被小秦喊住:“别开!” “没关系。” 秋澄冷静地道了句,钦了车窗按钮,落下了一半车窗。 窗外,杜炎炫看过来的目光有如毒蛇,阴冷而危险。 他冷冷地盯着秋澄的脸看了会儿,缓缓眯起眼睛,“就是你?” 秋澄识得这个目光,那天穆兆江冲进宅子大厅的时候,也是这么看他的,内容约莫等于:你就是那个小白脸? 秋澄平静而淡定地回视着。 杜炎炫笑了,冷笑的那种,边笑边点了点头,一副「好啊,竟然是这样」的切齿。 后来也没发生什么冲突,杜炎炫离开了,逼停他们的车也走了,司机保镖带着打斗后的伤回到车上,从心里暗骂变成了嘴里骂咧。 小秦急了,反复说:“不报警吗?真的不报警吗?” “怎么这么倒霉,刚好今天只带了一个保镖,刚好就今天出事。” 保镖坐在副驾打了个电话,秋澄听出来,这是在向赵叔汇报情况。 赵叔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言语中无不带着心惊胆战:“小澄,你没事吧?” 秋澄冷静道:“我没事,保镖和司机大哥都受伤了。” “你没事就好。” 赵叔:“你们现在是在赶通告吗?” 秋澄:“回家的路上。” 赵叔:“那就好,赶快回来。” 挂了电话,秋澄目光浅淡地看向车外,有些出神。 第39章 秋澄回去的路上用了多久, 赵叔就担心了多久。 秋澄到家下车了,安然无恙,赵叔才算彻底放心。 赵叔没问秋澄什么, 送秋澄进宅子大厅,人就不见了。 秋澄能猜到,知道赵叔是去调车载视频、问保镖当时的详细情况了。 攀附 第42节 秋澄也没多管, 见珊珊没在一楼厅里, 问了出来给他递水的保姆,保姆说珊珊可能跟着老师在楼上玩儿,秋澄喝了口水, 放下杯子,径直上楼。 敲开二楼游乐房的房门, 正见珊珊和女老师坐在地上拿玩具玩儿过家家, 看见秋澄,珊珊喊道:“舅舅。” 秋澄没进去, 站在门口:“要舅舅陪你玩一会儿吗?” 珊珊摇摇头:“老师陪我。” “那你等会儿下楼找我?” “好。” 秋澄笑了笑, 又冲女老师点点头,合上了房门。 秋澄再下楼, 赵叔过来道:“少爷在开会, 刚刚的事, 已经告诉裴助理了。” 秋澄没说什么,坐在沙发上, 拿出手机, 看起来是在刷手机,实则一直在思考。 没多久, 穆行天的电话来了, 秋澄估摸是会议结束, 裴玉和他说了,但秋澄并没接,而是把电话挂了,改发微信。 秋澄:“我没事,你忙吧。” 穆行天:“怎么不接电话?” 秋澄:“在陪珊珊。” 穆行天:“刚刚被吓到了?” 秋澄:“还好,没有。” 穆行天:“我来处理,别担心。” 秋澄不知道穆行天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倒是晚上,穆行天早早回来,和秋澄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饭。 吃完,珊珊被女老师牵着手带去院子散步,穆行天与秋澄挨近着坐在沙发上,穆行天的胳膊横在秋澄身后的靠背上,另一只手牵过秋澄的手捏着,问:“下午吓到了?” 秋澄看看穆行天,没吭声。 穆行天:“是杜炎炫,前几天刚从美国过来。” 秋澄这才道:“你朋友吗?” 穆行天:“不算是。” 秋澄盯着穆行天的脸:“他好像很生气。” 穆行天没有什么神情上的流露,语气寻常:“不用理他,他以后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出现在你面前。” 手抚了抚秋澄的后脑,声音和神情一样温柔,“别担心。” 这件事便如同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过去就过去了。 秋澄也确实在后面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名叫杜炎炫的男人。 但秋澄一直记得杜炎炫站在车外看他时的森冷眼神。 秋澄知道,杜炎炫还会再找他的。 果然,这日秋澄在电视台录节目,录制开始前,化妆间没其他人、只有秋澄的时候,杜炎炫推门走了进来。 他进来,也没靠近,就往门口的木沙发上支腿一坐。 秋澄背对他,从面前的化妆镜里和杜炎炫默默对视了一眼。 不似上次在车外阴冷的注视,今天的杜炎炫脸上挂了笑容,笑得明媚张扬,甚至从镜子里和秋澄「嗨」了一声。 “嗨”完道:“你还挺厉害的么。这么多年,就没人能靠近我哥,你是第一个。” 秋澄没什么神情,类似的话,当初裴玉也跟他说过。 “姐姐破产,姐夫抛妻弃女,外甥女重病,还欠了一屁股债。啧啧,我听到都要不忍心了。” 杜炎炫用明媚的口气聊着别人的人生,就像在刀口上欢快地蹦跶跳舞。 杜炎炫跟着又笑了:“你床上功夫一定很好吧?很骚吧?” “哇,你这都能忍啊?” “不转头问问我,到底想干嘛?” “你腰杆挺硬啊。” “也是,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哪儿能那么轻易松手啊。” 镜子里,男人的面孔始终带笑。 又笑着轻哼:“你不会真以为有我哥在,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了吧?” 杜炎炫起身,笑看镜中:“我们走着瞧。” 杜炎炫走了,秋澄始终没回头,从镜子里扫了男人离开的身影一眼。 等门合上,秋澄静坐了片刻,拿起手机,给穆行天发消息:“晚上一起吃饭?” 小秦这时候回来了,节目组开始通知进棚,秋澄把手机递给了小秦。 录制中途休息的时候,秋澄才看到穆行天的回复:“晚上有饭局,来吗?” 秋澄:【小猫点头?jpg】; 于是当晚,酒店包厢,杜炎炫与秋澄第三次见面。 不同于秋澄在化妆间见到杜炎炫时的沉默和冷静,在饭局上见到秋澄的杜炎炫瞬间炸毛——他正带着笑和人闲聊,突然看见跟在穆行天身边进来的秋澄,当场以不敢相信的目光瞪了过去。 秋澄静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在杜炎炫眼中,这一眼与挑衅堪称在同一级别。 你! 杜炎炫不好在人前发作,只得把怒容憋起。 而秋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随穆行天参加饭局了,正因为不是第一次,也正因为能请到穆行天的圈子总共就那么点大,所以如今很多人都知道秋澄,更知道栢威的小穆总对秋澄那是相当的宠,那可是连酒都不用碰的主儿。 今天这局上,甚至还有和秋澄一起打过高尔夫的,见秋澄今天难得又陪穆行天来了,客气殷切地主动搭起了话,十分的给面子。 杜少爷这种家业全在国外的,倒显得没什么人在意、被冷落了,多少有点丢脸,偏偏穆行天在,杜炎炫不好发作,差点把自己憋死。 再一看,秋澄来参加饭局,话不说,吃饭吃得那叫一个专心。 而穆行天和人闲谈,都还分了一点注意力给身边人,时不时就给秋澄夹点菜,再凑近和秋澄低声闲聊几句。 杜炎炫第一次亲眼见证了穆行天对这个小情人到底有多宠。 杜炎炫:“……” 再想起自己在化妆间和秋澄说的「走着瞧」,现在倒好,成了秋澄在「走」他在「瞧」,简直像隔空飞过来的一巴掌,啪一声,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杜炎炫:“……” 但秋澄看起来真的太安静了。 杜炎炫有片刻产生了一种对方其实很弱、眼下这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的错觉。 直到觥筹交错间,一直安静吃饭的秋澄抬起眼来,平静的没什么神情的径直看了过来。 一眼,真的就一眼,杜炎炫从那双浅色的瞳眸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狡黠与戏谑。 第40章 局至尾声, 秋澄离开坐席,起身去卫生间。 包厢自带的卫生间有人用,秋澄去了外面的公用卫生间。 卫生间用了莫兰迪色系的墙砖, 洗漱台前的镜子嵌在墙内,顶部装了射灯,灯光一照, 镜里的面孔像是镀了层柔光, 静默而美好。 秋澄站在镜子前安静地洗手,镜中面孔落在跟着来到洗漱台前的杜炎炫眼中,根本就是伪装的假象。 此刻只有他们, 杜炎炫不介意撕掉自己脸上的伪装,更不介意扯掉秋澄显露出来的假象。 “你故意的?”杜炎炫也洗着手, 看向镜中, 冷意藏匿在眼底。 秋澄洗着手,目光都没有抬起。 杜炎炫冷哼:“你不会真以为能陪着吃顿饭, 就是那么多人里的座上宾了吧?” 秋澄洗完手, 手指在水龙头的把手上轻轻一摁,水流声暂歇。 他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了纸擦手, 依旧低垂着目光, 没有言语。 杜炎炫忍了小半个晚上, 见秋澄如此态度,终于彻底被激怒。 他扬手就把水龙头下流着的水往秋澄的方向挥去, 水花四散, 洒在秋澄的衣服和脸上。 有一些恰好落在睫毛上,秋澄眼睫轻颤, 水珠缀在其上, 像晨曦叶尖上挂着的露水。 下一刻, 杜炎炫伸手要去抓秋澄的衣领,被秋澄反应迅速的挥挡开,抬眸,浅色的瞳仁蕴着幽深的平静:“不过就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杜炎炫怒瞪秋澄。 秋澄:“可偏偏就是我这样的小白脸,得到了你期望了多年也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一而再地找上我,心里也早就气疯了吧?” 杜炎炫切齿,抓住秋澄的领口,高高抬起了拳头。 秋澄这次连反抗都没有,眼睛甚至都没眨一下,瞥了那举起来的拳头一眼,冷静地看进杜炎炫眼底:“那么多人在,你尽管打,我也想看看,如果我受了伤,穆行天会多心疼。” 杜炎炫的拳头除了攥得更紧,根本无法落下。 秋澄直视他:“不打吗?” 杜炎炫抓着秋澄领口的手爆起青色的筋脉,他这样的人,比起普通人,潇洒的时候是真的潇洒,却恰恰因为出生太好,从小就在斟酌和利益间做选择,永远无法遵从本心地做出冲动的行为。 说好听了,叫趋利避害,说难听了,其实就是束手束脚。 秋澄的这番话,无疑是束住了杜炎炫的手脚。 杜炎炫再想动手收拾秋澄一顿,也要顾及包厢里那么多人、自己的面子,乃至穆行天那边。 所以最终,杜炎炫忍了又忍,放下拳头,松开了秋澄。 秋澄笑笑,理了下领口,转身出去了。 回到包厢,在正在同人说话的穆行天身旁坐下,秋澄端起桌上倒了酒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 穆行天留神到,看了秋澄一眼,没说什么,过了会儿,等身边和他说话的老总走了,穆行天才转头对秋澄道:“怎么喝酒了?” 攀附 第43节 秋澄:“尝尝。” 穆行天含笑:“尝出点什么味道了吗?” 秋澄摇头,余光里,杜炎炫也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冲穆行天和秋澄这边看,秋澄没去看杜炎炫那边,继续和穆行天道:“你们那种抿一口就知道哪种酒、几几年的,是怎么喝出来的?” 给穆行天听笑了。 他还挺喜欢小猫问这种问题的,难易程度上对他来说差不多就是1+1=2,但听到就会觉得心情非常的好,也乐于解惑一二。 穆行天答道:“一开始都是先知道是哪种酒、几几年,再去喝,喝多了,口味上的差距记住了,自然而然就能知道。” 秋澄:“就像我喝汤,能一口区分出丝瓜汤和西红柿鸡蛋汤?” 穆行天轻笑:“差不多就是这样。” 秋澄「哦」了一声,又问:“能品出酒,有什么用吗?” 穆行天耐心道:“没什么用,最多是社交时候的谈资。” 秋澄点点头:“那还是有点用的,至少我们普通人喝汤,不会说丝瓜汤比西红柿鸡蛋汤高级。” 穆行天原本在给秋澄拿果盘里的水果,闻言忍俊不禁。 一直关注这边的杜炎炫看过来,桌上也跟着立马有人问,问小穆总在笑什么。 穆行天敛了些神情,把水果往秋澄碗里送,边送边道:“我们在说丝瓜汤和西红柿鸡蛋汤哪个好喝。” 杜炎炫翻白眼,他还以为在聊什么笑成这样。 桌上自然有人捧场: “汤还是肉汤好喝的吧?” “蔬菜汤也不差,养生。” …… 秋澄在一旁默默用叉子叉水果吃,他与这个场合有些格格不入,但并不妨碍他做个漂亮的花瓶。 饭局散了,车都在酒店楼下接人。 秋澄先上了车,看见酒店旋转门前,穆行天和杜炎炫、另一个老总站在一起说话。 三人不知聊什么,杜炎炫笑得灿烂,偶然间抬手抓了下穆行天胳膊的时候,余光冲普尔曼这边挑衅地扫视过来。 秋澄看到了,神情平淡,甚至有些漠视的意味。 等穆行天回到车里,秋澄正低头在刷手机。 普尔曼缓缓上路,穆行天扫了秋澄那边一眼,问:“在看什么。” 秋澄知道穆行天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在手机上看什么,只是借此当做个话头。 他放下手机:“微博,随便看看。” “嗯。” 穆行天头靠椅背,胳膊搭上中央扶手,握住秋澄的手,小憩似的闭上了眼睛。 秋澄不扰他,也靠着椅背,默默看向窗外。 下雨了,雨水滴落在窗户上,触目所及的都市霓虹变得模糊。 一个等红灯的路口,秋澄落下车窗。 车外雨水的水汽与泥土的腥味飘进车里,令穆行天睁开了眼睛。 侧头看去,小小的一方车窗前,秋澄背着光,鼻尖、唇峰与下巴形成漂亮的弧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直到秋澄转回头,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嗯。” 穆行天当然记得。 那日也是个雨天。 秋澄又看向窗外,静静道:“你下车了。” 穆行天跟着想起来,尤其想到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下车。 他莞尔:“你当时根本不理我。” 秋澄回头,面露奇怪:“那时候我为什么要理你?” 穆行天笑道:“差点撞到也是撞到,不讹我点岂不是可惜?” 车窗升起,秋澄靠坐回来,面露天真:“现在讹晚了吗?” “不晚。” 穆行天巴不得,问:“想「讹」什么?” 秋澄思考的样子,很快想到,说:“就「讹」你晚上陪我们玩会儿吧。” 玩会儿? 穆行天挑挑眉。 到家,秋澄带珊珊穿了儿童雨衣、换了雨鞋,牵着手带出宅子来到外面院子。 雨比之前大了不少,路灯下跟快速坠落的豆子一般,噼里啪啦。 珊珊开心极了,被秋澄带着在院子里踩水坑玩儿。 穆行天外套都没穿,就一件薄款的长袖衬衫,站在一旁给秋澄撑伞。 伞就那么大,撑给了秋澄,他自己就要淋雨,淋雨就算了,还被那一大一小踩着水坑溅出来的泥潭水弄得裤腿上都是。 而这时候谁会在意这些? 连站在廊下的赵叔都是笑着的。 秋澄还要跟珊珊围着穆行天边转圈边踩地上的雨水,踩得水花四溅,好不热闹。 穆行天算是看懂了:小孩子喜欢下雨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雨伞。 他把伞放下,就这么淋着雨,看秋澄和珊珊在院子里到处跑着踩水玩儿,而这个「到处」的行动轨迹,是一定会经过他身旁的。 穆行天起先无奈,由他们去了,后来秋澄跑过他身边的时候总会拉他一把,穆行天索性加入,三个人在院子里淋雨踩水、相互追逐。 某个瞬间,穆行天抬眼向秋澄看去,刚好看到秋澄伸手向后捋了把湿发,灯光下,那沾水的面孔干净漂亮、眸色盈亮剔透,倒是比平时安静的时候不知道要鲜活多少。 穆行天心口被撞了下,随之心念一动,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欠债、不是因为珊珊的病,秋澄本来就该是如此的。 但穆行天从不理会什么「如果」,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人活在「现在」,秋澄也只有「现在」。 所以穆行天不会想,是不是没有那些苦难,以秋澄的脾气,他根本不会拥有这只小猫。 第41章 玩儿也玩儿够了, 雨也淋透了,珊珊被女老师和保姆带回房间洗澡休息。 客厅里,秋澄脱掉了上衣, 肩膀上披着赵叔给的大毛巾,正低头躬着背地擦头发。 他像是意犹未尽,玩儿得比珊珊还高兴, 脸上竟还挂着笑。 穆行天从他身旁走过, 在没有衣料隔挡的裸腰上拿手搭了一把,叮嘱道:“别着凉,上楼去洗澡。” 穆行天先上了楼梯, 因为浑身都湿,拖鞋都没穿, 脱掉了袜子光着脚, 一脚一个水印地往楼上去。 没有征兆的,突然间, 后背一重, 一只湿哒哒的小猫跳上了他的背,穆行天赶忙伸手捞住身侧的两条腿, 稳住自己的同时不让后背的小猫掉下去。 穆行天身形微躬, 哼笑着边走楼梯边道:“还没玩儿够?” 小猫在他耳边说:“是啊, 没讹完呢。” 挂在他手里的腿荡了荡,显而易见地恃宠而骄:“驾。” 穆行天笑:“别太过分。” 秋澄不理他:“你快点, 驾。” 穆行天偏了点头:“改天带你去骑马?” 秋澄:“我不是正在骑吗。” 穆行天捞着秋澄腿的一只手松开, 在秋澄屁股上惩罚似的拍了下。 秋澄「回敬」,张口在穆行天耳朵上拿牙尖很轻地咬了一口。 穆行天又拍了下:“还咬我。” 秋澄:“你打我。” 说着低头, 在穆行天后颈上又来了一口。 穆行天故作很疼的「嘶」了声, 秋澄:“你少来, 我都没用力咬。” 穆行天:“胆子不小。” 秋澄低头又在他颈侧咬了一口,这一口重多了,穆行天没「嘶」,能估计到被咬出了牙印,印子恐怕不浅。 穆行天:“小猫改属小狗了?” 秋澄再低头,舔了舔刚刚重咬的地方。 而穆行天刚淋过雨,雨水挥发,皮肤表面是凉的,又是在敏感的颈侧,被温热的舌尖轻轻一舔,跟被绒羽刮过似的,酥麻的战栗感一下从颈部蔓延到心口。 穆行天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翻动,声音低沉,偏头警告道:“别乱动。” 秋澄根本不怕:“谁让我是小狗了。” 穆行天:“小狗就能乱舔?” 秋澄也有自己的说辞:“小马别光顾着说话,快跑。” 穆行天哭笑不得。 攀附 第44节 脱掉衣服站到镜子前的时候,穆行天偏头看镜子里,发现颈侧的那一口确实咬得深,牙印都还在。 穆行天这是已经放小猫回自己卧室洗澡了,但凡秋澄在他这儿,一定捞过来打几下屁股。 胆子不小,咬得这么重。 难怪刚刚会舔,也知道自己咬得不轻。 洗好澡,穆行天腰上系着大毛巾,没套衣服,裸着上身,就等秋澄过来,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杰作」。 等了会儿,秋澄来了,也不知是洗澡水太热被熏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脸上红扑扑的,人也恹恹的,一在沙发上坐下便往穆行天身上挨。 “怎么了?”刚刚淋雨着凉了? 穆行天伸手摸了摸秋澄的额头。 烫倒是不烫,看样子不像生病。 秋澄:“有点晕。” 穆行天明白了,这是晚上在饭局上喝了点酒的关系。 穆行天笑:“你那才喝了多少?” 秋澄枕着穆行天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半瓶有的。” 半瓶就醉?还是红酒? 穆行天想笑。 原本还想让小猫现场认领他脖子上的「罪证」,既然喝醉了,也就算了。 穆行天搂肩拍拍他:“去吧,去睡吧。” 结果躺到床上,秋澄一眼看到穆行天颈侧的咬痕,又凑过来舔了舔。 穆行天:“又不晕了?” 晕的,但秋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继续舔了舔,躺在穆行天怀里,小声道:“反正我咬你,你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穆行天闷笑,搭在秋澄腰际的手揉了把,小坏猫。 小坏猫埋头又开始舔他咬的地方,舌尖像软又韧的钩子,这大半夜的,钩得人没办法心静。 但小坏猫也没说错,穆行天还真不会拿他怎么样,最多在他舔舐的时候,拿搂腰的手捏一捏揉一揉,后背上抚一抚,然后…… 然后,便有星火在这相互的亲昵中擦闪而出—— 最早是秋澄在穆行天耳畔情不自禁地低喘了一声,接着,被子下,秋澄曲起了一条腿,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后来便是穆行天搂着秋澄腰的那只手缓缓挪去了前面…… “小猫。” 穆行天的声音也变得低沉。 被子盖住了一切,但遮不住从秋澄喉咙里溢出的一声变调。 秋澄埋首在穆行天颈侧,突然慌忙道:“不……” “嘘。” 穆行天极有耐心的样子。 他弄得很慢,甚至出言抚慰:“这不是很正常么。” 秋澄把脸埋得更深,穆行天听到耳边有细碎的喘息。 …… 穆行天把手清理干净回到床上的时候,秋澄趴在枕头里,后脑对着他。 穆行天看得好笑,伸手揉了把,“转过来。” 秋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穆行天「威胁」:“还想再来?” 秋澄这才动了下,慢慢转过头,不止脸红,眼尾也是红的,显然正在刚刚某个情绪的余韵中。 “没被人帮过?” 穆行天问得自然。 秋澄无语:“谁会帮我这个?” 穆行天:“我不就帮了?” 秋澄一下又把脑袋转了过去。 穆行天笑道:“还闹脾气?” “行了。” 穆行天隔着被子拍了下秋澄的屁股,“小公猫不就是这样的。” 秋澄把脑袋转过来。 穆行天揶揄:“倒还不小。” 什么不小,两人都心知肚明。 秋澄:“……” 秋澄这次直接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才埋了一会儿会儿,他突然翻身,一个饿虎扑狼,扑进穆行天怀里,照着穆行天光裸的肩膀又是一口。 穆行天「嘶」道:“小野猫,轻点。” 被子下,秋澄的手往一个方向摸索了过去,还在中途就被按住。 穆行天心知他要去哪儿,警告道:“老实点。” 秋澄没有故作疑惑、以一副天真的口吻问出「你不用吗」这种话,反而是一副切齿的样子,恨恨道:“你先弄我的!” 穆行天没想到小野猫「报复心」这么重,边摁着秋澄的手边纵容道:“让你咬回来。” 秋澄拿手撑在穆行天身上,抬起下巴照着穆行天的脖子就是一口。 这一口咬的地方靠近下巴,衬衫领口的扣子全系上也遮不住。 次日,穆行天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看见了,遮不住就遮不住了,索性没管。 被赵叔看见,顿了下,温和地问需不需要创口贴。 被裴玉看见,裴助理就当没看见。 被杜炎炫看见,猜到是什么、哪儿来的,气得心底直翻白眼,掐人中都不一定缓得过来的那种。 杜炎炫心底呐喊:那姓秋的故意的!绝对是他故意的! 第42章 杜炎炫忍不住, 也没忍,这日中午去穆行天那儿陪吃工作餐的时候,便拿「我一个朋友」为例子, 拐弯抹角地暗示包养这种事有多上不得台面、low,以及在一些重要的时刻很可能因为枕边风误事。 裴玉也在,刚听了一个开头便顿住了筷子, 不动声色地朝杜炎炫那边看了一眼。 穆行天从头听到尾, 却始终没有任何表露。 杜炎炫急了:“哥!你不会真要把那个秋澄留在身边吧?” 穆行天吃着工作餐,不紧不慢:“所以你是想说秋澄,而不是「我有一个朋友」?” 杜炎炫:“……” 穆行天这才冲杜炎炫看了一眼, 是个「你在教我做事」的平静眼神,暗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杜炎炫被这么盯着, 心知自己再多说就要越界讨人嫌了, 可不说他又不甘心,便垂眸盯着眼前的饭菜, 默了会儿, 嘀咕:“玩儿玩儿也行。” 穆行天没有抬头,语气不重, 却不容置喙:“裴玉, 送他出去。” 杜炎炫差点摔筷子:“哥!” 杜炎炫饭都没吃完就被送出办公室。 进电梯, 杜炎炫越想越气,问送他下楼的裴玉:“那个秋澄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这问题问得天真又冲动, 倒不像裴玉认识的杜少爷了。 裴玉一言不发。 杜炎炫又问:“我哥给他钱了?送他资源、捧他拍戏?” 杜炎炫有火没处发, 全一股脑儿地发泄给了裴玉:“问你呢!哑巴吗!?” 梯门打开,裴玉抬手挡梯门, 杜炎炫看都不看他一眼, 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等梯门重新合上, 电梯里只有裴玉的时候,裴玉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再把手机塞回口袋。 秋澄在片场收到裴玉的消息,字数不少—— 【杜炎炫和老板认识很多年,家族生意上有些往来。】 【但这些对老板来说并不算有什么所谓的「交情」。】 【杜炎炫的底气来自多年前一次车祸,那次车祸,是杜炎炫救了老板。】 秋澄看完,手机盘在掌心翻了翻。 他想裴玉和他也不算有什么「交情」,能主动给他发这些,看来是非常讨厌杜炎炫。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秋澄回复裴玉:“明白了。” —— 秋澄现在其实挺忙的,通告多、拍摄任务重,还经常飞来飞去。 能坚持、尽量多回宅子,一是为了陪珊珊,二自然是因为穆行天。 穆行天也忙,有时候忙起来比秋澄还要不着家。 攀附 第45节 但他只要回来,十次里七八回,秋澄都是在的——小猫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恋家。 按秋澄原本的计划,他其实不着急,可以一步步慢慢来。 但显然杜炎炫的出现成为了一个预料之外的「意外」。 秋澄并不多担心这个「意外」,但无疑,杜炎炫的出现加速了秋澄的进度:比如那天的「起反应,穆行天帮他」。 秋澄有许多方式可以让穆行天进一步的靠近再靠近他,程度可以是由浅向深,也可以突飞猛进,而「肉体的掌控」,显然是非常激进的一步。 秋澄心知穆行天对「性」的厌恶,原本没打算现在就走这么一步。 但身为意外的杜炎炫,他站在穆行天身边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又居高临下,还带着恶意的审视,看他就仿佛在看蝼蚁般轻蔑,秋澄即便没有被激怒,也悄然燃起了「争抢」的念头。 你也想要穆行天? 那就从我手里抢。 —— 凉夜寂静,纱幔轻飞。 暖光拢在床头一隅,低喘的呻吟像黑白琴键,由弹奏者掌控。 秋澄的肤色很白,细密的汗水沁在其上,如雪水初化,热与凉交织。 他在最后埋首在穆行天颈侧,胸口随喘息起伏,无声的样子像这夜一样,都很静。 穆行天想起这只小猫刚刚被自己掌控时的样子,很乖、又很倔。 身上很滑,嗓音的调子很轻,埋首在自己怀里,意志在忍耐与欢愉之间,最后到达巅峰的时候,才按捺不住地轻吟了几声。 就那么几声,带着旖旎的意味听在穆行天耳畔,比琴声动听多了。 也独属于他。 而这时候的小猫比任何时候都要乖,胳膊紧紧地圈着他,埋首在他颈侧肩头,安静地贴着他。 穆行天怕他冷,把被子拉上来,给他盖上。 安静的圈在怀里的小猫有了些反应,喉腔里发出呜咽般的轻哼。 穆行天拍了拍背,以作安抚,圈着他肩膀的胳膊更紧了一些,小猫在这时候非常依赖他。 彼此安静地相拥了会儿,秋澄这才松开些胳膊,闪烁的带光的眸子默默地注视不久前刚掌控过他的男人。 穆行天无声回视,从那微红的眼尾看出点羞色,笑了笑,额头抵额头,轻声问:“不好意思了?” 回复穆行天的,是小猫在他颈下轻咬了口。 穆行天故意「嘶」了声,小猫偏不管,又咬了一口,比刚刚还重,像是在「报复」。 穆行天笑了,手在被子下拍了拍小猫光溜溜的屁股,“又乱咬。” 小猫来劲了似的,胳膊圈着脖子,贴上去,在早已被他扯开领子的肩头胡乱地舔咬。 穆行天承受着,闷笑。 他怀里的小猫简直可谓是肆无忌惮。 闹了会儿,秋澄趴在穆行天胸口,突然静了。 他们无声地对视,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 或许是情不自禁,或许是小猫的试探,秋澄低头,先在穆行天下巴上亲了一口。 抬起头,见穆行天没有拒绝的意思,秋澄再次低头,吻上穆行天的嘴唇。 很轻的一下,一触即分,抬起头的时候,却被身下的男人伸手拢住了后脑。 “小猫。” 穆行天声音很沉,如他此刻看着秋澄的目光。 秋澄和他对视,眼中盛着光,光圈中,是穆行天深邃的回视。 其实他们都清楚,迟早,迟早会走到这一步。 因为亲密总会在相伴中步步加深,从拥抱开始,产生不同形式的亲昵不过是时间和谁主动的问题。 今天,是秋澄主动的。 他胆子很大,跨出了这极其危险又蛊惑人心的一步。 穆行天的眼底敛起深意,像蕴着惊涛骇浪的平静海面,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秋澄在这一刻也没有去思考身下的男人在想什么,他只是再度低头吻了吻,又以澈亮的安静的目光回视穆行天。 然后,他在男人耳边低语道:“我也喜欢你。” —— 次日,穆行天去出差了,留下赵叔照顾家里。 赵叔管家向来从简去奢,该花花,该省省,这次却因穆行天出差前的交待,几乎日日往家里般东西,不是空运的鲍鱼、螃蟹,就是昂贵的奢侈品衣物,什么都拿来给秋澄过目,什么都往秋澄卧室里送。 裴玉中途为了替穆行天拿份文件,单独过来了一趟,刚好碰上赵叔领着人给秋澄送东西,七八位数的珠宝就那么摊开着摆在茶几上供秋澄欣赏挑选。 裴玉拿了文件,扫过茶几、平静地看了秋澄一眼,心知秋澄如今把屁股下位置坐得很稳。 这么稳,杜炎炫知道了怕是要气死。 裴玉这就放心了。 他冲秋澄点点头,走了。 上车的时候,收到秋澄的微信。 秋澄:“你老板还在出差?” 裴玉:“周五回来。” 秋澄:“好。” 周五,穆行天回程,在飞机上看着窗外出神的时候,想起那天秋澄吻他后说喜欢他。 穆行天笑了下,手机拿出来看了眼,也没看什么,就是在想秋澄这时候在做什么。 赵叔前两天倒是特意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说秋澄对送过去的那些东西反应平平,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好在也都收了。 穆行天想着秋澄,心道小猫傲得很,那些物质上的东西,确实不一定看得上。 秋澄喜欢什么? 喜欢跟他下棋,喜欢陪他去吃饭。 喜欢的,都是他在的时候。 想到这儿,穆行天又笑了下。 飞机落地,普尔曼接到穆行天,行在路上,也没耽误裴玉交待工作上的一些情况。 穆行天听着,突然问:“小猫现在在哪儿?” 穆行天问得很突然,裴玉竟然也知道,回道:“在马场。” 穆行天在私人马场见到秋澄的时候,秋澄正放着缰绳在马上飞奔,那抹利落又潇洒的身影,看得远远眺望的穆行天抿着笑,眼中带着欣赏—— 很奇妙,或者说很难得,秋澄会得很多。 比如之前的国际象棋、高尔夫,现在的骑马马术,早一些日子、天还没凉下来的时候,穆行天带秋澄跟人去海上玩儿,秋澄甚至还会开游艇。 以秋澄的家境,这些东西,他应该是没有条件去学的,却出人预料的都会。 穆行天也问过秋澄还会什么,秋澄当时眨了眨眼,回道:“你会的,我基本都会。” 穆行天觉得有趣。 今天这个马场也是出差的时候穆行天突然想起来,发微信告诉秋澄,让他过来玩儿的。 没想到骑得这么好,一看便是特意学过。 穆行天在跑圈的起点等秋澄,秋澄跑近、勒住缰绳,看见他,意外道:“你回来了?” 马小跑着来到面前停下,穆行天伸手,秋澄搭了把手,从马上下来。 “开心吗?”穆行天问,看见秋澄鼻尖和额头上都是汗。 秋澄摘下头盔:“开心啊,好久没跑了。” 穆行天伸手,用指尖替秋澄揩掉鼻尖的细汗。 把马和护具交给马场的人,两人一起往室内场馆的方向走。 抛开穆行天出差前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两人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边走边聊,穆行天伸手搭了秋澄的腰,两人也牵了手。 然而一到休息室,只有他们,刚进门,秋澄转身,一下把穆行天推在了门后、伸手按住,眼神带凶。 穆行天见此便想笑,问:“怎么了?” 秋澄流露「你别明知故问」的表情,反问:“你说怎么了?” 穆行天近距离审视秋澄,偏了下头:“生气了?” 秋澄靠近:“你说呢?” 那天晚上,他趴在穆行天身上,亲这个男人,说喜欢他,这个男人竟然只是摸了摸他的脸,什么都没说。 秋澄板着脸:“你还没有回答我。” 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许问我「回答你什么」。” 给穆行天听笑了。 小猫来脾气的时候真是一点也不好哄。 他从出差那天哄到刚刚,别说送各种东西,连马都给了,小猫还是没有被哄好。 但穆行天也挺喜欢看秋澄生气的样子的,完全就是小猫呲毛,这次怕是连尾巴毛都炸起来了,怪可爱的。 穆行天便任由秋澄摁着。 对视间,秋澄缓缓靠近,目光垂落,在穆行天唇上看了眼,再靠近,便是偏头一吻。 和那天晚上一样,很轻的一下,一触即分,分开后,秋澄便用试探的目光,等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样子好像在说:我亲你了,你都没有点反应吗? 攀附 第46节 穆行天确实没有反应。 他始终用一种没有任何意味的目光平静地看着秋澄,原本眼中带的那点笑,也随之散了。 这副样子,令人看不透。 秋澄心底却是懂的:他在斟酌。 这么久了,这个男人从未和谁这样亲密过。 跨出这一步,并不难,却需要改变很多,比如改变他一直以来对亲密的态度,甚至改变长久以来对「性」的印象。 到这一步,穆行天会犹豫不前,秋澄预料到了。 与此同时,秋澄也是在赌,赌穆行天喜欢他,无论是哪种喜欢,势必会为他破例。 秋澄注视面前的男人。 穆行天,走向我。 我吻了你,说喜欢你,你已经动摇了。 下一刻,穆行天忽然矮身抱起秋澄转身,换他将秋澄抵在了门上。 穆行天凝视的眼神深邃,秋澄居高临下,看进那双幽深的眼睛里。 然后,穆行天什么都没说,抬起下巴,吻上了秋澄。 第43章 秋澄在穆行天吻上的瞬间, 便在心底笑了。 他的手自觉环上面前男人的肩膀,以唇齿迎接,以亲吻回应。 他要穆行天动摇, 要穆行天耽溺在与他的亲密中。 他要这个男人为他跨越阻碍,为他破例,为他沉迷。 他要这个男人向他靠拢。 …… 穆行天将秋澄抵在门上亲了会儿, 亲得唇齿纠缠不歇、气息越发不稳, 穆行天又将小猫抱去了休息室的沙发。 他让秋澄横着坐在他腿上,捧着秋澄的脸继续亲吻,绵长又耐心。 亲吻间隙, 穆行天沉着嗓音道:“小坏猫,就想要这个?” 疑问句用了肯定的语气, 说完还兀自轻笑了出来。 小猫边回吻边赖账:“没有。” 穆行天捏了秋澄的下巴, 亲吻那不说真话的软唇:“是么。” 秋澄在亲吻中喘息:“刚刚是你亲我的。” 穆行天捏下巴的手不松,说话时的气息与亲吻的绵密交缠在一起:“谁先开始的?” 秋澄继续赖账:“不是我。” 穆行天堵上那只惯会耍赖的嘴, 搂在秋澄背后的手拉起塞在裤腰的衬衫下摆, 掌心强势地贴上了衣服下那光裸的窄腰。 像一个信号,令绵密的亲吻变得更为悠长。 休息室里, 温度都随之攀升。 期间, 穆行天西服口袋的手机震了。 穆行天起先没想理, 不管现在是谁要找他或者有什么事,怀里的小猫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可手机一直震一直响不停, 穆行天只得抽空伸手进口袋。 他原本只是想把手机按静音, 再接着继续他该继续的事,秋澄先一步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 秋澄抽空举起手机扫了眼亮着的屏幕, 看见是杜炎炫, 秋澄的手指划开接听,也不去管,就这么拿着手机,吻上穆行天。 “哥,你飞机……” 没开公放,杜炎炫的声音清晰地通过听筒从电话那头传来,喊的那声「哥」尤其的清楚。 这边的动静不大,但也很清楚,尤其是那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的喘息声。 电话那头一下就静了。 穆行天没在意,只当小猫临时起意干了件坏事,抬手盖住秋澄举着手机的手,把电话给断了。 手机被丢到一旁,亲吻与喘音越发纠缠、粗重…… 当天同来马场的裴玉没有等到穆行天从马场出来。 他坐在车里和司机一起等了许久,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才接到穆行天的通知,说不用等他,让司机把车开走。 裴玉暗暗佩服秋澄:“好。” 同一时间,挂了电话的穆行天正带着秋澄坐在同一匹马上,迎着降临的夜色,慢吞吞的在亮了灯的跑马场里「散步」。 秋澄就坐在他身前、往后挨靠着,被他拉着缰绳的胳膊圈在怀里。 马走得很慢,两人坐在鞍上,随马步晃晃悠悠。 穆行天骑马从来没这么慢过,因工作,生活日常也极少这样慢节奏,此刻见靛蓝深暗的夜色下,周围的树林静悄悄的,怀里身前的小猫也安安静静,心也随之静了,又觉得这样散步也挺有趣的。 过了会儿,秋澄道:“赵叔弄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你让安排的?” 穆行天:“不喜欢?” 秋澄:“不喜欢。” 就像突然想起来随便聊了聊一样,说完,秋澄又静了。 过了会儿,秋澄:“哦,我懂了,你在拿东西哄我。” 穆行天唇角浮动:“现在也在哄你。” 秋澄的脑袋往后挨,语气懒懒:“马场也是送我的吗?” 穆行天笑了:“谁说马了?我说我自己。” 秋澄侧目,傲娇地哼了一声。 穆行天的两只手臂圈住身前人,搂紧,亲昵地问:“又瘦了?最近没好好吃饭?” …… 当晚,是赵叔安排的接送秋澄来马场的车载着两人一起回去的。 因普尔曼已经到家了,赵叔知道穆行天和秋澄在一起,便没有打电话询问。 然而路上,穆行天还是接到了赵叔的电话。 赵叔说了什么,秋澄不知道,只留神到穆行天嗯了声,很快便把电话挂了。 秋澄没多问,只挨过去,亲昵地靠着穆行天,又与穆行天十指交扣。 穆行天吻了吻秋澄的额顶。 秋澄的手机屏幕这时候亮了。 秋澄拿起来扫了眼,是裴玉,告诉他杜炎炫去了宅子。 秋澄放下手机,心道难怪从不催人回家的赵叔会在路上就打来电话。 秋澄闭上了眼睛。 穆行天感觉怀里人一动不动,问:“困了?” “嗯。” 秋澄懒懒地应了声,佯装睡觉。 回到家,车停稳,穆行天见秋澄还在睡,喊了两声没叫醒,便索性把人从车里抱了下来。 整个一楼灯火通明,赵叔迎出来,见秋澄睡着、是被穆行天抱出来的,便低声道:“杜少等了有一会儿了。” 穆行天:“嗯。” 走进宅子,刚从沙发里站起身的杜炎炫正要朗声喊声哥,看见穆行天是抱着秋澄进来的,瞬间哑火。 他面露不敢相信,惊讶过后,心底的火气噌的窜上了头顶。 下午他打电话,让他听到不该听的,他就已经怀疑秋澄是故意的了。 现在竟然又让他看到这样一幕? 这姓秋的腿断了吗?! 以为他不知道?在这儿装什么睡!? 杜炎炫绕过沙发就要迎向穆行天,一点不介意当场戳穿秋澄。 可他一抬眼就对上穆行天警告他安分点的眼神,杜炎炫惧于这份威严,只能把话又憋了回去。 眼看着穆行天抱着人走上楼梯,杜炎炫气得直想翻白眼。 忽然,他看见脑袋靠在穆行天肩头的秋澄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哪里有半点困意?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人? 清明就算了,竟还朝楼下看过来,闪露一个讽笑。 “……” 杜炎炫差点没被气炸。 楼上,穆行天把秋澄送回卧室,刚弯腰把人在床上放下,脖子就被一下搂紧。 穆行天轻笑:“不装睡了?” 秋澄却道:“不许走。” 穆行天:“不走怎么帮你拿吃的上来?” 秋澄耍赖的语气:“我不饿。” 攀附 第47节 穆行天捧住秋澄的后脑,语含宠溺:“好了。” 秋澄松开胳膊,抬头吻了上去。 楼下,杜炎炫等了五分钟,等了十分钟,又等了五分钟。 他彻底坐不住了,但也不敢往楼上跑,因为心底有分寸,知道在穆行天这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不甘心,也气恼,又要压制怒火,尽量冷静,不让自己被情绪操控。 他安慰自己,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而已。 可想到那小白脸刚刚装睡时从楼梯上看下来的眼神,杜炎炫就觉得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 就在这个时候,赵叔过来,对他说少爷不下楼了,有什么明天再说,请他现在回去。 杜炎炫又惊讶又不敢相信,问:“你没说我有事?” 赵叔客客气气:“说了,但少爷说今天晚了。” 杜炎炫:“……” 杜炎炫能想不到穆行天这时候为什么不下楼吗? 是秋澄,又是因为秋澄! 杜炎炫气得伸手扫过面前茶几上的棋盘,棋子噼里啪啦落了满地,他豁然起身,怒目冲楼梯的方向瞪了眼,甩手走了。 秋澄这时候在做什么? 做一只身软气娇的猫咪,躺在穆行天身下,环着穆行天的脖子,在男人耳边气息不稳地轻喘。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向穆行天吐露:我是你的。 第44章 我是你的。 小猫是大猫的。 秋澄是穆行天的。 他们热烈地亲吻, 从床头滚到床尾。 他们的气息彼此交缠,在卧室、在浴室、在衣帽间、在客厅、在车上…… 穆行天因此产生了一种感觉:这只小猫像长在他心上的,哪儿哪儿都合乎他的心意。 他喜欢、宠爱, 捧在掌心。 秋澄自然得到了更多:宠爱、关心、资源、人脉、金钱……等等。 但这些终究不是秋澄的最终目的。 他真正要的是人,狭义广义、各种意义上的「要」。 用谢微的话:人都睡不到,你还想谈别的? 秋澄近来想推要推的进度, 就是上床。 但两人始终没到最后那步, 无论他在穆行天身上使什么「花招」。 秋澄料想最后那步有些难跨,得有个什么契机,或者说是机会。 谢微和秋澄见面的时候随口道:“他不睡你, 你总不能给他下药吧?” 秋澄一顿,看向谢微, 换谢微愣住, 连连摆手:“别听我的!我瞎说的!” 秋澄若有所思。 —— 裴玉收到秋澄的消息:“帮我个忙。” 裴玉:“我能得到什么?” —— 在裴玉的「操作」下,杜炎炫听说穆生生这二奶的儿子曾经看上过秋澄, 还因此被穆行天叫人打断过腿。 刚好杜炎炫近来一直在想, 该琢磨个什么阴招,能让穆行天丢垃圾一样把那姓秋的甩开。 这个穆生生…… 杜炎炫笑了:好机会啊。 —— 这日, 秋澄在片场收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随其他几个演员与导演制片一起, 和平台方过来探班的领导去酒店吃饭。 走在去包厢的过道上,经过同层的隔壁一间包厢, 恰逢服务员开门出来, 秋澄走过、余光往里看去,刚好看到了穆生生。 —— 穆行天晚上有些事, 在公司待到晚饭后。 八点多的时候, 他收到秋澄的微信, 说晚上有饭局,和导演、制片一起,小秦晚上刚好有事,他让车送小秦走了,问穆行天晚上几点下班,能不能顺路来接他。 穆行天看到消息,故意逗道:“不能。” 秋澄发来一条两秒语音,穆行天点开,手机放到耳边,听到秋澄一声拖腔带调撒着娇的「大猫」。 穆行天笑着放下手机,也发语音过去,问:“哪家酒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人在办公室的杜炎炫抬眼看过去。 裴玉则看了眼杜炎炫。 九点多,普尔曼停到了秋澄吃饭的酒店门口。 穆行天原本等在车里,看了眼时间,下车,去到酒店一楼的大厅,坐在厅里的小咖啡厅等。 电梯上上下下,结伴的人群进进出出,穆行天等得耐心,偶尔看时间,估计秋澄也快下来了。 又等了会儿,没见到秋澄,倒见到两个身高体壮的有些眼熟的男人匆忙从电梯出来,在厅里一脸紧张的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穆行天一眼认出他们是跟着秋澄的保镖。 穆行天起身,问他们:“秋澄呢?” 秋澄不见了,保镖却一直以为秋澄在包厢,直到包厢的局散了,也没见秋澄出来。 制片还奇怪,问他们秋澄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提前走了。 保镖这才觉出不对,楼上找了圈,没找到,立刻下楼。 穆行天这时候并没有觉得秋澄会有什么危险,他拿起手机,边示意保镖附近找找,边给秋澄拨了个电话,没通,又打了一个,被挂断了。 穆行天等了会儿,以为秋澄会像平时那样挂断他电话再给他发条消息,然而左等右等,秋澄那边都没有动静。 穆行天这才直觉有些不对。 他示意跑回来的保镖继续找,继续给秋澄拨电话,这次通了,却从那头传来秋澄急促又短暂的一句喊声:“我在楼上!” 又挂了。 穆行天沉下神色,向保镖示意前台的方向,同时边拨电话边往前台的方向走,电话始终没通。 穆行天来到前台,果断拨了另一个号码…… —— 对普通人来说,就算想捉奸、查自己老公在哪个房间出轨都难似登天,但对穆行天来说,调监控、查入住资料不过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很快,穆生生当天的入住信息就被调了出来,一起被查到的,还有秋澄从包厢出来后,穆生生带着人跟着出来的走廊监控。 电梯行到顶层,几道身影快步从电梯里走出。 穆行天从电梯间转角处拐弯,走上过道的时候,先他一步的保镖已经拿着门卡踹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 穆行天冷着脸快步走进行政套房,只穿了条内裤的穆生生已经被保镖捂着嘴摁到了地上。 “嗯!嗯!” 见穆行天进来,穆生生还在挣扎,眼睛都瞪红了,额角青经爆起。 穆行天用余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脚下不停,径直往里面卧室去。 推开门,正见保镖之一伸着手略显无措地站在床边,床上,秋澄衣衫凌乱地趴着。 “出去。” 穆行天绕过床尾,保镖出去了。 穆行天来到床边,见短短时间,秋澄几次撑着胳膊想起身都没有使上力气。 不仅如此,秋澄脸上又红又烫,松着扣子的衣领下,细汗布满了前胸和后颈。 一看便是被人下药了。 穆行天没多言,迅速脱掉外衣给秋澄盖上,再伸手把人从床上横抱了起来,大跨步出去。 秋澄昏昏沉沉,意识逐渐不清,在难捱中强撑着,才艰难道了句:“别在酒店。别回去,珊珊在家。” 穆行天知道秋澄现在需要什么,他没有在酒店停留,把秋澄抱上了车,隔板升上。 衣服盖在秋澄腰际,穆行天的手在衣服下摸了摸,发现秋澄涨得厉害。 “很难受?” 回复他的是秋澄趴在他肩头的粗重而难耐的喘音。 秋澄已经意识不清了,他圈着穆行天的脖子,喉咙里带着哭腔,“帮我,帮我。” 人也开始往穆行天身上贴、蹭。 穆行天在外套下握住,以实际行动和低语一起安抚。 秋澄难以自持,抬起脖子,用力地吻向面前的男人。 …… 再然后的事,秋澄已经模糊,或者说是迷乱到毫无印象了。 攀附 第48节 只记得车停了,他被穆行天抱下了车。 躺下的时候,四周给人的感觉很空,身下的床很软,他意识轻缈,有种自己飘在浮木上的感觉。 他仰着脖子,隔着眼眶中的泪痕去看把他放下的男人,男人模糊的面孔随着他视线的聚焦清晰起来。 他看着穆行天,或许是因为难耐,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他的眼角流下眼泪,眼尾通红、神情懵懂,破碎感令人心疼。 穆行天看进秋澄盈溢着泪水与难耐的目光里。 “给我,求你。” 小猫乞求着,无力的手指抓住手边男人的衣服。 穆行天眼神渐深,抬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作者有话说: 我自己说,这个作者没有微博更没有车。 【狗头保命】 第45章 对穆行天来说, 性是一件糟糕的事,承载了一段生父给他带来的令人作呕的记忆,他曾经极其排斥。 但眼下, 秋澄给他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官—— 小猫浑身湿得厉害,剥掉衣物,皮肤在汗水的浸润下又滑又亮。 他太热了, 肌理滚烫, 肤色泛粉。 因为难耐,一点点触碰都能引来他渴求般的轻喘与低吟。 轻蹙微阖的眉目实在漂亮,因后仰而伸长的白皙脖子如同天鹅颈, 后躬的背胛薄削而柔韧,窄腰细刃得两只手就能将好卡住。 还哭了, 哭得令人心疼, 柔软的身段藤蔓似的缠着人,烘热的肌理间散发出好闻的体香。 小猫。 穆行天如坠深海, 心甘情愿地往下潜入…… 秋澄中途有一段时间, 因为药效的消失,意识清明了许多。 他抬起脖子, 看到身上的男人, 难以自持的同时, 默默地很轻地笑了下——成功了。 而对他来说,谢微口中的那些迎合、技术、手段, 通通都不难。 他不用找前人汲取经验, 仅仅只是第一次,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不为别的, 就为那是穆行天, 是他喜欢的人。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身体、感觉、本能都会被最大调动。 光是紧贴的身体,就会在过程中极尽可能地展示表达: 穆行天,我爱你。 我爱你啊。 秋澄躺回去,誓要在欲望中带着这个男人更深地下沉、再下沉…… …… 次日,秋澄有点意识的时候,感官没来到自己的身体上,就听到耳边穆行天的声音。 他像是在和人打电话,声音放得低,偶尔嗯一声,是秋澄熟悉的态度。 秋澄还想听具体内容,身体上的疲累与困乏同时袭来,令他重新陷入了昏睡。 他身后裸着半身坐在床头的穆行天感觉到,边打着电话边倾身靠了过去,爱怜地伸手抚了抚秋澄细软的发顶。 —— 这里是郊区一栋有些年份的别墅,秋澄如果醒来、仔细分辨,就会知道,这里就是当年穆行天捡到白猫的那栋房子。 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了,保养得极好,在穆兆江和郭梦心离婚、分割财产的时候,成了郭梦心的个人资产。 穆行天之前没多想,带秋澄来这儿仅仅只是因为这房子离得近,也方便。 如今两人都在这儿,又度过了极其迷乱又欢愉的一夜,秋澄可以因为累继续睡,穆行天自然得做仔细的安排。 尤其是秋澄,被人下过那种药,最好尽快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 秋澄这次是被叫醒的,困顿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穆行天的脸凑近在眼前:“小猫,醒一醒,我们去医院,回来再睡。” 秋澄从来没有起床气,今天却蹙眉发了脾气,不肯起,还说身上不舒服。 穆行天耐着性子,问他:“怎么不舒服了?” 秋澄闭着眼睛,没好气道:“酸,疼。” 穆行天好脾气地搂着秋澄亲了亲:“乖了,第一次是会这样的。” 秋澄最后是被穆行天抱着去浴室又洗了个澡,再裹着毛巾出来,换衣服、裤子。 一番折腾,秋澄多少醒了些,却不愿睁眼,坐在穆行天怀里,头靠着男人的肩,语气懒懒、含着疲累:“大猫,我走不动。” 穆行天:“嗯,你再睡会儿,到了医院叫你。” 低头,刚好能看见秋澄衣服领口下的脖颈间露出的暧昧痕迹。 穆行天这个当事人比谁都清楚秋澄这一晚上承受了多少、有多累。 他把人抱下楼,一楼有被安排过来做饭的保姆,还有赵叔。 赵叔看到秋澄靠在穆行天怀里,脸上没什么血色、颇为疲累的样子,不禁面露关切。 待穆行天走下楼,赵叔迎上去,低声道:“少爷,穆总那边来电话了。” 穆兆江自然是为了被穆行天扣住的穆生生。 穆行天抱着秋澄从赵叔身边走过,一言不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立场。 赵叔心下有数,没继续多问,目送穆行天出门。 门口,普尔曼等候多时,同时在等的,还有裴玉。 裴玉为穆行天打开后排的门,等穆行天把秋澄先送上车,裴玉低声道:“是杜少。” 穆行天神色寡淡,依旧没多言,叫人看不清态度。 车行在路上的时候,在穆行天怀里的秋澄醒了,低声问:“去哪儿?” 穆行天:“医院。” 秋澄的声音低若蚊蚋,道的却是:“珊珊怎么了?” 俨然有点睡糊涂了。 “不是珊珊。” 穆行天不多解释,哄道:“乖了,你再眯会儿,很快到了。” 秋澄真正醒来,已经是当天的下午、临近傍晚。 他趴在枕头上,抬起脖子,通过开了一半的窗帘,看到窗外远处被晚霞笼罩的山峰。 这是哪儿? 他第一反应。 “醒了?” 穆行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秋澄转头,才发现穆行天的胳膊搭着他的腰,他躺在穆行天怀里。 秋澄的记忆有些许迟缓,还没想起来,因此面露茫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在这儿。 穆行天侧着身靠坐床头,低头吻了吻秋澄的脸,等他慢慢想起来,同时问:“饿吗?” 秋澄记忆回笼,表情里的茫然一点点撤离。 但他很快又茫然地眨眼看了看穆行天,像是错愕,有点反应不过来。 穆行天轻笑,又低头吻了吻,这次问:“还难受吗?” 绯色染上秋澄的面孔。 穆行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在害羞?” 秋澄的反应是拉上被子,一半的脸缩进被子里。 缩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是光着的,内裤都没有,而被子下,穆行天虽然没贴着他,两人温热的体温却挨得很近。 穆行天低笑,说着「过来」,自己靠近。 靠近后,被子下,他搂着秋澄贴向自己,额抵额的静静闭目躺了会儿,再睁开眼睛,因为突然抬头的欲望,他低头吻上了秋澄。 而不同于仅仅只是接吻的亲吻,现在的吻,是欲望表达的起点…… 秋澄抬着脖子,在承受中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中有沉迷有情欲,也有清醒——这一步,他再次成功了。 —— 秋澄没提那天穆生生是怎么使阴招的,穆行天因为知道、能从蛛丝马迹猜到,也没有多问。 他们在别墅度过了意乱情迷的五天。 整整五天。 第一天,是浴火难以自抑地燃烧,从秋澄身上烧向穆行天,再从穆行天身上烧向秋澄。 他们不间断地做,在卧室、客厅、影像厅……乃至负层的泳池。 第二天,秋澄知道穆行天已经能够不让自己耽溺肉体的欲望后,从这天开始,便是他使上浑身解数把这个男人尽可能的留在这里。 秋澄成功了,因为穆行天喜欢他,也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的叫声。 攀附 第49节 穆行天纵容了他。 于是第二天,他们继续留在别墅,第三天也没有走,第四天,普尔曼被开到负层的泳池旁,车门敞着,穆行天坐着、两掌掐着秋澄的腰,秋澄跪坐在他大腿两侧。 第五天,一大早,两人从泳池的水面钻出,穆行天借着水的浮力在身前高高地抱起秋澄,秋澄搂着穆行天的脖子、低头,与男人接吻。 两人从心到身,都是湿漉漉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秋澄才裹着纯白浴衣坐到了餐桌旁。 整个别墅没有别人,只有他们。 当日新鲜的饭菜就摆在厨房的大理石台上,微波炉转一下就能吃。 穆行天去厨房,秋澄拿手撑着下颌,百无赖聊似的坐在桌边看着窗外。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别墅一侧的围墙。 秋澄不禁想,那只猫当年就是跳上围墙站在那里的吗? “在看什么?” 穆行天端着盛了饭菜的盘子与碗筷回来。 秋澄收回目光,懒懒地摇了摇头,再垂眸看面前盘子里的饭菜,神色恹恹。 穆行天:“不饿?” 秋澄摇头,起身,绕过餐桌,来到穆行天身旁,宽大浴袍下的长腿一抬,跨坐到了穆行天身上,面对面靠到了男人怀里。 不吃就不吃,想吃的时候再吃好了。 穆行天随他,抬手往秋澄腰上一搭。 过了会儿,秋澄坐起来,先吻了吻穆行天的嘴唇,接着用隐含暗示的眼神默默地注视。 穆行天懂了,轻笑,搭腰的手缓缓下挪,拍了秋澄的屁股,道:“小色猫。” 秋澄身形缓缓靠近,手覆到某人某个开始抬头的部位,以玩味的表情和目光回应:小猫色?大猫就不色了? 秋澄浴袍的前襟一下便松散开…… 第46章 五天, 五天足够发生很多事。 比如穆生生被扣,回到他那二奶妈身边的时候,差不多半条命都没了, 二奶妈差点跟着去掉半条命,从来在丈夫面前老老实实的人,这次跟穆兆江哭得各种梨花带雨。 比如办公室积累了一堆工作。 比如杜炎炫五天没见到也没联系上穆行天, 又因为穆生生被收拾得惨烈, 产生了各种对自己不利的猜测和联想。 秋澄倒是没事人一样,和珊珊视频后,第六天离开别墅便回了剧组继续拍戏。 至于穆行天, 他消失了五天,再出现, 等着他的是一堆的工作和需要见的各种人。 当然, 除了穆兆江,没谁会吃饱了撑的当着穆行天的面问他这几天去哪儿了, 连一向喜欢探究到底的杜炎炫都没多问。 穆行天倒是接到了来自母亲郭梦心的电话。 电话里, 郭梦心除了关心儿子的生活身体,便是提及杜炎炫, 说杜炎炫打视频找她, 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 但这次似乎是在国内做了什么让穆行天不高兴的事。 郭梦心叹气:“小炎就是性格太风风火火了,做事也比较冲动, 你多谅解吧。” 穆行天淡淡道了句:“他倒是知道找你来说情。” 郭梦心温温和和道:“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我也觉得小炎那孩子有时候做事是有些极端过火,但小炎好歹救过你, 我不看别的, 就看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也得多包容着点。” 穆行天没说什么,等这通电话结束,有关杜炎炫利用或者说联手穆生生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裴玉就在一旁,能猜到电话那头的郭梦心说了什么。他试探道:“杜少那边……” 穆行天冷声:“让他没事别来公司。” 裴玉:“好的。” —— 秋澄收到裴玉的微信:“杜炎炫没事。” 秋澄拿着手机,心想他料到了。 当年车祸的救命恩情摆着,杜炎炫就算不找郭梦心出面,穆行天最多小惩,也不会真的拿这位杜少怎么样。 秋澄无所谓。 反正这一次,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下一步…… 下一步,是秋澄为穆行天专门打造的—— 蜜月期。 这期间,秋澄更黏穆行天了,除非两人各自有事或者都出差不在,否则两人一定会睡一起、接吻□□。 秋澄甚至亲自动手画了一幅画,画里是他和穆行天纠缠在一起。 穆行天觉得他的小坏猫确实色,做就做了,怎么还特意画出来。 秋澄把画从画架上拿下来,送给了穆行天,又解析道:“你不觉得你做的时候和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吗?” 穆行天:“嗯?” 秋澄趴在穆行天耳边:“特别特别特别的动情。” 穆行天轻笑,把画收了起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后来穆行天每每回想,意识到那其实是他和秋澄在一起的时光里,最亲密幸福的时候—— 秋澄每天早上都会在他怀里醒过来,醒来后,他们会拥抱亲吻抚摸,时间来得及就做一下。 珊珊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怕他了,生活作息规律后,早上会下楼跟他们一起吃早饭。 早饭结束,秋澄会抱一抱珊珊,珊珊也会到门口,十分乖巧懂事地和他们挥手道别。 整个白天,秋澄会主动联系他几次,聊天说会儿话,或者分享在片场有趣的事情。 下班后,他如果空了会去片场接秋澄,来得及就回去和珊珊一起吃晚饭,来不及就他们在外面吃餐厅,顺便约会。 晚上回家,除开陪珊珊、看剧本背台词,余下的睡觉前的时间,秋澄都会和他黏在一起:聊天、下棋,接吻、□□,等等。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很奇妙的,穆行天没觉得腻味,反而觉得很甜蜜温馨。 这日穆行天回家晚,进门的时候,看到秋澄和珊珊站在窗边,窗户大开着,秋澄握着珊珊的手,珊珊手里拿了一个泡泡机,两人正在吹泡泡,玩儿得不亦乐乎。 穆行天觉得这画面十分的温馨,便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打断,就站在近玄关的地方默默地看着,直到秋澄转头看到他,挑挑眉,“你回来了。” 珊珊跟着转头,清脆的童音扬起:“穆叔叔。” 这一刻,穆行天有种感觉:他们就像一家三口。 穆行天想把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 年末,秋澄参加了一场平台方主办的晚会活动,同时受邀走红毯。 秋澄如今的曝光度够了,资源也非常好,只缺一部主演的大爆的戏,把他真正送入公众视野。 说白了,就是秋澄还不够红。 因为不够红,正常情况下,他走红毯的时间自然比较机动,可前可后、可早可晚,甚至可以单人,也可以随其他不太红的艺人批量一起。 事实却是,秋澄不但当天晚上随超一线的某位影后一起走的红毯,身上的礼服是某奢牌的超季款,脖子加手上的首饰更是高达八位数,赫然是超一线的待遇。 穆行天隔着平板看到秋澄的红毯,看到他的小猫如此光鲜亮丽、俊朗非凡,不自觉地便笑了。 除了觉得好看,犹然间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很争面子的自豪感,穆行天心底暗自想,他今晚要把这只小猫一层一层地剥干净、喂进嘴里。 —— 直播时间未到,明星陆续走完红毯入场,晚会现场的大厅多少有些吵杂。 托背后关系够硬的福,秋澄随影后走完红毯后,陆续遇到了平台方这边的领导,免不了一通招呼应酬。 好不容易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一口水没顾得上喝,肩膀被人拍了拍。 秋澄以为是哪个认识的演员同行,扭头,看见的却是杜炎炫。 杜炎炫含笑,坐在他身后:“嗨。” 秋澄没什么神情地转回头。 杜炎炫从后面倾身凑近,笑道:“有段时间没见了,好歹认识,不用这么冷淡吧。” 秋澄心知杜炎炫有话要说,等着。 杜炎炫:“看了你的红毯,挺厉害啊,影后加超奢。” 杜炎炫:“诶,你这项链和戒指是我哥给你的吧?” “送你的?还是就给你走红毯戴戴?”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送你的。” “我哥对你真大方啊。” “也是,你现在可是他最最宠爱的小情人。” 秋澄就像没听到,背对杜炎炫,靠坐着目视前方,还拧开座位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 杜炎炫继续:“小情人,你可得牢牢坐好你现在的位置,小心哪天被别的小情人取代了。” 秋澄没有回头,淡定地回了句:“你吗?” 杜炎炫笑了:“我?我可不会。” “不过我之前还真嫉妒过你。” 秋澄心道:现在不嫉妒了? 杜炎炫言笑晏晏:“现在我想通了啊。” 会场人声嘈杂,杜炎炫近在耳畔的声音清晰而尖锐:“我干嘛要跟你比?” “你和我哥再亲密,最多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攀附 第50节 “诶,你知道什么叫上不得台面吗?” “就像你现在,用着我哥给的上千万的首饰走红毯,但你能去他公司吗?你能陪我哥参加股东会议?还是能以什么身份和他一起参加业内重要的商务场合?” “啊,对,你能陪吃饭。” 杜炎炫笑了:“像花瓶那样。” “还能陪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杜炎炫轻叹,态度嚣张:“不像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杜炎炫故作恍然:“啊,对了,忘了告诉你,穆生生那次,其实是我出的馊主意,我哥也知道。” “我哥是真疼你啊,让人把穆生生打得半死。” “不过你看,他知道是我,我照样也什么事都没有。” “哈哈。” 杜炎炫最后那两声笑,令秋澄拧瓶盖的时候,力道不自觉间加重了些许。 但他依旧毫无流露。 第47章 杜炎炫说完, 翘着二郎腿靠坐椅背,静看了前座的秋澄一会儿,心底满是嘲讽和冷意。 如他自己所言, 他确实是近两天才明白的:一个小情人,有什么大不了? 起因还得从他五天没联系上穆行天,不得已给郭梦心打视频电话说起—— 当时他在电话里拐弯抹角地提及他惹穆行天不高兴了, 想郭梦心给他出面, 跟他哥求个情。 但那时候他是完全没想跟郭梦心提穆行天现在在国内有个小情人的。 一是根本想不起来说,二是他自认站穆行天这边,是他哥的人, 绝不会把穆行天的私生活和长辈通气。 结果郭梦心自己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穆行天这趟回国, 身边有人了。 当时杜炎炫心底咯噔, 没立刻承认,反过来探究道:“阿姨, 你听谁说的呀?” 郭梦心说是穆兆江给他打电话, 发了老大的火,说穆行天为了一个枕边情人打了穆生生两次。 杜炎炫在电话这边转着眼珠子, 缓缓道:“啊, 我……我哥那边我也不太清楚。” “情人?有吗?没有吧。” 郭梦心嗔道:“还想替他瞒我?” 杜炎炫:“阿姨, 我真不知道啊。你也知道的,我也才刚回国, 天天酒店住着呢, 我哪儿知道我哥有没有在家里金屋藏娇啊。” 郭梦心在电话那头默了片刻,最终没说什么。 杜炎炫挂掉电话后便想, 阿姨知道了, 要是不高兴、不赞同, 转头一个视频打给他哥,母子俩隔着个太平洋吵架,他哥最后不会觉得是他把事情捅给阿姨的吧? 杜炎炫事后便等,一是看看有阿姨从中求情,穆行天这次会不会饶过他;二也随时做好解释的准备,反正小情人这事不是他告的密。 结果最后什么事都没有。 杜炎炫乐了:看来那小情人在他哥心底也没那么重要么。 旋即想到:阿姨没为包养情人的事在电话里训诫他哥?两人没吵? 杜炎炫不敢到穆行天面前打听、讨人嫌,便给郭梦心发消息打探。 这下才知道,阿姨根本没跟他哥提包情人这事。 不仅如此,郭梦心还叮嘱他:“你也不要和你哥多说什么,你哥这么大的人,做什么不做什么,他心底都是有数的。” 杜炎炫告状:“听说那狐狸精挺会讨我哥喜欢的。” 郭梦心:“你哥既然没有结婚没有恋爱,身边多个人也没什么。” 【我相信他能把对方的位置掂量明白。】 杜炎炫看到郭梦心的这条回复,眉头挑得老高,心道不愧是上流社会的女人啊,这心态,也太稳了。 也由此,杜炎炫一下想通了: 也是,一个情人罢了,能有什么?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服务」他哥的,一只高级鸭罢了,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对他能有什么实质威胁? 哈哈。 晚会现场,杜炎炫看着身前、眼露嘲讽,不多时,起身离开了。 杜炎炫想得很明白:穆行天,他哥,就算现在不急,迟早也会和上流社会的其他男人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的。 哪怕是疯狂喜欢了穆行天很多年的他自己,早晚也会走上这条路。 不过是利益面前的正确选择罢了。 杜炎炫觉楠`枫得他自己走不出属于他杜少的命运轨迹,穆行天这个栢威的唯一继承人自然也不可能。 他们这种人,谁会为了个小情人走偏自己的人生? 杜炎炫觉得自己之前也真是被喜欢蒙蔽了眼睛,有什么必要去跟一个迟早会被甩掉的情人争风吃醋? 说到底,是这些年,他哥身边太干净了,陡然冒出个情人,他真觉得刺眼。 也还是阿姨看得明白,知道情不情人的根本无所谓,因为他哥自己心底就能掂量明白。 想到这些,杜炎炫顿时身心顺畅。 他也暗自想好了:最近老实些,别讨嫌,就不去他哥那儿刷存在感了,等过些时候,他再去公司。 杜炎炫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看好了日子,寻了天晴日朗的一天,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去公司找穆行天。 「咚咚咚」,敲了三声门,不等门内传来穆行天的「进」,便兴高采烈地推开了门:“哥……” 咦,没人? 裴玉的秘书赶忙过来:“杜总。” 杜炎炫手抵着门,示意办公室,转头问她:“穆总今天没来?” 秘书道:“c楼研发部那边今天有品介会。” 哦,原来去c楼了。 杜炎炫也记得这个会,挺重要的,很多高层乃至股东都会来。 杜炎炫抬手看了眼时间,就像是公司的第二个老板,态度熟稔地对秘书道:“嗯,我知道了,去忙吧。” 说着进了办公室。 秘书欲言又止,但考虑杜炎炫之前来的时候连裴玉都毕恭毕敬的,最终没有出声阻止。 杜炎炫便这么进了穆行天的办公室,主要是知道时间还早,离那个重要的品介会还有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先进来晃晃。 杜炎炫百无聊赖,走过矮柜,绕过沙发,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看见沙发旁的柜子上多了盆之前没见过的巴掌大的盆栽,他新奇地拿起来看了眼,知道穆行天不会有这个闲心,心道难道是裴玉?无聊。 盆栽放下。 再两手插兜地穿过沙发,走到大班桌旁,随意往桌上扫了眼,也不做什么,就是纯粹在属于穆行天的地盘上转悠转悠,心情就觉得格外的好。 忽然余光一瞥,看见电脑旁有一个相框。 嗯? 杜炎炫没印象,之前怎么没见过? 谁的照片? 他伸手,直接把那相框拿了起来、翻转,看到相框里的照片,愣住了。 秋澄?! 甚至是杜炎炫熟悉的装扮——那天平台晚会的着装,戴着高达八位数的首饰。 “……” 杜炎炫看着照片,眼睛当即瞪了出来。 他立马想起自己之前在平台晚会的时候讽刺秋澄上不了台面。 这什么意思? 他说上不了台面。 那小情人直接把自己的照片摆公司办公室来了?! 杜炎炫顿时有种时隔多日、被人隔空噎了下的感觉。 刚想通几天,这下立马又开始想不通了,气得抬手就想把相框砸地上。 手都举起来了,顿住,想到这里是穆行天的办公室,只能忍了又忍,最后把相框「咚」一下,重重地摆回桌上。 直到一路去往隔壁c楼,杜炎炫心里的火气才灭了些许。 他想有什么,一个情人而已,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以为拿个相框照片过来,就能显摆自己在穆行天这儿的地位? 做梦吧! 杜炎炫走出电梯,人站在高处,刚好看到一楼大厅里,一行人簇拥着穆行天进楼。 杜炎炫心情转换,脸色立马好了,正要扬声喊穆行天,陡然看见穆行天身旁的那道身影—— 长身鹤立,容貌俊朗,着一身束腰的英式西装,年轻又挺拔。 他在穆行天身边,和穆行天一起被人簇拥着,走在不是精英就是老总的人群中,一张面孔不免显得过于年轻,却又表现沉静,迈步沉稳,毫不露怯。 不是秋澄又是谁。 杜炎炫认出秋澄,只觉得轰一声,脑海里一片嗡鸣。 他怎么在这儿? 他来做什么!? 攀附 第51节 这种卖屁股的情夫凭什么能长大光明地来公司,还跟着穆行天一起去参加那么重要的会议? 谁让他来的?! 谁准他来的!! 杜炎炫愕然瞪目。 一楼,人群中的秋澄抬起目光,准确地锁定了站在高处的杜炎炫。 那双瞳眸偏浅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却令杜炎炫读懂了内里的含义: 上不了台面? 来不了公司? 他这不就来了吗。 杜炎炫一个激灵,在片刻的对视中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秋澄,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那没有表露的情绪下,或许是一颗比他还要疯狂的心。 作者有话说: 杜炎炫:就很emo 第48章 很多人到穆行天的办公室, 都喜欢站在那张大班桌后的落地玻璃前遥望俯瞰。 那是穆行天这样的人独有的高度,可以将整个cbd尽收眼底,切身体会什么叫财富堆积起的「一览众山小」。 秋澄近日有空的时候便会过来, 却鲜少站在那面没有遮挡的落地玻璃前。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如今站在怎样的高度、可以领略怎样的风景。 他最常待的,反而是大班桌前的沙发。 会坐那儿玩儿手机,盘盘他带来的那盆巴掌大的盆栽。 也会肘搭扶手, 手撑着下巴, 安静出神地凝望坐在桌后处理公务的穆行天。 穆行天如果不忙,会喊声小猫,冲他招手, 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坐着。 他们也在大班椅、沙发等地方拥吻过。 秋澄猫一样,趴在穆行天耳边细声细语地问:“你要在这里c我吗。” 穆行天的手臂箍着秋澄的腰, 声音低沉:“也不是不行。” 秋澄却笑:“不行。” 穆行天:“嗯?” 秋澄在穆行天怀里缓缓坐起来, 大腿隔着裤子的布料,摩挲在身下男人的腿上, 声音羽毛似的抚过耳膜, 说的话更惹人遐想:“我会叫的,别人会听到的。” 穆行天轻笑, 知道是秋澄在故意逗他。 小坏猫。 转眼, 天冷了。 秋澄或许是因为本身体质的关系, 一到冬天手就凉,穿得多也一样。 倒是每回坐普尔曼的时候手是暖的, 穆行天察觉到了这点, 就把自己的车和司机一起给了秋澄,好让他出行的时候能够舒服些。 这天, 秋澄来公司, 人到办公室, 穆行天正忙,他百无赖聊,便拿手撑着下巴看着穆行天发呆。 穆行天抬起视线,见秋澄一直看着他,以为秋澄陪得无聊了,便招手,让秋澄过来。 秋澄起身走过去,穆行天拉着他的手,将人抱进怀里:“累了?” 秋澄摇摇头,整个人懒下去,贴靠着穆行天,乖得不行。 穆行天低头,亲了亲秋澄的发顶。 秋澄靠在穆行天怀里,手覆在男人胸前,拨了拨衬衫上的贝母扣,过了会儿,轻声道:“过几天我带珊珊去看看妈妈和姐姐。” 这话有些突然,但在情理之中。 穆行天想了想,问:“想她们了?” 秋澄:“嗯。” 办公室里又静了,只有中央空调吹着暖风的一点动静。 又过了会儿,秋澄:“年末了,很快就过年了。” 穆行天:“嗯。” 秋澄在他怀里,闲聊的语气:“过年你会去美国吗?” 穆行天静默了一瞬,答道:“不会。” 秋澄用指尖玩儿着那粒扣子:“也是,美国过年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 穆行天这时候拍了拍秋澄,示意秋澄起来:“再等我会儿,很快结束了。” 秋澄赖在穆行天怀里没动,像是没注意穆行天的提醒,继续靠着,又抬起目光,眼露纯真地问:“那过年的时候,你妈妈会回国吗?” 这是第一次,秋澄主动问及穆行天有关家庭的话题。 问的十分随意,像是偶然想起就说了,穆行天却没有答。 他又拍了拍秋澄,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说:“再坐坐。” 秋澄从穆行天怀里坐直,没继续问,也没说什么,像是也不在意这个话题似的,起身让开了。 只是重新坐回沙发遥看穆行天的时候,秋澄默默想:他不愿意提。 这么久了,穆行天会和秋澄聊很多话题,这次第一次,他回避了。 这也是秋澄第一次问,因为秋澄知道这个话题代表什么,从前不聊是因为不能问,时候不到,现在提及,自然是秋澄的试探。 可穆行天回避了话题,他没有答。 这日,秋澄回宅子,见赵叔正指挥两个司机往家里搬发财树。 秋澄:“要我帮忙吗?” 赵叔笑道:“不用,都已经搬完了。” 秋澄:“家里换景观树了?” 赵叔:“是啊,年末了么,也快过年了,家里用点植物装点一下,比较有气氛。” 秋澄笑:“前两天不是刚给珊珊搬了圣诞节用的大松树吗。” 赵叔:“不冲突,圣诞树挂礼物,发财树挂红包。” 秋澄点点头:“那最开心的还是珊珊了。” 聊完,秋澄原本要往里走,脚步顿了下,转身:“赵叔。” 赵叔回头:“怎么了?” 秋澄含笑:“阿姨是圣诞节前从美国回来,还是等春节的时候?” 赵叔一愣,明显没料到秋澄会问他这个。 他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对,忙收起神情,不动声色道:“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得问少爷。” 秋澄点点头,似乎是突然想起来就随口问了,不在意的样子。 当晚穆行天回来,赵叔边接过大衣边低声道:“小澄今天问起了太太。” 穆行天冲赵叔看了眼。 赵叔温和地继续道:“问太太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 穆行天没说什么。 上楼、回卧室,秋澄穿着居家服站在窗前。 穆行天走过去,秋澄从玻璃上看到身后走近的身影,缓缓转身,沉静地笑了,“你回来了。” 穆行天走近,低头与秋澄亲吻,吻了会儿,问:“在看什么。” 秋澄抬着脖子,很乖的样子,答道:“没看什么,在发呆。” 穆行天将秋澄的腰搂过来贴着,亲吻道:“我还以为在想我。” 秋澄低笑。 穆行天没有问秋澄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也没有提及秋澄不止一次问到的有关郭梦心什么时候回国的话题。 临近圣诞,又因为年末,穆行天忙,秋澄也忙。 也许是真的因为太忙了,再没人听秋澄提及郭梦心。 偶尔秋澄注意到宅子里哪里的装饰变了,最多夸句好看,像是根本没留神这些改变是因为节日的临近。 圣诞前一天,郭梦心的飞机落地机场。 穆行天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一起来的除了裴玉,还有杜炎炫。 郭梦心刚推着行李车出来,杜炎炫便捧着花扬着微笑地迎了过去:“阿姨!” 花和拥抱一起给了郭梦心。 郭梦心喜爱这样的亲近与撒娇,回抱杜炎炫,同时看着走近的穆行天与裴玉,笑道:“你们工作都那么忙,干嘛还特意花时间来接我,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 杜炎炫嘴甜道:“因为你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当然要有世界上最帅的三个男人来接你啦。” 裴玉都听笑了,更别提被哄得格外开心的郭梦心。 裴玉帮推行李车、在后面跟着,杜炎炫挽着郭梦心,穆行天走在另一边,四人一起,说说笑笑。 当然,主要都是杜炎炫在说,郭梦心在笑。 聊着聊着,杜炎炫话锋一转,突然对郭梦心道:“阿姨,今天得委屈你坐别的车了。” 攀附 第52节 说着瞥了穆行天一眼。 郭梦心疑惑:“怎么了?” 穆行天没说什么,杜炎炫嗔怪道:“还不是我哥,车都给别人用了。” 什么「别人」,在场四人全部心知肚明。 郭梦心也了然,安抚般的拍了拍杜炎炫的手,面含微笑道:“车只是代步的,有车就行,我坐什么车不还都一样。” 杜炎炫欢欢喜喜道:“也是,阿姨就算坐十八手的桑塔纳,你也是我最爱的郭女士。” 差点拐到秋澄身上的话题便这样一笔带过。 跟在后面推车的裴玉默默扫过前面杜炎炫的身影,又看了看郭梦心。 等上车,一起坐在后排,杜炎炫依旧挽着郭梦心的胳膊:“阿姨,那你这次回来住哪儿啊?” 瞥向前面副驾,意有所指:“我哥那儿的老宅,现在好像住不下呢。” “杜宇。” 穆行天警告了一声。 而杜宇是杜炎炫小时候的名字,由此也可知杜家与郭梦心,或者说穆家这边是世交,两个小辈从小就认识。 郭梦心也听出杜炎炫是在暗示什么。 她接话道:“那个宅子我不喜欢,也是你哥的爷爷奶奶留给你哥的,我当然不会去住。” 杜炎炫:“那你住酒店吗?” 郭梦心笑:“我在国内当然有别的资产,放心吧,有地方住。” 杜炎炫立刻撒娇道:“那我要搬过去陪你住。” 气呼呼的语气:“阿姨你都不知道,我回国这么久了,我哥竟然忍心让我一直住酒店!” 郭梦心笑了,拍拍杜炎炫挽着他胳膊的手:“看来我不回国,还没人给你撑腰了。” 杜宇瞪前排:“本来就是!” 郭梦心:“你这孩子。你还是接着住酒店吧,我作息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没什么,随便你来不来住,到时候你自己要不习惯的。” 杜炎炫:“才不会呢。” 嘴里这么说,但其实他们四人都知道,杜炎炫不会搬去和郭梦心住。 不仅因为作息习惯的问题,也因为杜炎炫浪惯了,有时候玩儿得特别花。 当晚,杜炎炫、裴玉陪着,在酒店陪郭梦心和穆行天一起吃了顿接风宴。 吃饭中途,穆行天接到秋澄的电话,也没回避。 郭梦心原本没留神穆行天接了谁的电话,正和裴玉聊天,直到无意间听到穆行天对着电话十分温柔地道了句「不用等我,你先回家」。 裴玉看过去,杜炎炫看过去,郭梦心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穆行天又对着电话那头「嗯」了几声,待挂了电话,杜炎炫直撇嘴,还翻着眼睛呿了声,郭梦心看看杜炎炫:“小玄,别这样。” 杜炎炫「哦」了声,板着脸、垂着目光,过了会儿,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对郭梦心不服气地说道:“我哥都已经把人……” 这次却是被郭梦心打断的。 郭梦心笑了笑,给杜炎炫夹了一筷子菜,温柔道:“你哥的事,你不用太担心。” 郭梦心转而看向穆行天,温和道:“儿子,你自己有底的,对吗。” 连一旁的裴玉都听懂了。 言下之意:养情人可以,但那只能是情人。 第49章 秋澄坐在车里, 普尔曼的方向是家。 他刚挂了打给穆行天的电话,而今天早些时候,他收到裴玉的消息, 说郭梦心今天回国了。 刚刚的电话里,他问穆行天是不是在应酬,穆行天应了声, 默认了。 秋澄却知道, 那不是应酬,是在和郭梦心吃饭。 秋澄今天拍了一天戏,已经很累了, 他头靠椅背,手偏凉, 闭上眼睛, 想起记忆中妈妈曾经提及的有关郭梦心的话。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回想了,从天冷下来, 知道郭梦心会在临近年末回国的时候, 他就已经在想了。 因为他明确地知道,郭梦心是他如今选择的这条路上, 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 可秋澄今天真的太累了, 他刚回想了一点, 便闭上了眼睛,没接着再想。 回家, 珊珊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 给秋澄看她戴在头上的驯鹿耳朵发箍。 秋澄笑着摸摸珊珊的脑袋和发箍,转头, 发现客厅里那棵大圣诞树上已经挂好了彩带和各种装饰品。 珊珊很开心地告诉秋澄, 说这些都是她和老师、赵爷爷一起挂的。 “舅舅, 圣诞老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假的吧?” 珊珊已经很早慧地知道动画片是假的,奥特曼也是假的了。 秋澄蹲下来,看着珊珊,哄道:“也有可能是真的,我们要不要等等看,说不定圣诞老人会送我们礼物。” 珊珊歪了歪头,天真道:“礼物不是你和穆叔叔买的吗?” 逗笑秋澄。 秋澄捏捏她的小脸:“礼物是舅舅和穆叔叔买的,然后拿给圣诞老人,让圣诞老人送你的。” “哇。” 珊珊一听到有礼物就很高兴,又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老师,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老师。 赵叔站在一旁,看着珊珊跑开的身影,面含微笑。 秋澄起身,赵叔问:“炖了燕窝,喝点暖一暖吧。” 秋澄一般都会喝,今天却摇头。 赵叔:“不舒服吗?” 秋澄脸上带着点疲惫:“嗯,今天室外拍打戏,时间有点久。” 顿了顿,“我先上去洗个澡。” 赵叔忙道:“应该提前打个电话回来的,好帮你提前放好热水澡,泡一泡、舒服点。” 秋澄:“没事,我冲个澡就好。” 秋澄洗完澡,穿着居家服、趿着拖鞋下楼,在厅里给珊珊讲了会儿故事书,陪着小丫头玩了一会儿。 九点,女老师带珊珊上楼回房,一楼的厅里安静下来。 秋澄靠着椅背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会儿,起身后,拿起摆在茶几一角的棋盘,自己和自己下了会儿棋。 近十一点的时候,穆行天才回来。 他进厅里,见秋澄还在楼下,有些意外,问:“怎么没上楼。” 秋澄冲他歪了歪头,笑道:“等你啊。” 穆行天走过去,旁边坐下,把秋澄的腿捞起来的时候顺手摸了摸脚,很凉。 穆行天把人抱进怀里,亲了亲秋澄的额头:“很晚了。” “嗯。” 秋澄把脑袋靠到穆行天肩头,很乖的样子。 被抱着上楼的时候,秋澄道:“今天应酬到这么晚吗?” 穆行天偏头看向怀里的秋澄,没有应声。 秋澄心知穆行天不会说的,闭上眼睛,安静地靠着这令他觉得安心的宽阔怀抱。 但他心底又有一些,或者说是一点点的希翼,觉得穆行天是不是会主动告诉他,今天郭梦心的飞机落地回国了。 但可惜,穆行天什么都没说。 一直没有说。 次日圣诞节,给小秦司机保镖他们发了节日红包后,秋澄便提早收工,从片场回来陪珊珊。 他们一起看了动画片,院子里放了焰火,拆了圣诞树下的所有礼物。 虽然依旧不能怎么出门,珊珊还是高兴坏了,尤其是拆到穆行天送给她的一整套变装玩具,以及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舅舅!是小兔子!” 珊珊惊喜得不行。 秋澄坐在旁边,举着手机给珊珊拍了些照片,又挑了两张,发给了穆行天。 穆行天回复得很快:“看来她最喜欢小兔子。” 秋澄正要回复,忽然收到条彩信。 这在日常用微信联系的今天并不多见,秋澄奇怪是什么,猜想是不是什么广告推送,点开。 一下跳出的照片上,赫然是穆行天坐在一个保养得当的美丽女人身旁,低头拿着手机的样子。 而在照片下面,有一排吐舌头做鬼脸的表情包。 秋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照片是杜炎炫发的。 因为裴玉给他发了消息,他知道今天圣诞夜,穆行天去陪郭梦心吃饭了。 想必照片上着装典雅、容貌昳丽的中年女人,就是穆行天的母亲郭梦心。 秋澄此刻也能想到杜炎炫发这张照片给他的目的——显摆自己的同时,气一气秋澄。 但秋澄根本没什么情绪,他把照片划掉、退出消息界面,重新点开了微信。 他回复穆行天发:“都是珊珊的,没有我的礼物?” 攀附 第53节 穆行天这次的回复也很快:“等我晚上回来,我就是那个礼物。” 秋澄捧着手机笑了。 晚上,穆行天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了外面冬日的寒气,也带回来了一瓶红酒。 赵叔、保姆都不在,珊珊也回房了,一楼厅里只有他们。 古董留声机播着轻快的古典乐,圣诞树下,秋澄和穆行天各自端着杯红酒依偎在一起,伴着曲调的节奏轻踩着步子。 秋澄从心到身的惬意和放松,他揽着穆行天的脖子,靠在男人肩前,觉得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一刻无限拉长,让两人永远停留在这幸福的二人世界。 当晚做的时候,秋澄格外情动,喊了穆行天的名字,也哭了。 穆行天起身,亲吻秋澄的眼睛与眼泪,呵出的气息滚烫,紧绷的背胛躬出性感的弧线。 秋澄搂着男人的脖子后背,克制不住的喘音与叫声溢得满卧室都是。 这日,秋澄没有工作,早上不用早起,穆行天便陪着睡了个懒觉。 卧室窗帘紧闭,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床上熟睡的两人紧拥着,穆行天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 因昨夜做过之后两人换了睡觉的位置,听到近在耳畔的铃音和震动,秋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手机。 他伸手摸过手机,迷蒙中没有细看,直接滑屏接通,嗓音带着低哑,含糊地「喂」了声,电话那头没有动静。 秋澄渐渐转醒,又「喂」了声,那头还是没有动静,秋澄这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里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 “母亲”二字。 秋澄一顿,反应过来,彻底醒了,刚好穆行天这时候翻了个身,也醒了。 “你的。” 秋澄把手机递过去。 穆行天接过,看了眼屏幕,没像往常那样边打电话边搂住秋澄,而是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穆行天拉开一侧的窗帘,背对床,站在窗边打完了电话。 期间秋澄就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穆行天打完电话转身,见秋澄正看着他,什么都没多言,默声回到床上,搂住秋澄,道:“再睡会儿。” 秋澄也没有多言。 这一刻,穆行天便知道秋澄清楚郭梦心已经回国了,小猫什么都知道,但他不问。 也是这一刻,秋澄明白,有关郭梦心,穆行天不会跟他提半个字。 春节前,秋澄独自抽空去了趟墓园。 姐姐和妈妈都被安置在墙上的小格子里。 里面摆了她们的照片、珊珊做给她们的手工,还有几朵干花。 秋澄很久不来了,到的时候看见格子里的照片,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他也没什么要对她们说,就道了句珊珊挺好的,便沉默地在格子前站了许久。 临走的时候,他看着慧兰的照片,默默在心底道:妈,我走到这步,你别怪我。 我下面还有很多步要走,你像小时候那样心疼下我,保佑我成功,好吗。 除夕夜这日,穆行天在家呆了一整天,陪珊珊陪秋澄,下午四点多,车子候在门口等着,穆行天要走了,要去和郭梦心一起过除夕。 临走前,秋澄送他到门口,穆行天搂着秋澄的腰,低头吻了吻,说:“我尽快回来。” 秋澄笑了笑,是穆行天熟悉的乖巧。 最后,秋澄目送普尔曼开走。 而不等普尔曼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秋澄便收回了目光,转身。 转身的那瞬间,赵叔眼看着秋澄的神色收敛,目光变得坚毅且清冷。 赵叔愣了愣,以为是穆行天不带秋澄见郭梦心、过除夕,秋澄还是生气了。 赵叔想劝慰几句,还没开口,秋澄已经进了屋。 —— 普尔曼上,穆行天从裴玉手里接过一份东西,认真翻看了几眼,便把那份东西搁在了旁边的座位。 他准备送秋澄一个庄园做新年礼物。 优质资产,总价值过亿。 他清楚秋澄不在意这些,但既然是份能保证珊珊下半生衣食无忧的东西,又是份他特意送的新年礼物,想必秋澄还是会很开心地接受的。 穆行天抬手看了眼时间,搁在中央扶手上的手轻轻点了点,多少有些迫不及待,希望晚上的时间可以快一些,他想尽早回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终于要写到本文我最喜欢的桥段啦,兴奋搓手ing 第50章 普尔曼抵达市中心一家五星酒店。 难得郭梦心今年春节回国, 穆行天刚好也在,郭梦心一位人在国内的好友太太,便在自家酒店包下整层, 张罗了一起过年。 穆行天和裴玉一起坐电梯上楼,刚从电梯出来,便遇见了拿着红包和一群小孩儿耍乐子的寇宴析。 寇宴析正要从电梯前跑过去, 抬眼看到穆行天, 一下刹住脚步,开心地喊道:“哥!” 也不逗那群人还没他肩膀高的小朋友了,手里一沓的红包直接分掉, “去吧去吧。” 小朋友们拿了红包全跑了,寇宴析笑着迎向穆行天:“哥, 除夕好啊。” 故意往穆行天身后看了看, 说:“怎么只有你啊,你那……” 另一部电梯敞开门, 打扮得跟只孔雀一样的杜炎炫走了出来。 寇宴析被转移了注意力, 扭头看向杜炎炫,故作夸张:“我去, 这谁啊, 知道的今天过年, 不知道的还以为办秀展呢。” 说着迎过去,伸手, 杜炎炫跟他扣了下掌。 杜炎炫摘掉墨镜, 露出一张更为张扬的面孔,反过来揶揄寇宴析:“你怎么穿得跟小孩儿一样。” 寇宴析笑道:“我本来就是小孩儿。” 手冲他和穆行天一伸, 掌心摊平, “赶紧的, 红包。” 杜炎炫笑骂:“去你的。” 刚好郭梦心和另一个貌美妇人相互搀着胳膊、有说有笑的走近。 穆行天:“妈。” 寇宴析和杜炎炫一起喊阿姨。 寇宴析跟着再喊了郭梦心身旁的妇人:“姑姑。” 郭梦心边走边笑,显然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都到了,别站这儿了,进去坐吧。” 说着和寇宴析的姑姑继续往前走。 寇宴析姑姑对郭梦心道:“你家行天还是这么帅。” 郭梦心笑:“别人恭维我就算了,你家有阿淮,你还会觉得别人家儿子好?” 寇宴析姑姑:“别提他了,我刚还打电话问他,现在都没到。” 郭梦心:“公司忙吧?” 寇宴析姑姑:“忙什么呀。” 两人说着走远了。 穆行天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去,寇宴析和杜炎炫落后了几步。 杜炎炫拿胳膊捅了捅寇宴析:“你姑的儿子我是不是没见过?” 寇宴析:“哦,你说陆江淮啊,”想了想,“好像是没见过。” 杜炎炫随口道:“做什么的?” 寇宴析:“医疗器械进出口。” 朝着前面的穆行天,“诶哥,你等等我们呢。” —— 穆行天在交际上有自己的一套风格,不冷漠,但也不像杜炎炫那么张扬、寇宴析那么爱耍宝。 他到了之后,应酬了一圈,便找了个没人的窗边坐下,手机拿出来。 他原本想看看时间,顺便看看秋澄有没有给他发消息,手机刚出来还没滑屏解锁,对面坐下倒身影。 来人眉目如星、俊朗非凡,气质间显露桀骜,正是寇宴析姑姑的儿子陆江淮。 陆江淮比穆行天大,今年已经有33,但看起来和杜炎炫寇宴析差不多,脸年轻,处世风格也是年轻一派的。 他在穆行天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便主动伸出了手,穆行天也伸手,跟陆江淮握了下手。 陆江淮笑:“有些年没见了,还以为你在国外就不回来了。” 穆行天回以淡笑:“你比我忙。” 陆江淮拍了下腿,叹了声:“可惜赚得没你多啊。” 穆行天和陆江淮都笑了。 陆江淮起身:“行,你坐吧,我刚来,去跟里面打声招呼。” 穆行天点了下头。 陆江淮走了,穆行天解锁手机,才七点不到,秋澄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给秋澄发了一条:“在做什么?” 等了会儿,秋澄没回,寇宴析这时扬声喊他,穆行天收起手机起身。 攀附 第54节 —— 当晚来酒店的加起来一共有四五大家人,也都是一个圈子的。 自助式餐点,没分包厢,几家人相互走动,很是热闹。 寇宴析特意来喊穆行天,穆行天以为什么事,被寇宴析拉过去才知道,是几家的太太坐在一起掷骰子玩儿,输了的要罚酒,但喝酒的不是太太们,而是各家的几位儿子。 这会儿刚来的陆江淮已经喝了两杯了,郭梦心也输了一局,酒是杜炎炫帮忙喝的。 杜炎炫喝酒的时候其他人揶揄郭梦心,说她白捡人老杜家的儿子,等会儿就打个跨洋视频给人老杜,让他夫妻看看自家儿子这会儿都在干嘛。 杜炎炫嘴甜道:“我哥的亲人不就是我的亲人吗。在座的都是妈妈!” 围着一群人,很是热闹,连裴玉都在。 穆行天也发现郭梦心今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是特别好,连带着手气都不错,没输几局。 别人揶揄郭梦心是拼了命的要赢,舍不得儿子多喝,郭梦心笑:“他今晚是不能喝多,等这边结束,我还有个好消息要跟他分享呢。” 众人七嘴八舌: “什么好消息啊,也说给我们听听呢。” “是啊,让我们也听下呗,就当沾沾喜气了。” 郭梦心示意人掷骰子:“你们不懂的,这个只有我儿子懂。” “这么神秘?” 桌上的骰子刚好转到一,大家顿时起哄,让掷骰子的那家的儿子赶紧喝。 郭梦心趁机转头和穆行天对了一眼,笑笑,神色间宽慰:是好消息,等结束了跟你说。 穆行天和郭梦心对视完后,手机拿出来扫了眼,小猫依旧没回,应该是在和珊珊吃晚饭。 旁边的陆江淮这时候抬手搭了把穆行天的肩膀,穆行天转头抬眼,陆江淮凑近,笑道:“我这边看你盯手机都盯了几回了,怎么了,佳人有约?” 穆行天扫了陆江淮一眼,不知道这位情场浪子怎么还能有闲心损自己。 …… 秋澄一直没回消息,往日也时常有过这种情况,或许是没看见,要么是在忙工作,穆行天很少在意。 但今天有些不太一样,穆行天人在酒店,心一直在家里。 抽了空,穆行天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秋澄打电话,一声、两声、三声……一直没人接。 可以看到穆行天身影的沙发处,寇宴析、杜炎炫坐在一起,离得近的单人沙发上,陆江淮捧着手机正在打俄罗斯方块。 陆江淮听到寇宴析和杜炎炫的对话—— 寇宴析:“哥在打给那个谁?” 杜炎炫冷哼。 寇宴析:“你哼什么?” 杜炎炫口吻带嘲:“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情人。” 寇宴析笑道:“你这语气怎么那么酸呢。” 杜炎炫:“我酸什么?” 寇宴析:“就是酸啊。不过我今天来的时候,真的以为哥会一起把人带过来的。” 杜炎炫炸毛:“带他!?” 寇宴析:“你那么激动干嘛?” 杜炎炫:“寇少爷,别天真了,今天什么场合,你见过谁大过年家庭聚会的时候带情人?” 寇宴析正要开口争辩,打着俄罗斯方块的陆江淮出声:“被你们这么一说,我都开始好奇了。” 抬眸扫了眼两人,“有照片吗,看看。” 寇宴析举手:“我有我有!” 手机摸出来,按了几下,屏幕凑向陆江淮。 陆江淮放下手里的手机,偏头看去,看到的第一眼便愣了下。 寇宴析以为陆江淮是惊讶穆行天的情人是个男的,还反过来奇怪:“哥,你不用吧,你不也好这口的吗。” 陆江淮重新拿起手机打俄罗斯方块。 他心道他确实好男的这口,但穆行天这情人,这张脸还真是太巧了,完美地卡死在他的审美点上。 啧。 —— 除夕餐宴尚未结束,郭梦心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穆行天往同层一角空着的某个包厢去,要去分享她的好消息。 杜炎炫也跟着,好奇:“阿姨,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郭梦心今晚多喝了几杯,没醉,就是有些熏意上头,血色都涌在脸上。 她快步走在前面,笑道:“是啊。” 接着道:“本来是想晚一点等这边结束的,现在刚好都有空,他也在附近,就把他喊过来,刚好见见。” 杜炎炫:“阿姨,到底是谁啊?” 郭梦心满眼喜悦:“到了就知道了。” 说的时候特意看了穆行天一眼,是对穆行天说的。 穆行天略有猜测,没什么表示,杜炎炫好奇得不行。 三人穿过长廊,同层的喧嚣热闹离得远了,再拐个弯,来到长廊尽头的包厢。 率先推开门,郭梦心音调微扬地喊道:“小澄。” 包厢里,近门口处,背对大门的位置,一道身影站了起来、转身。 穆行天进门的脚步随着这声「小澄」顿住,抬起的目光尽头、包厢里转身看过来的那道身影—— 是今天与他陪伴了整整一个白天的人。 是出来时还送他到家门口的人。 是他一整个晚上都在牵挂、却没有联系上的人。 是他被郭梦心拉过来之前,刚刚还在想念的人。 是秋澄。 秋澄平静的目光稳稳回视。 郭梦心没察觉任何异样,笑着为两人介绍: “行天,这就是你慧兰阿姨的儿子。” “小澄,他是我儿子,你以后喊哥哥就行。” 在穆行天的沉默对视中,秋澄上前一步,以陌生的、第一次见面的目光与神情,温和友善地开口道:“哥,你好,我叫秋澄。” 穆行天,你没有带我来的地方,你觉得我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我自己来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是小猫,更不是你的情人,我是秋澄。 第51章 秋澄表现得太自然太流畅了, 以至于连杜炎炫在看到秋澄的时候,一下上头的激动情绪过后,忍不住都开始怀疑眼前的秋澄是不是他知道认识的那个秋澄。 郭梦心这时向穆行天提及她是怎么找到秋澄的: “儿子啊, 你刚回国的时候不是让裴玉去找过慧兰的家人,那时候一直没找到吗。” “特别巧,前段时间我去墓园看慧兰的时候, 刚好遇到了小澄来看他妈妈。” 郭梦心的喜悦溢于言表:“真好, 可算找到了。” 又说:“我本来想让小澄今晚也一起过来的,可惜珊珊身体不好,不太能到人多的地方。” “对了, 珊珊是小澄的外甥女,你慧兰阿姨的外孙女。” “小姑娘我暂时还没见过, 改天一定要见见。” 郭梦心说完, 见穆行天一直看着秋澄,周身气压也隐隐有偏低的趋势, 这才察觉有些不对。 她疑惑:“儿子?” 穆行天神色上没有任何表露, 在郭梦心喊他的时候转眸看了眼她,再继续看向秋澄。 “是吗。” 他的语气很淡, 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也是他此刻唯一的反应。 杜炎炫这时从不解里回过神, 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 抬手便指向秋澄:“你明明……” 被穆行天侧目的一眼止住。 杜炎炫困惑,慧兰是谁? 又觉得荒诞, 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敢自己出现在阿姨面前?! 他自己什么身份他自己不清楚吗? 他到底在干嘛?他到底又是谁? 三个男人里, 只有亲自造成了如今局面的秋澄最淡定—— 他用陌生的眼神扫了杜炎炫一眼,接着转身向郭梦心, 温温和和道:“阿姨, 我得先走了, 珊珊一个人在家,我不是太放心。” 郭梦心忙道:“怪我,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太开心了,就自顾把你喊过来见你哥了。” “你去吧,先回去吧。” 又问:“怎么来的?打车吗。今天除夕,大家都回去过年,这个点打不到车了吧?我让司机送你。” 攀附 第55节 秋澄笑笑:“朋友送我来的,不用了,我打电话让朋友接我就好。” 穆行天这时候道:“用我的车吧,司机就在楼下。” 郭梦心立马接话:“对对,让你哥的车送你。” 怕秋澄再拒绝,跟着道:“把你送回去,我才能放心。” 穆行天深邃的目光落定在秋澄的面孔上。 此刻反而只有杜炎炫既搞不清状况又憋着一肚子气——阿姨对秋澄的态度也太好了吧!? 一行人离开包厢行至长廊,郭梦心还在和秋澄说话,到电梯间的时候,郭梦心让穆行天去拿自己包,继续陪着秋澄等电梯,脸上的耐心与笑容都不是装的,表现得甚是慈爱。 杜炎炫看了就一肚子火,穆行天走了,他悄悄瞪了秋澄的背影一眼,也跟着走了,快步跟上。 等走远了,杜炎炫追问穆行天:“哥,什么情况?阿姨怎么又认识……” 穆行天脚步不停、语气渐冷:“别跟着我,去做你自己的事。” 杜炎炫气得想揍人。 等穆行天替郭梦心拿了包回电梯间,郭梦心接过包,从包里取出两个大红封,一起递给秋澄。 秋澄愣了下,抬手拒绝,郭梦心笑道:“拿着吧,该给的。” 满眼慈爱,说:“我也知道你现在自己有工作能赚钱,但这是我的心意,也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你不好拒绝的。” 秋澄这才收了,温和道谢。 电梯刚好到了、敞开门,郭梦心笑着冲秋澄摆摆手:“去吧,过几天我去看看珊珊。” 秋澄进电梯,穆行天跟着要进去,被郭梦心拉住胳膊,低声:“你让司机在门口等就好,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穆行天止步,抬眼看向电梯,电梯里,秋澄垂着目光,并没有看他,梯门缓缓合拢。 即将完全闭上的时候,陆江淮诶一声跑过来,摁了电梯,梯门重新敞开,他跑了进去。 郭梦心问他:“你这就走了?” 陆江淮站在秋澄身旁:“没,楼上闷、还禁烟,我下去抽根烟。” 郭梦心点点头。 梯门合上,陆江淮才注意到电梯里另一个人。 他刚刚走向电梯间的时候,有看到郭梦心跟这人说话,以为是今天一起过节的某家的小辈,转头定睛,看到那张脸,陆江淮眉峰高挑。 嚯,这不是照片上那个小情人吗。 —— 这次是郭梦心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穆行天面对面地坐下。 郭梦心要提的不是别人,正是秋澄。 刚好穆行天现在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听到郭梦心叹道:“慧兰一家也是命苦。” “我不是之前就告诉你慧兰有个女儿吗。” “那是亲生的女儿,小澄是后来被慧兰收养的。我也才知道。” 穆行天沉默地听着。 郭梦心:“慧兰的女儿之前做生意,资金和项目都出了问题,欠了大笔的债。嫁的老公也靠不住,珊珊没生病的时候把珊珊抢走,珊珊生病,就把珊珊丢回来。她一直有抑郁症,生意出问题的时候抑郁症就复发了,去年跳楼走了。” “小澄也不容易,自己揽下债务,一个人带珊珊,还要给珊珊治病。” 穆行天当然是知道这些的,在听到秋澄是被收养后,终于理解为什么当初从秋澄这里没查到慧兰这条线索,找慧兰家人的时候又没查到秋澄这边了——在根本没有正规收养手续的情况下,确实很难查到。 而郭梦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穆行天等着,告诉自己耐心。 郭梦心叹了几声,拿起水杯抿了口水,才继续道:“小澄是个艺人,之前也一直不太红。” “他这种情况,要靠自己,太难了。” 穆行天敛在眸底的光轻轻一跃,便听到郭梦心道:“我是能理解的,他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给自己找个靠山,委身依附。” 穆行天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默默握紧。 穆行天抬眸:“他自己说的?” 郭梦心点头:“嗯。说了一些,我也猜到一些。” 穆行天没有任何表示,看似寻常,风暴敛在眼底。 郭梦心说到重点:“我跟你聊这些,就是想着我们现在反正也遇到小澄了,有我们,有你,他以后也不用委屈自己了。” 委屈? 穆行天把这两个字无声地压在舌尖下。 郭梦心接着道:“我已经劝过小澄了,他也答应我会跟那个男的断掉。” 断掉? 好,好得很。 郭梦心:“凡事也得向前看,有我们帮他,他以后的日子总不会像之前那么难捱的。” “你到时候也给他撑撑腰,让他有些底气,他那个圈子不好混,总得有人支持他。” 支持。 他不是一直在支持么。 穆行天心底渐冷。 面前的郭梦心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心情——觉得轻松,觉得开心。 又念起了慧兰。 “慧兰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帮小澄,也会高兴的。” “也不枉当年我跟她认识一场,她又帮了我那么多。” “她那么好的人,我们也有能力,帮帮她的儿子、外孙女,也是应该的。” 穆行天沉默。 不同于平日叫人琢磨不透的收敛,此刻与其说是不动声色,倒不如说是情绪的按捺。 过了会儿,穆行天起身:“妈,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郭梦心这才想起穆行天那边还有个等着他回去的情人。 换以前,郭梦心绝不会多问,反正这年夜饭也快结束了,早走晚走都是走,她懒得多管。 现在么,有秋澄不得已委身他人的事做铺垫,郭梦心想来想去,觉得这种事到底还是不正经。 她喊住穆行天,没多劝,就稍微提了下:“你想想小澄,这种事,一般都是对方巴着你有所图,终归对他对你都不好,趁早分了吧。” 又叮嘱:“分的时候还是得体面些,他想要的、该给的,就都给他。” 穆行天向来不显山露水的人,听完的那一秒,心底的情绪差点破个口子呼啸而出。 现在还用他体面的主动分开?! 他是被分的那个! 也已经被分了! 穆行天最终连应声都没有,抬步离开。 他去坐电梯的时候寇宴析缠过来,问他杜炎炫怎么了,是不是被哥骂了,刚刚莫名发了通脾气,年夜饭没结束就跑了。 穆行天这时候的情绪临近爆发点,满脑子都是郭梦心的话,以及秋澄在包厢里看过来时的陌生表情。 寇宴析说的这些在他听来格外聒噪,吵得他烦不胜烦,当场冷声喝道:“闭嘴!” 寇宴析:“……” 穆行天进了电梯便打给秋澄,和之前一样,始终不通。 他又打给司机,司机很快接了,穆行天冷着声音:“在哪儿?” 司机立即道:“酒店楼下。” 穆行天沉着嗓音:“他没坐车?” 司机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把自己眼前的情况如实相告:“没有,杜少爷把车拦了。” 穆行天挂了电话。 酒店门口,情况其实比司机告诉穆行天的还要复杂,且复杂很多—— 先是司机得到指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等。 等来秋澄,秋澄却不坐,要走,司机怕穆行天怪罪,便拦住劝了下,没劝住。 没劝住,秋澄要走,杜炎炫这时候追了出来,对秋澄格外的不客气。 司机眼看着不妙,赶紧去拦,拦是不太能拦住的,动静还招来了酒店的大堂经理,场面一时相当混乱。 穆行天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司机拦着骂骂咧咧的杜炎炫站在车头,陆江淮则挡在站在车尾的秋澄身前。 穆行天跨着大步走近,杜炎炫刚好在骂:“你也有脸来见阿姨?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穆行天的眼风扫了司机一样,司机收到,不再管杜炎炫,立刻绕过车头上车。 穆行天也没管杜炎炫,径直来到车尾,拉开门,视线自动绕过陆江淮,沉默地看向秋澄。 秋澄抬眸看他、没动,穆行天平静地道了句「不是说坐我的车走吗」,秋澄这才绕过陆江淮,经过穆行天身边,矮身上车。 “哥!”杜炎炫不服气地喊。 穆行天看都没看他,也没看陆江淮,绕去另一边上了车,普尔曼很快开走。 杜炎炫当场气疯,陆江淮没管杜炎炫,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遥看黄牌轿车驶远的身影,反而一脸兴致,觉得有趣极了。 刚刚在楼下听杜炎炫嚷嚷的那些话,结合他在楼上的所见,怎么感觉…… 啧,那小情人有点意思啊。 —— 攀附 第56节 车上,穆行天和秋澄之间隔着一个中央扶手,扶手上是穆行天上车后从座椅上拿起来摆过去的那份他准备当新年礼物送给秋澄的资产文件合同。 隔板升上去,车行得稳,后排一片静谧。 秋澄无言,穆行天也沉默着。 过了会儿,秋澄落下隔板,吩咐前面的司机:“倚春路,谢谢。” 穆行天沉着嗓音:“回家。” 司机自然听穆行天的,没有变道,把车继续往老宅开。 秋澄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那停车吧,路边停下。” 车继续开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后排,等待穆行天的吩咐。 穆行天没说话,司机只得继续开。 没一会儿,隔板又被升了上去。 秋澄没说什么,侧头看向窗外,今天是除夕,路上车少无人,静得出奇。 秋澄的心底也很静,没有波澜,因为他在做自己想做该做的事。 就这么安静地一路开回宅子,车尚未停稳,赵叔便匆匆忙忙地迎出来,弯腰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落下,赵叔:“小澄晚上带珊珊……” 他原本想说秋澄的朋友晚上开车过来,把秋澄和珊珊一起接走了。 他起先以为是秋澄要带珊珊去朋友那儿玩儿,但秋澄走的时候跟他道了句「这段时间谢谢您」,他才觉出不对。 正要把这些告诉穆行天,突然看到车里的秋澄,赵叔愣住。 “我知道了。” 穆行天没说什么,升起车窗。 别墅一楼,不,是整栋楼都空了,赵叔不在,厅里只有他们。 还有的便是立在墙边的那棵至今没有被拆掉的圣诞树,树上挂的彩灯也亮着,原本是烘托节日的气氛,此刻却在寂静与冷情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是我问你答,还是你自己说。” 穆行天的神色不见平日里的温柔与温和,很淡,瞳仁的颜色比今晚的夜还要幽深。 秋澄却神色平平,除了比平时沉默些,看不出什么不同。 他站在圣诞树下、沙发后,垂眸静默了会儿,抬眸,那双曾经看着穆行天便能溢满笑意的眼睛,如今透露着陌生与疏离。 他平静地看进穆行天的眼睛里,平静地道出了一切:“我不打算继续了。我不可能永远做这种事。” 穆行天:“什么事?” 秋澄:“给你当情人,迎合你、满足你、服务你这种事。” 穆行天看着他,像审判席的法官,表现得十分冷静:“所以你一直在委屈自己?” “算不上吧,求仁得仁。” 好一句「求仁得仁」。 穆行天缓缓靠近:“看来是我亏待了你。” 他审视地看着秋澄,如危险的肉食动物紧盯视野里的猎物,眯了眯眼:“是我给你的不够多?” 秋澄没有怯意,看进穆行天的眼睛里。 穆行天继续问:“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所以才让你有了离开的想法?” 秋澄打断他:“穆行天。” 秋澄回视,一字一句:“这都是假的。” “我骗你的。”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吐露着残忍: “你怎么会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会跟你的那只猫一样?在雨夜被你意外遇见,在生活里让你频繁见到,让你一看到那个人就想起当年那只猫?” 秋澄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语气森然:“我,骗、你、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 “我靠近你,算计你,是因为我需要钱,也需要给珊珊治病。” “我假意跟你好,是因为我需要你,我迎合你、跟你上床,也是因为我需要你。” 穆行天的声音沉到底:“现在不需要了?” 秋澄:“是。” 穆行天漆黑的瞳仁里,有隐忍的风暴在席卷。 秋澄心道:生气吗?难受吗?穆行天,你开始觉得痛了吗? 我就是要你气怒、要激怒你,要你情绪翻涌,就是要你觉得痛。 你不痛,我跟你在一起的这么久算什么? 你不气恼,我陪你这么久的时间,难道真的只是情人在服务金主? 穆行天,从今天开始,你见到我的每一面每一次,我都要你痛。 你一定要觉得痛。 只有这样,我才能走进你的心底,你心里才会有我。 但此刻,秋澄并不能切实的感受到穆行天的情绪,在那张沉默的面孔下,他亦不清楚眼前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在痛,反而是他自己,像被自己的这些话拿锋利的刀捅了一次又一次。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走到如今这步,他再不能回头了。 到今天,他再不能在那些幻象般美好的温情里令自己沉迷,而不去面对现实了。 什么现实? 穆行天根本不爱他的现实! 穆行天不爱他。 穆行天只是像喜欢小猫宠物那样的喜欢他,像喜欢情人那样的疼爱纵容他。 但他根本不爱他! 不爱他,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他只能继续耍心机,继续步步为营! 穆行天,我要你爱我。 无论走上这条路有多痛苦有多难。 为了这个目的,我什么都能做。 穆行天,我离开你了,我骗了你,甚至拿刀狠狠捅了你。 你开始觉得痛了吗? 秋澄的心底翻江倒海,掺和着血泪,但他神情坚毅而疏冷,豁然就是一把刀,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自己与穆行天。 穆行天的脸色也沉得惊人,最终,他启唇,对秋澄说了两个字:“出去。” 秋澄收敛目光,最后看了穆行天一眼,转身走了。 走出门,秋澄的背后是宅子灯火通明的光,面前是除夕清冷寂静的夜。 他走进夜幕,没有迟疑,一步都没有。 也没有回头。 灯火通明的厅里,穆行天倍感麻木的离开圣诞树下、走去沙发,缓缓坐下的时候,却觉得浑身上下千疮百孔般的窒息与疼痛。 他不是没经历过风浪的人,处在高位,恰恰经历过许多常人没有经历过、常人忍受不了的事。 他是惯会处理情绪的。 但此刻,他只觉得胸口跟被利器锥打过似的,痛的他呼吸都难。 他在沙发边坐下,一手按在心口低着头,一手撑在身侧,因极力克制,手背臂膀上爆出根根分明的血管经脉。 他痛到想杀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一更啦,明天争取也更这么多。 大家放心,不会章章都像这章一样的,后面还是会甜起来的(作者弱弱小声地说) 第52章 谢微躺在家里的沙发里, 头疼。 他才知道秋澄玩儿了这么一票大的,生猛不要命得堪称绝境勇士。 谢微何止想鼓掌大喊佩服,简直想给秋澄跪地磕头。 祖宗诶! 你真tm是我祖宗! 但作为朋友, 眼看着秋澄走到如今这步,谢微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在除夕夜亲自开车,把秋澄、珊珊以及一只小兔子一起接回了家里。 这不, 今天大年初一, 谢微哪儿都没去,连店里都没管,跟秋澄珊珊在家呆了大半天。 这会儿珊珊玩儿累, 卧室补觉去了,谢微往沙发里一躺, 想到秋澄这么长时间都干了什么、又准备去干什么, 他只想立刻马上跑庙里给秋澄上一支最粗的高香—— 各路菩萨们哟! 攀附 第57节 你们可得保佑我兄弟大难不死啊! 没错,谢微觉得秋澄离「死」这个字不远了。 谢微至今想不通, 秋澄是有多想不开, 才会跟金主玩儿爱情? 智者不入爱河这话没听过? 谢微枕着胳膊平躺,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腿, 他问秋澄:“诶, 我们现在要不要猜猜你前金主在干嘛?” 谢微故意的:“是被你气得已经着手开始找小猫二号了, 还是一个电话安排下去,准备等年后就在影视圈把你整死?” 秋澄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刷手机。 听到谢微的话, 他头都没抬:“不会的。” 穆行天不是这种人。 谢微耸眉, 故作大惊小怪的语气:“还不会!?你一个自作主张跑路的前金丝雀,还能在这儿揣测前金主会跟不会?” 秋澄刷着手机, 淡定地重复了一遍:“他不会。” 谢微:“那你觉得他现在在干嘛?” 秋澄平静道:“在家。” 谢微:“你又确定了?” 秋澄:“确定。” —— 穆行天今天哪儿都没去, 连手机都关机了, 在家。 他昨晚气得心口痛,在那张尚留着秋澄味道的被子里,辗转大半个晚上都没睡着,今早便起晚了,一直睡到十点。 —— 谢微:“诶,你说你跟他掰得那么突然,他能一上来就适应你不在吗。” 秋澄:“不能。” —— 穆行天刚醒便侧身,下意识拿胳膊去搭身边人的腰,什么都没搭到,搭了个空,都没反应过来,睁开眼睛,见身边没人,意识回了会儿笼,才想起秋澄已经走了。 心口被堵住的感觉一下跟着袭来,穆行天平躺回去,或许是心底还不痛快的关系,大清早,眉心都蹙了起来。 —— 谢微来兴致了,翻身侧躺,抬眸去看秋澄:“诶,还有什么,说给我听听呢。” “感觉你对你前金主还挺了解的嘛。” 秋澄刷了几秒手机,才再次平静地开口:“床头柜上有我的照片,他起来就会看到。” —— 穆行天躺了会儿,起身。 脚刚下地,眼一抬,便看到床头柜上秋澄的照片。 —— 秋澄:“我的东西都在,洗漱间还有我的电动牙刷和毛巾。” —— 穆行天去卫生间,刚站到镜子前,就看到了架子上秋澄的牙刷。 只怪他记忆力太好,立刻想起秋澄的牙刷是最近刚换的。 因为不久前,他们有次在卫生间做的时候,秋澄碰倒了立在洗手台旁边的电动牙刷。 牙刷没禁得住摔,直接摔坏了,秋澄就换了一支,还特意换了支和他一模一样的牙刷。 此刻那牙刷静静地摆在那里,与他手里的这支除了刷头的颜色不同,其他完全一样。 就仿佛在提醒穆行天,这里曾住着另一个人。 —— 秋澄:“衣帽间里也有我的东西,我除夕前一天刚帮他挑了身初一准备穿的衣服。表也选了支,就放在摆台上。” —— 洗漱完,穆行天进衣帽间。 他今天不打算出门,也没心情,就想随便拿一身套上。 刚进门,却见衣帽间一侧的挂衣架上已经挂好了一整套从里到外的衣服,他这才想起来秋澄前两天就帮他选好了今天的衣服。 当时选衣服的时候他也在,秋澄边从柜子里拿衣服往他身上比,边跟他聊了初一他们可以带珊珊去哪里玩儿。 后来秋澄还从岛台的抽屉里选了一支表,可能是看了喜欢,随手往自己腕上戴了下。 穆行天清楚地记得他当时问秋澄是不是喜欢,喜欢就拿去戴,秋澄却把表搁下、走近,伸手搂了他的脖子跟他接吻,再在他耳边细声细气地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就喜欢你。” 脑海里一下冒出这些画面,穆行天沉了口气、闭了闭眼,意识到秋澄在这个家里留下的实在太多了。 他无论到哪儿,哪儿都有秋澄的痕迹,总能令他想起。 穆行天没管衣架上挂的那套衣服,随便从柜子里扯了一身。 —— 秋澄:“他会尽量避免去想我,但避无可避。” —— 穆行天在镜子前换好衣服,看着落地镜里,脑海里陡然冒出他和秋澄在镜子前做爱的画面。 走出去,路过通向套间门口的一字型西式岛台,看见岛台上摆了对圣诞节饰品摆件。 是圣诞节前秋澄有天去公司的时候,下班后,他们一起在公司附近的商场买的。 一对,他和秋澄一人选了一个。 开门走出去,穆行天又一眼看到与门正对的白墙上挂了束干花,是之前有部戏杀青的时候,他送给秋澄的。 当时送的鲜花,秋澄找人制成了干花,说是可以摆在家里,摆哪儿还想了很久,和他一起讨论了半天,最后挂在了卧室对面的墙上,一开门就能看到。 穆行天深呼吸,才没在一而再看见秋澄相关、忆起秋澄的当下,再次令情绪波动。 不,或者说,穆行天的情绪已经有起伏了,只是他一直在消化克制。 —— 秋澄:“冰箱里留了我给他炖的梨膏。” —— 穆行天下楼,赵叔问他午饭前要不要吃点什么垫一垫,穆行天沉着面色无声地拒绝了,自顾往厨房去。 他打开冰箱,想那瓶冷的苏打水,结果一开冰箱,就在苏打水旁边看见了两瓶深颜色的玻璃罐子。 那是秋澄给他炖的梨膏,因为天突然又冷下来那几天,他有次感冒,咳了一周不见好。 如今秋澄走了,梨膏还在,玻璃罐子上还贴了秋澄写的便签纸,一是以防保姆误把这罐子东西当蜂蜜,二是提醒赵叔每天清早给穆行天来两勺。 便签末尾画了个笑脸。 此刻看见梨膏和便签上的笑脸,穆行天脑海里止不住的就是秋澄昨晚冷冰冰的那句「我骗你的」。 穆行天板着脸伸手取了苏打水,重重地将冰箱门合上。 —— 秋澄:“他会一直想我的,这也不可避免。还会想我昨晚跟他说的那些话。” —— 厅里很静,穆行天坐到沙发,赵叔见他脸色不对、穿得也少,默默去把开了透气的窗户合上了,什么都没多说,留下穆行天独自在厅里。 穆行天像是工作疲累后的困乏,人坐在沙发上闭了会儿眼睛,睁开,又一眼看到了茶几上摆的那套古董棋盘。 是该怪自己的记忆太好吗? 他脑海里又开始出现秋澄的各种画面和场景,交叠在一起的,是昨天晚上,秋澄刺痛他的那番话,以及最后,秋澄头也不回的背影。 穆行天闭眼、抬手扶住额头,太阳穴边有经脉在隐约跳动。 —— 谢微听完秋澄的这些猜测,无可无不可地摇了摇头:“反正,我觉得你在主动找死。悠着点吧。” 秋澄没说什么,继续刷他的手机。 他想:不用多久,穆行天就会冷静下来了。 一天?一个下午?或者更短? 谢微突然爬起来,大惊小怪地嚷嚷道:“不对啊!你都这么对他了,你还能接着跟他玩儿爱情?” 秋澄:能。 谢微觉得根本不可能,穆行天不整他都算气量大了:“你哪儿来的自信?” —— 年初二,郭梦心联系秋澄,让秋澄把珊珊带来家里,让她看看。 秋澄带着珊珊去了,这才发现郭梦心住的不是酒店,而是另一套别墅。 别墅比穆行天住的那套老宅新多了,虽然没老宅那么大,整体风格很现代化,一看就是近几年的建筑。 秋澄带着珊珊进门的时候,珊珊指着花园里的喷泉说:“舅舅,你看,彩虹。” 阳光在喷泉水的折射下形成彩虹,在春节的气氛里,像一个代表喜气的兆头。 —— 郭梦心看到珊珊的时候激动坏了,因为珊珊长得像她妈妈,她妈妈又很像慧兰。 郭梦心从珊珊稚嫩的面孔上看到了慧兰年轻时的影子,不免念及慧兰,满心感慨。 郭梦心很喜欢珊珊,又给了珊珊一个大红包,还给珊珊买了许多玩具,陪着聊天玩儿了许久。 攀附 第58节 午饭后珊珊累了,被安排在卧室睡下后,郭梦心便在一楼厅里和秋澄聊了会儿。 一开始聊珊珊,问及珊珊的病情、当时的手术情况、愈后,以及珊珊什么时候能和正常孩子那样去上幼儿园。 后来聊到秋澄身上,问工作、现在的收入,免不了提及「那个男人」。 听秋澄说「那个男人」待他不错,郭梦心一面放下了点心,一面又跟着提起心口,问:“分了吗?” 秋澄点点头。 郭梦心又放心了:“那就好。”总要分的。 宽慰秋澄:“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会因此得罪他。” “真有什么事,别担心,我让你哥帮你去处理。” 秋澄点点头,表现的是他日常的平和。 郭梦心挺满意的,他喜欢这样稳重的孩子。 再一想,又心疼,觉得还是慧兰走得太早,没有父母只有姐姐,这孩子想不早熟都难,也难怪这么懂事。 下午,珊珊醒来后吃了点东西、又玩了会儿,秋澄原本就要带珊珊离开了。 郭梦心接了个电话,叫住秋澄,说:“别走了,你哥马上过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吃了晚饭再走,到时候刚好可以坐他的车。” 秋澄客气道:“太麻烦了。” 郭梦心笑:“没什么麻烦的,又不是他开车,反正也是司机开。” 郭梦心教秋澄:“你跟他多见见,熟悉下,你哥人脉广,你以后还是有很多能用得上他的地方的。” 秋澄温和地应了声。 不多久,穆行天来了,一个人,司机跟在后面拎着大包小包。 郭梦心看看他身后,问:“裴玉呢?” 穆行天神色平平,似乎是懒得开口,司机解释,说杜炎炫昨晚在高架飙车,虽然不算醉驾,也是酒驾,连人带车被交警扣了,裴玉去处理了。 郭梦心皱眉:“这孩子,怎么又这样。” “哥。” 秋澄嗓音清浅。 穆行天看过去,神色如常,没任何流露,平淡地「嗯」了声。 “穆叔叔。” 倒是珊珊甜甜地叫了一声,一点没怕人。 郭梦心见了立刻从杜炎炫的事上把注意力转了回来,笑道:“我们珊珊真可爱真有礼貌。” 郭梦心说着看向穆行天,穆行天从大衣的内衬口袋里摸出两个红封,一起递给了秋澄,秋澄双手接过,礼貌地道了声谢。 穆行天没说什么,从他面前走过去。 两人的态度,就好像今天真的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一样,相互都很生疏、也很客气。 秋澄却认出,穆行天穿了衣帽间那套他先前挑的衣服,连表都戴了。 第53章 别墅一楼宽敞, 靠南的落地窗摆了沙发,东侧近院子的窗前,郭梦心因为主动邀珊珊来玩儿, 早早买了儿童栅栏和地垫,圈出一块给珊珊做游戏。 此刻,郭梦心和穆行天坐在沙发上, 秋澄带着珊珊在另一边的儿童栅栏。 视野里没有隔档, 相互都能看见。 郭梦心慈爱地看了会儿珊珊那边,年纪大了,特别喜欢小孩, 尤其喜欢珊珊。 穆行天靠着沙发,手搭在扶手上, 侧头静视窗外。 过了会儿, 郭梦心从珊珊和秋澄那边收回目光,见穆行天今日衣服搭的好看, 张口夸了句:“今天这身挺帅的, 谁给你搭的。” 穆行天还看着窗外,姿态与语气都很闲散, 答:“家里的小孩儿给选的。” 郭梦心默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碍于秋澄珊珊就在厅里, 她低声:“我都劝你了, 你是铁了心不分、要养,是吧?” 穆行天这才从窗外收回目光。 他伸手端起茶几上的茶水, 不以为意的神色, “嗯”了声,像是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郭梦心多少有些不悦, 小声唤道:“行天。” 穆行天喝了口茶, 语气寻常:“您也说了, 我自己有分寸。” 郭梦心:“你的分寸就是执意不听我的?” 想了想,觉得或许是那个情人给吹了枕边风,男人都吃这套。 郭梦心问:“是他不想分?” 穆行天放下茶杯:“这倒没有。” 郭梦心懂了:“是你舍不得?” 穆行天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差不多。” 郭梦心一时疑惑,那个情人有这么好? “你看上他什么?” “都很好。” 穆行天来了句:“你见了他,会喜欢的。” 甚至说:“像你喜欢秋澄那样。” 郭梦心:“……” 厅里播着轻音乐,郭梦心和穆行天在聊什么,秋澄这边并不能听到。 他也没想听,专心陪珊珊玩儿,刚好小秦发来消息,说过年无聊,想跟他聊天,秋澄便一心二用地陪珊珊的同时,和小秦在微信上聊着。 聊了会儿,秋澄想到穆行天来的时候,司机说杜炎炫飙车的事。 他退出和小秦的聊天界面,发给裴玉。 秋澄:“杜炎炫怎么样了?” 裴玉回得很快:“不用你提醒,我也会让他在交警中队多住几天。” 裴玉跟着发来语音,秋澄点开,手机附到耳边。 裴玉:“既然合作,我也帮你安排了墓园的「偶遇」,你是不是至少提前跟我知会声你的「真实身份」?” 裴玉:“还有,为什么要跟老板闹翻离开?” 裴玉:“我们的合作是基于你对老板的「特别」,如果你什么都不是,我不会再帮你。” 秋澄坐在栅栏边听完语音,打字回复:“你可以不帮,损失的是你。” 裴玉这次也回了文字:“老板新年送了你一个庄园,等你拿到了,我要庄园里那间酒店的股份。” 秋澄:“可以,成交。” 晚上吃饭,郭梦心长辈爱泛滥,没坐主位,和珊珊并排。 珊珊早就能自己拿筷子吃饭了,愣是被郭梦心左一勺右一勺地投喂了半天。 因此秋澄和穆行天坐在一起。 两人无话,各吃各的,除非郭梦心跟他们提及什么话题,需要的时候才会开口。 郭梦心为此还笑道:“你们也不用这么生疏吧。” “多聊聊,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 “行天。” 郭梦心眼神示意,又觉得穆行天是主人、又年长不少,秋澄话少,他怎么也该主动一些。 穆行天这才偏过些头,也没正眼看秋澄,余光扫了下,淡道:“穿这么少。” 秋澄:“不冷。” 结束。 郭梦心不管他们了,继续开心地喂珊珊吃晚饭。 她打心底觉得珊珊实在太可爱,她太喜欢了。 于是饭没吃完,郭梦心热情邀请珊珊晚上留下住。 珊珊知道别人给的糖不能乱吃、别人的邀请也不能随便答应的道理,便看向桌对面的秋澄:“舅舅。” 秋澄看向郭梦心,不太好意思的样子:“阿姨,太打扰了。” 郭梦心:“不打扰,你尽管放宽心,住我这儿没问题的。我这儿房间多,干净的床品也都有,珊珊想住哪间住哪间。” 说到这儿了,郭梦心索性道:“你干脆晚上也别回去了。” “住你朋友那儿打扰人家也不方便。” 穆行天这时淡淡开口:“住在朋友那儿?” 郭梦心:“是啊。” 因为早早把秋澄的情况和穆行天通过气,此刻也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便含糊道:“出来了之后就住朋友那儿了。” 穆行天来了句:“不如搬过来。” 秋澄一顿。 郭梦心眼底一亮:“对啊,小澄你和珊珊一起搬过来吧。” 秋澄要开口推辞,身旁的穆行天先一步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房间很多,保姆司机都有,也方便照顾珊珊。” 攀附 第59节 郭梦心很满意儿子的话:“行天说得没错,就搬过来吧。” 秋澄脸上是多有不便的客气与不知如何推辞的为难,心底镇定地想:穆行天,你冷静下来了?想做什么? 穆行天毫无流露,表现的就是他平日的样子,叫人看不清深浅—— 从来了郭梦心这边就没和秋澄多说什么,提议搬过来后,饭毕,郭梦心让他送秋澄回朋友家拿行李,他也淡淡应了,领秋澄上车。 秋澄来到车边,自己开了副驾的门,穆行天没多说什么,上车。 此后一路,分坐前后的两人全程无话。 到了谢微家楼下,车停稳,秋澄推门下车。 上楼进门,谢微一屁股从沙发里弹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今天见到你前金主了?” 秋澄从谢微家的储物间里推出自己的行李箱。 谢微纳闷:“你干嘛?” 秋澄把箱子放平,拉开拉链,镇定地回:“前金主安排我住他母亲那儿。” 谢微惊了。 这前金主还真跟秋澄纠缠上了? 因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还是因为男人那永不服输的胜负欲? 谢微冲窗户看了眼:“他不会人就在楼下吧?” 秋澄:“嗯。” 谢微跳起来:秋澄这到底是怎样的下海姿势能让金主这么上赶着? 不出本书简直可惜! 谢微兴奋了、激动了,迈腿往房间去:“我帮你收拾我帮你!” 他开始看好秋澄了。 秋澄一刻钟后推着一个行李箱坐电梯下楼,到楼下,等在车尾的司机接过行李,把箱子放进后备箱。 秋澄道了声谢,折回副驾,坐进去,意外发现原本在后排的穆行天此刻正坐在旁边的主驾。 秋澄愣了下,扭头看身旁,穆行天倒是坐得稳,单手把着方向盘。 此时天色已晚,车内无光,只有小区楼前绿化带边竖着的路灯亮着昏暗的灯光。 这点光照不清穆行天的面孔,也叫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色,唯有下颌立体深邃、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 后备箱很快合上,车子发动,秋澄收回目光,淡道:“你会开车?” 车在掉头,穆行天打转方向盘,语气更淡:“不会。” 秋澄:“……” 两人又是一路无话。 回到郭梦心这儿,车停稳,秋澄还在解安全带,穆行天已经推门下车了。 秋澄下车,穆行天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箱,没拎的时候不知道,拎了才发现秋澄的行李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穆行天很清楚,秋澄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连珊珊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唯一带走的,只有他在圣诞节送珊珊的那只小兔子。 穆行天推着行李进别墅,秋澄手里便只有那只养在小笼子里的小兔子。 小兔子一到别墅就被珊珊接了过去,郭梦心见秋澄的行李就这么一个箱子,眼底多少有些一言难尽——和「那个男人」分了,就只有这点东西吗。 这是秋澄本来有的就不多,还是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拿什么? 郭梦嘴里没说,心底多少有些不赞许。 她是无所谓秋澄从「那个男人」那里拿什么的,但都是金主了,怎么也不该这么小气吧? 算了,反正都断了。 郭梦心没留神怎么是穆行天拿行李而不是司机。 她边示意穆行天把行李送上楼,边领着秋澄一起往楼上去:“我住三楼,刚刚也带珊珊上楼挑好了房间,我跟我一起住三楼。二楼还有好几个卧室,你看你喜欢哪间。” 秋澄:“都可以。” 到二楼,二楼其中一间南卧室已经敞开了门,行李都进去了。 这下都不用秋澄挑,先一步上楼的穆行天就已经把卧室替他选好了。 郭梦心站在门口征询秋澄的意见:“那就这间?” 秋澄点头。 抬眼看进卧室里,穆行天正站在窗边开窗透气。 晚上躺在床上,秋澄自然开始回忆白天种种,脑海里浮现穆行天换到主驾亲自开车、以及选好卧室站在窗边开窗的场景画面。 他是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 秋澄暗自想。 就这样,秋澄几乎无缝衔接地从老宅搬到了郭梦心这边。 过年期间,穆行天又来吃了几次晚饭,除此之外,秋澄和他再没见过。 给人一种感觉:穆行天好像真的不在意一个前情人。 最初愤怒过,情绪过去,一切也就过去了。 秋澄该做什么做什么,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牵挂穆行天的样子。 年初六,裴玉给秋澄发消息,说杜炎炫从交警中队那边出来后,就开始物色男人,今天带人去见穆行天了,明显是想给穆行天身边塞人。 年轻,模样可以,眉眼和你有些像。 这是裴玉的原话。 秋澄现在对「杜炎炫」这三个字只有冷意。 怎么,觉得他这个情人对穆行天来说实在太特别了,开始琢磨办法,想找人取代他? 秋澄太清楚了,穆行天根本没办法随便睡人。 果然,裴玉:“老板让他带人滚。” 春节后,秋澄复工,忙起来,自然也没见到穆行天。 秋澄不着急,他知道凡事都有个过程,也很有耐性。 这日,秋澄收工回来,刚进院子便看见了停在楼前的普尔曼。 秋澄心知穆行天来了。 进门,没见到郭梦心,也没见到珊珊,只有穆行天坐在沙发那儿低头,手里拿着手机。 听到动静,穆行天抬眸,秋澄看过去,两人对视上,秋澄平淡地喊了声「哥」,穆行天「嗯」了声,收回目光。 然后,穆行天继续坐在沙发里,秋澄往楼梯的方向走。 刚踩上楼梯第一阶,秋澄便听到身后的沙发处传来两声咳嗽的动静。 秋澄脚步一顿。 他没管,就当没听到,继续上楼。 又有几声咳嗽的声音。 秋澄止步,在才走了几阶的楼梯上转身,神色平淡,语气也淡,望着沙发那边,问:“病了吗?” 穆行天冲秋澄看了眼,没说话。 秋澄下楼,走去了厨房——他春节的时候又炖了些梨膏,刚好还有。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梨膏就在右侧冷藏柜的最顶层,他伸手就能拿到。 就在他伸手要碰到玻璃罐的时候,身后有气息无声的靠近,接着,耳边传来穆行天低沉的嗓音:“我装的。” 秋澄:“……” 秋澄没回头。 他从冷藏柜顶层收回手,合上冰箱门,转身,不理近在身边的人,抬步就走。 穆行天也没拦,只是跟着又道了句:“装咳嗽容易,想必要装翻脸也不算难。” 秋澄就当自己没听懂,没回头没止步地往楼梯走。 身后又传来咳嗽。 秋澄不上当,脚步不停,那咳嗽声接连不断,直到他上楼梯都没有止住,赫然有些越咳越凶的趋势,也俨然和年前穆行天感冒咳嗽的那次一模一样。 谁都听得出来,不是装的。 秋澄转身,没有神色地往楼下看,迎上正咳嗽着的男人抬起的视线。 两人一个是真咳,却也有装的嫌疑,一个未必是真关心,却也不是一定在演。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像棋盘上的路数。 这次,不是只有秋澄在耍心机,而是两人一起站在了棋盘上,各自执棋。 秋澄下楼,人重新来到冰箱前,打开门,伸手去取梨膏。 穆行天站在他身后,贴得很近,语气不紧不慢,声音带着刚咳完的沙哑:“关心我?” 秋澄:“没有。” 取出梨膏,合上冰箱门,来到一旁的倒台前。 穆行天依旧在他身后:“嗯,我猜也是。” 秋澄取干净的水杯,打开梨膏的盖子,里面舀了勺,用桌上的冷水冲泡,再加热水,勺子摇匀。 转身,秋澄举着杯子,抬眸直视面前的男人,神色冷淡:“有毒。” 穆行天回视秋澄,没接,而是掌心覆上来、握着秋澄端水的手,就着喝了口,再看向秋澄,“嗯”了声,一副有毒他也喝的架势。 秋澄站在那儿,不动,神色不变:“都喝完。” 攀附 第60节 穆行天从秋澄手里接过杯子,同时逼近了两步,令秋澄不得不往后退,把人禁锢在自己和岛台之间。 然后,穆行天仰头喝梨水,距离太近,秋澄一眼就能看到那随着吞咽翻滚的性感喉结。 秋澄扫了眼,咽了咽喉咙,同时意识到,穆行天是故意的。 秋澄心底多少松了口气——穆行天对他,果然还没有放手。 但也警惕—— 穆行天从没跟他用过这种态度。 果然,穆行天喝完,水杯放到岛台上的同时,双臂撑在秋澄身体的两侧,将人更紧密地禁锢住。 男人的黑眸深邃地看进秋澄眼底:“实话。” 秋澄等着。 穆行天:“弟弟你做的梨膏,没有我的小猫做的好喝。” 秋澄:“……” 第54章 秋澄更没想到的是, 当晚,穆行天留宿在了郭梦心的别墅这边。 理由是这趟出差回来病了,怕把病气过给老宅那边的情人。 秋澄:“……” 秋澄才知道郭梦心一直清楚老宅那儿养了个情人, 因为穆行天的误导,郭梦心甚至以为那情人至今还在。 秋澄这次也听到了郭梦心和穆行天之间有关那情人的对话—— 郭梦心:“怕把病毒传给他?你倒是心疼他,你怎么不心疼下我。快把窗户开了透透气, 真是, 也不怕把感冒过给珊珊。” 穆行天便说情人年纪小,得关照着点。 郭梦心无语,顿了顿, 又问:“年纪小?几岁?” 穆行天:“和秋澄一样大。” 秋澄:“……” 而二楼的卧室都不带卫浴,卫生间是单独的, 东西两侧各一个。 秋澄住的南卧靠东, 因为二楼只有他住,住了段时间后, 东侧卫生间都是他的东西。 今晚穆行天留宿, 也住二楼,他以为穆行天会去用西侧的卫生间, 等他拿了衣服要去洗澡, 发现东侧这边的卫生间门是关着的, 门缝里传来哗啦的水声。 秋澄只得自己折去西侧的卫生间。 洗完出来,恰好遇到穆行天。 这男人也刚从浴室出来, 大概是觉得整栋房子有暖气不会冷, 衣服都没穿,就腰间系了条大毛巾, 裸着半身, 露出颇为紧实的胸口和块垒分明的腹肌。 他头发还湿的, 贴着头皮、一缕缕往下滴着水,水从上而下流在他身上的轨迹,秋澄就曾经吻过,还不止一次。 甚至在年前,除夕夜前,这具身体秋澄都还是熟悉的。 如今陡然再见,秋澄的视线免不了在那宽厚的肩胛与颇为有料的胸前扫了下,很快的一眼,秋澄自认足够不动声色,却在抬眸的时候落进了穆行天转头看过来的目光里。 秋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错开视线,抬步往卧室去。 穆行天也同样没说什么,走回房间。 但当秋澄躺回床上回想刚刚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和穆行天的情况应该调换一下。 怎么能是他看穆行天? 该是穆行天看他。 这样当穆行天回到卧室躺下的时候,才能不可避免地忆起他的身体、他们曾经的欢好。 秋澄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他会回想穆行天的身体,他们曾经的欢好吗? 会的。 但秋澄的目标只在穆行天的心,一时的快乐撼动不了他。 次日,秋澄早起。 他作为主演,今天有个电视剧的招商会需要参加。 一大早,保姆车便载着小秦来新别墅这边接秋澄。 秋澄走后,郭梦心吩咐好保姆今天炖什么汤后,一边给坐在椅子上的珊珊扎辫子,一边对还坐在餐桌边的穆行天道:“小澄这工作还挺奔波的,又要抛头露面,又要见一堆人,有时候还得飞这儿飞那儿。” 穆行天在刷工作消息,闻声没发表看法,端起咖啡抿了口。 他在想,秋澄离开后,他之前给的保姆车也不用了,现在的车是秋澄自己新买的,看来之前拍戏,多少还是攒了些家底的。 “妈,我走了。” 穆行天起身。 郭梦心惊讶:“你怎么也走了?我还想你吃完午饭再走呢。” 穆行天:“有事。” 穆行天的事,就是去秋澄那部电视剧的招商现场。 本来这种事远轮不到他来管,他去,自然有他自己的用意。 而这趟同行的除了日常会跟着他的裴玉,还有一位老总,负责的是栢威下属某家快消日用品品牌。 本来这种招商会也远不用这位老总出面,但穆行天都去了,陪同的总不好是什么经理。 路上,裴玉就给秋澄发消息,说今天的电视剧招商会穆行天也会去。 秋澄:“料到了。” 裴玉:“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离开、想做什么,劝你一句,见好就收。” 秋澄:“我有数。” 到了招商会,人不算多,位子挤,看起来乌泱泱一片。 穆行天一行人很低调,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 这会儿招商会还没开始,穆行天便从四周嗡嗡的议论和闲聊中获取了有关秋澄的一部分信息—— 说秋澄还是不够红,虽然看出来有些背景、平台也在力捧了,但欠些火候,也未必能扛剧,今天这部戏播出的时候什么情况,其实很难讲。 穆行天了解很多行业和项目,但对娱乐圈所知甚少,他从前了解秋澄的工作多是通过网络,不,应该说,他根本不了解,他只是在网上刷过一些秋澄的剧照和热搜,秋澄的工作到底如何,他不清楚,过去也不关心。 想到这儿,穆行天转头向身边的老总,问了一些招商会的情况,老总跟穆行天一样哪儿清楚这些,赶忙示意坐在自己另一边专门负责今天招商会的负责人,让专业的人给穆行天解释。 后来招商会上,秋澄携女主演一起登台。 穆行天往台上看去,此刻的秋澄和平时很不一样:不再话少、沉静,总能接住主持人的问题,很主动,登台期间的表现也很积极。 穆行天看在眼底,若有所思。 当天招商会后,晚上是有饭局的。 穆行天问裴玉,这种饭局,秋澄一般参不参加。 裴玉:“和几个平台那边都通过关系,不用去。” 秋澄今天其实也不用去,因为外面没人知道秋澄和他的金主掰了。 但裴玉在问过平台那边的人后,又告诉穆行天,秋澄不是每场饭局都去,但十次有五六次,被喊了,还是会去。 穆行天有些意外。 他一直以为秋澄在他的保护伞下,除了拍戏跑通告,其他事都是不必沾染的。 原来并不是这样。 他全都不知道。 穆行天:“今晚他也去?” 裴玉:“据说是。” 当晚,穆行天和秋澄身处同一间包厢,穆行天亲眼看到秋澄是如何端着酒杯和人闲谈说笑的。 很奇妙,穆行天在那一刻觉得秋澄很陌生,不止因为他的记忆中,秋澄随他去饭局,永远都是安静乖巧地在一旁吃饭,别说喝酒,话都很少开口;也因为在穆行天的意识里,秋澄是不需要做这些的。 一个被他保护着,不用、也无需抛头露面的小猫,原来也在他注视不到的地方很积极的努力着,而不是把身心与未来完全依附于他。 穆行天除了觉得陌生,也开始意识到秋澄拿刀捅他那日,说的并没有错—— 秋澄确实在迎合他。 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以一个全身心都要依赖人的姿态在迎合他,展现的是一副极度需要他的面貌。 确实包含了「骗」,也难免有「演」的成分。 穆行天不禁想,对秋澄来说,这些展现,是违背心意的表达吗? 如果是,那秋澄在除夕夜那晚的怒火,他多少能够理解一点。 穆行天在饭局上没多久留,中途秋澄离开包厢去卫生间后,他便起身走了。 走出去,却在走廊里碰见秋澄在抽烟。 穆行天脚步顿住,望过去,看见秋澄躬着背撑着胳膊趴在窗边,他口中衔着烟,烟头在白雾中明明灭灭,秋澄的面孔也在夜幕的背景与廊下明灯的交汇中显得不那么清晰。 等秋澄看过来的时候,穆行天觉得他眼中的眸光都是复杂难辨的,与从前他看进自己眼底时的澈亮与热切很不一样。 穆行天没动,站在那儿和秋澄对视了有一会儿,直到秋澄衔着烟冲他散漫地笑了下,那笑未达眼底,便在秋澄偏开头的时候,融入了飘进夜色的烟雾中。 穆行天在这一刻,从秋澄身上看到了很重的孤寂感。 穆行天后来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在想秋澄,想秋澄立在窗边时对他的那一笑。 秋澄以前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所以这样的笑,才是真实的没有伪装的小猫吗? 攀附 第61节 不,他不是小猫。 穆行天想起,秋澄连像猫,都是装的。 当晚,秋澄比穆行天晚40分钟回来。 穆行天人就在一楼沙发这边,秋澄无视他进门的时候,穆行天没有闻到烟味。 他猜秋澄应该是把身上的烟味都散掉才回来的,所以他从前也从未发现秋澄会抽烟。 “厨房有燕窝。” 穆行天见秋澄进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主动出声道。 秋澄往楼梯走,头也不回:“不吃。” 穆行天看过去,觉得秋澄这高冷的背影还挺拽的。 他还说自己装猫? 明明比猫还猫。 穆行天又坐了会儿,上楼。 到二楼,秋澄刚好从卫生间出来,穿的明明是浴衣,却没系好带子,松垮着领口,头发上的水滴滴嗒嗒地顺着脖子往下流。 穆行天目光一扫,便是秋澄那肌理紧实又格外白皙的胸口——他吻过、舔过,甚至咬过。 顺着本能反应,穆行天的呼吸一下变缓,抬起的目光跟着变深,某个「始作俑者」却防贼一样拉了把前襟,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反手便把门合上。 穆行天一步踩着一步上楼,默默深呼吸,按捺下属于男性的本能反应。 这能怪谁? 怪只怪某只小野猫装家猫的时候,把他在床上喂得实在太饱。 之前顿顿吃饱的人,现在天天在挨饿。 卧室里,秋澄仰着脖子、后背抵门,安静中,听到身后走廊上穆行天从门前走过去的一点很轻的动静。 秋澄闭着眼睛,默默感受。 穆行天,你开始向我走来了吗。 第55章 这日, 秋澄在片场再次见到了陆江淮。 说「再」,是因为那天电视剧招商会现场,秋澄站在舞台上的时候, 就看到了坐在下面的陆江淮。 陆江淮当时和舞台上的秋澄对视上的时候,就像和秋澄认识一样,熟稔地冲秋澄友好地笑了下。 如今又在片场见面, 秋澄自然不可能天真地觉得是巧遇。 “我来见你。” 陆江淮开摩托车过来的, 穿的棕黄色皮夹克,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看起来有些酷。 他对秋澄笑着说:“除夕那天在酒店遇到你, 后来回去,怎么也没忘掉。” “杜炎炫那疯小子后来又跟我颠三倒四地说了点疯话, 我想想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就更忘不掉了。” 这话够直接,就差明了对秋澄说我对你有意思, 秋澄没什么反应, 听完便转身走了。 陆江淮没有被驳了面子的羞恼,反而语带愉悦地扬声道:“还会再见的。” 秋澄觉得, 这人应该是临时兴起突然过来找他的。 还说杜炎炫疯? 他不也挺风风火火的。 为防万一, 秋澄发微信给裴玉, 问他有关陆江淮这人的情况,得知陆江淮只是寇宴析的表哥, 和穆行天基本没什么交情, 和杜炎炫也不算很熟。 裴玉:“怎么了?” 秋澄:“他好像知道了一些我这边的情况。” 裴玉:“要紧吗?” 秋澄:“还好。” 裴玉:“那就暂时不用管他。” 可就在秋澄快要把陆江淮抛之脑后的时候,这日他回来, 郭梦心哄着珊珊先跟保姆上楼玩儿去了, 单独把秋澄叫到了沙发这儿。 坐下后, 郭梦心先是关心了一下秋澄最近的工作,聊了几句,郭梦心看看秋澄,语重心长地开门见山道:“阿姨想给你介绍一个人。” 秋澄愣了下。 郭梦心:“你见过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了,就除夕夜那天你走的时候,坐电梯,和你一起下楼的那个。” 秋澄当然有印象。 他是错愕郭梦心跟他说的这番话。 陆江淮? 把陆江淮介绍给他? 郭梦心接着道:“是我好姐妹家的孩子,过了年也有33了,年纪是比你大不少,以前也爱玩儿,但人还是可以的。” 郭梦心笑笑:“我本来没想着给你介绍,是那边主动提的,说是那天见了你,觉得你挺合眼缘,想让我中间搭个线,介绍认识下。” 郭梦心:“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太靠谱,毕竟那小子前几年身边从来没缺过人,但这次不一样,是他自己主动提的,还是托了他妈妈跟我说的,一般这种经过家里长辈的,都不是玩儿玩儿的,是定下来就得好好过日子的。” 郭梦心:“我这两天就想,你妈妈不在了,我就是你的长辈,你们要是合适,能在长辈的见证下定下来,一起过过日子,未尝不好。” 郭梦心:“你觉得呢?” 秋澄多少懵了下,这是……相亲? 郭梦心:“当然,成不成的,也得看你们自己能不能合得来。这样吧,我先把小陆的微信推给你。” 回卧室,秋澄点开郭梦心推给他的微信名片,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他点进名片,添加了好友。 —— 穆行天一个感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好,总之,从第一天住过来开始,他已经在郭梦心的别墅这边住了有两周了。 整整两周,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郭梦心也懒得管他。 后来穆行天出了两天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周的周四,晚上。 他进门,迎过来的郭梦心原本是面带欣喜和微笑的,见是他,顿了下,收起神色。 什么意思? 穆行天:看见是他,很失望? 郭梦心:“我还以为是小澄。” 穆行天边解外套边往里走:“他回来你需要这么高兴?” 郭梦心语气欢快地解释:“今天不一样,今天小澄去约会了。” 什么? 穆行天脱外套的动作顿住。 “约会?” 郭梦心:“是啊。我介绍了你荀姨的儿子给小澄,就是陆江淮。” “这次还是陆江淮主动的呢。” “就你出差这两天。” “我把小陆的微信推给小澄了,他们聊了也有两天了,今天小陆特意过来我这儿,我也没留他吃晚饭,就让他们两个孩子单独去餐厅吃了。” 郭梦心操碎了心,嘀咕:“也不知道见了面,两人聊得怎么样。” 穆行天神色寻常地脱掉外套,面上不显,垂落的目光下,眼中眸色渐沉。 —— 银色宾利停在别墅门口,隔着车窗和黑色金属栅栏,可见宅内大厅透出的灯光。 黄色车牌的普尔曼就停在与宾利正对的别墅外另一侧的停车线内。 由此可知,穆行天已经回来了。 坐在副驾的秋澄收回目光,默默解安全带,身旁,手搭在方向盘上的陆江淮突然笑了下。 秋澄看过去,陆江淮把笑敛在唇角,透露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了然。 秋澄没管他了然什么,既然饭吃完了,也回来了,礼貌地道了声再见,秋澄就要下车,被陆江淮叫住。 陆江淮:“我就说你怎么又搭理我了,敢情是在利用我。” 秋澄推门的手顿住,回头,没有光的车内,他注视陆江淮的目光沉静而理智。 陆江淮哼笑:“你看,我都让你利用了,你是不是刚刚吃饭的时候,至少表现得热情点?” 秋澄神色很淡,看着他,不言语。 陆江淮看着他,却在想,这小孩儿虽然有八万个心眼子,看起来也挺危险的,但真心长得太漂亮了。 陆江淮没忍心继续多说什么,含着笑:“去吧。” 秋澄下车。 陆江淮目送他,看着他从车前走过、进别墅,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宅子的大门口。 陆江淮想想就要笑,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起来。 —— 秋澄进了门,一楼没别人,穆行天独坐沙发。 秋澄目不斜视,从沙发旁走过去,穆行天语气很淡:“小猫。” 攀附 第62节 秋澄没理,继续往楼梯走。 走上楼梯的时候,秋澄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继续不理,走自己的。 只是在快走到二楼,听到身后逼近的脚步声的时候,他无声地加快了脚步。 他应该没听错,他快了,身后的脚步也跟着快了。 秋澄最后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卧室,正要合上门,门板突然从外面被抵住。 秋澄用力,门外的力气更大,最终,门从外面被推开。 面对缓步走进卧室的那道高大身影,秋澄神色漠然:“我要休息了。” 穆行天带上了门,目光幽深地看着秋澄,秋澄瞥开目光,并不看他。 穆行天走近至面前,缓缓开口,语气低沉:“是我太纵容你了?你才会一而再地做出超出我预估范围的事?” 秋澄看向穆行天的眼睛:“一而再?超出?” “我自己的事,我去哪儿,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穆行天直视进秋澄眼底:“又要开始说伤人的话了吗?” 秋澄:“我说的,都是我正在想的。” 穆行天:“所以你又想激怒我?” 秋澄反问:“激怒你什么?” 换其他人,这时候或许就要吵起来了,可穆行天太会消化自己的情绪了,秋澄直视他、问他,他反而不说什么了。 倒不是他无话可说,而是因为…… 穆行天始终看着秋澄,情绪消化过后,语气也变了一些,变得很轻,像在低诉情语:“小猫,你心里应该知道,我不会对你说重话。” “以前没有说过,现在也不会。” 秋澄愣了下,像是没想到穆行天会说这些,回视的目光也流露些许动容。 穆行天抬手,抚了抚秋澄的脸:“我只说一遍,不要再去见陆江淮。” 秋澄错开目光,看向一旁,沉默中带着点倔强的样子,像是接受了穆行天说的这番话的同时又有些不服气。 只有他自己心底明白:他当然会再去见陆江淮。不是陆江淮,也会是别人。 穆行天,只要能让你走向我,我什么都会做。 次日早,穆行天沿着楼梯下楼。 一楼厅里很热闹,音响里播着轻音乐,珊珊和郭梦心拍皮球,保姆拿着吸尘器吸地。 穆行天第一眼没看到秋澄,目光扫了下,看到秋澄人在厨房,似乎在做什么吃的,站在流理台前,手里忙碌着。 穆行天下楼梯的时候又扫了眼,注意到秋澄戴了无线耳机,手边的大理石台上摆着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是语音通话的界面,似乎是在和谁聊天。 穆行天以为是秋澄的助理小秦,因为以前在老宅那边的时候,小秦也会一大早打来电话和秋澄聊工作聊天。 然而秋澄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喊珊珊过来吃早饭的时候,那副突然忍俊不禁的样子,明显就是被电话那头逗笑,穆行天看过去,原本没多想,是带着珊珊走过来的郭梦心说了句:“和小陆聊什么呢,那么高兴。” 穆行天拿起筷子的手顿住,最终没抬起,又把筷子放下了。 他沉着眸光不动声色地看向秋澄。 郭梦心见他放下筷子,奇怪道:“怎么了?” 穆行天:没什么。 也就是想把某个不听话的小猫拎过来,狠狠揍几下屁股。 作者有话说: 顺便推下下本的预收:《弯在了死对头身上》 我弯了,弯在了曾经的死对头身上; 因为那狗东西长得帅,身材好,专业能力公认的强,还tm长了张破嘴,说什么都让人觉得是在讲情话; 每次他跟我说话,知道的这是我以前的死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我男朋友; 啊!好烦!想让他闭嘴。 但他说得确实很好听; 我也确实听得很动心; 算了,弯吧,就当为那张破嘴买单了 第56章 无线耳机那头, 陆江淮听到秋澄在笑,就知道恐怕是穆行天露面,某人借机又开始「演」上了——他这边真的没说什么听了让人发笑的话。 陆江淮没吱声, 更没打断,就听着秋澄在那头「演」,甚至是饶有兴致的样子。 真的, 他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么令他感兴趣的人。 直到没笑声了, 陆江淮才带着笑音的开口,对秋澄道:“我对你真的瞒好奇的。” “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另一重身份在除夕夜当着穆行天的面现身。” “好好的情人不做,一定要撕破脸。” 陆江淮笑了声, 洞悉一切地缓缓道:“你是有多喜欢穆行天?” 秋澄明明听到了,却鸡同鸭讲似的, 嗯嗯几声, 道了声「好」,把电话挂了。 陆江淮在这边笑得不行。 这小孩儿不愧是混娱乐圈的, 真会演啊。 另一边, 秋澄没管陆江淮说什么,他正常地摘掉耳机, 喊珊珊过来吃早饭。 早饭期间神色如常地和郭梦心聊着天。 郭梦心问他和陆江淮聊得如何, 秋澄含糊地说了句「还可以」, 郭梦心便以为是秋澄害羞,估摸着他们能一大早就打电话, 应该不止是「还可以」, 恐怕是「很可以」。 郭梦心便在早餐桌上教起了秋澄:“小陆我是知道的,这孩子挺会来事儿的, 他要是主动, 你也主动点,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不就是这样的吗。” 穆行天听到「谈恋爱」这三个字,在一旁安静吃早饭的人,一下抬起了目光。 秋澄吓了一跳,噎了口早饭,咳起来。 郭梦心笑:“别不好意思啊,我看小陆这次挺认真的,他以前交朋友可从来没通过他妈妈这里。” 秋澄应了声,端起咖啡喝了口,穆行天收回目光,继续吃早饭。 等珊珊吃完,郭梦心便带珊珊上楼换衣服,她们今天准备去一个5a景区散心。 郭梦心边和珊珊说着话边牵着小丫头上楼去了。 保姆不在,厅里一时只剩下秋澄和穆行天。 穆行天吃完了,抽纸巾擦了下嘴,突然开口对秋澄道:“你过来。” 秋澄抬眼看他,没动。 穆行天又说了一遍过来,秋澄还是没动。 穆行天没再说第三遍,沉默地看着秋澄,秋澄吃完早饭起身,伸手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盘碗碟。 他始终没理穆行天,自顾收拾桌子,桌子大,郭梦心这边早餐丰盛,用的碟盘都很多,秋澄收拾完桌子一侧,又走到桌子另一侧。 突然的,穆行天伸手握住秋澄的胳膊,手臂带着些力量的用力一拽再一拉,直接把秋澄拽扑到了他腿上。 秋澄:“……” 而他整个人刚趴到穆行天腿上,屁股上就被啪啪抽了两巴掌。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该怪穆行天的巴掌用力用得巧,还是该怪秋澄的屁股又翘又有弹性,那「啪啪」两声清脆得,传得整个一楼厅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秋澄:“……” 秋澄没爬起来,不敢相信地扭头道:“你干嘛!” 穆行天的手还搭在秋澄臀上,掌心的温度隔着居家服裤子薄薄的布料向里传送。 穆行天居高临下,淡道:“不听话。” 昨晚刚让他不要再见陆江淮,今早就和陆江淮打电话。 这不是不听话是什么? 穆行天说着又揍了下秋澄的屁股。 秋澄:“……” 秋澄完全没料到穆行天会有这种举动,他扭头冲穆行天瞪眼,想从穆行天腿上起来,穆行天却不给他机会,他挣扎了几下,人都还是趴着的。 秋澄都无语了,他又去瞪穆行天,凶狠的样子像只发怒的小兽:“你让我起来!” 穆行天摁着他的背和腿,不让他动,嘴里重复道:“不听话。” 秋澄腰腹使力,用不上力,气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和谁见面和谁打电话?” 穆行天看着秋澄。 郭梦心这时候拿着几件珊珊的小裙子从楼上走下来,“儿子,帮我看看,给珊珊选哪条。” 趴在穆行天腿上的秋澄立马不动了。 得庆幸桌子够大,桌上还铺了垂至地面的桌布,以郭梦心的视角,只能看到坐在桌边的穆行天,看不到秋澄。 秋澄一动不动,穆行天抬起目光,扫了眼郭梦心手里的几件裙子:“蓝色的。” “是吗?” 郭梦心看了眼,又说:“粉色这条我觉得也挺好看的。” 穆行天:“让珊珊挑吧,看她自己喜欢哪条。” 郭梦心:“我让她挑了,她跟我一样也是选择困难户呢。” 说着往楼下一扫,奇怪了声:“小澄吃完了?出门了吗?” 攀附 第63节 穆行天「嗯」了声,他腿上的秋澄默默切齿——穆行天跟郭梦心说话的时候,放在桌下的手还在他屁股上揉捏了好几下。 秋澄才知道,原来这男人还有这样憋坏的一面。 秋澄没办法,忍了。 郭梦心回楼上,秋澄想起来,“放开我”,穆行天的手穿过居家服裤子的腰带,没有隔档地贴着皮肤,在屁股上揉了下,这才放开了秋澄。 秋澄:“……” 秋澄起身,面孔来到穆行天面前的时候,又默默瞪了眼。 穆行天抬手,手在秋澄脸上抚了下,“所以你和我闹,说那些伤人的话,是想确定下,我们是什么关系?” 秋澄绷着脸,伸手拿开穆行天的手。 “我现在和你没有关系。” —— 被小秦接去跑通告的路上,车里,秋澄默默出神。 是该说穆行天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还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向他走来了? 被他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捅了那么深的一刀,现在还愿意接近他,甚至冷静地做出分析? 秋澄看着贴了膜的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冷静地想: 他又何尝不是在走向穆行天?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和穆行天的每一个回合、每一次纠缠,都是在让自己越陷越深。 —— 秋澄这几天没回郭梦心那边,住在剧组酒店,赶电视剧的拍摄。 陆江淮频频发消息过来,有时候会打电话,秋澄很忙,没回也没接,陆江淮又来了片场。 不仅人来,还以探班秋澄的名义给剧组带了吃的喝的。 秋澄不为所动,只是想起大半年前那会儿,他还没跟着穆行天的时候,穆行天也会时不时以他的名义请剧组。 有几天没见了,秋澄有些想他。 陆江淮此刻就站在秋澄旁边。 这个男人是个人精,高高地立在一旁,吊儿郎当地躬着背喝一份奶茶,只是看秋澄几眼,便道:“在想穆行天?” 秋澄没理他。 陆江淮毫不在意秋澄的态度:“要不要考虑换个人,跟我试试?” 反复强调:“我认真的。” 秋澄淡漠地看着不远处的片场:“我也认真的,以后别来了。” 陆江淮叼着奶茶的吸管,歪着头看秋澄:“这么喜欢穆行天?穆行天有什么好的?” 语重心长:“换个人吧,真的。” “穆行天这种,除非做他法律上的妻子,否则你怎么会觉得,他会承认你、承认你的特别,让别人都知道他有软肋?” 秋澄不为所动,看向陆江淮:“你的说法,好像我能做你法律上的伴侣?” 陆江淮笑:“能啊,我当然能。” 陆江淮十分坦率:“我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就出柜了,全世界都知道我是gay,我喜欢男人,我甚至不会结婚有妻子,更不会掺和到家族联姻里。” 陆江淮:“我就是我。” “和我在一起,我会承认你,公开你是我伴侣的身份。” “你无论走到哪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和我在一起的,你是我的人。” 秋澄依旧不为所动:“抱歉,我是艺人,吃这行饭的,没办法随意公开感情状态。” 陆江淮:“不用你公开,我公开就行。” 一语道破:“穆行天做不到。” “他站的地方太高了,他有太多需要在意的东西了。” “他甚至是需要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的。” “你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他很难给你。” 秋澄转身,不欲多言:“好走,不送。” 陆江淮:“诶!大老远的,我来都来了,你好歹请我吃顿饭啊!” 陆江淮像条鲶鱼,凭一己之力搅浑着秋澄这边,也没放过穆行天那里—— 没过几天,穆行天来剧组看秋澄的时候,不算巧遇地碰见了也过来探班的陆江淮。 陆江淮不意外地笑笑:“这么巧。” 穆行天沉默地看着陆江淮。 他不觉得巧。 两人并肩往片场里走,陆江淮以兄长姿态宽慰地拍拍穆行天的肩膀:“何必呢,都分了。” “娱乐圈小男星多的是,再包个就是了,这对你穆大少来说也不难。” 穆行天淡道:“你撬我的人,让我换一个?” 陆江淮笑道:“怎么能用「撬」这个字,我明明是在追。” “再说了,秋澄跟你还是跟我,终究是有本质差别的。” “别忘了你姓穆。杜炎炫那疯小子那么喜欢你,都接受你最终会结婚会娶老婆。” “你难道能娶秋澄?” “我就行,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宴请四方,我都可以。” 然后两人一起在秋澄这里吃了闭门羹——秋澄忙拍戏,没时间也懒得搭理他们。 陆江淮:“……” 穆行天:“……” 陆江淮:“没关系,我下次再来。” 穆行天没说什么,留下带给秋澄的东西,走了。 秋澄拍完戏空下来,才在休息的时候从小秦手里接过穆行天给他的那样东西。 是一张黑胶唱片。 小秦好奇:“是什么全球限量、需要珍藏、一张好几万好几十万的原声带唱片?” 秋澄:“不是。” 是去年圣诞节,他和穆行天在老宅客厅的圣诞树下,边喝红酒边依偎在一起踩着步子时放的那首歌。 秋澄完全没想到穆行天会送他这个。 原来他也对那天的情景记忆深刻吗? 秋澄心下有所触动。 从他们分开后,有时候秋澄晚上睡不着,就会塞着耳机听那首歌。 秋澄拿着唱片静静地想:穆行天,你又向我走近了一步吗? 秋澄几天后见到穆行天,是在珊珊的生日宴上。 珊珊过六周岁,郭梦心心疼小姑娘,决定以干奶奶的身份在圈内小办一场生日宴。 一是给一直生病总孤单在家的小姑娘热闹一下;二是借场合公开承认与珊珊的关系,让大家知道以后珊珊和秋澄有她与穆行天撑腰。 郭梦心是好意,也真心喜欢宠爱珊珊,秋澄自然不好拒绝。 于是办宴这天的晚上,秋澄拍完戏,匆匆从片场赶回来。 到酒店,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郭梦心正带着珊珊认人领红包,秋澄来了,郭梦心便一起带上他。 期间秋澄用余光看见了裴玉,裴玉身边的不远处便是正跟人说话的穆行天。 穆行天约莫是分了些神在他这儿,秋澄余光扫过的时候,穆行天跟着便看了过来,两人隔着半个宴会厅,遥遥地相视了一眼。 等秋澄空下来,转身抬眼便看到了站在远处盯着他的杜炎炫。 杜炎炫一点掩饰都没有,看着他的表情透露着阴冷,秋澄就当没有看见。 陆江淮这时候过来了,冲秋澄「嗨」了声,扭头看了看杜炎炫的方向,默默站到了秋澄面前,挡住了杜炎炫看过来的视线。 陆江淮:“得罪这种小疯子可得小心点儿。” 秋澄不以为意地神色,端着香槟抿了口,淡道:“是吗。” 陆江淮提醒:“他可是脾气上来,喝了酒也敢一个人上高架飙车的。” 有关杜炎炫的话题一带而过,陆江淮看着秋澄:“拍戏很累吗?看你眼睑都有点青了。” 秋澄神色淡淡:“还好。” 陆江淮:“不用那么拼,好资源我就能给你。” 秋澄扫了陆江淮一眼,没说什么。 不远处,穆行天走了过来。 秋澄用余光扫到,便不再对着陆江淮漫不经心,反而正对过去,眸光抬起,温和地笑了笑。 陆江淮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利用了,熟门熟路地回以笑容,同时蠕动嘴唇,不动声色道:“你还挺坏的。” 怎么办,他就喜欢这样的秋澄。 陆江淮领着秋澄往落地窗那边去,换手握香槟,手臂在秋澄背后搭了下,亲昵的姿态,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不如利用得彻底点,你到我这儿来,这样你好、我也好,两全其美,你觉得呢?” 秋澄微笑:“别做梦。” 陆江淮笑得胸腔震动。 不久后,穆行天走至近前。 攀附 第64节 两个同为上位者的男人装模作样地握了个公务手,甚至相互寒暄了两句。 寒暄的时候,穆行天来到秋澄身旁,以不动声色的姿态伸手搭了把秋澄的腰,是在把秋澄从陆江淮那里捞到自己身边,也是一种主权的宣誓。 陆江淮笑了,站在秋澄另一边的他也伸手搭到秋澄后背,没让秋澄过去。 嘴里对穆行天道:“小穆总,抱歉了,我和秋澄还没聊完。” 说完,两个男人同时从秋澄那儿收回手,好像搂腰搭背的动作不过是表达亲近时很随意的一个友善举动似的——毕竟在公共场合。 穆行天把手插进裤兜,回视陆江淮的神色很淡:“看来陆总没把我之前说的听进去。” 陆江淮弯了弯唇角:“见笑了,小穆总不也没听进我的话。” 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进行正常的友好的社交对话。 秋澄站在他们身旁默默垂眸,不关己事的态度,发呆的样子。 穆行天这时候不再和陆江淮针锋相对,他看向秋澄,默了下,像是想起什么,以温和的声音缓缓道:“梅花开了。” 是赵叔种了有两年的梅花树。 去年冬天前,秋澄给树挂了两天吊瓶,也在穆行天面前嘀咕过,说不知道能不能活。 穆行天当时回秋澄,说会活的。 秋澄:“你哄我的吧?” 穆行天笑:“我拿这个哄你?活了就活了,没活再给你换一株。” 秋澄看向窗外:“会活的吧?” 穆行天:“嗯,会的。” 秋澄把下巴搭到穆行天肩头:“到时候我去拍戏,开了都不一定能看到。” 穆行天翻着书:“我替你看,我看过了,就是你看过了。” 梅花开了。 我替你看,我看过了,就是你看过了。 秋澄往陆江淮那一侧偏头抬首。 留给穆行天的那一边面孔,是冷淡的没什么反应的模样,在陆江淮的这一边,只有陆江淮看到,秋澄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这一幕带给陆江淮的触动太深刻了。 他想秋澄在爱河里蹚了这么深的浑水,他得多爱穆行天。 第57章 生日宴早就结束了, 陆江淮独自在酒店楼下。 夜里下了点细雨,跑车的敞篷开着,他靠坐主驾, 闭着眼睛、微仰着头,感受凉风与雨水的浸没,感受心底里秋澄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电梯里见秋澄;想起除夕夜那天酒店门口, 秋澄面对杜炎炫时的淡漠和无动于衷;想起秋澄和自己单独吃饭时的沉静;以及刚刚生日宴上, 秋澄无声流下的眼泪。 有风穿过了陆江淮心口,那约莫就是秋澄在自己心底流下的痕迹。 陆江淮静静地感受着,有种整个胸腔都被填满的感觉。 他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秋澄的那滴眼泪, 就像流进了他心底。 陆江淮淋着细雨,尽情地感受着内心。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陆江淮想, 原来他爱上了一个人。 —— 秋澄站在卧室窗前。 往下看去, 院子里气氛灯的灯光刚好照亮了那一树梅花——他从生日宴上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穆行天把老宅院子里的那棵梅花移栽了过来。 就种在前院, 相似的位置, 无论是在南客厅还是在二楼卧室,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秋澄看着那树梅花。 花真的开了, 他看见了。 穆行天让他亲眼看到了。 秋澄安静地看着, 突然有种感觉, 好像他的五感来到了窗外楼下梅花树的枝丫上,他的心念随树枝与花束舒展, 感受到了风、感受到了雨, 感受到自己的心境跟着随之舒展。 穆行天,你又向我走近了一步吗? —— 楼下, 穆行天也在看那棵梅花树。 他想起自己回老宅时, 站在客厅, 临窗看到梅花开了,抑制不住的,脑海里就是当时秋澄兴冲冲给树打吊瓶的样子。 那一刻,有关秋澄的回忆狂风一般席卷而来,令他想起许多许多——秋澄趴在他肩头,和他嘀咕梅花树能不能活;他们在厅里下棋,秋澄输了,跑过来往他背上跳;他晚上下班回来,看到秋澄带着珊珊站在窗口吹泡泡…… 穆行天心境一下便柔软了,也像小船飘荡在泛着涟漪的湖中、摇摇晃晃…… 他让人把梅花移栽了过来。 此时再看,又是另一番心境,他想,他把树移过来,到底是想让秋澄看到,还是根本他自己就想看到,亦或二者都有? 穆行天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梅花树,心也跟着静了。 他又开始想秋澄了。 满脑子都是。 —— 秋澄在片场候场等开拍,闲着也是闲着,他撑着胳膊在面前的栏杆上,举目眺望,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一片油菜花田。 天气尚凉,油菜花开得不多,极目都是绿油油的杆子,偶尔有零星的几簇黄花。 秋澄没什么焦距地眺望着,这时候,又过来剧组找秋澄的陆江淮来到了一旁,也在栏杆上撑着胳膊,随秋澄的视线跟着看向远处、默默眺望。 从前总要说点什么的人,今天难得安静,秋澄都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陆江淮浅笑不语,就这么撑在栏杆上望着远处。 陆江淮后来依旧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在秋澄要去拍戏的时候,边后退边冲秋澄摆了摆手,就这么走了。 小秦也搞不懂,纳闷地问:“他干嘛?” 秋澄心想谁知道。 只有陆江淮当天的一条朋友圈多少展示了他的心情—— 一张油菜花田的照片。 附图的文字是这么一句:他随便看的风景,在我眼里都很美。 秋澄没有看到这条朋友圈,微信上,他只注意到穆行天换了头像:把原来的头像换成了院子里的那棵梅花树。 秋澄点开大图,捧着手机对着这个新头像看了许久。 他后来发消息给裴玉,问裴玉穆行天以前的微信头像用了多久。 裴玉回:“一直都是,从没换过。” 秋澄退出微信,他的手机背景图,赫然也是院子里的那棵梅花树。 —— 珊珊生日的第二周,这日,秋澄接到郭梦心的电话,说等会儿给他一个定位,让他收工下班后直接过去,说穆行天有份礼物要送给珊珊。 定位是在一个私人酒店,车把秋澄送过去的时候,不是直达目的地,而且先途经了一个私人庄园的大门口,门口有安保放行,他们才进去了。 秋澄猜到这儿是哪里了。 车到庄园内的酒店门口,珊珊和郭梦心已经在了,秋澄下车,珊珊小麻雀一样欢快地扑过来:“舅舅!” 秋澄接住她,抱起来。 郭梦心穿得很休闲,戴着墨镜和草帽,像是来度假的。她上来就示意抱着珊珊的秋澄看酒店:“觉得怎么样?” 秋澄抬眸,四处看了看。 郭梦心满意道:“我觉得挺好的。” 又道:“正愁没地方带珊珊玩儿,刚好过来住几天。” 裴玉的身影从酒店大厅内走了出来。 在迎向郭梦心的时候,裴玉的余光和秋澄对了一眼。 “太太,都安排好了。” 裴玉对郭梦心道。 郭梦心转身便从秋澄怀里把珊珊抱了下来,手牵手,往酒店里走,“走咯珊珊,我们去泡温泉。” 郭梦心和珊珊进去后,裴玉走近,公事公办的面孔:“老板在另一头的园子等你。” 一辆电动观光车开了过来,停在秋澄身后的不远处。 秋澄不动声色,和裴玉离得不近,看起来不熟:“就是这个庄园?” 之前准备送他的? 裴玉:“嗯。” 借着夜色的掩护,裴玉低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是个机会,别做得不偿失的事。” “不用你教。”秋澄走向观光车。 路上,秋澄借着路灯和夜色尚未彻底降临的最后一点光亮看向道路两旁。 只见周围树茂草盛、垂柳浮动,打理得很有一番野趣。 秋澄默默心想,穆行天想送他这个,应该也是花了些心思的。 到了另一边的园子,只见没入黑暗中的树影上挂满了灯带,远远望去,如一片星海。 攀附 第65节 秋澄沿着石阶缓步走入这片星海,抬眸,穆行天在不远处、阶梯的尽头。 男人头顶、周围都是光带,暖色调的灯光下,面孔像被镀了层柔光,显得格外的耐心有温柔,是秋澄过去一直熟悉的穆行天的样子。 不过秋澄如今也知道了,惹恼这个男人,也是会被打屁股的。 秋澄边走边暗想,要是等会儿他拒绝收下这个庄园,不知道穆行天又会是什么脸色。 会不会觉得他太不给面子? 还是觉得他不识好歹? 秋澄的那部分坏心眼令他暗自有些期待。 走近,来到一直看着他的穆行天面前,秋澄发现穆行天眼里盛着的光影中,除了丝丝温柔,便只有自己。 秋澄的心被隔空撞击了下,溢出几分少许的酸软。 说到底,终究是他爱穆行天,他先爱上的。 秋澄心底刚刚那份原本就不多的坏心思一下收敛了起来。 他望进穆行天眼中。 穆行天看着他,眸里盈着的光宛若轻柔的水,将秋澄缱绻地包围着。 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地说:“很久没和你单独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和大家说下,结局的大纲已经定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结尾,后面每个字我都会用心写,日更不多,但都是写写改改后的精华,愿大家看得开心; 抱拳 第58章 秋澄在餐桌边坐下的时候, 意识抽离了出来,像是拥有了上帝视角—— 餐厅在一个顶高至少七八米的玻璃房里,东西通透、没有遮挡, 星海萦绕。 装饰的鲜花在四周点缀,白色桌布如丝绸锦缎,骨瓷的碟碗纯白、银色刀叉锃亮, 灯光与户外的星海交相辉映, 一切都显得刚好,没有一种过分铺张的臃肿感。 至于眼前的男人,他有优渥的外形条件和良好的家庭教养, 他的西服熨贴平整而不显刻板老派,他的神色自然从容而没有浮夸油腻。 换了任何人坐在这里, 都要因此情此景而对未来和面前的男人, 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只有秋澄知道,穆行天愿意展现的这份妥帖与温柔, 其实是个带着美好幻象的陷阱。 稍不注意就会沉迷其中, 觉得这个男人用心至此,想必是动了极深的感情。 没有。 秋澄冷静地心想:对穆行天这样的人来说, 做到这些, 不费吹灰之力。 最多只能说, 他愿意费心在这些上面,至少也是用了些真心的。 只是这真心有多少, 别人愿意往多了想那是别人的天真, 秋澄,他心底明白, 这和普通人养猫养狗、在兴趣爱好上费点精力没什么差别。 秋澄身处这城堡般的浪漫餐厅里, 心底始终保持着冷静。 哪怕上的每道菜都是他爱吃的, 厅里播放的没有歌词的曲调都是他爱听的。 期间穆行天边吃边随便聊了些日常,秋澄都听了、几乎都应了,给人的感觉,好像两人从来没分开过,这不过又是一次双方都得空的约会。 快吃完的时候,秋澄肘抵桌沿、手支着下巴,默默看窗外。 他看到一些从树丛里缓缓升起来的微弱亮光,不知道是不是萤火虫。 想想这天还不够暖和,萤火虫要暖和一些的时候晚上才会有,进而想到去年冬天,珊珊想看萤火虫,穆行天着人弄了几十只萤火虫回来,就放在厅里,熄了灯给珊珊看。 那天的黑暗中,珊珊被赵叔护着追着萤火虫跑来跑去,秋澄坐在沙发上、穆行天怀里,穆行天手背上趴了只萤火虫,秋澄就托着穆行天的手看着,好像穆行天给他抓了颗一闪一闪的星星。 秋澄至今想起来还能默默莞尔,穆行天看过来,浅笑着问:“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秋澄手支颌,目光落在窗外,不紧不慢地撒谎道:“陆江淮今天给我递咖啡的时候把咖啡洒了一手。” 穆行天的神色一下淡了。 侍者过来,将桌上的空盘刀叉、吃剩的残羹余菜都撤了下去。 穆行天面前多了份文件袋。 他把文件袋拿给秋澄、递了过去,秋澄还撑着下巴看外面,扫了眼便收回目光,没接,说:“不管是什么,别给我,我不要。” 穆行天还是把文件袋摆到了秋澄面前,温和道:“我猜到你不会要,已经把这份包含庄园所有资产的文件做了份公证,等珊珊成年,这些都是她的。” “在她成年前,庄园所有盈利每年会分两次打到你的卡里。” 秋澄用空着的手把文件袋拿起来,丢回穆行天面前,道:“那你等珊珊成年给她吧,别给我,我不管。” 表现的极不配合的样子。 穆行天:“小澄。” 穆行天从来不叫秋澄名字,认识这么久,只有在需要严肃的时候才会正儿八经地喊一声小澄。 上一次这么喊,是秋澄拍戏的时候受了点伤,觉得没什么事,不肯去医院打破伤风。 眼下这么喊,被秋澄听到,秋澄不免从室外收回了目光,回视地看向穆行天。 “是我说的不明白?”秋澄反问。 “我不要,你给珊珊的,你自己拿给他。” 秋澄坐直,放下刚刚撑脑袋的胳膊,搭在桌沿,说:“我一直在拍戏,有片酬,不缺钱。” 穆行天淡道:“这是一份保障。” 秋澄与他隔桌对视:“已经有阿姨了,阿姨对珊珊很好,对我也好,我也一直有戏拍,现在还需要什么保障?” 穆行天:“世事无常。” 秋澄冷淡道:“你不如直接点,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穆行天觉得秋澄太倔了,他只能耐着性子掰碎了说:“只是往前数20年,长一点50年,无论这个世界还是国内,都发生过很大的改变。未来也会如此。” “金融会有危机,社会发展会遭遇停滞,股票会崩盘,实业会遭受重创,一直以来,只有地皮的价值岿然不动。” “这个庄园有上千亩,乐园、景点、酒店都没什么,值钱的就是地皮。”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卖掉庄园所在的地,至少可以保证你和珊珊一辈子衣食无忧。” 秋澄心想恐怕不是一辈子吧?是几辈子。 秋澄故作嘲讽:“无论发生什么?看来已经想好甩掉我和珊珊这两个累赘了。” 他明明没有这个意思。 穆行天面上展露不悦。 秋澄坚持:“不需要,我和珊珊都不需要,你拿走。” 穆行天沉了嗓音:“小澄。” 秋澄展露些许尖锐:“怎么,阿姨催你结婚了?你要这么急着「摆平」「料理」我?” “你放心,我嘴巴一向很紧,什么都不会说的。” “更不会妨碍你结婚。” 穆行天的面孔与嗓音彻底沉下,一瞬不瞬地看着桌对面:“小猫。” “别叫我小猫!” 秋澄:“难道不是吗?你给我这些,连以后都想好了,不是想在我这里彻底结束吗?” “我说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阿姨什么都不会知道,更不会妨碍你结婚的。” 秋澄的这些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穆行天便站了起来,快步绕过餐桌。 等秋澄都说完,穆行天来到他身旁,一把将他拉拽了起来,掌心捧着秋澄的后脑,把人逼近到自己眼前。 穆行天眸色幽深,直视秋澄,问:“为什么要一而再说这些伤人的话?” “我给你这些,难道不是因为我心疼你?” 心疼? 秋澄直视进穆行天深邃的眸光。 穆行天与秋澄的目光只隔着咫尺:“就像父母心疼子女,会为子女做日后生活的保障一样,我不管在哪儿,在什么时候,也想保障你以后的生活,你就这么难以理解吗?” 父母,子女?可以这么比喻? 秋澄眼中眸光闪烁。 穆行天,你在放什么屁? 秋澄眼底透露着几分狠意,也抬手,抓住了穆行天的领口、拽紧,令两人离得更近。 他逼问穆行天:“什么父母子女?你是我爸?还是你是珊珊的爸爸,我们是你的儿子女儿?!” 穆行天明显被气到,目光也变得阴沉犯狠。 秋澄重复了他早前对穆行天说过的那几句话:“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我需要你的保障!?” 穆行天被激得,向来沉稳的人,音调都扬了起来:“秋澄!” 秋澄大声道:“穆行天!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猫!更不是……” 穆行天面孔上表露出被激怒的狰狞,颤抖着嗓音道:“因为我喜欢你。” 秋澄倏地噤声,连空气都静了。 穆行天喉结翻滚,又说了一遍:“秋澄,因为我喜欢你。” 第59章 穆行天忍无可忍地一口气说完, 连他自己都静了。 攀附 第66节 是,他喜欢秋澄。 这是他一直不愿开口承认的事。 因为承认喜欢秋澄,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就是多了一个软肋,以及把自己的心无条件的交付出去。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就好像野兽在荒原暴露弱点,随时有机会被其他猛兽厄住咽喉, 遭受致命一击。 这么形容都是轻的。 毕竟在野外, 一只猛兽死就死了,同样强大的同类猛兽还会有很多只。 可栢威只有一个穆行天一个继承人,他不该在情感上有这样的「弱点」的。 他可以有这样的「喜好」, 但他不能耽溺沉沦。 他甚至可以拥有情人,多少都无所谓, 但不能真正的喜欢。 连秋澄都知道, 穆行天会在必要的时候联姻结婚,以此维护巩固自己继承人的位置。 现在他承认他喜欢秋澄? 秋澄在跃动的心跳中沉默地想:冷静、冷静, 他要冷静。 可秋澄冷静不下来, 连拽着穆行天领口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因为他从没想过,也不敢想他能从穆行天的嘴里听到「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他一直觉得, 他算计至今, 能把穆行天的眼睛穆行天的心摸过来就算他赢了。 那句「我喜欢你」, 从来只有他在心里悄悄地说给穆行天。 他喜欢他? 穆行天喜欢他? 秋澄的心口怦怦快跳。 一时间厅里静得出奇。 没人说话,只有面对面抓在一起、相互逼视的两人。 然后, 穆行天偏头吻上秋澄。 他想他说都说了, 难道这样还留不住面前这个一再拿话伤他的倔猫?! 秋澄在最初当真迷陷在这样的亲吻中,穆行天亲他, 他情不自禁地便闭上了眼睛, 与之纠缠。 刚亲一会儿, 秋澄突然偏开脑袋。 他以冷淡的视线回视面前的男人:“我不信。” 他抓着男人的衣领拽向自己,浅色的瞳眸变得幽深,笔直地望进穆行天的眼中,“向我证明。” 穆行天,你说你喜欢我,那么向我证明。 我要明明白白地看到你的心意。 我不要你只有一句「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谁都会说。 秋澄越发凶狠。 穆行天在这样的注视下很快冷静下来,或者应该说,他原本就不是容易轻易被情绪笼罩的人。 穆行天默默回视秋澄:“你要我怎么证明?” 把心剖出来? 秋澄歪了下脑袋,他逐渐平静的浅色瞳仁说明他也很快冷静了。 他改口:“不,我说错了,你不用证明。” 他松开穆行天,残忍的,又给了穆行天一刀:“随便吧,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穆行天,你既然说你喜欢我,那再向我靠拢走近,你也做得到的吧? 秋澄说完就要走,被穆行天拉住胳膊拽回来,秋澄这次就是不理他,他拽,秋澄便伸手去掰穆行天的手。 秋澄:“放开我!” 穆行天的情绪再次被挑动,他真的明白,他都已经承认喜欢了,为什么秋澄还要这样。 难道秋澄就这么想离开他吗?! 不,不是的。 穆行天一直知道不是。 穆行天试图通过直白的剖析「戳穿」秋澄。 他边拉住人边开口道:“以你的智商情商,当初如果真的因为不再需要我想走了,你大可以用平和的方式离开,我甚至不会怪你。” “你偏偏选了最极端的方式。” 秋澄:“我不想听,你放手!” 到底还是穆行天的力气更大,当他不多顾着秋澄的感受的时候,他便轻易制住了秋澄,把两只手一起反剪着摁在身后,人顺势捞回怀里。 穆行天看着怀里人:“你明明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走,届时好聚好散,我甚至愿意主动给你「补偿」,等你走了,你再和我母亲重逢,装作当初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偏偏选了最极端的方式。” “你知道那样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秋澄被反剪着手,不得不仰头回视,满面不服气的倔。 穆行天面孔逼近,瞳仁如兽眸般眯了眯:“太刻意了,你太刻意了。” “你那么做,当着我的面说你骗我,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让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泡影。” “那么刻意,就好像是故意要说这些,故意要捅我一刀,故意想激怒我。” 穆行天一瞬不瞬地看进秋澄眼底,目光带着探究的凝视。 “为什么要故意激怒我?” 穆行天:“小猫,你到底想做什么?” 秋澄心知穆行天这么敏锐聪明的人,迟早会想通这些。 但如果他咬死不说,穆行天又能知道什么呢? 秋澄:“放开我。” 穆行天没放:“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 “你说了,也许我能直接给你。” 你不能。 穆行天,你口头承认的那点喜欢,还不够! 秋澄倾身,张嘴咬在穆行天肩头。 穆行天让他咬了,咬得却太重太疼了,穆行天不得不单手扣秋澄的两只手,空出一只手去掐秋澄的下巴,被秋澄灵活地从他手里逃脱了出来。 秋澄抬手擦了把刚刚咬人的嘴,眸光小兽似的凶狠地瞪了穆行天一眼,转身走了。 穆行天还是想让他把文件袋带走,心知秋澄不会要,追上去也没用,原地沉沉地吐了口气,胸腔憋着鼓在他这里不多见的气闷。 原来他承认喜欢秋澄,也一样没有用吗? 穆行天气得失控,拿起文件袋的手又把文件袋重重地摔回了桌上。 当晚,珊珊跟着郭梦心留宿庄园的酒店,秋澄没住,回了别墅。 他坐在二楼自己卧室的飘窗上,抱着膝盖,默默地看楼下院子里的梅花树。 他埋着半张脸在臂弯里,看着枝丫上的梅花,默默感受此刻心底涤荡开的圈圈涟漪—— 穆行天喜欢他。 穆行天说喜欢他。 喜欢他。 秋澄把头完全埋进臂弯,就像把自己整颗心没入了反复重复穆行天说喜欢他的心绪中。 没过两天,陆江淮来剧组,这次不但跟大闲人一样探班陪着,还对秋澄道:“听说穆行天送了你和你外甥女一个庄园?” 陆江淮特别认真地看着秋澄:“我送你栋楼吧?” 秋澄听到庄园二字,就想到那天穆行天说喜欢他。 他的心情暗中飞扬了一把,都没留神听陆江淮跟他说了什么。 “什么?”秋澄问。 陆江淮大声了些:“我说,我送你栋楼吧?” 秋澄:“……” —— 这什么表情? 陆江淮:“你不要吗?” 秋澄:“不要。” 陆江淮如今像个狗皮膏药,追着秋澄:“我的楼比那破庄园值钱。” 秋澄:“庄园我没收。” 陆江淮开心道:“做得好!” 秋澄冷淡:“所以你的楼你也爱送谁送谁。” 陆江淮:“我送你啊。” 秋澄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江淮:“诶,诶,不要楼的话,一套房也行啊,考虑考虑呢。” 攀附 第67节 庄园那日后,穆行天出差,秋澄有段时间没见到他。 裴玉给秋澄发消息,已经说了他们大致回程的具体日期,但秋澄还是默默掰着手指头数穆行天回来的日子,有时候在剧组等着拍摄的时候实在无聊,他会把穆行天的微信头像点出来、一个人看着发呆。 由此也可见,穆行天先前一句「我喜欢你」的威力有多大。 这日,秋澄正捧着手机,对着头像上的梅花发呆,陆江淮从他身后走过来,旁边坐下。 听到动静,秋澄把手机屏幕盖下。 陆江淮其实已经看到了,也没装自己没看见,兀自道:“在想小穆总?” 秋澄没理他。 陆江淮默了默,突然道:“我送你花吧?” 秋澄这次有了点反应,他问陆江淮:“你整天没事做吗?” 天天往剧组跑。 陆江淮也没理这话,笑着重复了便:“我送你花吧?” 秋澄扭头看陆江淮,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不、要。” 陆江淮:“不要没关系,我送我的。” 秋澄起身:“随你。” 然后,陆江淮送了秋澄一片花海,就在秋澄他们拍摄取景现场的四周,让整个片场都被花海包围了,像当初那片油菜田一样,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那种。 震撼了全剧组,不明白是哪儿来的款爷,求婚也没这种规格吧? 全剧组的人一通照片猛拍,那两天无论微博、抖音还是小红书,到处都是这片花海。 秋澄除了惊讶能铺这么大一片外,其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无感。 他都没知会陆江淮,让陆江淮不要这么铺张浪费。 就像陆江淮自己说的,不要归不要,他送他的,秋澄也做到了「随便」二字。 秋澄这次甚至没有像之前利用陆江淮那样利用这片花海。 反倒是陆江淮主动问秋澄:“你不发个朋友圈,让小穆总知道一下?” 秋澄瞥了陆江淮一眼,没动作。 然而没过两天,在那片粉蓝白相间的花海还没枯败的时候,一夜过去,花海中插便了红色玫瑰,那艳丽高调的色彩带来了更大的视觉震撼。 秋澄本以为又是陆江淮,正继续无感,他在片场收到了一束红玫瑰,玫瑰上附带了一张手写的卡片,打开,上面是秋澄熟悉的遒劲笔迹:玫瑰赠小猫。穆。 是他! 秋澄这才知道那片火红的花海其实是穆行天的手笔。 他不再无感,重新去看那片花海,心境大为不同。 穆行天也给他发消息:“喜欢吗?” 秋澄故意没回,却举起手机镜头,拍下了那片花海。 穆行天不久后又道:“拍了照片,看来喜欢。” 秋澄:? 他怎么知道? 小秦这时候捧着手机过来对秋澄道:“原来这花海是小穆总送你的啊?但小穆总怎么问我你喜不喜欢?” “……” 秋澄:“你什么时候加他微信了?” 小秦:“就刚才啊。不是我加他,他加的我。” 秋澄:“……” 秋澄回复穆行天:“不喜欢。” 穆行天:“口是心非。” 秋澄又故意发:“你谁?” 穆行天:“养猫的,可惜猫太调皮,自己跑了,我现在只能算前饲主。” 秋澄撇嘴,人却悄悄地笑了。 第60章 但秋澄并没有因此动摇自己的计划, 一点也没有。 他心里虽然不能估摸出穆行天现在对他的喜欢到底到了何种程度,但他清楚男人这个物种骨子里的劣根性,以及「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的道理。 他要穆行天继续得不到他, 继续向他走近。 所以几天后,裴玉给秋澄发消息,通知他穆行天马上结束出差回程, 希望秋澄能到机场接下, 给穆行天一个惊喜,也好以此缓和两人的关系的时候,秋澄一个字都没理。 裴玉:“你是不想回来了?” 秋澄:“我比你有数。” 裴玉:“庄园为什么没要?” 秋澄:“不会妨碍你拿到庄园酒店的股份。” 裴玉:“这次出差, 杜炎炫也在。” 秋澄:“所以?” 裴玉:“他在老板面前,不会说你一个字好话。” 秋澄:“你放心, 杜炎炫嘴里的我再不好, 也没你老板亲眼见过的恶劣。” —— 私人飞机平稳地飞行在高空。 裴玉的余光往斜对面看去,穆行天的侧影如雕塑般完美。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秋澄合作, 「暗度陈仓」的? 好像就是杜炎炫刚回国那阵。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裴玉自认和秋澄不算朋友,但秋澄承诺了他会得到比留在穆行天身边做特助更多的东西和更高的位置, 是鬼迷心窍吗, 他竟然觉得秋澄可以做到, 承诺能够兑现。 裴玉当初的直觉不变。 他真的相信秋澄可以做到。 可以俘获穆行天。 —— 自己的花海成了别人的过桥梯,陆江淮好脾气地就这么接受了, 一点儿没生气。 他还当面问秋澄, 是他的花海比较好看,还是穆行天的更好看, 没等到秋澄的答复, 他自顾叹道:“红的吧?知道是他送的时候, 狠狠心动了一把,是吧?” 陆江淮:“小屁孩儿,你这样不行,会越陷越深的。” 秋澄看了陆江淮一眼,因为陆江淮喊他「小屁孩儿」。 陆江淮笑:“在我这里你不是小屁孩儿是什么?我33,你连23都没有。” “叔叔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秋澄淡道:“我拍戏要控制热量。” 他本来就不吃米。 陆江淮吊着唇角笑,笑得相当纨绔,也迷人。 时间久了,陆江淮又总来,秋澄也不是回回都不理他,偶尔还是能说上几句话。 在秋澄眼里,陆江淮和寻常的有钱哥儿没什么不同,这样的人时间说多但也宝贵,频频到来,容易给人一种深情奔赴的错觉。 秋澄对陆江淮没有错觉,他就是觉得陆江淮很好「用」,「利用」的「用」,毕竟他现在正吊着穆行天,有陆江淮,穆行天那边可以给出更多更积极的回应——就好比之前的花海。 而陆江淮是知道这些的,他是觉得接受这些利用也算表露深情的一种? 总之他不介意,秋澄用起来也没什么心理妨碍。 甚至陆江淮会以感情经验丰富的过来人身份,主动教秋澄该怎么吊着穆行天,给人另一种错觉:好像他们是很熟的朋友。 秋澄有天空了,带珊珊去谢微家玩儿,也没多想,随口提了陆江淮,谢微一惊一乍道:“陆江淮?这特么可也是搜航母,寇宴析他表哥!” 谢微说陆江淮:“年轻的时候花得不得了,谈的小男朋友一个接一个。” “不过人是真大方,一点儿不小气。” “我这边认识的跟过他的一溜全是好评。” “0差评你敢信。” “他今年也30多了吧,估计年纪上来了,也玩儿够了,不想玩儿了,就想稳定下来。” “其实跟着这种人也挺好的。” “有钱,大方,以前花、现在难保不专一,情商也高,一起生活不会受委屈。” “我认识的不少小0哭天喊地都想跟他来着。” 秋澄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一个「0差评」。 他后来在片场再见到陆江淮,忍不住就想:这人得「厉害」到什么程度,才能0差评? 这么「厉害」,是因为年轻时候够花,谈得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接触过的关系? 直到这天,陆江淮让他亲身感受了一下—— 起因是这日陆江淮在片场闲得无聊,靠着根片场的回廊柱子,拿铅笔给秋澄画了张素描。 画完,他把纸递给秋澄,秋澄接过,本以为陆江淮画的是他在片场拍戏,拿起来一看,却是秋澄在伏案看书。 片场是没书桌的,秋澄在片场也从来不看书,陆江淮画的完全是他自己想象中的秋澄和场景。 攀附 第68节 陆江淮说:“我猜你当初入圈拍戏是因为偶然,年纪小么,会进这行,要么是真学不进去,索性出来工作,要么是不想拖累家里,干脆出来赚钱。” “无论你是哪种情况,至少你都不是浮夸虚荣的人。” “真的让你选,你一定不会做这行,这个年纪,或者再早几年,你会在学校读书。” 秋澄神色淡淡,把画递回给陆江淮,陆江淮没说什么,纸张对折,把画揣进兜里。 过不了两天,陆江淮忽然对秋澄道:“现在重新做选择也不晚。” “别拍戏了,没什么大不了。我送你去上学吧。” 秋澄看着陆江淮。 陆江淮缓缓道:“再喜欢一个人,离开后,迟早都会忘记的。” “你现在收手完全来得及。” “就算你不喜欢我,现在去上学,早一点,一年两年,迟一些,三年四年,你也能遇到处得来的同龄人或者真心喜欢你的人。” “平等的爱情,一颗真诚的心,简单的快乐,这些你都会拥有的。” 秋澄的心在瞬间猛得紧缩,恢复跳动,他连神色都没变过。 他开始明白陆江淮为什么是0差评了。 因为这个男人洞悉人性。 “不需要。” 秋澄淡漠地回。 陆江淮反问:“真的不需要吗?你真的喜欢爱着一个人不能得到平等的回馈,却要一步步算计到底吗?” 秋澄这次没不理陆江淮,他明确地回复了陆江淮: “是,因为我就是这种人。” 陆江淮:“你明明不是。” 秋澄:“我是。” 这次对话之后,陆江淮来片场,秋澄又开始不理他了。 陆江淮叹气:“因为被我说中了?” 陆江淮服软的模样,手都举了起来:“好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利用我吧,我让你利用,我心甘情愿。” 秋澄:“你很烦。” 陆江淮看看秋澄,却笑了:“不忍心利用我了吗?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其实还不错。” “虽然狗皮膏药一样追着人,至少没坏心,也是真的想对你好。” 秋澄重复了便:“你很烦。” 陆江淮笑着去拉秋澄的手,被秋澄不耐烦地抬手挥开。 自那后,秋澄开始能「看见」陆江淮。 陆江淮承诺秋澄:“只要你想收手,我随时都是你的退路。” 秋澄没要陆江淮的这个承诺。 他是不会收手的。 绝对不会。 因为对他来说,穆行天这三个字意味着太多了——从小听着哥哥的故事长大;十多几岁开始就隔着网络日日关注、暗生情愫、心生向往;在人生最无助的时候,又是穆行天无条件地拉住了他的手。 他整个人、整个人生,至少有一半的血骨都刻下了那个名字。 怎么收手? 已经来不及了。 彻底来不及了。 秋澄站在窗前看院子里的梅花树。 他想他不会忘记,有个人曾诚心诚意地劝过他,让他收手,跟他说:“平等的爱情,一颗真诚的心,简单的快乐,这些你都会拥有的。” 谢谢你,陆江淮。 第61章 陆江淮不久后从秋澄这儿的片场消失了。 平时有的没的就往这儿跑的人, 连着好几天都没出现,也没消息。 秋澄没在意,陆江淮一个生意人, 又不是没工作的二世祖,怎么可能天天泡他这儿。 走了才正常。 并不知道,陆江淮是生意上出了些大纰漏才没能留下的—— 陆江淮去了好多趟海关, 几个亿的医疗设备扣在集装箱里等着审核, 就是不放行。 下面的人急破了脑袋,只能把陆江淮这个大老板亲自请过来。 陆江淮到了之后问了问情况,打了几个电话, 弄清各项流程上都没什么问题,想了想, 就猜到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了。 他给寇宴析去了个电话, 要了穆行天的号码。 拨过去,穆行天接了。 陆江淮够直接:“打拳吗?要不然我们直接打几个回合吧, 谁输谁退出, 也不用玩儿这些阴的了。” 穆行天不紧不慢:“不能我整天在出差、到处飞,你闲得天天剧组跑, 还有工夫弄一出花海。” 陆江淮:“我看你也不算忙, 不是照样有时间复制别人的创意?” 穆行天:“嗯, 确实不算忙,要不然也没时间知道你的货什么时候到海关。” 陆江淮:“别废话了, 约时间吧。” 两个男人当晚就换好装备、戴上拳套, 面对面站到了拳击台上。 他们学拳的路数其实非常相似,都是专业拳击教练手把手教出来, 再和专业拳击运动员一对一打出来的。 不同的是, 陆江淮打法更稳, 穆行天路子偏野。 真刀实拳地对起来,相互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但这两人是真的来打的,每一拳都不算保守,且没有裁判,拳风相当猛,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现在是在争夺什么拳王争霸赛的冠军。 最后先稳不住情绪的反而是陆江淮。 陆江淮现在看到穆行天就来气,能不气吗,他喜欢的小孩儿喜欢这个狗东西,喜欢到宁可越陷越深也绝不放手。 他穆行天到底有什么好的? 就因为他们遇见得更早?比他早!? 打拳打得这么猛,情绪又跟着攀上高峰,难免热血上头。 陆江淮一个冲动,摘了拳套,伸手就拽住穆行天运动服的领口,近距离逼视过去,切齿道:“又不能对他全心全意,还不肯放手?” 穆行天任由陆江淮抓着领口,解掉拳套扔在地上,又摘掉了头套。 他不紧不慢地回陆江淮:“按先来后到,你也是排在后面的那个。” 陆江淮手里拽得更紧:“别装了,这种事,分什么先来后到?” 穆行天回视:“价高者得?还是只凭感情?无论哪种,该放手的都不是我吧?” 陆江淮切齿的绷紧了后牙槽,他想对穆行天说,你现在还能这么嚣张,你以为你凭什么,不就凭秋澄喜欢你爱你。 但他不会对穆行天说这些,一是不想眼前这狗东西太得意,二主要也是不想因为自己,坏了秋澄钓男人的计划。 因此陆江淮太憋屈了。 面对穆行天,他既没有胜算,也不能多说什么。 穆行天倒是又不紧不慢地跟着来了几句:“其实我也在想,让你损失多少,你会就此放手?十个亿?五十个亿?” 穆行天露出洞悉的目光,平静道:“也许根本不用这么多。” 陆江淮惊了:“你用钱来衡量感情?!” 穆行天神色很淡:“你不就是因为钱,足够多的钱,才从剧组离开的吗。” 陆江淮气得抬手就是一拳,穆行天没挡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挨完这一下,穆行天不知具体是何心态,竟在伸手摸了摸破损的唇角的时候轻笑了出来。 陆江淮瞬间秒懂——穆行天是故意激怒他挥这一拳的。 这世上没什么比受个明显的伤,更能引人心疼的了。 何况秋澄还那么爱他。 “……” 陆江淮一句无耻含在舌下,就差当面再骂句卑鄙了。 卑鄙无耻的穆行天扯开陆江淮还拽着他领口的手,不再多言,转身走下拳击台。 而这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刚挥起拳风的时候,随穆行天过来的裴玉,便悄悄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秋澄。 所以秋澄一开始就知道穆行天和陆江淮今晚约拳了。 也因为裴玉的提前通知,知道穆行天挨了陆江淮一下,嘴角都破了。 秋澄:“……” 裴玉跟着在微信上来了句:“现在就算你告诉我,你明天能和老板领证结婚,我都信。” 秋澄嗤了声:我不信。 裴玉:“还有20分钟到家。” 攀附 第69节 秋澄:“嗯。” 秋澄下楼去了客厅。 毕竟如果他不在客厅,怎么能及时看到穆行天的伤?不看到穆行天嘴角的伤,怎么继续钓男人? 不多久,穆行天回来了。 男人走进厅里,秋澄佯装没留神他,继续坐在餐桌边低头刷手机。 穆行天拉开椅子坐到了桌对面,秋澄也没抬头。 穆行天喊他小猫,秋澄继续没理,过了会儿,秋澄才慢吞吞地抬起了视线。 看到穆行天嘴角的伤,秋澄顿了下,目光幽幽地落过去,问:“弄成这样,外面有野猫了?” 穆行天对秋澄这冷淡的反应不算意外,但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要是换以前,看见他受伤,小猫肯定会喊天喊地的扑过来看他的伤口、问他怎么会弄成这样。 如今这么冷淡,穆行天只能把苦笑含在唇边,说:“拿棉签,帮我擦下。” 秋澄心底是不高兴的,他想陆江淮和穆行天打拳就打拳,好好的打什么脸? 面上一派淡然松散,还支起胳膊撑着下巴,扫扫穆行天的唇角,神色懒懒道:“我要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穆行天的表情也跟着淡了,说:“没良心的小东西,就帮忙动个手,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也不行?” 秋澄耸肩,没说什么,起身。 不久后,他拿了医药箱回来,与穆行天一起挪去了沙发。 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在嘴角,手持棉签的秋澄歪着脑袋、认真仔细地注视着眼前的伤口。 “怎么受伤的?还有人敢跟你动手?”秋澄明知故问,边擦伤口边轻轻地问了句。 穆行天没答,抬手握住秋澄拿棉签的手腕,偏头吻上秋澄那近在眼前的唇。 第62章 唇很软, 唇的主人却不乖,一下便转开了脑袋,不给亲。 穆行天只得抬起另一只手, 捏住了秋澄的下巴,把人制住,重新吻了上去。 这一次, 穆行天强势得没给秋澄任何躲开的机会。 是屈于「淫威」?亦或者反抗不了, 索性躺平? 秋澄没再躲,反而回应起来,认真地亲了会儿。 很短的一小会儿, 然后,秋澄咬了穆行天一口, 穆行天蹙了蹙眉, 睁开眼睛,把人放开。 秋澄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神色如常地整理医药箱, 盖上盒子便起身。 穆行天握住了他的手:“陪我坐会儿。” 秋澄没理,拂开男人的手, 抱起医药箱便走了。 重新在厅里现身, 是秋澄面无表情地踩着楼梯去二层。 穆行天的视线始终在秋澄身上, 唇边还残留着刚刚亲吻过的柔软与潮湿。 穆行天的视线随着秋澄,不可避免地开始思考, 到底要他怎么样, 秋澄才肯回来。 还是说,秋澄现在当真这么无情么,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想到这些, 穆行天回二楼的时候, 经过秋澄卧室门口,止步驻足。 明明只能看到一扇薄薄的门板,穆行天还是站在那儿注视了半晌。 许久后,他走近、抬手,曲起指节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动静,好像秋澄已经睡着了。 其实没有。 秋澄只是没有回应。 他也在看这道门。 他不用回应,也不用问是谁,他知道是穆行天。 因为珊珊或者郭梦心敲门的时候都会喊他。 只有穆行天,会轻扣房门、没有其他动静。 其实门没有锁,轻轻一拧门把就能推开,但秋澄了解穆行天,知道这个男人无论从教养还是习惯上,都不会这么做。 所以穆行天不会知道秋澄给他留门了。 亦不会知道,那些算计他的伎俩中,有许许多多不忍心的小细节。 秋澄坐在床头,望着那扇被敲响后再无动静的门。 他想穆行天明明在想他,为什么不能径直拧开门冲进来抱住他吻他呢。 如果穆行天这么做了,他一定会被动摇、一定会想要就此作罢、回到这个男人身边的。 门板矗立不动,敲门声再未响起。 走了? 秋澄起身,来到门边,手搭上了门把。 他想看看门外穆行天走了没有。 秋澄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明明知道已经走了,还看什么? 看空气,看门外无人,还是看自己的满腔失望? 可秋澄就是想亲眼看看。 是一种「不到最后的死心便不休」的执着。 直白点,说他傻也行。 他就是想亲眼看看。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原来秋澄也有不那么清醒分明的时候。 手腕用力,门板压下,门缝隙开,门内,秋澄的视线缓缓抬起。 他是真的以为他会看到一片空气的,然而门外矗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秋澄抬起头,惊讶地看见穆行天静站在门前,那一瞬间,秋澄来不及收敛脸上的神情,穆行天沉静回视的目光已然洞悉了一切。 秋澄反应迅速,抬手就想合上门,穆行天用掌根抵住,一把推开了房门,进门、人来到秋澄面前,捧住秋澄的脸低头吻下时,抬腿勾住身后的房门、将门合上。 这一刻说他们天雷勾起地火都不为过,穆行天在秋澄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抱着人便亲吻,秋澄的心底防线全面溃败、动摇得彻底,根本忍不住,也抬首激烈地回吻了起来。 吻了好一会儿,穆行天把秋澄推倒在床,隐忍似的沉着面孔注视着秋澄,手里快速地解开皮带搭扣、松开衬衫的领口与一排纽扣,膝盖搭到床沿,倾身覆下。 秋澄像从前每一个夜晚那样,主动伸手搂住穆行天的肩膀和脖子。 他们开始尽情地宣泄…… …… 秋澄是在情欲逐渐平复的时候,让冷静与理智一起回归大脑的。 他在事后的困倦中紧抓着最后一丝清明,想:他不能让穆行天睡在这儿,绝对不行。 穆行天已经把身形卷曲成虾米的他捞了回来,抱在怀里,哄小孩儿一样,轻轻地拍着背。 秋澄太累了,没坚持住,闭上了眼睛,温存在那令他熟悉又无限留恋的温暖怀抱中。 第二天,秋澄一个激灵,突然便醒了,睁开了眼睛。 回想起昨晚,一个完全属于他计划外的意外,秋澄差点激出半身冷汗。 幸而仔细想想,睡一觉而已,并不会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这么想着,秋澄抬起脖子,默默注视身边男人的睡颜,用目光大胆地描摹眉眼,在穆行天并不知道的这一刻,毫无遮掩地展露爱慕与迷恋。 但等穆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属于秋澄的位置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穆行天躺回去,手落在身旁的空位,默默沉了口气。 真是一夜欢愉过后,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给他留。 小坏猫。 果然,早餐桌边坐下,秋澄再面对他,人前淡定得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垂着眸子,拿牛排刀给珊珊在吐司片上刮平草莓酱。 穆行天看了秋澄一眼,坐在对面,也没表露什么。 然而盖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下,穆行天的腿往前伸了伸,挨住了秋澄。 秋澄:“……” 秋澄握银刀的手顿住,眸子轻轻一抬,瞥了对面一眼,没任何表示。 桌下,他把腿往回收。 正要动,穆行天跟提前预料到似的,另一腿也伸过来,一下夹住了秋澄的腿。 第63章 腿被夹紧卡死, 动都动不了,秋澄掩饰一切的神色下是对穆行天这一幼稚举动的无语。 他尝试挣脱,失败, 再尝试,还动不了。 秋澄:“……” 桌面之上的世界,郭梦心从厨房出来, 原本笑呵呵地给小珊珊端了盘她爱吃的鸡蛋饼, 余光随意一瞥,注意到穆行天右脸有些肿、嘴角还破了,惊讶得一下叫了出来: “儿子啊!你怎么受伤了?!” 郭梦心把盘子摆到珊珊面前, 人绕过餐桌、来到穆行天身旁,近距离地仔细看穆行天的脸, 没看错, 确实是伤。 攀附 第70节 郭梦心:“你被谁打了!?” 说着还要去挑穆行天的下巴,想把这张脸转向自己, 认真地再看几眼。 穆行天偏开些头, 没让郭梦心动手,沉着地解释:“昨晚拳馆和人打了会儿拳, 没留神, 有一下没躲开。” 郭梦心不悦:“也太不小心了!” 期间, 穆行天就这么在桌下一直夹着秋澄的腿。 秋澄又挣了几次,还是没挣开, 索性不动了, 也跟没事人一样,把面包片递给珊珊, 温和地叮嘱珊珊尽量都吃掉。 珊珊很乖地点了点头。 后来郭梦心也坐下吃早饭, 桌下, 穆行天用腿背贴着秋澄的腿肚子蹭了蹭。 郭梦心和秋澄聊天,秋澄边回边忍着。 蹭得实在过分,忍不住了,秋澄用可以动的另一条腿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踢过去一脚。 穆行天筷子掉了,弯腰去捡,筷子捡起来,手也顺势捞住了秋澄踢过来的那只脚,就那么手臂垂落在桌下地捏着。 郭梦心见穆行天不动筷子了,手都不抬了,问:“吃完了?” “嗯。” 穆行天握着秋澄的脚,脚底板挠了下,秋澄忍着,被夹住的另一脚的脚跟抬起,在穆行天伸过来的一只脚的脚背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穆行天「嘶」了声。 郭梦心:? 怎么了? 穆行天的余光幽幽看了秋澄一眼,道:“桌子下面是不是有蚊子。” 蚊子? 郭梦心下意识低头看桌下:“没有吧?” 这个天哪儿来的蚊子。 穆行天这回把秋澄的袜子脱掉一半,手指在那软乎乎的脚底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秋澄:“……” 郭梦心去撩垂至地面的桌布:“有蚊子吗?” 桌下,秋澄的脚在秋澄这儿,穆行天的腿也在他自己那边,一切都看似寻常。 反倒是桌面上,秋澄瞪了穆行天一眼,穆行天笑得散漫。 郭梦心全都没看到,珊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右看看穆行天、左看看秋澄。 饭毕,秋澄回楼上换衣服,刚脱掉居家服,穆行天推门走了进来,往秋澄满是暧昧红痕的身上扫了眼。 秋澄伸手进衣柜里拿衣服,面无表情,看也不看进来的男人:“出去。” 穆行天开始觉得小猫在佯装凶虎。 没办法,谁叫昨晚秋澄开门的时候,让他看进了秋澄眼底,看到了秋澄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摇摆。 穆行天以小窥大,经过一夜,便意识到秋澄有时待他的冷淡和无情约莫都是装的。 很难说装了几分、十次里又有几次在装,但确实有装的嫌疑。 穆行天这下自然知道该怎么「料理」这只装模作样的小坏猫了—— “昨晚几次都没戴套,怕你没清理干净,会生病。” 秋澄:“……” 秋澄十分迅速地套上衣服,遮去身上的痕迹,系着扣子,回复也很冷淡:“不用你管。” 穆行天站在衣柜边,看看他,又问:“腰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跟着用很寻常的语气道:“我们分开有段时间了,昨晚做的时候我有点没控制住。” 秋澄:“……” 秋澄笔直地望向这口无遮拦的男人,面上是无畏的,泛红的耳朵却泄了底。 穆行天扫了眼那越来越红的耳朵,唇角抿了抿,笑没露出来,话却越发赤裸:“你昨晚忍得难受,是怕叫出来被人听到?” 秋澄:“……” 够了。 秋澄穿好衣服,冷静道:“睡一晚而已,穆总的事后感想是不是太多了?” 面朝穆行天,走近两步,迎上男人的目光:“还是说,我们以后也保持这样,双方都刚好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穆行天心底轻轻一叹,小猫又开始龇牙撩爪子了。 也遗憾秋澄的耳朵这么快便不红了。 一定要这样吗? 穆行天淡道:“又要开始拿话伤人了。” 秋澄瞥了穆行天一眼,冷感地从男人身旁走了过去,表现得十分无情。 穆行天转身搭了下秋澄的肩膀,温和地低声道:“不是在逗你,是真的想问问,我怕你生病。” 秋澄没有止步,他像没有听到,径直离开了房间。 而从这天起,穆行天开始频繁出现在秋澄工作的地方,任何地方,不限于片场。 与陆江淮得到的一直懒得搭理的回应不同,秋澄对穆行天,那几乎可以用反复无常来形容: 有时候搭理,有时候无视; 高兴了睬一睬,不高兴了直接忽视; 更甚至,上一秒还说着话,下一刻,秋澄就忽然不理他了。 对穆行天来说,这样的感觉像什么? 像坐云霄飞车,频繁的起起伏伏,每一秒的感受都截然不同。 也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 即便如此,穆行天还是围绕在秋澄身边,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穆行天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正被秋澄一点点攥紧。 爱情约莫就是这样的? 让人心甘情愿,又让人甘之如饴。 天气渐暖,一日日过去,终于,秋澄待穆行天的反复无常有所改变。 具体形容起来,大概就是乖了一些些,家里家外,都能和他语不带刺的说话了。 邀约一起吃饭,十次里能答应四五次。 偶尔会主动亲他,对一些亲昵的靠近也不会再抗拒拒绝。 五月,秋澄终于收了下了庄园。 或许近来工作顺利、心情不错的关系,秋澄这日竟主动问穆行天要了点物质上的东西。 秋澄是这样要的—— 他对着穆行天面露天真:“几个亿听起来挺多的,你身上有这么多钱吗?我是说现金或者银行卡余额这种。” 穆行天:“有。想看看,还是想要?” 秋澄:“如果我问你都要来,你会心疼吗?” 穆行天没兜圈子,很明确地问:“想要多少?” 秋澄思考的样子:“五个亿?十个亿?” 穆行天利落道:“我给你20个亿。” 秋澄故作吃惊的样子展露得不甚走心:“哇——好多。” 穆行天被逗笑:“难得你想要。” 就这样,秋澄轻轻松松拥有了20个亿。 20个亿,秋澄根本不拿这钱当钱,在他眼里,纯粹就是一行数字,以及—— 穆行天有多喜欢他的一种证明。 他想:20个亿,换以前,穆行天是不会给他这么多的。 现在给了,多少说明,穆行天是真的很喜欢他。 秋澄看着银行卡里的那一行数都数不过来的数字,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穆行天待他的心意—— 他真的,好高兴啊。 六月,秋澄在某平台上了一部戏,播出的效果超出预料的好,秋澄火了。 秋澄的工作一下又多了起来,开始频繁出差、到处飞。 本来这种情况,也有工作的穆行天是没办法日日见到秋澄的。 秋澄某天半夜给穆行天发了一句「我想你了」,次日开始,秋澄到哪里,穆行天的私人飞机跟着飞哪里。 秋澄住酒店,穆行天等他收工了过来找他。 有时候,两人就在套房里下下棋; 有时候秋澄累了,聊不了两句就「闭门谢客」; 还有的时候,秋澄会伸胳膊吊着穆行天的脖子,趴在男人怀里撒娇…… 穆行天有种感觉:秋澄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因为秋澄,向来情绪稳定的他有时候高兴,有时候心情一般、不高兴; 因为秋澄,从来处世风格稳重的他开始有迫不及待、匆匆忙忙的时候。 甚至有一次,他正开一个重要的会,莫名便出了神、想起秋澄,想秋澄现在在做什么。 攀附 第71节 这日,杜炎炫又拐弯抹角地提到秋澄多不好,穆行天让他闭嘴、出去。 某天,家族长辈与郭梦心先后提及差不多该结婚的事,穆行天从来都能耐心听完这个话题,这次心里却很不耐烦,跟着又想起了秋澄。 穆行天,他一步步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迈入了不可回头的境地: 他越来越喜欢秋澄了。 他彻底,爱上了秋澄。 第64章 为秋澄, 穆行天破的例开始数都数不清—— 比如从中作梗、打压陆江淮。 陆江淮养着那么多号员工,无暇分心,不得不把注意力从秋澄那边转移回工作。 比如推掉了一些需要出差的重要工作, 委任裴玉这个特助代为处理,自己这边则飞到了秋澄出差的城市。 比如把秋澄添进了某个效益一直不错的子公司的股东分红名单里,让秋澄也能在利益方面分到一大杯羹。 更别提为了秋澄推迟的会议、推迟见面的人, 等等, 乃至拒掉的被安排见面的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 其实别的都没什么,像工作,全公司又不是离了穆行天就运转不下去, 主要是有关穆行天的婚事,年近30的他, 在无论穆家还是郭梦心看来, 都到了该结婚的时候。 也根本没人在意穆行天包过情人的传闻,毕竟当今社会这么开放, 有钱有地位的大小姐们也不是有多规矩, 玩儿么,大家都玩儿, 把姻联好就成。 然而穆行天拒绝。 穆家家族上下为此震动, 开始想办法, 郭梦心也有些意外。 穆行天这时候在做什么? 在找人在郭梦心别墅的前院挖池塘,给秋澄养锦鲤玩儿。 起因是秋澄之前参加的一档综艺最近播了, 秋澄的片段里, 秋澄说他小时候有次隔着一个大房子的栅栏,看到别人家养在大水缸里的锦鲤, 他很好奇, 多看了几眼, 但那户人家觉得这哪儿来的小孩儿在他们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就把他赶走了。 穆行天前一天晚上看完综艺,次日便找人在院子里挖池塘,亲自监工。 珊珊站在厅里,好奇地问郭梦心:“奶奶,叔叔在做什么呀?” 不明缘由的郭梦心白眼直翻:“别理他。”有毛病。 秋澄出差回来,看见前院多了池塘,池塘里的几尾颜色各异的大锦鲤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给秋澄看笑了。 秋澄站在池塘前摸出手机:“鱼是你弄的?” 正在上班的穆行天:“看到了?喜欢吗?” 秋澄故意唱反调:“不喜欢。” 穆行天立马回:“晚上就找人把鱼送走,池子填了。” 秋澄发语音过去,音调微扬,声音很轻,说:“我也不喜欢你啊,你怎么不把你自己送走?” 穆行天在手机那头戴着耳机听完,哪儿会觉得秋澄真的不喜欢他,撒娇罢了。 穆行天:“不喜欢我哪里?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改。” 秋澄一直站在池塘前:“改不掉的。” 穆行天:“说呢,不说怎么知道能不能改。” 秋澄按着语音键,手机凑到唇边,用很轻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低语:“哪儿都,不、喜、欢。” 听到穆行天耳朵里,声音跟带了小钩子一样,顺着耳膜挠向心口。 穆行天当晚很早就从公司离开回了家,回家前还提早给郭梦心安排好了行程,让郭梦心带着珊珊出门吃饭玩儿去了。 到家,一进院子,就看到换了居家服的秋澄站在池塘边撒鱼粮喂锦鲤。 “不是不喜欢吗?”穆行天带着笑,大跨步走近。 秋澄回头,无声地斜了穆行天一眼。 穆行天的目光从一进门就落在秋澄身上,一瞬都没挪开过,走近,伸手,在秋澄后腰很自然地搭了下,放开。 锦鲤吃得多,秋澄继续撒鱼粮:“今天回来这么早。”天都还亮着。 穆行天垂眸扫了眼池子里的鱼:“嗯,早点回来让你看看,看看我到底哪里让你不喜欢。” 秋澄又斜过去一眼,这一眼的眸光里带了点嗔怪,瞳仁润亮,模样在穆行天看来又约等于在撒娇。 穆行天情不自禁地抬手,指尖在秋澄下巴上轻捏了下,带着宠溺的口吻道:“小坏蛋,怎么看人的。” 秋澄用撒粮的手拍开穆行天的爪子,哼道:“我就喜欢这么看人。” 穆行天再伸手过去,暧昧地挑了下秋澄的下巴,手落下的时候,又在秋澄后腰搭了一把。 秋澄再次侧目,穆行天抿了笑,开始觉得他的小猫一步步走回他身边了。 而「猫」这个物种,是真的傲—— 难得郭梦心和珊珊不在家,只有他们,穆行天特意这么早回来,就是想在家找机会和秋澄温存会儿。 秋澄倒好,被搭着腰坐在沙发上说了会儿话,懒懒的不爱搭理人就算了,没一会儿还起身走了。 穆行天跟着他上楼,在楼梯上拉住秋澄的手,把人拽到面前想亲一亲,又被秋澄推开了。 穆行天进而把人困在卧室门口的墙边,秋澄偏头躲开了他靠近的亲吻,手臂却是高高抬起、搂住了穆行天的脖子。 穆行天的身形压过去把人困住,秋澄便吊着胳膊在男人怀里低笑。 “认真点。” 穆行天要去亲他,秋澄被亲了两口,又偏开了头。 面对这反反复复,穆行天有点恼了,伸手要去掐那总是偏开的下巴,秋澄脚跟轻轻垫起,一下吻上穆行天,亲了两口,在穆行天放松警惕的时候,人又跑了,跟只滑不溜秋的鱼一样。 穆行天的心被牵动,目光与脚步一起跟随着。 进了卧室,秋澄扯他的领带,把他扯了带到床边。 穆行天弯下腰去、撑着胳膊看躺倒在床上的小猫。 小猫卷着领带在手里,一点点勒紧,低声问:“晚上要……吗?” 穆行天求之不得。 小猫:“你想得美。” 穆行天撑着胳膊,喉结翻了翻,看进小猫的眼里,说:“那你还问?” 秋澄面露天真:“逗逗你么。” 穆行天声音低了下去,变得有些危险:“小坏猫,男人不禁逗的。” “是么。” 穆行天的眼神瞬间变得晦暗,低头狠狠地吻上秋澄的嘴唇。 …… 穆行天一下直起身,十分快速地脱掉了身上的西服。 他现在非常的急迫,像只正欲挣脱牢笼的野兽,也决不允许即将到嘴的猎物径自跑掉,因此表现得急切又凶狠。 他注视着秋澄脱掉衬衫的时候,太阳穴附近的筋脉都显现了出来,紧实精状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一缕又一缕。 接着,他像山一样覆过去。 太久了,他太久没碰过秋澄了。 他想极了小猫和小猫的身体,以及两人之间的快乐时光。 穆行天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吃了秋澄,一口吃掉、狠狠地吃掉,肆虐的、尽情的、不顾一切的! 相反,秋澄表现得很平静,没有挣扎的样子当真是难得的乖巧。 除了承受一切,他什么都不做。 望向天花板的目光,甚至流露出幸福的满足与充盈的爱意,以及—— 期待。 穆行天,再爱我多一点。 不,是要很爱我,特别特别爱我。 ……  …… 卧室温度攀升。 ……  …… 穆行天,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 这次的情/事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在秋澄算不上配合、也算不上不配合的情况下,穆行天表现得极其霸道强势,就跟要把秋澄生吞一样,时间也久。 事后,秋澄一点力气都没了,闭上眼睛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是穆行天拿大毛巾把他卷了抱去浴室洗的澡,洗完抱回另一间卧室,在干净的大床上抱着睡下。 第二天,秋澄不但起晚,身上也又酸又疼。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敲门声响起,郭梦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接着是穆行天的声音。 秋澄没醒,听不清也理解不了他们说了什么,很快又睡了过去。 真正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窗帘隔绝的室内只亮了一盏落地灯,灯光下面,穆行天静坐沙发,支起的腿上摊了本文件。 “醒了?” 作者有话说: 先试试解锁这章,下章开头重复的地方我会用新内容替代 攀附 第72节 第65章 秋澄翻身, 难耐地蹙了蹙眉,感觉自己腰都要断了。 穆行天人已经凑了过来,摸摸他的脸,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手跟着伸进被子里抚他的腰,“难受?” 秋澄闭着眼睛, 第一句先问:“家里没人?” 穆行天知道秋澄这是在问珊珊和郭梦心。 他温声道:“嗯, 都出去玩儿了。” 秋澄因为身上的酸痛默默沉了口气。 穆行天伸进被子里的手轻轻地给秋澄揉着腰:“起得来吗?” 秋澄有点想骂人。 某人还知道问? 心里既然这么有数,昨晚就不能收着点力? 穆行天掀开被子,跟着半躺到了旁边, 把秋澄捞到自己怀里靠着,默默动手给秋澄揉腰。 他们其实不该在郭梦心这套别墅里做, 太不方便, 连如今秋澄睡在穆行天卧室这边,都是偷偷摸摸挪过来的, 做贼一样, 早上都没给郭梦心开门。 等会儿要是郭梦心带着珊珊回来,就更不方便了。 因此穆行天准备趁着家里没人, 带秋澄回老宅那边。 秋澄:“我不想动。” 太累太难受了。 穆行天哄着:“不用你动, 我抱你。” 秋澄靠在穆行天怀里:“现在过去, 晚上再回来吗。” 穆行天:“先住几天,那边比这边方便, 赵叔也在。” 秋澄「嗯」了声, 同意了。 穆行天于是给秋澄披了件西服外套,抱着秋澄下楼, 把人送进普尔曼。 全程秋澄都乖乖地躺靠在穆行天怀里, 上了车, 也侧坐在穆行天腿上、闭着眼睛靠在男人怀里。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穆行天抱着秋澄,目光始终静落在秋澄的面孔上,心底的感觉,全然就是对珍宝的失而复得。 穆行天默默紧了紧怀抱。 到老宅,赵叔开的门,秋澄睡着了,小猫一样靠在穆行天肩头。 穆行天把人从车里抱出来,低声嘱咐赵叔准备点清淡的饭菜,赵叔看了看秋澄,在一旁很高兴的样子,说立刻就让人去准备。 时隔数月,秋澄回到了这座宅子。 一切都没变,棋盘还摆在茶几一角,高大的圣诞树依旧挂着彩带和饰品静静矗立,三楼卧室也还是秋澄原本熟悉的样子。 秋澄醒了,睁开眼睛抬起脖子,看到了熟悉的房间,不是穆行天的套房,是隔壁他自己的那间。 他躺回去,有点意外这卧室还在。 他以为那次他捅过穆行天之后,这男人会气得把他在这个家里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清除。 原来没有吗? 穆行天这时端了水进来,秋澄侧躺,枕着枕头默默地看着男人。 穆行天坐到床头,把水递给他:“喝吗?” 秋澄嗯了声、抬起脖子,穆行天把水凑近,喂他喝了几小口。 当真是几小口,秋澄猫一样,喝水都喝得文静秀气。 给穆行天看笑了。 秋澄躺回去,疑惑:“你笑什么?” 穆行天把水摆回床头柜,答道:“笑你当初话说得那么狠,现在不还是被我抓回来了。” 抓? 秋澄觉得穆行天用词不对。 明明是我在钓你。 穆行天:“饿吗?” 秋澄却问:“这里换厨子了吗?” 穆行天耐心的样子,抿着笑:“换了如何?不换又怎么样?” 秋澄嘟囔:“我喜欢原来的阿姨,做饭好吃。” 给穆行天听笑了,伸手就揉秋澄的短发,“没换,想吃什么?” 秋澄立马道:“荠菜春卷。” 眼睛都亮了。 “嗯。这就让阿姨去做。” 穆行天又笑着揉了揉秋澄的短发。 他们回来了,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个波折(按文章节奏大概算高/潮?),请假几天写最后的大结局,到时候一次性放出。 【抱拳】 第66章 秋澄蘸醋, 足足吃了二十根春卷,把自己的小肚子都吃得鼓鼓的。 穆行天就算什么都不吃,只是看着秋澄这么吃, 心情都好得不行。 他真的太久太久没见过这样「乖巧」而不带刺的秋澄了。 他之前想过无数次,秋澄的转变到底是为了对抗他的蓄意为之;还是真像秋澄自己说的那样,从前都是装的、骗他的, 离开他之后的样貌才是本性的恢复。 无论如何, 穆行天接受任何样子的秋澄——哪怕是拿话伤害他、捅他刀子、令他心痛不已的秋澄。 他只想秋澄回到他身边。 赵叔上楼来把饭菜撤掉后,穆行天跟着躺到床上,从后面搂住秋澄, 手搭在秋澄吃得圆滚滚的肚皮上,轻轻地拿指腹摩挲。 秋澄吃饱了, 也不闹, 很乖地躺在穆行天身前。 穆行天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实在美妙,是这么久以来, 他最最高兴的时候。 不仅因为他的小猫回来了, 也因为他心底被爱意满满的充盈着。 秋澄,真的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捧着觉得不够呵护, 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的那种。 他的全身心, 都想紧紧地「包裹」住秋澄, 想让秋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都属于他。 穆行天的怀抱不自觉地收紧。 秋澄约莫是从这个怀抱里感受到了身后男人的情绪,他转过身来, 和穆行天面对面地拥住, 又抬起下巴,在穆行天唇上亲了口。 穆行天垂眸:“还困吗?再睡会儿?” 秋澄躺在穆行天怀里, 安心地闭上眼睛, “嗯”了声。 过了会儿, 秋澄低声问:“你不去公司吗?” 穆行天亲吻秋澄的额头:“先不去了。我抱着你躺会儿,睡吧。” 秋澄睁开眼睛,很乖的样子,说:“那我醒的时候你也要在。” “好。”穆行天承诺。 “睡吧。” 秋澄闭上眼睛,躺下去一些,很快陷入了梦乡。 穆行天盯着秋澄看了会儿,把眼前这些精致的眉眼鼻梁嘴唇都看了印进心底了,才跟着闭上了眼睛。 如果可以,穆行天想,他要在梦里也搂着秋澄。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 秋澄睁开眼睛,听到穆行天正在身后的耳边打电话。 秋澄反应了会儿,意识到那是穆行天在和郭梦心说晚上不回她那儿的别墅住,顺便还替他「请了个假」,说他有工作,临时出差去了。 秋澄暗自笑了笑,翻身靠进穆行天怀里。 坐在床头打电话的穆行天低头看了眼怀里,顺势用胳膊抱住秋澄,继续和郭梦心打电话。 郭梦心在电话那头还奇怪:“昨晚秋澄没回来吗?我刚刚去二楼,怎么他卧室的床品都没了?” 当然是因为床单被子都乌七八糟,只能扔了。 秋澄靠在穆行天怀里笑,用手指拨男人衬衫上的贝母扣,被穆行天抓住手,拉到唇边亲了口。 不久,挂了电话,穆行天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低头倾身地靠向怀里的秋澄,“醒了?” 秋澄闭着眼睛,装模作样道:“谁说我出差了?我晚上还要回去的。” 穆行天笑:“回了我这儿,还想跑?” 秋澄继续闭着眼睛装样子:“我一般不会夜不归宿。” 穆行天拿手挠他腰侧的痒痒肉,秋澄一下破功,边躲边睁开了眼睛。 攀附 第73节 穆行天不放过他,继续挠,嘴里道:“还要走吗?” 秋澄躺在被子下挣扎:“别挠!痒!” 穆行天:“走不走?” 秋澄笑得不行。 穆行天一把搂住秋澄的腰,把人捞回怀里,低头重重地吻了下去,好像要惩罚这只不听话的小猫一样。 其实秋澄心底是明白的,穆行天经过这几个月,说难听了,被他弄得感情上ptsd都不为过了。 穆行天生气吗?肯定是气的,至少是气过。 恨吗,肯定也有,恨得想磨牙的那种。 秋澄自己亲手打造了这一切,太能理解明白穆行天的心绪了,因此穆行天重重地吻他,他就耐心地用唇舌宽慰引导纾解,极尽温柔。 像又一个陷阱,务必要这只猛兽,永远陷落,留在他这只小猫身边。 穆行天的情绪也果然很快被安抚了下来,亲吻变得温和而绵长,睁开的狭长的眸光里倒映着秋澄的剪影,有着不可多见、或者说从未显露出的爱意。 秋澄看到了、感受到了,身心为此轻颤。 他回吻男人,以满腔的爱与炽热。 穆行天,你感觉到了吗? 我感觉到了—— 我真的,越来越爱你了。 当晚,最高兴的其实是赵叔。 这么长时间,几个月了,半年多有了,秋澄不在,穆行天也不回来住,宅子里只有他、保姆、司机,连裴玉都不来了,怪冷清的。 赵叔时常怀念秋澄、珊珊都在的日子。 那时候多温馨,多像个三口之家啊。 如今穆行天把秋澄带回来了,赵叔可高兴了,秋澄要吃保姆阿姨做的春卷,赵叔亲自下厨房和保姆一起包了好一会儿,觉得秋澄喜欢,做一点哪儿够,当然多做一些。 结果就是做了满满七八大盒,被保姆阿姨哭笑不得地全塞进了冰箱:“太多了。” 赵叔:“不多,小澄喜欢吃。小澄喜欢,少爷也会喜欢。” 保姆觉得很有道理。 秋澄一直在楼上卧室,穆行天下楼的时候,赵叔跟在一旁,简单问了几句秋澄,又问及了珊珊,觑着穆行天心情不错,抓紧机会,问秋澄和珊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住,他好提前做准备。 穆行天:“快了。” 就两个字,听得赵叔可高兴了。 他忙跟着问穆行天,家里要不要重新收拾一下,比如换点软装什么的,毕竟新物件代表新气象,吉利。 穆行天想了想:“暂时不用换,打扫干净就行。” 赵叔:“不用吗?” 穆行天:“看小猫吧,到时候听听他的意见。” 赵叔笑起来:“好。” 秋澄是次日一早下的楼,那时候穆行天还没醒,时间尚早,秋澄穿着居家服趿着拖鞋下楼,大厅里扫视了圈,又走到圣诞树前看了看。 赵叔打厅里走过,陡然看到秋澄,吓了一跳。 他喊秋澄:“小澄。” 秋澄在圣诞树前回头,看到赵叔,笑了笑,喊:“赵叔。” 赵叔走近,关切道:“怎么没多睡会儿,现在还早。” 秋澄神情轻松,脸上带笑:“昨天睡多了,醒了我就起来了。” 赵叔:“那要吃饭吗?都做好了,我去帮你端过来。” 秋澄:“等等吧,我还不饿。” 赵叔说好,又道:“今早也做了你喜欢的春卷。” 秋澄:“那我一定要多吃几个。” 穆行天醒来没见秋澄,卧室里也没人,他匆忙下楼。 刚踩着楼梯神色冷峻地走下来,便见秋澄坐在餐厅桌边,穆行天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醒这么早。” 穆行天走过去,绕过餐桌,来到秋澄身边,弯腰低头,在秋澄发顶亲了口。 “昨天睡多了,睡不着了。” 秋澄耸肩。 穆行天没去餐桌主位,直接在秋澄身旁坐下,赵叔看到,替他把餐具都挪了过来。 穆行天挨着秋澄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穆行天顺便就提了让秋澄和珊珊搬回来的话,给秋澄听笑了。 —— 穆行天不太懂秋澄笑什么。 秋澄故意唱反调道:“我可没说要回来住啊。” 赵叔一听就知道下面的内容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笑了笑,默默离开了餐厅。 穆行天问秋澄:“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秋澄吃着早饭,故作天真:“回来?为什么要回来?阿姨那边住得挺好的啊。” 穆行天耐心道:“当初提议让你和珊珊住那里,也只是暂时的。”他的权宜之计。 秋澄故意道:“暂时吗?一直住下去也没什么吧,阿姨挺喜欢我们住那儿的。” 穆行天:“那边房子小。” 秋澄:“不小。” 穆行天:“也不方便。” 秋澄:“没不方便啊。” 穆行天:“……” 就是一定要唱反调是吧? 穆行天目光幽幽地看秋澄,不凶,就是神色间带着些无可奈何,拿秋澄没办法。 秋澄故作天真地回视了几眼,憋着情绪,很快破功,笑了。 穆行天便也跟着笑了:“逗我?” 秋澄笑得不行,偏开脑袋,甚至埋下了头。 穆行天伸手去挑秋澄的下巴,“看着我说话。” 秋澄躲,撇开头,“不要。” 两人早饭没吃完就笑闹了起来,给空旷寂静了几个月的大厅增添了鲜活的朝气。 饭毕,穆行天没急着去公司,而是躺靠在沙发上,搂着趴在他怀里的秋澄。 他们许久没这样亲密的毫无芥蒂的在一起了。 过去几个月,像做了场梦一样。 一起共处在这个厅里,他们也都记得去年除夕夜那晚,他们是如何「撕破脸」「捅刀」的。 那时的秋澄,下手真的一点没有留情,扯破一切谎言后不回头的样子也很决绝。 这些,秋澄记得,穆行天也记得。 不同的是,秋澄知道真相、策划了一切,穆行天至今没有想明白,大可不必这么做的秋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如今,穆行天已经不在乎答案了。 “你要去公司吗?” 秋澄抬起头,下巴戳在穆行天胸口。 穆行天:“再躺会儿。” 秋澄跟着问:“晚上回阿姨那边吗?” 穆行天想了想:“你要看看珊珊?” 秋澄:“要的。” 穆行天:“嗯,那回去。” 赵叔这时候进厅里,没走近,就站在圣诞树那边,远远道:“少爷,裴助理到了,问现在去不去公司。” 穆行天「嗯」了声,赵叔离开了。 秋澄撑坐起来,“走吧,我今天空,陪你去公司。” 穆行天这才起身,伸手捏了捏秋澄的脸,又搂住秋澄的腰,把人抱到怀里身前,低声道:“这么听话。” 秋澄:“好好珍惜,我不会一直这么听话的。” 穆行天亲了亲秋澄的脸。 不久后,换好衣服的穆行天牵着秋澄的手出现在门口。 裴玉的目光扫到秋澄,微微一顿,很快收敛,没表现什么。 待秋澄和穆行天上了车,裴玉的目光才跟了过去,探究的眼神里,是对秋澄回到这里的暗叹与了然—— 他没看走眼,也赌赢了。 秋澄成功了。 裴玉跟着坐上副驾,想到杜炎炫来公司的时候看到秋澄,脸色得多难看。 攀附 第74节 裴玉弯了弯唇角,差点笑出声。 当天,杜炎炫没来公司,后面很多天,杜炎炫都没有出现。 秋澄发微信给裴玉,特意问起杜炎炫,裴玉没多想,以为是秋澄也想当面亲眼看看杜炎炫火冒三丈又拿他没办法的蠢态。 裴玉回复:“估计又玩儿去了。” 这位杜少,明里专情穆行天,暗里该玩儿没少玩儿。 他可是很对得起自己下半身的那种人。 秋澄没说什么,裴玉也没在意秋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特意问起杜炎炫。 在裴玉看来,秋澄成功走到了最后,他俘获了穆行天和这个男人的心,而站队秋澄的自己,也将在未来得到远超过特助待遇的诸多利益与好处。 —— 秋澄回到了穆行天身边,一切都和过去一样,也有不太一样的地方—— 比如珊珊一直跟着郭梦心,郭梦心始终不知道秋澄和穆行天在一起。 他们两人暂时还在郭梦心面前装关系一般,但穆行天承诺秋澄,会尽快找机会告诉郭梦心。 秋澄表现得无所谓,好像并不在意是瞒着还是公开。 比如秋澄从前是不和穆行天谈什么未来的,只专注眼下,这次「复合」后,秋澄挺喜欢提以后怎么怎么样。 穆行天很喜欢听秋澄这么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秋澄全心全意,已经完全把两人的未来纳入了自己今后的人生。 又比如,秋澄某次拿卖房子的app给穆行天看了套大房子,一起看的时候,秋澄就提了自己装修房子的一些看法,以及以后如何如何。 在穆行天听来,全然是男性骨子里为爱筑巢的本能在发作。 穆行天是不需要秋澄买房的,但看见秋澄坐在那儿亮着眸光的和他畅想新买的房子要如何装,他心底便生出无限的暖流与悸动的爱意,恨不得立马刷卡当场买个百来房子,随便秋澄装,秋澄以后想带他住哪套就住哪套,一年365天,天天住新房都行。 …… 对秋澄来说,走到如今眼下的这步,他已经不必再与穆行天耍心机了。 穆行天爱他,他也爱穆行天。 他要做的,就是在剩下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地爱这个男人。 他给自己放了两个月的假,顺便也给团队和助理小秦放假。 小秦很开心,觉得之前秋澄一直工作,现在又是正当红、关注度太高的时候,休息下来刚好也渐渐热度、低调些,所谓细水才能长流嘛。 小秦收了秋澄转账的大红包,微信上俏皮地回复秋澄:“那就两个月之后见咯秋老板。” 秋澄没应这话,反而叮嘱:“别乱买奢侈品,多少存点钱,有备无患。” 小秦:“没有了反正可以找秋老板赚嘛。” 总共也就休息俩月,又不是两年不开张。 秋澄:“嗯,要撑到我回来。” 小秦:“遵命!” 秋澄休下来后,日日与穆行天一起,当真是在好好享受爱情—— 就不提陪上班、一起在老宅这些日常了,只要穆行天空了,两人就会出门约会。 一起骑马,一起去海边散步、坐游艇去海上散心,在几百米高的旋转餐厅边看风景边吃饭。 他们还去了人多的游乐场,去了有烟花盛放的人工湖湖边,或者是私密性高的会所,风景宜人的自然景区…… 他们在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合照。 秋澄的相册里全是他们的照片,穆行天的手机里也全都是秋澄。 他们像这世上所有的爱侣那样,十指交扣的一起经历平凡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快乐。 他们尽情地相爱着。 —— 普尔曼驶入院子,车门打开,穆行天走了出来。 刚出来,一架纸飞机从天而降。 穆行天伸手接住,抬头,秋澄靠着栏杆站在二楼,低头对他笑。 …… —— 入夏后,这日穆家祭祖,穆行天做了一件轰动全族上下的事—— 他带了秋澄。 祭祖过程中,秋澄站的是属于穆行天妻子的位置,首排靠前。 穆行天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把人带来,惊动了整个穆氏,但祭祖过程严肃、不能中断,只能由着秋澄站在那里。 等祭祖结束,穆兆江差点和穆行天吵翻,甚至当场给郭梦心电话,怒斥前妻养了个好儿子,祭祖的时候带情人,还特么是男的,在全家人面前丢尽了他的脸! 郭梦心隔着电话听得满头问号。 一个人站在祖屋过廊廊下的秋澄,没被影响一点心情,甚至是有些高兴的。 穆行天爱他,才会来这样的场合都敢带他。 换以前,这个男人什么都不会多说,只会让他的小猫乖乖在家里等他回来。 秋澄看着院子里,北向的一道年久失修的院墙上爬满了枝叶交错盘横的绿色藤蔓,看似普通脆弱,却攀附在坚硬的墙壁上,延伸出惊人的生命力。 秋澄安静地看着,像在看一副内涵丰富的画卷。 正安静的一个人待着,久未露面的杜炎炫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秋澄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在心底想:穆家祭祖,这少爷能在,看来家庭背景不容小觑。 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种行事冲动的儿子? 走到近前的杜炎炫反而觉得自己快被气得没脾气了。 这小明星不是都和他哥掰了吗?! 杜炎炫:“你来干嘛?” 秋澄随便一句话都能让杜炎炫气得冒烟:“不干嘛,跟着你哥找个地方散散心。” 杜炎炫瞪眼:墓地散心?! 亏你想得出来! 杜炎炫现在也知道秋澄有穆行天撑腰,他忌惮穆行天,不能拿这个小明星怎么样。 但有些情势,他还是能让这小明星看清楚的。 “你能站今天那个位子,不会真觉得那位子就是你的了吧?” 秋澄看着杜炎炫。 杜炎炫冷笑:“那个位子,是我哥妻子的,听清楚,他的妻子,他未来要娶的老婆。” “你是女人吗?是那些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吗?” “还是你真的觉得,你们不是玩儿玩儿,我哥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而不是结了婚之后只拿你当个养在外面的情人?!” 秋澄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始终平静沉稳地看着杜炎炫,扎实的样子,就像身后北向院墙上那些绿色藤蔓。 等杜炎炫全部说完,秋澄才道:“我有点奇怪,这些道理你能明白,你怎么觉得我不懂,需要你告诉我?” 杜炎炫呵了声:“难怪复合了,看来已经做好当情人的准备了。” 杜炎炫:“你等着吧,我哥今天敢带你过来,他家里就敢今年之内帮他把婚结了。” 秋澄「哦」了声,淡道:“那在你哥结婚前,我可得多捞点钱。” 不紧不慢:“你还不知道吧,我这次回来,是因为你哥给了我20个亿。” “啊-我知道,20个亿,对杜少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毛毛雨,小钱而已。” 杜炎炫:“……” 屁的小钱。 杜炎炫听到20个亿,再次被气到半死。 回程,秋澄光想想杜炎炫听到20个亿时的表情就要笑,穆行天问他笑什么,秋澄挨着男人,道:“杜炎炫跟我说,你今年之内会结婚。” “不会,别听他乱说。” 穆行天斩钉截铁,语气肯定,又重复了遍:“以后也不会结。”说着握住秋澄的手。 秋澄笑了笑,靠到男人肩上,看着穆行天:“我知道,你不会结的。” 他比穆行天还要肯定。 催穆行天结婚的事,因为这次在穆家人眼里的祭祖「闹剧」,与穆行天的执意为之、不听话,被提上了日程。 郭梦心原本也觉得穆行天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穆兆江一个电话过来、上来就指责她不会当妈,她反而懒得管了。 她心说儿子跟你们家姓穆的,你穆家人,关我屁事? 你们爱催你们催,我才不管。 娶老婆的时候倒是想起我这个妈来了? 呿!晦气! 郭梦心最近在追一部电视剧,女主角与男主角命定三生、奈何无缘。 她看一集哭半集,还要拉着秋澄一起,分享追剧心得。 秋澄坐在一旁,电视里,女主为拯救苍生魂飞魄散,男主痴心不改、原地等待千年。 郭梦心哭得不行,纸巾都来不及抽,秋澄帮递了纸巾,却在看到电视里其他配角评价男女主的爱情,说已逝之人不可超越的时候,默默抿了抿唇角。 —— 穆家各种催婚,杜炎炫开始频繁的在秋澄面前现身,想着各种损招的给秋澄找不痛快。 不用几天,杜炎炫和秋澄之间就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局势。 攀附 第75节 杜炎炫每每被秋澄气到,就要在穆行天面前说秋澄的各种不好。 穆行天当面警告杜炎炫,要么闭嘴,要么现在就滚回美国。 杜炎炫与穆行天争辩起来,以前从来不提车祸救命的恩情,这次也嘴快地提到了,传达出一种穆行天欠他的意思。 穆行天这次便没惯着杜炎炫,让杜炎炫回去好好想想,看从他这里要点什么,他不介意还这个恩情,让两人之间一笔勾销。 杜炎炫又被气到半死。 他喜欢穆行天,当然不会觉得闹成现在这样是他自己的错或者是穆行天的问题,杜炎炫觉得,一切都是因为秋澄。 都是秋澄! 杜炎炫一气之下又去飙了车。 这少爷发泄的方式还有鬼混。 裴玉知道秋澄和杜炎炫最近闹得很不愉快,便找人偷偷拍了点杜炎炫跟人鬼混的照片和视频,发给秋澄。 秋澄挑了些发给杜炎炫,然后阴阳怪气:“当初你算计我,你说你哥都知道,但没拿你怎么样,不知道你哥看了你这些东西,又会是什么感想。” 杜炎炫隔着电话大喊:“姓秋的!!” 秋澄默默心想:情绪开始失控了吗? 不够。 还要再失控。 彻底失控。 这天,工作日,裴玉联系秋澄:“杜炎炫被老板赶出来了。” 原来当年让穆行天欠下杜炎炫救命恩情的车祸,根本就是杜炎炫自己设计的。 本来这是个秘密,除了杜炎炫自己,没人知道。 然而就在前几天,穆行天收到了一份快递包裹,里面是杜炎炫从前使用过的某社交账号上的所有内容的纸质影印备份。 打印出来的内容中不但清晰的记录了杜炎炫那几年使用社交软件时发布的所有内容,这些内容中,也清楚地记载了穆行天当初那场车祸发生前后,杜炎炫的一些心路历程。 虽然发布的内容上没有直接显现车祸是杜炎炫造成的,但结合杜炎炫在那几天更新的内容来看,杜炎炫一早就知道穆行天会出车祸。 他怎么知道? 除非车祸就是他造成的。 而这份影印版的东西,杜炎炫根本赖不掉,因为随着包裹寄过来的还有一个u盘,u盘上保存了杜炎炫那个社交账号的网页源地址和网页快照,技术上一查就能知道,根本不是造假。 穆行天向来最讨厌身边人骗他,秋澄当初骗他,他气得半死尚且能因为喜欢容忍,杜炎炫来的这一出,根本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所以在当面对质,杜炎炫根本没办法赖掉、只能承认的时候,穆行天便让杜炎炫滚了。 杜炎炫求饶道:“哥,别这么对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那时候年纪小,又喜欢你,是非对错根本分不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穆行天让他滚。 那场车祸,他大腿的骨头上至今嵌着钢钉。 杜炎炫所谓的喜欢和年纪小,就要他付出这样的代价?! 当天回到宅子,因为杜炎炫,穆行天气得胃疼,什么都吃不下。 秋澄哄道:“别想了,上楼泡个澡吧,把这些都忘掉。” 穆行天亲了亲秋澄,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并不知道,他收到的那份包裹,就是秋澄寄送的。 那份打印的社交网站的更新内容,甚至是秋澄直接用穆行天书房的打印机打出来的。 秋澄又为什么会知道杜炎炫的社交账号? 因为当年,他十几岁的时候,在网上搜到的更新穆行天日常的账号,根本不是穆行天自己的——想也知道,穆行天那么低调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生活学业更新到网上。 那个账号,其实就是杜炎炫的——一个在穆行天身边、疯狂喜欢穆行天的爱慕者。 而当年,秋澄除了通过那个账号了解穆行天的日常,就是隔着网络,从更新内容的文字与照片上,围观杜炎炫对穆行天那病态的喜欢。 那时候,秋澄怕这个账号哪天突然注销、什么都看不到,于是每刷到一条更新内容,就会保存下源地址和网页快照。 如今,这些东西都有了用处。 穆行天在浴室泡澡,秋澄静站窗前—— 终于,该实施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了。 夜里,躺到床上,穆行天情绪不高,秋澄一直默默地看着他。 穆行天感觉到秋澄的注视,转眸看了看秋澄,把秋澄搂到怀里。 秋澄贴着穆行天的胸口,听到那一下又一下沉稳的心跳。 秋澄觉得安心。 他闭上眼睛,默默想: 最后一步了。 没什么。 他原本,就是什么都敢做的。 —— 秋澄次日回郭梦心那儿看了珊珊。 珊珊如今被郭梦心养得很不错,头发长了、个子高了、也变重了,是个健康漂亮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秋澄陪珊珊玩了一整天,珊珊格外高兴。 走的时候,秋澄悄悄问了珊珊一个问题:“珊珊,如果舅舅病了,一直在医院,珊珊会难过吗?” 珊珊茫然,有些不明白,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是舅舅病了吗? 秋澄笑了笑,哄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珊珊别难过好吗,舅舅答应你,舅舅肯定会好起来的,珊珊也答应舅舅,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在家里乖乖等舅舅,好吗。” 珊珊听到「乖乖」两个字,就很乖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要等很久吗?” 秋澄温柔道:“不会很久的,舅舅答应你。” 秋澄去找谢微的路上给小秦的银行卡转了50万。 小秦的网银入账扣费都有提示,一收到钱,小秦就给秋澄发了几排问号:“不是,老板,你是准备换助理了?这是给我的分手费?” 秋澄回复他:“我回来开工之前,你拿着花吧。” 小秦:“卧槽,这是季度奖吗?这么多?!” 小秦:“老板赛高!谢谢老板!” 谢微老样子,白天睡大觉,晚上管酒吧,唠嗑八卦吹牛逼。 谢微最近的牛逼:“秋澄,知道吗,最近特别火的那个男明星,我铁子!” 秋澄到谢微家的时候,谢微正窝酒吧办公室跟下面的经理吹牛。 接到秋澄的电话,谢微:“你在我家?” 埋头往外走:“等等啊,我马上回来。” 谢微到家,秋澄人已经进屋坐沙发上了。 谢微惊喜:“你今天怎么来了。” 秋澄:“来看看你。” 谢微抬头挺胸:“看,来看,随便看。”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上周,秋澄刚替谢微还掉了开酒吧借的高利贷。 秋澄被谢微逗笑,却突然道:“最近珊珊那儿要是有什么事,需要的话,拜托你帮我关照下。” —— 谢微没懂:“现在不是有她奶奶吗。” 她奶奶、航母他妈,带珊珊带得挺好的呀。 又疼小丫头又舍得砸钱,比亲奶奶还亲奶奶。 能有什么事还需要他去啊。 秋澄:“我是说万一。” 哦,万一啊。 谢微因为还清高利贷的事心情好,一点儿没多想,又是秋澄亲自来拜托的,他立马便答应了:“没问题!你外甥女不就是我外甥女吗,只要咱外甥女住惯了大房子之后别嫌我这儿小就行。” 秋澄笑,在谢微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闻到了酒味,道:“你少喝点吧。” 谢微大咧咧坐下:“知道,现在基本不怎么喝了。” …… 从谢微那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车停在车位白线里,秋澄从楼里走出来,来到车头前,驻足了片刻,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又像是在做什么准备。 过了会儿,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拉开了汽车车门。 坐进车里,安全带系上,电话通了,那头传来杜炎炫不耐烦又夹杂着酒意的囫囵声:“喂?” 秋澄按下一键启动,仪表盘和中控屏同时亮起,盈盈蓝光照亮秋澄平静的面孔:“是我。” 杜炎炫没有秋澄的号码,大概是喝多了,也没听出秋澄的声音:“什么我啊你,报名字!” 攀附 第76节 秋澄一手手机、一手握方向盘,车子缓缓滑出车位。 秋澄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吐字清晰,话语节奏不快也不慢:“我是秋澄。” “我知道你以前的社交账号id。” “是我告诉穆行天,当年的车祸不是意外,是你做的。” 电话那头静了,背景中杂乱的音乐声显得突兀。 很快,那些声音都消失了,电话那头异常安静,接着,是杜炎炫粗着嗓子咬着字骂出的一句「我艹你妈」。 秋澄:“要来找我吗?” 杜炎炫吼了句:“姓秋的我艹你妈!!” 秋澄没理杜炎炫的谩骂,自顾报了一个地址,正是穆行天今晚工作的大楼。 秋澄跟着道:“我的车牌尾号是3e456。” 重复了一遍:“3e456。” 杜炎炫近乎嘶吼:“你tm给我等着!” 秋澄挂了电话。 路灯的灯光落进车里,照不进开车人的眼,那双眼睛如幽潭,平静而深邃,专注地目视前方,没有飘忽的迟疑,坚定地去往他将要奔赴的方向。 一路平稳地开到穆行天今天加班的大楼附近,红灯跳起,车在白线前缓缓停住,秋澄给穆行天拨了个电话,说他快到了,正在他公司楼前的路口等红绿灯。 穆行天:“今天开的白色的车?” 秋澄:“你怎么知道。” 穆行天人站在九楼办公室的窗前,正对前面的马路。 他的视角往下看去,刚好能清楚地看到红绿灯,以及路口白线后停着的那辆白色的suv。 秋澄说快到了、在等灯,他就猜那辆是秋澄。 穆行天站在落地窗前,手机附在耳边,另一手插兜,姿态闲散而专注地遥望着车:“都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秋澄:“想你了啊。” 眼前红灯的灯光清晰而夺目。 秋澄边打电话边注视着,视野里,是后视镜镜片映照着的车尾外。 秋澄扫了眼,后面街道空荡荡一片,无车也无人。 街道一角,一辆身车劲霸的黑色大车右拐驶上了旁边的车道。 隔着段距离,黑车落下一半车窗,主驾后的杜炎炫露出双阴鸷带血丝的眼睛,在两车擦身而过的时候,看进也落着车窗的白车驾驶室内,阴沉地注视着方向盘后正打电话的秋澄。 黑车开了过去,杜炎炫拨上车窗,在密闭的车厢内,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布满了凸起的血管和筋脉,脸色神情越发黑沉,注视前方道路的眼神充斥着满满的憎恶与爆涨的血丝。 杜炎炫此刻的脑海里反复是前一天穆行天让他滚的画面,耳边则是秋澄的声音: “是我告诉穆行天,当年的车祸不是意外,是你做的。” “是我。” 是我。  是我。 是他! 是秋澄!! 秋澄!! 黑车猛得一个急转掉头,驶向了旁边的车道。 —— 秋澄和穆行天说着话,余光已经注意到了右拐过来、从旁边车道开过去的黑车。 他提前问过裴玉,知道杜炎炫开什么颜色的车、车牌又是多少。 杜炎炫来了,他一点也不意外,人就是他自己招过来的。 很快,他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如兽眸般刺目的车头灯。 秋澄注视着那两道亮光,很平静。 车外,红灯旁的数字跳起,从12开始倒数。 —— 黑车里,前挡风玻璃外的视野尽头,杜炎炫满眼只有那辆静静停在原地的白车。 他的情绪在隐忍中骤然爆发,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在哪儿、要做什么、什么又不能做了。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撞过去。 —— 大楼里,穆行天和秋澄说着话,始终注视着马路上的那辆白车。 因为秋澄的到来,他心情格外的好。 想着等秋澄过了红灯他就下楼。 —— 白车里,秋澄看着后视镜,手机附耳,笑着应了几句。 —— 红灯跳过11。 10、9、8…… —— 油门深踩,车速飙升。 撞过去!  撞过去! 是秋澄! 都是因为秋澄!! 杜炎炫紧握方向盘,疯狂的念头如飓风般盘旋升起,扼住了情绪的咽喉。 —— 5、4、3…… 大楼里,穆行天忽然听到电话那头的秋澄喊了他的名字:“穆行天。” 嗯? 白车里,秋澄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我等会儿有话对你说。” —— 2。 黑车仪表盘上,车速极限拉上。 秋澄看着后视镜里。 穆行天看着楼下白车。 —— 1。 杜炎炫目露癫狂。 秋澄平静的等待着。 穆行天听秋澄说有话对他说,笑了下:“什……” 绿灯跳起。 轰! 穆行天的视野里,白车被突然出现的什么撞飞了出去,速度之快,残影一闪而过。 世界骤然变得安静。 —— 死亡意味着永恒。 而唯一能够超越死亡的,是挣扎在即将失去中的无能为力,以及亲眼目睹挚爱消散的锥心之痛。 —— 穆行天,这是最后一步。 我赌上一切,要你在爱里,终身陷落。 —— 车轮在上、车顶在下的翻倒在路边的冒着烟雾的白车,闪烁着蓝红光的警车,敞开着后车门、车内灯光亮到刺眼的救护车,拿着工具匆忙从消防车上下来的救援人员…… 在穆行天的视野和意识中,这个晚上的一切都是混乱的。 他后来根本不记得到底是自己还是救援人员把秋澄从车里拖了出来,只记得不省人事的秋澄从车里被救出来的时候,从头顶顺着额头留下的血都已经凝固在了半张脸上。 现场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听来遥远又刺耳、空洞又沉闷,警察、救援人员、医护、裴玉,他们全都在说着什么。 他觉得吵急了、可又什么都听不清,在秋澄被推上救护车的时候,他陡然觉得世界沉寂了下来,他听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和咚咚如擂鼓的心跳。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到的医院,就记得担架车的车轮快速滚动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医院走廊上的白色灯光尤其的刺目。 进抢救室的那段路好像格外的长,他跟着车、拼命想看清秋澄,可秋澄的脸被纱布与呼吸罩覆盖,他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那双闭着的眼睛,灯光下显得惨白而毫无血色。 最后,抢救室的门在眼前合上,仿佛有「咚」一声,重重锤击在胸口。 而闭上的那道门,把他和秋澄隔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的世界无从窥探,门外的世界,穆行天木然空洞地站着,整个人的意识都像被抽空似的。 有那么0.01秒,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攀附 第77节 他清楚地记得他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的白车,和秋澄打电话,等秋澄过红绿灯。 他应该是在绿灯跳起、白车驶过路口的时候便转身离开办公室下楼的。 他会在地库接到秋澄,然后牵着秋澄的手,和秋澄一边说笑一边坐电梯上楼。 他怎么会在这里? 穆行天的大脑从未经历过这样停滞运转的时刻,连情绪都好像消散了,灵魂都仿佛被禁锢住一般。 稍微恢复点意识,是听到有人喊他,他动了动,感觉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他想去回应喊他的那道声音,却忘记了回头,过了会儿,他低头抬起手,看到自己两只手上全是血,鲜红的、冰冷的、已经凝固的血。 穆行天的双手开始颤抖,意识与情绪回笼前,恐惧率先侵袭填满胸腔。 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想起来了,当时是他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车身翻倒、车门拉不开,他跪在地上,从主驾半落的车窗看到里面昏迷的秋澄。 他喊秋澄的名字,秋澄一动不动,他伸手进车里试图叫醒秋澄不让他昏睡过去,却从秋澄头上摸了一手的血。 血、手上的血,都是秋澄的,是秋澄的。 穆行天浑身发颤,意识与情绪终于彻底归位,这个时候,他的心绪已经完全被恐惧填满了,但他的理智却又在这一刻拼了命地占领了大脑,告诉自己,会没事的,医院、医生、救护条件都是最好的,剩下的就是时间,对,时间,等,只要等,等抢救结束,秋澄就会没事了,会没事的。 穆行天在抢救室门前站了不知多久,僵硬地抬步,挪去了抢救室门旁的座椅坐下。 他染了血的手就这么垂落地搭在大腿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没有焦距。 裴玉办好手续快步来到抢救室这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穆行天空洞着神色木然坐在那里的画面。 其实别说穆行天,裴玉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这会儿需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裴玉来回奔波、电话打了无数,现在也有不少决定需要做。 裴玉来到穆行天身边坐下,低声唤了声「老板」,告诉穆行天,撞秋澄的是杜炎炫,杜炎炫醉驾,车也翻了,人刚刚也被救援队的人救出来了,送到了离这里几公里远的另一家医院。 裴玉刚说完,就看见穆行天太阳穴处的血管一下爆了出来。 男人缓缓扭头,眼白处尽是赤红的血丝,看过来的目光跟要生吞人似的,格外的冰冷。 “你说谁?” 穆行天的声音也沉到了地心。 裴玉:“杜炎炫。” 穆行天回过头,什么也没说,裴玉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气场一下变了。 裴玉接着道:“是我们这边报的警,警察之前问的时候,我说我们这边是被撞一方的亲属。警察已经去调路口的监控了,我等会儿会带律师跑一趟警局。” “杜炎炫那边,他的车虽然毁得面目全非,但他从车里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有意识,我看到他打电话了,似乎是打给了美国那边的家里。” 穆行天看似沉默地在听,实则浑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了起来,下颌也咬得死紧,是情绪逼近临界点的表现。 恰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的陆江淮跑到了抢救室前。 因被门截住了去路,陆江淮气愤地在门上重重地锤了一拳,扭头看到坐在一旁的穆行天,陆江淮几步上前,一把拽住穆行天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怒瞪着近乎爆凸的双目,大吼着喊了出来:“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让你把杜炎炫那疯子送走!有没有!?现在出事了,你满意了!?” 穆行天本就在忍耐与爆发的临界点,陆江淮的这一举动无疑是一把催化剂,激得穆行天当场爆发了出来,一拳就冲陆江淮挥了过去。 陆江淮被揍了一拳,抬手朝着穆行天也是一拳,两个男人跟你死我活的野兽一般,直接就在医院抢救室门口打了起来。 跟着赶来医院的郭梦心惊讶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不是说秋澄出了车祸正在抢救的吗,这两人在抢救室门口干嘛!? “都给我住手!” 混乱暂止,陆江淮最后被裴玉隔开,远远地警告地抬手指了指穆行天,扯着被揍破的唇冷冷道:“穆行天,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穆行天没理陆江淮,也没管被扯得凌乱的领口,重新沉默地在门边坐下。 目睹这一切的郭梦心总觉得有什么一闪而过自己却没有抓住。 她暂时也顾不上这些,见穆行天冷冷地坐着不理人,就问裴玉秋澄怎么会出车祸。 裴玉简单地说了下情况,郭梦心心惊竟然是杜炎炫撞了秋澄。 她第一反应,杜炎炫是故意的? 她是不知道杜炎炫和秋澄一直不合的,她只是纯粹了解杜炎炫,知道杜炎炫做得出这种事。 现在也不是纠结杜炎炫为什么会撞秋澄的时候,郭梦心抓重点地问:“小澄送过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医院有说吗?送进去抢救多久了?” 这个夜里,谁都没有睡。 裴玉找律师去警局看调出来的路口监控与警察拿到的杜炎炫车里的行车记录,穆行天、郭梦心、陆江淮三人一起等在抢救室门口。 期间抢救室的门开了几次,三人赶紧起来,可惜都只是医护进出,没有问出秋澄的抢救情况。 凌晨两点多,抢救室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绿色手术卦衫的男医生走了出来,问谁是秋澄的家属、家属过来听一下病人的情况。 门口三人一起迎了过去,陆江淮没吭声,郭梦心本想说她是秋澄的阿姨,穆行天率先道:“我是。我是他男朋友,跟我说吧。” 郭梦心闻言惊得瞪大了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抬头向穆行天看去。 男、男朋友?! 医生没少见多怪,既然是男朋友,也没其他家属,就看向穆行天,交代了秋澄现在的情况,一句话总结就是不太好: 肋骨断裂多根,因为撞击严重,肺部等多器官受损,失血量很大。 命暂时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能醒、后续情况会不会恶化都很难说。 医生最后道了句:“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走廊上瞬间便静了。 这句「做好心理准备」,就像一把悬起又缓缓落下的刀,刀刃向着的则是一根极细的线,这根线拴在所有人的心口处,颤巍巍的,好似随便一点风声都会断。 郭梦心都已经忘了去在意穆行天说他是秋澄男朋友这件事了,听完医生的话,只觉得难受又恍惚。 白天不还都好好的吗。 秋澄还回来陪珊珊玩了一整天。 还和她聊天说话了,笑的样子都还鲜活地印在她脑海里。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陆江淮则转过身去,低着头、手挡在眼前,看起来格外的痛苦。 穆行天面上还算冷静,他又与医生聊了几句,医生走后,他默了几秒,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还搭了下郭梦心的肩膀,让她先回去,医院有他,家里珊珊还需要她照顾。 郭梦心沉默了片刻,知道现在不是多说别的的时候,便什么都没问,说了句好,准备走了,穆行天叫住她。 郭梦心转头,穆行天对她道:“等秋澄出院了,过段时间我想把珊珊也接回来住,妈你到时候一起吧。” 顿了顿,“我知道你不喜欢老宅那套房子,到时候另外准备套大的,一起搬过去。” 郭梦心愣了下,一时间不太能理解穆行天这时候为什么要说这些。 秋澄现在情况不明,这些不能等以后再…… 郭梦心心下一颤,突然懂了。 人都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有时候越是不能接受一个结果,心底越会编造一种假象,以期给自己希望。 穆行天现在是完全不接受医生的那句「家属做好心理」的,在他此刻的意识里,只接受秋澄抢救结束没事了、过段时间就能出院回家。 可她的儿子她是知道的,从来不是这种会自己骗自己的人。 他向来都是直面问题,雷厉风行地去解决问题的。 他说他是秋澄的男朋友,他们在一起多久了?感情很好很深吗? 已经到了无法接受事实,需要心理机制自我保护的程度了吗? 郭梦心的喉头哽了下,担忧地看着穆行天,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穆行天和陆江淮后来各自走各自的路去了icu那层,秋澄是单人间,没有脱离危险期,不能探视,只能通过透明玻璃窗往里看。 那实在是无法入眼的一幕,又或者说,那是无论穆行天还是陆江淮,他们谁看了都会终身铭记的画面: 秋澄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单人床四周遍布各种仪器。 秋澄的脸上覆着氧气罩,头被纱布裹住,脸根本看不清,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唯一能证明他尚有生命体征的,就是床头一侧监测仪屏幕上滑动的心跳曲线。 陆江淮趴在玻璃窗上,看得直接崩溃,瞥开视线不忍再看。 穆行天一直看着,始终看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 他是无所谓什么忍不忍心看的,他就是要看,一定要看。 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玻璃窗内并不是一个他触及不到的世界。 只有看见秋澄,他才更坚信最搞糟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但盯着监测仪上的心跳的时候,穆行天还是感觉到痛了,血淋淋的痛——那些起伏的曲线不像是规律地游走在监控仪的屏幕上,像是深嵌在他心口,一刀刀刻出来的。 很快就会醒的。 穆行天默默地反复地告诉自己。 透明玻璃上映着男人一动不动的身影,走廊窗外,天光渐亮,全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陆江淮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穆行天还在。 秋澄在里面躺着,穆行天就一直在外面陪着。 裴玉再次现身的时候给穆行天带了早饭,穆行天一口没吃、碰都没碰,让裴玉说警局那边的情况。 裴玉:“看了路口监控和行车记录,杜炎炫的车掉头后就一直在直行加速,最后撞上的时候,车速保守估计在160。” 160。 穆行天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捏了起来。 裴玉又道:“凌晨的时候交警去医院找杜炎炫录口供,杜炎炫一直不配合,什么都不肯说,他父母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好像是找了关系,现在在拖着,一切等他父母过来再说。” 不配合。 穆行天冷冷地坐着,一动不动。 攀附 第78节 裴玉在等穆行天的指令。 好一会儿,穆行天平静地,声音低到没有温度地开口道:“把人弄进去关着。他父母来了,先让他们来见我,如果不见,告诉他们,我有的是办法把那160还回去。” 裴玉:“是。” 裴玉走了,穆行天依旧留在医院,继续立在窗边看里面的秋澄。 某个瞬间,穆行天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秋澄这样只是很乖地睡着了,等醒了,就会坐起身,隔着玻璃看过来对他笑。 这么想的时候,穆行天也勾唇轻笑了下。 然而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秋澄的情况突然恶化,几个仪器滴滴滴地交替响起。 医护匆忙进出,一下涌入不少人的无菌病房里,穆行天看到站在秋澄身旁的医生拿起了除颤器,接着,有护士唰一下拉上窗帘,挡住了一切。 穆行天的手又开始抖,他背靠窗户,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要最好的专家、最好的仪器、最好的医疗条件! 他不许秋澄有事,不许那滑动心跳曲线的检测仪屏幕上有任何其他内容! 他不许! 后来连医院的院长都被惊动了,好几个外科医生就站在单人icu病房的走廊上,当着穆行天的面会诊讨论。 秋澄再次稳定下来后,穆行天换了无菌服进去,站在病床边低垂着视线看秋澄。 秋澄躺在一堆冰冷的仪器中央,闭着眼睛很安静,呼吸罩上白雾起伏,他漂亮的长睫阖着、一动不动。 穆行天就那么看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站立的两条腿都麻木了,他还在看着。 好像只要这么看着,他心爱的小猫就会睁开眼睛醒过来,好像只要他不放弃,他期待的结果就会如愿成真。 他突然想起秋澄最后在电话里对他说,有话要跟他讲。 穆行天的眼神变得温柔,看着秋澄,想:你要对我说什么? 你要乖一点,早点醒过来,我想听你说。 穆行天在医院不吃不喝地待了整整两天两夜,谁来他都不在乎,谁联系他都联系不上。 第三天上午,郭梦心来医院、连劝带斥责地说了半天,穆行天才回去了。 他从车里下来,身形看起来十分僵硬,脸颊两侧微凹,下巴上满是胡渣。 赵叔原本在担心秋澄,如今看穆行天这个状态,他预感不妙,开始既担心秋澄,又担心穆行天,也不好开口多问什么。 穆行天上楼,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熬着,他需要睡眠、需要休息,他不能让自己处在一个很差的状态里。 他需要打起精神,秋澄现在需要他。 可躺到床上,他根本睡不着。 他脑海里不是秋澄浑身插满管子躺在icu里的样子,就是他站在九楼办公室窗前,看见白车瞬间被撞飞的那一幕。 他还想起秋澄从抢救室转去icu,他跟过去前,去卫生间洗手。 他用水冲、颤着手搓洗,干涸的血水随着冲洗滴落流淌到水池里,蔓延开的红色火一样,有如实质地灼刺着他的眼,再想到那通通都是秋澄的血,他根本不敢去看,再看到那些洗下的血水流进水池下水道口,他就有种秋澄的生命也在随之流逝的感觉,他用手去堵那个下水口,根本堵不住,无力感瞬间袭满全身。 现在,他躺在这间满是与秋澄相关的回忆、床品上沾满秋澄气味的卧室里,他只觉得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想起秋澄的瞬间,他的心肺胸腔就在被无数把钝刀搅刺着。 穆行天痛得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一觉醒来,穆行天静音的手机里多了一堆未接来电,他一个都没管。 他整装下楼,睡过一觉后精神看起来尚可,也坐在桌边吃了些东西。 赵叔在穆行天快吃完的时候犹豫道:“穆总打过电话,也来过,我说你不在。” 穆行天就像没听到,神色冷淡漠然,沉默地吃完了最后几口饭。 吃完他便走了,上车,司机无声地从后视镜里觑他的脸色,穆行天淡道:“医院。” 穆行天一直待在医院、寸步不离,他电话不接、工作不管,自然惊动了穆兆江。 穆兆江打不通电话、其他地方见不到人,只得跑到医院。 结果穆行天的人把icu那层围得一片灰尘都飞不进去,穆兆江还是没见到人,只得再打电话给郭梦心。 郭梦心正担心秋澄,又要操心穆行天的状态,还要瞒着哄着陪珊珊,身心都够累了,哪儿有闲心接前夫的电话听他放屁。 穆兆江却嚷嚷穆行天是她养大她惯的,现在好了,这逆子养情人、带情人祭祖,情人出了事在医院,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情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情人要去死,这逆子也跟着要死要活吗?! 郭梦心忍着听完,回喊道:“你把你儿子当个人吧!他喜欢的人出了车祸躺在医院生死不明,你难道还要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正常上班正常开会,坐在办公室里签一堆破文件?” 穆兆江气急,吼道:“什么喜欢的人?!一个花了钱的情人!他正常人不做做情种?” 郭梦心:“你才是情种!有病!” 郭梦心也是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秋澄和穆行天可能不是最近才在一起的。 情人,秋澄,难道…… 郭梦心怔愕恍然:秋澄,难道就是之前那个情人吗?! 陆江淮有两天没去医院,他不敢。 他怕自己看到秋澄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会再次崩溃。 他是鼓足了勇气做好心理建设再去的,他甚至想好了,等这次秋澄醒了,无论秋澄愿不愿意,他都要再追秋澄一次。 他要把秋澄从穆行天身边带走。 这次是穆行天间接害了秋澄,他觉得穆行天根本不配秋澄爱他。 到医院,他发现楼层里外都是安保人员,因为刚好遇到裴玉,裴玉与他一路,安保便没有拦他。 他走去单人病房,站到窗口,发现穆行天穿着无菌服在里面。 陆江淮看得蹙了蹙眉。 裴玉站在一旁,也看着里面。 陆江淮见穆行天一动不动地站在秋澄床前,心里的感觉十分矛盾:一方面,他觉得穆行天不配,另一方面,他又很清楚,穆行天是秋澄现在最需要的人。 陆江淮又觉得眼前这一幕荒诞而刺眼:穆行天真的很爱秋澄吗?如果是爱的,秋澄怎么会走到算计穆行天的这一步? 可他自己偏偏又被这样的秋澄吸引着,同时也在心底深深地嫉妒着穆行天。 陆江淮这时候想起一件事:他找人去警局问了车祸那天的情况,杜炎炫醉驾、故意开车撞秋澄这是毫无悬念的,但其中有个细节—— 杜炎炫进局子前声称自己不是蓄意的,是意外,是因为醉驾没控制住速度。 他狡辩,说他也会出现在同一条路上,是因为他是过来找秋澄的,是秋澄打电话让他来的,他有通话记录。 陆江淮想到这儿,想转头问问裴玉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最好是能钉死杜炎炫就是故意肇事的证据。 正要开口,陆江淮看着病房内,脑海中无意识的,陡然闪过几幕秋澄之前曾经小小「利用」他的画面和场景。 有什么在陆江淮心念间一闪而过,被他抓住。 陆江淮暗自怔了下,望着病房内,心底悄然生出一个令他震惊的猜测: 就像利用他来做戏给穆行天看一样,会不会这次的车祸,其实也是秋澄利用了杜炎炫?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陆江淮一面觉得自己疯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面又觉得并不是他的胡乱猜测。 他想秋澄爱穆行天,那么爱穆行天,他…… 陆江淮站在窗外,惊骇中默默往后倒退了半步。 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吗? 他想秋澄明明可以利用他,他说了,他心甘情愿,秋澄可以利用他的,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步? 秋澄,你疯了吗? 你到底有多爱穆行天,爱到可以走上这样一步、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你疯了吗!? 一道玻璃隔绝了里外,像两个世界。 陆江淮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里面那个世界,他是进不去的。 在秋澄面前,他的那些喜欢有多不值一提。 爱一个人爱到有勇气把自己置身到生死这一步,秋澄,这就是你的爱吗? 陆江淮一下就没了站在这里的勇气。 他忆起自己赶到抢救室的时候气得和穆行天撕打在一起,现在想想,那根本就是只有秋澄和穆行天的世界,是秋澄特意为爱的人赴上生命精心测算的一步,他算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插手? 陆江淮眼中眸光震动,又往后退了一步。 裴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继续看进玻璃内。 等裴玉再回头,陆江淮已经走了,只剩下背影。 裴玉收回目光,重新看进去。 他想: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结尾。 秋澄,等你醒过来,你就赢了。 彻底赢了。 —— 秋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被那个收废品的姓秋的瘸腿男人收养,领回了家。 瘸腿男人的家简陋又杂乱,男人话也不多、看起来挺凶的,但男人给了他吃的喝的,没饿过他一顿,也会在晚上他踢被子的时候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 男人自己糙,日子也过得糙,周围人都挺嫌弃他的,但秋澄知道,这个他喊爸爸的男人其实很勤快很能吃苦。 秋澄那时候便很有眼色,知道来卖废品的人里,哪些属于卖完东西就走、人比较客气的,哪些对他的瘸子爸不屑一顾、趾高气扬。 他没上幼儿园,瘸子也不知道他多大、没送他去,他就白天也跟着瘸子。 攀附 第79节 见多了瘸子收废品称重,他就跟着学,跟着瘸子后面打下手帮忙。 某天一个讨厌瘸子、闲谈时说过瘸子这种男人没本事的中年男人过来卖纸箱,他去称的重,称上动了点手脚,称轻了分量。 中年男人不知道,瘸子却在复称的时候发现了,语气很重地训了他一通,还骂了句:“野孩子。” 秋澄回嘴道:“我就是野孩子!” 瘸子凶巴巴:“晚上不想吃饭了是吧?你今晚什么都别吃!饿着!” 但那天晚上,瘸子没真的饿他,他吃到了红烧肉,一大碗。 瘸子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说:“以后不许骗人,你还小,现在就知道搞这些歪门邪道,以后大了还得了?” 秋澄一张脸都埋在碗里,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后来,他被瘸子送去上学了,就在瘸子废品站边上一个小区里的幼儿园,全班都知道他爸是瘸子,他家收废品的,有个别小孩看不起他,总欺负他。 他从来不告诉老师,也从不当面和同班的小朋友起冲突,他都是悄悄「报复」回去。 这样谁都不知道,瘸子爸也不知道。 瘸子爸觉得他在学校表现真好,是个乖儿子。 秋澄早慧地想:小孩子不是各个都乖,但大人们都喜欢乖的。 后来,瘸子找了个女人,叫慧兰,是别人介绍的,在城里这边给人做保姆,离婚出来了,有个女儿。 秋澄喊她妈妈,喊妈妈的女儿姐姐。 但他想,瘸子拿他当儿子是因为没有孩子,新妈妈有孩子,会喜欢他吗? 幼儿园里也有小朋友有新妈妈,那个小朋友说新妈妈对他一点儿都不好。 秋澄想,他的新妈妈,也是不好的吗? 如果对他不好,他要怎么办? 瘸子有了老婆、有了女儿,会不会就不要他了? 没有,新妈妈对他特别的好。 姐姐有新裙子,他就有新裤子,姐姐碗里有肉,他碗里也有。 瘸子的日子过得糙,新妈妈却能让家里干净整洁。 新妈妈要管两个孩子没办法出去打工,瘸子除了收废品,又在外满找了份活儿赚钱养家。 瘸子变得爱笑了,工资收入都给慧兰,慧兰很会持家,两个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一家四口和乐融融。 秋澄在这个梦里,觉得自己很幸福,他不愿醒来。 又或者说,他怎么会认为这是梦? 他觉得这就是他正在经历的人生。 这段人生里,瘸子没车祸去世,慧兰没生病离开,姐姐没有抑郁跳楼。 他们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买了大房子,他和姐姐都上了大学。 大学里,他遇到了一个叫穆行天的男生。 男生和他下棋、带他骑马,一起去餐厅吃饭。 餐厅暖调的氛围灯下,穆行天的面孔英俊而温柔。 秋澄看着他,满心都是悸动,心底深处却传来「嘀」一声类似什么仪器响起的动静,秋澄顿了下,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某一刻,他听到耳边有人喊他舅舅,还有其他很乱的杂音。 秋澄蓦地想起,瘸子、慧兰、姐姐,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幸福的人生眨眼消失,世界陷入黑暗。 梦里,慧兰和姐姐又出现了。 她们站在一团银白色的柔光里对着他笑。 秋澄也对她们笑,但只是和她们挥了挥手。 他现在不能跟她们走,他还有没做完的事,他要向心奔赴,去见他爱的人。 ……  ……  …… “醒了!醒了!” 秋澄的意识回归,呼吸面罩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短短几秒对秋澄来说是艰难的,他的眼神甚至连焦距都没有,眼前模糊成一团。 因为虚弱,他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很窄的缝隙,偏过头的角度几不可见,呼吸面罩上白雾起伏。 他这样子任谁见了都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可现在这个情况,他又怎么可能说得出话?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忙碌着,只有穿着无菌服的穆行天弯着腰,凑近在秋澄脸边。 他也看出秋澄有话说,如果能听清,他也想知道秋澄要说什么。 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还是哪里痛? 随着秋澄这第一次醒来,穆行天的心口都跳到了嗓子眼,但片刻的喜悦并没有超过累积了多日的担心与恐惧,穆行天拼命按捺情绪,才能冷静地弯腰站在这里。 “你想说什么?” 穆行天问了一遍,问完把耳朵凑到了呼吸面罩旁。 秋澄的嘴唇在呼吸面罩下缓缓蠕动,声音低到就像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一样,但穆行天还是听见了。 听见秋澄对他说:“我爱你。” ——“穆行天,我等会儿有话对你说。” ——“我爱你。” 穆行天多日按捺累积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决堤,他浑身颤抖,腿撑不住身体、跪到了床边,头埋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是痛苦、触动,是心被扯烂。 是多日来一遍遍反复悔恨的爆发。 是他听到秋澄说爱他的瞬间,所有的理智、情绪通通塌陷的无力与锥心。 他真的没办法承受失去秋澄。 现在要他怎么做,秋澄才会回来? 要他做到什么程度,他才能重新拉住秋澄的手? 请把这些车祸的伤痛都加诸到他身上吧,让他来承受,他愿意承受。 把他的小猫还给他好吗。 好吗? 过了会儿,穆行天止住痛哭抬起头,唇凑到秋澄耳边,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 急切的语气近乎是在乞求:“醒过来,好起来,好吗。” “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别离开我,好吗。” 面罩里起了层白雾,秋澄回应了,也像在笑: “好。” …… 秋澄之后又经历了一次长达六七个小时的大手术,以及另外几个小手术,最后转院去了穆行天名下产业之一的某家私人医院。 期间秋澄又偶然醒过来几次,每次时间都很短,意识也很模糊,寸步不离的穆行天全靠这些一闪而逝的片刻支撑着信心。 医生也对穆行天说,秋澄自己求生的本能意识很强烈,只要后面能醒、醒的时间变长,希望就很大。 穆行天现在唯二之一能做的就是等,其次便是日夜不停分秒必争地砸所有能砸的最好的医疗资源。 医院之外,天已然变了。 先是秋澄车祸的事被人传出,为了避免公众过多关注和议论,穆行天让裴玉把消息封锁、网上的贴子全部删除。 接着是杜炎炫父母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杜炎炫从拘留所里接出来带回美国,为此不惜和穆行天翻脸。 与此同时,穆家为了逼穆行天乖乖就范、老实结婚,用尽一切手段,势必要穆行天在情人和家业之间做一个选择。 穆行天选了,他选了秋澄。 但他偏偏又是那种不会老实二选一、就是有野心和实力可以鱼和熊掌都兼得的狠人。 他以自损一万伤家业十倍的方式「回敬」了穆兆江为首的那批人,并且明确告知了穆家,他不会离开医院,也绝对不会结婚,绝不。 至于杜炎炫那边,有法律在,杜家想捞人还真没那么容易。 无非是杜家想尽办法,穆行天这边从中作梗。 杜家软硬兼施后发现怎么都没用,和他撕破了脸,穆行天撕得更彻底。 这日,郭梦心带珊珊来医院。 珊珊由熟悉的护士姐姐看着,在病房里陪秋澄,郭梦心从病房出来,与穆行天一道站在外面的长廊窗边。 远处视野辽阔,城市的日间景象尽收眼底,穆行天两手插兜地沉默眺望。 郭梦心转头看了看穆行天,觉得他近来瘦了很多,情绪也不好,眉心总是拧着,印堂青灰,是思虑过多、忧心太重的表现。 郭梦心暗暗叹了口气,这么久了,她一直没问过秋澄和他的事,本来是想问清楚的,可拖到今天,她又觉得以前怎样根本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穆行天是爱秋澄的,也离不开秋澄。 有了这样的结果,以前的过程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郭梦心说了点长远的事:“你不要结婚,我是无所谓的,但穆家那边,你是知道的。” “说白了,关键不在于你结不结婚,是孩子后代的问题。” 攀附 第80节 “你以后既然不会有孩子……” 穆行天打断:“我会把珊珊当女儿看待。”视如己出。 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心依旧微蹙着,抚不平顺——很久了,自从秋澄车祸。 郭梦心:“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穆家那边,原本属于你的还没给你的东西,他们应该不会再给你了。” 穆行天语气淡道:“无所谓。” 家族产业中他已扎根多年,是他的别人拿不走,不是他的,未来也未必不属于他。 这些利益他如今没那么在乎,他现在只想要秋澄,只想秋澄尽早醒过来。 郭梦心点点头:“你自己做的选择,你自己能接受就好。” 想到什么,宽心道:“那珊珊以后就真是我亲孙女了。” 穆行天「嗯」了声,眺望远处的目光不变。 他现在总觉得一天的时间很长,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慢,细沙一般有如实质地穿过指尖与眼前,让他感受得真切。 他最近时常深陷和秋澄在一起的回忆里,时间长了,偶尔会分不清哪个是现实。 他因此开始给自己想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但无论他想什么,他都会转而想到秋澄,想起他们在一起或不在一起的时候,快乐的时光乃至痛苦的刺伤。 越想越多,穆行天就越能感觉到自己对秋澄的爱。 而爱就像堆垒起来的砖块,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后,人在其中就变得渺小。 穆行天逐渐醒悟,作为上位者的他并不是那么无所不能、神通广大。 他在爱面前生疏又微小。 他终将付出毕生的努力,去理解去接受、去付出去经营一段感情。 他很幸运,秋澄也是爱他的。 不幸的是,他到现在才明白这些。 …… 秋澄真正醒来是在一个清晨。 他睁开眼,入目是一团白,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看清楚,那其实是头顶的天花板。 他在哪儿?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有种自己睡了很久的感觉。 他试图动动身体,却发现身上僵硬如铁,不受他控制似的很沉,根本动不了。 他于是微转着头挪了下脖子,目光用力聚焦,才看清身边很多的仪器设备。 他一下想起来他在哪里。 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预料到的一步。 他不意外,他很清楚。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伤得到底多重,又究竟在鬼门关拉扯了几个来回,现在,他的意识和本能都让他想要起来,求生的念想非常强烈。 突然的,一道道交错的脚步声传来,有熟悉的气息来到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里有可以听出的颤抖:“小猫。” 听到这个声音,秋澄的心如坠地的石头,一下便定了。 与此同时,汹涌的情绪如浪潮,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他——秋澄也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他就是觉得特别的委屈。 大概是因为他踏上的这条路实在太难了吧。 他最后做了次赌徒,疯狂地压上了一切,势必要赢得彻底,虽从未对自己手软,以痴念放手一博,却也不过是渺小众生中的普通一人,也有颗想要被无条件珍视呵护的心。 可这条路上,在穆行天这里,他付出太多、拼得太猛了。 或许也因为,从小到大,无论他要得到什么,他都要很努力很拼命、用尽眼力与心计,他很少能无条件的拥有什么,而被他拥有珍视过的,又都那么短暂。 在这一刻,身体的虚弱带来了心理崩盘的连锁效果,秋澄委屈地哭了出来,泪水顺着眼尾往下淌。 穆行天以为他很疼,见他的小猫哭了,顿时无措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一会儿去摸秋澄身上,问秋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会儿给秋澄擦眼泪、吻秋澄的眼睛,哄着说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他又不敢乱碰秋澄身上,总怕自己稍不留神便碰坏哪里,就蹲在床边重复着那几句话不停地哄着,又期望秋澄这次可以醒的时间久一些。 见秋澄哭,他也想哭,眼眶一下便红了,洇润悬坠在眼眶里。 好在秋澄这次没有醒了就很快再昏睡过去,医生给秋澄做着各种检查,穆行天握着秋澄的手蹲跪在床头。 秋澄止了眼泪,看着穆行天,干涸的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穆行天听到了,眼泪一下滑落,亲吻秋澄,反复道:“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 又过了几天,秋澄可以自主清醒,意识也很清晰。 他虽还不能起来,主要的营养摄入全靠挂点滴,但医生说可以稍微喝点粥表面的汤水后,穆行天便用枕头把秋澄的头稍微垫高一点,蹲在床边,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喂秋澄。 秋澄现在的样子用枯槁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头发全剃了,脸颊瘦削得凹进去,嘴唇也特别的干。 他昏迷的时候,穆行天日夜不歇地拿棉签沾水替他润唇,但还是没用,唇上干涸得都起了死皮。 如今喂汤水,秋澄嘴巴不太能张开,都是穆行天拿小一号的勺子一点一点地送进嘴里的。 秋澄其实知道,都知道,穆行天从小锦衣玉食,生活上分分秒秒都有人照顾,哪里干过这些。 再仔细看过去,穆行天瘦了很多,脸色青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得了什么病。 秋澄觉得心疼,看着穆行天,眼泪默默地往下流。 穆行天见了,拿勺子的手顿了顿,脸色立刻紧张起来,把保温桶和勺子一起递给身后的赵叔,蹲趴在床边问秋澄:“哪里疼吗?” 又去看床边那些仪器的数据。 秋澄摇了摇头,凝视眼前的男人,眼泪流着,张了张嘴,很轻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又算计了你,害你变成现在这样。 穆行天一米八多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愣是把自己缩在床高不过一米多的病床的床头、凑在秋澄面前。 他用指腹去揩秋澄眼角的眼泪,没问秋澄对不起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温柔地一瞬不瞬地看着秋澄,轻声道:“什么都别想,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好起来。” 跟着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秋澄摇了摇头。 穆行天重新从赵叔手里接过保温桶:“再喝点。” 秋澄这次努力地去张大嘴巴,想要多喝一些,想听穆行天的话,努力尽快地好起来。 赵叔在一旁看了,背过身去,默默抹眼泪。 秋澄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穆行天寸步不离病房,不是喂点吃的给秋澄,就是人蹲在床边、脑袋趴在床头陪秋澄说说话,或者刷点手机上的东西给秋澄听了解解闷。 秋澄有力气说话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穆行天是坐在地上的,还是蹲着或者跪在地上的。 他真的心疼又好奇,不知道穆行天那么高的个子,是怎么把自己缩在床头这点大的地方的。 穆行天动了动,举起来一个大概只有四五厘米高的塑料小矮凳,拿给秋澄看。 秋澄都看愣了,想象不出来穆行天会坐这样的椅子,穆行天解释,说是珊珊有天来带给他的。 秋澄眼神变得很轻,问:“珊珊哭了吗。” 穆行天:“小丫头挺坚强的,没哭,说舅舅会醒的,她在家乖乖等舅舅。” 秋澄便笑了。 穆行天沉着眸子深深地凝视他。 秋澄无声地回望。 穆行天凑近,亲了亲秋澄的脸,自从秋澄真正醒来,这么多天了,他一直没说过,此刻终于道:“你这次真的吓坏我了。” 秋澄眼神里柔光闪烁:“对不起。” 穆行天和他头凑着头:“我以后要把你拴在身上,哪里都不让你乱跑。” 秋澄「嗯」了下,轻声:“去买条质量最好的链子。” 穆行天又亲了亲秋澄,重复道:“你真的吓坏我了。” 再亲了亲,亲不够,无比的珍视。 秋澄这时候想起一件事,一边被亲着一边道:“你还记得我那天去找你,电话里跟你说我有话对你说吗。” 穆行天停下,看着秋澄。 秋澄看进穆行天的眼睛里,很轻的郑重的一字一字道:“我那时候其实想跟你说……” 穆行天:“我爱你。” 秋澄顿住,没想到穆行天竟然知道,也全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某次无意中醒来的时候其实早就对穆行天说过了。 但穆行天是知道的,他甚至清楚地记得秋澄那天虚弱的样子,也记得自己的崩溃与恐惧,害怕那是秋澄在这世上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这儿,穆行天自己又有些受不了了。 他眼眶通红,去亲秋澄,点着头,反复道:“我知道的,我爱你,我也爱你。” 这一刻,秋澄有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平静的幸福的感觉。 他想,他真的做到了。 他赌上了一切,他真的赢了。 穆行天没有让他输。 他在穆行天吻到他唇上的时候回吻。 他想,他今后会用尽全力地去爱这个他赴汤蹈火才得到的爱人。 穆行天,我爱你,我很爱你。 也谢谢你选择了我,深爱我。 —— 秋澄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所有人都放心了。 攀附 第81节 郭梦心、珊珊、谢微、小秦头几天几乎天天来,也几乎每个人都在秋澄面前哭了一轮外加痛骂杜炎炫。 秋澄见过了他们,醒一会儿就会觉得累,每次都是穆行天下逐客令,对珊珊也是如此。 珊珊问穆行天:“叔叔,我不能在这儿陪舅舅吗。” 穆行天温和道:“舅舅现在病还没好,需要休息。” 珊珊:“那叔叔你不走吗。” 穆行天:“叔叔要陪舅舅。” 珊珊点点头,如今和穆行天交流的时候胆子大了很多:“那叔叔你也要乖一点哦,不能吵到舅舅。” 穆行天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好,叔叔知道了。” 郭梦心如今对秋澄也更温柔了,看秋澄那纯粹就是看半个儿子的眼神,呵护备至。 她虽然嘴里没说,秋澄看出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秋澄很感谢她的包容,因为在这之前,他是想过郭梦心知道他做过穆行天情人后会生气,他担心郭梦心会因此迁怒珊珊,这才又拜托了谢微在必要的时候照顾珊珊。 如今看来,一切都很顺利,是他多虑了。 秋澄醒的头两周依然在icu单间。 穆行天寸步不离,晚上都是睡在旁边搭的另一张床上。 两周后,秋澄转去了普通病房。 这次车祸他元气大伤,身体依旧虚弱,他本来也不是好动的性格,因此住个院比寻常人都要安静,不是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小憩,就是发呆看窗外,偶尔会和穆行天聊聊天,也聊不久,说一会儿就会累,累了就躺下。 穆行天很不放心,继续陪着住在医院,无论吃药吃饭还是挂点滴,都会或亲力亲为或认真监督。 穆行天现在多少有点ptsd,见秋澄闭眼就会紧张,常问秋澄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有一次夜里突然醒来,就着床头的小夜灯看向秋澄那边,盯了会儿,没见被子有随着呼吸的起伏,竟立马下床伸手探了秋澄鼻尖下的呼吸。 穆行天连适应没有监控仪监控心跳都重新适应了好多天,有时候握秋澄的手,会顺便握下手腕,去感觉瘦削手腕下那微弱的脉搏跳动。 秋澄把穆行天的患得患失看在眼里,他很平静,他预料到了,他没有为此产生半点窃喜,或者在这上面感受成果。 他清楚这是造成如今这一切的自己,对他爱的人的一种精神上的伤害。 他内心深处是有歉意的,但他不后悔。 他想他会用毕生去治愈去陪伴。 “穆行天,我爱你。” 这成了只有他们时,秋澄时常在私下里和穆行天说的话。 每每这个时候,穆行天会拥抱他,会亲吻他,会明确清晰地说:“我也爱你。” 秋澄是在转去普通病房后的半个月接到陆江淮的电话的,在这之前,陆江淮送来了花,但只有一束,花束间夹了张卡片,卡片上写着祝早日康复。 而这通电话,很短,接通后,电话那头甚至没有声音。 陆江淮没吭声,秋澄坐在床头,轻轻地喂了一声后,便也没有说话。 窗外阳光灿烂,照得玻璃剔透明亮,室内没有寻常病房的单调,反倒处处透露着生活气息。 秋澄拿着手机附在耳边,默默看着不远处单人沙发上随手扔的一件西服——穆行天暂时不在,去医生办公室找医生聊后续治疗方案了。 秋澄在等陆江淮开口,他不会主动和陆江淮说什么,就像过去他不爱搭理陆江淮那样,总以沉默或者没有回应对之。 没多久,秋澄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声压抑的哽咽,那哽咽没有持续很久,就那么一两声,但很清晰,秋澄听到了。 秋澄依旧没有开口。 电话持续沉默。 好一会儿,陆江淮的声音才传来:“抱歉,我没办法去看你。” “我看了你车祸时候的监控。” “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那个画面。” 秋澄安静地拿着手机。 陆江淮又默了会儿:“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就不去看你了。” 又一声哽咽,是眨眼间的崩溃:“你真的……我都让你利用我了。” 陆江淮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吸了口气,说:“下次别这么做了。” 秋澄很平静,他不意外陆江淮会知道。 他只是想,不会有下次了。 他这辈子只会这样爱穆行天一次。 陆江淮:“我会忘掉你的。” 秋澄终于开口:“你会的。” 陆江淮:“保重。” 从此之后,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秋澄:“谢谢。” 他唯一能对陆江淮说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谢谢。 —— 穆行天临时有事,人暂时不在病房,秋澄坐在床上看剧本。 车祸的时候他脑部受创严重,如今转来普通病房有段时间了,他依旧不太能集中注意力看东西,但实在太无聊了,他就看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休息完了接着看。 正看着,裴玉提着一篮花敲门走了进来。 “没休息?” 裴玉把花摆到床头。 这是穆行天安排的花,每天一束或一篮新的,给病房添点色彩,顺便给秋澄解下闷。 剧本摊在腿上,秋澄转头扫了眼花,“不困。” 裴玉没多说什么,就简单道了句「头晕就别看了」,秋澄「嗯」了声,接着看,裴玉去沙发那边,把茶几上穆行天阅览批注过的文件一一收拾好。 秋澄又开始集中不了注意力,他没接着看剧本,抬起目光看向了床尾。 这次醒来后,他能感觉到裴玉对他客气了很多。 是因为终于发现他是个为了目的什么都敢做的狠人? 知道得罪他一定没好果子吃? 秋澄想了想,因为集中不了注意力,很快不想了。 他转头去看花,看这个单调的vip病房里唯一鲜活的色彩。 他笑了笑,觉得穆行天挑的花真好看。 又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秋澄出院。 出院前穆行天问他想回哪儿,是老宅、郭梦心那儿,还是新宅子。 新房子房间多,他们现在住过去,过两天郭梦心就可以带着珊珊搬过来。 穆行天原本已经做好搬家的准备,但秋澄醒来后见了来医院看望他的赵叔,和赵叔提过很喜欢老宅的房子,穆行天才没有直接搬家、把珊珊和郭梦心接去新房子。 秋澄想了想:“先回老宅吧,都住习惯了。” 到家,下车,抬眼望着有好久没回来的熟悉又有点眼生的房子,秋澄想起他刚来这儿的第一天,也是这样抬起脖子认真地打量。 那时候他没名没分、前程未知、不知道会在这里住多久,如今,这是他第三次回来,也是以穆行天爱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住进到这里。 秋澄落回目光,向身边牵住他手的穆行天笑了笑。 他们一起走进了宅子。 —— 因秋澄坚持回老宅,郭梦心也第一次放下了心里的疙瘩,带着珊珊回到了这里。 抵达前她想过很多遍自己回到那套给她带来过无穷无尽痛苦的房子后会是什么心情,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家装摆设全变了,不仅毫无当年的痕迹,她自己心里也没什么感受和触动。 郭梦心觉得好笑,心里轻叹:看来她真的放下了。 晚上,一家四口一起吃了顿饭,算是庆祝秋澄平安回家、顺利出院,还有另一个好消息:珊珊病愈良好,可以像正常孩子那样去幼儿园上学了。 珊珊特别高兴,吃完饭后在餐桌旁蹦蹦跳跳,还给大人们唱了首歌。 大家都看着她边唱边跳,结束了,穆行天和秋澄给珊珊鼓掌,说她很棒,郭梦心抱着珊珊亲昵地亲了一口。 饭毕,穆行天和郭梦心坐在桌边说话,珊珊和秋澄在沙发那儿玩跳棋。 走错了一步,珊珊耍赖,要重新走棋,秋澄好笑,没跟小丫头计较,让她悔棋了。 又开心地下了会儿,珊珊没头没尾地突然道:“舅舅,你生病的时候我听了你的话,很乖的。” 秋澄顿了下,笑笑,伸手揉了揉珊珊的小脑瓜,也没头没尾地道了句:“舅舅答应过你的,现在这里不光是叔叔的家,也是我们的家了。” 珊珊音调微扬地说道:“我知道呀。前几天奶奶问我愿不愿意跟叔叔改口喊爸爸。” 秋澄意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 他问:“你答应了?” 珊珊摇摇头,天真烂漫道:“爸爸是和妈妈在一起的,叔叔不和妈妈一起、和舅舅在一起,当然不能喊爸爸。” 秋澄被小丫头这古灵精怪又格外通顺的逻辑逗笑。 不远处的餐桌,郭梦心在跟穆行天商量要不要搬过来,她还是不想住过来,但如果他和秋澄要珊珊回来住,她大不了附近再买一套,这没什么,很好解决。 又听见沙发那边舅甥俩的欢声笑语,郭梦心和穆行天都转头看了过去。 看了会儿,穆行天没动静,郭梦心回过头,见穆行天专注深情地凝视不远处,暗暗感慨这宅子从前妻离子散,如今倒有个家的样子了。 郭梦心:慧兰啊,你在天上看见了吗。孩子们都过得很好呢。 —— 穆行天从秋澄车祸的噩梦中惊醒,一下坐了起来。 这动静唤醒了身旁的秋澄,秋澄把男人搂回来拥住,黑暗中亲了亲脸,手拍着身上,低声道:“我没事,我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