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 像风一样 第1节 《像风一样》 作者:池木栖 文案 阮梨有个前男友。 据说两人是高中同学,彼此的初恋。 从他们合影的旧照片上,可以看到男人五官分明,模样慵懒。 即使高糊像素也抵挡不了的帅。 就是感觉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像那种欺骗感情的渣男。 朋友们都觉得阮梨这是在睹物思人,还忘不掉那段感情。 阮梨只是笑着反驳:“我这人,从不走回头路。” 直到研究生毕业后。 因为受不了家里催婚,阮梨背起简单的行囊,跨越祖国半壁河山,来到了大西北。 抵达最西部的边陲城市,一场暴动结束后。 阮梨在武警的队伍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彼时肩宽腰窄的男人穿着一身迷彩服,尽管皮肤黑了不少,长相却依旧出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阮梨看见陈迄周走了过来。 他眼眸平静,瞥见她白皙手臂上的伤口,最终伸出手: “地下脏,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阮梨心中的情绪莫名决堤。 她是不走回头路,但她也没离开过这条路。 * 那年分手,陈迄周编辑的祝福短信没能发出去。 从此在那翻盖的旧手机里一留就是八年—— “愿你像风,自在恣意。” 武警x医生 主都市,插叙,he。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梨,陈迄周 ┃ 配角:江靳州,佟楒话,唐宁宁,高响 ┃ 其它:预收《米斯物件修复馆》《逢春》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 立意:人生不易,学会珍惜。 上卷·忍冬 第2章 西北·冬至 年末,冬至。 大雪来得突然。 夜晚寒风凛冽,雪花如柳絮般漫天飞舞。阮梨抬手胡乱抹一把脸上模糊掉视线的雪水,看着街上车流稀松,她动了动冷得毫无知觉的手脚,默默把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戴好。 阮梨来乌市已经是第四天了。 来大西北旅游是临时决定的,她没做太多准备,抵达乌市刚下火车那会冷得直打颤,换洗的羽绒服也是在这边随手买的。 甚至坐上火车的前十分钟,还在电话里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他们极其反对阮梨的辞职,还觉得她脑子进水,非要辞职去玩。 能理解。 毕竟家里人一直希望阮梨学医,高三到填志愿前都还在插手她的选择。好不容易说服了,研三毕业了,正式工作半年多却撂杆子走人了。 发脾气骂她没良心,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但说起来,向芸莉对她“没良心”的评价还挺准确。 这几天,阮梨玩得忘乎所以。 她重新捡起高中的爱好摄影,每天捧着相机穿行在乌市的各个街道。没怎么去景点,所以相机里大部分好看的照片都在展现乌市这座城市。 不过因为是省会,乌市的西域风情没那么重,反倒比较城市化。 位于博格达峰下的高楼也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每天清晨日出时,太阳光顺着远处巍峨连绵的雪山洒下来,铺满整座乌市。 为了拍到这一幕,阮梨白天踩点,连着早起三个早晨,换了好几个地点才拍到太阳光洒满整座城市的照片。 光看照片,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阳光的味道。 再往后翻几张,就是她今天下午去天山天池拍的照片了。 冬季,冻结的湖面映照着洁白干净的天空,反射出的光线绚烂夺目,放眼望去的色彩仅有无垠的蓝白交织着。 四周有雪山夹裹着冰封的湖,泾渭分明。 远处山脉和天空连绵,延长成一条线,风景秀丽且震撼。 阮梨捧着相机看了几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手拍了两张照片发给自己的多年好友唐宁宁,并附带祝福: 【冬至快乐!日出送给你[爱你]】 还没来得及退出聊天界面,对面的消息几乎是秒回:【手冻这么红,赶紧买双手套吧你。】 见唐宁宁如此不解风情,阮梨轻啧一声,【你这女人,真是不懂浪漫。】 【浪漫值几个钱?】唐宁宁说:【一个热知识,手只要长一次冻疮,以后就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入土。】 阮梨:“……” 最后那句入土倒也是大可不必。 阮梨轻啧一声,有些不想搭理唐宁宁这个直女。 谁知手机还没息屏,那头的消息再次进来了—— 【你要不抽时间跟你妈服个软吧,自从你一声不吭跑去大西北,芸莉阿姨几乎每天必打一个电话来我这问你的情况。】 【本来最近李津韬和他妈那点事儿就够我烦的了,还要抽空应付你妈。】 阮梨的目光落在唐宁宁老公的名字上,瞬间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按下语音键,避重就轻道:“你昨天去产检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儿。” 唐宁宁发语音说:“胎位低。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啊,就说你和你妈的事情怎么解决吧。” 怎么解决?解决不了。 阮梨回:“这样,你直接拉黑我妈,耳根清净。” “?” 唐宁宁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过来,“不愧是你。” “那必须。”阮梨瞬间乐了,不要脸地接受了唐宁宁的“夸奖”。 这话之后,聊天界面就没有消息再弹出来。那头的唐宁宁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眼见一时半会没有消息,阮梨干脆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今天一整个下午,她都蹲在天山天池拍照。 包里准备的矿泉水在天然的“冰箱”里冻成了冰水,她喝了两口,那冷气进入食道后直灌肠道,阮梨怕生病也就没喝了。 这会口渴得嘴唇都起皮了。 眼瞅着前头有家个体经营的便利店,阮梨便一路小跑过去。店内开了暖气,关门的一刹那肆虐的风雪立马被阻隔在身后。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店老板的模样一看就是本地人,注意到阮梨后他马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阮梨肩上的背包,语气自来熟地问道:“你是来我们这边旅游的吗?” “嗯。”阮梨点头。 她抬手拍掉身上开始融化的雪水,朝店老板礼貌地笑了笑,然后顺手拿起货架上的矿泉水。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二维码,正要问,店老板便抬手指了指。 “扫这边。” 付完钱,阮梨把手机上的付款记录给老板看了一眼。 正转身要走,店老板却关心地提醒道:“外面的雪一时半会不会停,走路还是挺危险的,你等等再走安全些。” “谢谢。”阮梨回了个笑容,“不过我就住在这附近。” 闻言,老板也没再劝了。 在“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中,阮梨推开门再次走入了暴风雪里。恶劣天气下确实做什么都很困难,她费了好些精力才终于在九点前回到酒店。 阮梨坐在凳子上瘫了几分钟,然后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阮梨刚打算烧热水泡泡面吃,桌上的手机却开始猛烈震动起来。 有电话打进来,唐宁宁的。 阮梨抬手接起来,听见一声明显松口气的叹息声,然后唐宁宁问:“你回酒店了吗?” “回了啊。” 阮梨笑了笑,没正经道:“不会吧,这才分开多久就想我啦?” “去你的。”唐宁宁骂道:“你到酒店了不回我消息?故意的是吧?” 像风一样 第2节 这话一出,阮梨下意识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她点进微信一看,才发现唐宁宁发了好多条消息。从最开始的担心到最后透露出来的焦急,是真的害怕她晚上走夜路出什么事。 尤其还在天气这么恶劣的情况下。 阮梨心虚地舔了舔唇角,认错的话都到了嘴边,手机那头的唐宁宁却抢先骂道。 “真是服了,这么大个人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说去旅游就跑了,还一个人跑那么远,真就不考虑身边的人会担心你呗……” 阮梨挠了挠额角,完全不敢反驳。 这么骂了五分钟,唐宁宁总算平静下来。 她叹了口气,似乎是情绪宣泄出来,此刻理智也回笼了,组织好语言问道。 “梨子,除了芸莉阿姨催婚,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阮梨沉默着,没吭声。 说起来也奇怪。 这两个多月以来,阮梨做什么都挺不顺利。白天在医院上班遇到难缠的患者,下班被猥琐男跟踪,身边源源不断的烂桃花,想写篇医学论文也不断遇到问题。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到了晚上回家她还要应付家里催婚。 语气稍稍敷衍点、不耐烦些,那头打电话的母亲态度瞬间就刻薄起来,甚至冷声质问她:“怎么你是什么国家大总统吗?连抽空相亲的时间都没有?” 偏偏天赐还在这个时候生病了,肾衰竭加尿毒症。 去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医生说她的猫年纪大了,已经三天两夜没吃没喝没睡觉,每天都在哀嚎。 如果想要减轻猫猫的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乐死。 阮梨不清楚是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般繁琐沉闷。 她只知道那天把天赐安乐死后,挤地铁回家还被踩了无数脚,看着新买的鞋子上印着几个突兀的黑脚印。 阮梨的情绪再也崩不住了。 她突然不知道努力工作的意义是什么。 从高三放弃挣扎,服从家里安排改志愿学医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好像就能一眼望到头。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耳边的声音让阮梨思绪瞬间回笼,她笑着不正经地答:“好久之前新买的鞋子被人踩了几脚,这事儿,算瞒着你吗?” “……” 唐宁宁没忍住,骂道:“阮梨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眼看着对方又要被自己激怒,阮梨收了收笑容,然后才认真说了句。 “天赐病死了。” 手机那头的唐宁宁愤怒的声音登时噤声,她安静一瞬,小心翼翼问:“天赐?你和陈迄周,一起养的那只猫么?” “嗯。” “我都不知道。”唐宁宁声音小下来。 阮梨承认,唐宁宁确实说得对。 她们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处于可以任性的年龄段,但她只是想缓解一下压力,能有片刻逃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阮梨眼神暗淡下来。 顺带圆当初的西北摄影梦。 对于大西北,阮梨从高中开始就有种迷之向往。 也许是她的灵魂被囿于一隅太久,想要自由洒脱一回,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实现年少时未完成的承诺。 阮梨自己也搞不清楚哪种占更大的比例。 她只是下地铁买了罐啤酒,坐在家附近公园的长凳上还没喝,便看到旁边的老大爷在津津有味地看《河西走廊》这个纪录片。 于是脑门一热,毅然决然订了前往西北的火车票。 哪怕明知为了给天赐治病,兜里已经没几个钱了,却依然无比期待这场说走就走、跨越了祖国大半壁河山的旅行。 “那你打算在那边待几天啊?” “嗯……” 阮梨思考几秒,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清楚,大概玩够了就回来了?” “行吧。” 唐宁宁和阮梨认识还算久,满打满算今年是第十一年。她了解阮梨是个什么样的人,最终松口了,轻声嘱咐道: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那些危险、人少的地方你尽量别去。” 听着唐宁宁这苦口婆心的话,阮梨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 “你这是,直接无痛当我妈了?” “滚吧。”唐宁宁嫌弃道:“谁要有你这样的不孝女,懒得跟你说,等你心情好点最好给叔叔阿姨回个电话报平安,他们很担心你。” “嗯嗯嗯。”阮梨敷衍地答应着。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唐宁宁停顿几秒,犹豫道:“陈迄周,好像也在北疆。” “……”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开文啦~ 先排个雷: 2.慢热,现实向,插叙主都市,sc双初恋。 999999.只能保证男女主的结局是he。 3.主角和配角都不完美,尤其是女主,反骨还嘴硬。 6.两个主角的职业靠查资料+想象,有bug欢迎温柔(划重点!)指出。 5.人物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重要的事情说八遍。 最后祝大家看文愉快,天天开心(*^▽^*) 第999999章 餐馆·暴雪 关于陈迄周在北疆这件事,阮梨还真不知道。 她对陈迄周的信息还停留在分手后他考入军校时期,再往后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某些时刻而言,她和陈迄周还真挺绝配的。 这不,联系方式删得一干二净,不在对方世界留下半点痕迹。 完全符合网上那句: 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 所以刚听到唐宁宁这句话时,阮梨心里不禁一咯噔,莫名想起了当时分手时的场景。 “好像是北疆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从军校毕业后申请去了大西北。” 阮梨不在意地撇了撇唇,“在就在,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宁宁听到阮梨的话,笑着调侃道:“说真的,要真在那边遇到陈迄周你会怎么做?” “能怎么做。” 阮梨觉得这个问题实在荒唐,“我朝他说句‘嗨帅哥,缺女朋友吗’行么?” “哈哈哈哈哈哈!”唐宁宁笑起来,“也不是不行啊,高中你不就是这么把陈迄周撩到手的嘛。” “高中和现在能一样吗?”阮梨无语地扯扯唇,“我还没那么不要脸。而且再说,你这个假设根本没可能。” “怎么不可能?” “你以为看韩剧吗?男女主家只隔两条街呢?” 阮梨翻了个白眼,“我们祖国这么大,你毕业后有遇到过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吗?怎么会有可能。” “如果呢?”唐宁宁不依不饶。 “没有如果。”阮梨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开玩笑的唐宁宁愣住了,好一会都没说话。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补充:“有也认不出,你知道这边有多冷吗?捂那么严实亲妈都认不出来,就算真的撞见,都过去七八年了,还能旧情复燃不成么。” 闻言,唐宁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人开口说话,空气一下沉寂了不少。电话那头的唐宁宁不知道在想什么,阮梨没打断她的思绪,反倒是吃着泡面耐心地等她说话。 “其实,” 唐宁宁纠结好久后,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说出了口:“我总觉得你和陈迄周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阮梨拿泡面叉子的动作一止。 她听见唐宁宁语气柔和下来,似乎在回想着当年的事情。 “你知道我有个暗恋的人,他很优秀,我整个高中都在追逐他的步伐。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很羡慕你和陈迄周。你们能并肩在国旗下演讲、每次出成绩名字也并列在一起,你们始终在一条平行线上前行,会互相理解包容。怎么结局,会是这样呢。” 这些话,连带着掀起了阮梨脑海深处的记忆。她轻扯唇角,嗓音淡淡:“但是,这已经是我和他最好的结局了。” “……” 诡异般的沉默。 唐宁宁见阮梨不乐意谈这个话题,便适时打止了,“算了不聊这些,你今天去的景点好玩吗?” “好玩啊。” 两人又多聊了几句,后来唐宁宁实在困了,电话才被挂断。 可阮梨的困意却被唐宁宁的话驱赶得一点不剩。 她盯着挂断的界面看了好几秒,最后默默地收起手机,吹干头发躺上了床。 这个晚上,阮梨睡得很不踏实。 像风一样 第3节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青春洋溢的十六岁,回到了转学后第一次见到陈迄周的那个午后。 梦到了后来他们谈恋爱,陈迄周动情时不断重复的那声—— “我爱你梨梨。” 也许是年少时的爱意太过虚幻缥缈,于是醒来后,梦里的全部细节阮梨都记不得了。 唯独记得最后意识回笼,醒来前,少年时期的陈迄周饱含爱意的眼神。 那双平时深邃如潭水的眼睛里,装满了她的身影,望过来时深情又温柔。 …… 阮梨看着眼前洁白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为了拍摄冷风吹太多了,这会脑袋疼得快要炸开。 在床上多躺了半个小时,头疼也没得到丝毫的缓解。 见此,阮梨不得不取消了今天的拍摄计划。 微信里,唐宁宁叫她去买点药。 阮梨一直磨蹭到下午吃晚餐的时间才出门,出门那会头疼确实缓和了许多。但外头的风雪还没停,被这么一吹,阮梨感觉自己整个人飘飘欲仙。 她费尽力气找到药房,在买完药往回走时,顺路带了点吃的。 因为重感冒,之后的几天阮梨都待在酒店没怎么出门,权当休息调整。 等感冒快好的那天,风雪天气依旧没有缓和。 阮梨在酒店里待不住,于是晚上包得严严实实出门,打算拍摄夜晚街头的照片。原本阮梨想找个相对繁华的街道,然后在路灯和大雪纷飞的人来人往间拍照。 但走出去两三条街,路上都没什么行人。 阮梨感到疑惑,正犹豫着要不要坐车去商业中心地带时,面前停下一辆大奔。 紧跟着,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 坐在主驾驶上的青年男人先是上下打量了阮梨一番,随后盯着她的脸询问需要不要帮助。 那人的举止神态已经很明显了。 她礼貌拒绝后,对方却不依不饶,慢慢开车跟在她身后。 阮梨心里是有些无语并且想骂人的,但出于安全考虑,最后只是讪笑着朝男子说道: “不用了,我男朋友晚点会来接我。” 这话一出,那人顿觉无趣扔下一句“不早说”,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阮梨默默地朝车子离开的方向比了个中指,再往前走她便看到有家营业中的餐馆。想到自己还没吃饭,便迎着踩着积雪小心翼翼地加快脚步。 推开门,一股热气便迎面扑来。 门口挂着的风铃随着阮梨推门的动作响了响,声音很清脆。 店内没有什么客人,只有老板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他们手旁边附带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桌上盘子里堆着几个苹果。 旁边年幼贪玩的小孩边吃边玩,食物在他手上被揉捏成各种形状。似乎是见阮梨这个陌生人走进来,小孩儿有点不好意思,羞赧着往后躲。 老板咽下口中的饭菜,招呼道:“菜单在那边墙上,你看你需要些什么?” 阮梨摘下围绕在脖间的围巾,她认真看完菜单上的菜品,目光瞥过他们吃的食物和羊肉汤,答道。 “一份羊腿抓饭,谢谢。” “好的,稍等。” 说完,店老板便转身进了后厨。 阮梨环视一圈餐馆内的环境,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外头风雪肆虐,整个城市的大地银装素裹,玉树琼枝。 餐馆里有暖气,此刻倒也显得温馨幸福。 阮梨先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才从包里翻出相机。 她找好角度,把这番景象拍了下来。连着拍了十几张,挑出最满意的那两张,就把其他的删了。 往回翻前几天拍的照片时,老板刚好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 “你的羊腿抓饭。” 店老板是本地人。他把阮梨叫的那份羊腿抓饭放到桌上,视线往下瞥,正好看到阮梨相机里的照片,于是边把另一只手上的盘子边笑着问道: “你是摄影师吗?拍得很漂亮。” 听到这个称呼,阮梨眼神微愣,跟着就把相机收了起来。 “不是,来这边旅游顺便拍拍。” “旅游的?” 店老板表情有些许诧异,“冬天来我们这边旅游的人可不多,但拍得真的很美,你真的没有学过摄影吗?拿出去能当电脑壁纸了。” “没有。” 阮梨脸皮向来厚,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老板的夸奖。她看到盘中呈上来的苹果,主动提醒: “店里还可以点苹果吗?” “啊,这是我们送你的。”老板笑笑,“最近天气不好没什么生意,今晚上平安夜只来了你一个客人。” 经老板这么一说,阮梨才注意到他身后的电视在播报着乌市暴风雪黄色预警。 “乌市气象台今早八点发布,预计在 9999996日夜间至 9999993日,城区将有暴雪,南郊和山区大到暴雪,伴五级东南风,提醒市民出行注意防范,开车注意减速慢行……” “虽说是洋节,不推崇,但吃个苹果应该没什么问题,寓意着平安嘛。”老板的声音将阮梨的注意力拉回,他嘱咐道:“为了安全考虑,小姑娘你最好还是吃完赶紧回去吧。” 这件事有些在阮梨的意料之外。 她没意识到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更没看到暴风雪预警。没惊讶太久,阮梨正想开口道谢,眼前的老板再次抢先说道: “不过苹果买了有一段时间,可能味道不是特别好,希望你喜欢。” “很喜欢,谢谢。” 听到阮梨真诚的道谢,店老板再次笑了笑,接着便转身继续跟家人吃饭去了。 下午在酒店修照片,阮梨中午没吃东西。 现在真饿了,也顾不上其他,认真埋头吃着碗里的羊腿。 吃到一半,外头的雪隐约有种愈下愈大的趋势。阮梨只好加快了用餐速度,留餐馆里待的那十几分钟,餐馆老板的大女儿赶回家了。 年轻的女孩儿喜欢唱歌,她熟练地到收银台的电脑上点了首歌。 当熟悉的前奏响起时,阮梨才意识到歌是周杰伦的。 连着听了两首周杰伦的歌,阮梨吃饱喝足,被冻僵硬的身体也足够暖和了,这才重新戴上围巾,起身准备离开。 付过钱,她边和老板一家人道别,边推开了门。 阮梨没看前方。只见原本在笑着回应的店老板表情一收,随着他的那声小心,阮梨和迎面走进店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身形挺拔,迎着风雪来。 估计是练过,哪怕隔着厚重的羽绒服,阮梨撞上他胸口的刹那,鼻子一酸,眼泪直接在眼眶里打转。 而疼痛过后,刺骨的冷意就顺着她围巾落到了锁骨。 阮梨被刺得一激灵,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皱起眉,烦躁地把落入衣领里的雪弄出来。她脾气向来不好,正欲开口骂人,对方却抢先了。 “抱歉。” 男人的嗓音冷淡低沉,很好听。 阮梨不由得抬头望去,这一看却当场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男人五官轮廓分明,气质淡漠沉稳。除了皮肤黑了点、更成熟些,模样和昨晚梦里的人完全对上了。 借着身高优势,男人正低敛下眼来看她。 他眼型深邃,眼尾平行微垂,只是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那双眼也显得格外寡淡薄情。 如同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和梦里那温柔缱绻的眼神,简直是天壤之别。 阮梨莫名心口一窒,但很快她重新迎上男人的视线,露出一个笑脸,大大方方道: “陈迄周?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陈迄周眼底总算有了不同的情绪。阮梨不太能看懂这种情绪,因为没有偶然重逢的诧异,更多的只是…… 平静? 陈迄周颔首,礼貌回应她:“好久不见。”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阮梨抿了下唇,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陈迄周身后的街道上。 积雪比前几天又厚了好几层,还在往上堆积,有环卫工人不辞辛苦地忍着寒风清扫。而身后餐馆里的暖气根本不是门外冷风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店里头还在放着周杰伦的歌,旋律很熟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两听见。 “没有了联络 后来的生活 我都是听别人说 说你怎么了 说你怎么过 放不下的人是我……” 面对如此淡然的陈迄周,阮梨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莫名想起了那年分手时的场景。那时快入秋,夏天马上要结束,南霖市街头的梧桐树却依旧枝繁叶茂,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 知道阮梨提出分手不是开玩笑的那瞬间,陈迄周眼底的笑意立马褪去。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 像风一样 第4节 第3章 小巷·橘猫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菜单在墙上。” 店老板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陈迄周率先移开视线。 他往前走上一阶台阶,两人的距离倏然被拉近。知道陈迄周要进来,阮梨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腾出位置来。 但今天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日子。 陈迄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也不知道是他刚从外面进来的原因,还是别的,阮梨总觉得周围的温度都往下降了不少。 她缩了缩肩,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顿。 有没有一种可能,陈迄周心情不好是因为……遇见了她? 这么想着,阮梨求证般地迎上陈迄周的视线。 果然下一秒,就见他偏头别开了眼。阮梨惊讶地挑挑眉,重逢的尴尬在陈迄周的举动里消失殆尽。 让她想起了高中初见陈迄周时,他也是这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阮梨眯了眯眼,想到当初是她提出的分手,便没跟陈迄周计较。 算了。 勉强情有可原。 “一份炒米粉,打包。” “好的稍等。” 陈迄周声线淡淡,跟老板点完餐这才重新看向阮梨。他的目光扫过阮梨手上的相机包,似是客套般问了句:“来西北拍摄?” 闻言,阮梨回过神来。她非常不要脸地默认了,然后学着他客套的模样,反问道: “你呢?” “工作。”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听说了。”阮梨了然地点点头,“在乌市?” 陈迄周否认道:“不是,来这边接个人。” 阮梨张了张嘴,还犹豫着关于天赐病死的事情要不要告诉陈迄周,他的电话却在这时响了。眼前的陈迄周毫不犹豫地接起来,从阮梨的角度看不见备注的是什么。 原本她应该也没机会知道。 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店内响着的歌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对面手机里的声音也皆数传进阮梨的耳朵里,大概是在问—— “你到哪儿了?” 一个很温婉、柔和的女声。 陈迄周回:“在附近餐馆,马上到。” 周杰伦的歌声再次响起,手机里的所有声响都被掩盖。阮梨听不见,她看见陈迄周点头,十分有耐心地回应着对方的每一句话。 “嗯。” “好。” “知道。” 然后才挂断电话。 “女朋友?” 阮梨轻抿唇角,眼里仍旧带着笑。 她组织语言,还想说点什么,店老板却在这时把陈迄周点的炒米粉拿了上来。 付过钱,陈迄周并不打算再和她寒暄。他没回答阮梨前面的问题,只是临走前问道:“我有事,先走一步。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阮梨说,“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 陈迄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他没回头。 果断地推开店门就迎着暴风雪走了。雪下得很大,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很快便隐没在黑夜里,不见踪影。 阮梨脸上的笑容淡去,她轻吐一口气,抬手推开门,紧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气真的挺恶劣。门一关,身上的暖气顷刻间散去,歌曲后面的词儿也被全被隔断在身后。 苍白一片中,阮梨看了一眼陈迄周离开的方向。 她站在原地没停顿太久,后而同样果断地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 “然后呢?没了?” 唐宁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犹未尽,她思考几秒,质疑道:“我没听别人说陈迄周已经有女朋友了啊,你问了吗?” “问了。” “陈迄周怎么回答的?他说是吗?” 闻言,阮梨随手扔开手机,兴致不高道:“没正面回答。” “那肯定就不是呗。”唐宁宁略带遗憾,“你们这么有缘分,在异乡都能偶遇,怎么没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什么?”阮梨觉得无语,“谈他女朋友啊?分手后再见面,要真算有缘那也是孽缘。” “这话你就说太早了吧。万一你们谈着谈着,发现都还忘不了彼此,这不甜蜜的爱情它就又来了嘛。其实吧,有时候再给上段感情一个机会也未必是件坏事。有可能兜兜转转,发现你们还是最适合的。” “嗯嗯。” 阮梨敷衍道,“你今晚做个梦,马上就能看见我们俩复合。” “现在话说这么绝,前些年是谁合照缺了个角都舍不得丢的?” 见唐宁宁重提旧事,阮梨眉心一跳,眼都不眨反问道: “谁啊?” 唐宁宁轻嗤一声,“鬼知道,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 “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阮梨:“别假设,没如果。” “假设啊!”唐宁宁没理会阮梨的话,她自顾自地说着:“要是陈迄周也还喜欢你,有机会的话你们会复合吗?” 几乎没犹豫,阮梨直截了当地答:“不会。” “为什么?” 唐宁宁表示不理解,“我要是知道我喜欢的人还喜欢我,肯定会重新奔赴爱河的。毕竟嘴巴能撒谎,心和眼睛可不能。” “嗯嗯嗯。你说的都对,但你要知道陈迄周已经有女朋友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这个假设根本没可能。所以唐小姐,赶紧洗洗睡吧。”说完,阮梨没给唐宁宁反应的机会,径直把电话挂断。 不能再和她聊这个话题了。 阮梨头疼地叹了口气,再聊下去,今晚上都不用睡了。 事实证明,哪怕阮梨及时终止聊天,她这天晚上也依旧没睡好。 早晨。 天刚蒙蒙亮,阮梨就醒了。她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看,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白寥寥。 老天爷十分给气象台面子,按照它提前发布的暴风雪预警,还在下着大雪。 室内吹了一晚上暖气。 阮梨重新回到舒服暖和的被窝,捧着手机刷了会微博。然后到十点多,才套上厚重的羽绒服,决定下去吃东西填饱肚子。 她住的并不是什么五星级高档酒店。 相反为了省钱,住得比较偏远。从她这儿无论是到附近的景点还是市中心,都不太方便,附近好吃的美食更是少之又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纯粹吃不太习惯。 出了酒店大门,阮梨在街口迷茫踌躇了会,最后决定去昨晚那家餐馆吃饭。 风愈大,冰冷的雪水直往脸上吹。 阮梨懊恼没带伞的同时,不禁把下巴埋在了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睛。 走出几步,耳边隐约传来几声猫叫声。 听起来很虚弱。 一开始阮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呼啸的风声充斥着耳膜,那几声猫叫混杂在里头,实在叫人分辨不出。 要不是她眼尖,还真不能看到那只橘猫。 它看起来好像不到一岁大,躺在小巷口杂乱的垃圾桶旁,身体快要被雪淹没。估计吃了不少苦头,呼吸已经比较微弱,要仔细看肚皮才知道它还活着。 或许是感知到有人靠近,小橘猫费力地睁开眼看向阮梨。 紧跟着,它慢慢挪动爪子,又连着叫唤了好几声。 每一声都好像在向她求救。 让阮梨想起了那天决定把天赐安乐死后,她和它见的最后一面,以及说的最后一次话。 那时,天赐好像也感知到了什么。 它眼睛亮晶晶的,不确定是不是眼泪,然后冲阮梨叫了两声。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天赐毕竟是她养了十年的猫。 可阮梨直到最后也没哭出来。 因为理性告诉她: 疾病迅速夺走天赐的健康和活力,无论自己是否愿意,天赐都注定活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像风一样 第5节 阮梨从小就很少掉眼泪,直到最后送走天赐也十分平静。 所以此刻,阮梨同样只是静静地看了这只橘猫一眼,没动。 她思考两秒,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盖在橘猫身上,随后起身离去。阮梨想着—— 最多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她兜里的钱只够勉强养活自己。 去餐馆吃完饭回来,恰好正午。 连着几天的风雪天气在太阳出来的一刻,总算停歇下来。阮梨沿着原地折返,路过橘猫所在的垃圾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下意识往那瞥了一眼。 发现小橘猫还活着时,阮梨眼底有些诧异。 但她脚步仍是没停,靠着街边往酒店走。 围巾一丢,阮梨脖间便空落落的。她只好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把衣领再次往上拉了拉,试图遮点风。 天气转好,路上出来的人也多了。 人行道上有好几条不同的脚印,朝前的、往后的。 阮梨眼神淡淡,脚步不由得慢下来。她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脚步一转,往后走了回去。 在下一□□风雪席卷前,她抱着身上多处伤口、肮脏虚弱的橘猫,来到了两公里开外的宠物医院。 后来,阮梨看着宠物医院的人给橘猫洗澡,处理伤口时,突然想起了之前天赐也是这么被她和陈迄周救回来的。 手中热茶的温度没那么滚烫了。 阮梨捧起抿了一口,垂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其实昨天唐宁宁的问题还蛮好回答的。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和陈迄周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理性,一样有些骄傲在身上不愿屈服。所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算出于那一点点的骄傲,他们也绝不会容忍自己率先低下头颅,去选择重新开始。 感情上的胜利者,有且只能有一个。 而谁先回头看,谁就是输家。 第6章 胡同·少年 阮梨记得,高一那年初春。 由于母亲的工作原因,她跟着从申城转学到了隔壁的省会城市,南霖。 向芸莉是骨科医生。 平时工作很忙,又是个女强人,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根本没时间管阮梨。 直到去南霖市前,她都在跟向芸莉闹,表示希望自己留在申城。 倒不是因为阮梨的父亲有多好,毕竟脑外科医生忙起来,和骨科医生没什么两样。 医生都忙。 而阮梨只是单纯不想花心思去适应新环境,但她的诉求再一次被向芸莉和阮广山无视了。 他们以各种原因作为理由,“威逼利诱”让阮梨转学去了南霖市。 母女两抵达南霖市没几天,向芸莉便转身投入她的事业。 关于阮梨转学的事,向芸莉没再管过。 阮梨不熟悉这座陌生的城市,她第一天上学就坐反了公交车,光荣迟到了。 南师大附中是南霖市的重点高中之一,错过早自习自我介绍的时间,班主任不想因为阮梨耽误大家的学习时间,直接让她从后门悄悄进去。 事实证明,融入一个新的集体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而尴尬的自我介绍只是第一步。 阮梨向来人缘差,加上她根本无心社交,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独来独往。 来到南霖市后,向芸莉比以前更忙了。 她经常做手术忙到半夜,早上也没办法叫阮梨起床给她做早餐。很不凑巧的是,床头那个闹钟完全闹不醒阮梨,于是她每天早上都要迟到。 起初老师还能体谅她,后来次数多了逐渐开始不满,好几次打电话告知向芸莉。 可阮梨的母亲是个大忙人,大部分时候都接不到电话。慢慢的,老师也不再打电话,直接让阮梨站走廊罚站。 一罚就是整整一节课。 那段时间,阮梨每天都能看见身穿校服的少年从她眼皮下经过。 那人五官立体,骨骼优越,个还高。 他的校服拉链扣到锁骨下,里头穿着一件干净的白t,额间黑色的碎发不过眉眼,身上没乱搞,手上的皮肤和脸上一样冷白。 是十分标准的好学生,也是阮梨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完全踩在她审美上长的。 但那样漂亮的眼睛望过来时,总是透着股冷漠疏离劲。 性格不是阮梨喜欢的款儿。 她喜欢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能无时无刻接住她的话、逗她开心的那种,而不是像这种一板一眼,心里只有学习的书呆子。 果然,阮梨稍一打听—— 就发现陈迄周的成绩自入学以来,始终稳居全校第一的宝座,外校联考也没人能挤掉他。 不过关于他的为人,反而出现了两种说法。 一种喜欢陈迄周的,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另外讨厌他的,聊起陈迄周时都是默契地嗤笑一声,表情满是不屑,评价道:“他啊,不就成绩好了点,天天不知道在装什么呢。” 前者多是女生,后者则大多是男生。 再之后月考,阮梨成绩好挤进了重点小班。 在南师大附中这样的市重点学校,学习成绩好就是天,所以换了新的班主任后,阮梨迟到的事再也没打电话通知过向芸莉。 照样是新的班级、新的环境,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同桌换成了全校第一。 陈迄周话少,大部分时候都在埋头做题。 他很奇怪,每天早上的第一节 课和下午第五节课都请假,不来上课。 班上的人都觉得默认是陈迄周学习成绩好,老师拿他没办法。 小班的学习氛围更浓,才高一就有种明天要高考的既视感。 所有同学都觉得花费时间在交际上是件很愚蠢的事,他们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学习。 生怕身边的某个人,在下次考试会超过自己。 这样的情况同样也适用于阮梨和陈迄周身上。 两人各学习各的,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清楚。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却深得阮梨的心,她依旧独来独往,有事没事就去学校附近的胡同口,喂那只瘸腿的狸花母猫。 那只猫似乎流浪很久了,身上很多伤口,一点也不亲近人。 阮梨第一次喂东西给它吃,狸花猫凶巴巴地朝她叫了一声,然后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后来在她的坚持下,狸花猫好歹愿意吃东西了。不过每当阮梨伸手想摸它,狸花猫就会毫不客气地给她一爪子。 总之是半点不领情。 阮梨很讨厌它。 于是给它起了个难听的绰号,每次叫这个绰号,狸花猫全身的猫毛都气得立起来,朝她龇牙咧嘴的。 阮梨见它这样子,更加讨厌它了。 没多久,南霖市进入了梅雨季节。 每天空气里都是挥之不去的沉闷燥热,引得人心烦意乱。 阮梨没心思听课,瞥到旁边空落落的座位,见陈迄周又请假没来,她也随口找了个中暑的借口想走人。 进办公室打请假条前,阮梨听到班主任在打电话。 话里隐约叫了陈迄周的名字,大概聊的是家庭相关的话题,在语重心长地劝他每天这样请假也不是办法,诸如此类的。 对话没持续很久,不知道陈迄周回了什么,很快就挂断了。 阮梨站在门口等了几秒,这才进去请假。 拿着假条走出校门,阮梨刚来到狸花猫在的那条旧胡同,突如其来的骤雨便打乱街上所有人的节奏。 潮湿和狂风让人烦躁。 正当阮梨郁闷地想找地方躲雨时,却偶然瞥见巷口有个穿着熟悉蓝白校服的少年。他背梁笔直,脚边有只瘸腿的狸花猫,死死地咬着他的裤腿不放。 少年僵硬地站了会,最终妥协了,弯下腰抚摸起看着又脏又臭的猫,头顶的伞也往那边移了些。 阮梨冷笑一声,注意力从那双冷白修长的手上移开,忍不住在心底骂道: 这见色忘义的小瘸子。 平时对她张牙舞爪的,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儿了? 阮梨盯着两秒,抱着“小瘸子不要她,她也不要小瘸子了”的想法,转身正欲走,却看到了校服少年的正脸。 那张脸,阮梨无比熟悉—— 是她请假没来上课的同桌,陈迄周。 阮梨短暂地诧异片刻,脑海里莫名想起班主任的那通电话。她站着多看了陈迄周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阮梨都没再去喂养那只狸花猫。 反正总有人会喂它,饿死她也饿不死这只小瘸子,阮梨是这么想的。 直到天气转凉。 出于想看看小瘸子狸花猫还有没有活着的心思,有天晚自习放学后,她方向一转,来到了那条熟悉的老胡同。 刚到哪儿,阮梨便看到狸花猫耷拉着脑袋守在胡同口。她唇一扬,幸灾乐祸地走了过去,蹲下来嘲笑它: 像风一样 第6节 “哟,饿着呢?” 狸花猫见到阮梨过来,先是瘸着腿站了起来,然后扭过脑袋。 明显不想搭理她。 阮梨嫌弃地轻扯唇角,那些嘲讽的话都到嘴边了,狸花猫却在这个时候叫了一声。 叫声微弱,好似很委屈,在委屈她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 可眼前的狸花猫却依旧努力抬高它的脑袋,如往常一般高傲。阮梨有些无奈,也是此刻,她才恍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讨厌这只狸花猫。 分明瘸腿流浪于世,只能靠人类同情的施舍活下去,此刻却傲娇得像是拥有全世界。 连半分弱小都不愿流露出来。 阮梨看着狸花猫残缺的后腿,见它把头抬得更高,微叹了口气。她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鸡胸肉,放到狸花猫跟前,嘴上却没半句好话: “知道了,这不过来了嘛,叫什么叫。” 话一出,狸花猫好像听懂了,瞬间又恢复以前那副高傲的模样,叫得更来劲了。 “就骂你了。” 说着,阮梨抬手往它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谁叫你以貌取人,我对你不够好吗?还背着我找别人,男人能信吗?那漂亮男人更不能信啊!人这种无情冷漠的生物,同情都是一时的,你看他这会管你么?还不是我来喂你……” 没等阮梨说完,周围的脚步声停在耳边。 头顶有阴影笼罩下来。阮梨抬头望去,她看见少年身姿挺括,橘黄色的灯光越过梧桐树的树隙印在他的校服上,斑驳一片。 有风吹过衣角。 身旁的陈迄周刚蹲下来,狸花猫便立马凑近,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没想到说坏话会被当事人抓包,阮梨尴尬地舔舔唇。 她自觉这会说什么也不对,干脆闭上嘴装傻充愣。 但陈迄周只是看了阮梨一眼,然后抬手挠了挠狸花猫的下巴。他眼神依旧冷淡,没多逗猫,把手里给猫带来的零食放下,便起身离开了。 那是阮梨和陈迄周第一次在校外有了交集。 关于天赐。 一只瘸腿的狸花猫。 当晚,阮梨盯着陈迄周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看了好久。 川流不息的车辆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分割,她惊觉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甚至隐约中感觉有股力量吸引着她。 但她形容不出来,也说不清。 直到两天后的作文课,语文老师让他们以“我最想成为的”为题,写一篇作文。 全班的作文交上去后,阮梨天马行空的想法获得了老师的夸赞,而当时同样被作为优秀范文在班上传阅的,还有陈迄周。 当他的作文本落入阮梨手中,她看着上头清隽工整的字迹,才恍然明白那股力量是什么。 是两个本质相同的灵魂,更是他整篇作文结尾的那句—— 成为风,从此向山向水,自由就是我的使命。 …… “你好,猫猫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麻烦那边结一下账。” 护士的声音打断阮梨的回忆,她哦了一声,木讷地站起来跟过去结账。 当账单结出来的那一刻,阮梨得承认,她确实后悔了。虽说没有天价费用那么夸张,但好歹也是一笔支出。 有天赐的经历在前头,阮梨省去了某些没必要的检查。只让医生给橘猫做了几项最基本的检查,比如体格、猫瘟等等。 橘猫身上没什么大伤口,都是些小的摩擦伤和一些冻伤。 等处理完伤口,医生交代阮梨过两天带它来打疫苗和驱虫,便让她们离开了。 没有航空包,阮梨把围巾翻了个面,抱着猫猫坐车回到酒店。在椅子上靠着坐了几分钟,她打开软件开始查询本市比较靠谱的领养所。 阮梨并不打算养这只橘猫。 一个是因为没钱,另外一个则是因为天赐。 猫的寿命不长。 再养意味着还要面临一次分别。阮梨向来不会处理这种复杂的情感,大多数时候,她甚至不愿意接触新的事物、新的人。 因为离别是件令人讨厌的事情。 阮梨在各大社交账号发布完领养橘猫的消息后,乌市的夜幕降临了。 她懒得出门,于是叫了份外卖。 说起来,在乌市逗留挺长一段时间了,她也该想想下一步去哪儿玩。 但在查旅游攻略前,阮梨先看了一眼卡上的余额,最后才放心去查攻略。 正当她考虑要去赛里木湖还是禾木时,卧在床边的橘猫睡醒了。 它抬起小脑袋,爪子扒拉着床脚,似乎想要爬上来。 “不可以。”阮梨瞥了它一眼,拒绝了。 原本没希望小橘猫能听懂,毕竟它还小。可话落,阮梨便听见橘猫委屈地喵呜了一声,然后低下脑袋,重新趴了下来。 撒娇也没用。 阮梨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机上,她心硬,不吃这套。 花了三十多分钟敲定行程,她的外卖迟迟未到。软件上提示着天气恶劣,外卖小哥在努力派送中,阮梨倒也不好意思催了。 橘猫很乖,被她凶了后也只是乖乖守在床边,一点没闹。 阮梨的目光落在它受伤的后爪上,静静地望了好半晌。她点开微信,盯着自己发出去的那条领养橘猫的朋友圈看了良久。 最后还是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隔日一早,阮梨依旧没有收到任何询问橘猫的信息。 没有人想收养这只橘猫,而橘猫的去处成了阮梨目前最大的难题。阮梨望着还在睡觉的猫猫,陷入了沉思。 带着它旅游到时候又是一笔开支,但总不能再次抛弃它…… 阮梨忍不住皱眉,这么一看,遇见本身也是件令人讨厌的事情。 窗前有阳光倾斜进来,连着狂风肆虐了整整六天的暴风雪,在今天终于得以消停。阮梨坐在床上纠结许久,最后无奈起身。 算了。 吃饱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回来啦,久等了~ 第5章 北疆·列车 阮梨洗漱完准备出门时,卧在床头睡觉的橘猫被她吵醒了。 它昨天晚上只吃了点鸡胸肉,这会早上起来饿得直哼,小脑袋还时不时蹭一蹭阮梨的脚踝,明显在撒娇。 拔掉门卡,阮梨拉上外套拉链,转身便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猫猫。 橘猫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很是委屈地叫了声。 阮梨迎上它可怜巴巴卖萌的眼神,心里瞬间想到了天赐。 但凡天赐有这只橘猫一半会撒娇、讨人喜欢,她早收养了。 这么想着,阮梨克制住自己想要撸猫的冲动,也不管橘猫听不听得懂,扔下一句“知道了,会给你买吃的。”,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吃饱喝足,阮梨跟着导航找到附近的宠物店,斥巨资给橘猫买了袋猫粮。 到酒店刚打开门,她便一眼看见趴在地上乖乖等她回来的橘猫。 听到开门声,橘猫马上起身迎了上来。它不停地围绕着阮梨转圈圈,不叫也不催,十分乖巧地等待着她喂食。 房卡被拔走,屋内的气温往下降了不少。 阮梨先把外套脱下,接着打开了暖气。她没买猫碗,正打算在屋内找个合适的容器,床上的手机却开始震动起来。 是视频电话,来自唐宁宁。 阮梨匆匆瞥一眼,把手机立起来接通后继续找着。 手机那头的唐宁宁见她走过来走过去,不禁问道:“找什么呢?” “给猫找个碗吃东西。” 说着,阮梨停下来,反问唐宁宁:“你打电话找我有事?” “有啊。”唐宁宁点头,“你昨天不是叫我帮你转发一下那条领猫的朋友圈吗?我同小区有个业主说想养。” 阮梨表情微顿,她眨了眨眼,缓慢地哦了一声。 “你把她微信推给我吧,这只猫疫苗什么的都没打过。” “好,行。” 屏幕上的唐宁宁垂眼弄着,阮梨瞥见桌上的康师傅泡面,拿起来拆封。她把里头的面饼取出来,倒好猫粮,然后放到了橘猫脚边。 泡面盒子才放下,猫猫立马狼吞虎咽吃起来。 “ok了,已经推给你了。” 那边的唐宁宁刚搞定,抬头就看见阮梨耐心地喂着橘猫,她开口调侃道:“对它这么好,你直接养得了。” 闻言,阮梨手上撸猫的动作一止,看向手机那边的唐宁宁。 “我给你寄过去,你先出钱帮我养一阵?” “不行。”唐宁宁说,“李津韬对猫毛过敏,出钱行,帮你养就别想了。” 阮梨的视线落在唐宁宁背后熟悉的卧室环境,她抿了抿唇,别开眼,没接话茬。 像风一样 第7节 “说真的,要是想养就留下来吧。” 唐宁宁劝道:“你看你跟它这么有缘分,没准是天赐怕你一个人孤独,请来陪你的礼物呢。” “这个说法很好。”阮梨油盐不进,眼底没有半分动容,“但火车不让带宠物上去,它跟着我旅游先不说身体能不能承受,另一方面钱也是问题。” “啧。” 唐宁宁拧眉,显然不赞同,“所以说,有时候太理性就是你的不对了。凡事都考虑那么远,讲究个利弊还有什么意思。” 阮梨扯了扯唇,没反驳。 “缘分这种东西,很稀缺的。”唐宁宁开启了她今日份哲学演讲:“人一旦断了联系极大可能就真的联系不到了,因为遇见本身就是十分难得的事儿,更别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想要遇见的人,那就更难得了。所以说有缘分你就要好好把握啊,不然等错过了到时候……” “等等。” 越听阮梨越觉得不对劲,她出声打断唐宁宁,“借着猫影射什么呢?” 唐宁宁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没有啊,我哪影射了?这不一直在说猫嘛。” 阮梨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唐宁宁笑着揶揄道。 “倒是你,脑子里在想着谁呢?啊,我知道了。你不会是因为和陈迄周养了天赐,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段感情,不愿意接受新的事物和人,所以才不想养这只橘猫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阮梨默了默,抬眼盯着唐宁宁看,“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哦是吗?”唐宁宁笑嘻嘻的,“那你为什么不想养啊?” 阮梨睨着她,“没钱怎么养?” “我出啊。” “你出我就养。” “那行!就管它叫礼物吧。” “……” 迎上唐宁宁得逞的表情,阮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中圈套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反悔也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只能轻哼一声,咬牙切齿道:“真难听,我的猫我自己取名。” “哪难听了?你取个给我看看有多好听。” 阮梨略一思索,然后朝橘猫招手,喊道:“招财,过来。” “?”唐宁宁无语了。 - 赶在小寒前,阮梨订好了去北疆的火车票。 票定的是晚上九点。 目的地是北屯,抵达后再坐车前往布尔津。 出发前,阮梨先带着招财打完疫苗和驱虫,然后在网上提前定好了民宿。她先把招财托运过去,最后在乌市停留一个下午,才踏上往更北部开的列车。 夜晚的北疆,透过窗户往外看是一片漆黑。 阮梨晚上没吃饭,简单的吃了点零食,便躺着开始玩手机。 一直到十二点多,车厢内逐渐归于安静。周围的人纷纷进入梦乡,耳边除去打鼾声,就是火车车轮擦过轨道前行的声音。 铿锵铿锵的。 融于浓稠如墨的黑夜里,载满一车人。 也许是最近太累的缘故,在这样不算安逸的环境下,阮梨玩着玩着手机竟然睡着了。 隔天早上,她是被小孩的嬉笑打闹声吵醒的。 对面玩手机的家长注意到她睁开眼,连忙提醒自己的两个小孩声音小些。 尽管如此,阮梨也没了睡意。 最近为橘猫花了不少钱,所以阮梨只能省钱买硬卧。她挣扎几秒,揉了揉酸疼的腰,然后认命地坐起来。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列车还在平稳地向前开着。 她抬眼,瞅见车窗外仍旧是一片白茫茫。 阮梨思绪有些放空,呆坐了十几分钟,这才拿手机打算看看时间。翻着外套口袋里掏了会,最后在被单里找到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 阮梨耐下心等它充好电,开机一看时间,发现是七点二十二分。 离北屯很近了,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站。 她松了口气,单薄的肩头渐渐松垮下来,虚靠在床边,看了会窗外的景色。 其实不太饿。 但眼瞅着早餐时间将过,阮梨还是慢吞吞地站起来,随手拿过床头的泡面走了出去。 泡好泡面往回走时,阮梨在列车车厢的过道内看见一对中年夫妻。 她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好几十秒,两人手机上的画面好像是家中实时监控视频,里头有只可爱的边牧。 似乎是感受到了阮梨的目光,中年夫妻不再逗着监控里的狗狗,转而缓慢地抬头望过来。 阮梨迎上他们警惕莫名的眼神,随后意识到这举动不礼貌,便匆匆收回了视线。 离开这节车厢前,阮梨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瞥见两位脸上恩爱的笑容,她目光微顿,然后大步走回。 一月,北疆地区早已被积雪覆盖。 戈壁滩被分割成小片小片的雪地,触目是稍显凌乱的白,景色苍凉而广阔。由于天气原因,冬季算是旅游淡季。 但恰恰由于这个原因,阮梨才得以幸运地买到火车票。 阮梨吃完泡面,看着眼前的大好景色,莫名觉得浑身轻松。 此刻放松下来,困意也再次席来。 她原本想躺下补会觉,可车厢内的小孩年纪小,不太懂得在公众场合需要保持安静,闹腾了好久。 好不容易等小孩们安静下来,车窗外的雪却越下越烈。 雪花飘在空中胡乱飞舞着,覆盖到原本就厚厚的积雪上,车窗玻璃也泛着明显的冷意。 车厢内人们的注意力短暂地被吸引过去,惊讶不过几分钟,随后又各自专注自己手头上的事。 为了安全起见,火车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它缓缓地行驶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像是一辆真正开往雪国的列车,带领着整车人去寻找纯粹无暇的冰雪世界。 这一幕,更加坚定了阮梨想在西北多待一段时间的决心。 所以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她顺着北屯、布尔津,抵达禾木。 一人一猫。 辗转在这片洁白的大地上,沿途去往北疆的各大城县。 期间,阮梨遇到了很多热情的本地人、和同样趁着冬季过来游玩的。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的是年轻朋友结伴,有的是一家人,还有像她一样形只影单的旅人。 招财的身体还算给力,没怎么让阮梨操心,她就有更多时间拍摄到不同的人和事,以及震撼壮观的美景。 不过与许多人相遇,再分开后,阮梨发现唐宁宁有句话说的确实没错—— 人一旦断了联系,极大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面。 离开乌市,就像毕业那年分手的季节,她和陈迄周再次变成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只要不刻意联络,就会发现其实他们的人生原本也没那么多相似、相交的地方。那晚在餐馆风雪里的重逢,仿佛是一场荒诞无厘头的梦。 随着梦境剥离,于是两人各自的生活也终究慢慢回归正轨。 不得不说,这场短暂且不算美好的重逢确实让阮梨很在意。 甚至让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尽管理智告诉她,这种情绪来得十分莫名,但她仍然花费了好几天去适应。 那时的阮梨只顾着脚下该走的路,她拼命地想要忘却一段回不去的感情,并且打心底地觉得自己和陈迄周早已不是一路人。 可她却忽略了个人主观不能代表所有。 一切都是未知,或许阮梨自己也没想到会在旅途的最后一站选择留下。 而步伐一致的人,漫过山河,终会重逢。 第6章 边陲·暴动 北疆最后一站结束后,阮梨南下,抵达祖国最西部的边陲城市—— 阿尔勒什。 这是座文化古城,据记载拥有两千一百年的历史。当地建筑充满浓郁的西域风情,极具本土特色。 精致幽深的巷子,门窗鲜艳独特的色彩和装饰,被鲜花绿植包围的房屋。每到一处角落随手拍下都是一张美照。 对于热爱摄影的阮梨来说,无疑是天堂。 于是她先后去了各种著名景点游玩,经常会坐在百年老茶馆,目睹夕阳降落。 阿尔勒什的神秘美丽,是阮梨前二十几年从未见过的景色。 她深陷于此,每天兴致冲冲地捧着相机出门,压根顾不上月底将要过年,回不回家的事情。 日子过得悠闲轻松,脸上的笑容自然也多了不少,偶尔让她产生一种人生本该如此的错觉。 直到除夕那天,招财最后一点猫粮吃完,阮梨打开银行卡发现上面的余额只够回程的机票时,整个人瞬间颓靡。 快乐总是有限的。 她坐在小巷口,看着人来人往,最后摸了摸招财的脑袋,试图跟它商量: “招财,跟你说件事儿。妈妈没钱了,你今天晚上先饿一顿行不行?” 话一出,包里的橘猫立马抬起脑袋看过来。她喵呜了一声,好像是听懂了阮梨说的话,大眼睛里满是惶恐。 那表情仿佛在说“什么,我要挨饿了呜呜呜”。 像风一样 第8节 看得阮梨心都化了,她边感慨着招财怎么这么可爱,边摸着它的脑袋说:“不饿你不饿你,饿我。” 这样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趴在背包口的招财伸出两只小爪子,它着急地拨弄着拉链边缘,眼睛紧紧地盯着阮梨看。 又连着喵呜叫了好几声。 阮梨拿这只会撒娇的粘人精没办法,只好耐心地解释:“骗你的,我们都会有晚饭吃。” 听到这话,招财才算消停下来。 今晚除夕夜,阮梨打开软件开始看回程的机票。发现都还挺贵的,于是不得不转去看火车票,春节之后的火车票都紧缺,阮梨纠结犹豫许久,决定再到这边多待一个星期。 正当她考虑向唐宁宁借钱时,手机画面一转,有电话弹出来。 阮梨看着上头“妈妈”的备注,抿着唇,等了十几秒才慢吞吞地接起。 电话接通后,对面一片安静。 向芸莉始终沉默着,看起来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 阮梨不在意。她脾气一直倔,知道向芸莉在等自己开口叫人,她偏就不说,甚至连一个“喂”字都不乐意讲。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后,手机里传来一声倒吸气的声音,然后向芸莉开口了。 她的声音平静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什么时候回来?” 阮梨思考会,总算愿意配合回答:“年后。” “年后?”向芸莉的怒火被这句话瞬间点燃,“阮梨,你二十五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工作上遇到一点麻烦就不干了走人,你是哪个国家来的公主吗?娇生惯养的,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最难吗?” “……” 阮梨没吭声,她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已经料到了向芸莉会这么说。 抱怨一旦开了个头,之后的话便如海浪般疯狂席卷过来。 “我现在真是不懂你。阮梨,做人要讲良心的,我和你爸这么多年有什么地方亏欠过你吗?你要什么我们给什么,除了以前工作太忙,陪你的时间少了些,哪点对不起你了?高中叛逆点不听话就算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所有人都要哄着你、围着你转吗?” “还有你爷爷,你出去这么多天打过一个电话吗?今天晚上除夕夜你打电话了?任性好歹也要有个度吧?这么自私以后没有人会管你!” “……” 阮梨张嘴想反驳,可面对向芸莉一连串的质问,莫名就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电话她早就打过了,而且这段时间对爷爷该有的关心和问候一点也没少。没错,她确实大部分时候都挺自私的。 但她也分得清小时候是被谁追着喂饭、拉扯长大的。 电话那头的向芸莉好似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 她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道:“不想去医院工作,那你以后想干嘛?总不至于啃老,让我们养你吧?” 阮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在哪儿?西北?” “嗯。” 向芸莉被阮梨的这声嗯气得眼冒金星,她耐着性子,“什么工作?所以你要一直留在那边?” “摄影。”阮梨答:“不会,拍够了就回来。” “什么?”向芸莉呼吸一止,音量再次提上来,“阮梨,我和你爸生你养你到这么大,你现在二十五了,反过头来还跟我们对着干是不是?你那摄影能赚几个钱?你这样对得起你奶奶,对得起你自己吗?” 听到向芸莉提起奶奶,阮梨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她收起不在意的表情,嗓音冷下来。 “别提奶奶。当时要不是你去搬动奶奶,让奶奶三番五次地说服我,我根本不可能学医。” “行,行,行。” 向芸莉被气得重复说了三遍行,她扔下一句“有本事你就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然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响起几声短暂急促的“嘟嘟嘟”声,随即屏幕跳转到微信界面。阮梨盯着看了好久,直到自动锁屏,光亮暗淡下去。 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收回外套口袋。 阮梨承认,她的父母确实是各自领域的天才,是两位负责的医生。 但在家庭里,她实在不能因为职业原因,昧着良心给他们盖上“合格父母”的印章。 无论是生下阮梨丢给老人家抚养到她小学毕业,还是到高三的逼迫式填志愿,他们都不能称得上是一对合格的父母。 更别说两人记得手下患者的各项身体数据,脑子里却容不下她的生日是哪天、爱吃什么,喜欢什么。 阮梨就是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两个事业型强人要选择结婚、组合家庭,还生下孩子。 偏偏这个倒霉的孩子还是她。 以至于从小到大,阮梨都十分排斥医生这个职业。 也许就像向芸莉说的,她太自私冷血,所以根本感受不到这个职业的神圣和无私。 然而人生在世,大多事情都很戏剧性。 偏偏是她这样自私冷血的人,在医学上却极具天赋。阮梨的爷爷是比较有名的老中医,可能从小受老人家的影响,又或许因为别的,总之用她爷爷的话来说就是—— 有的人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而她就是这种人。 阮梨天性凉薄,她不懂什么大爱。 假如她是个没有目标理想的人,当个医生或许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她有理想,她热爱摄影,渴望用双腿跨越高山和辽阔的大草原,也想要拍摄自己眼中世界的模样。 所以那样的评价听在阮梨耳中,十分刺耳。 就好像有一双无情宽厚的大手,覆盖掉她整个天空的阳光和视野,边推着她边强迫她往前走,然后说: “你看,你生来就应该是这样,也只能走这条路。” 她不喜欢。 阮梨想,应该没有一个人会喜欢。 向芸莉说的没错。 人生起起伏伏,会遇到许多棘手不顺的事情,困难肯定也不会单单只找上她。 但她只是疲于从事自己不热爱的工作,提不起精力,不明白每天活着的意义在哪儿,自然也没有信心当一个好医生。 如果是别的职业,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阮梨也知道,大多数人都没机会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岁月会磨损年少时的锋利,不顾一切坚持下来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比如她,再比如唐宁宁。 其实阮梨本来也只是过来散散心,辞职是想换个环境。毕竟摄影已经六七年没碰过了,真想要追梦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可这通电话打完,气话一说出口,倒是完全没台阶下了。 阮梨叹了口气,站起来,默默带着招财往前走。 今年这春节,注定是回不去了。 - 沿着街道,阮梨打算先去吃晚饭。 她前两天在这边吃到了一家贼好吃的羊肉店,到昨晚睡觉前都还在馋。但阮梨记不得路,围着附近绕了几百米,也没找到那家店。 正站在街口感到迷茫时,前头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好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往她这边跑,表情满是惊恐。 街上的其他外地人不明所以,小声讨论起来。阮梨目送着那几人跑开,直到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回过头往他们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周围便响起一道惊呼声。 紧跟着,最前头的几人开始害怕地往后跑。 本地人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纷纷带着自己的亲人离开。前后不到两分钟,三个手持砍刀的男子就出现在街道口。 阮梨心里一惊,顿觉不妙,果断扭头跑。 可跑出去没两步,她的肩膀就感受到一股冲击力,然后毫无防备地往前扑,摔倒在地。 为了护住怀里的招财和肩上的相机包,阮梨手肘先着的地。 身后慌不择路的男人撞到阮梨后,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匆忙离去。 阮梨没时间犹豫,立马站了起来。 她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个持刀的男子朝她走了过来。男子留着胡子,年龄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他右脸颊上残留着一行行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的血迹。 正狠狠地盯着她,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阮梨胸腔内的心跳几乎快要跳出来,她腿不自觉地发抖,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跑! 身体也响应了脑袋的想法,她抱紧怀中背包里的招财,疯了似的往前跑。 还未临近转角,相机包经受不住强烈的震动,滑落掉在了地上。 感受到肩上一空,阮梨当下便意识到相机掉了。想到里面辛苦拍摄的无数照片,不知道她脑子哪根经抽了,一咬牙,停下脚步折了回去。 阮梨回头,捞起滚落在地上的相机包。 再次抬头时,持刀男子已经到了她跟前,那把鲜血淋漓的刀也悬在了阮梨头顶。 一切进行得非常快,像电影里那样的慢动作没有到来。 阮梨下意识用手去挡,接着,尖锐锋利的刀划破笨重的羽绒服,手臂传来阵阵酥麻,很快将疼痛带进大脑。 就在阮梨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时,肩膀突然猛地被人拉住往后带。 余光中有一抹彩色身影,随后耳边传来风声,持刀男子被一脚踹翻在地。 砍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的瞬间,身后涌上来同样两个穿着迷彩服的武警,他们握紧手中的枪,互相配合着挟持住想要挣脱的男子。 “中国武警,别动!” 街上其他两名男子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妙,早已溜走,不见人影。 阮梨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一松,然后身边的年轻武警立马回过头往后看。 像风一样 第9节 似乎是在向自己的队长确认指令。 “这边交给阿合卓力处理,胡旭你上车。” 听到这个声音,阮梨表情顿时一愣。 她快速转过头,看见武警巡逻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迷彩服,眉眼狭长深邃,此刻神情严肃,衬得五官都异常凌厉。 那张脸阮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们不久前才见过,是在异乡也能偶然重逢的,她唯一的前男友,陈迄周。 “是,陈队。” “收到。” 两道坚定响亮的声音响起,阮梨身旁的年轻武警回复完,迅速抓住车旁的扶手上了巡逻车。 说完,车上的陈迄周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他始终直视着前方,仿佛没注意到她。阮梨听见陈迄周嗓音冷静,似乎低声在交代着等会的行动计划。 但只来得及听清楚前两句话,然后车内的声音就随着巡逻车开走,逐渐远去。 最后连人带车,完全消失于街口。 作者有话说: 文里会有私设,所以半架空。 阿尔勒什是虚构的地名,并无特殊含义,地理位置大概在新疆最西部,与四个国家接壤。 第3章 街道·除夕 接到指令时,陈迄周正带队巡逻。 原本武装巡逻接近尾声,但他们离暴动产生的地方仅有一两公里,于是迅速被指派过去。 据上头给出的消息,参与此次暴力伤人事件的犯罪分子,共有四名。 三名持刀,一名怀疑携带了枪支。 现场已经有数名群众受伤,情况十分紧急。附近其他执勤的武警纷纷在赶来的路上,支队也在调动人手。 陈迄周带着队员赶到后,犯罪嫌疑人已经从他们最开始砍人的那条街道,转移去了隔壁。 根据附近道路的分布情况,他当即令队员绕一圈开过去,进行围剿追击。 但还未驶入街道里,就有七八个人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惊慌,见到武警巡逻车过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车头刚进街道口,陈迄周率先低下脑袋,试图通过驾驶室的车窗观察情况。 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跑得还算及时,但停在道路边的车辆和店铺就没那么好运,大多都被砸烂。 好几辆车不断发出刺耳的报警声,现场一片混乱。 陈迄周发现右边人行道被几辆车给挡住了视野,看不到情况,于是他又看向左边的人行道。 拐角口,临近他们车附近,有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在逃跑。她神色慌张,单薄消瘦的肩头挂着个松松垮垮的相机包,要掉不掉。 尽管眼底满是害怕,怀中的背包却抓得死死的。 而背后没多远,就跟着一个持刀的男子。 陈迄周的目光掠过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眼神微愣。 视线里,女人肩头的相机包终于掉落在地,当看见阮梨停下打算折回去的那一刻,陈迄周眉头紧蹙,有些坐不住了,指挥起三排排长: “胡旭,下车救人!” 坐在后排时刻等待指令的胡旭听到这话,不由得怔了怔。 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家中队长流露出紧张、着急的情绪,于是下意识多看了一眼,然后才拿着枪飞速跳下车,执行起命令。 巡逻车还没停稳,胡旭便率先滚了下去。 由他冲锋打头阵,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犯罪嫌疑人。 距离隔得本就不远,所以在刀扎进女人手臂更深处前,胡旭便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抬脚踢中男子的肚子。 男子毫无防备,直接被踹翻在地。 身后跟上来的两名队员,快速上前挟持住嫌疑犯。 胡旭先低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漂亮女人,见她的手臂还在,悄悄松了口气。 再次抬头时,他注意到前头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转身跑了,于是回头望向队长,等待指令。 胡旭看见车内的陈迄周紧皱的眉头一松,随后眼底的担心渐渐敛去,又恢复了平时那般镇定自若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队长好像瞥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然后才对他说: “这边交给阿合卓力处理,胡旭你上车。” 抓人要紧,胡旭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老老实实上了巡逻车。 由于不确定主犯是否携带了枪支,他们顾不上其他,首要任务是必须追上那逃跑的三个嫌疑人。 车辆速度提上来,拐过街口,他们便看到开车打算逃跑的三名嫌疑人。 此刻的陈迄周无心去思考其他事情,他拿起话筒,朝他们喊话。 但那三人显然不打算束手就擒,正在开车的主犯把车头调转,打算避开他们的巡逻车,从另一个口子逃跑。 那头及时赶过来的其他武警队员把车一横,直接堵住了三人的去路。 车上的中队指导员刘钧鹏开始喊话,陈迄周见状,把这事交给了专业人士,带着车上其余队员走下车。 陈迄周紧紧地盯着犯罪嫌疑人所在的位置,并嘱咐其他人提前架枪,他们一人瞄准一个,他自己则瞄向车辆的轮胎。 所有人都以为会耗上一段时间,可主犯并未携带枪支,手上也没有人质。 于是在陈迄周和刘钧鹏的配合下,三名嫌疑人很快就被全数抓捕。 这场暴动,总算平息了下来。 三名男子被抓捕后没多久,救护车便赶到了现场,医护人员开始清点伤亡人数。 陈迄周看着街上受伤的群众,表情格外凝重。 今晚除夕夜,原本应是阖家欢乐、庆祝新年之时,却在这样美好团圆的日子发生了这种事。 没等陈迄周想更多,肩膀便搭上一只手。 他回过头,看见刘钧鹏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这次巡逻还好有你在。我听胡旭说,你们从下午一直巡逻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嗯。”陈迄周点头。 “那快去吧,这边交给我。” 陈迄周没接话,他的视线越过刘钧鹏落在三名嫌疑人身上,“伤了多少人?” “三死六伤。” 刘钧鹏顺着陈迄周的目光望过去,说:“这件事情影响挺大,上面很重视。我怀疑是……” 两人对视一眼,接下来的话刘钧鹏没说下去,陈迄周已经都懂了。 边境不比其他城市。 局势复杂,各方势力层出不穷。像这样的暴力伤人事件在零几年那会甚至时有发生,不过随着祖国的繁荣昌盛和强大,近些年已经少了太多。 偶尔发生一两件,也会得到上头的密切关注。 只有驻守边境才会明白,国家的统一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平常热闹的节假日,往往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除去日常训练还要包括武装巡逻。 但一切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行了,快去吃饭吧。” 刘钧鹏没多说,倒是伸手又拍了拍陈迄周的肩膀,然后就走了。 胡旭见指导员一走,马上从身后探头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陈迄周一眼,问道:“陈队,咱现在撤么?” 陈迄周点头。 “好嘞。”得到指令的胡旭边往后头走,边说,“那我去看看卓力那边怎么样,顺便叫上他们。” 没等胡旭迈出去两步,陈迄周便转过身,跟了上去。 “一起。” “啊?”胡旭呆呆地看着加快脚步走远的队长,满脸不解。 什么一起?和他一起去找卓力??? - 目送着武警巡逻车走远后,阮梨坐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直到面前的武警蹲下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你没事吧小姐?” 说着,武警就贴心地扶住阮梨的手臂,想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心理上的恐惧传达给身体,让阮梨的腿直到现在都还是软的。 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都很安逸,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这也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此刻害怕的情绪消散后,她想起刚才回去捡相机的行为,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神经病。 相机比命都重要? “谢谢。” 被武警扶着站起来后,阮梨第一时间颔首道谢。她整个左手臂已经麻掉了,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伤口往下流淌。 热心的武警见阮梨皱着眉,怕她担心,于是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嘴: “没事,别担心,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嗯。”知道武警在安慰自己,阮梨点头应下来。 像风一样 第10节 确认包里的招财没事后,阮梨松了口气。 随后,她把背包放到地上,脱掉身上笨重的羽绒服,低头检查伤势。 里衣的袖子挽上去后,那道可怖狰狞的伤口也皆数展现出来。 大约有六厘米长。 阮梨侧着头多看了几眼,见没伤到骨头,瞬间放心了。她正打算把羽绒服披上,忽然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循声望去,阮梨看见后头拐角处的人行道上躺着一个老人家。 她探出脑袋,能看到老爷爷头发花白,他身上无明显外伤,而身边坐着的老奶奶却急得眼泪直直往下掉。 “什么情况?” 扶着阮梨站起来的武警往那边看了看,然后指挥两个队员看住嫌疑犯,自己则走了过去。 阮梨皱了皱眉,顾不上穿羽绒服,一路小跑过去。 两人靠近后,武警先询问老奶奶情况。但着急忙慌的老奶奶根本说不清话,只是一直重复着两个词—— “救救他”和“心脏”。 武警摸了摸老人家的脉搏,然后趴着听完心跳,最后说道: “没心跳了。” 闻言,始终默默观察的阮梨拧起了眉,“身上没血,应该是突发心梗。” 武警也皱起眉,部队倒是有让他们学心肺复苏和常见病的救护措施,可至今为止他都没实践过,正犹豫着,身后冷静的漂亮女人往前靠了靠。 “要做心肺复苏。” 听到这话,阿合卓力下意识问了句:“你会吗?” “会。” 阮梨解释,“我是学医的。” 不再多说,她跪立在老人家右侧,双手交叉重叠开始做心肺复苏。 按压的动作牵扯着阮梨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头皮发麻。 这样坚持了好几分钟,一旁的阿合卓力看见她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不禁为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 眼前的女人真的长得很漂亮。 鹅蛋脸,标准的杏眼,白色的羽绒服外套衬着她皮肤更白,穿着牛仔裤的腿又直又细。长相毫无攻击力,第一眼看过去给人一种乖乖女的感觉。 所以一开始阿合卓力以为她比较娇气,结果…… 耳边的脚步声打断了阿合卓力的思绪,他抬头,看见三排排长胡旭和中队长陈迄周一起走了过来。 他正要起身,身边的女人长长地吐了口气,她累坐在地,然后说: “心跳恢复了。” “怎么了,是突发心梗吗?”向来自来熟的胡旭率先开口问道。 阮梨不知道问这话的人是谁,她密切关注着老人家的情况,害怕他的心跳再次停止,所以只是嗯着应了一声。 “对。”旁边的阿合卓力热情地替她解释:“两位老人家在发生事故时躲进了店铺里,没受伤,应该是刚走出来就犯心梗了。不过还好这位小姐姐是学医的,抢救得很及时。” “学医?” 救护车的声音和男人冷淡的嗓音同时响起。阮梨愣了愣,这才抬头看,她的目光越过问话的年轻武警,不自觉地落到最后。 阿尔勒什天黑得晚,冬季也要八九点才会完全暗下去。这会天还微亮着,房屋后浮着小片晚霞,泛着橘黄色的光。 面前肩宽腰窄的男人背着光,尽管皮肤黑了不少,长相却依旧出众。 然而在这般秀丽温馨的景色下,他眼底的那几分冷意却丝毫不减。 如这刺骨的寒冬,半点不留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深知缘由的阮梨正要心虚地别开眼,陈迄周却走了过来。 他眼眸平静,瞥见她白皙手臂上格外刺眼的伤口,最终伸出手,说了句: “地下脏,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第8章 南霖·同学 阮梨没想到陈迄周会是这个反应。 印象里,陈迄周的性格其实并没有平时展现出来的那般随性平淡。 相反,他毒舌,还睚眦必报。 阮梨高中用各种情话追他那会,陈迄周每次都无动于衷,还面无表情地回怼她,时常嫌她的情话过于老土。 像是要剃头出家的和尚,无欲无求。 那时的陈迄周和身边大多数同龄人不一样,他有追求,也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始终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标前进。 在懵懂的青春期,大多数人爱情萌芽之时,陈迄周的眼里却只有课本上的知识。 他的世界容不下其他,也绝不可能会被情情爱爱绊住脚步。 又或许是跟家庭有关。 陈迄周的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军医。原本这样的家世,陈迄周应该活得洒脱恣意,像学校里每个朝气蓬勃的男生一般。 但由于母亲早逝,和父亲长年不在家,照顾老人的担子全数落在十几岁的陈迄周身上。 他每天早上第一节 课和第五节课没来,并不是仗着成绩好,而是家里身体不好的老人需要人照顾。 陈迄周家境算好,原本这些东西请人就可以解决。 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异常固执,老人家不愿让陌生人靠近,只乐意让陈迄周陪着。 关于这件事,学校没什么人知道。 陈迄周本就性子冷淡,更不可能解释。于是谁都不清楚,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每天要在医院、学校和家之间跑多少趟。 阮梨也是偶然一次发烧感冒,去医院吊水时,恰巧撞见了陈迄周。 当时他外公因病去世,年少的陈迄周站在病房门口,以往平静得如一潭深水的眼睛里,头一次流露出无措。 如果不是刚好出现,阮梨其实也没机会和他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于那时的陈迄周意味着什么,但陪伴着陈迄周从悲伤中走出来后,他却对自己温柔了许多。 所以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尽管陈迄周性子冷,但他确实是个合格的男友。无论阮梨想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她,提出的要求也会尽可能地满足,即便再无理。 那段时间对于阮梨来说,确实快乐。 他们计划去同一个城市读大学,规划着分数出来后去海边旅行,庆祝毕业。 可某些时刻,阮梨和陈迄周实在太过相似。 同样桀骜、同样在原则上不愿退让。 如果要在爱情、亲情,和梦想三者里进行排序,阮梨必然首选最后。因为爱情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外头远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她。 又或者说,是阮梨对爱从来不抱有希望。 这世上确确实实有人因为爱幸福,但阮梨不愿相信至死不渝的爱会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大一开学前夕,在最亲近的奶奶用生命威胁自己的情况下,阮梨不得不服从家里安排,留在申城本地的双一流大学学医。 面临即将迎来的异地恋考验,阮梨理智分析后,觉得自己和陈迄周没有未来,于是率先提出了分手。 当陈迄周问理由时,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相见,于是随口胡诌了一个—— “我要出国学习摄影,受不了异国恋。” 那天,陈迄周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接受了这个敷衍蹩脚的理由。 于是夏天结束后,陈迄周去到南方读军校,而她回到申城。 至此,两人失去联系,再也没有交集。 怎么看,她都是那个坏女人。 所以阮梨原本以为,陈迄周会乐意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然后幸灾乐祸地转身离去。 毕竟当初分手的话语依稀还在耳边。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陈迄周会如此平静地朝自己伸出手。 好似他们的关系如普通朋友般简单。 阮梨眼神一凛,她联想到餐馆里的那个电话,又想到陈迄周的性格,心里顿时了然。 也是。 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 “陈队,你们认识啊?” 年轻武警的声音打断了阮梨的思绪,她看见陈迄周身边那位武警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流转,最后停在自己身上。 陈迄周嗯了一声,“认识。” 眼前的手仍然没撤去。 阮梨望着陈迄周手心里的薄茧,迎上他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她将手递过去,然后接过话茬: “我们是高中同学。” 温暖在掌心蔓延开。 陈迄周拉扯的动作顿住,他眼底没什么情绪,没反驳阮梨的话,只是握住她的指尖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嗯,高中同学。”陈迄周附和。 几乎就在阮梨起身站稳的刹那,指尖的温度即刻撤去,不带丝毫犹豫。 胡旭还在惊讶地感慨着:“哇这么巧?我记得陈队你是南霖市的,岂不是跨越祖国半壁河山的异乡偶遇啊,真有缘分!请问怎么称呼?” 像风一样 第11节 “耳元阮,梨子的梨。” 阮梨笑着回答完,转身又向陈迄周说了声谢谢。 还算坦然地接受了“高中同学”的帮助。 陈迄周盯着阮梨,微微颔首,也很坦然地接受她的道谢:“客气。” 话落,两人相对无言。 尴尬弥漫。胡旭看了眼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的两人,才慢半拍地感觉到这事儿不简单。正想办法如何缓解,身边的人总算开口了。 “有车么?” 陈迄周看向阮梨的伤口,十分自然地问:“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没伤到骨头。” 阮梨礼貌一笑,答道:“不用去医院,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嗯。”陈迄周没再多说,他看了眼时间,打算结束这次对话,“队员还没吃饭,我们先走了。” “好。” 等阮梨说完,陈迄周便转身走了。 老人家被医护人员抬到了救护车上,留下的两个武警队员跟阮梨也不熟,没再多寒暄,跟着离开。 离九点还差三分钟,阿尔勒什的夜幕降临了。 阮梨看着陈迄周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心底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上个月唐宁宁调侃自己时,阮梨都还明确表示过自己从不走回头路,跟陈迄周也没可能。 可今天陈迄周朝她伸手的那一刻、他淡然看着她的那一刻,知道出国是谎言仍旧面无表情的那一刻。 阮梨心中的情绪莫名决堤。 这让她想起至今压在房间抽屉最底下,即便泛黄缺角了,都没舍得丢的合照。 感受着冰冷的寒风,阮梨轻叹一口气。 她是不走回头路,但她也没离开过这条路。 - 上车后,胡旭忍不住看向今日频频反常,且不在状态的队长。 借着后视镜,他看见副驾驶上的陈迄周微微侧过头,似乎透过反光镜在看什么。 好奇的胡旭往阿合卓力那边靠了靠,可依旧什么也没看见。 前排的陈迄周注意到胡旭的动作,当即收回了视线。 车子临近街道拐弯口,陈迄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他看见阮梨还站在风中,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领口露出来的锁骨被冻得发红。而伤口上的血已经流到了手腕处,消瘦的肩头微微发着颤。 陈迄周抿着唇,眼神一刻都舍不得从反光镜上离开。 直至阮梨的身影从反光镜里彻底消失,他才淡淡地收回目光。 高中同学? 陈迄周低下头,冷笑一声,接过吻的那种么? 作者有话说: 阮梨:?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9章 高中·合照 回到训练基地时,胡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下车后,他们没多耽误,跟着队长陈迄周往食堂的方向走。 胡旭明显注意到自从队长和他那位高中老同学分开后,心情就不好了。那张冷脸,比平时让他们加训的样子还要恐怖上十倍。 胡旭根本不敢靠近,于是老老实实走后面,始终和陈迄周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眼瞅着身旁的阿合卓力逐渐加快脚步,看样子是想追上队长的步伐,胡旭连忙伸出手拉住他,问道: “你干嘛去?” 阿合卓力停下来,他一脸懵逼地转过脑袋,解释:“我找陈队有点事。” 闻言,胡旭轻啧一声,心里不禁暗骂阿合卓力真没眼力见。谁知还没开口拦,眼前的阿合卓力突然反手抓住他,说道: “我一个人还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你陪我去吧?” 这下轮到胡旭懵了,“去干什么?” “要联系方式。” 阿合卓力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他磕磕巴巴地说着:“陈队那个高中同学,我有点……想认识她。” “?” 胡旭疑惑抬眼,满是不可置信,“大哥,你是真没谈过恋爱啊?” “我是没谈过呀。” 阿合卓力没理解胡旭的话,自顾自地说着,“伤口流血都还在继续救人,多善良,你不觉得她很有魅力吗?我刚才不敢直接问,在车上后悔了好久,幸好队长跟她认识!” 牛。 胡旭默默在心里给阿合卓力竖了个大拇指,这哥们儿心真大。 “我劝你不要问。” “为什么?” “你没看出来陈队心情不好吗?” “有吗?” “是啊!从上车开始表情就一直很严肃。” “可是,”阿合卓力顿了顿,反问:“平常训练和出任务,陈队哪次没严肃啊?” “……” 胡旭沉默了。 好像也是。私底下相处还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平时工作上陈迄周确实铁面无私,凡是刚进他们中队的人,就没一个不叫苦。 什么每季度一次的沙漠拉练,负重35公斤作战背囊进行5公里的武装奔袭,等等。 上面说的在这个武警支队的第一活阎王面前,那都还算比较轻松的训练。 跟着陈迄周的时间越长,就越会发现他的训练模式只有更变态,没有最变态。 尤其是生气时,去年胡旭就有幸体会过一次,加训结束后第二天差点下不来床。 想到这,胡旭的腿立马软了。 他紧紧地拉住刚来支队没多久的阿合卓力,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次不一样!你刚来可能不知道,陈队以前谈过一次恋爱,后来分手了。怎么分的我不知道,但直到现在,他们的合照都还被陈队带着,就放在作训服左边胸前的口袋里。这什么概念啊?我怀疑今天那个高中同学就是陈队的前女友。” “真的假的?” 阿合卓力满脸震惊,“陈队原来这么深情,他们的合照你看见过吗?” “没有。” “那万一不是……” “怎么可能。”胡旭打断他,“你见过队长主动跟别的女生说过话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平时工作本来就接触不到几个女孩子吗?” “……” “我倒觉得不一定,说不定是队长太久没回家乡,看见自己的高中同学觉得十分亲切,于是就主动了。” “那你去吧。” 见实在劝不动倔强的阿合卓力,胡旭干脆摆烂了。 他看着阿合卓力小跑追上前头的陈迄周,两人停住,站在原地交流起来。 阿合卓力嗓门亮,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胡旭耳中。 当阿合卓力提出要联系方式的事情时,胡旭看见陈迄周神色淡淡,表情没什么变化。 只是沉默着,也没回复。 等胡旭走近了些,陈迄周才点头应了声:“嗯,晚点帮你。” 胡旭傻眼了。 不能吧。 难道真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是他多想了? - 处理好伤口,阮梨没吃晚饭直接回了酒店。 她整个左手臂一节的衣服都被血渍侵染,鼻间也总有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扰得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喂招财吃过东西,阮梨头疼得厉害,便躺下睡了会觉。 再次醒来时,世界是一片寂静。 屋内的暖气还在继续吹着,窗外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阮梨呆坐了许久,脑子清醒后,她拿过床头的矿泉水灌了大半瓶。 食欲重新回来,但时间太晚已经没有外卖可以点了。 她简单吃了点面包,找到手机一看才发现,又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像风一样 第12节 分别来自她的父亲、爷爷,还有唐宁宁。 微信里也全是各种亲戚给自己发的信息。 无一例外,都在劝她不要任性,早点回家。有的甚至话里话外在提及唯一能劝动她,却已经去世的奶奶。 就如当年搬动老人家出来劝她学医一样。 上一辈的教育模式真的很奇怪。 他们看着你长大,知晓你的成长轨迹,更清楚你的软肋。他们也爱打着谈心的幌子,了解你的内心,然后方便下一次精准打击你。 他们害怕你摔跟头,也害怕你走弯路,于是在你出身的那一刻就为你量身定制了人生计划。 你走的每一步,都只能按照他们的计划来。 一旦拒绝,铺天盖地的指责立马到,他们无法理解你,并且在你固执坚持时,十分痛心地指着你说: “我那都是为了你好。” 阮梨轻哂,她退出界面,一个都没点进去,只是径直找到唐宁宁的聊天头像,给她报了句平安。然后顺带简单解释了一句自己为什么没接电话,还特意反复强调并非自己任性,而是真的睡着了没接到。 几条消息发过去,阮梨刚抬起酸疼的手臂,下一秒唐宁宁的消息就进来了—— 【嗯,你明天最好回个电话,阮爷爷很担心。】 她正诧异着唐宁宁怎么凌晨三点还没睡,抬头看见最后几个字,瞬间沉默下来。 【知道了。】 唐宁宁:【你真决定留在那边,不回来了吗?】 看见这条信息,阮梨沉默下来,她在输入栏删删打打好半天,什么也没发过去。 手臂上的伤口被她摆动的幅度牵引,开始阵阵发疼。 阮梨长舒一口气,想到借钱的事情她决定给唐宁宁打个视频。 视频打过去没几秒,就被对方果断拒绝。 阮梨以为唐宁宁不方便,正要打字,语音电话却进来了。虽是感到疑惑,但她还是快速按下接通键。 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窣声,阮梨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怀着孕,这么晚都没睡啊?” “嗯。” 唐宁宁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嘶哑,她说:“晚上吃太多了,胀得睡不着。” “你声音怎么回事?” “感冒了。”唐宁宁话语一哽,然后这样解释。 阮梨眼底的笑意敛去,她安静两秒,淡淡道: “说吧,李津韬又干什么了?” 这话一出,手机那边的唐宁宁立马沉默下来。 好半晌,她都没再说话。 只是这样持续了七八分钟后,隐约有抽泣声从听筒里传来来。 阮梨皱眉,莫名有些烦躁,“你婆婆又说你了?” “嗯。”聊到这个,唐宁宁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我真是搞不懂了,一开始是她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要我辞职。真辞职了,天天不是骂我,懒,说我矫情,今天倒好,我一说没胃口吃饭,马上就说什么好心没好报,这么贴着脸伺候、给我煲乌鸡汤,我还不领情。” 唐宁宁越说越生气,眼泪也越来越多。 她本身就是个泪失禁体质,怀孕后更严重,这会磕磕巴巴的,一句话停顿三四次才能说清楚。 阮梨始终安静地听着,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她撑着下巴,轻飘飘地说了句:“活该。” “……” 那头的抽噎声瞬间一止,唐宁宁不说话了。 “所以上次我叫你离婚,你离了么?” 阮梨冷嗤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人家给你认错道个歉,心软马上又和好了。” “我知道,但没那么简单。”唐宁宁停顿几秒,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家里出事后,我妈这么多年一直都很辛苦,我……不想让她担心。” 阮梨听着唐宁宁沮丧的语气,心情跟着沉重下来。 关于唐宁宁的婚姻,她其实一直都不看好。 婚后两人的生活过得一地鸡毛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唐宁宁的婆婆。 老太婆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总是喜欢阴阳怪气。她跟唐宁宁不对付,于是经常闹矛盾,每次吵不过就找自己儿子撑腰。 偏偏唐宁宁的老公也是个拎不清的,不会调和,光劝唐宁宁少跟老人家计较。 阮梨不是没有劝过唐宁宁离婚。 但唐宁宁老是牵挂着自己的妈妈,犹豫不决。后来矛盾积累得多了,唐宁宁确实有了离婚的想法,可还没来得及办理手续,她被查出怀孕了。 在双方家长劝说以及唐宁宁老公婆婆的道歉下,这婚最终没离成。 阮梨认识唐宁宁太久,从高中到现在她们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当时唐宁宁家里还没出事,她的父母是生意人,家境比较优渥。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或许因为一直被富养长大,唐宁宁的性格十分率真开朗、直来直去。 那会高中,唐宁宁每天需要烦恼的只有两件事—— 数学作业好难,根本不会写。 还有,暗恋的人怎么又被人表白了。 唐宁宁喜欢的男生很优秀。 当然,她本身条件也不差,所以阮梨才总觉得她爱情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至少比起现在陪在唐宁宁身边的李津韬,她远远值得更好的。 指尖湿润的触感让阮梨瞬间回过神。 她低眼,看着被吵醒后跑过来舔自己手指的招财,思忖片刻,还是没忍住劝道。 “我觉得你应该跟阿姨好好谈谈,把这件事说清楚。你考虑那么多,其实更应该考虑考虑自己,我相信阿姨是希望你开心幸福。而且一段不合适的婚姻,不是光靠你退让容忍就能白头偕老,走到最后的。” 唐宁宁沉默许久,最后嗯了一声,回道:“再说吧。” 到这,话题算是彻底结束。 后来的半个小时里,阮梨没提借钱的事情,她聊了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小到招财追着其他猫打架,大到今天晚上的砍人事件。 唐宁宁听得入神,注意力也成功被转移。 阮梨隐去了遇见陈迄周的事情,她的描述生动形象,听得唐宁宁胆战心惊。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交流后,手机里终于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听见唐宁宁睡着了,阮梨肩头一垮,总算松了口气。 电话挂断的后半夜,阮梨没睡着。 她窝在床边,盯着窗户外看了整整一晚上。她的脑子里回想起许多事情,包括小时候爬树捉蛐蛐儿、高中和唐宁宁去演唱会现场,之类的。 还有陈迄周。 到最后,外头浓稠如墨的夜色褪去,有光顺着窗户的左上角照下来时,阮梨扔在枕边的手机震了震。 她偏过头,看见上面显示着—— 【。请求加你为好友】 并备注:【陈迄周。】 第20章 医院·招财 通过好友申请后,陈迄周没发消息过来。 阮梨在输入栏打了个“有事”,临到发出去时,又默默在这两个字后头加上吗和问号。 她望着空白的聊天界面,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后全部删掉,把手机丢回枕边。 等了十几分钟,依旧没收到任何信息,阮梨干脆不再管这件事。她给爷爷回完电话,手机就锁屏丢到了一旁。 昨晚招财只醒了不到半个小时,随后便趴在另外一个枕头上沉沉睡去。 阮梨翻过身,她看着乖乖陪在自己身边的招财,抿唇笑了笑。 虽然熬了一个通宵,但此刻阮梨没有丝毫困意,她思考一晚上,也没想清楚自己以后到底怎么办。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阮梨规划好未来几天要干什么了。 她打算用另外一个手机号重新在某视频软件注册账号,然后把这段时间拍摄的视频剪辑上传,成为旅游博主。 从踏上来北疆火车起,一路阮梨拍摄了许多照片和视频。 刚开始是为了留念,怕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 可到后面,带着相机出门逐渐成了阮梨的习惯。或许正因如此,昨天晚上相机包掉落时,她才会折回去。 里头的照片对于阮梨来说,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纪念了。 而是回家后压力无处释放时唯一的安慰。 折腾了两个小时,视频终于剪好了。 阮梨的剪辑技术不太行,偏偏她又有点强迫症,眼里容不得一点瑕疵。 最后剪出来离专业的还是差了许多,但好在她平时爱网上冲浪,深知如何能一眼抓住眼球。 网络的迅速发展,让这个时代获取信息都是碎片化的。 所以视频的内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别人迅速抓住视频的核心。 把剪辑好视频上传后,阮梨添加几个热门的话题,接着在内容文案处打上“研三毕业半年后,我迎来了gap year”。 像风一样 第13节 一切完美解决,阮梨肚子也饿了。 她给招财的碗里放好猫粮,然后套上另外一件外套,出门吃饭。 填饱肚子,阮梨坐车前往附近的商城。她来西北时没带行李箱,就背了一个简单的旅行包,甚至包里还只有一件厚外套。 昨天那件羽绒服肯定不能穿了。 没有换洗的衣物,为了不冻死,阮梨只能花钱去买,那这就意味着,卡里最后连回程的机票都不够了。 唉。 阮梨轻叹一口气,她提着手中的购物袋,默默往公交车站走。 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游是浪漫。可古往今来的事实都证明,浪漫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并且代价还十分惨重。 南疆的冬天不漫长,但足够寒冷。 等车时,阮梨几度欲滴车,可想到银行卡上的余额,她的心就如同这凛冽的冬季,拔凉拔凉的。 站在风里吹了二十分钟,公交车终于到了。 今天大年初一,没什么人上街,都在家中庆祝新年。 公交车上空落落的,仅有零零散散两三人。阮梨付过钱便径直往后排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她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陈迄周的信息,他问: 【还在阿尔勒什吗?】 这话隐约带着一股要叙旧的意味。 阮梨心下觉得疑惑,并下意识怀疑陈迄周是不是被盗号了。 主要以他们俩的关系,好像没什么值得叙旧的? 【在。】 阮梨发过去后,思考两秒又补充:【有事吗?】 【嗯。】 【昨天你救的心梗老人找到我们部队,说想当面感谢你。】 看到这句话,阮梨眼神微愣。她正思考着怎么拒绝,屏幕一震,陈迄周的信息再次发了过来。 【地址发我,晚上来接你。】 阮梨瞬间坐直身子,她打字回复:【不麻烦了,你告诉我医院地址,我自己去吧。】 那头沉默良久,然后扔过来一个地址。 出于礼貌,阮梨说了声谢谢。 聊天到这戛然而止,陈迄周没再回复她。阮梨往前翻,目光落在陈迄周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和自己回复的那句有事吗,顿觉尴尬。 之前重逢,陈迄周明显不乐意跟她说话,两次都草草结束聊天。 到了今天会突然跑过来跟自己叙旧? 阮梨紧抿着唇角,眼底满是懊恼,她脑子大概出了点问题。 - 阮梨原本计划下午去趟医院,但回酒店磨蹭会,困意突然袭来,她干脆睡了一觉。 出发去医院时,已经是六点多了。 招财被关在酒店大半天,见她开门又要离开,立马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宠物不能带上公交车,加上外边冷,阮梨害怕招财生病不想带它出去。 可无论她说什么,招财始终趴在门边不动。 它的爪子时不时摸摸阮梨的鞋尖,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开始卖萌撒娇。 阮梨几次狠心抱起招财把它丢回床上,谁知门还没关,它又跟着跑了出来。 这样来回折腾几番,阮梨没辙,只能带着它出门。 抵达医院,她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找到病房。 阮梨认人的速度向来慢,正愁着进去万一找不准,来到门口却看见陈迄周站在最里头。 他今天穿的是便服,此时稍稍低着脑袋,耐心地和身边的老奶奶说话。 阮梨没想到陈迄周也会来,下午自己说过的话好似还在眼前,她下意识退后两步,陈迄周却在这时望了过来。 没办法,阮梨只得迎着他的视线走过去。 靠近病床,床上的老爷爷注意到她,连忙起身。 眼前的老人神采奕奕,他身上的病服衣扣系到了最上,端坐在床头,像那种知识渊博的老教授。他脸色比昨天犯心梗时好看了不少,此刻笑着问道: “你是昨天救我的小姑娘吗?” 阮梨点头,“嗯。” 话落,老爷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语气诚恳: “昨天我听医生说了,要不是你及时给我做心肺复苏,我这条命估计保不住,实在太感谢了。” 阮梨笑着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爷爷你太客气了。” “请问怎么称呼?” “阮梨。” “耳元的那个阮吗?li是哪个li?” “梨子的梨。” 陈迄周靠在窗边,他看着和老人家交流的阮梨,眼底没什么情绪。 阮梨性子乖张,但每次面对陌生年长的老人家她该有的礼仪丝毫不会少。甚至能表现得异常乖巧,像家长口中的乖小孩。 可作为她的前男友,陈迄周却深知她的本性是理性冷漠的。 阮梨从来不是什么乖乖女。 相反,她的脑子无时无刻都在理智思考,她不会深爱任何人,她只会爱自己。 就像当年,他在规划两人未来,阮梨却在计划着离开。 陈迄周移开视线,不再看阮梨。 长达二十分钟的交流结束,阮梨拒绝了老人家请她吃晚饭的邀请,嘱咐两位老人注意身体后,便和陈迄周一起走出了病房。 他们并肩走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进电梯后,两人也保持着距离,隔得远远的。 直到电梯停在5楼,临时进来一个做手术的病人和几个医护人员。电梯的空间迅速缩小,她和陈迄周越靠越近。 近得阮梨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味。 陈迄周高中的时候就有一米八四,现在可能又高了几厘米。 阮梨比他矮上一截,才刚过他的肩膀。 于是她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迄周的喉结。阮梨的视线定住,忍不住瞥了好几眼,然后看向陈迄周宽厚的肩膀,以及精瘦的腰。 正欲移开视线,面前的陈迄周却忽然低下头来。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上。 迎上陈迄周冷淡的眼神,阮梨心跳如鼓,她强装镇定地转过脑袋,一脸若无其事。 电梯到达一楼,人群慢慢挪出去,瞬间空了。 阮梨没敢看陈迄周,抬脚就走。 离开住院大楼,刚出门阮梨就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她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手指刚碰上鞋带,包里的招财却突然跳了出来。 阮梨没买航空包,之前带招财出门都是装背包里。 于是为了通气,拉链一般都是没有完全拉上的。 背包的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三分之一,在她俯身的那一刻,招财趁机溜了出来。 阮梨皱起眉,只来得及喊出一个招字,跳下来的招财撒开脚丫子往回跑了。 阮梨连忙追上去,结果招财却停住了。它停在男人的脚前,然后围着他转了个圈,而好死不死这个男人偏偏是陈迄周。 “你的猫?”陈迄周看向她。 “嗯。”阮梨点了点头,她朝橘猫喊道:“招财,过来。” 招财看了她一眼,没动。 阮梨不高兴地眯了眯眼,警告它:“过来,不然今晚你没晚饭吃。” 这话一出,招财顿时惊住,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但它挪动几步,马上又掉头走了回去,它蹲在陈迄周脚边,朝阮梨喵呜叫了声,然后歪着脑袋看着她。 陈迄周的视线从橘猫身上移开,他看向阮梨,“你确定这是你的猫?” “当然。” 阮梨快要被招财气死了,她隐约在它身上看到了天赐的影子,口不择言道,“我包里跳出来的,不然还能是谁的?” “你们看起来,”陈迄周盯着阮梨,他嗓音寡淡,“好像不熟。” “……” 作者有话说: 招财:要男人不要? 2 2、基地·朋友 两人对立站着。 心大的招财完全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它悠闲地舔了舔爪子,站在同样好整以暇的陈迄周身边,一步也不动。 也许是光线衬着,陈迄周淡漠的眼神好似柔和了不少,他站姿笔挺,就静静地望着阮梨。 像风一样 第14节 不少路过的人将目光投向他们,短暂地停留后,当两人是闹别扭的小情侣,然后意味深长地笑着走了。 阮梨传递给招财的眼神全被它无视,她只能抬脚走了过去。 站定在陈迄周面前,她蹲下来伸手去抱猫,却被招财躲开了。 头顶传来轻笑声。 听在阮梨耳中像是嘲笑的意思,这让她想起高中时天赐也总爱粘着陈迄周。 但凡她和陈迄周吵架斗嘴,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天赐根本不会犹豫,直接屁颠颠地跟着陈迄周走了。 这么想着,阮梨瞪了招财一眼。 她以后绝不可能再养猫,一个两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是我的猫。”阮梨站直身子,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送你了。” 陈迄周眉尾微扬,他没搭腔,只是朝她伸出手,“包给我。” 面对陈迄周突然温和的语气,阮梨怔了怔。 反应过来,她耸肩把背上的包拿下来,老实递给他。 陈迄周半蹲着身子,他找了个小玩意想把招财哄骗进去,但招财很聪明,在陈迄周手伸过来的那一刻立马侧身躲掉。 尝试了两次,都被招财避开。 招财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包里,陈迄周同样没辙。 阮梨担心强行抓招财,它会受惊到处乱跑,于是只能跟着,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招财倒也没乱跑,它只是紧紧地跟在陈迄周身边,陈迄周往哪儿走招财就去哪儿,最后还跟着去了地下停车场。 此时正值晚餐时间点,医院停车场的车来往不息。 找到车,陈迄周没着急上去,他站在门前,回头看向安安静静跟着自己的一人一猫,开口提议,“地址发过来,我送你们。” 这次,阮梨没再拒绝。 陈迄周开的是辆全黑的硬派越野车,阮梨看着他把招财抱上车,才绕过车头,走到后排坐上去。 她边系上安全带边轻声道了声谢。 前排的陈迄周没反应,阮梨抬眼望去,发现他正透过后视镜盯着自己看。 “真要谢我,就别把我当司机。” 阮梨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驾驶位上的陈迄周移正视线,他踩下油门,车子便驶出了停车位。 一句话,打破了之前的温馨。 而原本因招财让他们缓和的关系也再次被拉远,两人谁都没说话,又恢复那般陌生客气的样子。 阮梨默默收回视线,她抓紧手边的安全带,撇头看向窗外。 按照汽车座位礼仪来说,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一般该坐副驾驶。 因为坐后排不太尊重车主,会让车主感觉自己像个司机,容易引起隔阂和误会。 但她只是想到陈迄周有女朋友,为了避嫌才…… 阮梨抿了抿唇,偷偷看向前排。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陈迄周的半张侧脸,他神色淡淡,目不斜视地开着车,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空气沉寂。 阮梨考虑到从医院回酒店的路比较长,另外招财这件事也算变相麻烦陈迄周,便主动挑起了话题: “陶爷爷说他以前也是武警,你们认识吗?” 阮梨口中的这个陶爷爷,就是突发心梗被自己救回来的老人。 她本来不知道,是在病房里通过聊天得知的。 所以暴动发生时,敏锐的陶爷爷带着陶奶奶跑进旁边店铺里,才躲过一劫。 据陶爷爷说,他和陶奶奶从小一块长大,已过金婚。 两位老人的感情出奇的好,不过比较可惜是,陶奶奶十几岁不小心摔过一跤后,智力受到了影响。 他们未生育小孩,陶爷爷也从没有嫌弃过陶奶奶,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妻子年轻时有多漂亮,有多优秀。 阮梨有注意到,陶爷爷每次望向陶奶奶的眼里总带着笑。 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执着地爱着从年少起就喜欢、并交付真心的人。 临走前,陶爷爷再次感谢了阮梨,他说—— “如果你没有把我救回来,我简直无法想象她以后一个人要怎么办。” 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担心自己的妻子没办法独自好好生活。 阮梨得承认,那一刻她动容了。 这样不顾一切付出的爱情,美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她庆幸自己把陶爷爷救回来的同时,心底却有些空落落的。 “不认识。” 陈迄周的声音把阮梨的思绪瞬间拉回来,她愣了愣,试探道:“那你今天去医院是?” “部队的支队长认识。”陈迄周声线冷冷,多解释了一句,“他忙,派我看看老人家。” 阮梨了然,所以陈迄周今天提出来接自己,真的只是顺道。 离酒店还有两条街的距离时,阮梨找了个还没吃饭的借口,让陈迄周把她放在了路边。 招财睡着了,没多折腾。 下车后,阮梨再次礼貌道谢,目送着陈迄周的越野车消失在视野里,然后才转身朝酒店所在的位置走去。 路上没遇到什么想吃的,她便拿手机点了份外卖。 回到酒店,外卖也在路上了。 阮梨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总是想到高中和陈迄周的一些往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自从和陈迄周重逢那天开始,阮梨的确会因为他的靠近,或者某个行为而胡思乱想。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像是心脏有一块地方在逐渐失控,说方寸大乱都不为过。 阮梨轻啧一声,郁闷地坐起来。 她打开手机里的视频软件,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意外发现自己下午发布的那个视频火了。 严格意义说,是大火。 她文案里的gap year引发了热烈讨论,特别是在当代焦虑的年轻人中。他们佩服阮梨有勇气的用时,开始在视频底下倒苦水。 【羡慕了,我也想gap,但考研人不配。】 【+ 2,我从毕业到现在工作五年了,就没怎么喘过气,每年除了过年和固定节假日,基本没休息时间,做梦都想去大西北旅游啊!】 【不懂就问,gap year是什么呀(无恶意,真的不懂)】 【回楼上,网上查的:gap year的意思是间隔年。一般指西方国家的青年在升学或者毕业之后,在工作前做一次长期的旅行,让学生在步入社会之前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以培养学生积极的人生态度和学习技能,让他们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工作,更好融入社会。】 【懂了,那我也想gap(哭)】 【其实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只是要看我们有没有那个勇气。】 【博主快更新下一期啊!你去了就等于我去了。】 【……】 再往下划,还有更多催更的评论。 阮梨盯着手机屏幕,有些出神。 她想起来,gap year这个词最开始还是从陈迄周那儿听说的…… - 把阮梨放到路边,陈迄周看了她一眼,而后果断开车离去。 回到基地,他迎面撞上了刘钧鹏。 “这么晚才回来?” 刘钧鹏上下打量了陈迄周一眼,疑惑道:“今天没听说有任务出啊,你干嘛去了?” “见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啊?男的女的?” 陈迄周瞥向八卦的刘钧鹏,没吭声。 刘钧鹏看见陈迄周的表情瞬间来劲了,他笑呵呵的,语气调侃,“活久见啊陈队,除了佟主任,你身边居然还能有别的异性?” 陈迄周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看到在一旁偷听的胡旭和阿合卓力。 两人和他对视上,然后老老实实走了出来。 “陈队,刘队,晚上好。” “晚上好。”刘钧鹏率先点头应下。 胡旭瞟了陈迄周一眼,直觉告诉他今天晚上的队长不高兴,不能惹。 于是正要拉着阿合卓力开溜,身边的大兄弟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他看着陈队,脸上还满是期待。 阿合卓力说:“队长,关于那个联系方式的事情……” 话音未落,胡旭就看到眼前高大帅气的男人视线扫了过来。 他眼底似有情绪,但叫人看不太懂。 而旁边不了解情况的刘钧鹏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三,好奇道:“什么联系方式?”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阿合卓力挠了挠头,害羞地答:“昨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偶遇到了陈队的高中同学,我有点喜欢她,但没好意思问联系方式。” 像风一样 第15节 刘钧鹏懂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陈迄周,跟着起哄,“给啊陈队,人卓力好不容易心动一次,你可别坏事啊!” 陈迄周睨着知情的刘钧鹏,随即一脸坦然地解释: “已经发过消息,她没回,可能换微信号了。” “啊,”阿合卓力有些遗憾,“那好吧,谢谢陈队。” 说完,两人便转身上楼了。 刘钧鹏侧身看向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陈迄周,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重复起他刚才说的话。 “可能换、微、信、号、了?真的假的啊陈队。” 陈迄周默了默,点头,“嗯。” “我不信。” 2 999999、招聘·入职 “不信拉倒。” 陈迄周嗓音淡淡,他撇开视线,没多解释转身就走。 “呦呵,当真被我说中了吧?”刘钧鹏也不恼,他跟着陈迄周上楼,“我想起来了。今天郭队交代给你事里头的人,不会就是你前女友吧?” 今天早上刘钧鹏去找支队长时,正巧碰见了陈迄周。 当时郭祥天在交代事情,让陈迄周找个人。 大概是暴动那天有个突发心梗的老人被救了,但好心人没留下联系方式就走了,老人是退役军人,想当面感谢就拜托他们帮忙。 见陈迄周不说话,刘钧鹏当他默认了,揶揄道: “陈队,郭队的原话可是转告一下,您这是本人跑过去了啊?” 陈迄周脚步没停,他没搭理身后的人,径直往宿舍走。 两人的宿舍在同一层,刘钧鹏看着找钥匙的陈迄周,斜着身子靠住墙。 “要真这么喜欢,怎么不考虑重新追回来?” 话落,眼前的陈迄周顿了顿,他紧抿着唇,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钥匙插进门锁,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 陈迄周握住门把手,打开门,走进去前他转头对着刘钧鹏说: “早点睡刘队。” 门被带上,刘钧鹏见陈迄周逃避这个问题,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在门口站了几秒,最终抬脚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关于陈迄周的前女友,刘钧鹏有所耳闻。 不过大多都是从佟楒话那儿得知的,而且传闻中的那张合照他也没见过,只知道两人是高中同学,陈迄周很喜欢她。 直到现在还单着也是因为她。 说起来,刘钧鹏打心底地佩服陈迄周这个人。 先抛开他长得帅却很专一,还有惊人的高考成绩这两件事不谈,光是来部队几年的战绩就是别人无法比拟的存在。 首次参战便一战成名,第二年就荣立一等功。 但那次的一等功极其惊险,让陈迄周在病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差点永远留在 9999993岁。 至今胸口还留着那道丑陋的疤。 陈迄周冷静果敢,身上有股狠劲。 他自进中队以来,共立个人二等功三次,嘉奖和荣誉称号更是多得数不清,才二十六就升到中队,成为整个支队历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 刘钧鹏从认识陈迄周那年开始,就没见他回过家。 他一头扎进部队里,不谈爱更不讲情。 刘钧鹏曾一度怀疑陈迄周是不是个机器人,直到他听部队里的支队长说起陈迄周家里的事情,才明白理解。 陈迄周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无家可归。 他刚出生就遭受亲生父母的遗弃,被领养后养母又早逝,而养父也在陈迄周即将从军校毕业的前夕去世了。 偏偏陈迄周养父是独子,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于是离开南霖来到边疆的陈迄周,做到了真正的孑然一身。 想到陈迄周先后经历了两次抛弃,一次生的抛弃,一次死的“抛弃”,刘钧鹏便能理解他性子为什么总是如此冷淡了。 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他总是在得到爱,然后又不断失去爱。 可尽管如此,陈迄周也依旧成长得根红苗正,从不抱怨。他在感情里总是内敛的,不擅长表达,更吝啬于讲。 但他的眼神、行动上却处处都在表达。 所以刘钧鹏也真心希望陈迄周能幸福,能再次得到爱,并永不失。 - 连着更新视频三天后,阮梨的话题失去了讨论度。 流量是件很玄乎的东西,前几条视频发出去受到了极力推广,然而后两天的观看人数却直线往下降。 gap year这个词如烟花般,短暂出现后迅速消失在互联网这片深不见底的海域。 阮梨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这个月回去是不可能了,车票费早就不够。 正愁着,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来电显示是爸爸。 阮梨皱眉,接了起来。 “喂,阮梨?” 手机里传来阮广山严肃的声音,阮梨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便听到她爸问:“你确定你想好了不当医生,要去玩摄影?” 玩这个字,用的就很灵性。 阮梨靠在椅背上,破罐子破摔了,“是。” “既然你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为什么不拒绝呢?你真以为我和你妈赚钱很容易,养你到研三轻轻松松是吗?” 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阮梨神色懒散,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打开扬声器放到桌上,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耳边哗啦啦的水声也没能遮盖住阮广山的指责,她清晰地听见了每一个字。 “你真以为拿着个破相机走走拍拍就是摄影师了吗?就你这样学医没学精,摄影半吊子的,真出去能干什么?给你铺好的路不走,非要作,我看你是活得太惬意了,不明白苦是什么滋味!” “嘴里一口一个要追求精神财富,现实连自己都养不活,你拿什么追求?以前你江叔叔的儿子不也天天嚷嚷着要玩什么赛车,人家今年博士都毕业了,还不是学医学得好好的,怎么到你哪儿就一堆臭毛病?” “您说得对。” 阮梨从洗手间走回来,她站在桌前,盯着手机屏幕的来电界面,丝毫不知悔改。 “我确实一事无成还毛病多,但有一点我想纠正一下。毕业填志愿时,我明确表示过不想学医,但你们无视了我的诉求,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从小到大你们都没试图听过。” “您不用拿别人来跟我比,已经比得够多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电话里的阮广山安静几秒,正欲发火,却被人拦住了。 “电话给我,是梨梨吗?” 听着熟悉和蔼的声音,阮梨嚣张跋扈的气势瞬间消去,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只卸掉硬刺的刺猬。 “爷爷。” 阮齐修开心地应下,他没着急开口指责阮梨,而是在问完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吃得习惯吗、睡得好吗之后,才把话题重新转回来。 “梨梨,你要知道就算不当学医,目前为止摄影也是养不活你自己的。” 阮梨低着脑袋,“我知道。”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以后该怎么办。” “暂时没想法。”阮梨如实道:“我想先空一年,找找自己的人生目标。” 阮齐修思考一会,才说:“也可以,我不拦你。” “爸!”始终安静的阮广山急了,“就是你和妈这么惯着阮梨,她现在才会这么猖狂任性,早就说……” “行了。” 阮齐修打断了阮广山,语气有些不满,“我心里有数,这事你先别管。” 阮梨盯着手机,等爷爷训斥完她爸,随即语气软下来,又对着自己说:“你想摄影,爷爷也不拦着你,但我们不会再给你任何经济上的支持。” “……”阮梨一时没搭腔。 她知道,爷爷并不是心软,而是料定她坚持不下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现在手头上连回程的车票都买不起了,再不想办法,明天就要流落街头去。 但她想试一次。 “好。”阮梨答应下来。 电话那头的阮齐修没想到阮梨会这么硬气,他怔了怔,然后才缓慢地接道:“那行,你也是成年人了,说到就要做到。” “知道了。” 话说到这种份上,几乎没什么好聊的了。 爷孙俩道完别,电话便挂断了。 后来几天,阮梨把从视频里赚到的钱提了出来。 她在网上找视频学习怎么剪辑,开始着手制作视频的脚本,越来越专业,但旅游博主的账号涨粉却不太快,观看视频的人也日益减少。 她每天除了做视频,大部分时间就在登陆账号看自己的视频数据。 眼见视频点击低,阮梨的心情也会变得不好。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拿起相机拍摄时不再纯粹,脑子里全是要怎么做视频才能吸引人。 这就是阮梨爷爷信心满满的原因。 像风一样 第16节 当爱好沦为赚钱的工具、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时,极短时间内就会厌恶上。 阮梨在意识到这件事后,第一时间着手开始找工作。 她想好了。 gap一年,前半年工作存钱,后半年去追摄影梦。到时候先沿着北疆往上走,出国,转一圈从东北回来,然后再考虑接下来的人生。 可在直聘上细细查询过后,阮梨没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此刻思考她才严肃发现,好像除了当医生,自己确实没有其他才能了。 这是件十分现实无情的事情。 阮梨唉声叹气半个小时,最终还是接受了事实。 她从阿尔勒什市内的医院官网开始找,恰巧发现最好的公立三甲医院在招聘医生,提供职工宿舍。 看到最后那句,阮梨当即就做好一份简历投了进去。 虽然她学历只有研究生,但边境偏,不是一线城市,竞争自然没有那么激烈。 不过也幸亏阮梨在校学习时没有偷懒,该考的证一个也没少,加上她毕业的学校在国内排名靠前,简历还算优秀。 于是不到十个工作日,阮梨便顺利通过筛选简历、笔试和面试三道关卡,成功应聘上,并且在二月的情人节前,办理好了入职。 等待休息日过去后,周一阮梨正式上班。 当天赶上大交班,他们神外科的主任在前头交代着一些话,而主任身旁站着一个长相年轻貌美的女人。 她的秀发用鲨鱼夹挽起,脸上化着淡妆,声音温柔。 阮梨隐约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声音,她忍不住抬眼望去,看见女人白大褂胸前的工作牌上显示着—— 阿尔勒什第一人民医院。 副主任医师,佟楒话。 第23章 首日·查房 看见这个名字,阮梨不由得愣了愣。 神经外科,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脑外科。 公认的医学中最复杂的学科之一,因其辛苦劳累程度,女医生格外少,优秀的女主任更是两只手能数清。 阮梨还留在申城医院时,就有听过这位的传闻。 准确来说应该是,学神外的没有一个不知道她。 佟楒话,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学。 读完博士后从首都来到西北,3 2岁就晋升至副高,当代神外科的楷模。而佟楒话的老师,就是国内著名神经外科专家王隆义。 她的履历,但凡是了解过的人无一不惊叹。 实在太优秀耀眼了,简直非常人所及。 阮梨的目光落在看起来还很年轻的佟楒话身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她的表情管理还算行,旁边和她一起被招进来的艾斯凯尔直接低声惊呼了一句“我去”,引得周围的几个护士姐姐齐齐望向他。 意识到自己失态,艾斯凯尔立马闭上嘴,站直了身子。 大交班结束后,医生和护士快速散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阮梨的上级医师周临开还在和佟楒话聊着什么,她和被分到周临开手底下的艾斯凯尔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早上初次见面时,两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艾斯凯尔名字太长,阮梨只记住了前面。 他是维吾尔族人,性格热情开朗,这会凑近阮梨对她说道:“看样子我们好像被分到了佟主任组。” 阮梨顺着艾斯凯尔的视线望去,她礼貌地配合应着:“好像是的。” “这简直不要太好啊!”艾斯凯尔眼睛都亮了,他崇拜地盯着佟楒话,“我一开始还担心分不到,佟主任这么优秀,我跟着她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就是听说佟主任好像很严格,比较凶,不知道我能不能……” 没等艾斯凯尔说完,眼前的两人结束了对话。 他们的上级医师周临开转身走过来,他偏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问:“你们就是新来的阮梨和艾斯凯尔是吧?” “是的。”艾斯凯尔瞬间站直身子。 阮梨跟着点头,嗯了一声。 “行,跟我来。”周临开没废话,边领着他们往办公室走,边简洁快速交代起来,“病人分配给你们,然后现在去看病历和医嘱,二十分钟后跟着佟主任查房。” 两人齐齐答道:“好。” 从办公桌上拿到东西,周临开最后多嘱咐几嘴,便离开了。 阮梨坐在椅子上,开始查看电脑上的病历和医嘱。 一旁的艾斯凯尔却完全没在状态,他几次偏头看向安静的阮梨,见她这么认真,忍不住打断道: “我们第一天上班,应该不至于让我们来汇报吧?” “没准。”阮梨眼神扫着病历上的字,抽空回复他,“反正现在没事,顺便记了。” “也是啊。” 艾斯凯尔完全被说服了,“以后都是我们主管,总要记的。” 阮梨没搭腔,两人安静地记着自己病人的病历。 二十分钟不到,周临开和佟楒话一起折返到办公室,周临开推开门,朝他们招手。 “差不多了,你们两过来,跟佟主任去看一圈病人。” 阮梨和艾斯凯尔迅速起身,一群人跟在佟楒话身后往病房走。 前几个病人不归阮梨管,她和艾斯凯尔站在最后头虚心听着。 当见到有人问题答不上来,佟楒话犀利指责时,艾斯凯尔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瞥向始终冷静淡然的阮梨,小声地问:“完了,你记熟了么?等会要是问我们,我肯定答不上来。” 阮梨看着紧张的艾斯凯尔,笑着安慰他:“没事,不一定会问我们。” “就怕她问。” 艾斯凯尔刚感慨完,眼前的佟楒话便转过身,往更深处的病床走去。 佟楒话站在病床左侧,她先询问完病人最近的情况,才抬头望向众人。 “二十七床,周临开你是主治医师。” “是的。” 周临开走向前,他正要开口讲述病人的病史,却被佟楒话打断了:“不是新来了两个医生吗?让他们说。” 二十七床的病人,刚分配给了阮梨。 这话一出,阮梨身边的艾斯凯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了。他紧张地舔了舔唇角,担心阮梨的同时,也担心起了自己。 “这个病人是两周前从门诊过来的,主诉是头痛恶心、呕吐,伴随轻度感觉障碍。根据脑部ct诊断为右顶叶镰旁脑膜瘤,术后一周出现左下肢肌力下降,当时检查为三级……” 见阮梨有条不紊地将病人的病症说出来,佟楒话严肃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不少。 她稍稍侧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望着阮梨。 等阮梨说完,佟楒话满意地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就是今天新来的阮梨?” 迎上佟楒话的眼神,阮梨感到莫名不解的同时,点头应了下来,“是。” 空气沉寂。 众人的视线在不说话的佟主任和阮梨之间来回流转,佟楒话的目光扫过阮梨精致明艳的脸蛋,最终笑着别开了眼。 “行,下一个吧。” 之后的查房顺利结束,没被问话的艾斯凯尔总算松了口气。 就在阮梨和他打算回办公室时,跟着佟楒话走在前面的周临开突然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接受到这个眼神的艾斯凯尔笑容瞬间止住。 佟主任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厉,刚才查房批评人的话那句“gcs评分是要我教你做吗”犹在耳边,艾斯凯尔抖了抖肩,侧身对着阮梨。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估计有大事要发生。” 阮梨看了一眼话痨的艾斯凯尔,还没来得及回话,周临开折了回来。 “十二床的病人一个小时后做手术,” 周临开站定在阮梨面前,他皱着眉,上下打量她半分钟,才说:“佟主任叫你上去当二助,你抓紧时间熟悉病情。” 扔下这句话,周临开转身就走了。 “你看我说什么。”艾斯凯尔同情地看着阮梨,“第一天上班就做手术,加油阮医生!” “……” - 下午一点,手术结束了。 主刀医生佟楒话跟众人说完“辛苦了”,便第一个走出了手术室,把后续缝合工作留给了一助周临开和其他医生。 缝合的时候,作为阮梨的上级医师,周临开留了几针给她。 看着阮梨熟练的缝合技术,带着口罩的周临开先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夸赞道: “看不出来,你还真挺有本事。” 闻言,阮梨只是笑笑,没回话。 这场手术总得来说还算轻松,而二助其实在一台手术中主要起协助作用,做的事情比较琐碎。 尽管如此,也丝毫不能松懈。 外科一般亲切地形容二助是持续性拉钩,永久性站立,间断性挨骂。 周临开继续说着:“跟着佟主任做手术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没挨骂的。” 像风一样 第17节 缝合结束。 阮梨见对方率先挑起话题,她站直酸疼的腰,配合问:“佟主任很严厉吗?” “何止严厉啊!”一说起这个,周临开顿时来了兴致。 两人脱下手术服往外走去消毒区。 “我当年刚跟佟主任的时候,都被她骂哭过,那叫一个丧心病狂啊!过来人告诉你,多做少说,注意细节,最好不要……” 不远处有人走过来,是佟主任。 阮梨看着还在激情演讲的周临开,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他。 从医数年的周临开眼力见极好,他话音登时止住,但佟楒话还是听见了。她眯眼笑着,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温温柔柔地问: “丧心病狂?谁啊?” 阮梨看向笑容满面的佟楒话,默默在心里赞同了周临开的话。 嗯。 眯眯眼笑面虎确实是最可怕的。 “什么丧心病狂?”周临开笑了笑,装傻充愣道,“话姐你听错了,我和小阮在聊中午吃什么呢!” “你最好是。” 刚做完手术,大家都比较疲惫,佟楒话也就没跟周临开计较,她扬了扬下巴,“吃饭去。” “行。” 阮梨没参与话题。 她静静地听着,见两人转身要离开,刚抬脚迈出去一步,前头走远的佟楒话突然回头看了过来。 “小阮医生,你不吃饭么?” “吃。”阮梨乖乖点头。 佟楒话笑起来,嗓音依旧温柔,“一起吧。” “好。” 阮梨一直拥有颗强心脏。 她不社恐,也不觉得和上级吃饭会不自在,于是当场答应下来。 三个人坐电梯离开,原本阮梨以为会去楼下医院食堂吃,结果周临开早就叫人把盒饭送到了办公室,她只得老老实实跟着两位大佬走。 路上,周临开和佟楒话聊了点医学问题。 抵达办公室坐下,打开外卖盒子后,两人自觉结束话题。 阮梨是真饿了,便一直埋头用餐。 吃到一半,佟楒话停下筷子,她眼底带着浅浅笑意,问道:“小阮医生,你之前在申城医大读研时,导师是严温译吗?” 阮梨跟着停下筷子,抬头回答:“嗯。佟主任你认识吗?” “认识。” 佟楒话笑着点头,“我不光认识他,我还认识你。” 认识她? 阮梨表情微愣,她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一下,确认自己这是第一次见佟楒话后,笑着说: “佟主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之前没见过。” 闻言,佟楒话笑容愈加灿烂了。 是没见过。 但她也没认错人,因为阮梨长得和陈迄周合照里的女生,是一模一样的。 第26章 单身·对象 “原来小阮你的老师是严师伯啊!” 周临开插话进来,他吃惊地望向阮梨,“难怪你基础那么扎实,而且研三毕业才半年在手术台上表现就不逊色。” “没有,周老师谬赞了。”阮梨颔首,谦虚回应。 “别谦虚。”周临开越看阮梨越顺眼,他指向主位上的佟楒话,“说起来,严主任还是佟主任的师兄,你这算是碰到师……姑了?” 听到这个称呼,佟楒话嫌弃地白了周临开一眼。 “我今年也就三十三,没必要叫这么老吧?” “对对对,话姐你永远十八。” 阮梨看着跟工作时状态完全不同的两人,也被感染,抿唇笑起来。 “聊到这个。” 佟楒话往后靠在椅背上,她整个人十分放松,笑盈盈的说:“严温译要是知道你到我这儿来了,估计要气得够呛。” 阮梨眼底有些不解,没太明白。 佟楒话察觉到她的疑惑,贴心地解释: “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严温译有事没事就到我面前来夸你,说你不仅长得漂亮人还聪明,每次就是“我们阮梨怎么怎么”,你发表六篇sci论文,他就来我面前炫耀了六次。要是知道你来我手底下上班,会急眼吧?” 阮梨扬起眉,表情惊讶。 这跟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就如严温译的姓氏一样,他特别严格,大多数时候都板着脸,之前阮梨在他手下没少挨骂。 每次严老师用那犀利严肃的眼神看向自己时,饶是没心没肺的阮梨也会心头一紧。 当时严温译想让阮梨继续读博,她纠结了好几天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不愿意。 直到现在,阮梨都忘不掉严温译失望的眼神。 所以在阮梨心里,她以为自己是严老师带的学生里最不合格,且没出息的学生,谁知道…… 阮梨眼神微怔,想到自己如今的现状,默默地低下脑袋。 她现在也确实是严老师最拿不出手的学生了。 佟楒话敏锐地察觉到阮梨不对劲的情绪,她没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火速吃完饭,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去外院做手术。 走出佟楒话的办公室,阮梨先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上午十二点前要更改医嘱,她当时拜托给艾斯凯尔,所以打算买杯咖啡感谢他。 回到办公室,里面只有艾斯凯尔一个人,他趴在桌上午休,阮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买来的咖啡放到了他桌上。 阮梨向来没有午休的习惯,她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学习。 下午看完病人的情况,阮梨还没来得及写病历,就被周临开叫过去新收了一个病人。她接收询问完病史,一直忙忙碌碌到下午五点多。 说实话,这些是在阮梨的意外之外的。 她并不知晓有名的神外科主任佟楒话在阿尔勒什第一人民医院任职,要是知道,估计就不会来。 主要有佟楒话在,连带着医院的病人都多了不少。 尤其是西北这一圈,大老远跑过来找佟楒话做手术的不计其数。 病人一多,他们的工作量自然也会增加。 这边忙起来,丝毫不比阮梨在申城那会要轻松。 她原本还想着偏远、边境地区的三甲医院有好处,一个对医生的各项要求没那么高,另外一个毋庸置疑的就是工作量,必定比沿海一线城市的省级三甲医院要少。 然而阮梨错了,错得离谱。 直到晚上九点多,她才结束工作回到职工宿舍。宿舍在一片老旧的小区楼,环境不算太好,但胜在是三居,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独立的小空间。 开门推进去时,阮梨的其中一个室友已经回来了。 见到阮梨进来,坐在沙发上追剧的娇小女生立马坐了起来。 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睡裙,过耳的短发乌黑亮丽,笑起来时,露出脸颊旁的两个酒窝,显得活泼可爱。 “你回来啦?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翁雅妮和阮梨不同,她在医院已经工作快一年了,也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 她是护士,比阮梨小两岁,目前在急诊科工作。 翁雅妮今天晚上没晚班,也没碰到突发意外,于是交完班就早早回来了。 这点,他们医院做的还是很人性化的。 它会给外地职工提供宿舍,其中不但包括医生护士,甚至还有实习生。 虽然房子比较老旧,有些设备也老化了,但好歹有个地方住,不用想破脑袋去外边租房子,这也是当时阮梨考虑来里面工作的因素之一。 “别提了。” 阮梨摇了摇头,眼底难掩疲惫,“我第一天上班就做了台手术。” “啊?”翁雅妮有些惊讶,“神外科比急诊还要恐怖吗?” “倒也没有。”阮梨眼神有些放空,只是佟主任钦点要她上去当二助。 大概是因为,她的老师是严温译? “佟主任应该比我们卢主任要温柔吧?我之前好几次碰见佟主任,都感觉她好温柔。”翁雅妮说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而且还不显老,一点都不像三十三的人!” 阮梨认同地点点头,这点确实。 佟楒话看起来真的很年轻,皮肤白,脸上胶原蛋白也足,还没皱纹,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左右的样子。 最最最重要的是,佟主任的发量真的很多,作为一个神外科的医生简直是奇迹。 想到这,阮梨抬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一抓,抓下来好几根。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宝贵的头发,惋惜地叹了口气。 像风一样 第18节 翁雅妮望着阮梨痛心疾首的表情,莫名有些想笑。 客厅里十分安静。 阮梨抬头望向另外一个室友的卧室,看着她再一次始终紧闭的房门,心下有些疑惑。 从阮梨搬进来那天开始,她就没和这个室友碰过面。 不是早上已经出门去医院上班了,就是晚上回卧室大门紧闭,让她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两个室友。 注意到阮梨的视线,翁雅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到许沁紧闭的房门,她开口解释:“许医生今天晚上有晚班,应该不回来。你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点个外卖?” 话题被翁雅妮带开,阮梨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 跟着翁雅妮点好外卖,阮梨查看了一眼手机,简单回复完唐宁宁的消息,便躺倒在床上开始玩手机。 吃过晚饭,阮梨没磨蹭多久,就洗澡去睡觉了。 她忙了一天,实在有些累得睁不开眼。 也不知道是新环境的原因,还是阮梨自身问题,她搬到宿舍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晚上睡觉总是没安全感,神经紧绷着,所以早上八点不到,她就醒了。 吃过早餐,阮梨径直去了医院,她换上白大褂,先去看自己主管的病人。 早查房结束,阮梨沿着过道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时,迎面撞上了佟楒话和周临开。 佟楒话正在偏头和周临开谈些什么,看见她,招手叫住,“来得正好,你等会跟我一起去坐诊。” 阮梨愣了愣,下意识反问:“我么?” “对。”佟楒话点头。 “哦好。” 阮梨迅速应下,她看着佟楒话走远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这是在给她学习的机会。 但莫名却让阮梨觉得很沉重,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讨厌学医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四面八方的压力。 不仅是关于她父母、亲人的,还有看重自己的老师。 阮梨出生于医学世家,因为父母太过优秀,她起点又高,从小就遭受到很多人的注视。 压力和比较,最终让阮梨对这个职业失去了想法。 也让阮梨逐渐忘记,她小时候受爷爷的影响,在某段时间其实特别想成为一个好医生。 可没有人希望自己总是处于被动的。 摄影需要热情,学医需要热情,人活着也需要热情。 一种对生活、生命的热情。 阮梨回过神,迈开脚步回办公室更改医嘱。 手上的工作差不多结束时,周临开来到办公室叫她,当“佟主任”这三个字一出来,阮梨很明显感觉到办公室的其他医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迎着众人的视线,阮梨淡然地走了出去。 一上午的门诊结束,阮梨跟着周临开回到神外科住院部。 坐诊那几个小时,阮梨工作很出色,对于佟楒话的每个问题她都对答如流,这让周临开对阮梨更加另眼相看了。 他心里一边感叹不愧是严温译学生的同时,嘴上打探道: “阮医生,你有男朋友吗?” 阮梨摇头,如实答道:“没有。” “正好啊!”周临开一听乐了,“我有个侄子,也是学医的。虽然去年刚本科毕业,年龄也比你小几岁,但长得还是很帅的!你要不要……” 后头的话周临开没说完,但透过他的眼神,阮梨全懂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正想着怎么拒绝才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温和的女声,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调调—— “再帅也没用。” 佟楒话带着笑,那笑意却不怎么达眼底,她说:“小阮医生已经被我看上了,你找别人去吧。” 周临开懵了,“不是话姐,你这就不讲武德了吧?你身边哪有什么二十多岁单身的亲戚啊?” “巧了,还真就有一个。” 佟楒话弯眼笑了笑,转头对着阮梨问道:“小阮医生有兴趣和他认识认识么?绝对比周临开介绍给你的 268矮侄子要好。” 周临开:“……” 第25章 约饭·巧合 阮梨见周临开吃瘪无语的模样,低头偷笑起来。 “话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周临开还在努力为自己侄儿辩解,“找男朋友得看人品的啊!光看身高有什么用,个子高也不能当饭吃,再说了,有句话叫什么,浓缩的才是精华。” “嗯。” 佟楒话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看似被说服了,实则下一秒轻飘飘怼道: “ 268的精华是不是有点过于浓缩了?有阮医生高么?” 周临开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佟楒话没给他机会。 “我那单身朋友长得帅,身高有一米八七,高考是省状元。”佟楒话笑着,给周临开最致命的温柔一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医生的侄儿今年考研失利了?” 听到这话,阮梨下意识想到了陈迄周,然后意识到不太可能这么巧,又默默将注意力拉回。 站在佟主任对面的周临开沉默了。 他迎上佟楒话的眼神,隐约能从她的表情里读出:“我们小阮医生这么优秀,你是怎么敢给她介绍这么差的对象?” 得。 周临开斗不过,默默走人,这两师兄妹一个比一个护犊子,他走还不行嘛。 目送着周临开走回办公室,佟楒话拍了拍阮梨的肩膀安抚。 “这话周临开问遍了我们整个科室的单身女医生,他那侄子玩得花,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直接拒绝就是。” 阮梨感激地看着眼前轻声细语的佟楒话,应道:“好。” 两人并肩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佟楒话瞥了阮梨一眼,装作不经意般问:“阮医生从来没谈过恋爱吗?” 听到这个问题,阮梨抿抿唇,老实答,“谈过。” 佟楒话眼神略带惊讶,开始套路阮梨,“我还以为你没谈过呢,是大学同学么?” “不是。”阮梨摇头,“高中同学。” 佟楒话煞有其事地啊了一声,“哪个没福气的臭小子不懂得珍惜,咱们小梨这么优秀漂亮,肯定是渣男!” 阮梨没吭声了,她静默几秒,最终忍不住替陈迄周说话。 “也没有,他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注意到阮梨眼底起伏的情绪,佟楒话适时终止话题,转而说道: “这周末我要去下级医院坐诊,我想带上你。” 听到佟楒话用的是“想”字,阮梨愣了愣。 “你想去吗?” 佟楒话只是站着,十分平静地看着阮梨,没有强迫,也没有期待的眼神,很认真地在询问。 阮梨没回话。 “算了。”佟楒话见她纠结,立马懂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先去上班吧。” “谢谢佟主任。” “嗯。” 佟楒话应下,她看着阮梨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其实第一次听说阮梨这个名字,是陈迄周分配到佟楒话老公手下的第二年。 那年, 9999993岁的陈迄周在执行任务时,不幸肺部中枪。 他伤情严重,送进医院时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手中却不忘攥紧那张合照。 佟楒话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张照片。 上面的两人穿着蓝白校服,阮梨扎着高马尾冲向镜头比耶,她脸上笑容明媚,而站在后头的陈迄周,眼神却始终落在阮梨身上。 他们看起来青春洋溢,年轻又美好。 后来手术结束,陈迄周转入了icu。 在昏迷、意识不清楚时,他叫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阮梨的名字。 或许是舍不得,陈迄周在icu待了五天后醒了过来,成功捡回一条命。 佟楒话不知道陈迄周中枪那一刻脑子里会想些什么,也无从知晓。 但有件事能肯定—— 于陈迄周而言,阮梨是他在世间最后的羁绊和牵挂。 所以佟楒话从师兄严温译那儿得知阮梨是他的学生时,她有不经意般向陈迄周透露过一点消息。 陈迄周知道后,请假申请回了趟申城。 佟楒话原本以为他回去以后,和阮梨的关系会有所改变。 毕竟那么喜欢,又怎么甘心放下。 可事实没有。 陈迄周最后还是一个人回到阿尔勒什的,并且情绪比去时还要低落许多。 像风一样 第19节 想到这,佟楒话从白大褂里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 她打开微信,找到陈迄周的头像,给他发消息: 【我们科室这两天新来的一个优秀的女医生,过两天一起吃个饭?】 陈迄周估计带完训练在休息,他的消息回得很快。 【没时间。】 十分精炼简洁的回答。 佟楒话笑了笑,慢悠悠地打字: 【小女生很漂亮,叫阮梨,我觉得你会喜欢。】末了,她又发送一个表情包过去,【(*^▽^*)】 陈迄周:【……】 - 那天之后,佟楒话没再跟阮梨提过坐诊和介绍对象这两件事。 阮梨也当是替自己解围的话术,没在意。 她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全然不知她们的谈话内容被有心人听去,然后一些不好的言论开始在神外科的医生和护士之间流传。 这些言论像湍急的河流,迅速分支流向各地。 不过此时,阮梨正面临着极具尴尬的时刻。 她下班回到宿舍时,翁雅妮不在。 而另外一个室友的卧室门是开着的,阮梨以为宿舍没人,于是和唐宁宁打视频电话开的外放。 两人聊到高中一些久远的八卦时,有人影从她门前晃过。 阮梨瞬间坐直身子,然后看见翁雅妮口中人美心善的急诊医生许沁在门口经过。 她似乎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睡意,头发湿漉漉的。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 阮梨看见许沁表情微愣,似乎有点吃惊,还有点不敢相信,随即拧起了眉。 对于许沁这个反应,阮梨是觉得很莫名其妙的。 她们又不认识,为什么见到自己是这个表情? 但碍于是室友关系,她还是主动起身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神外科新来的医生,阮梨。” 许沁没回应。 她盯着阮梨看了十几秒,随即冷漠地扔下“许沁”两个字,便转身离去。 阮梨以为自己吵到了许沁,没在意,自觉关上房门。 之后的几天,阮梨跟许沁没有任何交流。 她们的时间总是错开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阮梨的错觉,她总觉得许沁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 阮梨的直觉向来准,她也尽量避开和许沁相处。 入职第四天,阮梨迎来了第一次值晚班。 白天连着上到明天早上七点,至少要on call二十几个小时。 晚上临近用餐时间,她们科室临时组织了一个会,阮梨没时间吃完饭,忍不住在微信上给翁雅妮吐槽起来。 【完了,今天晚饭没着落了。】 翁雅妮昨天晚上值的夜班,这会回消息很快。 【为什么啊?你今天晚上值夜班吗?】 隔着屏幕尽管翁雅妮看不见,阮梨还是哀怨地点点头,【是的。】 【那没事啊,我等会给你空投。】 【真的吗!】 阮梨眼睛顿时亮了,她从众多沙雕表情包里,精挑细选出最可爱的那个发了过去:【[诶嘿嘿嘿爱你.jpg]】 【但我只能在医院食堂给你打包。】翁雅妮说,【因为我已经从宿舍出来了。】 【好的谢谢。】 道完谢,阮梨便关掉手机进去开会。 开完会时,正好翁雅妮给她打电话了。 阮梨看着前排还在交流医学的各个主任,默默把电话掐掉,转去微信回消息。一点进页面,阮梨便看到十分钟前翁雅妮发的那句。 【梨梨,急诊那边临时有事让我处理,我叫沁沁给你送晚餐啦,你还在神外吧?】 过了几分钟,翁雅妮见她没回复,又补充道: 【我已经把你的电话给沁沁啦,你们两直接联系吧。】 看完消息,阮梨给翁雅妮回复了个“好”,然后握着手机边等许沁的电话,边看着还在交谈中的佟主任等人。 好在几个大佬们也饿了,没多谈,就简单结束这次会议。 主任们下班各自回家,阮梨晚上有值班,便回到了办公室。 此时,距离翁雅妮给她发消息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没接到许沁电话的阮梨有些疑惑。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再问问翁雅妮,抬头却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盒盒饭。 阮梨发消息的手指微顿,把手机收起来。 许沁还真是,有点奇怪。 第一次晚班很顺利,阮梨没接到急诊病人,管床所有病人也没怎么出问题。 中间她还有机会眯了一个多小时。 早上八点多,阮梨拖着疲惫的身子正要回家,走出科室却遇到了佟楒话。 佟主任和周临开一起来的,她注意到阮梨后,马上朝她招手。 “上午二十床做手术,小阮医生来当二助吧。” 阮梨眨了眨酸楚的眼睛,刚要答应,一旁的周临开替她拒绝道:“话姐,小阮昨天晚上值夜班,要不先让她回去休息吧,二十床是艾斯主管的病人。” “你昨天晚上值夜班?” 阮梨点头。 “那算了,回去休息吧,让艾斯凯尔来做。” 佟楒话合上手里的文件,带着周临开就要走,迈出去两步,她突然回头冲着阮梨说: “晚上请你吃饭,到时候联系。” “好。”阮梨没拒绝。 “对了。”佟楒话说,“我还有个朋友也会和我们一起。” 阮梨没多想,直接答应下来。 直到回宿舍补完觉,佟楒话开车来小区接她。 阮梨下楼,看见主驾驶上熟悉的人影,愣在了原地。 快二月底,阿尔勒什的雪早已融化。 道路两旁的白毛杨露出萧条细瘦的身姿,陈迄周开的那辆黑色硬派越野停在树枝下。他身子稍稍倾斜,正在认真听着佟主任说话。 察觉到自己的到来,陈迄周冷不丁地抬眼望了过来。 阮梨抿着唇角,这真是,太tm巧了。 作者有话说: 佟主任:不巧,我们在等你~ 下章入v啦,感谢支持\(^o^)/~ 第26章 辣椒·烤鱼 阮梨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她打死也没想到,佟楒话嘴里的这个朋友会是陈迄周。 难道第一次听佟主任讲话,会觉得声音那么耳熟…… 没等她想更久, 后排的佟楒话也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佟楒话摇下车窗玻璃, 朝阮梨招手,“小阮医生!这边!” 阮梨心中默叹一口气, 老实走过去。 她原本想跟着佟主任坐后排, 但后排座位上堆得满满当当, 佟楒话见状提议道: “小梨你坐前面吧, 我买的东西都是易碎品。” 话落, 阮梨便听见前排的陈迄周冷笑了一下。 阮梨偷偷瞥他一眼,最终坐上了副驾驶。 还没系上安全带, 佟楒话就格外热情地对着他们说:“医院附近有家饭店的烤鱼特别好吃,我们去那儿吃吧。” 话未落,陈迄周开口了,他嗓音淡淡, “她不吃鱼。” “不吃鱼?”佟楒话偏头看向阮梨,假意确认道:“小梨你不吃鱼么?” 接受到佟主任的眼神, 阮梨点头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佟楒话偏头看向开车的陈迄周,继续演,“你们之前认识啊?” 认识么? 陈迄周扯了扯唇, 透过后视镜给了佟楒话一个眼神,你说呢。 “真认识啊?” 像风一样 第20节 佟楒话眼底的诧异不像假的,阮梨见陈迄周紧着唇, 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只得稍微侧身面向后排, 主动说: “我们是高中同学。” “这么巧?”佟楒话笑脸盈盈, “我还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正好,既然大家都熟,就不用那么拘谨了。” 阮梨坐正身子,轻声附和着嗯了一声。 佟楒话抬手轻轻拍了拍陈迄周的肩膀,试图引导他这个闷葫芦加入聊天,“你说是吧?” “……” 前头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陈迄周不想搭理起戏瘾的佟楒话,他踩下刹车,眼神瞥到车窗外去。 佟楒话见陈迄周这样,也丝毫不恼,只是转头对着阮梨说:“我之前给陈迄周发消息他说没时间,但说起……” 听到佟楒话提起这件事,陈迄周果断回头看过来,他出声打断她。 “去哪儿吃?” 明显急了。 佟楒话在心里吐槽陈迄周,觉得他活该没有老婆的同时,笑着道:“问小阮医生。” 副驾驶上的阮梨始终安静地观察着佟楒话和陈迄周,见这个话题踢给了自己,她先是疑惑地啊了一声,然后才答: “我其实都行的,吃鱼也可以。” 话落,陈迄周望了过来。 他眼皮耷拉着,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盯着阮梨看。 绿灯亮起,车子再次启动,陈迄周冷淡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那就吃鱼。” - 开到烤鱼店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烤鱼是阿尔勒什的美食,一般整条鱼提前腌制,然后用木材大火烤。烤制的过程中加入秘制调料,拿出来的鱼肉就会外焦里嫩。 刚进烤鱼店,阮梨便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 这家店在室外有特色的炕桌,但碍于天气冷,他们三去了室内。 服务员走上来招待,一人给了一个菜单。 阮梨看着菜单上各种各类的鱼,陷入了沉思,突然开始后悔了。 她真的不太爱吃鱼,而且不止不吃鱼,许多肉类、蔬菜也不吃,挑食得很。 美食向来对阮梨来说,就没什么吸引力。 小时候奶奶为了让她多吃口饭,追着她整个小区来回跑。以前和陈迄周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对自己挑食的毛病头疼不已。 阮梨眨了眨眼,这可能就是她至今头发颜色偏栗色的原因? “点单。” 耳边响起陈迄周熟悉的嗓音,他手指扣了扣桌面,提醒她,“就差你了。” “哦。”阮梨慢吞吞地应下,“和你们一样吧。” “好的稍等。”服务员收回菜单,转身便走了。 接过佟楒话递过来的茶杯,阮梨低头安静地喝着,没吭声。 她不主动说话,陈迄周更不可能。 两人装作不熟的样子,各自干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气氛尴尬静谧。 佟楒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流转,最后看着沉默的陈迄周,开口找了个话题。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这话一出,阮梨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跟着抬头望向陈迄周。 佟楒话高兴地扬起唇,眼底压制不住的笑意。但高兴不过两秒,她就听见陈迄周散漫地回复了一句: “和以前一样。” 话到这里结束,陈迄周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打算。 阮梨收回目光,随后便听到两人展开了一段极其没有营养的话。 “什么叫和以前一样?任务多么?” “还行。” “训练累吗?” “……”陈迄周默了默,忍不住怼佟楒话,“问的废话。” 见陈迄周终于不再装模作样,佟楒话轻嗤一声。 似乎想起什么,她的眼神温柔下来,又问:“你的训练方式比老谭还恐怖么?” 过了许久,阮梨都没听到陈迄周回话。 她微微抬眼,看向陈迄周。 这才发现他一直紧蹙的眉头松开了,神色比刚才柔和不少,然后嗯一声算作回应。 陈迄周望向佟楒话的眼神里,有无奈、内疚等等。 很复杂,阮梨有些不太能看懂。 但上车后到现在,据她观察,两人的相处模式更像姐弟之间的感觉。 这让阮梨突然想起,在乌市与陈迄周第一次见面时,他避开了自己的问题,没有选择回答。 而阮梨这两天在医院,也早就听说佟主任已经结婚了。 所以陈迄周目前,是单身。 “哦对。”身边的佟楒话反应过来,扭过头对着阮梨说道,“小梨还不知道我说的老谭是谁吧,他是我老公……” 没给佟楒话说下去的机会,她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看表情像是要紧的电话,她告知两人一声,便走出去接电话了。 屋内就留下他们两人。 陈迄周收回视线后,低头拿出手机,他看起来并不想和阮梨有任何交流。 没多久,烤鱼就上来了,但出去打电话的佟楒话还没回来。 由着窗户往外头看,依稀能看到她站在树底下,嘴巴一张一合的,电话还未结束。 阮梨干脆没动手,打算等着佟楒话回来一起吃。 她抬起手肘,抵在桌面上,忽然瞥到陈迄周那份烤鱼上撒了不少辣椒粉。 印象里,陈迄周是不能吃辣的。 南霖那边喜甜食,作为从小就在南霖市长大的他,更是一点辣椒都不碰。 阮梨张嘴,下意识提醒服务员:“这份烤鱼的辣椒能去一下吗?” “辣椒粉是烤的时候就撒上去了。”服务员面露难色,“你们点的是三份撒辣椒的烤鱼,不能去,只能重做。” “不用了。”陈迄周放下手机,他掀眼看了阮梨一眼,然后朝服务员说,“谢谢。” 服务员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比刚才还要更尴尬。 阮梨搓了搓手指,慢半拍地察觉到自己这个反应有点逾距。 她只是习惯了,以前每次和陈迄周吃饭都是自己点单……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阮梨故作坦然地笑着说了句:“我还以为你现在也不吃辣椒。” 闻言,陈迄周轻抬眉骨,反击,“你现在不也吃鱼么?” 阮梨舔了舔唇,正想解释,对面的陈迄周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去国外学摄影?什么时候转行学医了,阮医生。” “……” 陈迄周把“阮医生”这三个字的发音咬得极重。 阮梨迎上他冷冷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是寒冬迎面被人泼了一杯凉水,冰冷刺骨的同时,她的脑子也清醒了。 是了。 当初分手的理由是随口找的,陈迄周应该生气才是。 前几次那么淡然友好的相处,差点让阮梨误以为都过去了。 阮梨闭上嘴,没再主动搭话。 约莫五分钟左右的样子,佟楒话挂断电话走了回来。 他们各自开始吃烤鱼,谁也没再说话。 余光里,阮梨看见陈迄周淡定地吃下那份铺洒了满满一层辣椒粉的烤鱼。 她神色微顿,随后温吞地收回了视线。 分手这么多年,其实饮食有所改变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阮梨心里却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这种难受在吃鱼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远比想象中要更喜欢陈迄周。 在不知不觉中,那段感情早已占据心头最重要的位置。 割舍不掉,亦无法割舍。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理性。 吃过烤鱼,由于晚上阮梨还要上班,以及佟楒话临时有点事情要处理,三人早早开车折返。 陈迄周往人民医院开,先把阮梨送回去。 像风一样 第21节 在阮梨上班时间的前十分钟,她顺利抵达医院大门口。眼见时间不多了,她匆忙和两人道别便小跑着进了医院。 车子在原地停了会,直到阮梨的身影消失在佟楒话的视野里,陈迄周才重新启动。 佟楒话靠在椅背上,她看着认真开车的陈迄周,突然问道:“上个月你来乌市接我,半道弃车而去见的朋友,就是阮梨吗?” 十二月末,佟楒话去乌市做了台手术。 那台手术比较复杂,连着做了十几个小时。 最后气象台发布暴风雪预警时,手术才结束,佟楒话不敢独自开车走高速回来,于是被迫留在了乌市。 当时正逢陈迄周休假,便请假坐车过来接她。 乌市的暴风雪实在有些大。 尽管隔日上午佟楒话在阿尔勒什还有台手术要做,但两人见面商量后,为了安全着想,决定在乌市留一夜。 只是车开出去还不到十分钟,陈迄周突然把速度降了下来。 他不断偏头看向窗外,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漫天的雪花落在车前玻璃镜上,很快将视野遮盖,任凭雨刮器怎么努力摆动,都无济于事。 佟楒话顺着陈迄周的视线望去,只看见左手边人行道上有个人影在朝前走。 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肩头背了个相机包。 因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在空中凌乱飞舞的围巾须。 陈迄周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眼里各种情绪交织,他解开安全带,扔下一句“我见个朋友”,然后走了。 佟楒话看着他跟上去,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敢上前打招呼。 拐过一个街角,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佟楒话一概不知,她只知道等待的时间有些久后,打电话催过陈迄周一次。 然后,陈迄周就提着一份热腾腾的炒米粉回来了。 “嗯。” 眼前沉默良久的陈迄周终于说话了,他点头,坦然承认:“是佚?她。” “还真是。”佟楒话没觉得意外。 毕竟能让陈迄周情绪起伏的人,从始至终都只会有一个人。 空气安静,耳边仅剩车子开在路上发出来的沉闷声。 “我其实挺好奇。” 佟楒话顿了顿,她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陈迄周,“既然喜欢,为什么要生生错过呢?为什么不能大胆、主动说出口呢?” 陈迄周神色寡淡,没回话。 从什么地方说起才好,陈迄周自己也不知道了。 其实他和阮梨是完全不同的人。 陈迄周第一次见到阮梨,是在公交车上。 当时的阮梨刚转来南师大附中,她不识路,坐反了公交车。 从好心人那得知这不是去学校的路时,阮梨只是小小地惊讶一下,然后果断摆烂了。 那时八点已过,错开上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群松散。 阮梨坐在前头单个的座位上,她丝毫不慌,甚至心情很好地打开车窗玻璃,开始欣赏沿途的风景。 初春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来,落在公交车地板上,斑驳缭乱。 她迎着风,在那一刻热烈又自由。 陈迄周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坐在后排看了好久,听到公交车播报声才缓过神来。 那天,他原本是要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外公。 却坐过了站,顺带还丢掉了自己的心。 后来,陈迄周就经常能看见阮梨站在走廊罚站,原因是迟到。他每次猝不及防和阮梨对视上,都会被她眸中的笑意灼伤。 起初,陈迄周还不明白这种致命的吸引力是什么。 他从不少人嘴里了解到阮梨这个人,概括出来就是: 脾气差,性子直,太冷漠,不好惹。 而别人眼里这样的一个人,每天会悄悄去学校外边的巷口喂一只流浪猫。 陈迄周每次经过,都能听到她和猫咪自言自语。 要么是吐槽作业太多,要么是抱怨相机又被家里人砸了。 关于学校里议论她的事情,丝毫不提。 阮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言论,她自由洒脱,大部分时候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陈迄周首先想到的就是风。 所以后来作文课上,陈迄周写下了那篇作文。 不出他所料,阮梨在看完作文后开始追他。 陈迄周知道她是一时兴起,原本不打算答应。 直到开运动会。 班主任要求班委每天必须到学校给班上的运动员打气加油,而进入校门后保安大叔就会把门锁起来,到所有项目比完才能离开。 陈迄周作为学委,自然也要到场。 但陈迄周那会和班上其中一个班委闹了点矛盾,那个班委是个男生,不怎么喜欢他,于是抱团开始孤立他。 阮梨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跑来学校陪他,带着他翻墙出校。 陈迄周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午后。 阮梨率先爬上墙头后,转身朝他伸出了手。 刺眼的阳光就落在她单薄的肩头,陈迄周顺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听清楚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陈迄周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动,心甘情愿地败下阵来。 后来谈恋爱,他几乎很少和阮梨较真。 只要阮梨喜欢的、想要的,陈迄周都会尽量满足她。 他开始规划未来,他想和阮梨一直在一起,他想娶阮梨。 只是从头至尾,陈迄周都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阮梨的想法。 前面说的这些是建立在他想的基础上,并不能代表阮梨,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爱情从来不会成为阮梨的第一选择。 她就像风一样,无拘无束,来去自由。 而风很虚渺,是抓不住的。 停住是必然,但她不会留下,因为外头还有更广阔美丽的世界。 所以在这段感情里,他从未占据过上风。 始终在输。 时刻在输。 不论是在乌市见到阮梨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亦或是见她受伤,忍不住想靠近,还是骗她上司认识陶爷爷。 他想见她,克制不住,于是哪怕找遍各种理由也会说服自己。 陈迄周极力装作不在意、淡然的模样,却发现始终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更没办法眼见她受伤不为所动。 真正爱一个人,关心会从眼里溢出来,思念也是无法控住的。 迎面开来的车辆打了远光灯,陈迄周的眼睛被刺了刺,他眯起眼,回过神来。 后排的佟楒话见他沉思这么久,不禁催促他: “想什么呢想这么久?” “没什么,” 陈迄周敛下眼里的情绪,淡声道,“因为不合适。” 因为阮梨不怎么爱他。 第23章 受伤·石膏 烤鱼店这天后, 阮梨便没再和陈迄周见过面,只是偶尔从佟扆崋楒话嘴里得知他的近况。 陈迄周大部分时候都很忙。 他管理整个中队,需要带日常训练, 还要执行紧急任务。 起初两天, 阮梨的情绪多少有些受到陈迄周的影响。 只要一闲下来,她的脑子里就不断回想起他冷嘲地那句—— “不是去国外学摄影?什么时候转行学医了, 阮、医、生。” 阮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思绪更是一团乱。 她想到了无数种解决方案, 甚至想到了辞职离开阿尔勒什。 但阮梨是真没钱了。 今天离开, 明天能饿死在街头的程度。 而且还有一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有点舍不得陈迄周。 像风一样 第22节 很奇怪的。 阮梨每次见他十分淡然地和自己相处, 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明明不应该这样。 明明她才是辜负感情的一方,反应却跟陈迄周辜负了她似的…… 阮梨长叹一口气,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医嘱,头有些疼。 分手是她提出的。 现在舍不得的也还是她, 真是有够渣的。 没等阮梨想更多,艾斯凯尔失落的走进了办公室。 他低着脑袋, 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在听见他接连叹了五次气后,阮梨忍不住偏头看向他。 “怎么了, 挨骂了?” “是啊。”艾斯凯尔表情郁闷,“开哥又骂我了。” 阮梨偷笑着扬了扬唇,“知足吧, 佟主任没骂你就算好事了。” 艾斯凯尔沉默一秒, 赞同道:“这话倒也没错。” 别看佟楒话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但骂起人来, 比周临开要狠几倍。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阮梨倒是没怎么被佟楒话指责过,但看她骂过不少人。 比如上次骂艾斯凯尔时,就是边盯着艾斯边轻飘飘地说: “你博士毕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不要弄了,换别人来吧。” 艾斯凯尔被佟楒话吓得大气不敢喘,之后连着好几天都不敢在佟楒话面前出任何差错。生怕下一秒,佟楒话的眼神飞刀就飞了过来。 “说起来,阮医生你是怎么做到不被佟主任骂的?”艾斯凯尔苦着一张脸,“我们新来的医生都被佟主任批评过了,传授传授经验呗。” “其实很简单的。” 阮梨清了清嗓子,认真答道:“细心一点,平时好学点,基本知识技能掌握牢固就行。” 没等艾斯凯尔回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声。 两人齐齐望去,坐在他们背后办公椅上的男医生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无辜地抬头,“怎么了吗?” 阮梨深深地看了男医生一眼,回正身子没理她。 没两分钟,男医生就被他的病人叫走了。 艾斯凯尔伸长脖子往门口看去,确认男医生走了后,才低头凑近阮梨,小声对她说: “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 阮梨摇头,“没有。” “就是,”艾斯凯尔顿住,他面露纠结,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 阮梨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她没顺着问下去,只是静静地等着艾斯凯尔主动开口。 “哎呀我说了你别生气。” 艾斯凯尔小心翼翼的盯着阮梨看,“就是有人说你和佟主任有关系。” 闻言,阮梨停下手中的动作,倏地抬眼看向艾斯凯尔。 艾斯凯尔被她这个眼神震慑住了,慌忙解释,“不是我!是科室里别的医生说的,他们说医院神外科新招进来的住院医里,佟主任就最看重你,明明你只是个研究生学历……” 在阮梨的直视下,艾斯凯尔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们还说,你肯定是有关系才被招进来的,毕竟医院有佟主任坐镇,招聘要求早就往上提拔了不少。” 阮梨沉思一瞬,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进来的周临开打断了。 “小阮,过来收新病人。” “好。” 阮梨没再跟艾斯凯尔多聊,起身便走了出去。 今天早上,阮梨才给一个病人办理好出院医嘱,这会不到半个小时又要新收一个病人。 阮梨跟在周临开身后,往病房走去。 新病人是位将近七十岁的老奶奶,姓李,从门诊转过来的。 由自己的儿子儿媳领过来看病。 门诊那边进行初步查体和相关检查后,考虑肿瘤的可能,于是转入了他们神外科。 根据mri检查结果,李奶奶被诊断为胶质母细胞瘤,恶性程度最高的胶质瘤。 通常不能治愈,并且因其生长速度较快,在短期内容易与周围组织发生粘连,使得手术无法完整切除。 所以预后较差,绝大部分患者均会复发。 即使进行积极的治疗,生命周期也大多不超过两年。 阮梨看着眼前笑容和蔼的李奶奶,心情沉重下来。 她抿了抿唇,突然想起她的奶奶也是得这个病去世的。 家里四个学医的,都没能把阮梨奶奶救回来。 阮梨回过神,她拿出病历本开始询问病史。 问到一半,佟楒话走了过来。 她作为老奶奶的主刀医生,跟大概家属交代了详情。 李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她只是脸上始终挂着笑,在他们结束对话后问了句: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旭儿今天回来吗?他还在工作吗?” “对,小旭在执行任务,还要过两天。” 得知老人家的病情后,儿子接连叹了好几声气,他掩盖不住悲伤难过的神情,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毕竟要让七十岁的老妈开颅做手术,实在是一件遭罪的事情。 先不说手术的各项风险,光是这个年龄就是个难处。 可不做手术的话,也许老人家就只剩下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了……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儿子夹杂着叹气的声音并未传入李奶奶耳中,她听不见,眼神里都透露着迷茫。 “我说!” 眼前留着胡渣的中年男子耐着性子,他把音量提高,重复道: “小旭在执行任务!他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哦好!”李奶奶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呵呵的,“我知道了!” 话落,儿子立马扭过头朝他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妈她早年耳朵听力受损,不太能听得见别人说话。” “没事。” 佟楒话表示理解,“听不到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众人沉默下来,都不再说话。 佟楒话临床经验足,见惯了这种情况,她见家属有些迷茫,于是开口给了他们两个方向。 “这个病确实挺严重,你们要尽快决定是手术治疗还是保守治疗。你们也知道,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手术风险肯定是大的。” 李奶奶的儿子陷入了纠结,他沉思几分钟,跟身边的老婆商量后,给出了答案: “我们做手术,再怎么说能多活一两年也是好的。” 佟楒话嗯了一声,“那我们手术就定在明天早上九点的第一台,记得不要给老人家吃东西,要禁食6-8个小时。” “好的好的。” 李奶奶的儿子认真记下来,他眼神急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握住佟楒话的手说了句:“感谢佟主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会相信你们医生的,也拜托你救救我妈。” 最后一句话夹杂着些许哽咽。 此刻,眼前这个强壮高大的中年男人,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在面对自己母亲生病也依旧束手无策。 阮梨望着态度诚恳的家属,默默别开了眼。 她想起来,当时奶奶做完手术后陷入昏迷。 躺在重症监护室五天,爷爷阮齐修就在外面守了五天。 后来转入普通病房,爷爷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奶奶,他从没掉过一滴眼泪,甚至在奶奶面前时总带着笑。 然后不断安抚奶奶:能好的、会好的,别担心。 阮梨一直以为,这是爷爷作为医生面对生老病死的坦然和豁达。直到后来奶奶病情复发,她目睹爷爷默默擦眼泪后,才明白从来没有什么坦然豁达。 人这一生,死去是必然。 但很少有人能直面死亡,能平静地接受。 尤其是涉及到自己所爱的人。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阮梨身上。 她无法接受自己用心学医,可大部分时候却派不上用场。在面临死亡的问题上,哪怕是阮梨的爸爸阮广山,神外科出名的专家教授,也无法解决。 生老病死,从来都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妈!你今天晚上先住医院!” 李奶奶儿子的声音将阮梨的思绪拉回来,她抬眼望去,看见他轻拍着老人家的手背,解释道:“你这个病要做个小手术!明天做完,过两天回家就可以见到小旭了!” “做手术?!”李奶奶眼神有些惊慌,“我觉得我还挺好的,不用做手术!” “要做。” 家属耐心劝道:“医生诊断是不会错的,我们要听医生的话哈!做完就好了。” 像风一样 第23节 “那不是很贵,不要做了。”李奶奶坚持着。 贵字一出来,旁边的周临开忍不住出声帮助家属一起劝。 可无论怎么说,李奶奶仍然是油盐不进。 她坚持地认为自己没病,身子骨硬朗,不需要做手术。 阮梨的视线向下,她瞥到李奶奶穿的裤子十分老旧,被洗得都掉色发白了。 “奶奶。”阮梨移着凳子往前坐了坐,她弯起眼,转移了话题,“您家里是有个孙子吗?” “是啊!他好帅好高的。” 李奶奶笑起来,“小女娃你有没有对象啊?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 “行啊。” 阮梨一口答应下来,“但是您现在得到我们医院住院,您身上健康方面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可想要早点见小旭的话,明天那个手术是必须要做的。” “啊这样啊。”李奶奶点点头,若有所思,她安静一瞬,随即答应下来,“那就做吧。” 说服老人后,阮梨跟着佟楒话还有周临开一起离去。 这天,阮梨先后来病房看了好几次李奶奶。 头发花白的她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似乎还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严重。 下班前最后去往老人家的病房时,她儿子给她打热水去了。阮梨一进去,便看到李奶奶侧着身子躺在病床上,她没睡着,只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见阮梨走过去,李奶奶立马笑着坐起来。 嘱咐完一些手术前的要点,就在阮梨想要走的时候,李奶奶抬起皱巴巴的手,拉住了她。 “小阮医生,我明天要是醒不过来,你到时候能给我孙子带句话吗?” 阮梨低头,迎上老人家充满笑意的眼睛。 她的眼睛有些浑浊,却不妨碍那纯粹的笑容,李奶奶语速很慢,她说:“我身体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很严重吧?不好治吧?” “……” “治不好的吧?”李奶奶又问。 阮梨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三个问题。 “其实我很幸福的。”李奶奶说,“我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都对我这个老骨头很好,真要是挨不过去,也没关系的。” 阮梨敛睫遮住眼底翻滚的情绪。 这话,她奶奶也说过。 他们为了不给家里人造成负担和麻烦,几乎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不会的李奶奶。”阮梨拉住老人家的手,尽力安慰她,“你不坚持下去,到时候小旭想见你怎么办?我们安安心心的,明天做完手术一切就都好了,好吗?” 安慰似乎起到了作用,李奶奶情绪有所好转,还笑着和阮梨开玩笑。 “阮医生人美心善的,要是我们家胡旭能娶你当老婆就好了。”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阮梨先是觉得很耳熟。 可实在想不起来,便转头把这个名字抛到了脑后,阮梨哄完李奶奶,等着她的儿子打完热水回来,才下班。 回到宿舍时,翁雅妮还没回来。 许沁已经在卧室了,翁雅妮应该是今天晚上值晚班,不会回来了。 这么想着,阮梨就把门反锁了。 还在换鞋,头顶的光线突然暗下去。 阮梨抬头便看到敷着面膜的许沁站在自己跟前,她眼睛里隐约透出不耐烦,语气也十分不好。 “你要在宿舍里养猫,能不能把它管好?都跑到我房间去了。” 让招财待在宿舍,是经过许沁和翁雅妮两人同意的。 当时阮梨也保证过,平时上班会把招财锁在自己卧室里,不会让它出来。所以这会见许沁不高兴,阮梨立马道歉: “对不起,我最近卧室门锁坏了,没来及换,早上出门拉着绳子绑过,可能是它从缝隙里钻出来了。” 面对阮梨真诚的道歉,许沁的怒火半分没少。 她扔下一句“再有下次你就把它送走吧”,然后走了。 阮梨有些无奈,她换上拖鞋,径直走向卧室。 对招财进行长达一个小时的教育后,阮梨才跑去洗澡。 隔日一早,阮梨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医院。 李奶奶的手术她是二助,要上手术台,所以得先看一圈管床的病人,然后把医嘱开好、病历写好。 四个小时后,手术圆满结束。 但李奶奶神志尚未清醒,还不能回普通病房,于是被转入了icu。 阮梨跟着佟楒话走出手术室时,李奶奶的家属立马围了上来。 耐心交代完李奶奶的情况后,他们总算放下心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阮梨抬头往后看,迎面走过来两个男人。 跑在最前头的男人眼眶泛红,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他似乎是跑过来的,此时气息很不稳。 而后面那个,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他慢慢停下脚步,没跟上来,好看的眼里同样布满红血丝,神色难掩疲惫。 阮梨的视线落在陈迄周打着石膏的左手上,心脏顿时一紧。 胡旭和家人待在一起,父子两小声交流起来。 听胡旭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要瞒着他,而胡旭父亲的意思是,奶奶不想你担心,耽误你工作。 再往后的话,阮梨都没太听进去。 她看着率先走向陈迄周的佟楒话,犹豫一秒,最终跟了过去。 “你手怎么回事?”佟楒话眉头紧蹙,指责道,“才三天没见,你又挂彩了?” “没什么大问题。” 陈迄周低敛眉睫,显然不想跟她在阮梨面前谈论这个问题。 他执行的任务向来危险,偶尔还动刀动枪的,多少带点血。尽管陈迄周知道阮梨作为医生,不可能怕血,他也依旧不想谈论那些事情。 “没什么大问题?” 佟楒话被陈迄周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她冷笑一声,“是,相比于你以前那次……” “话姐。”陈迄周出声打断佟楒话。 佟楒话其实比他和阮梨要大五六岁,叫一声姐不过分,但陈迄周很少这么叫她。于是这个称呼一出,佟楒话愣了愣,也冷静了下来。 “你们聊,我工作上还有事。” 阮梨看着生气离去的佟楒话,又看了看有些无奈的陈迄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气氛沉寂一瞬。 阮梨瞥向陈迄周的手臂,慢吞吞地问:“你手没事吧?” “没事。” “佟主任她……” 没等阮梨把话问出口,周临开就把她叫了过去。 有工作在身,阮梨也不好和陈迄周多说什么,两人交换眼神后,她便跟上周临开走了。 这一忙,就忙了一个多小时。 等阮梨再次折返回来,走廊上早已没了陈迄周的身影。 她望着空空的廊道,想到陈迄周打石膏的手臂,心里也莫名空空的。 站了会,阮梨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她点开陈迄周的头像,发现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上次的酒店地址发送。 再往上滑,就是那条: 【你已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阮梨咬了咬唇,伸手打字。 她纠结着怎么开口比较自然,浑然没发觉身边有人靠近,好不容易确认要发送的内容,还没点击发送按键,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寡淡的嗓音。 “找我么?” 阮梨神情一顿,抬头,猝不及防落入陈迄周直勾勾的眼神里。 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 陈迄周低下眼看她,阮梨戴着口罩,差不多半张脸被都遮住。他只能看见阮梨那双灵动干净的眼睛,仿佛沁着水,欣喜的情绪丝毫不加以掩饰。 陈迄周率先别开眼,木讷地重复:“找我有事?” “嗯。” 阮梨重重点头,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我想请你吃饭。” 闻言,陈迄周立即回正视线看向阮梨。 他轻勾唇角,冷嗤一声,那句“阮医生对谁都这么热情吗”都到嘴边了,可迎上阮梨期待的眼神,听见她最后补充的那声—— “可以吗?” 陈迄周生生把冷嘲热讽的话咽下去,换成了,“吃什么?” 第28章 帮忙·楼下 阮梨下午还要上班, 不方便跑太远,于是带着陈迄周来到医院附近的餐馆。 像风一样 第24节 这家的鸽子汤营养饭味道还算不错。 点单时,阮梨特意问了他的忌口和不喜欢的食物。 除了辣椒, 大致上和以前差不多。 服务员一走, 阮梨的目光就移到陈迄周的左手臂上,她盯着看了几秒, 斟酌片刻后问道: “你们平时执行任务, 很容易受伤么?” 陈迄周看着阮梨, 没答话。 她眼底的担心不像装出来的。 可陈迄周却不明白阮梨到底在想什么了, 是对他又旧情复燃了吗?还是单纯异乡见旧情人, 格外亲切?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无法接受。 陈迄周往后轻靠在椅背上, 他挪开视线,不再看阮梨,淡声回答着:“还好。” 如往常般客气疏离的态度。 阮梨眨了眨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陈迄周不可能主动和自己搭话, 毕竟像这样还算和平地坐在一起吃饭,都是奇迹。 阮梨在脑子里搜索所有能聊起来的话题, 最后想到了李奶奶,正要开口,却被对面的陈迄周抢先了。 “我听胡旭的父亲说, 他奶奶情况很不好。” “嗯。” 阮梨点头,如实道:“是不太好。胶质母细胞瘤一般会反复复发,无法痊愈, 术后放疗也只是延长生命期。” 闻言, 陈迄周沉默下来。 这几天, 他们忙着执行任务, 手机上交后基本与外界隔绝了联系。 在胡旭奶奶入院前,他的父亲打过一个电话,但胡旭没接到。 当时陈迄周已经带着胡旭抵达自治县了,他接到郭队的命令,有一伙暴恐分子逃窜,派他带领队前去进行抓捕。 但具体藏匿点不清楚,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 他们连着蹲守好几天,才把三名手持砍刀的暴恐分子抓住。其中一名携带了枪支,在子弹打到胡旭身上前,陈迄周扑过去推开了他。 两人十分幸运,都没中弹,不过陈迄周的手因为落地姿势不当,骨折了。 等后续事情全部解决,陈迄周才去部队医院治疗。 胡旭坚持要陪着他,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从其他亲戚口中得知自己奶奶要做手术的事情。 陈迄周见胡旭着急得话都说不清,便跟着一起来了。 阮梨看着不说话的陈迄周,知道他在担心队员,刚纠结着要不要安慰他,服务员却在这个时候上菜了。 话题也就被带了过去。 吃饭过程中,阮梨没再挑起话题。 陈迄周的父亲是军人,他家教向来好,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阮梨高中就知道的。 下午两点多,他们结束用餐,走出饭馆,阮梨下意识抬头看向陈迄周,想确认他是要跟自己一起返回医院,还是回部队。 才一望过去,兜里的手机就打断了阮梨的问话。 有来电,显示是翁雅妮。 阮梨感到疑惑,按道理来说昨天晚上翁雅妮值夜班这会应该还在补觉才对,没多想,她按下接听键接通了电话。 “阮阮,你现在在医院吗?”翁雅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阮梨嗯了一声,问:“在附近,怎么了?” “那你赶紧来医佳宠物医院。”翁雅妮说,“你的猫从楼上摔下去了。” 闻言,阮梨立马蹙起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好,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阮梨打开导航寻看宠物医院的地址。 身旁的陈迄周静静地看着她,张嘴想问,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确认完地址,阮梨打开软件开始约车,她下午三点半还有工作,坐公交车来回的时间太长,肯定来不及。 叫好车,阮梨这才看向陈迄周,朝他说: “你先回吧,招财出了点事情,我可能要赶过去。”眼前陈迄周没什么反应,阮梨舔了舔唇,想说清楚些,忽然听见他说了句: “一起吧。” - 阮梨和陈迄周赶到宠物医院时,招财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据翁雅妮所说,是客厅的窗户没关,招财从她的卧室再一次溜出来,它四处乱窜,最后跑到窗台上,失足掉了下去。 好在她们住的楼层不高,检查后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腿骨折。 “你都不知道,我睡醒了发现你卧室门敞开,招财没在里面的时候都快吓死了。”翁雅妮长舒一口气,“我下楼看见招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在等人来救它,幸亏下面是草坪啊,要不然都不知道摔成什么样了。你那个门真的得个师傅修一修了,不然招财老是跑出来,太危险了。” 阮梨听得又好笑又气,她瞪向招财,只见它心虚地趴低脑袋,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 “我昨天打算找师傅修的,但临时接病人忙忘了。”阮梨有些无奈,“晚上它还跑到了许医生卧室里去,我教育了一个小时也没用。” “没事,招财也没什么大问题。” 翁雅妮安慰了阮梨几句,这才把目光投向始终安静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男人五官分明,模样散漫。他长得高,身材是很明显的倒三角,即使手上打着石膏也丝毫不影响气质。 翁雅妮顿时察觉出一丝八卦的气息,她眼神揶揄地看着阮梨,问: “这是?” “哦对。”阮梨反应过来,稍微侧身让开,向翁雅妮介绍,“我高中——” 话还没说出来,陈迄周冷冷地打断了她,“前男友。” 阮梨:“……” 空气安静一霎。 翁雅妮将视线从阮梨前男友身上收回来,她原本想着阮梨下午要上班,招财没事她就给领回去,可现在这么一看…… “既然招财没事,那我先回去了?上午没太睡好,困死了。”翁雅妮随便找个借口,果断开溜。 阮梨连忙拦住她,请求道:“要不然你顺便把招财带回去吧,三点半我就要赶回医院。” “这不好吧?” 翁雅妮看了眼阮梨身边的男人,故意回:“下午宿舍没人,万一招财又乱跑怎么办?” 阮梨皱起眉,望向四只腿都被绷带和石膏包起来的招财。 “都这样了要还能乱跑,干脆死外边吧。” 话音未落,招财就睁大眼睛喵呜了一声,对阮梨的话感到震惊和恐慌,又使出它的绝招,开始卖萌撒娇了。 翁雅妮被招财的反应逗笑了,她摆手拒绝,“总之我不管啊,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先回去补觉了。祝你好运,再见~” 阮梨见翁雅妮实在不乐意,也没强求她,回了一声拜拜。 交过钱,阮梨和陈迄周带着招财离开了宠物医院。 她先在附近的猫舍给招财买了个航空箱。 再次叫车打算回医院时,已经三点了,赶回宿舍肯定来不及,于是阮梨把主意打到了陈迄周身上。 趁着车还没来,阮梨三番五次地偏头看向陈迄周。 陈迄周不瞎,根本忽视不了她的举动,侧头问她:“有事?” “嗯嗯。”阮梨重重地点头,她没直白地问,反倒旁敲侧击道,“你下午要回部队么?” “暂时不回。” 原本是打算和胡旭一起回去的。 胡旭得重新申请假条,超过两天的假条陈迄周作为中队长批不了。 “那太好了。”阮梨面色一喜,她指了指航空箱里的招财,“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招财吗,我七点多下班,就把它接回来。” 陈迄周拧着眉,表情看起来有些不乐意。 阮梨连忙补充,“麻烦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陈迄周勾了勾唇,应下来,“好。” “谢谢。” 道完谢,阮梨叫的滴滴车也赶过来了,两人上车在后排落座。 司机大哥确认完阮梨的手机尾号,便认真开车了。 车里播放着最新的社会新闻,招财趴在航空箱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 阮梨倾下身子看了它一眼,再次抬头时,听见身边的陈迄周问了句。 “天赐走了多久?” “……”阮梨默了默,“差不多两个月。” 陈迄周能猜到,阮梨一点都不意外。 虽说招财是只黄狸猫,而黄狸猫和狸花猫也能串出像它这样的,可招财这么小,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天赐生的。 更何况当初天赐做绝育,是她和陈迄周一起带去的。 阮梨看着将脑袋凑近箱口的招财,主动说道,“天赐生病了,医生说它年纪大每天睡不好,我不想看它那么痛苦,就安乐死了。” 陈迄周沉默两秒,轻轻嗯了一声。 话题有些沉重,顺带勾起两人脑海深处的许多回忆。 抵达医院后,阮梨把招财交给了陈迄周,随后狂奔上楼。 像风一样 第25节 迟到要扣工资。 这个钱阮梨根本扣不起,再扣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下午医院事情居多,阮梨七点并没能准时下班。 icu里的李奶奶需要她多加关注,所以忙到八点才结束。 阮梨拖着疲惫的身子进电梯,她费劲地抬起酸疼的胳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陈迄周发了条消息。 【我下班了,你在哪?】 信息发出去,等了半分钟陈迄周没回。 周围有两个小护士在低声讨论着什么,阮梨耳尖地捕捉到“打石膏”和“帅哥”这两个词,她循声望去,只见其中一人激动地说: “绝了,那个左手打石膏的男生是真帅啊!他身边还有只橘猫也超可爱。” “在哪啊?我怎么没看见。” “就楼下花坛转盘的休息区,都在我们医院坐一下午了你没看见吗?” “啊,没看见,现在还在吗?” “在也没用,人家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你上去问了?” “是啊……” 电梯抵达一楼,传来滴的一声。 两个护士跟着人群往外走,声音逐渐弱下去。 阮梨想着那句“坐一下午了”有些出神,掌心的手机震动一下,陈迄周的消息进来了: 【楼下。】 【[图片]】 消息后面紧跟着一张照片。 阮梨点开仔细辨别,发现就是出门往左拐的花坛转盘休息区。她抿起唇,把手机收回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出住院部a区大楼时,外头的天还亮着,没暗下去。 阮梨的视线越过层层苍翠枝繁的树木,看到了坐在长廊里休息的陈迄周。 可能是笔直地坐了太久,他动了动肩膀,身子稍稍往后倾斜。 招财被他从航空箱里放了出来,此刻就乖乖地趴在他的腿边,舔着爪子上的绷带。 陈迄周注意到,立马抬手阻止了它。 他打着石膏的左手不方便,于是抬起右手轻轻摸了摸招财的脑袋,动作温柔,眼底还带着笑。 一个受伤的人,陪着一只同样受伤的猫。 他们身后是悬浮于天际的落日,橘红色的光铺洒在脚下,而陈迄周和招财只是这样安静地坐在人来人往中,不急也不躁。 第29章 修门·停电 阮梨停在原地, 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拍照。 这一幕实在太过于温馨唯美,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手机的像素自然比不上相机,所以阮梨只是大概控制好整体比例, 顺带调了点参数, 便随手拍下。 满意后,她才抬脚走过去。 还未到跟前, 陈迄周便注意到她了。阮梨避开招财和航空箱, 在他右手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对不起, 让你久等了。” 听到阮梨这声抱歉, 陈迄周眼睫动了动, 他没回应,只是话锋一转嘱咐着:“下午已经给它喂过消炎药了, 记得晚上不要再喂。” “好。”阮梨认真地听着。 “它下午一直有气无力,这两天可能会引起发烧,你多注意。” 阮梨嗯了一声,“好。” 陈迄周的话题始终围绕着猫咪在进行, 他交代完,便从木凳上站起来。 见他要走, 阮梨出声阻拦:“你晚上有空吗?” 闻言,陈迄周顿住脚步看了过来。 “请你吃饭。”阮梨指了指招财,解释:“麻烦你帮我照看招财一下午。” 陈迄周迟迟没回话。 就在阮梨以为他要拒绝时, 听见他说:“下次吧,支队有事需要我回去。” 阮梨点头,表示理解。 长廊的尽头, 胡旭匆忙走了过来。 他的眼睛黯然无神, 尽显疲态, 站定在两人跟前, 胡旭先面朝着陈迄周喊道:“陈队。”随后注意到阮梨,又连忙颔首打招呼,“阮医生。” 阮梨点头应下,她看着伤心担忧的胡旭,开口安慰起他,“别担心,李奶奶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 提到这个,胡旭有些哽咽。 他是奶奶带大的孩子,见到老人家古稀之年还要遭如此罪,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部队只批了五天的假,胡旭能不能陪在医院等老人家清醒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他知道阮梨是奶奶的管床医生,这会忍不住说: “阮医生,我奶奶住院的这些天就麻烦你了。” 阮梨摇头,“不会,应该的。” 胡旭看着眼前温柔坚定的阮梨,莫名像吃了一剂定心丸。 他收拾好情绪,望向陈迄周询问道:“队长,我们现在走么?” 胡旭自己是还没买车的,下午去医院打石膏开的是陈迄周的车,临时接到电话来医院、还有回部队打假条都是。 陈迄周手受伤了,肯定不能开车。 胡旭打算先把队长送回去,然后再坐车返回医院,守着奶奶,哪都不去。 陈迄周嗯了一声,“现在走。” “是。”胡旭习惯性回道。 他正要往前走,可面前的陈迄周却一动也不动。胡旭顺着陈迄周的视线望去,看见阮梨蹲在地上,轻轻抱起橘猫把它收回航空箱里。 胡旭灵光一闪,有眼力见地问道:“阮医生是要回家吗?我们送你吧。”没给阮梨回答的机会,胡旭又偏头请示陈迄周,“应该可以吧陈队?” 阮梨循声望去,陈迄周没直接回答,只是说了句:“走吧。” “是。”胡旭走开,“我现在去停车场。” 医院停车场出口有好几个,阮梨提着航空箱跟上陈迄周的步伐。 这段时间招财被她养得胖了不少,提在手上还挺沉,阮梨来回换了两次手。旁边的陈迄周瞥到她的举动,平静地挪开视线,装作没看见,继而加快了脚步。 陈迄周本就个高腿长,于是阮梨和他的距离也渐渐拉远。 招财腿上有伤,不能太波动。 阮梨费劲地提着沉重的箱子,只能目睹着陈迄周越走越远。 一直到抵达停车场的口子前,陈迄周才停下来。 等阮梨带着招财走过去时,胡旭已经开着车出来了。 陈迄周率先一步坐上副驾驶,没等她,也没打算管她。 阮梨垂眸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如果是以前…… “阮医生!”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摇下来,胡旭贴心地提醒她:“后面来车了,你得赶紧上来才行。” “嗯好。” 上车后,阮梨刚把门关上,后车就催促地连按了好几声喇叭。 胡旭踩下油门,飞速从停车场口子开了出去。 出医院大门,开车的胡旭瞥了眼后排的阮梨,然后问:“阮医生,你住哪儿?” 阮梨报上职工宿舍的地址,车内便归于寂静。 除去航空箱里招财翻动的声响,以及风口的热空调吹拂,再无其他动静。 阮梨望着窗外往后倒退的街道和树影,陷入了沉默。 胡旭看了眼安静的两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 他就说吧。 肯定不可能是普通的高中同学!早知道是这种修罗场,会尴尬得头皮发麻他就不自作主张叫上阮梨了。 虽是这么想着,可胡旭还是主动挑起了话题。 “阮医生,你的猫是受伤了吗?怎么伤的啊?” “嗯。”阮梨简单解释:“我卧室房门坏了,它偷溜出来,然后客厅的窗户没关,从楼上掉下去了。” 胡旭啊了一声,表情有些惊恐,“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的,它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阮梨摇头,“楼层不高,只是腿有点骨折。” “那就好。不过这种情况还是很危险,门得尽快修好才行,要不然到时候猫咪好了,又到处乱窜就完蛋了。” 胡旭苦口婆心的劝导,让阮梨瞬间想到了翁雅妮。 像风一样 第26节 两人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阮梨回想起下午翁雅妮脸上担忧操心的表情,抿唇笑了笑,莫名还挺般配的? “话说起来,”驾驶位上的胡旭还在继续说着,“我们陈队会修门,他连锁都会换!” “是么。” 阮梨将目光投向前排的陈迄周,她丝毫没觉得意外,毕竟陈迄周一直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以前他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有次陈迄周为了哄她开心,折过满满一玻璃罐的星星送给她。 拆开星星后,每张纸条上都写了字。 陈迄周的字迹清隽清秀,是标准的行楷,平时被张贴在榜上学习的字体,落在了五颜六色的星星纸上。 只为了哄她。 “是啊!”胡旭越说越来劲,“阮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中队的门……” “胡旭。” 没让胡旭说完,副驾驶上的陈迄周冷冷地望过来,打断了他,“好好开你的车。” 胡旭瞬间噤声,不敢吱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梨往前坐了坐。 她偏头看着陈迄周的侧脸,视线扫过他清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突然开口问道:“你真的会修门么?” 陈迄周掀起眼,他望向后视镜里的阮梨,沉默半晌,最终答: “会。” “那能麻烦你帮我修一下吗?” 陈迄周盯着她,没拒绝也没答应。 阮梨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陈迄周淡淡地撇开脑袋,问她:“大概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阮梨想了想,“就有时候关不上,有时候又打不开。” “请师傅换锁芯吧。” 拒绝的意思很明确,傻子都能听出来。 阮梨抿了抿唇,嗯一声,往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我觉得锁还是自己换比较好。” 胡旭加入聊天,他先小心翼翼地看了陈迄周一眼,然后说,“毕竟阮医生你们三个女孩子一起住,职工宿舍还都是老小区,要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人就……” 后面的话胡旭没说完,他眼尖地瞅见马路边上的店铺,提议道: “诶正好!前头有家五金店还没关门呢,阮医生你要不要自己买换锁芯回去换?网上或许有教程也说不定。” 阮梨:“好。” 走进五金店,阮梨不知道门锁的型号,费了好长时间和老板形容。 好在店里的老板通过她的描述大概给找出来了,而且有胡旭在旁边协助她,事情进展得也比较顺利。 约莫十分钟后,车子在阮梨宿舍楼下停住。 她抓紧手上的锁芯,提起身旁的招财,边开门边和陈迄周他们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胡旭热心地摆摆手,“阮医生这么辛苦地照顾我的家人,送你回家应该的。” 阮梨笑了笑,正打算走,副驾驶的门却开了。 陈迄周从车上走下来,两人瞬间齐齐望向他,阮梨看着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陈迄周,眼底带着丝丝疑惑。 “给你修门。”陈迄周扬了扬下巴,言简意赅道:“带路。” - 领着陈迄周上楼后,阮梨先换鞋把招财放到了沙发上。 宿舍里并没有备用的拖鞋可以换,阮梨只好让陈迄周直接踩进来,等他走了再拖干净。 准备换锁前,她还给翁雅妮发了条消息,以防她们回来时撞见陈迄周回尴尬。 也是这会,阮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许沁的联系方式。 于是只得折回翁雅妮的聊天界面,劳烦她告知许沁一声,这条消息刚发出去,翁雅妮的信息便进来了。 【好。】 【不过今天晚上九点好像要停电,昨天晚上张贴在单元门楼下的。】 阮梨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四十了。她不敢多耽误,连忙跟着陈迄周往卧室走去,开始换锁。 陈迄周一只手不方便,需要阮梨帮忙。 走到门口时,他扫了眼阮梨简洁朴素的房间,随后迅速别开视线。 老小区的卧室门大多用的红木,门把手和锁连一起,带螺丝的那种。 阮梨听着陈迄周的指挥,先卸掉门上的的螺丝。 她蹲在门下,跟着陈迄周的话一步一步把锁芯换替掉。 换到一半,客厅的灯嗞一下突然灭了。 屋内霎时陷入黑暗,由着窗户望去亦是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通过窗户照射进来,亮起层层寡淡的光。 阮梨舔了舔唇角,耸起的肩头立马垮下来。 完了,停电了。 这么想着,阮梨就要站起来。 她忘了头上是门把手,身边的陈迄周眼疾手快地抬手帮她挡住,而阮梨因为蹲太久,突然起身导致眼前瞬间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阮梨的胳膊,并将她往前带了带。 第9999990章 密码·吵架 阮梨站稳身子。 适应昏暗的环境后, 她逐渐看清陈迄周的轮廓,两人隔得近,近得阮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气味。 附在外套上, 像是冬日的松木, 清爽干净。 手肘的力道撤去,阮梨隐约看见陈迄周的喉结滚了滚, 随即头顶传来他熟悉的嗓音, 尾调上扬, 问她: “跳闸还是停电了?” “停电。” “嗯。”陈迄周朝她伸出手, “手机给我。” 阮梨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摸向外套,里面是空的。 她仔细回想, 刚才卸螺丝的时候好像顺手把手机丢在了地板上,抱着这样的猜测,阮梨往左边走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蹲下来摸索,脚就踩到散落在地的门锁零件, 一个踉跄,才勉强站稳身子。 黑暗中, 陈迄周下意识伸手又打算去扶她,见阮梨自己站稳了,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你别动了。” 阮梨听见陈迄周夹杂着叹息和无奈, 他说,“我来找。” “……噢。” 陈迄周作为武警,夜间视力也极好, 蹲下来便精准地摸到了阮梨的手机。 他起身, 将手机递到阮梨跟前。 “输密码。” “9 99999983 20。”阮梨脑门一热, 直接把密码说了出来。 几乎是说出口的那瞬间, 阮梨就反应过来了。 她忘性大,记不住太复杂的密码,并且会尽量全用同一个密码,而这个密码是由陈迄周和她的生日组成的。 这么多年,阮梨已经习惯了,就一直没改。 果不其然,眼前的陈迄周明显愣了愣,然后掀起眼皮看向她。 阮梨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在心里狂骂自己傻逼,最后不得不在陈迄周审视的眼神下,硬着头皮解释: “我记不住别的密码。” 陈迄周沉默几秒,懒懒地收回视线。他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输入密码。 阮梨抿着唇,没说话了。 屏幕亮起,传来一阵暗淡的光。 在陈迄周打开手电筒前,门口玄关处传来一阵开锁声,两人闻声望去,阮梨的视线落在那双双穿淡色牛仔裤笔直的腿,判断出是许沁回来了。 房间内光线昏暗。 阮梨浑然没察觉许沁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先是怔住,随即脸色沉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 许沁冷声质问的嗓音让阮梨愣了愣,她不明所以,疑惑地反问:“我朋友在帮我修卧室门,这事儿,雅妮没……” “还要多久?”许沁没让阮梨说完,便出声打断了她。 阮梨:“很快了。” 许沁没说话了。 碍于胡旭还在楼下等陈迄周,阮梨暂时没管莫名其妙的许沁,继续修锁。 期间,许沁就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没走。 漆黑中,阮梨能感受到许沁直直盯着的视线,她皱眉,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锁芯替换后,阮梨把陈迄周送回了楼下。 她看着车尾消失在夜色里,才折返回宿舍,拿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只见许沁还靠着沙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像风一样 第27节 察觉到阮梨进来,许沁的目光立马落在她身上,古怪得很。 阮梨蹙眉,刚换好鞋,耳边传来许沁轻嘲的笑声:“你没穷到这种地步吧?舍不得带男人去酒店开房,带回宿舍?” 闻言,阮梨眼神顿时冷下来,同样冷声警告道:“说话放尊重点。” “怎么?你都敢带回来没脸让人说啊?” 阮梨皱起的眉头松开,她看着许沁,语气平静。 “许沁,你有病吧?” 眼前的许沁松开抱臂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显然因为她的话不高兴了。就在许沁张嘴刚说出一个字,打算回怼阮梨时,翁雅妮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阮梨移开视线,不想再搭理许沁。 而翁雅妮也察觉到了气氛十分不对劲,她的目光在杵着站立于客厅中的两人身上来回流转,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 许沁冷笑一声,先发制人,“问我们优秀的阮医生咯。” 阮梨听着许沁阴阳怪气的话,怒火中烧,忍不住骂道: “你是聋么?我说了是朋友来帮我修锁的,你有完没完?” “朋友?” 许沁还在继续说着,“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住,你带男性朋友回来之前不需要支会我们一声吗?” 玄关处的翁雅妮快速捕捉到引起两人争吵的原因,她看见阮梨生气了,连忙赶在前头,抢先开口解释: “等等。” 阮梨循声看过去,只见翁雅妮双手合十,尴尬地笑笑,“阮阮和我说过了,她让一个男性朋友帮忙修门,还让我转告给你。” “但我忘了,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你们别吵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阮梨也不想再和许沁交流下去。她深深地看了许沁一眼,走到沙发旁,提着招财进了卧室。 周末。 因为李奶奶还在icu里的缘故,阮梨没跟佟楒话去下级医院坐诊。后来几天,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和许沁接触。 阮梨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更做不到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不过考虑到她和许沁即是同事也是室友,还要朝夕相处好几个月,倒也没闹得太难堪。 李奶奶在icu里待了五天后,成功转回普通病房。 但她的gcs昏迷评分不高,睁眼反应和语言反应甚至只有一分。阮梨管床的病人里,就属李奶奶情况最严重,所以她也格外关注这个病人,每天要往李奶奶的病房里跑好几趟。 胡旭看着李奶奶从icu出来,才放下心回去工作。 他们中队最近没任务,都集中在训练基地由陈迄周带队训练。 尽管这样,胡旭也不能说出来就能出来。 他们作为武警、军人,原则上一般是不允许回家,必须留营住宿,顶多周末有名额可以准予外出。 而那几天,陈迄周因为手臂骨折放了病假,阮梨在查房时,偶尔能看见他来医院帮胡旭打听老人家的情况。 陈迄周不会在医院停留太久,他心系部队,且责任心重,每次看望完就走了。 星期六早上,阮梨值完晚班打算宿舍,路过李奶奶病房发现胡旭来了医院。她往旁边瞥了眼,没发现陈迄周的身影。 阮梨看过去时,胡旭也正好注意到了她。 他直起腰,没再和自己父母交流,转而朝她礼貌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阮梨也颔首回了个笑容,接着便抬脚走进去,她给李奶奶又做了一次gcs评分。 李奶奶的各项身体数据都能很明显的表现出,她的情况在慢慢好转。 阮梨也就放心地回了宿舍。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翁雅妮去上班。她手里拿着小油馕,站在早餐店门口买缸子肉,注意到阮梨的身影,热情地挥手喊道: “阮阮!” 阮梨走过去,她看了眼时间,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么?” “我调班啦,刚下夜班。” 翁雅妮解释,“你等我和你一起回去呗。” “好。” 陪着翁雅妮买完缸子肉,两人一起顺着小道往后头的小区走。 阮梨来到阿尔勒什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有些吃不惯这边的饮食,比如翁雅妮吃的这家缸子肉,她就觉得有点腥。 “你早上不吃早餐么?” 阮梨摇头,“不太有胃口。” “好吧。那个,” 翁雅妮顿了顿,突然害羞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阮阮,你最近是不是新收了一个胶质母细胞瘤的病人?” “嗯。”阮梨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下早班的时候撞见她的亲人,好像是当武警的。”翁雅妮抿着唇,脸都红了,“我当时安慰了他几句,打听后才知道她的主管医生是你。” 阮梨看着害羞的翁雅妮,略一思索,明白了,“你说胡旭么?” “他叫胡旭吗?”翁雅妮眼睛都亮了。 “是啊。” 阮梨笑起来,她调侃道:“你喜欢他?” “嗯……应该算吧。”翁雅妮说,“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他,交个朋友。但我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他,所以想要你帮帮我。” 交朋友? 阮梨挑了挑眉,最后发展成情侣关系的那种朋友么? “我帮不了你。” 翁雅妮啊一声,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他今天来医院了。”阮梨一脸揶揄,“就在病房里,你自己去问联系方式吧。” “真的?!”翁雅妮开心地快要跳起来,她拉住阮梨,劝道:“阮阮,你陪我一起去吧。” 连上一晚上夜班的阮梨并没有翁雅妮这么兴奋,她眨了眨困到干涩的眼睛,想要拒绝,眼前的翁雅妮抱着她的手臂甩了甩,开始撒娇。 “好阮阮,你就陪我一起吧,我一个人不敢,到时候请你吃饭!” 阮梨一向对撒娇就没抵抗力,尤其翁雅妮还长得这么可爱,她更加没辙,最后老老实实跟着她重新回到医院。 坐电梯来到神外科病房时,他们刚好撞见胡旭出来打热水。 胡旭见到她们,停住了脚步,他不解地望着阮梨,问: “咦,阮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点事。” 说着,阮梨便抬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翁雅妮。然而翁雅妮害羞得都不敢直视胡旭,她安静地躲在阮梨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回来问你的联系方式。” 阮梨实在困得紧,也不想等这两人别扭纠结,干脆指了指翁雅妮,替她开口,“有人想认识认识你。” 胡旭面露诧异,显然被如此直白的阮梨惊到了。他结结巴巴许久,耳垂都红了,才慌慌张张从兜里拿出手机,冲着翁雅妮说: “我扫你吧。” 阮梨满意地点点头,小声地和翁雅妮说了句“我先回去睡觉了,祝你好运”,便走人了。 还未到电梯口,阮梨迎面遇到了周临开。 他皱着眉,表情十分难看,望过来的眼神带着深究和意味深长。阮梨感到不解,出于礼貌还是主动上去打招呼。 “周老师。” 周临开应了一声,他没和阮梨多说,径直往前走。 然而走出去不到三步,周临开又重新折了回来。 他看着阮梨,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阮,虽然你的私人生活别人无权过问,但作为医生,还是要注意点自身形象。” 阮梨拧眉,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周临开继续说道:“你是个非常优秀、有潜力的医生,有些能避免的还是要尽量避免。男朋友的话,最好不要带回职工宿舍吧。附近也有这么多酒店是吧,让大家知道了,在茶余饭后议论起也不好。” “……” 阮梨被气笑了,许沁,是真有病。 999999 2、生日·流言 见阮梨不高兴, 周临开以为是被自己这番话惹的,于是表情放松下来,不再那么严肃, 他耐心地引导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都成年人, 男未婚女未嫁的,我说的这些话不好听, 但小阮, 你也不想平白无故成为别人空闲时的谈资吧?” 说实话, 周临开前面夸阮梨的那番话全出自于真心。 倒不是因为佟楒话看重阮梨, 而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 他发现阮梨这个小姑娘身上有许多优秀品质。 她做手术时沉着冷静,判断病情果断迅速, 基础知识掌握得十分牢固,和病人家属交流也有自己的一套,该有的人为关怀更是半点不少。 那份自信从容,是大多数研三毕业的医学生无法拥有的, 甚至博士都未必能做到。 几乎毋庸置疑,她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有名的神外科医生, 就像佟主任一样。 所以周临开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阮梨能少走弯路,损失这样的人才,对于他们科室和医院都是件可惜的事。 “我不知道是谁在乱传。”阮梨收起心底的气愤, 一字一句坚定地解释道,“昨天晚上我确实带过一个男生回宿舍,但他只是我朋友, 来帮我修门的。” 闻言, 周临开瞬间皱起眉。 “只是修门的?” 阮梨点头, “嗯。” 周临开迎上阮梨笃定的表情, 犹豫一瞬,最终选择了相信她。他不再质疑,只是拍了拍阮梨的肩膀,劝道: 像风一样 第28节 “算了,这件事别管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阮梨没吭声,她看着周临开继续去工作,然后才离开医院回到了宿舍。 许沁今天上白班。 早在交班那会就没在宿舍了,也幸好不在,要不然阮梨感觉自己能和她对骂起来。 阮梨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奇葩的事,硬生生把瞌睡虫都给赶跑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气得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想法,瞥到招财碗里的猫粮没了,于是认命般坐起来。 先把招财碗里重新添满猫粮,阮梨感到口渴,又去客厅倒水喝,半杯凉水下肚,也没把她心中那股怒火浇灭。 情绪没有宣泄口,阮梨拿出手机打算跟唐宁宁吐槽一下。 【真是绝了,我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这句话刚发过去没几秒,唐宁宁的消息就回复过来了,她问:【怎么了?】 阮梨简单地讲述事情的过程,噼里啪啦打了好几行字,还没来得及发过去,宿舍门口传来阵阵动静。 她下意识望过去,看见走进来的人是翁雅妮,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咦。”翁雅妮不解地看着阮梨,“你还没睡么?” “还没。”阮梨看了翁雅妮一眼,如实道:“憋着一肚子火,睡不着。” 翁雅妮见阮梨一本正经的,不像生气的样子,以为她在说笑,于是边换鞋边笑着问。 “什么一肚子火,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医院传播,我带男朋友回宿舍,”阮梨顿了顿,面无表情道:“做、爱。” 阮梨直白露骨的话语,听得翁雅妮一愣。 她换鞋的动作微顿,笑容僵在脸上,显然也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翁雅妮慢腾腾地抬脚换上拖鞋,声音小下来,迟疑道。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阮梨轻扯唇角,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些嘲讽,“这事你知我知她知,还有谁知?” “……”翁雅妮不说话了。 “总不能是我那所谓的‘男朋友’说出去的吧?” 阮梨太了解陈迄周了。 哪怕当初分手她满口谎话,陈迄周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他也许会在心里埋怨,但绝不可能说出去,因为他骨子的温良和教养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这件事,只有可能是许沁做的。 但阮梨就更不懂了,她和许沁之前又没什么过节。 除了上次招财跑到她卧室发了次脾气,这段时间阮梨也没哪招惹她,始终井水不犯河水。昨天晚上说话那么难听就算了,今天还到处说? 不是有病是什么。 “而且,她昨天晚上直接说,” 阮梨学着许沁嘲笑的口吻,将她的话完整地复述出来,“你没穷到这种地步吧?舍不得带男人去酒店开房,带回宿舍?” 翁雅妮惊了,随后她好像想到什么,替许沁辩解。 “沁沁这么说话确实不对,但应该是因为家庭原因,她可能……呃。”翁雅妮面露难色,她舔了舔唇,没接着往下说,“不过我认识的沁沁是不会随便传播流言的,我感觉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要是阮阮你实在生气,等她晚上下班我帮你问问好了。” 阮梨板着脸,没吭声。 问了又能怎么样?要真是她做的,傻子才会承认吧。 翁雅妮知道阮梨没消气,毕竟无缘无故被人造谣,谁也不会高兴。 于是她拍了拍阮梨的手臂,劝道:“好啦别生气了。你上夜班到现在肯定很累了,先别想这么多,快去休息吧。” 其实翁雅妮安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但阮梨也不太想再揪着这件事和她讨论。 毕竟是她和许沁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揪着无辜的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看着阮梨轻轻带上卧室门,翁雅妮叹了口气,眼底满是自责。 虽然吵架闹矛盾的是许沁和阮梨,可某种程度上,也怪她忘记发消息提醒许沁,才引起的这场争吵。 以这两人的性格,主动解开误会肯定很难。 翁雅妮和许沁做了三年室友,也还算熟悉。 许沁从南霖市医学院本科毕业后,就来到阿尔勒什第一人民医院规培。没人清楚她为什么跨越四千多公里,从一线城市跑到边疆来,三年规培结束后,更是直接留在了这边。 她性子慢热,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很清冷,却是个心善的人。 当初翁雅妮才到急诊科时,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 刚开始的两个星期,她经常犯错挨批,然后偷偷躲房间里哭。 分诊台的工作辛苦且繁琐,大多数来就诊的人都觉得自己家人的情况比其他人都要紧急,其中就会有不少不理解她们护士的。 他们因为担心家人,有时候对她们护士的处理感到不满,脾气急的就会骂人。 更甚者,还有动手的。 那时候翁雅妮就挨过一巴掌,觉得委屈生气的同时,还一度没有信心继续坚守在这个岗位。 最后是许沁不断安抚她、帮忙分析缘由,才让翁雅妮熬过来。 翁雅妮到现在都还记得许沁说的话,她嗓音柔和坚定,说—— “你如果只记得这些对你态度不好的家属,那让那些真心感谢我们的人怎么办呢?” 所以在阮梨说这件事的时候,翁雅妮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更别说,许沁是最讨厌背后嚼舌根的。 翁雅妮也是去年才知道,许沁小时候曾被亲生父亲猥/亵过,就在家里,就在她的卧室里。 许沁的父亲被判了五年牢,出狱后仍不知悔改,经常打电话骚扰。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翁雅妮失眠,起床上厕所时,无意间听到了许沁和她的父亲打电话,本来也没有机会得知此事。 或许是昨天晚上有什么地方刺激到了许沁,她才会对阮梨说那么难听的话。 翁雅妮也不确定。 但每次想到这些她血压就上来了,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下手的禽兽,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晚上,许沁回到宿舍时,阮梨已经去上班了。 她们的时间再次错开,似乎上天也不愿给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话的机会。 于是翁雅妮窝在沙发上纠结半个小时后,还是敲响了许沁的房门。 清脆的敲门声散去,很快,房间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许沁把门打开了。 “怎么了?” “那个,沁沁。”翁雅妮纠结地咬了咬唇,她没直接问,而是绕了一圈小心翼翼问,“你今天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论呀?” 许沁淡淡地盯着翁雅妮看了几秒,直接反问:“你是说阮梨吗?” 医院的八卦总是传得很快,可能上午还在科室内流传,下午整个医院就知道了。 “你们觉得是我。” 许沁用的肯定句,她异常平静,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没有!” 翁雅妮慌乱摆手否认,“我没怀疑是你。但这件事确实说不清楚,昨天晚上那件事也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要是你没乱传播,能不能和阮阮解释一下啊?她很生气。” “不解释。”许沁脸色冷下来,“她生气,管我什么事。” “……” - 阮梨下完班回来,许沁的卧室门是紧闭着的。 翁雅妮坐在沙发上等她,见阮梨进来,跟着进到卧室里。阮梨看着扭扭捏捏、不知所措的翁雅妮,一下就猜到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但她没戳穿,只是不咸不淡地问:“所以呢,她怎么说。” 翁雅妮当然知道阮梨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可下午的对话进行得并不愉快,许沁似乎对阮梨有很强的敌意,翁雅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算了吧。” 阮梨不忍心见她为难,“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们自己处理。” “阮阮。”翁雅妮犹豫片刻,再次开口替许沁说话,“沁沁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她可能不太喜欢陌生男人进宿舍,我觉得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要不然你们……” 阮梨皱起眉,她不耐烦地长吐一口气,出声打断了翁雅妮。 “我不是她的情绪垃圾桶。”阮梨声线冷淡,丝毫不留情面,“也没理由为她的坏情绪买单,大家已经是成年人了,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这边介意拿针缝住。” 阮梨自认为,她从来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 她原本不想把这些情绪牵扯到无辜的翁雅妮身上,可从今天下午开始,翁雅妮话里话外都在帮着许沁说话,替她开脱。 所以她呢? 难不成这件事许沁还是受害者了?是她一直在为难许沁么? 眼前的翁雅妮低下脑袋,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闭上嘴默默地走了出去。 这天之后,她们三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处境。 谁也不搭理谁,各自按部就班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互相疏远、互相冷落。 科室里关于阮梨的那些传闻,被周临开适当制止,和阮梨有意无意解释后,慢慢减少下来。 但阮梨知道,他们只是不再摆明面上说,私底下怎么样没人能管得着。 这一点,阮梨被科室里的个别医生故意疏远后,察觉到了。 而阮梨所在的那个办公室里,只有艾斯凯尔还对她如从前一般,他心大,没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偶尔还反过来安慰她。 对于艾斯凯尔的安慰,阮梨其实不需要。 像风一样 第29节 从小到大,她被人议论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有段时间家里某些亲戚还到处说她不尊重长辈、说话带刺,她不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烂人说的话,傻逼才会放心上。 她不需要被定义,也不会被定义,她就是她。 可艾斯凯尔毕竟出于好心,阮梨大多数时候也会耐心地听他说完。 李奶奶从icu里出来的第十一天,她恢复了正常说话,睁眼反应和肢体运动也都达到了最高分。 阮梨晚上去查房时,碰见了胡旭。 陈迄周也在,他就站在胡旭身旁,手上的石膏还没拆,已经有些发黑了。 阮梨今天上白班,她检查完李奶奶的各项身体指标,就脱下白大褂打算回宿舍。 走出科室,来到电梯口的走廊里,她看见了同样在等电梯的陈迄周和胡旭。 阮梨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陈迄周了,他虽然有病假,但自从李奶奶转普通病房后就很少来医院了。 胡旭注意到她走过来,热情地挥手打招呼,“阮医生你下班了吗?” 阮梨嗯了一声,“你们呢?” “我们回基地。” 胡旭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慌里慌张地反复摸索着身上的口袋,然后木讷道:“我手机好像没带。” 电梯马上就到他们这一层,胡旭边往病房跑边朝着陈迄周说了句。 “队长你先走吧,我先去拿手机。” 说完,胡旭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 她们医院的电梯是奇偶楼层分开的,这趟里头没人。 阮梨率先走进去,身后的陈迄周没跟上来,她下意识按住开门键,抬头望向他。就在阮梨要开口询问时,陈迄周走了进来。 门合上,两人的身影在门上浮现。 阮梨偷偷看了陈迄周一眼,还在想着如何开启话题,电梯下两层后,涌进来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医护。 她跟着陈迄周被迫往里走,站到最后。 往下再降几层后,里面的三个病人走了出去,瞬间空下来。 阮梨稍稍往旁边走了些,再抬头时,听见前头的两个医护人员在小声咬耳朵,交流着八卦。 “诶,最近神外科有个奇葩的女医生你听说了没?” “什么?那个带男朋友回宿舍的么?” 电梯空间小,尽管他们有意降低音量,那些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阮梨和陈迄周的耳中。 两人越聊越嗨,完全忘记身后还有其他人在。 “对对对,就是她!是姓阮吧?” 听到这个姓,陈迄周下意识瞥向身侧的阮梨,只见她抿着唇,眼底没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神外的护士说,她就研究生学历,但是很受佟主任的重用,好像去外院做手术都要带上她。” “嘁。”那人扯了扯唇,语气不屑,“指定有背景呗,这还用说吗?” “也是牛逼,带男朋友回宿舍那个……” “哪个?” 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加入,前头的两人没说完,猛地回头望了过来。 阮梨听到陈迄周说话,也抬头看了过去。她看见他低着眼,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薄唇轻勾,神情似是认真,却又不那么走心地问: “抱歉,我挺好奇的,方便展开说说么?” 前面的两个医护人员不是神外科的,认不出阮梨。 但对陈迄周这个陌生人的话,感到十分尴尬,尤其是他眼神还冰冷凌厉。 其中一人打着哈哈,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在电梯门打开后,火速逃离了现场。 抵达一楼,陈迄周率先走了出去。 阮梨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住院部大楼。 他们a区大楼的出口和入口是分开的,拐弯,绕过小道,陈迄周便停了下来,他站在旁边的树下,看样子是打算等胡旭。 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去,等阮梨走得近些,她和陈迄周的影子便交叠在了一起。 陈迄周空出右手,拿着手机好像在给胡旭发消息。 阮梨想起电梯里的那些话,脑子一抽,莫名其妙经过他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陈迄周注意到她,撩起眼皮望了过来,眼底带着浅浅的疑惑和不解。 “他们说的那个男朋友是误会了你和我。” 面对阮梨突兀的解释,陈迄周不由得愣了愣。 话一出口,阮梨就有些后悔了。 她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担心陈迄周误会,可现在理智回笼,就发现她的解释在此刻尤为苍白和无力,并且非常没有必要。 因为陈迄周根本也不会误会。 陈迄周沉默着,没说话。 阮梨舔了舔唇角,还想说些什么挽回刚才冲动的举止,却听见陈迄周回了句。 “知道了。” “……嗯。”阮梨转身正要走,陈迄周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他顿了顿,盯着阮梨看了几秒,然后重新低下脑袋,“没什么。” 阮梨不明所以,但她没多问,转而回了宿舍。 洗完澡,阮梨还沉浸在和陈迄周解释的尴尬里。 吹头发时回想起,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直到床上的手机震动一下,阮梨看见佟楒话发过来的那条生日快乐,翻下来看眼日历,才发现今天是她的生日。 阮梨打字的手指顿了顿,随后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本来她今天工作多,都已经忙忘了,唐宁宁向来记不住生日,所以微信里没收到任何人的祝福短信,佟主任是第一个。 【谢谢话姐。】 阮梨回复完,想了想,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佟楒话不知道在忙什么,等了几分钟她才回复一句—— 【陈迄周告诉我的。】 阮梨愣住了。 999999 999999、出院·请客 小时候, 阮梨其实特别期待每年的生日。 她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身边所有人的生日都会被她记在一个小本子上。阮梨会在母亲节给向芸莉做贺卡,会给阮广山拉小提琴, 送生日快乐歌和祝福。 更会在自己生日时, 从早上期待到晚上。 可最后换来的只是,贺卡被向芸莉匆匆瞥一眼, 然后随手丢到旁边;换来的是, 阮广山不咸不淡的一句: “有几个音拉错了, 还需要多练习。” 换来的是, 他们把她的生日遗忘, 甚至隔段时间想起也依旧没有一声生日快乐。 他们将小孩对自己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当做理应的孝顺, 却不知道爱是需要相互付出的。 没有人生来必须要爱谁,因为爱本身就是选择和投入。 于是阮梨在一遍遍失落中,逐渐丧失对爱的期待。说以前的她矫情也好,娇气也罢, 确实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阮梨都吝啬于选择一段感情去投入。 只要不付出、不期待, 就不会伤心和失落,阮梨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年,陈迄周带着阮梨偷摸进学校, 在零点为她燃放了一次烟花。 当时南霖市还没有发布禁止燃放烟花政策,绚烂盛大的烟花在陈迄周身后绽放的那一刻,阮梨看见他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然后对她说了句: “生日快乐, 梨梨。” 后来, 他们在保安大叔骂骂咧咧, 以及烟花燃放的声音中逃离现。那时,陈迄周握着她手的掌心温度热烈而滚烫,亦如他眼底的灼灼爱意。 而后他们顺着风,翻越围墙。 听着保安大叔隔着墙骂他们的话,阮梨和陈迄周对视一眼,看见他得逞地笑了。 那是向来循规蹈矩的陈迄周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然后隔日他就被监控揪出来,写了人生中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检讨书。 甚至检讨书的落款还张扬地写着—— 浪漫不死,吾爱永存。 阮梨还记得,当天晚上陈迄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有问过他为什么会想到放烟花庆祝自己的生日,陈迄周没正面回答,只是反问: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一场烟花?” 阮梨笑他,“我想你就给?” “嗯。”陈迄周点头,眼神坚定,“只要你想。” “……” 掌心手机震动几下,将阮梨的思绪拉回。 她垂眸,望着屏保上弹出来的几条微信消息,点进去查看。 【我给你点了个外卖。】 佟楒话发消息:【应该快到了,记得查收一下哦~】 看到这句话,阮梨还没来得及回复,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像风一样 第30节 她小跑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外卖小哥手上领着一个蛋糕,他确认完门牌号才说: “你好,你点的外卖。” “谢谢。”阮梨接过外卖小哥递过来的蛋糕,关上门回了卧室。她把蛋糕放在桌上,拿着手机给佟楒话发消息。 【居然是蛋糕!谢谢话姐[爱心发射.jpg]】 阮梨的手指微顿,她抿着唇,还在纠结着外卖地址的事情,那头的佟楒话就直接发了一句: 【不谢哦,谢陈迄周吧,你宿舍地址是他告诉我的(*^▽^*)】 阮梨盯着这条消息的最后那句看了许久,然后找了个合适的表情包发过去,佟楒话便没再回消息了。 她找到陈迄周的头像,呆呆地望几秒,最终默默退出去,什么也没发送。 佟主任送的蛋糕是 20英寸的,阮梨一个人吃不完。 在翁雅妮回来后,她切了块蛋糕送过去。 接过蛋糕的翁雅妮诧异地看向阮梨,随后问道:“今天是你生日么?” 阮梨嗯了一声,“是的。” “生日快乐阮阮。” “谢谢。”阮梨回了个笑容。 翁雅妮还没从前两天的事情里缓过来,但此刻的祝福还是真诚的,她又问:“你是在科室里庆祝的吗?” “没庆祝。” 阮梨摇头,如实答:“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啊?”翁雅妮怔了怔,意外地看着阮梨,“那蛋糕,不会是你自己买的吧?” “佟主任给我买的。” “那就好。” 翁雅妮松了一口气,“你要是自己买蛋糕庆祝生日,可就太惨了。” 阮梨抿着唇,没回话。 其实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干过。 一段没营养的内容聊下来,翁雅妮也放松下来,总算找回了之前和阮梨相处的感觉。 “你吹蜡烛许愿了吗?” “许愿?”阮梨拧起眉,眼底带着丝丝嫌弃,“小孩子才做这些事吧。” “谁说的!” 被内涵到的翁雅妮站起来反驳,“许愿很灵的,我去年许的愿望今年就实现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 翁雅妮扭捏起来,她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找个男朋友。” 阮梨挑了挑眉,“你和胡旭在一起了?” “嗯嗯。”翁雅妮笑得一脸羞涩,“今天刚表的白,他给我买了束花……” “好了。”阮梨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想吃狗粮,再见。” 这天之后,阮梨便和翁雅妮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其实翁雅妮也没生气。 只不过是看许沁和阮梨闹矛盾,又是她间接引起的,感到懊恼和自责。她想着自己站哪边都不是,干脆就两个都没搭理。 但经过阮梨送蛋糕后,翁雅妮想通了。 她们俩闹矛盾,和她有什么关系,当事人都不急,她急什么,于是翁雅妮又恢复了之前和两人的相处模式。 李奶奶出院这天,胡旭来医院了。 阮梨开完出院医嘱,和他们家属再次重复交代一遍注意事项,便回了办公室。 刚一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阮梨抬头望去,看见胡旭站在门口,热情地朝她招手。 “阮医生!过来一下。” 走出办公室,阮梨跟着胡旭来到了走廊的最尽头。 胡旭个子也高,估计有一米八多。 因为常年训练风吹日晒,他的皮肤呈现出小麦色,比天生冷白皮的陈迄周还要黑上一个度。他摸了摸自己剪得极短的寸头,笑容憨态可掬。 “那什么,我明天晚上想请你吃个饭,你有时间吗?” 闻言,阮梨稍稍皱了皱眉。 她们医院有明确规定,不能接受病人、包括病人家属的任何礼品和红包,哪怕请客吃饭也不行。 “我可能没时间。”阮梨直接拒绝了。 胡旭愣了愣,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慌忙摆手解释道:“没有,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和雅妮表白在一起了,然后我们当官宣庆祝一下。” 话落,阮梨紧蹙的眉头渐渐松了下来。 “吓我一跳。”她说,“你直接说,或者让雅妮告诉我就好了。” “是我表达有问题。” 胡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阮医生你会来吧?” “嗯。” 见阮梨点头,胡旭面上瞬间一喜,“好的,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阮梨望着胡旭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 第二天下午,阮梨结束工作后才发现翁雅妮给她发的消息。 【阮阮,我和胡旭先直接去吃饭的地方啦。】 【胡旭说,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 阮梨往后面翻了翻,确认没跟消息后,打字问道:【谁啊?我怎么联系?】 翁雅妮的消息回得很快。 【我也不知道,胡旭说你们认识。】 这条消息才发过来,屏幕上方便紧跟着弹出了另外一条消息。 陈迄周:【抬头。】 阮梨怔了怔,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眼前人群熙攘,形形色色的人走过来走过去,看得人眼花缭乱。阮梨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陈迄周的身影。 但没找到。 手中握着的手机震动一下,陈迄周的消息再次进来了。 【左手边。】 消息停顿两秒,而后紧跟一条:【算了,我来找你。】 阮梨抿起唇,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随后便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迎头,看见陈迄周走了过来。 他手上的石膏已经拆掉,此刻背脊挺直,眼睫低敛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几秒过后,陈迄周唇瓣轻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笨。” “……” 第9999993章 饭局·敌意 阮梨默了默, 她迎上陈迄周的目光,忍不住反驳。 “人太多了。” 人太多了? 陈迄周望着阮梨,他怎么就能一眼看见她? “走吧。” 这话, 陈迄周没说出口, 他转身率先朝停车场走去。 阮梨哦了一声,乖乖跟上去。 陈迄周没把车停太远, 顺着停车场的入口往下, 拐过一个弯, 他那辆全黑的硬派越野车便展现在两人眼前。 阮梨靠近副驾驶, 她犹豫一瞬, 想起陈迄周上次说的那句“真要谢我,就别把我当司机”, 最终默默伸手拉开副驾驶的门。 上车后,阮梨先拉下安全带系好。 身旁的陈迄周安静地开着车,他熟练地转弯绕出医院,什么话也没说。 阮梨的目光落在他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左手臂上, 主动问:“你的手活动还算好吗?有留什么后遗症么?” 前头堵车,陈迄周降下车速, 抽空匆匆瞥了阮梨一眼。 “暂时没有。” “那就好。”阮梨想了想,不禁嘱咐道,“手臂骨折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 但有些后遗症还是比较严重的,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手部活动和生活质量,最好还是多加注意。” 陈迄周沉默两秒, 回了句:“知道了。” “另外, 保守起见, 过段时间还是去复查一次比较好……” 阮梨还在绕着骨折这个话题继续说着, 陈迄周偏头看向前方彻底堵死的交通,把车直接停下来。 他拉下手刹,轻轻靠住椅背,看着认真嘱咐自己的阮梨,出声打断了她。 像风一样 第31节 “阮梨。” “嗯?” 听到陈迄周叫自己,阮梨下意识抬头望去,她看不太懂陈迄周眼底的情绪,只见他嘴唇轻启,然后问: “你这是职业病,”他顿了顿,眼神玩味,“还是在关心你的前男友?” 陈迄周话语太直白,阮梨害怕自己的心思暴露,闭上嘴不说话了。 她心虚地看向窗外的街道,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及时赶来的交警开始指挥疏散,没拥堵太久,交通就恢复了。 陈迄周看了一眼扭过头去的阮梨,淡淡地收回视线,重新启动了车辆。 胡旭他们定的餐厅离医院有些距离,在老城区那边,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两人才赶到。 在距离目的地五百米时,车子开不进去了。 附近房屋密集,特色建筑高低错落,大大小小的古巷纵横交错,穿插交织。 街道两旁经营着许多商铺,摆出来的手工艺品琳琅满目,有小花帽、土陶器皿,以及各色各类的乐器。 阮梨等着陈迄周将车停好后,和他一起沿着逼仄狭长的小巷往前走。 巷内两边的墙上攀附着花枝和茂盛的绿植,但冬天还没彻底过去,此时花苞还未开。街巷幽深安静,所到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古朴温馨的气息。 笔直地走出一段距离,再左拐,他们便抵达了今晚吃饭的地点。 一进去,阮梨的视线就被餐厅极具民族特色的装修给吸引住了。 餐厅共分为两层,店面宽敞。 屋顶采用半圆顶装修,绚烂夺目的大吊灯和精美多彩门窗相映生辉,风格典雅别致,牢牢抓住阮梨的眼球。 让她想回家取相机,再过来拍摄。 这一想法显然不现实,想到翁雅妮他们已经在等她了,阮梨克制住自己想掏出手机拍照的想法,跟着陈迄周往楼上走。 服务员在前面带路。 上到二楼,走过一路窗边的餐桌后,在偏里的位置找到了其他人。 胡旭请的队员不算少,围着长桌坐满了一圈人,都在开心地聊天。 见阮梨和陈迄周到了,欢声笑语登时止住。接着,胡旭他们一排人就站了起来,朝着陈迄周喊道:“陈队!” “嗯。” 陈迄周轻轻点头,他看着仅有的两个空位,径直坐了下来。 “坐吧,久等了。” “不久不久。”胡旭笑着说,“我们也才到没多久。” “是啊!” 其他队员纷纷摆手附和,高情商道,“刚坐下陈队你就来了。” 陈迄周轻晒,没理会这群油嘴滑舌的队员。 今天请客吃饭的是胡旭和翁雅妮。 两人都请了各自交好的朋友,翁雅妮带来的人没有胡旭那么多,就她们急诊科科室里的另外一个护士小姐姐,还有许沁。 而很不凑巧,剩下那个空位的左手边就是许沁。 阮梨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坦然地坐了下来。 她就算和许沁再有过节,这会人这么多,也不可能给许沁脸色看。 基本的人情世故,阮梨还是懂的。 可许沁却并不这么想,阮梨刚一坐下,她就皱起眉,低声和旁边的护士小姐姐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就交换了位置。 阮梨扬唇冷笑一下,正想端起桌上的水喝一口,就看见胡旭掌心朝上,突然指向她,开口说道: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阮梨阮医生,我奶奶做手术的主管医生就是她。还有啊,阮医生和陈队是高中同学。” 话音未落,阮梨便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她淡然一笑,配合着回应:“你们好,我是阮梨。” “阮医生好!” 陈迄周带领的队员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他们精力充沛,嗓门也大。 “哇高中同学,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对啊对啊,队长的家乡离阿尔勒什起码有三四千公里吧?”有人看了他们俩一眼,揶揄道,“这不得好好发展发展啊?” 那人继续说,“阮医生,你有男朋友吗?觉得我们队长怎么样?” 这话一出,旁边立马有人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我去,艾孜买提你是真牛逼啊!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陈队明天训练让你脱一层皮。” “他这是三天没被罚,开始嚣张嘚瑟了。” 阮梨笑了笑,正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时,身旁的陈迄周开口了。 “大胆说。”他嗓音寡淡,撩起眼皮瞥了众人一眼,然后轻飘飘道,“要罚,你们也是一起罚的。” “我焯。” 胡旭吓得惊呼一声,他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杯塞到艾孜买提的嘴边,“这茶香,多喝点,可快别说了!” “不是,我amp;*¥#%” 艾孜买提含糊不清的话语引得众人阵阵发笑,没多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了。 什么大盘鸡烤肉馕,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话题也因此岔开,没人再就着聊下去,转而边吃边和周围的几人探讨起美食。 饭吃到一半时,胡旭提议喝点酒。 酒上来后,一桌人围着碰杯,嘱咐他和翁雅妮长长久久。饭桌上气氛融洽和谐,有胡旭和他的几个好兄弟在,场子始终没冷下来过。 他们互相劝酒喝,但尺寸感把握得很好,没把酒杯递到在场的几位女生面前。 胡旭几人比较健谈,话题时不时能带上阮梨她们。 出于礼貌,她们都会认真回答几人抛出来的问题,其中并不包括许沁。 不知道是阮梨,还是别的人惹到了许沁,她整个晚上兴致都不高,对众人聊的话题也始终没有任何兴趣。 刚开始,大家聊天可能还会带上她。 可冷场的次数多了,最后cue到许沁的次数也逐渐少了起来,只有翁雅妮偶尔和她说两句。 饭局接近尾声时,陈迄周出去接了个电话。 他一离场,胡旭等人聊得更起劲了。 没有陈迄周这个队长的震慑,他们瞬间放松下来。此刻酒精上头,聊的话题也越发不正经。 阮梨默默地听着,没加入他们的聊天。 有一群部队的男同志在,眼前的碗碟基本上被他们光盘行动了。 阮梨也吃饱了,她停下筷子抬头望去时,无意间瞥见许沁盯着二楼楼梯口看。 许沁看得有些入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过了会,桌上的酒瓶见底了。 胡旭见陈迄周还没回来,转身几人又开启另外一个话题聊了起来。艾孜买提时不时拉着翁雅妮同科室的护士小姐姐聊天,他脸上的笑容都克制不住,显然是对护士小姐姐有意思。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 阮梨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打开看见唐宁宁补给她的那条生日快乐,道歉的那条消息后面跟了一句: 【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不用啦。】阮梨打字回复,【你要花钱的地方那么多,礼物就别给我买了。】 【好吧。】 唐宁宁发完这句话,便没动静了。 阮梨往上滑了滑,发现两人之前的消息还停留在唐宁宁问的那条“怎么了”上。当时她想跟唐宁宁吐槽许沁,但被回来的翁雅妮打岔一下,后来就给忘了。 这会过去十几天了,也不好再重新绕回去。 阮梨想起之前向唐宁宁借钱的事情,于是打字说道: 【那个钱,我可能还要下个月才能给你。】 【我最近花钱有点多,招财之前还从楼上摔下去了。】 阮梨入职没两天,最后还是找唐宁宁借了次钱。 她手上实在没几个钱了,自己要吃饭,更不能饿着招财,不借钱的话根本活不到结工资那天。阮梨没办法,只好和唐宁宁开口了。 那天,唐宁宁发了八千多给她,但阮梨只收了两千五,剩下的退还转回了。 两条消息发过去,唐宁宁的语音过来了。 阮梨点击语音,放到耳边,听见她说:“啊?招财没事吧?” 【没事,腿有点骨折,快好了。】 “那就好。”唐宁宁说,“钱的事情我不急,你先过好你自己吧。该吃就吃,别想着省钱,要实在不行,你大不了给阿姨叔叔服个软,回申城来就是。” 阮梨抿了抿唇,没正面回复唐宁宁的话,转而说,【放心,饿不着。】 等了几分钟,唐宁宁的消息不再进来。 阮梨看向身边空落落的座位,又看了看还在畅谈的众人,起身打算上个厕所。 二楼的厕所在长廊的最尽头,阮梨沿着服务员指的方向,顺利找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是男女共用的,洗漱台被单独隔开在外面。 这家餐厅的层高比一般住宅要高,镜子上面有扇窗户打开着。月亮和稀疏的树枝被框在长条里,风拂过时,吹弯了树顶。 像风一样 第32节 莫名像一幅画。 阮梨拿出手机,放大拍下时,突然两个熟悉的声音从窗户外面传进来。 一男一女。 男声冷淡,女声轻柔悦耳,她喊了声:“陈迄周。” 缓两秒,陈迄周的声音便响起来。 “有事?”他问。 阮梨皱了皱眉,抬脚走出了洗手间。 她靠近走廊尽头的窗户,往下看,果然看见了站在庭院中的许沁和陈迄周。阮梨看见许沁走上前,她站定在陈迄周面前,一改刚才吃饭时的冷漠,眼睛里带着笑,紧张地点了点头。 “嗯有事。”许沁说,“前几天我在佟主任那儿得知,你手骨折了。” 从阮梨的角度,她很明显看到陈迄周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疑惑。 而站在他对面的许沁也感知到了,她的笑容一僵,瞬间敛去。 “你,不记得我了么?” 陈迄周抿着唇角,他确认自己对许沁真的没有印象后,坦然回道:“抱歉,我们最近见过吗?” 许沁明显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又重新扬起一个笑容,解释着:“之前佟主任带着我们一起吃过饭,不过已经很久了,大概两年前。” 闻言,陈迄周眼底的疑惑少了些,他似乎想起来了,试探地问:“许医生?” “是我。” 阮梨的目光落在许沁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上,她静静地望着许沁眼底充斥的爱意,终于明白,之前从许沁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敌意来自哪儿了。 第9999996章 开车·旁边 眼前的两人背过身, 就着聊起天来。 阮梨向来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看了两眼,便转身回到餐桌上。 陈迄周和许沁聊得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久, 阮梨坐下过了不到六分钟, 他们便一前一后回来了。 许沁又恢复了平时那般淡漠的神色。 胡旭见陈迄周回来了,招呼几句, 就和翁雅妮下楼卖单去了。 其他人没多磨蹭, 也纷纷起身跟着下楼。 今晚来吃饭的人加上阮梨有十个, 然而开车来的只有陈迄周和艾孜买提两人。 翁雅妮同科室的护士小姐姐是本地人, 不住职工宿舍, 而她似乎和胡旭商量好了,暂时不打算回去。 于是走出餐厅大门, 胡旭便提议他们跟着艾孜买提走,陈迄周送阮梨,然后带着三个队员回训练基地。 这提议一出来,另外几个队员纷纷在心里笑骂胡旭是个人精。 胡旭小心翼翼地看着沉默的陈迄周, 又问了遍:“队长,你看这样可以吗?” 胡旭跟着陈迄周也有些年头了。 从上次他手臂打石膏给阮医生修门, 胡旭就看出来自家队长是在意阮医生。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队长总是在想要接近阮医生和拒绝之间不断摇摆。 他好像在克制。 克制对阮医生的在乎和爱。 下午要陈队去接阮医生就是胡旭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借口,现在之所以要带上三个队员, 也是为了让队长更快答应。 这么想着,胡旭果然看见陈迄周瞥了他一眼,然后轻声嗯一句, 说: “走吧。” 闻言, 阮梨抬眼望向许沁。 她看见许沁皱起眉, 表情凝重, 在陈迄周转身要走的那一刻,忽然开口说道: “我和陈队他们一起走吧。” 说着,陈迄周脚步微顿,回头看了过来。 许沁避开陈迄周的视线,她面朝翁雅妮等人,镇定地解释着,“这样你们就不用绕一圈,送两趟了。” “啊?” 翁雅妮没反应过来,她傻愣愣地看向许沁,又下意识看向阮梨,表情满是不解。她原本看许沁和阮梨吵架,还刻意跟胡旭说她们两得分开,不能坐同一辆车回去。 ……可现在? 翁雅妮有些不太懂了。 “这样也行。” 胡旭并不知晓内情,他真的以为许沁是为他们着想,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以后有时间再约出来啊!” 扔下这句话,胡旭便牵着翁雅妮,和艾孜买提他们走了。 阮梨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她转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率先走开。 身后包括陈迄周在内的四人,也陆续跟了上来。 阮梨和他们的距离隔得不远,只是两三步的样子,她往后瞥时,发现陈迄周和另外两个队员并排走着,而许沁则安静地跟在陈迄周身边。 许沁紧张的样子,和那天质问她“穷成这样,带男人回宿舍”时,俨然是两幅模样。 阮梨觉得荒唐。 前脚到处散播她带男人回宿舍,后脚问她“男人”不记得自己了吗? 这感觉,和吃饭吃到苍蝇没什么两样了。 临近车前,阮梨停下脚步。 她心情并不美妙,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往后望去,陈迄周他们走了过来。 阮梨站在车头前没动,直到看见陈迄周抬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她才往副驾驶那边两步。 阮梨想得很明白。 今天这副驾驶谁坐,都不能让许沁坐。 如果陈迄周让她坐后排,把副驾驶给许沁,阮梨立马当场叫滴滴走人。她的确还喜欢陈迄周,也忘不了那段感情,但爱人的前提是先爱自己。 哪怕当初是她的错,她可以道歉、尽力去弥补,而不是自讨苦吃,而不是被陈迄周拿来和一个造她谣的人比较争斗。 许沁眼里的爱慕已经很明显了,阮梨不信陈迄周不知道。 要真不知道,百分百肯定在装傻。 阮梨在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假设,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陈迄周。 眼前的陈迄周什么也没说,他神情依旧寡淡,没按下车钥匙的开锁键,而是转动手腕,把车钥匙递到了身边队员的面前。 “你们来开。” 队员啊了一声,懵了,“不行啊陈队,我们都喝了酒。”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陈迄周身上,不知道他这是闹哪一出。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两位队员没有接过他递来的车钥匙,他们来的时候是坐车过来的,确实都喝酒了,不能开。一旁的许沁看着陈迄周,刚张嘴还没说话,陈迄周突然叫了声。 “阮梨。” 阮梨仰头迎上陈迄周的目光,他将钥匙递到了她面前,嗓音低低的,“你开。”末了,陈迄周又淡淡补充道,“我手疼。” “……” 众人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了。 我手疼这三个字从陈迄周口中说出来,其实没有撒娇的意味。 因为他声线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陈迄周盯着阮梨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手疼?” 阮梨的注意力一下被陈迄周的话转移,她皱眉,仔细询问道:“骨折的那只手吗?” 陈迄周看着她,“嗯。” 见他煞有其事地点头,阮梨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只是接下来的话还没问出口,陈迄周便拉过她的手,把车钥匙塞给了阮梨。 “驾照考过了吧?”他问。 阮梨答:“过了。” “嗯,我帮你导航。” “可是我很久没开过车了。” 这话是实话,阮梨没骗陈迄周。 大学考过驾照后,她就一直没什么机会碰车,手上的存款不够买车,父母没提出要给她买车,阮梨自然也不可能问。 “没事。”陈迄周说,“我在你旁边。” “好。”阮梨笑了笑,她握住掌心温热的车钥匙,按下开锁键。 绕过车头,阮梨打开主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陈迄周的车内饰很干净整洁,他没在车上安那种奇奇怪怪的熏香,副驾驶上更是光秃秃的,看起来有些许孤寂冷清。 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 阮梨刚坐上去,就发现座位和方向盘之间隔得太远。 她系上安全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调节座位的拉杆在哪里。正抬头想问,车门突然被人打开,阮梨这才发现陈迄周没上车。 他身姿颀长,左手搭在车顶,此刻弯腰俯下身来,牵住她精准地帮忙找到了拉杆。 随后,陈迄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侧身拿过车门旁的矿泉水瓶,关门回到了副驾驶。 后排的几人压根没看清他的动作,也不知道阮梨连拉杆都找不到。 阮梨抿着唇角,脸颊有些燥热。 像风一样 第33节 她长到这么大,除了考驾照时经常摸方向盘,其他时间碰都没碰过。 因为不熟稔,阮梨才开出去那会还有点紧张,不过有陈迄周在旁边温声提醒着她,后来倒是越开越顺。 见阮梨上手了,陈迄周便不再说话,转而望向窗外。 车内仅有导航和暖气吹响的声音。 空闲下来,陈迄周也就有时间仔细捋清楚他和许沁的交集。 最开始陈迄周和许沁第一次见面,是佟楒话介绍他们认识的。那会佟楒话是说,有一个朋友想和他交好,陈迄周没多想就去了。 结果去了才知道是介绍女朋友。 佟楒话见陈迄周始终放不下和阮梨的那段感情,就想着介绍其他女生给他,说不定能走出来。 毕竟,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 可陈迄周不想忘掉,还没吃完饭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人了。 所以晚上许沁跟他打招呼,陈迄周根本没认出来。 时间隔得太久了。 而且当时陈迄周也没刻意去记许沁的相貌,他原本简单聊两句就想上楼的,他和许沁不熟,没什么好聊的。 更何况,陈迄周不瞎。 许沁眼睛里明晃晃的爱慕,他不是看不见。 可当许沁说她是阮梨的室友时、提到招财时,陈迄周不由得多听了几分钟,然后才礼貌打断许沁,回到二楼。 回到阮梨身边。 陈迄周不太清楚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明显感知到阮梨不开心了。 至于是何原因,陈迄周刚开始没找出来。 直到许沁提出要和他们一块走,他敏感地捕捉到阮梨眼底闪过的不悦,才意识到,阮梨和许沁可能有矛盾。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降下一条小缝隙,冷风钻进缝里,吹得呼哧呼哧响。 陈迄周抬起手,把玻璃升上去。 夜晚的车窗是反光的,陈迄周微微侧目,借着车窗,目光落在阮梨的倒影上。 他不太敢去想阮梨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也不太想知道阮梨具体的生气原因。 因为害怕答案不是心中所想的那般。 其实刚才不是没有机会试探,只要他和许沁走得近些,就能知道阮梨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陈迄周没有。 原因有两,一个是没有必要,这是他和阮梨之间的事情,没必要带上其他人掺和进来。还有一个则是,不想看见阮梨有情绪。 哪怕这种情绪是为了他。 他需要做的并不是这些。 他需要做的,只是用心去感受、去确认阮梨还喜不喜欢自己。而不是靠刺激确认,那样也不是喜欢,也不是爱,仅仅只是分手后又舍不得的占有欲。 车子开过拐角,驶进阮梨所住的职工小区。 陈迄周回过神来,他默默撇开眼,把视线从车窗玻璃的倒影上挪开。车刚停稳,后排就传来一阵关门声,许沁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下了车。 陈迄周侧身正要去解安全带,突然听到旁边的阮梨喊了句:“陈迄周。” “嗯?”他掀眼望去。 主驾驶上的阮梨没解开安全带,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问:“你手还疼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基地?” 作者有话说: 晚点可能还有一更。 不过时间不确定,要是十二点没更就别等啦,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第9999995章 装睡·电话 陈迄周愣了愣, 没料到阮梨会说这个话。 他迎上阮梨的眼神,那眼神对陈迄周来说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拒绝不了, 也无法拒绝, 于是答: “好。” 阮梨等着陈迄周重新系好安全带,然后便启动了车子。 后边俩大兄弟原本酒劲上来, 各自靠在椅背上昏睡了过去。但许沁下车时, 关门的声音并不小, 直接把他们吓醒了。 两人往前看, 发现阮梨还坐在主驾驶位上开车, 傻呆呆地问: “阮医生,要和我们一起回基地吗?” “嗯。” 阮梨笑着点头, “陈迄周说他手还疼着,我送你们到基地再回来好了。” “哇。”听见阮梨直呼队长的全名,两大兄弟立马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其中一人狗腿地竖了个大拇指, 夸道: “阮医生长得漂亮还善良,就是不知道以后谁能有这个荣幸娶你。” 阮梨挑眉, 她望向后视镜,匆匆瞥了一眼陈迄周的两个队员,笑起来。 两个队员一看到阮梨露出笑容, 话也随着多了不少。 “阮医生,你和我们队长是高中同学,那家乡肯定是同一个地方吧?” “不是。” 阮梨摇头, “我家乡在申城, 是后来高一下学期转学去南霖的。” “申城?那也离阿尔勒什很远啊!”两兄弟好奇道, “阮医生为什么没留在一线城市的大医院, 反而到我们这边的小医院来发展了?” 阮梨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回答,另外一个队员抢先说道,“你看你问的什么,阮医生肯定是有追求的,就像谭队的……” 声音戛然而止。 后排的两人消沉下来,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回忆,一时间谁都没接过话茬。 气氛安静。 阮梨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主动开口说,“其实我是个俗人,没那么高追求,本来已经不想当医生了,是过来这边旅游的。” “啊?旅游的?” “是的。” “那怎么跑去当医生了?” “因为没钱。”阮梨异常坦然,“连回程的机票都买不起了。” 话一出,阮梨便感受到副驾驶上传递过来的视线。 不过陈迄周只是瞥了她一眼,接着便用手肘撑住脑袋,继续望向窗外欣赏风景。 后面的两人笑了笑,“但阮医生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一份工作,也是很厉害了。” “是啊是啊。” 话题聊到这,彻底尬住。 两位队员原本就不太擅长聊天,他们还想着把话题抛出来,然后让阮医生和队长去聊,结果副驾驶上的陈迄周完全不接话。 这是两人完全没想到的。 训练基地离阮梨所在的宿舍有段距离。 导航上显示要开四十三分钟,但阮梨的车速放得很慢,开过去估计要五十分钟往上走。 路途虽远,她开得却算平稳。 没过多久,阮梨便发现身旁的陈迄周睡着了。 经过路口的红绿灯,她把车停住,抬头看过去。 陈迄周闭着眼睛,他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下的乌青。平时因习惯而时不时紧蹙的眉头也放松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眼瞅着绿灯亮起,阮梨边启动车辆边降低音量问了句:“你们最近任务多吗?” 两位队员没睡,听见阮梨说话,他们往前坐了坐,看向陈迄周。 “还好吧。只是陈队最近加训的时间比较多,他前段时间不是手骨折了吗?为了救胡旭弄的。嚯,当时是真惊险啊!那颗子弹差点就打到胡旭身上了,还好队长反应快,冲上去扑倒了胡旭。” 闻言,阮梨皱起眉,不赞同道:“他手刚好就加训?不想要手了么?” “没办法啊。” 队员说,“陈队向来对队员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不过阮医生你别担心,队长还是有分寸的,他一切的训练方式都是在医生准许的情况下进行的。毕竟手要是出什么问题,还怎么拿稳枪,保家卫国呢。” “……” 阮梨不吭声了。 保家卫国,这四个字的份量太过沉甸甸。从古至今数不清的人因为这个词语舍小爱、付出时间精力,乃至生命。 她以前考虑和陈迄周分手,其中便包含此原因。 陈迄周要考军校、要当军人。 阮梨一直都知道的。 他出生在军人家庭,有这样的抱负不能再正常,可她算不上是什么无私的人,和军人谈恋爱聚少离多,其中大部分时间都驻守在部队里。 万一作为女朋友或者妻子,出了事他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舍小爱为大爱,并不是说说而已。 光靠着一份年少时冲动的喜欢,根本不可能支撑下去的,而那会阮梨也选择接受家里的安排从医,医生不比军人清闲。 她思前想后,怎么都想不出自己和陈迄周能有未来。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结束早止损。 谁也不耽误谁。 像风一样 第34节 只是让阮梨没想到的是,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从这场恋爱里走出来。 显然,她低估了陈迄周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又往前开了些,车灯照射到一个站岗的武警。 他穿着亮眼的迷彩服,尽管冷风吹得脸颊通红,也始终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阮梨看着眼前训练基地的大门,踩下油门,停稳车。 “谢谢阮医生,我们先走啦!” 两位大兄弟火速开溜,把叫醒陈迄周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了阮梨。 阮梨无语地长叹一口气,直到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基地门口,她才认命地解开安全带。 车内光线昏暗。 隐约只有灯火通明的基地传递进来几丝光线。 陈迄周的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阮梨的视线从他的眼睫毛,一路经过高挺的鼻梁,最后滑到他的红润的嘴唇上。 说起来真的挺奇怪。 陈迄周嘴唇的颜色比一般女生还要粉嫩,他从不护养,润唇膏也没涂过。可大部分时候嘴巴都水嫩嫩的,看起来就很好亲的样子。 阮梨神情微顿,她想起些什么,扬了扬眉。 好吧。 确实很好亲。 阮梨弯眼笑起来,再次抬眼时,陈迄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眉眼低敛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正盯着她看。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其他原因,阮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你笑什么?” 陈迄周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听得阮梨耳朵一麻。 “没。”阮梨拒不承认,“谁笑了?” 见阮梨嘴硬,陈迄周也不想和她继续纠结下去,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边解开安全带边轻声嘱咐道: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跟着导航走,不要走错了路。” 阮梨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哦了一声应下来。 陈迄周一看阮梨这副表情,就是没听懂他的话,只得从兜里掏出手机,当着阮梨的面点开她的微信头像,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阮梨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陈迄周,“我就在这儿,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我不放心。” “啊?”阮梨傻了。 陈迄周三言两句,简单交代道,“这边偏,打不到车,你一个人开我的车回去,我不放心。” 闻言,阮梨眨了眨眼。 她表情古怪,上下打量了陈迄周一番,脑子里又不知道开始胡乱想些什么。迎上阮梨投过来的眼神,陈迄周静默两秒,随即补充一句: “不放心我的车。” “……哦。” “你先接电话。”陈迄周提醒她。 “好。” 阮梨听话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陈迄周看着电话接通,没再多说,开门走下了车。阮梨见他转身就走,不得不按下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朝他喊道: “那车我怎么还你呀?” “——那车我怎么还你呀。” 手机里传来回音,阮梨关闭扬声器,然后便听到陈迄周回:“过两天我来医院找你。” 阮梨瞬间乐了,满口答应下来。 等她打开导航输入地址,陈迄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基地门口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 阮梨不再磨蹭,重新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辆。 “前方有测速拍照,限速50公里,请小心驾驶。” 手机里传来导航冰冷的语音播报,混杂着陈迄周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还在走路,听筒里的风声吹了好几分钟,然后才消停。 随着一声关门响,电话里的所有声音瞬间止住,安静下来。 阮梨抽空看了眼手机屏幕,问他:“你到了么?” 陈迄周轻嗯一声,算作回答。 他好像真的挺疲惫,从晚上吃饭开始就没怎么说话。 “要不你先去休息吧。”阮梨不忍看陈迄周劳累,说道,“我到宿舍再给你发消息。” 电话那边的陈迄周几乎没犹豫,坚定地回她:“等你到家。”说完,他似乎怕阮梨多想,连忙补充,“我不想睡一半接到交警的电话。” “……” 陈迄周还在继续说,“另外,你要是停不进车,记得多倒几把,别把我车蹭坏了。” “……” “很贵。”陈迄周顿了顿,“现在的你估计赔不起。” “?” 阮梨疑惑地抬眼,他装睡? 作者有话说: 陈迄周:谁说闭眼就是睡觉的? 阮梨:6 第9999996章 丢猫·对峙 那头的陈迄周似乎感受到了阮梨的无语,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话了。 由于时差原因,阿尔勒什除了市中心的几个夜市, 基本没有夜生活, 晚间路上流动的车辆也很少。 阮梨握住方向盘的手松了松,渐渐放松下来。 前方的路灯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它们每隔三米一个, 顺着视线望去, 依稀能看清楚蜿蜒的街道。 车子缓慢平稳地行驶, 她和陈迄周通电话的数字还在不断往上跳。 两人谁都没说话, 陈迄周保持安静,留给阮梨足够的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 三月底的南疆接近初春, 白天穿件薄外套就足够。 但昼夜温差大,加上阮梨今天早上出门得急,忘记备厚衣服,所以刚才上车之后没多久, 陈迄周就把车载空调打开了。 到了这会,车内温度已经有些闷热了, 引得人昏昏欲睡。 阮梨吸了吸鼻子,把车窗降下来半边。 凉风顷刻间灌进来,总算把阮梨吹清醒了。风擦着耳边拂过, 手机听筒里传来陈迄周低沉询问的声音,他说:“到哪儿了?” “西环路。”阮梨看了眼导航,答。 陈迄周嗯一声, 再次安静下来。 阮梨看了眼微信缩小框里跳跃的通话时间, 许是冷风热风交织吹到她脸上, 惹得阮梨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和陈迄周谈恋爱, 有种他们根本没分开过的错觉。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小区内的公共停车位都停满了车,阮梨找了一圈才发现为数不多剩下的两个停车位。 一个侧方,一个倒车入库。 她目测衡量一番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十分自觉地选择了后者。 宿舍小区内的停车线画得比较窄,而陈迄周的越野车又比较大,阮梨连着倒了两把,都没停进去。 等第三次尝试,倒车的提示音一响起,阮梨似乎听见手机里响起陈迄周轻轻的一声叹息。夹杂着无奈,但却没催促她,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异常有耐心地等着阮梨把车停好。 多花费几分钟,阮梨终于把车停好了。 饶是脸皮厚的她也羞得耳垂都红了,她拉下手刹,看着已经接通了五十二分钟的电话,连忙朝着陈迄周说道,“我到了,你快去休息吧。” “嗯。” 这次陈迄周没推脱,一口答应下来,“你上楼记得给我报平安。” “好。” 电话被陈迄周挂断。 阮梨退出导航,把车锁好后,拿着车钥匙沿着小道往单元门那边走。 上楼打开门的瞬间,刚洗完澡的翁雅妮正好从客厅经过,她扎着丸子头,脸上敷着面膜,见阮梨才回来,笑得一脸揶揄。 “阮阮,你和陈队……?” 阮梨朝她笑笑,冷漠地打断了翁雅妮的幻想,“没复合,没约会,别多想。” “不是吧,那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之前骨折手疼,不方便开车。”阮梨嗓音平静,安静地陈述道,“其他人不是喝酒了么,我就送他们回基地了。” 翁雅妮听着阮梨特意说的他们,忍不住轻啧一声。 她好像想起什么,眸中的笑意微淡,看了一眼许沁的卧室,然后轻手轻脚走到阮梨面前,小声地问: “你们回来的时候,是又闹什么矛盾了么?沁沁她一直反锁着门,我叫她都没反应。” 提到许沁,阮梨脸上真诚的笑容淡了些。 像风一样 第35节 “我不知道。” 阮梨没直面回答,转而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许沁,“你去问问她吧。” - 之后的几天,阮梨迟迟没等来陈迄周的信息。 她从翁雅妮那儿得知他们中队忙着任务后,便没再管这件事。 她们宿舍最近有些漏水,整个客厅左上角天花板的墙壁都浸湿烂掉了。翁雅妮当天反馈完,说师傅要明天才能过来维修。 可直到招财拆石膏的那天,漏水的问题也没得到解决。 阮梨上完白班,先回了趟宿舍。 她抱着招财把它放进航空箱里,才走出卧室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听到自己管床的病人出了点问题,需要过去,阮梨只得把招财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医院。 阮梨明天有夜班,白天连着上下来又要on call二十个小时往上走,而招财一开始诊治的宠物医院并不是 9999996小时的,之后未必有时间,所以她打算今天晚上带它去拆石膏。 等解决完医院的事情,阮梨到宿舍时发现大门是敞开的。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有师傅过来处理漏水的问题,翁雅妮没在,只有许沁站在旁边监工。 沙发被人从角落里搬开了,此时修理师傅正搭着梯子铲掉潮湿的墙皮。 阮梨把视线从许沁身上挪开,没打招呼,直接奔着招财所在的位置。她走过去,看着空落落的沙发,不由得皱起眉。 围绕着沙发仔细寻找一圈无果,阮梨又进自己的卧室找了一趟,确认招财不见了后,她折返回客厅走到许沁面前,冷声问: “我猫呢?” 许沁皱起眉,不耐烦道,“你的猫我怎么知道,自己管不好问别人要?” “走之前我把它弄进了航空箱里。”阮梨指着沙发那一角,说,“就放在那,半个小时不到,它还能连猫带笼长翅膀飞了?” 经阮梨这么一说,许沁这才不情不愿地答道,“放餐厅桌上。” “餐厅桌上?”阮梨冷笑,“你会魔法,给它隐形了是吧?” 听着阮梨阴阳怪气责备的话,许沁边转过头边没耐心地重复道:“客厅角落漏水,你把猫放沙发上师傅怎么维修,我说了给你放餐厅桌……”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许沁看向空无一物的餐桌,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她们宿舍进门没几步就是餐厅,说是餐厅,倒不如说是找了个还算宽敞的角落摆了张桌子。她们都是医生,大部分时候都忙得没时间在宿舍吃饭。 那张餐厅便什么东西也没摆。 许沁确实烦阮梨的那只猫,平时一直叫个没完,吵得人心烦,之前还去她卧室的梳妆台上碰到了一瓶爽肤水。 但她只是看师傅铲墙有灰掉下来,这才把它从沙发挪到了餐桌上。 印象里,约莫十分钟前好像有几个小孩经过门口,他们被航空箱里的猫咪吸引,大胆地走进来开始逗猫。 后来,师傅和她说话,许沁就没注意那么多了。 还是直到此刻阮梨问及,她才发现猫不见了。 “应该被几个小孩拿走了。”许沁皱着眉,也有些着急。 闻言,阮梨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冷静询问道,“几个是几个?多大?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两三个吧。”许沁想了想,“看起来像七八岁,衣服颜色我不知道。” “……” 阮梨沉默两秒,被一问三不知的许沁气到了,“那你知道什么?这么简单的三条信息都说不明白吗?吧?像?你在急诊科工作,也是这么接病人的吗?” 许沁迎上阮梨冰冷质问的眼神,莫名被她轻嘲的语气刺激到了,情绪瞬间上头。 “你什么都知道倒是把你的猫管好啊!之前带进宿舍的时候说保证不会让它出卧室门,你做到了吗?” 两人的音量都不算小,一旁修理墙面的师傅时不时将目光投到她们身上。 师傅害怕她们吵起来,连忙开口劝道,“算了算了,吵也解决不了问题,都是朋友对吧都好好说话啊。” 见许沁开始翻旧账,阮梨登时觉得和她吵下去毫无意义,她重新穿上外套,扔下一句“你最好祈求招财没事”,便转身走了出去。 下楼走出单元门,阮梨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翁雅妮。 “咦阮阮,”翁雅妮敏锐地捕捉到阮梨眼中的愤怒,她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招财丢了。” 翁雅妮啊了一声,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招财在家里怎么丢的啊?有小偷进去了么?” 阮梨加快脚步往小区监控室走去,然后简单地和翁雅妮说明情况。 “我本来要带招财去拆石膏,医院临时打来电话,就把它装进航空箱里放在沙发上,师傅过来处理漏水的问题,许沁把招财挪到了餐桌上,门没关,据她说被几个小孩拿走了。” 翁雅妮舔了舔唇,没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两人一起来到监控室,向保安大叔说明情况后,给调出了她们那栋的监控。 视频监控上显示,半个小时前确实有三个小孩走出楼,他们手上提着一个箱子,只是小区的监控设备太老旧,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不是橘猫。 阮梨盯着他们最后消失的那个画面,和保安大叔道完谢就跑了出去。 她来到小孩们消失的那个路口,顺着找了十多分钟,才在小区的某个角落里找到那三个小孩。 阮梨看见他们时,三个小孩已经把招财从航空箱里抱了出来。 其中有两个小孩一人扯着招财的一只腿,拖拽着它往前走,剩下的那个小孩在旁边拍手叫好,几人欢声笑语的,压根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招财没力气挣脱,或许是牵扯到了伤口,所以一直尖叫着抗议。 阮梨心一沉,跑过去一把推开了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毫无防备地一屁墩摔坐在地上,摔懵了,一旁站着看戏的小孩率先反应过来,撒开腿丫子跑了。 随后坐地下的两个小孩也反应了过来,刚要起身开溜,就被阮梨一把抓住。 小孩们慌乱地想要挣扎,但力气敌不过阮梨,最后被她老老实实带了回去。 期间,翁雅妮就抱着毛发脏乱的招财,安安静静地跟在阮梨身后。 她看着阮梨和三个家长理论,气势丝毫不输,最后这场闹剧以三个小孩的道歉完美落幕。 下楼回她们宿舍楼层时,翁雅妮想起阮梨刚才舌战群儒的场景,不禁有些佩服起来。 从始至终,阮梨都没有骂过一个脏字。 她据理力争,情绪十分冷静,只是在对方家长说了句“不就是一只猫吗?玩玩怎么了,真当是什么稀世宝贝呢?”后,阮梨脸上才明显有愤怒。 然而一愤怒,她的战斗力更高了,说到几位家长憋不出一句话要自家小孩认错,阮梨这才满意离开。 招财已经被阮梨接了过去,翁雅妮快走两步,跟上她的步伐。 “阮阮,你口才也太好了吧!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以前刚去分诊台工作也不至于被病人家属骂哭。” “这不一样。” 阮梨有些无奈,她表情柔和下来,说:“你要是骂回去了,工作怕都得没吧?” 翁雅妮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医患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敏感,把事情闹大最后也是她吃亏。 走到她们宿舍那层,门没关,是虚掩着的。 阮梨换了个姿势抱住招财,腾出另外一只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坐在沙发上的许沁就立马站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阮梨怀中的猫上,似是若有若无的松了口气。 维修的师傅已经走了。 阮梨换鞋进去,径直略过许沁进了卧室,她卧室门是敞开的,依稀能听到客厅内翁雅妮劝许沁的声音。 但许沁的语气明显不愿意,她回答说—— “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为什么要和她道歉,又不是我把她的猫弄丢的,谁叫她自己要放到客厅。” 阮梨的动作顿了顿,怀里的招财有些应激,死活不愿意重新回到航空箱里,她只能继续抱着它,然后带上航空箱,打算去趟宠物医院。 翁雅妮和许沁一看见阮梨出来,立马噤声。 经过许沁身边时,阮梨停下了脚步,她静静望着许沁,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许沁,你的爱能大方磊落点么?” 闻言,许沁脸色瞬间冷下来,她拧起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阮梨尽可能地平复情绪,不想像个泼妇一样和许沁吵架,她接着说,“你喜欢陈迄周可以,不喜欢我造我谣也可以,招财怎么惹你了?就因为它是我养的是吧?” 想到刚才两个小孩拖拽招财的画面,阮梨心中的怒火就无法平息。 她甚至不敢相信,如果自己再晚去半个小时,招财会不会被他们拉着丢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阮梨已经不想去思考许沁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但至少她作为间接导致这一切的人,态度也不能如此嚣张跋扈吧? 旁边的翁雅妮听到“喜欢陈迄周”这三个字,拉住许沁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她眼珠轱辘转动着,目光在阮梨和许沁身上来回流转,最后不敢相信地看向许沁。 等等。 是她听错了吗,沁沁……喜欢阮阮的前男友? 那打量的视线落在许沁身上,让她的羞耻心即刻爆棚。 许沁咬着唇,她恨恨地看着阮梨,强撑着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么。” 阮梨勾唇冷笑一声,她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那我说——你这样的人,就算再努力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这么说,够清楚了么?” 第9999993章 暂养·团宠 阮梨带着招财去宠物医院检查完, 回宿舍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晚饭还没吃,随便煮了碗面应付吃两口,翁雅妮就走了进来。 招财没出什么大问题, 腿上的石膏也拆掉了。 就是应激反应有点严重, 对陌生人的接近极其排斥,它在医院检查就把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挠了几爪子。 像风一样 第36节 这会更是连平日里它特别亲近的翁雅妮都不让摸了。 翁雅妮看着乖乖待在阮梨脚边的招财, 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招财你打算怎么办?真把它送出去啊?” 这个问题, 阮梨和许沁吵完架, 从去宠物医院的路上一直思考到现在。 阮梨说的那句话似乎深深刺痛了许沁的心, 她恼怒地扔下一句“我不同意在宿舍里养猫,你这个星期就把它送走, 要不然我跟上面反馈”,然后便转身回卧室关上了门。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们的关系肯定是没办法缓和了的,而阮梨刚才在气头上的时候, 不是没想过要和许沁撕破脸皮。 大不了闹大,谁也别想好过。 可她转念一想, 过两天马上要发工资,自己也确实很需要这份工作,上头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 “送走呗。”阮梨耸了耸肩,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让她闹到医院领导哪儿去,再把招财送走啊?” 现在左右两难。 无论怎么想办法处理,最后都只有招财没送走的份, 哪怕是合租都得顾及室友, 更别说一起住职工宿舍。 她哪还有得选啊?只能自认倒霉。 “唉。” 翁雅妮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最后两人会闹到这种地步。 招财的事其实说不清谁对谁错, 要是真按照沁沁的说法来看,她也是一时疏忽,并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本来她们就有矛盾,而沁沁那嘴又不饶人…… “那你打算把招财送去哪儿?”翁雅妮把目光从猫咪身上移开,看向阮梨。 “不知道。” 阮梨皱起眉,苦恼着,“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打算明天去问问科室里的同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暂时收养它。” 阮梨是更倾向于麻烦佟主任的。 第一个是佟主任在阿尔勒什市区里有自己的房子,她有时间也会多跑几趟,另外把招财交给不熟的人,阮梨也不放心。 “我感觉你把招财交给同事,还不如给陈队呢。” 闻言,阮梨立马瞥向翁雅妮。 趴在床尾的翁雅妮感受到阮梨的目光,顿时坐直身子,保证道,“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我是觉得陈队很靠谱,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但像他这么公私分明的人,怎么说也不会迁怒于一只猫吧?” 说着,翁雅妮停顿几秒,撑着下巴望向角落里的招财,“还是这么可爱的小猫咪。” 话音刚落,招财像是配合般地喵呜了一声。 阮梨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部队能让养猫么?” “能啊!” 翁雅妮振振有词道,“说起这个,我以前也以为部队是不让养猫猫狗狗的。但前两天胡旭才跟我讲过,他们去年执行任务的时候捡到一只银渐层,现在都还养在基地里。胡旭说,部队没明确规定不让养,所以是可以养的。” “他们领养应该属于整个部队,可我这个,”阮梨拧眉,表情犹豫,“应该算私人的吧?等许沁的事情解决完,我还是想要回来的。” 她好歹养了一个多月,自然是舍不得的。 “这也的确是个难题。”翁雅妮赞同地点点头。 她其实很想说,要是你们俩复合这事儿肯定就简单了,但翁雅妮不敢说,于是只能委婉地建议着。 “不过你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要是可行的话干嘛不问问呢。” 阮梨沉默下来,没回话了。 翁雅妮见她纠结,今天一系列事情下来又十分闹心,便不再烦阮梨,打过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晚上睡觉前,阮梨还在思考招财的事情,手机就收到了陈迄周的信息。 他问:【后天早上你有时间吗?我过来拿车。】 【有。】 阮梨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大概会在什么时候上完夜班,把时间发了过去,【九点半我在宿舍。】 陈迄周:【好。】 阮梨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然后打字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养招财,字都打上去了,转念想到过两天反正要见面,又全部删掉。 连着上完一天一夜的班,阮梨在早上九点得到了解脱。她走出住院部,打开手机便看到了陈迄周发过来的消息。 【我到了。】 这条消息后面紧跟一张照片,显然在她的宿舍单元门楼下。 职工宿舍离医院不远,同在这一片区域,但走路还是要二十分钟左右。 阮梨没多耽搁,扫了辆共享单车就快速赶回去。 等她抵达小区时,陈迄周还站在那棵大叔下耐心地等着。阮梨拿出外套口袋里的车钥匙,走了过去。 “久等了,我才下班。” 陈迄周接过她递到跟前的车钥匙,答道,“我也刚到。” 阮梨扬了扬眉,没反驳他。 “车子没停在这边,我带你过去吧。” 没等陈迄周回话,阮梨便自顾自地往前走,身后的陈迄周停顿两秒,很快也跟了上来。她瞥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两人安静地并肩走在一起。 眼瞅着离停车位越来越近,阮梨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偏头望向陈迄周,问道,“那个,你们基地允许养猫么?” 陈迄周掀起眼皮看了过来,他轻抿嘴角,反问:“你又在哪儿捡到流浪猫了?” “这我必须得澄清一下。” 阮梨笑着说,“我没捡到流浪猫,不过要是继续放任下去,招财估计离回归流浪生活也不远了。” 陈迄周听到阮梨的形容,无奈的扯了扯唇。 “养不起了?” “也不是。”阮梨咬了咬唇角,为难一瞬,最终含糊道,“它太调皮,老是跑我室友卧室里去,她们有点烦它了。” 陈迄周沉默下来,他看了阮梨一眼,没说话。 已经走到车前,阮梨慢慢停住脚步,她看着陈迄周按下车门开锁键,长腿一迈,坐了上去。 阮梨心一沉,还未有机会叹气,眼前驾驶位上的车窗玻璃就降下来一半,露出陈迄周深邃的眉目。 “你不上来?自己走回去拿猫么?” 阮梨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神色立刻一喜,她小跑着绕过车头,坐上了副驾驶。 “谢谢!那招财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啦,我有时间会经常过来的,真的十分感谢。”阮梨突然词穷,思忖片刻才缓慢地接上一句: “好人一生平安。” “……” 陈迄周系安全带的动作微顿,他抬眼望向阮梨,突然想起了以前和她在一起时的场景。 阮梨是个天生要强且怕肉麻的人。 她从不给他起什么亲昵的称呼,什么“宝宝”“宝贝”基本上不会叫,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叫陈迄周的全名。 当然,有一种情况下除外,那就是有求于他时。 说起来这种情况还十分有趣。 当时阮梨沉迷于一款游戏,一直卡在某一关过不了,尝试了二十几次都没过。在目睹他一次就过关后,软磨硬泡了陈迄周好几天,想得知过关的秘籍。 陈迄周那会见阮梨求知欲爆棚,还贩了个剑,说:“你求求我。” 阮梨听到这个无理的要求,当场炸毛回答说“不可能”就甩手走人了,但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又折了回来。 用阮梨的话来说就是:心里有蚂蚁在爬。 所以后来她花了半个小时说服自己,然后面无表情、语气僵硬地说了句:“求求你了。” 如果陈迄周没记错的话,他当时被阮梨的反应逗笑了,于是玩心大起,又问她:“求求谁?” 话说到这种份上,阮梨自然也明白自己中套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接上—— “我亲爱的宝、贝。” 那是恋爱里阮梨第一次叫陈迄周宝贝,也是唯一一次,代价就是阮梨生气了三天没理他,他也哄了三天才哄好。 想到这,陈迄周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握住方向盘,什么也没说,启动了车子。 发好人卡?真有阮梨的。 - 阮梨和陈迄周上楼整理好招财的东西后,又不放心地跟着他去了趟基地。怕招财换新环境应激反应更重,她安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离开。 陈迄周开始接触招财的时候,它的反应不止一点激烈。 可能看见阮梨不在身边,招财缩在角落里叫个不停,始终防备着陈迄周,迫于无奈,他只好给阮梨打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画面对准的就是阮梨洁白干净的脸蛋。 她怼脸拍的,近得陈迄周能数清楚她有多少根眼睫毛。 阮梨那边的镜头时不时抖动着,她还在出租车上,由于昨晚夜班的原因,眼里很明显带着疲劳。 “怎么了?” “招财有些应激。” 陈迄周说完,把手机翻转,对准了站在墙角的招财,他没靠近,选择在原地蹲下来。 招财一看见阮梨,身体立马放松下来。 它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走到手机前,喵呜叫了好几声,像是在委屈,委屈阮梨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陈迄周望着格外会撒娇卖萌的招财,表情都柔和下来。 “招财,妈妈跟你说过了呀。”电话里的阮梨有耐心地再次解释起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你暂时不能和我住在一起,你先跟这个,呃,叔叔住一段时间,下个月我就来接你啦。” 像风一样 第37节 话落,招财似乎听懂了阮梨的话,回应一声,随后抬起爪子摸了摸屏幕。 打完这通电话,招财的情绪才稍微好些。 陈迄周刚挂断电话,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他走过去打开,看见胡旭和艾孜买提站在房门口,两人朝他敬了个礼,说道: “陈队,刘队找你。” “好我知道了。” 等到陈迄周的回答,胡旭刚想走人,目光一瞥,看到了房间里的橘猫。 他双眼发亮,好奇地问道,“咦队长,你这是去哪执行任务带回来的小猫?正好可以和平安凑一对,平安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你想太多。” 陈迄周无情地打破了胡旭的幻想,“有人叫我帮忙暂养,到时候会带回去。” 胡旭啊一声,“好吧。” “虽然但是,”艾孜买提看着胡旭,“我记得平安也是只公猫吧?” “公猫啊?那当好朋友算了吧。队长,要不趁着现在没训练,我们带着它下去和平安玩会?” 陈迄周想了想,注意到天气还算好,便抱着招财出门了。 这时,陈迄周还在担心招财不能适应新环境,怕它吃不消,在队内队员围过来时,还把人全赶跑。 谁知道没两天,招财就成了队内的团宠,一时间风头还盖过了平安。 俗话说得好,爱撒娇的猫咪最好命。 相较于傲娇冷淡的平安,招财讨喜太多,惹得他们中队那帮大男人每天训练都异常积极,努力争取第一却只为撸猫。 而平安眼瞅着自己地位不保,有危机感了,每次和招财一见面就要冲上去犯贱。 不是看招财吃饭跑过去打翻它的猫碗,就是搞偷袭,直到有一次惹得招财生气了,被毒打一顿,平安才老实下来,此后老老实实地跟在招财身后当小弟。 招财待在他们基地的期间,阮梨只来看过一次。她工作忙,主要是佟楒话看重她,时常带她外出做手术。 陈迄周翻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发现临近周末。 一般来说,周末是可以申请外出的,陈迄周的视线落在正和队员玩耍的招财身上,他沉思会,然后走了过去。 队员们一看见倚墙站立的陈迄周起身,迅速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这会是休息时间,可他们还是怕极了陈迄周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哪怕招财再可爱,那也不是他们能摸的。 “招财。”陈迄周朝猫咪招招手,“过来。” 此时的招财正拿着猫抓板玩得不亦乐乎,它抬起小脑袋看了陈迄周一眼,没理他,继续低头玩。 陈迄周无奈地扯了扯唇,只得走到它面前。 他抬手挠了挠招财的下巴,哄骗着:“你想不想妈妈?” 闻言,招财总算停下了玩耍,它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他的话。 还没等它有更多反应,陈迄周便拨通了阮梨的电话。 视频一开,阮梨的脸蛋刚出现在手机屏幕里,陈迄周便淡淡地说了句:“招财想你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招财缓慢地抬起了脑袋。 作者有话说: 招财:? 第9999998章 义诊·尴尬 阮梨接到陈迄周电话时, 刚从佟楒话那了解到下乡义诊的事情。 关于这次专家下乡义诊活动,是月初提出的。 上个星期安排好所有计划,专家名单也下来了, 时间就定在这周末, 地点是乌曼亚乡,早上去当晚回。 佟楒话作为神外科唯一一个下乡义诊的主任, 按照她的意思是, 想多带两个资历浅的医生一同前去, 阮梨就是其中之一。 阮梨明天正好休息, 更别说让她跟着明显是想多给点学习的机会, 当然没理由拒绝,于是阮梨没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所以当陈迄周提出明天要带招财来找自己时, 她有些为难。 “明天,可能不行。” 闻言,视频那边的陈迄周立马皱了皱眉。 “你明天不是休息?” 阮梨没察觉出他这话有什么不对,自顾自地解释道, “是休息,但佟主任要带我下乡义诊, 去下面的乌曼亚乡,要晚上才能回。” “晚上几点?”陈迄周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时间。” 陈迄周没说话了,他只是看着阮梨好像在思考什么。 空气静默半晌, 手机里陈迄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嗓音平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你只来看过招财一次。” “……” 这话, 显然有些埋怨她不守承诺。 迎上他直视的眼神, 阮梨心虚地别开目光, 她舔了舔唇,此情此景真的容易让她有种,在和陈迄周谈恋爱的既视感。 “后天。” 考虑到招财还麻烦陈迄周照顾着,阮梨只得服软,连忙说,“周日晚上我有空,到时候下班我就马上来基地找你们。” 阮梨的话说到这种程度,陈迄周也不便再强求什么。 “跟谁打电话呢陈队?女朋友啊?” 陈迄周那边传来一个调侃的男声,紧跟着,屏幕里就出现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同样穿着迷彩服,要比陈迄周矮,皮肤也要黑些。 他在看到阮梨的那一刻,先是愣了愣,然后扭头朝着陈迄周用口型无声说了一句话。 接着,画面里的陈迄周眼神微沉,冷声回道,“你很八卦。” “我靠,真被我猜中了啊?” 陈迄周睨着他,没吭声。 阮梨看见屏幕前的陌生男人转身,他抬起手像是想跟她打招呼,却被陈迄周拦住了。 “我们要训练了,挂了。” 扔下这句话,陈迄周就匆匆忙忙把电话挂断了,甚至都没给阮梨和招财打招呼的时间。 阮梨拧眉思索起来,想不通,最后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周六一早,阮梨洗漱时才发现翁雅妮和许沁都参与了此次下乡义诊。 许沁比她们两要早起很多,这会已经整理好出门了。 翁雅妮看眼时间,发现离出发点还早,转而折回洗手间,朝还在洗脸的阮梨问道,“阮阮,我打算下碗面,你要顺便一起吃么?” “好。” 阮梨点头应下,她习惯性说了声谢谢,然后问:“现在几点了?” “还早呢。”翁雅妮说,“大巴不是八点半在医院门口等吗?我们过去最多二十分钟,来得及,你慢慢洗漱,不着急。” “行。” 她们赶到医院时,比规定的出发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大巴车内已经坐满一半,同科室的人围坐着,有不少医生带了早餐上来,他们边吃边聊着天,气氛融洽。 阮梨低头跟翁雅妮轻声交代两句,便和她分别,往佟楒话坐的地方走去。 还未等阮梨走过去,佟楒话就先抬臂朝她招了招手。 佟主任和心内科的一个主任在交流着,阮梨瞥到前排空着的位置,没打扰两人,俯身悄悄走过去,小声打完招呼便坐了下来。 阮梨静静地听着耳后两位主任聊天,始终没插话。 出发前五分钟,参与义诊的医生大部分都到了,直到身边有人靠近,阮梨抬头一看才知道神外科跟着佟主任一块下乡的,是赵医生。 两人目光接触的瞬间,阮梨清楚地捕捉到赵医生眸中闪过的一丝轻蔑。 只是很快,赵医生就笑着入座,他开朗地向主任们打招呼。 “佟主任,易主任,早上好啊!你们都吃早餐了吗?” “吃了吃了。”心内科的易主任笑着回应,他礼貌回道,“你呢?” “我还没吃呢。” “不吃早餐可不行啊,就是年轻才更要注意身体……” 话题重新展开。 阮梨将视线撇开,表情淡淡地望向窗外。 据科室里其他医生说,赵医生是半年前跟着佟主任从乌市第一附属医院转来的,他读博时就跟着佟楒话了。 从乌市医科大毕业的,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医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赵医生总给阮梨一种不太和善的感觉。 上次艾斯凯尔和她在办公室聊天,讲到怎么不被佟主任骂,艾斯让她传授点经验时,赵医生就在旁边嗤笑一声。 虽然他当时低头正玩手机,不一定是在笑话她,但…… 阮梨忍不住皱眉,她的直觉向来准到离谱,谁对自己有恶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比如许沁。 然而这个赵医生和许沁又不同。许沁对她的不喜欢都摆在脸上了,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傻子才感受不到。 平时在科室里,赵医生对她和对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大部分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偶尔眼神和言语有些奇怪。 像之前那声笑,以及刚才那个眼神。 像风一样 第38节 “前面这个,就是佟主任经常提到的小阮医生吗?” “对,她就是阮梨阮医生。” 佟主任的声音及时把阮梨从胡思乱想中拉扯出来,她回头,笑了笑,“易主任好。” “诶诶你好你好,我听说你研究生导师是严温译?” 这话一出,阮梨便感受到了旁边座位上赵医生传过来的视线,她点头嗯了一声。 “是的。” 易主任笑起来,“那你怎么想到不读博,反而跑来边疆发展的?学佟主任啊?” 阮梨尴尬的舔了舔唇,她自知面对这些主任医师有些实话是不能说的,于是随口胡诌道,“主要是学医确实挺辛苦的,我觉得多积累些临床经验到时候再去读博也不算晚吧。” 听到阮梨的回话,佟楒话挑了挑眉,往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和易主任谈话。 人已经到齐,大巴启动往前开着。 没等易主任对阮梨这番话进行评价,旁边的赵医生率先反驳起来。 “我觉得其实学历还是挺重要的。你看像我们神外科做开颅手术,脑子里多少神经啊,不把知识掌握牢固,上手术台心里都发虚吧。” 赵医生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阮梨一眼。 阮梨抿起唇,假意附和两句,倒也不想和他争论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不废话么。 学历和临床经验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哪个不重要? 想要去一线城市著名的三甲医院,好学历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学历低的连门槛都摸不到,可说到最后,能留下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 一入医门深似海,知识永远学不尽,科研也永远做不完。 他们要么主动学,要么就只有不断被推着往前走的份。 抵达乌曼亚乡时,现场早已布置好了。 因为提前做过宣传,发过活动的小册子,所以来的人比较多,大部分是乡里的留守儿童或者老人家。 有招募来的志愿者已经在给他们发号了。 阮梨不敢懈怠,按照佟楒话的指挥去到最外头的棚子,负责做初步排查,而佟主任则带着赵医生一起坐诊。 阮梨走到棚子前,发现和她一起工作的是许沁。 许沁已经准备好一切了,此时正坐在凳子上等待义诊开始。 阮梨看了许沁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在她身边落座,坐下的瞬间,许沁也注意到了她,偏头望过来时眉头紧蹙着,看起来十分不高兴。 许沁盯着阮梨看两秒,忽然起身离开了。 阮梨以为许沁又要像上次吃饭换座位那样,去找别人换掉这份工作,谁知道没两分钟,许沁就重新走了回来。 她细长的手指上带着水渍,从桌上的纸盒子里扯出两张纸,默默擦干。 十点,义诊正式开始。 领到号的老人家在翁雅妮她们那边量过血压后,来她们这边看片、初步询问病情,然后再被分到各个专家面前。 第一个坐到阮梨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本地人。 阮梨抬头看见他身后没有其他家属,于是提高音量询问道,“爷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啊?” “#¥%@%amp;……” 老爷爷声音还算洪亮,但说出来的话阮梨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说的应该是当地的方言,阮梨舔了舔唇,“爷爷,您会说普通话吗?” “*amp;%¥@#。” 老爷子又讲了一大通话,还是方言,阮梨还是听不懂。 她深吸一口气,心态隐约在崩溃的边缘,直到此刻总算明白周临开昨天晚上为什么拍着她的肩膀,反复说着一句“祝你好运”了。 好运。 太好运了。 一个字也听不懂,好运到头了。 视野里,一只细白的手落下来抢走了阮梨手上的病历本。 眼前笼罩下来一片阴影,头顶响起许沁平淡冷漠的声音,她站起身说了句:“这病人给我吧,你给旁边那个奶奶看病。” 阮梨诧异地看了许沁一眼,没多磨蹭,果断起身让开位置。 两人交换位置,阮梨还没坐下,耳旁就传来许沁轻柔温和的嗓音。 她用一口标准的维吾尔语,流利顺畅地和老人家交流起来。 阮梨的目光不禁在许沁身上多停留几秒,接着才匆匆收回视线,给后边的老人家看病。 之后整整一个上午,阮梨和许沁的工作都顺利进行着。 期间,许沁为了节约时间,还抽空和入口分号的工作人员商量,要他们在最开始就把不会普通话的老人家排查出来,分到她那一列排队。 语言问题得以解决,交流方便后,她们的工作效率也快了不少。 上午场结束后,后勤部给所有人带来了盒饭。 阮梨伸了伸酸疼的腰,她看着许沁的背影,心底情绪有些复杂起来。 刚才和许沁一起工作时,阮梨就发现她是一个很负责的医生,专业知识扎实,面对老人家也始终保持着耐心,有些老人太过担心自己的病、害怕死亡,许沁还会出声安慰。 但这也就让阮梨更不明白了,如果是这样,难道许沁就因为陈迄周的原因才传播自己的流言么? “阮阮!你不过来吃饭吗?” 视线里,翁雅妮朝阮梨挥了挥手,她说,“下午三点多还有一场呢,要去另外一个乡。” “知道了。”阮梨起身应下,“我来了。” 大部分人已经拿到盒饭,没几个人在排队了。 阮梨走过去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饭盒,转身便无意间瞥到有个女医生裤子脏了。 女医生穿的是白裤子,暗红的血渍附在上面尤其明显。 阮梨眨了眨眼,仔细确认那是血后,毫不犹豫走了过去。 她挡在女医生背后,女医生察觉到有人靠近,很快侧过身来,阮梨的目光落在她的工作牌上,小声提醒道。 “李医生,你裤子脏了。” 女医生面上一愣,吃惊地张大嘴巴,她也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想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先靠着这个凳子吧。”阮梨说,“我帮你去借卫生巾。” “好谢谢你。” “没事。” 阮梨放下饭盒,先朝着离自己近的佟主任走去,佟楒话靠近听完她的话,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只好又跑到翁雅妮面前去问。 翁雅妮和许沁站在一起,她听到阮梨的话,小声反问:“你来姨妈了吗?裤子会不会弄脏了啊?” 经期弄脏裤子的确是件尴尬的事情,尤其还在有工作的情况下。 阮梨想起女医生的那条白裤子,刚张嘴想解释,就听见旁边的许沁冷不丁地说了句: “我有。” 说完,许沁走到一旁凳子上拿起自己背过来的包,从里面翻出一片卫生巾,递给了阮梨。 阮梨看了许沁一眼,视线落在她递过来的那片卫生巾上,沉默下来。 “你不要?” 许沁反问,她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拿着卫生巾的那只手就要缩回去。 阮梨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朝许沁说了声谢谢,转身便走了。 翁雅妮的视线从阮梨的背影上挪开,她呆呆地看着许沁,沉思一瞬,小心翼翼地问:“沁沁,你……?” “别多想。” 许沁冷冷打断翁雅妮的话,“我没打算妥协,是谁我都会给的,大家都是女人。” 第9999999章 换人·记恨 翁雅妮没吭声了。 空气寂静, 她们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视野里,阮梨拿着卫生巾走到了另外一个女医生面前,她把白大褂脱下, 用里头的外套帮忙围住女医生的被血渍侵脏的白裤子。 许沁望着阮梨的侧脸, 久久没将目光收回来。 不远处,女医生低声和阮梨说了些什么, 看口型像是在感谢, 阮梨应下后抬手指了指她们的方向。 接着, 女医生便抬起脑袋朝许沁友好地笑了笑, 以示谢意。 许沁表情微怔, 她僵硬地回了个笑容,就急促别开眼。 翁雅妮不由得看向扭过头的许沁, 叹了口气,忍不住劝道,“沁沁,我觉得之前的事情要真不是你做的, 最好还是和阮阮解释一下比较好,她一直误会是你。” “……” 许沁抿着唇, 没回话。 翁雅妮只能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谣言是谁传播的,但我一直相信不是你做的,而且阮阮没那么小心眼, 招财这件事讲清楚就都好了。” “讲清楚?”许沁沉默半刻,反问:“你这么相信她不会计较么?” “嗯……” 翁雅妮想了想,“我其实不是相信吧。只是你也看到了, 阮阮是个比较坦然的人, 烦心事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 转眼就能忘, 比起别人对她的看法和言论,她更注重自我感受。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给我的感觉就是她从不为别人活,有时候我还真的挺佩服她的。” 闻言,许沁目光一顿,她似乎回想起什么,好半晌才附和一句。 “我知道。” 像风一样 第39节 “你知道什么?”翁雅妮表情困惑,笑她,“你平时都不怎么和阮阮相处,怎么知道她的脾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也是南师大附中毕业的,和……” 没等许沁把话说完,阮梨就拿着盒饭折了回来,许沁话音顿止,不再接着往下说,起身便走了。 翁雅妮目送着许沁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阮梨已经走到跟前了,她也下意识往许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面向翁雅妮说道,“晚上回去我点几杯奶茶,到时候你帮我转交给她吧。” “哦好。”翁雅妮明白阮梨口中的这个她是谁,主动说道,“你今天,和沁沁一起工作还算顺利么?” 阮梨嗯一声,“很顺利。” 头一次见阮梨面色平静地回答关于许沁的问题,翁雅妮顿觉和好可能有戏,于是又接着问: “你没有遇到那种只会说维吾尔语的老人家么?” “遇到了。” 阮梨迎上翁雅妮好奇的眼神,知道她想听什么,倒也不吝啬道,“许沁的维吾尔语说得很好,我不会说,那些老人家就都交给她了。” “哦豁。”翁雅妮笑起来,“这样的话,我感觉下午说不定能早点结束回家。” 阮梨没接话。 左边坐着吃饭的主任们一个接着一个结束用餐,他们医生工作忙,个个都早已练就了快速吃饭的本领。 翁雅妮看着阮梨手上刚拆开的饭盒,不禁催促道,“我听说下午的义诊跑去隔壁乡镇还要四十多分钟,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快吃吧。” “好。” 下午两点半,她们赶到了米也乡。 相较于上午的乌曼亚乡,米也乡是个新乡村。 沿着小道旁的一排白杨树往前开进去,两旁整齐划一的房屋院落便展露出身姿,每门每户都有围栏,白墙红顶,屋前还种着不少绿植花束。 阮梨隐约听到后排的两位主任在聊着祖国经济建设的事,感慨着发展之迅速。 她身边的赵医生时不时附和几句,惹得心内科的易主任放声大笑。 抵达义诊的那片空地,大巴司机害怕堵住路,没停留多久就开着车走了。 离义诊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众人稍作调整后,乡镇里就有不少人已经过来排队领号了。 在场的主任们商量后,决定提前开始。 阮梨跟着许沁坐到位置上,她们没交流,却默契地按照上午的模式工作。 不会普通话的全部分到许沁那排,好在下午来了不少中年人,两列队排的人数差不多。 工作进行四十分钟左右。 阮梨的桌上突然扔下来一支笔,她抬头望去发现是赵医生。 赵医生脸色不怎么好,眉头紧皱隐约在生气的边缘,他不耐烦地看着阮梨,语气十分不友善。 “佟主任叫你过去。” 闻言,阮梨也微微拧起眉,“那我这边的工作……” “换我来。”赵医生没让阮梨把话说完,冷不丁地打断了她。 这嗓门的音量不算小,前头就诊的两位患者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连带着旁边的许沁也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阮梨抿了抿唇,深知这个时候和赵医生计较没什么用,默默地带上自己的东西起身了。 她走到神外科专家诊断棚子时,佟主任眼神冷冷,面露不虞。 阮梨没敢多磨蹭,立马走过去在佟楒话身边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就有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她熟练地把头颅ct、磁共振和血管彩超等检查结果拿出来,主动解释道: “医生,我是半年前去医院检查啊,发现有什么海绵状脑血管瘤,当时那个看的医生是建议我吃药治疗,但我想着怎么说都是脑子里的病,你觉得会不会做手术比较好啊?” “有癫痫史或者出血史吗?”佟楒话边举着片子看,边问。 “这些倒是没有。” 中年女人说,“但是我最近头疼得厉害,那个医生是说我定期去复查就行了,我看网上说这个血管瘤吃药没用,那我是不是早点做手术比较好啊?” “首先呢。”佟楒话淡定的放下血管彩超的检查结果,她有耐心地说道,“从你的这些影像学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局部血管瘤体积并不大,这是你最近去复查的结果吗?” “是啊!医生还是说要我吃药,我就感觉这个吃药没什么用啊,有时候还是头痛得厉害嘞。” 见中年女人反复提吃药没用,阮梨眉头一挑,忍不住看向佟主任。 佟楒话眼神明显也有点无奈,但她嘴上没表现出来,只是问:“你第一次照的检查结果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中年女子连忙又从袋子里掏出来第一次的检查结果,佟楒话接过mri等结果,仔细和最近复查的相比较后,手指着解释。 “你看啊,最近的检查显示呢,没有明显变化,是良性的。一般对于这种情况我们都是以积极观察为主的,平时注意饮食,你要实在疼得厉害,可以让医生给你适当开点止痛药物来缓解,定期复查,暂时是没必要做手术的。如果情况恶化,再考虑做手术的事情,目前药物治疗是最好的。” “啊……”中年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长相年轻的佟楒话,表情明显不信任,“可是我看网上说吃药没用的。” “你不要看网上的。” 佟楒话说,“网上的东西怎么能信,你随便输个症状给你检查出癌症的还少吗?我们肯定是要相信医生的话对吧,那网上说什么都有用还要医生干什么呢?” 中年女子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阮梨抢在她前头答道,“姐姐,我们佟主任是首都医科大博士毕业的,目前是国内最年轻的神外科主任,她说的话你完全可以相信。” “而且您可能对这个海绵状血管瘤有点误解,它是一种少见的血管畸形,并不是真正的肿瘤,体积小的话一般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主要是防止它有破裂的可能性,那些症状没发生之前吃药就够了。这就是最好的治疗方法啊,你想啊有事没事干嘛要在脑袋上动刀呢。” 中年女子表情一松,显然被阮梨说服了,她边收起桌上的检查结果,边站起身说: “也有道理,那谢谢医生了!” 佟楒话:“不谢。” 诊治完这个病人,阮梨帮着佟楒话又连续看了四五个病人,然后才空闲下来。 后头没有暂时没有需要看神外科的病人,佟楒话揉了揉额角,起身朝着阮梨说了句:“我去洗把脸,有病人来给我打电话。” “好。”阮梨点头应下。 等到她的回复,佟楒话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外套口袋里,转身走出棚子。 空闲期间,旁边心内科的病人源源不断。 一直忙到六点,入口处已经没有人在排队了,义诊也解决尾声。佟楒话看完神外科最后一位病人,便率先离开场地,往大巴停的地方走去。 阮梨自觉留下来整理东西。 没多久,心内科的易主任也结束了义诊。 跟着易主任一起来的女医生目睹着主任们走远,小声地对着阮梨说道,“还好阮医生你比赵医生会说话,要不然我感觉佟主任要被气死。” 阮梨眉头微挑,谦虚道,“也没有吧,我可能只是比较幸运。” “阮医生这话就谦虚了。” 女医生说,“你都不知道上午佟主任骂了赵医生多少次,本来上午场过来的就老人家居多,赵医生讲的那些术语老人们肯定听不懂呗。到下午,也不知道赵医生抽什么风,有两次抢在佟主任面前说话就算了,有个病的病因好像还给他说错了,你没在现场都不知道,佟主任脸直接黑了。” 说错病因? 阮梨诧异地抬眼,这不挨骂才怪。 “要我说,我感觉赵医生有点太想表现自己了,遭骂也是活该的。”女医生整理完东西,没再多说,只是嘱咐道,“我听你们科室的人说,赵医生这人好像挺小心眼的,阮医生你多注意点,别因为这件事被他记恨上了。” “好的谢谢。” 阮梨道完谢,女医生就走了。 她没多想,收拾完东西便跟着回到大巴上。 义诊提早结束。 回城区的路上,其他科室的医生和主任们有说有笑的谈论着,后排的佟楒话始终闭目养神,看起来像是累着了。 而一向活跃的赵医生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其他人聊着聊着,有人起哄说大家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经过各个科室的主任同意后,易主任才碰了碰正在休憩的佟楒话。 佟楒话被吵醒,抬眼看向身边的易主任,问:“什么事?” 语气带着丝丝不悦。 车厢内一静,然后易主任的声音才响起,他乐呵呵的,打趣道,“怎么回事,下班了还板着个脸,聚餐去不去?” “你们去吧。”佟楒话不大有兴致,“我要回家休息。” “别啊。” 易主任说,“民以食为天,有什么不高兴的吃顿饭就好了,要是不行,那就两顿!”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即配合着哈哈笑起来。 佟楒话见盛情难却,只得应道,“你们定吧,我先休息会。” “行嘞。” 一群人语笑喧阗,定好饭店后,便让大巴司机直接跟着导航把他们送到门口。 此趟来义诊的医生护士不算少。 包厢都订了好几个,阮梨跟在佟楒话身后,走进包厢刚一坐下,不少人就出去上厕所或者抽烟了。 阮梨静静地待了会,喝了两大杯桌上的茶水后,也推门走出朝着卫生间走去。 刚走出去,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佟楒话快步走上前,和阮梨并肩,问她,“上厕所啊?” “是的。”阮梨点头。 “正好一起吧。” “好。” 这家饭店的厕所分男女,只是洗手池是共用的。由于时差原因,还没到饭点,二楼包厢的人基本上全是他们医院的。 阮梨比佟主任先上完厕所,出来洗手时,隐约听到男厕所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像风一样 第40节 两人聊着天,另外一个男声她不认识,只听见那人问: “真的假的,她胆子这么大,真敢在佟主任手下搞这些小动作啊?那可是贿赂啊?” 那道熟悉的嗓音轻嘲一声,“她有什么不敢的?我这个月亲眼看见她病人的家属要说请她吃饭,去了就光吃顿饭那么简单啊?你信啊?” “也是。” 另外一人附和,“之前你不是还看见她带男朋友回宿舍啪啪啪嘛,那澄清谁信啊?她说没有就没有啊?那你看见的是鬼咯?还不知道在周医生面前装可怜说了些什么,整得我们冤枉了她似的。” “别说,你还真别说。人关系硬着呢,研究生就受主任重用,之前还经常带着她上手术台,今天不还把我换下来让她上了?我一做错事情劈头盖脸一顿骂,对她跟对待宝贝一样,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啊!” 听着赵医生不屑的语气,阮梨抿着唇沉默下来。 第30章 偶遇·真相 里头聊天音量丝毫不减, 两人还在愤愤不平地聊着天。 阮梨听着女厕所传来的关门声,抽了张纸,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她站在墙后, 厕所里的声音便模糊不清了。 没多久, 哗啦啦的水声盖过里面说话的音量,阮梨隐约听到佟楒话叫了赵医生的全名, 而后两分钟不到的样子, 他们一起走了出来。 赵医生和另外科室的一个医生满脸尴尬。 他身旁的佟主任倒是先看了阮梨一眼, 然后偏头冲着赵医生冷声道, “说吧, 有什么问题,正好一起讲清楚。” 赵医生尴尬地哈哈笑两声, 眼神飘忽,“我没什么问题啊。” 佟楒话眼神淡漠,显然没打算替赵医生兜着,直接拆穿他。 “没问题?你刚才不是说得很起劲么, 不是说阮医生带男朋友回宿舍,还受贿了?证据呢?” “我那是开玩笑说的。”赵医生慌乱解释, “佟主任你误会了。” 佟楒话冷嗤一声,她眉头紧皱,咬字清晰道: “赵医生。你觉得, 受贿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吗?你博士毕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自己学艺不精,每天整这些歪门邪道, 要有证据就直接拿证据出来, 没证据你乱造什么谣!” 赵医生安静一瞬, 似乎是不服气于是小声反驳。 “我虽然没有证据, 但也没冤枉阮医生。她之前那个胶质母细胞瘤的患者,不是有个当兵的孙子,我亲耳听到她孙子说要请阮医生吃饭……” 话音未落,阮梨便看见佟楒话看向了自己,她舔舔唇角,主动开口解释。 “那是因为我室友和他在一起了,我帮忙要的联系方式,所以请客吃饭。那天不止我在,还有我们医院的其他医生,也就是我的两个室友。急诊科许医生许沁,还有翁护士翁雅妮,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她们。” 阮梨顿了顿,她平静地望着赵医生,礼貌一笑。 “如果是贿赂我,那请问要两个急诊科的医护干什么呢?总不能是当见证人吧?” “……” 赵医生吃瘪,说不出话了。 阮梨并不打算给他留面子,当着佟主任在场,她直言道: “另外,之前男朋友那件事我已经澄清过了,同样的话我觉得没必要说第二遍,大家耳朵都没问题,脑子也能正常思考对吧?至于其他方面,你们有任何疑问可以向医院领导反馈,而且一个冷知识,我出生地在申城,除了高中就读于南霖市师大附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阿尔勒什,也是第一次在本院就职。” 这下,赵医生彻底说不出话了。 旁边医生的视线落在心虚的赵医生身上,立马也明白自己被当傻子耍了,他随口朝佟主任找了个借口,便回包厢了。 佟楒话满眼失望地盯着赵医生,她长叹一口气,说了句:“赵毅,你读博的时候就是我带的,我现在真是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就转身走了。 阮梨望着佟楒话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身后低着脑袋的赵医生,不再说什么,迈开腿跟上了佟主任的步伐。 回到包厢时,桌上已经上了两三个菜了。 易主任吐槽了她们两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大家才纷纷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碗碟旁,佟楒话的手机震了震。 阮梨下意识望去,看见她的微信提示着是赵医生发过来的消息,赵毅一共发了两句话,分别是: 【佟主任,我临时有点事要先走。】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然而再往下,就是一个多小时前陈迄周回的那条—— 【只是问问。】 余光中,阮梨看见身边的佟主任匆忙瞥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随后,包厢里响起易主任声音,他语气关怀道,“咦,小赵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赵医生有事先走了。”佟楒话举起手旁的茶杯喝了口,“我忘记告诉你们了。” 易主任眼底有些不解,“这会还有什么大事要忙啊?” “赵医生有女朋友的,估计是太忙了没时间陪女朋友被抱怨了吧哈哈哈哈。”有人笑着抢答。 包厢内气氛融洽。 阮梨埋着脑袋吃饭,没加入聊天,她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脑子里一团乱麻,也就没什么胃口。 应付着吃完小半碗饭菜,阮梨就找了个借口走出包厢。 走廊上,隐约可以听到其他几个包厢欢声笑语的声音。 阮梨轻叹一口气,沿着二楼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了翁雅妮和许沁她们所在的包厢门口。 门是虚盖着的,接着缝隙,阮梨扫了一圈没发现两人的身影。 她顺着楼梯口走下去,环顾着一楼大厅,也没找到她们。 正打算回包厢时,阮梨目光微顿,视线落在最角落的男人身上。 那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外套,背对着她,座位旁边上是一个熟悉的绿色航空箱。 阮梨定睛一看,发现里头的橘猫长得和招财一模一样,她惊讶地张大眼睛,慢吞吞地绕过去。 而男人先察觉到周围有人靠近,直接抬起头来。 他微皱着眉,神情明显带着不虞,“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我不喜欢你……” 目光触及到阮梨笑脸盈盈的瞬间,陈迄周的话语顿止。 阮梨眉头一挑,十分自然地在陈迄周对面坐下来,“你怎么也在这儿?” “吃饭。”陈迄周故作自然地别开眼。 “那还真是巧了。”阮梨说,“要不等会我跟你一起回基地吧?时间还早。” 听到这话,陈迄周似乎有点不太乐意,他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松开,只是问:“明天呢?” “明天?” 阮梨傻愣愣地眨巴眨巴眼,“明天我还要上班,要来也只能是晚上过来。” 陈迄周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他嗯了一声,替阮梨做好决定。 “今天晚上你把我车开走。” “啊?”阮梨傻了。 陈迄周解释着,“我们基地太偏,你上次过来打车不是等了三四十分钟?” “你怎么知道的……” 陈迄周敛下眼,他就在楼上看着能不知道么。 “之前听队员抱怨过,基地偏打车不方便。”陈迄周没说实话,他补充道,“招财想你想得睡不好觉,今天一天都没精打采的,我不常开车,给你方便些。” 阮梨哦了一声,“那好吧。” 她视线垂下,看向趴在航空箱门口,朝自己喵呜叫着的招财,起身绕到了陈迄周身边。 餐厅外。 翁雅妮听见耳边响起啪嗒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她默默把视线从阮梨和陈迄周身上收了回来。 身边站着的许沁点燃了一支烟,呛人的烟味顺着风直进人鼻子里。 翁雅妮不舒服地摸了摸鼻子,看向神色晦暗的许沁,无奈地叹了口气。 临近饭局结束,她们包厢有道青菜迟迟没上。 二楼没找到服务员,翁雅妮便和许沁一起下楼去前台催,结果回去时,恰巧碰见陈迄周一个人在吃饭。 他座位旁带着的那只猫显然是招财。 当时,许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然后就走上前和陈迄周去打招呼。 出于礼貌,陈迄周回应了她们。 但连翁雅妮都能看出来,他不是很想和她们寒暄。 翁雅妮最近其实听胡旭说过很多,说他们的队长很严格,是个冷面阎王,但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他很喜欢这个前女友,两人分开后再也没谈过恋爱。 翁雅妮当然知道这个前女友是谁,之前第一次见到陈迄周,在阮梨介绍时他就曾纠正过,不是普通的高中同学,是前任。 而陈队念念不忘的人,也只能是阮阮了。 关于这点,翁雅妮在今天之前一直以为许沁不知道。 结果刚才许沁和陈迄周表白,顺带把她也是南师大附中的学生,以前就认识他,暗恋他快十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许沁甚至在陈迄周明确拒绝后,还不死心地问了句: “一定只能是阮梨吗?” 那一瞬间,翁雅妮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饭店一楼里,陈迄周的视线自从阮梨出现开始,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翁雅妮垂下眸,莫名想起了陈迄周拒绝许沁时的态度。 爱与不爱,已经很明显了。 像风一样 第41节 太阳西沉,夜色迅速笼罩过来,温度骤降。 翁雅妮迎着吹拂到脸上来的冷风,抬头望向始终沉默的许沁,见她指尖的烟头熄灭,突然问了句: “所以你是为了陈队才来阿尔勒什的么?” 许沁沉默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她认识陈迄周和阮梨已经很多年了。 但很不幸的是,两人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其实没有深究的必要,他们不认识她再正常不过,毕竟当初在南师大的时候,她只是众多莘莘学子中的一个。 那会,她留着厚重的齐刘海,长得不漂亮,成绩也不优越,还经常遭受同班同学的欺凌。 许沁不太明白。 为什么不幸运的人可以一直不幸。 当时在校期间,她还没进重点小班前,阮梨和陈迄周这两个名字许沁听过无数次。 两个学霸,成绩不相上下,互相争夺年纪第一,并且一帅一美。 想不知道都难。 对于他们那样优秀的人而言,学习似乎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优点,是锦上添花。 不像许沁,她拼了命地学,也才堪堪吊车尾勉强进入重点班。 她刚开始其实对学校里这两个风云人物并不感兴趣,她只是单纯地想考入重点班,逃离那个霸凌孤立她的班级。 直到某次晚自习放学,许沁被留下来打扫卫生,另外和她一起打扫卫生的人眼里只有学习,敷衍地动了动扫把就溜走了,剩她一个人独自把空旷的教室打扫干净。 就在许沁扫完,关灯准备走时,肩膀被人一碰,推搡在地。 那是之前班上欺凌她的几人。 印象里,许沁其实记不太清当晚的具体事情了。她只记得自己被围在角落里殴打,拳打脚踢时落在身上的疼痛,以及突然开启的灯光,和随着灯光走进来的人。 那些灯光照亮教室,像是天光大亮,驱赶走了所有黑暗。 许沁至今都记得陈迄周那时朝她看过来时的神情。 他就像一束光。 代替许沁原本世界里缺席的那抹温煦阳光,照耀她整个中学时代,弥补了家庭和学校带给她的痛苦。 至少许沁是这么想的。 许沁知道,她算不上是个聪明人,而南师大附中的竞争实在太激烈,聪明又努力的人不计其数,她只短暂地在重点班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挤下去了。 许沁记得第一次和阮梨有交集,是某次运动会上被人恶搞。 当时,欺凌她的人把染上红墨水的卫生巾贴在了她背后,在所有人看她笑话时,唯一伸出的那只手,就来自阮梨。 阮梨没当面告知情况,只是突然靠近她,把脱下来的蓝白校服披在了她身上,事后许沁回到家脱下校服才知道。 那天,许沁看见阮梨的身后站着陈迄周。 两人路过她身边时,许沁听见陈迄周问阮梨:“你有件校服外套是不是不能穿了?” 阮梨抬头,诧异地回:“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陈迄周嗓音带笑,他揶揄道,“某人明天检讨估计少不了。” “为什么?”阮梨皱眉问。 “你没校服外套,明天进校门不被教导主任罚站在门口么?” “对哦。” 阮梨恍然大悟,但她白净的小脸上依旧带着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转头朝陈迄周说了句:“那你帮我写吧。” “你自己写。” “……” 再往后的话,许沁听不清了。 但陈迄周脸上的神情和他说话的语气,是许沁在他面对别人时从未见过的。 许沁一直清楚,阮梨很优秀。 她聪明漂亮,并且从始至终都和陈迄周保持同一战线,许沁也一直记得她有次在国旗下演讲时说过的话。 当天,阳光明媚,夏日的烈阳照在主席台上。 阮梨就站在最中央,她瘦弱的肩头铺满着金色的光。 她嗓音柔和,语气坚定,她说: “在此之前,我无数次思考生命到底是什么,生命的真谛又是什么。如果我注定是只断翅的飞鸟,那么我此生的目标只有一个—— 爬上最高的山峰,然后一跃而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耳边的风和飞翔的滋味。结局必然是死亡,但那又怎样呢?世间最美的景色已经在我攀爬的路上遇见过了,而我本该就属于这天与地,我应是自由的,应是肆意且狂妄的。 这便是生命,仅此一次,独独属于我的生命。” 许沁敛下眉,这样的人,其实本就发光发亮的。 谁也拒绝不了阮梨,包括陈迄周。 有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在阿尔勒什和阮梨再次见面,许沁都羡慕嫉妒这样的阮梨。 她羡慕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在光下和爱里,而她只能被邪恶和阴影笼罩。 世界实在不公。 许沁讨厌这种不公,也讨厌阮梨。 她原本以为,只要她坚持,陈迄周总有一天会看到努力追赶他的自己,可从高中开始,陈迄周的眼里早就装不下别人了。 那天洒下来的那束光,本就是教室发光的白炽灯,从头至尾也根本不属于她。 “妮妮。” 许沁吸过烟的声音有些发哑,她的气息着夹杂着无力,“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有人能轻易得到许多爱呢?” 闻言,翁雅妮表情一顿,她收回视线,偏头看向身边的许沁。 许沁也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触及到她眼眶里的泪水,翁雅妮苦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会无缘无故得到许多的爱呢?” “沁沁,你要知道爱是很奇怪的,本来就不是你真心付出所有就能得到相应回报的东西,它一直都是相互的呀。我们在爱别人之前,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么?你做好你自己,就会有人来爱你的。同样,如果你为了爱情失去自我,你觉得这样的你还有魅力么?还值得被许多人喜欢么?” “爱从来不是莫名其妙的,阮阮能得到陈队的爱肯定有很多原因,我们不是当事人,是无法知晓的。但如果是我暗恋胡旭十年,见他还喜欢着另外一个女生,我肯定会放弃的。” 许沁眼泪一止,眼前的翁雅妮笑起来,露出两个温暖的小酒窝。 “或许我是足够喜欢他,足够爱他,可也要到此为止了。事事顺遂本来就很难,我们急诊科那么多生生死死,要是什么都能如愿,这个世界上开心的人、想活下去的人应该也会很多吧?许多人的人生估计也不会那么难了……” 许沁没说话,她看向一楼大厅并肩往楼上走去的阮梨和陈迄周,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沉默许久,直到看见阮梨和陈迄周再次并肩走下楼,许沁目送着两人上车。 等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她才从兜里掏出手机,侧身对着翁雅妮说道,“妮妮,你能把阮梨的微信推给我吗?” 翁雅妮诧异一瞬,果断应下。 微信名片推过来后,许沁点进去添加好友。 发送备注时,她删删改改好一阵,最后敲定了: 【我是许沁。之前的事情对不起,谣言不是我传播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说的那些不好的话。】 好友请求发送成功,没等许沁多等,阮梨通过的提醒便进来了,连带着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她那句—— 【我已经知道了。】 - 收到许沁的好友申请时,阮梨刚和陈迄周到达包厢门口。 里面的主任和医生们还在聊天。 阮梨的目光落在情绪缓和许多的佟主任身上,弯下腰小声地说,“佟主任,我先走了。” “去哪儿?回宿舍么?” 佟楒话一抬眼,便看到了门外的陈迄周,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地一笑。 她说呢。 陈迄周这小子今天无缘无故这么关心她去哪吃饭,原来是闹这一出。 还只是问问?问问的意思是指,专门从基地大老远跑到这家饭店来吗? 作者有话说: 陈迄周:她诽谤我。 3 2、电影·紧急 门外的陈迄周似是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佟楒话扬了扬眉, 无语地轻笑一声,她收回视线,转而望向面前的阮梨, 打趣道, “你们是要去约会么?” “不是的。” 阮梨迎上佟楒话揶揄的眼神,慌忙摆手:“前段时间我的猫因为一些原因麻烦陈迄周照顾, 所以才……” “我知道我知道。”佟楒话笑起来, “不用和我解释的, 去吧。” 阮梨张嘴,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解释不清了。 “那佟主任,我先走了?” “嗯嗯。”佟楒话连连点头, 临走前想到一件事,又拉住阮梨,“对了。下个星期五是我的生日,晚上请你们吃饭唱歌, 你帮我转告一下陈迄周,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好。” “嗯去吧。” 阮梨没再和佟楒话多聊, 她拿过放在凳子上的包,跟其他主任们招呼一声,赔了句不是, 这才转身走出包厢,顺带关上了门。 这家饭店没有专门的停车场。 陈迄周把车停在隔壁街上,阮梨跟着他, 沿着人行道并肩往前走。 像风一样 第42节 夜晚的风透着凉意。 阮梨带来的外套被她借给了那个经期弄脏裤子的女医生, 女医生用过后, 衣服上也沾染了血渍, 女医生不好意思说要带回去帮她洗干净再还回来。 阮梨见对方尴尬得脸都红了,便没推辞。 这会冷风钻进衣角,引得阮梨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肩。 马路上有车飞驰而过,余光中,阮梨看见身旁的陈迄周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跟着站住,不由得抬头望去。 “拿着。” 招财的航空箱被陈迄周递了过来。 阮梨垂眸看去,她的目光在陈迄周的手上多停留一秒,这才伸手接过航空箱。 陈迄周的手指依旧修长、骨节分明。 指甲留短,看起来干净又整洁,但已经不似高中那般冷□□致了。由于长期辛苦训练,他手背上青筋显露,手心向上摊开时,还能看到显眼的薄茧。 握枪握的,一层茧。 阮梨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以前和陈迄周在一起时,闲得无聊就会盯着他的手看。 她是个十足的手控。 很多时候喜欢看陈迄周的手胜过他的脸,比起炙热的亲吻,她更爱简单的牵手和拥抱,那种温馨美好、能长久的感觉。 肩头一重,有温暖落下。 阮梨视线低垂,她偏头看向被陈迄周盖在她肩膀上的外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中的航空箱便再次被他接了过去。 陈迄周提着航空箱,兀自往前走。 外套长出一截,没过大腿根。 鼻间是熟悉的气温,阮梨望着陈迄周的背影,忽地笑了笑,边穿上边跟了上去。 “下个星期五你有时间么?” 话一出,陈迄周便侧目看了过来,阮梨见他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佟主任说她下周五过生日,晚上请我们吃饭唱歌,看你有没有时间。” 陈迄周皱眉,他眼底情绪翻涌,不确定地问:“下周五?” “对。”阮梨点头。 “你没听错么?” 听着陈迄周不相信的语气,阮梨突然也开始怀疑起自己,她仔细回想片刻,才坚定道,“是下周五,我没听错。” “……” 陈迄周沉默几秒,“我知道了。” 阮梨看着脸色不太对劲的陈迄周,心里隐约想到了些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前头停在街边的越野车尾灯亮了亮。 身旁的陈迄周率先走过去,他打开后排的门,把招财放到座位上,才俯身为阮梨拉开副驾驶的门。 阮梨轻声道谢,然后弯腰坐上去。 陈迄周的外套袖口太长,她挽了挽,这才扯过安全带系上。 低头时,阮梨瞥到中央扶手箱上放着两张电影票,名字听起来比较文艺,像是爱情电影,时间是今晚的。 听到驾驶门打开的声音,阮梨匆忙收回视线。 余光中,她看见陈迄周坐上主驾驶,跟着系好安全带。他插上车钥匙,拉下手刹,方向盘一转,车子便启动了。 车内静悄悄的,谁也没开口说话。 阮梨沉思一瞬,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你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陈迄周回答得很快。 “你没约人么?”阮梨眨了眨眼,试探道,“那电影票不是白买了。” 闻言,陈迄周抽空看了阮梨一眼,他的视线掠过中央扶手箱上的电影票,哦一声,解释道: “别人送的,不算白买。” 阮梨安静几秒,也跟着哦了一声。 她别开眼望向窗外,自知再问下去就越界了,于是乖乖地闭上嘴。 “你今晚还有别的事么?” 陈迄周嗓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漫不经心般说了句:“要是没事就陪我看场电影,别浪费票钱。”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阮梨找不出任何茬子,自然也拒绝不了,于是答应下来。 等开到电影院时,电影已经开始放映有十分钟了。招财被他们留在了车上,陈迄周没把后排的窗户关死,给它留了条缝。 阮梨看电影向来不喜欢没头没尾的,她喜欢完整地看完整个故事,哪怕是个烂故事。 可偏偏电影票是陈迄周的,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关系,阮梨不好催,只能心里干着急。 而陈迄周不知道怎么,很是悠闲。他没着急入场,反倒走到电影院前台买了杯可乐,还回过头问阮梨: “你喝什么?” “都行。”阮梨一心挂念着电影,没心思想这些,便随口敷衍道,“和你一样吧。” “好。” 陈迄周和服务员小姐姐说完,单点完,钱付好,另外一个服务员就着手帮他们去倒可乐了。 两杯可乐很快被呈上来,眼前的陈迄周没急着接过,他抬头望着墙上的菜单图片,忽然朝着服务员小姐姐说: “麻烦再拿桶爆米花。” “好的。”服务员问:“要大桶爆米花还是小桶?” 这下阮梨彻底急了。 她连忙拿过台面上的两杯可乐,一把扯住陈迄周的手腕,对着服务员小姐姐讪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了。” 说完,阮梨便拉着陈迄周望检票处走。 “你不吃爆米花么?”身后的陈迄周还在问着。 “不吃了,电影都开始二十分钟了。” 陈迄周的目光落在阮梨牵住自己的手上,低头抿唇笑了笑。 阮梨提着可乐走进放映厅,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见电影院基本上坐满了人。 大概是因为今天周六的原因。 她没细想,只是弯腰领着陈迄周一排排找到两人的位置。 他们的座位在放映厅最中央,地理位置最好。 找到位置对应的排数后,阮梨顺着视线往里头看,发现一直到他们的位置前都坐满了人。 她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刚猫着腰抬脚想走进去,手腕间力道微转,陈迄周指尖往下滑,反手牵住了阮梨的手。 他将阮梨带到身后,率先打头阵走进去。 耳边隐约传来几声轻啧,阮梨感受着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不自在地别开眼。 到座位跟前,陈迄周主动松开手,在里头的位置上坐下来。 阮梨跟着在他旁边的位置入座,之后好几分钟,阮梨的心思都没在电影上,她捧着可乐慢吞吞地喝两口,手指有意无意地搓了搓。 放映厅内开了点暖气,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的缘故,阮梨总感觉刚才被陈迄周握住的手掌掌心依旧炽热滚烫。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把心思投入到电影里。 直到电影放映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阮梨的思绪才慢慢收回。 但由于错过了前几十分钟的情节,她看得一知半解的。 电影没看懂,手里的可乐倒是被喝掉大半。 阮梨咬了咬吸管,刚想着再喝一口就放下,身边传来一阵窸窣响。黑暗中,陈迄周似乎侧身凑了过来,阮梨下意识偏头望去,还没看到脸,他熟悉寡淡的嗓音倒是先一步落下。 “你看懂了么?” 有温热的气息钻进脖间。 阮梨木讷地摇头,“没有。” 陈迄周嗯了一声,他放松下来,重新坐了回去。 阮梨疑惑地抬眼望去。 昏暗的光线下,她勉强只能看清陈迄周多情深邃的眼睛和流畅的下颌线,他眼底映照着荧幕上的画面,亮晶晶的。 阮梨莫名心跳一乱,连忙回正视线。 之后的时间,陈迄周都在认真看电影,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电影播到一半时,阮梨感受到一阵震动,她四处摸了摸口袋,最后从陈迄周的外套口袋里翻找出他的手机。 有来电显示,备注是刘队。 阮梨没擅自接他的电话,把手机递到他跟前。 陈迄周看了一眼,果断接起。 电影放映的声音不算小,阮梨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她只看到陈迄周表情淡下来,应了声好就把电话挂断了。 接着,陈迄周便在屏幕上打着什么。 很快他就把手机重新递回到阮梨跟前,没息屏,上面是备忘录,写着一行字—— 【临时有任务,我要先走。车给你开回去,到宿舍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 阮梨舔了舔唇,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她小声问。 “那你呢?” 陈迄周凑近她耳旁,轻声道,“队员会来这边接我。” “好,你去吧。” 像风一样 第43节 得到阮梨的回复,陈迄周便起身离开座位。 阮梨一路目送着他走出放映厅,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这才收回视线。 - 刘钧鹏给陈迄周打电话时就已经在路上了。 挂断不到十五分钟,他们就在电影院门口接到了陈迄周,陈迄周一上车就从胡旭手上接过衣服,边换边问情况。 刘钧鹏简单介绍完情况,陈迄周了解地点点头。 “对了。”刘钧鹏话锋一转,突然问,“你今天不是特意买了电影票吗?那阮医生怎么办?” 3 999999、叙旧·认识 刘钧鹏也是从胡旭那儿得知的最新消息。 他前阵子还奇怪, 明明是胡旭的奶奶生病了,陈迄周却比胡旭这个亲孙儿跑得还勤。 以前半步不出基地的人,现在一有空闲时间就跑了。 除了陈迄周那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还有谁能让他这么魂牵梦绕啊。 旁边的胡旭闻言, 不由得好奇地抬头望向陈迄周,他眼里藏不住的好奇, 笑着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队长, 你和阮医生在一起了啊?”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刘钧鹏抢先一步说, “都请假出去买电影票了, 肯定是谈恋爱约会呢呗, 是吧?” 说着,刘钧鹏扬了扬下巴, 重新把话题抛回去。 陈迄周没吭声,他把作训服上的扣子一粒粒扣好,然后抬手接过头盔,微仰起下巴, 快速扣上。 “没有,她看完电影开我的车回去。” “哦哦。” 刘钧鹏煞点头表示了解, 他的注意力全被后半句话吸引,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陈迄周前面否认的那个没有是什么意思。 他啊了一声,不敢相信地反问:“你们没谈恋爱啊?” “嗯。”陈迄周眼神寡淡。 “没在一起你们看什么电影?”刘钧鹏惊了, 十分不能理解,“你还大老远带着招财等她下班再去看?” 陈迄周手上动作没停,他掀起眼皮淡淡地望着刘钧鹏, 反问:“高中同学叙旧不行?” “……” 刘钧鹏无语地扯了扯唇, 不说话了。 啊对对对, 谁家高中同学叙旧跑去电影院的?还正好都单身呗。 胡旭见刘钧鹏嫌弃的表情, 忍不住颔首偷笑起来,他想起下午陈迄周开车出去时的模样,不由得问了嘴: “不对啊陈队,你今天出去的时候不是带着招财么?那招财呢?” 听到这话,陈迄周皱了皱眉。 接任务接得急,他那瞬间满脑子想到的除了任务就是阮梨,把招财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这会被胡旭提到才记起。 “她应该会处理。” 话落,陈迄周眼神秒变凌厉,严肃起来,“先不聊这些,此次任务情况刘队应该都向你们交代过了,我就不多说了。按照老规矩,五分钟后上缴手机,胡旭你通知一下其他人。” “是陈队!” 车内的队员大声应下,接着便低头给家里人发消息说明情况。 刘钧鹏凑近陈迄周,两人开始低声交流起来: “关于这次任务的执行方案我有两种……” - 这个爱情电影不算太长。 总共才一个小时四十多分钟,他们先前迟到了几十分钟,所以等陈迄周走后不到五十分钟的样子,电影就放映结束,开始播放片尾曲。 影厅内,大家纷纷站起来,有秩序地离开放映厅。 阮梨没着急走,她看着眼前大银幕滚动滑过的演员、工作人员的名单,往后靠在椅背上,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全程阮梨都没什么心思看电影,从陈迄周离开后更甚。 她盯着发了会呆,直到幕布上的字幕全消失,电影院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阮梨才拿过椅子上的包起身站起来。 走之前,陈迄周把车钥匙给了她。 当时阮梨顺手连着放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等她慢吞吞地来到车旁,这才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坐上了主驾驶。 门刚一关,阮梨把包放到副驾驶,后排座位上的招财就朝她喵呜叫了一声。 阮梨缓过神来,转身望向航空箱里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招财,不禁说了句:“完了。” 她和招财对视半分钟,最终拿出手机给陈迄周发消息。 【招财还在车上,我把它送回你们基地么?】 消息发过去好半晌,陈迄周那边也没回复。 阮梨想到他在执行紧急任务,只能作罢,她坐着思考会解决办法,最后转而找到许沁的微信头像打算给她发消息。 话都打好在输入栏里只差发送了,阮梨又觉得别扭全部删掉找到了翁雅妮。 【雅妮,许沁在你身边吗?】 【没有啊。】 翁雅妮的消息回得很快,她说:【我们都在自己的卧室里,怎么了?】 阮梨拧着眉,细细解释道:【陈迄周出紧急任务,现在招财在我手上,今天晚上可能得回宿舍住一晚。】 【好,我去跟她说。】 【谢谢。】 这声道谢发过去没五分钟,翁雅妮的语音进来了。 她凑近话筒,声音响亮吐字清晰。 “沁沁说你把招财带回来吧,它以后都可以住宿舍里。” 阮梨眉头一松,完全不明白许沁为什么对她的态度突然间大转变,她从晚上收到许沁的那条好友申请开始,就是懵逼的。 但此刻无暇顾及那么多,她只是确认道: 【以后都可以?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骗你干什么,你快带着招财回来吧,时间不早了。】 【好。】 阮梨开车抵达小区时,院内基本上没有什么公共停车位了。 旧小区的监控设备大多都老了,物业管理得也不太行,停路边她又怕出问题,最后围着转了二十多分钟才把车停好。 阮梨带着招财上楼,打开门时,正巧碰见许沁从客厅穿过。 许沁的眼睛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哭过,她注意到阮梨走进来后,主动礼貌点头算作打招呼。 阮梨也笑了笑,当做回应。 许沁的卧室门没关,阮梨换上拖鞋,提着航空箱经过她卧室门口时,发现她把两个行李箱敞开放在地上,整理着东西。 许沁把房间衣柜里的衣服一股脑全都丢在了床上,她在衣服堆里挑选着,然后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阮梨多看了一眼,没问没管,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 之后的几天,阮梨都没再见过陈迄周。 两人的微信界面还停留在她问招财怎么处理,他始终没回消息。尽管阮梨担心,也只能默默等着,不敢发消息多问,生怕暴露些什么。 后来还是从翁雅妮口中得知,他们这几天执行一个紧急任务,手机上缴了。 胡旭这段时间也没回翁雅妮的消息,但他在手机上缴前给翁雅妮发消息交代过。 阮梨想问更详细点,可翁雅妮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武警执行任务不能外泄,哪怕是自己的家人爱人或者女朋友,去哪儿、几时回都无从知晓。 她们能做的,仅仅只有等。 发工资这天阮梨又新收了一个病人。 张洵,得的是桥小脑角脑膜瘤,才三十出头。 这位病人来医院办理入住时是自己独自来的,他肩上背着把吉他,提了一套换洗衣物就过来了,没有家人陪伴。 阮梨进病房时,张洵就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拨弹着吉他弦,一见到她进来,立马起身把吉他丢回了床上。 照流程询问病史,张洵脸上也始终带着笑容。 与别的着急、担心关心自己身体情况的病人不同,他似乎丝毫不在乎。 反而是下午在佟主任和周临开一起走进来,向张洵说明情况,包括术后一系列后遗症时,他眼底的笑意才慢慢淡去。 桥小脑角位于后颈窝的前外侧,是颅内重要部位之一。 它空间狭小,却是肿瘤的高发区域,其中包含了听神经、面神经、三叉神经和舌咽,以及小脑前上动脉等。 由于有众多重要神经血管缠绕,手术较为复杂,具有一定风险性。 术中大出血威胁生命是主要,次要的术后后遗症也可能会影响到听力,有耳鸣或者面瘫的可能性。 虽然随着神经显微技术的提高,桥小脑角脑膜瘤的治疗得到了重大近战。 但以佟楒话的资历,她不太敢接,毕竟开颅手术不是过家家闹着玩的,而和科室里的其他主任商量后,其余主任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都秉持着观望的态度。 经科内讨论,上报科主任后,佟楒话只能建议张洵去首都或者转诊其他大城市医院诊治。 长久的沉默后,张洵只是问了一句:“那如果不治会怎么样呢?” “不治疗?” 周临开下意识看向佟楒话,他又望向被丢在病床上的吉他,劝道,“那你的听力也不可能说恢复到正常的呀,只会越来越差,我们还是建议你做手术。” 像风一样 第44节 闻言,张洵再次沉默下来。 他迟迟没回话,最终答了句“我了解了”,便不再说话了。 佟楒话和周临开对视一眼,没多说,给张洵反应接受的时间,转身离开了病房。 阮梨多安抚张洵两句,也跟着走出病房。 她推门走进办公室,看见周临开和佟楒话坐着在聊天,两人的话语里明显聊的是年纪轻轻的张洵。 阮梨在电脑前坐下,边工作边有意无意地听了几句。 听周临开说,张洵是做乐队的。 他的乐队并不出名,只是在家乡小有成就,可不幸运的是,今年年初因为某些原因,张洵的乐队解散了。 队内的其他队员都比张洵小好几岁,他们因为家庭压力纷纷放弃了音乐,老老实实回归正常生活,跑去结婚生子工作。 而张洵还在坚持写歌,他从去年年中开始就抱着吉他走遍祖国大江南北,有几首写出来的歌也被圈内的唱片公司看中了。 据张洵本人所说,他最近这段时间有些耳鸣,音乐人最看中自己的耳朵和嗓子,他当天就来医院检查,发现得了病。 这也是刚才张洵考虑放弃手术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害怕听力受损,更舍不得放弃坚持多年的梦想。 “那佟主任,现在怎么办啊?”周临开皱眉,愁着一张脸。 佟楒话思考一瞬,说:“没办法,先让他自己考虑清楚吧。” “我记得国内做这类手术的专家是阮主任阮广山吧?能想个办法联系上么?”周临开惋惜道,“这张洵多年轻啊!我以前也喜欢唱歌来着,只是没坚持下来……” 佟楒话托着下巴沉思着,没回答周临开的问题。 阮梨听到阮广山这三个字,默默低敛下眉眼。 没两秒,周临开突然望向正在工作的阮梨,笑道,“说起来还挺巧,咱们阮医生和阮广山主任一个姓,阮医生也从申城来的,你们会不会认识啊?” 阮梨循声抬头看去,她望着周临开明显说笑的表情,无奈地弯了弯唇,坦然承认:“认识。” “啊?” 周临开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阮梨真认识,惊讶地坐直身子,“不是吧,我这误打误撞的,小阮你和阮主任真认识啊?” “嗯。” 阮梨点头,不能再认识了。 “那敢情巧了啊!” 周临开激动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小阮你有阮主任的联系方式吗?可以联系到他吗?这样转院就方便了。” 阮梨抿起唇,一时间没回答。 佟楒话眼神一凛,她见阮梨有些为难,主动绕开了话题。 “这件事明天再说吧。我这周五生日,吃饭的地方已经订好了,到时候你们要是有时间过来一起吃个饭。” “好啊。” 周临开提起这个,顿时来劲了,“那佟主任,我可以带家属吗?” “可以。”佟楒话笑着点头,她视线微移,落在阮梨身上。 阮梨察觉到佟楒话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陈迄周执行任务的事情没告诉她,于是开口说道,“陈迄周答应了,但他这两天好像在执行紧急任务,没回我消息,不确定到时候能不能来。” “嗯。” 佟楒话若有其事地点头应下,她朝着阮梨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他会来的。” 阮梨愣了愣。 佟楒话微挑眉头,不慌不乱地接着说了句:“你在,他肯定就会来。” 阮梨诧异地抬眼望去,她看见佟主任顿了顿,补充道:“啊,我的意思是他完成任务了,有时间应该会来的,毕竟是我生日。” “……” 第33章 唱歌·粤语 佟楒话的表情十分真诚, 仿佛前一句话是阮梨幻听的。 她眨了眨眼,脑中思绪万千,被旁边的周临开打断才回过神来。 周临开并不知道她们口中的这个陈迄周是谁, 他只是从两人话语里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于是笑着开口说了句: “谁啊?话姐你给小阮介绍的那个亲戚吗?” 佟楒话嗯一声,思考几秒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 “什么叫算是啊。”周临开表示不理解, “还有算是这种说法的?” “他们俩原本就认识, 是高中同学, 我那介绍就是多此一举。” “哦?” 周临开听到这话, 顿时眼睛都亮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问:“所以说咱们阮医生现在还是单身?要不要考虑一下……” 阮梨笑笑, 婉拒了,“还是不了,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佟楒话看着惋惜的周临开,又瞥了阮梨一眼。 不想谈恋爱? 她望着表情淡淡的阮梨, 心里一咯噔,莫名为陈迄周捏了把汗。 两人没留在办公室太久, 很快就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被叫出去。 阮梨坐在位置上,想着吉他手张洵的事情,三番五次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最终又放了下来。 下班前,阮梨跑去张洵的病房看了一眼。 走到门口时,里头传来一阵吉他声。 阮梨听着熟悉的音律, 探头往病房里一看, 发现是张洵在弹吉他。他唱的是粤语歌, 身边围着好几个病人, 有稍稍年轻些的,还有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他唱着—— “天天空可见飞鸟 惊慌展翅飞舞 穿梭天际只想觅自由。” 站在张洵身旁的几人脸上都带着笑,只是静静地听着。 张洵的病床靠近最里头的窗前,阮梨看见外头的夕阳误闯进来,有光洒在张洵的指尖,他的歌喉响亮动听,弹吉他的动作随意自信。 直到听到那句: “我向世界呼叫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 阮梨才确实这是beyond的歌,她把手插进外套口袋,伫立在门口,迟迟未进去。 病房里传来几声掌声,伴随着两声叫好。 张洵淡然地接受了其他人的夸赞,其中有个陪床的老太太笑着打趣了一句: “小伙子,我看你长得这么标致,你多大了?结婚了吗?” “还没。”张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坦言:“我今年三十一,倒是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了。” 其他人呦呵了一声,“那年纪不小了呀,虽然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但也要早点结婚才好!” 张洵没反驳,反倒跟着附和道,“是,是。” “我倒是有个亲戚……” 接下来的话题,阮梨不用听也知道是什么了。 她无奈地扯了扯唇,多停留几秒,没打算进去,转身走了。 回到宿舍,阮梨还在门口换鞋,就看见许沁门口放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翁雅妮正蹲在地上,两人注意到她回来,纷纷抬头望了过来。 许沁只是看了阮梨一眼,什么也没说,一旁的翁雅妮倒是招呼道,“阮阮你下班啦。” 阮梨点头,“嗯。” 她的视线落在许沁门口的行李箱上,问:“你们这是?” “哦。”翁雅妮主动替许沁回答着,“沁沁打算离开阿尔勒什了,她前段时间递交了辞职申请,已经通过了,周五的飞机走。” “……” 阮梨舔了舔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木讷地点了点头,她没打扰她们收拾行李,默默地走回了卧室。 晚饭是带了医院食堂的饭回来,阮梨先到卧室逗了逗招财,洗过手后才坐在卧室的桌上吃起来。 之前阮梨以为招财会在陈迄周的基地里待很久,所以招财的东西基本上都搬了过去。 上次电影院陈迄周走得急,把招财落下,也没回她消息,这几天招财除了吃的,其他东西一直在随便应付。 阮梨刚放工资,实在没那个资金再给招财弄一套装备。 吃过饭,阮梨把饭盒子丢垃圾桶里,刚提起来想下楼丢垃圾,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翁雅妮,没多想,直接说了句:“请进。” 门外的人停顿几秒,然后才轻轻拧下门把手,门被打开一条小缝,许沁露出来半张脸,她语气依旧如以前般冷淡,问道: “周五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你……有时间么?” 阮梨愣了愣,“周五?” “是。” “可能不行。”阮梨多解释一嘴,“那天晚上我有约。” 许沁沉默两秒,没多说什么,应下声好便带上门走了。 关于许沁突然间的转变,阮梨坐着思考很久还是觉得好奇,于是在睡前敲响了翁雅妮的房门。在听完翁雅妮说许沁暗恋陈迄周许多年的事情后,阮梨的心情有些复杂。 阮梨算不上是个大度的人。 像风一样 第45节 虽说那些谣言并不是许沁散播的,是她误会了,可修门那天晚上许沁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 不过当时她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顶多算扯平。 但得知许沁也是南师大附中毕业的,阮梨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惊讶。 这会总算明白第一次见到许沁她为什么会是那个表情了。 其实这段时间和许沁相处下来,阮梨觉得大多数时候许沁都是个矛盾的人,她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那天晚上,翁雅妮其实还和许沁还聊了很多。 只是她没把那些细节全都告诉阮梨,也是聊到后来,许沁心里的心结才勉强解开。 解开后,许沁发呆发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告知翁雅妮自己想要辞职。 她是为了陈迄周不顾一切来到西北的,追赶了那么多年也始终是一场空,想要放手最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阿尔勒什。 经过翁雅妮的分析后,她其实从许沁脸上看到了迷茫。 那是一种对人生和未来的迷茫。 由于家庭原因,许沁是个别扭执拗的人。 她对爱情的概念是模糊的,经历过许多苦难的她,把陈迄周当做自己世界里仅存的一道光亮。 许沁努力靠近,想要握住这道光慢慢成为了她的执念。 或许她本人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太喜欢陈迄周,还是这么多年追逐陈迄周已经是她人生的唯一目标了。 翁雅妮很多时候在想,许沁根本不理解陈迄周,她只是凭借那天教室的事情对这个人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滤镜。 那这到底算喜欢么?能算爱么? 可如果不喜欢、不是爱又怎么能坚持这么久呢。 翁雅妮想不太明白,她看着沉默的阮梨,忍不住开口喊了句:“阮阮。” “嗯?” 阮梨缓过神,她抬头望向翁雅妮,听见她问:“你以前和陈队谈恋爱的时候,是谁先喜欢谁的呀?” “我。”阮梨思索很久,自信道,“我先追的他。” 闻言,翁雅妮撑起下巴,她盯着阮梨漂亮的眼睛看,又问:“那你怎么能确定呢?说不定陈队比你先动心,只是他没说。” 阮梨张嘴正欲反驳,却被眼前的翁雅妮抢先了。 “我也是晚上和胡旭谈心的时候才知道,他之前有一次陪急性肠胃炎的朋友来我们医院,就已经对我有好感了,只不过不好意思问,而且觉得问了可能会耽误我。” “为什么?”阮梨眼底带着不解。 “这话我也问了。”翁雅妮慢慢道,“胡旭说,他是军人,摆在心里第一位的永远只能是国家,除此之外,所有的小情小爱都得往后排,无论是父母亦或是最爱的人皆是如此。” “他还跟我说,他以前读军校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网上谈的,谈了一年多,快要奔现了,对方知道他是军校的后,没多久就提了分手,胡旭说他能理解,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望不到未来、要一直异地的恋爱以及婚姻。” “但在他和我说这些话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比较开朗乐观的人,不会考虑那么多,结果其实不是,他早就走在了我的前头,比我要快许多考虑我们的未来。” 翁雅妮顿了顿,“那我就在想,或许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有些人他也许就习惯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底呢?” “……” 阮梨沉默着,始终没接话。 她安静地想了几分钟后,便和翁雅妮互道晚安,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周五那天,张洵还没接受佟主任转院诊治的方案。 阮梨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劝劝张洵,但到后面发现无法和这样一个珍视自己梦想如生命的人交流,干脆就闭口不谈,专注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晚上。 佟楒话等着阮梨下班后,带着她和科室内没班的医生护士们,出发去餐厅。 吃饭时,陈迄周并未出现。 他估计还在忙着任务,今晚也不会来了。 一直到吃完饭出发去唱歌,阮梨的注意力都没集中在这件事上。 刚坐那会,其他人还招呼着阮梨一起唱歌,拒绝的次数多了后,他们也就不管她了。 阮梨听着包厢内欢畅的歌声,喝了口桌上的饮料,长叹一口气,准备出门去洗把脸。 她心绪不宁,推门时没注意到门外走来了人,迎面便撞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阮梨抬头,猝不及防迎上陈迄周的眼神。 他穿着常服,眼底满是红血丝,神色看起来疲惫不堪。 第36章 乐队·尊重 阮梨眼神微怔,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陈迄周身后的胡旭突然跳了出来。 “阮医生!晚上好。” 胡旭笑着,脸上也有些疲态, 但相比起陈迄周, 还是稍微有精神一些,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五六个人。 看模样和身高, 像是同一个部队出来的。 阮梨颔首, 没等她回应, 除陈迄周和胡旭以外的其他人也跟着向她打招呼。 “阮医生好。” 五六个男人声音加起来十分洪亮整齐, 一度要盖过包厢内的歌声。 阮梨呆呆地眨了眨眼, 有些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她困惑地望向陈迄周, 只见陈迄周身旁的高个子男人笑起来,然后向前走一步。 “你就是阮医生吗?幸会,我是阿尔勒什市武警机动中队指导员,刘钧鹏。” 说着, 阮梨便看见眼前的男人把手伸了出来。 她看着面前有点眼熟的刘钧鹏,注意力被他的前一句话吸引, 反应过来后连忙礼貌回握住,顺带简洁地介绍起自己。 “你好,我是阮梨, 和佟主任是一个组……” “我知道你。” 刘钧鹏没给阮梨说完的机会,他眼睛笑得弯起来,一旁的陈迄周听到他说的话, 倏地掀起眼皮望了过去。 陈迄周皱着眉, 眼神冷淡。 刘钧鹏自然感受到了陈迄周的视线, 明显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于是刘钧鹏到嘴边的话配合地换成了: “我听胡旭说过,你是他奶奶的管床医生对吧?” 闻言,阮梨诧异地看了胡旭一眼,这才点头应下:“是。” “还和我们陈队认识。” 这话一出,刘钧鹏察觉到余光中的陈迄周紧张地抿起唇,他顿了几秒,缓慢接上一句:“没记错的话,是老乡对吧?” “……” 陈迄周神色一松,淡然地转正视线。 阮梨嗯了一声,包间内的佟楒话注意到他们站在门口迟迟没进来,便走了过来,阮梨退后让出位置,留给陈迄周他们进去的空间。 佟楒话似乎和他们都熟,互相打过招呼,没多聊就往包厢里走。 等所有人都走进去,阮梨重新抬手打开了门,还没走出去,身后的刘钧鹏咦了一句,问道,“阮医生就要走了吗?” “没有。”阮梨摇了摇头,解释:“我去上厕所。” - 阮梨洗把脸回包间时,正巧遇上胡旭和其中一个队员在唱歌。 他们唱的是粤语歌,歌声不算好听,但音是准的。 也许是知道来的人会比较多,佟主任订的包间很大,u型沙发和旁边的吧台有一堵玻璃墙隔开,容纳下二三十个人绰绰有余。 估计已经互相介绍过了,大家这会纷纷散开玩了起来,有唱歌听歌的,还有坐在沙发上玩骰子的。 阮梨抬眼,慢吞吞地环视一圈,最后在吧台的角落里找到了陈迄周的身影。 他眉眼轻阖,神色止不住的疲惫,却还是耐心地和一旁的佟楒话聊天。 阮梨站着思索片刻,刚迈开脚步想走过去,视野里晃过一道身影,被她们科室内的两个女护士抢先了。 阮梨脚步登时止住,她抿了抿唇,拿过吧台上的没动过的酒杯,低头喝了一口。 她看见两个女护士先是朝着佟主任说了些什么,接着便扭头和陈迄周聊起来。 阮梨淡淡地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又抿了一口酒,随即装作漫不经心的抬眼,往陈迄周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但很不凑巧的是,陈迄周也在这个时候撩起眼皮望了过来。 阮梨不太确定是不是看自己,正要慌忙地别开目光,视线内的陈迄周开口喊了她一声: “阮梨。” 他声音模糊不清,几乎要隐没在包间的巨大音乐声里。 佟楒话和两个护士瞬间看了过来。 阮梨不太确定陈迄周是不是在叫自己,她先偏头四处看一圈,然后指尖指向自己,确认道,“叫我么?” 陈迄周点头,阮梨看见他还想说什么,可转念像是想到她听不见,便朝她招招手。 包间里,音乐声震耳欲聋,炫目斑斓的灯光来回照射着。 偶尔掠过陈迄周轮廓分明的五官以及精致的眉眼,他眼尾平行微垂,瞳孔深如墨,直勾勾地盯着阮梨看。 鬼使神差般,阮梨乖乖地走了过去。 她在陈迄周跟前站定,听见他开口问了句:“招财还好吗?” “嗯。”阮梨声音轻轻的,“我给它重新买了袋猫粮,其他东西……” 话说到一半,陈迄周微皱起眉突然凑近,他十分有耐心地提醒道,“音乐声有点大,你说什么?” 旁边和佟楒话交谈的两个护士见到陈迄周对待阮梨截然不同的态度,立马懂了。 像风一样 第46节 她们没再和佟楒话多聊,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回到原位。 佟楒话轻笑一声,她多看了陈迄周一眼,什么也没说,端起自己手边的果汁默默走了,给两人留出独处的机会。 阮梨的注意力被陈迄周的突然靠近吸引了,她浑然不觉其他三人的离去,只是抿了抿唇,然后不自觉将音量提高,重复道: “我说,我给招财又买了一袋猫粮,其他的东西勉强应付也能用。” 陈迄周嗯一声,坐正身子,“那就好。” 他低头喝了口果汁,又问:“我今晚给它接回去么?” “嗯?” 阮梨没反应过来,她表情顿了顿,立马哦一声,解释道:“不用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招财应该可以回宿舍住。” 陈迄周轻敛下眉眼,没搭腔。 “只不过留在你们基地的那些东西,可能还要跑一趟。”阮梨看了陈迄周一眼,“如果你今天晚上方便的话,我就去取,正好你的车也还停在我……” “不方便。” 陈迄周搁下手中的杯子,打断了阮梨的话,他别开眼,表情淡漠。 很奇怪。 阮梨说的话明明挑不出任何毛病,可陈迄周就是觉得她话里话外都有种急于撇清关系的感觉,而他对于这种感觉,莫名有些恼怒。 阮梨看着沉默的陈迄周,也没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阮梨总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出口后,陈迄周好像有点生气? 可是为什么。 阮梨眨了眨眼,仔细回想起刚才说过的话,也没察觉出有哪儿不对。 她思忖片刻,刚要主动开口说话,包间音响里传来周临开的声音,他问: “这谁点的粤语歌?快来唱啊!” 阮梨下意识望去,发现屏幕上滚动的是一首男女对唱的粤语情歌。 她没点过,但她会唱。 包间里的人互相看了看,没人认领。 阮梨眼尖地发现胡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去了,没在包间里。她的目光落在停住的那句歌词上,默默地转回身子,接着听见周临开说了句: “咦,这歌我记得阮医生会唱啊!是阮医生点的吗?” 闻言,阮梨抬头望去,她摇头答道,“不是我点的。” “那也没事啊。”周临开说,“之前你在办公室我听你哼唱过,来嘛来嘛,跟大家一起唱歌嘛,别老干坐着呀!” 这话一出,科室里的其他人也附和几句。 阮梨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为难。 她是喜欢听歌,也喜欢哼唱,可阮梨今天想唱歌的欲望不太大,想着要如何拒绝时,u型沙发上的刘钧鹏插嘴说了句: “诶,巧了么不是,这歌咱们陈队也会唱啊!正好就你们俩一起唱吧。” 强势的刘钧鹏直接替陈迄周和阮梨决定了,他起身开始找两个话筒。 阮梨求救般地看向身后的陈迄周,但陈迄周瞥了她一眼,随后主动站起来走到刘钧鹏面前,率先接过其中一个话筒。 阮梨轻轻吐出一口气,纠结着站起来,包间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胡旭走了进来,他看着屏幕上的歌词,眼睛一亮,马上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举手说了句: “这歌是我点的,我的我的。” 胡旭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没注意情况,只顾着唱歌,于是乐呵呵地走到刘钧鹏身旁接过话筒,却遭到了刘钧鹏的一个白眼。 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颈,顺着刘钧鹏的视线望向阮梨,很快反应过来,机灵地将话筒递到阮梨面前: “哦哦,给阮医生唱吧。” “不用不用。” 此举正得阮梨的意,她连忙摆手拒绝,“你唱吧你唱吧。” 胡旭心里咯噔一声,他回头看向刘钧鹏,立马知道自己坏事了。 但阮梨说什么也不想唱歌,于是胡旭只能作罢,硬着头发拿起话筒,顶着压力和陈迄周开始唱这首粤语情歌。 胡旭想死的心都有了。 躲过一劫的阮梨倒是浑身轻松,她偷偷笑了笑,注意力从歌词转移到陈迄周身上。 陈迄周的歌声也没比胡旭他们好听到哪儿去。 他没学过唱歌,不懂那些唱歌技巧,用的就是真声。 不过胜就胜在,陈迄周本身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而且相较于胡旭的塑料粤语,他的粤语很标准。 阮梨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陈迄周的粤语为什么这么标准。 为了她学的。 刚开始认识陈迄周的时候,他其实并不会粤语。 阮梨记得,那段时间她喜欢上一个知名的乐队主唱,每天疯狂地重复听着他们的歌,偶尔看他们的视频被主唱帅到还会激动。 俨然就是一个小迷妹的状态。 阮梨从小就爱看tvb的剧,对粤语的声调更是没有抵庡?抗力。 之前她还用各种方式想哄骗陈迄周学会那句“bb,我好钟意你”,然后说给她听,可惜每次都被陈迄周识破。 无论阮梨怎么挑逗,陈迄周打死也不愿意说这么肉麻的话。 后来高考完的那个月,阮梨喜欢的乐队到杭城进行巡演,她害怕抢不到票,想让陈迄周帮忙。 谁知道陈迄周冷嗤一声,怼了她一句: “要你男朋友帮忙抢情敌的巡演票?不愧是你。” 那醋味,阮梨想不忽视都难。 她偷乐的同时也就不敢再和陈迄周提这件事,但她手速慢,最后没抢到票沮丧了半个多月。 结果到巡演的前一天,陈迄周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两张票摆在阮梨面前。 之后一路从南霖去杭城,阮梨脸上的笑容都抑制不住。 甚至演唱会当天,因为乐队主唱在间奏边弹贝斯边用粤语和她们喊了句“我爱你们”,阮梨激动地跟着其他尖叫的粉丝们一起大声回了句: “啊啊啊我们也爱你。” 演唱会许多的事情,阮梨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天陈迄周拽着她坐下来后,咬牙切齿地提醒:“我还在呢。” 阮梨在兴奋劲上,陈迄周声线冷冷的话语都没能拦住。 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敷衍地亲了陈迄周一口,然后继续参与到合唱里。 所以那天直到吃完饭回酒店,陈迄周的脸都是黑的。 阮梨哄得嘴皮都干了,灌了好几壶水下去,也没哄好。 那时订房是陈迄周决定的,他定了两间房,最后还把阮梨关在门外不让她进来。 阮梨看着紧闭的房门,还在心里吐槽着: 陈迄周的脾气不是一般的臭,也就她能忍受了。 眼瞅着怎么哄都哄不好生气的陈迄周,阮梨没辙了,干脆摆烂,她回自己的卧室躺着玩了会手机,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于是等到晚上十二点,她打过两把游戏后,掐着点给陈迄周打了个电话。 她故意带着哭腔,说自己房间有男人一直在敲门,很害怕。 阮梨记得当时手机那边陈迄周的声音都慌了,他连鞋都来不及穿,然后就敲响了阮梨的房门。 被阮梨笑着挂在身上的那一刻,陈迄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眼底着急的情绪瞬间淡去,扶在阮梨腰间的手慢慢落下。 阮梨迎上他冰冷冷的眼神,还心虚地瘪嘴解释:“真有人,可能是被你吓跑了。” 陈迄周没回话,他只是沉默地盯着阮梨看。 阮梨见他还生气,干脆用上美人计,主动吻住了陈迄周的唇。 陈迄周一开始还想推开她,后来总算主动扶住阮梨的腰,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那天晚上,他们亲了很久,还差点走到最后一步。 可在阮梨拎着衣角想要脱衣服的那刻,陈迄周抬手拦住了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阮梨重新躺下来。 后来在阮梨不死心地撩拨时,他也是哑着嗓子明确拒绝。 阮梨依稀记得,那天在快睡着前她听到陈迄周小声地在她耳边说: “梨梨,我不是个开放的人,这些事情我想留到我们结婚之后。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你不会相信,但我一定会娶你。” 阮梨其实听陈迄周说过好几遍,说他是个封建又保守的人。 可这两个词语,阮梨从未在陈迄周身上看到过,她只感受到了尊重。 视线里,陈迄周撂下话筒后走了过来。 阮梨看着高瘦挺拔的他,想到那句“但我一定会娶你”,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35章 蜡烛·许愿 柔和舒缓的音乐声一换, 换成了一首比较嗨的歌。 周临开拿过陈迄周扔下来的话筒,包间里的众人登时发出一阵揶揄声。 陈迄周没径直走回来,他被刘钧鹏叫住, 绕了一圈过去。 阮梨看见陈迄周弯腰低声和刘钧鹏交流了些什么, 然后才站直身子走了回来。 像风一样 第47节 陈迄周坐下后,先把杯中的果汁吟尽, 随后便低下头玩手机, 一副不想搭理阮梨的模样。 从头至尾没给一个眼神。 阮梨心情不好, 更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陈迄周, 干脆也闭上嘴, 安静地听周临开他们唱歌。 约莫十一点左右,唱歌的声音逐渐小下来。 在场的大多数人明天都要上班, 大家便默契地不再去点歌。 点歌台上最后一首歌被麦霸胡旭唱完后,周临开去点了首生日快乐歌。 来的时候阮梨是订了蛋糕的,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参加佟主任的生日,所以尽量往大了订。 她扫了一圈包间里的人, 再看向桌上的蛋糕。 估计不够吃。 阮梨抿了抿唇,她没想到陈迄周他们部队里会来这么多人…… 说起来, 这点还让阮梨觉得奇怪。 佟主任生日,她的老公不见人影,陈迄周他们武警中队倒来了不少人? 而且。 阮梨的目光落在人群最中间、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笑意的佟楒话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佟主任没有看上去那么开心。 “来来来。” 坐在佟楒话对面的周临开主动接过蜡烛,他把 2和8两个数字插在蛋糕上, 笑着转过头, 调侃着阮梨, “小阮医生是懂买蛋糕的, 祝佟主任永远十八啊!” 迎上众人揶揄的眼神,阮梨笑了笑。 生日快乐歌播放到一半时,蜡烛也被点燃。 包间里的灯光被调至到昏暗,其他人纷纷“怂恿”着让佟楒话闭眼许个愿。佟楒话拒绝几次无果,最后被迫接受大家的建议,闭上眼许愿。 佟楒话许愿很快,或许是三十多岁还被当做小孩子般起哄,觉得尴尬,没多磨蹭就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不是吧话姐。” 周临开打趣道,“你许愿了吗这么快?” “许了。”佟楒话认真地点头,她拿过旁边的刀叉开始切蛋糕,不给周临开打趣起哄的机会,顺带警告一嘴,“你今年生日最好别请我吃饭。” “哈哈哈哈哈哈周医生,叫你嘴欠!” “啊?”周临开装傻充愣道,“我今年不是已经过完生日了吗?” “开哥你这说出来的话鬼信啊?” “就是。” “……” 气氛融洽。 阮梨稍稍挪开眼,不再看佟主任切蛋糕,视线不自觉地被站在对面的陈迄周吸引。 蛋糕是在u型沙发前的桌上切分的。 由于科室内的医生护士们和陈迄周他们中队的人都不太熟,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也就社牛的胡旭和大家混了个眼熟,便有默契地分开站着。 陈迄周和刘钧鹏一起站在角落。 他皱着眉,眉宇间隐约有些无奈,他身旁的刘钧鹏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阮梨盯着陈迄周看了两秒,她移开视线,瞥向其他人,这才发现他们中队来的所有人神情都凝重。 阮梨跟着皱起眉,眼底满是不解。 她想起之前烤鱼店的对话,心底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阮梨不敢细想,晃了晃脑袋就企图把那些想法抛出脑外。 “蛋糕我切好放在这边,你们想吃就拿,不想吃也别勉强。” 佟楒话脸上带着笑,柔声提醒,“时间也不早了,小心吃了睡不着觉。” 话虽是这么说,众人还是十分给面子,纷纷有说有笑地拿过蛋糕。 吃过蛋糕,多聊几句大家便各自回家。 陈迄周的车还停在阮梨的宿舍小区,她和陈迄周一起坐刘钧鹏的车,坐上后排系好安全带,车子一往前头开,阮梨就听见前头的刘钧鹏开口说道: “阮医生,招财是上次被你带回宿舍了吗?” 听到刘钧鹏提起招财,阮梨先是愣了愣,然后点头应道,“嗯,是的。” 前头开车的刘钧鹏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阮梨,非常自然地笑着问: “招财很乖很可爱,我们中队的那群小子都挺喜欢它,还有养在基地的平安,之前每天都屁颠颠地跟在招财后面。今早我们完成任务回来,胡旭他们还念叨着招财怎么不在呢。” 阮梨敏锐地捕捉到“今早完成任务”这几个字,她先是愣了愣,才笑着回道,“它倒是自来熟,劳烦你们照顾招财了。” “不麻烦不麻烦。” 刘钧鹏说,“猫很聪明,会自己吃东西,也不需要人喂。我们训练的时候,招财就和平安在旁边晒太阳,乖得很!” “是。”阮梨附和一声。 “不过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阮医生商量一下。”刘钧鹏顿了顿,“其实我还挺不好意思说的。” 阮梨好奇地偏头看向驾驶位上的刘钧鹏,问:“什么事?” “就是关于招财的。队里的那群小子喜欢招财,知道招财已经被你带回家后,托我来问问,能不能让招财在基地里多留一个月。” 阮梨面上微愣,没料到刘钧鹏口中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指这个,她眨了眨眼,正犹豫着,就听到刘钧鹏连忙补充一句: “这一个月招财那些要吃的和要玩的方面,我们会出钱。我能看出来他们是真喜欢招财,阮医生要是愿意的话,基地随时欢迎你来看望招财,大概就是当个托猫所?” 托猫所这个词一说出来,阮梨被逗笑了。 把阿尔勒什市武警训练基地给招财当托猫所,它应该也是猫中唯一了吧? 眼见阮梨只是光笑,也没松口,刘钧鹏正想着拉上陈迄周一起劝她,却突然听见阮梨应了声:“好的,没问题,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害,这些都是小问题,那要不今晚就顺便把招财带过去?” 阮梨:“行。” 刘钧鹏得到阮梨的同意,立马递给了陈迄周一个眼神。 陈迄周接收到他的眼神,抿着唇,不情不愿地打开手机给导航去阮梨的宿舍小区。 “全程6.6公里,大约需要十二分钟……” 导航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空气寂静一霎,刘钧鹏看着都不说话的两人,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话说起来。” 刘钧鹏顿了顿,他看向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陈迄周,适时将话题引到陈迄周身上,“陈队,你今天就休息了三个小时,早上任务结束回基地给郭队报告了那么久,这会儿还不困啊?” 听到这话,后排的阮梨不禁看向陈迄周。 她的目光落在陈迄周的侧脸上,从她的角度还能明显能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困。”陈迄周老实答。 “那你要不睡会?”刘钧鹏是真的心疼拼命的陈迄周,他打趣的腔调收敛起来,“等会到了让阮医生叫你。” 阮梨傻愣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又引到了自己身上,但她也没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两人对话。 “不用。” 陈迄周压根没想就着刘钧鹏的话接下去,他不领情地偏过头,按下副驾驶的玻璃窗。 夜晚的凉风瞬间卷进车内,吹得呼哧呼哧响。 阮梨理了理额角被吹乱的碎发,最后看了一眼表情冷淡的陈迄周,坐正身子,也跟着扭过脑袋,看向窗外的景色。 前头有红绿灯。 刘钧鹏拉下手刹,他瞥了一眼互相不搭理对方的两人,目光落在旁边的陈迄周身上,皱了皱眉。 陈迄周这是什么狗脾气?平时阮医生长阮医生短的,到了人面前闹这一出? 刘钧鹏轻啧一声,果然,有些人追不到女朋友是有原因的。 十几分钟后,车子按照导航停在了阮梨的宿舍楼下。 副驾驶上的陈迄周快一步解开安全带,沉默着开门走下车。 阮梨也没多磨蹭,下车跟了上去。 陈迄周记性好,他之前来过一次,记住了路线和楼层,没等阮梨便自顾自地往楼上走去。 他腿长,步伐大,很快就爬到了二楼。 阮梨边从包里找钥匙,边几节楼梯并做一步,费劲地追上去。 老旧小区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设备问题,单元门下的路灯和三楼楼梯间的灯坏了半个多月,小区物业也一直没派师傅来修。 三楼一片漆黑,仅有二楼的灯光勉强蔓延过来。 阮梨看不大清,步伐也不由得慢了下来,再往上走半层,二楼的光线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头顶已经没了脚步声,陈迄周估计已经走远了。 阮梨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轻轻叹了口气。 她稍微弯下腰,正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照照,耳边的脚步声渐近,有道昏暗的影子笼罩在地面,接着,头顶灯光大亮。 眼前的情形瞬间明了。 阮梨下意识抬头望去,看见陈迄周站在上层楼梯口处,握着的手机手电筒被他打开了。 陈迄周低着眼看她,脸上依旧是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声线也冷冷的,催促着阮梨。 “走快点。” 阮梨哦了一声,似是有些委屈地别开眼:“知道了。”她迈开脚步,快速走到陈迄周的身边,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 凶什么凶。 像风一样 第48节 第36章 手术·治疗 陈迄周接收到阮梨的眼神, 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 阮梨真是,狼心狗肺。 他果断把亮起的手电筒关掉, 独自一人往楼上走去, 不再管她。 光亮顷刻间消失,陈迄周的脚步声渐远。 阮梨垂眸, 站了会, 老老实实跟上去。 楼道内的灯是触摸的, 先一步走在前头的陈迄周并没有抬手将灯按亮。他夜间视力好, 始终保持沉默, 自顾自地爬楼梯。 阮梨跟在他身后,默默点亮楼道灯。 到达宿舍门口, 陈迄周已经在等着了,他往后撤一步,留出足够的空间让阮梨开门。 阮梨看着黑暗的楼道,她握紧手中的钥匙, 往陈迄周那边走了一步。 漆黑的环境下,阮梨隐约能感受到陈迄周传递过来的眼神, 她几乎能想象出陈迄周低眼看向自己的模样。 阮梨抿起唇角,没理他,只是抬手把楼道间的灯按亮。 有光投照下来, 对钥匙孔也轻松许多,门很快就被打开,里头是一片黑。 阮梨想起许沁今天要走的事情, 她打开客厅的灯, 换上鞋, 然后朝着陈迄周说: “不用换鞋, 宿舍里没有备……” “我不进来。”陈迄周没给阮梨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她,他偏头,淡淡地别开眼,“你直接把招财提过来。” “……哦。” 陈迄周的语气客套又疏离,听得阮梨一愣,她讷讷地应下,转身进了卧室。 没两分钟,阮梨便带着招财重新折回玄关处。 招财乖乖地待在航空箱里,没发出半点声响,它见到陈迄周就立马喵呜叫了一声,把爪子从空隙里伸出来,像是在撒娇求抱抱。 看到卖萌的招财,陈迄周冷淡的表情柔和下来,他接过招财,没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但脚步迈出去两步,陈迄周步伐微顿,回头朝着阮梨说了句: “下个月30号还你。” 说完这句话,陈迄周没等阮梨回应,直接走了。 阮梨反应几秒,意识到今天是30号,才知道陈迄周说的这个“还”指的招财。 她静静望着陈迄周离开的背影,联想到自己晚上在ktv里说的话,突然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先前是她麻烦陈迄周照顾招财,那段时间忙,阮梨没怎么去基地看望过。 能看得出来陈迄周把招财照料得很好,从招财的举止也能看出来它很喜欢陈迄周。 而这会陈迄周刚完成任务,她就当场提出今晚把招财的东西搬回来,多少是有点用完就丢的既视感。 但她只是怕陈迄周到时候执行任务联系不到人,所以才想趁着有机会搬回宿舍,没有急着要撇清关系的意思…… 陈迄周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口。 阮梨握紧门把手,她慌张地往前走一步,想叫住陈迄周,可踏出门槛儿,到嘴边的话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楼梯间的脚步声远了,阮梨缩回脚,关上了门。 她转回阳台时,提着航空箱的陈迄周正好出现在单元门口。 阮梨看见他先把招财放到后排,然后才坐上副驾驶。 刘钧鹏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上,从她们宿舍楼上望过去,勉强只能看见两人的下巴,看不见脸,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迄周扯过安全带系好后,两人似乎停在原地多聊了几句,接着,刘钧鹏才打着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车尾灯消匿在高大的树木树隙里。 阮梨望着空落落的街道看了几分钟,最后才关上窗回卧室。 招财一走,屋内静悄悄的,耳边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阮梨瞥向许沁的卧室,发现那间屋子已经被搬空。 她收回视线,躺倒在床上,盯着老旧发黄的天花板发起呆来。 这么躺着不到半个小时,客厅传来一阵开门声,阮梨腾地坐起来,她卧室门是打开的,顺着望去看到了翁雅妮。 翁雅妮身后没人,她显然是一个人回来的。 阮梨端着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走出去,探头问道,“许沁走了?” “是的。”翁雅妮边脱下外套边说,“我看着她进去才回来的。” 阮梨轻声嗯了一句,静默片刻,忍不住问:“许沁是回南霖市吗?” “不是。” 翁雅妮摇头,“沁沁她不喜欢南霖,她说她想去北方看雪,买的机票是飞东北的。” 这话有些出乎意料,阮梨怔了怔,下意识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翁雅妮困惑地看着阮梨,没反应过来阮梨的问题,阮梨只得重新复述一遍,“她为什么不喜欢南霖?” 阮梨皱着眉,觉得很奇怪。 如果按照翁雅妮所说的,许沁在南师大附中就喜欢上了陈迄周,那南霖这座城市应该也是许沁的家乡,是最好的去处。 “嗯……”翁雅妮沉思一瞬,面色为难,“跟沁沁的原生家庭有关,太多的事情我不方便透露。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沁沁的父母对她很不好,而且她在高中的时候好像还经历了校园霸凌和孤立。” 阮梨没吭声了。 翁雅妮看了阮梨一眼,换上拖鞋走过来,“沁沁上飞机之前,托我转告你几句话。” 闻言,阮梨抬眼看向翁雅妮。 “她说,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真的很对不起,是她想偏了、羡慕你嫉妒你才一时脑热,还有就是谢谢你。” 翁雅妮顿了顿,在阮梨疑惑的眼神下继续道:“沁沁说谢谢你以前在附中,看到她背上贴着带红墨水的卫生巾时,递过来的那件校服外套,虽然这声谢谢来得很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也早就忘记了,但她还是想谢谢你。” “校服外套?” 阮梨皱眉,关于这件事她压根想不起来,又或者说,她根本不记得高中和许沁有过交集。 翁雅妮见阮梨的表情,就知道被许沁猜中了,阮梨果然不记得。 她拍了拍阮梨的肩,安抚着,“记不得很正常啦,说明阮阮你人好,肯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 阮梨扯了扯唇角,没搭腔。 “话说起来,今天晚上佟主任生日你们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 阮梨敛下眉,要是不算上最后惹陈迄周生气这一出的话。 翁雅妮低下脑袋,她看着明显心事重重的阮梨,不禁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阮梨不太想吐露心声,否认了。 “不过我怎么听说,佟主任生日在八月盛夏时节,这会不是四月都没到么。” 阮梨愣了愣,“你听谁说的?” “胡旭啊。他本来今早刚结束任务,就给我发了消息报平安,我想着和他好几天没见面,等他休息到晚上,然后正好我下班就跟他去吃饭,但他说今天不行,要去看望之前的队长,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去参加佟主任的生日会了。”翁雅妮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他在搞什么。” 阮梨紧蹙着眉,她想起陈迄周每次对佟主任的态度,以及上次在烤鱼店时,佟主任问程迄周的那句: “你的训练方式比老谭还恐怖吗?” 心底那个不好的猜测愈发强烈。 如果没猜错的话,佟主任的老公很可能也是武警,而且已经…… 翁雅妮看着沉思的阮梨,大喇喇地打断她,“好啦别想了,我先去洗澡了。” “嗯好。” 阮梨目送着翁雅妮走回卧室,她轻叹一口气,拿起手机看着微信界面。 许沁的微信头像被顶下去了,阮梨往下划好久才找到,纠结几分钟,她还是发了句“一路平安”过去。 那边的许沁在飞机上,很久都没回消息。 直到阮梨睡前,才在微信上收到许沁的回复—— 【谢谢,也祝你事事顺遂,和陈队早日复合幸福长久^v^】 - 三月的最后一天,张洵还没接受佟主任的转院诊治方案。 他对做手术这件事还没考虑清楚。 一开始,周临开不能理解张洵纠结的点,因为无论做不做手术,他的听力都会受到影响。 直到他和阮梨一起去查房时,听到张洵和隔壁床的家属聊天,总算明白他这么多天在犹豫什么了。 音乐于张洵而言,就是生命。 他舍不得放弃音乐,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写歌弹吉他。 周临开见张洵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亲人,于是走进去多劝了几句。 这一劝,才知道张洵的父母早就离世了。 他身边没有直系亲属,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阮梨看见身旁的周临开沉默半秒,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佟主任也只是把所有的可能性跟你说了,它不一定做手术就会影响到听力的,你心要先放宽啊,我们肯定还是建议你做手术。” “是啊小伙子。” 隔壁床的家属跟着说道,“你年纪轻轻,现在看着好像这个坎儿过不去,其实没什么过不去的,人生嘛,之前不还有个著名音乐家年轻的时候双耳失聪,后来还能弹琴嘞,叫什么来着,哦对,莫扎特!” “……” 像风一样 第49节 阮梨抬眼望过去,她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可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乖乖闭上嘴。 “讲的什么东西?”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毫不留情地纠正道,“什么莫扎特,双耳失聪的音乐家是贝多芬好不啦!” “哎呀。” 男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差不多差不多,小伙子知道我的意思就行啊。” “你可快拉倒吧。” 夫妻两打趣的声音惹得病房里的其他人发笑,另外一床和蔼的老爷爷赞同着,给张洵灌心灵鸡汤。 “生命诚可贵,情况还没遭到那种地步就不要轻易放弃自己,人间很美,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想着离开了?” “是是是。”被灌了满口鸡汤的张洵无奈地叹口气,却依旧没松口。 张洵有自己的顾虑,周临开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阮梨走了。 往办公室走时,周临开想起阮梨上次说认识阮广山的事情,于是忍不住扭头看向阮梨,再次问道: “小阮,你要真有阮教授的联系方式,能不能麻烦你推给我?不管张洵是转院过去治疗,还是医院出面请阮教授进行专家会诊,都是好的解决方案。” 阮梨沉默着,一时半会没答话,她听见周临开长叹一口气,说: “我看张洵这么年轻,又有才华,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的病情恶化下去。我这几天听说,他父母早逝,年初乐队又解散,之前谈的那个女朋友,” 周临开顿住,他降低音量,“本来都快谈婚论嫁了,然后那个女朋友嫌他没出息,提分手了。” “这件事也不能说谁对谁错的,只是全都落在一个人身上有点……” 眼前的周临开还想继续说下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佟楒话的声音。 “谁?那个桥小脑角脑膜瘤的么?” “哎呦吓我一跳。”周临开心有余悸般握着胸口,“佟主任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啊?” 佟楒话无奈扯唇,“是你太专注,你刚刚说父母早逝的病人是谁?张洵?” “是啊。” 周临开点头,“可不就是他,我还想着能不能医院出面请阮教授过来会诊呢,他情况不太好,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同意转院做手术了?”佟楒话问。 “还没呢,他不太愿意接受手术治疗。” 佟楒话表情顿了顿,她绕开两人,往前走,“不接受你操那么多心有什么用。” “我这是当住院医师带来的老毛病了,自己过得不怎么样,还见不得人间疾苦,唉,都怪我太善良。” 佟楒话哼笑一声,“你学学小阮医生,投入太多感情不好。” 听到佟楒话提及自己,阮梨看了一眼,安静地跟在两位上级医生后头,没说话。 “做手术的时候能保持理智和冷静就好了。”周临开笑起来,“我啊,还是想做个有人文关怀的暖心好医生!” 佟楒话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临近办公室前,佟楒话站定在门口没进去,她面朝着周临开,问:“你有几成把握能劝动张洵接受手术方案?” “六七成吧。” 周临开说,“他身边没家属陪着,我劝话都只能直接和他本人说,他对待手术很焦虑,害怕术后听力下降,我也没太高的把握。” “你得有把握。”佟楒话表情严肃,“如果医院把人教授请来,患者不做手术怎么办?” 闻言,周临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面上一喜。 “佟主任你愿意帮忙吗?” “嗯。”佟楒话点头。 “那太好了!如果你愿意帮忙,那劝人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阮梨抬头看着高兴的周临开,抿了抿唇。 一般来说,像张洵这种病人如果转院治疗是需要病人自己联系医院的,他们管床和主治医生可以帮忙,但不帮也是情理之中。 阮梨之前在申城工作时,身边几乎没有周临开这样“多管闲事”的医生。 做不做手术、转院不转院都是病人自己的权利。 作为医生,能给的永远只有建议,而在张洵多次拒绝的情况下,大部分医生都会选择不管了。 他们见过太多生老病死,老人家、年轻人、小孩,相爱的或者相看两厌的,很多时候保持着对生命敬畏的同时,又有些麻木。 像周临开这种对自己的工作极具热情的,阮梨见得不多。 也许本质上,周临开和张洵是一样的人。 两人都热爱自己的梦想,努力追逐着不愿放弃,哪怕发展成事业后也没厌倦。 阮梨突然想起,那天去病房看张洵。 他在窗前弹唱时,有光落在吉他弦上,而他的掌心恰好握住那束光,似是握住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总有人愿意为梦想抛弃一切,乃至生命。 张洵就是这样的人。 “说起来话姐,” 周临开屁颠颠地跟在佟楒话身后,“你以前都不插手管这档子事儿的,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要帮忙啊?是被我感染到了吧?” 佟楒话看向沾沾自喜的周临开,撇唇,正要回话,身后响起阮梨的声音。 “那个,”阮梨的目光落在眼睛发亮的周临开身上,她小声出声打断道,“如果要请阮广山阮教授的话,我应该能帮上忙。” 周临开循声望向阮梨,他咧开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阮梨弱弱地补充: “他是我爸,我应该能说得上话。” “?”周临开疑惑抬眼。 他吃惊地张大嘴,消化好半天也只是吐出一句:“我靠。” 阮梨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补充道,“但我和他关系不太好,而且……” “我靠我靠。” 周临开完全听不见去阮梨后面说的话,他又惊叹一声,不敢相信地确认道,“小阮,你刚刚说什么?阮教授和你是什么关系?!我靠我靠,阮医生你这么低调的吗?” 阮梨眨了眨眼,她看着吃惊的周临开,不由得向佟楒话传递求救的眼神。 佟楒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瞅着周临开还想说什么,她连忙打断施法。 “行了行了,你抓紧时间劝张洵接受手术方案吧,这联系就一个电话的事儿,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这就去。” 扔下这句话,周临开就风风火火走远了。 等周临开的身影消失,佟楒话收回视线,望向了阮梨。 她换上笑容,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想了想,周老师为了病人付出这么多心思,我就打一个电话的事情,举手之劳都不愿意,有些不太好。”阮梨抿着唇,十分官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佟楒话赞同地嗯了一声,“我是想起来身边有个人父母也同样早逝。” 阮梨愣了愣,正想着是不是佟主任的老公,身边的佟楒话侧过身,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这个人你也认识,你们昨天才见过面。” 第33章 观摩·护短 阮梨表情一松, 她抬头迎上佟楒话的眼神,似乎想确认什么,而佟楒话显然也看懂了她的意思, 点头说道: “是陈迄周。” “……” 佟楒话看阮梨的表情, 瞬间便明白她对这件事不知情,于是开口解释:“陈迄周的养父在他军校毕业前去世了。” “养父?”阮梨皱眉, 眼底藏不住的诧异。 “是。” 佟楒话意味深长地看了阮梨一眼, 问她:“你不知道?” 说完, 佟楒话就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有问题, 连忙补充道, “陈迄周是被遗弃再领养的,我以为你们高中班上的同学都会知道。” 阮梨心乱如麻,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只知道陈迄周母亲早逝,分手后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都不知情。 更何况陈迄周性子内敛,不爱说话, 以前谈恋爱时就几乎很少和她分享,或者抱怨家里的事情。 印象中, 阮梨见过一次陈迄周的父亲。 那是整个高中生涯,陈迄周的父亲唯一一次过来给他开家长会。 尽管已经退役,但男人背脊笔直坐姿端正, 身上那股正气凛然的劲仍旧不可忽视。 父子俩对立站着时,气质如出一辙,只是长得有些不太像。 所以那天之后, 班级里时不时流传着一些流言。 有说陈迄周是他妈妈出轨和另外一个男人生的, 也有说陈迄周的妈妈并没有去世就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像这样编造的故事, 阮梨当时听到了十几个版本。 那些流传谣言的人并不知道真实情况, 也无需知道真相是什么,因为他们把编排别人当成消遣,当成枯燥生活的解闷乐趣。 真相有时候往往不重要。 能不能引人惊叹,或是发笑转身讲述给其他人才是最重要的。 关于这些流言,或多或少传到了陈迄周的耳中。 阮梨记得某次体育课解散后,她不远不近地跟在陈迄周身后上楼,抵达教室门口时,他站着迟迟没进去,而里头就有人在谈论他。 那天是冬日里为数不多阳光明媚的日子,太阳光倾洒进教室里。 像风一样 第50节 围着的几个男生就坐在暖阳下,他们脸上带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满是侮辱,隐约带着丝丝幸灾乐祸。 陈迄周就站在门外,他高瘦挺拔,还是穿着那身蓝白校服,拉链也还是拉到了锁骨下,眼里却没什么情绪,没觉得愤怒,只是默默地听着。 那一刻,阮梨的视线几乎无法从陈迄周身上挪开。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怜悯心,踹开教室门就对着那几个男生骂起来。 几个男生被阮梨骂,觉得失了面子,从一开始的心虚反驳到后来直接嚣张和她对骂,差点动上手。 最后还是阮梨被陈迄周拦腰拖走,这件事才结束。 那天两人上天台后,陈迄周还笑她: “又没骂你,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阮梨没记错的话,当时自己回的是:“你是我同桌,骂你就等于骂我咯。” 话落,陈迄周眼神微愣,别开眼不再说话,阮梨却看见他耳根悄悄红了。 “这下就能对上了。” 听到佟楒话的声音,阮梨回过神来,她看见眼前的佟主任无奈地扬了扬唇,说: “那件事你估计也不知道,”佟楒话话音一止,她抬眼盯着阮梨看了几秒,然后长叹一口气,“算了,这些不应该我来说,到时候让陈迄周自己告诉你吧。” 说完这句话,佟楒话便适时结束了话题,回去继续工作了。 阮梨站在原地,她手指无意识地扣了扣,直到办公室的同事叫自己才反应过来。 上午空闲之余,阮梨抽空给阮广山发了几条消息,大概表明她这边的情况。 阮广山估计工作忙,许久都没回消息。 等到下午上班前,阮广山直接给阮梨打了个电话过来。 父女俩的交流总共没几句,并且始终围绕着病人的情况展开。 阮广山简单了解完情况,便要阮梨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上级医师,让他们处理决定最后的结果。 阮梨应了声好,正要挂断电话,听见阮广山说了句: “对了,你不是追摄影梦?怎么突然人就去了阿尔勒什人民医院?” “没钱了。”阮梨沉默两秒,如实答道。 “你妈不是叫唐……” “咳咳。” 没让阮广山把话说完,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声,女声,明显是向芸莉的。 阮梨缓慢地眨了眨眼,装作没听见,重复问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阮广山语速匆忙,“没其他事的话我就挂了,等会还有台手术要做。” “哦。” 阮梨把阮广山的电话号码交给佟主任后,接下来就几乎没她什么事了。 主任们之间的对话,她一个小小住院医也插不上。 只不过阮梨以为,阿尔勒什离申城这么远,有四五千公里,以阮广山的性格估计会让张洵接受转院诊治。 然而晚上下班前,阮梨从佟楒话那儿得知的消息是—— 后天阮广山会坐飞机抵达阿尔勒什,手术时间定在星期二早上。 张洵本人也在周临开的劝说下,接受了手术治疗方案,主要是周临开为了他跑上跑下,多少有点感动到。 阮梨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他愿意来我们医院会诊?” “是的。” 佟楒话点头,她笑着看向阮梨,“起初我也是提出让张洵去申城医院接受治疗,但阮主任说他们医院最近床位紧缺,他后两天有时间能过来跑一趟。” 阮梨抿着唇,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处理,更没做好准备在异乡医院见自己关系不太好的父亲。 “这件事吧,医院其实也更希望是转院,毕竟阮主任要是过来肯定少不了会诊费,但是,”佟楒话顿了顿,“阮主任说这次手术他不要会诊费,权当大家互相学习交流。” 闻言,阮梨直接沉默了。 站在一旁的周临开独自开朗,丝毫没察觉出阮梨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他竖着大拇指开始吹彩虹屁。 “阮教授格局真大!跟咱们小阮医生一样,不愧是父女啊!” 佟楒话轻啧一声,嫌弃地看向周临开,“你的马屁还可以夸得再过分点。” “什么马屁?!” 周临开不赞同道,“我这说的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实话,我们科室的年轻医生里就数阮医生最厉害好吧。” 阮梨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 这几天阮广山是阮梨爸爸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科室,周临开那嘴没把门,见着人就得炫耀一下,别的不知情的病人还以为阮广山是周临开的爸爸。 从那天之后,科室里的人对待阮梨的态度瞬间亲和亲切了许多。 之前赵毅传播的那些流言也都不攻自破,赵毅在佟主任组内更待不下去了。 他每次撞见阮梨都畏首畏尾的,艾斯凯尔见到这样的赵毅难免要幸灾乐祸几句。 阮梨对此没什么感受,他们和自己聊天时总是喜欢加入关于阮广山的话题,她也都习以为常。 太正常了。 她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总是被寄予厚望,总是被冠上各种前缀。 这次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到时候工作半年就会走,算了,阮梨是这么想的。 星期一下午,阮广山抵达了阿尔勒什。 医院为表敬意派人去机场接阮广山,其中还硬拉上了前天结束夜班在休息的阮梨。 从机场到酒店,医院来的人对阮广山异常热情,两人始终在交流。 阮梨除了最开始的那声“爸”,其他时间都在安静地听他们说话,没什么表示。 直到吃晚饭,那人主动给父女俩留出空间,先回了医院。 阮梨没动陈迄周的车,就带着阮广山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个餐馆吃东西。阮广山吃不惯这边的饮食,他吃不得辣,没多久就停下了筷子。 阮广山看着静静吃饭的阮梨,目光快速在她脸上扫过一圈,然后喝了口水。 “你来这边吃得不好吗?怎么瘦了。” 阮梨夹东西的动作一止,抿了抿唇,答道,“吃得挺好,累瘦的。” 阮广山哦一声,他接不住话题,空气便再次凝固。 吃过饭,阮梨先送阮广山回到酒店,想叫车时阮广山却叫住了她,说带了东西给她。 阮梨只得和他坐电梯上楼,找到房门插上门卡后,阮广山便走到行李箱面前蹲了下来,他把行李箱横放,拉开拉链,掏出一袋子阿胶糕。 “先讲清楚,这是你妈硬塞给我要我带过来的,你今天不要也得要。” 阮梨无奈地轻扯唇角,沉默几秒,认命地接了过来。 “你离家这么久,你妈还是挺想你的,有时间给她多打几个电话。她就那嘴硬心软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句‘永远不要回来’也是气话,你还当真了啊?” “……”阮梨没吭声。 阮广山继续说着:“这段时间我听你爷爷的话,也反思了。有些时候我和你妈呢,确实过激了点,但我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很正常,你说是不是?” 面对自己父亲突如其来的走心煽情,阮梨浑身都不自在。 她深知这是离家太久才来的片刻温情,但凡回家不超过一个星期,都能嫌弃这嫌弃那的程度,有些时候,距离是真的产生美。 阮梨向来吃软不吃硬,她的表情刚柔和下来,就听见阮广山说: “任性一下也就过去了,你还能真说不回家就不回家啊?” 得。 阮梨敛下眼底的情绪,不愿意听阮广山继续“煽情”下去,于是附和着说道,“您说得对,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扔下这句话,阮梨没再给阮广山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早上,阮梨到达医院刚穿上白大褂,就被叫去观摩手术。 阮广山是颅内肿瘤这一块的专家,医院为了他特意搞了个手术示教系统,基本上整个神外科有时间的医生都前去观摩。 因为张洵的情况有些复杂,此次手术一助是佟楒话,二助是他的主治医师周临开。 可以说这场手术是他们医院用的最“豪华”阵容了,毕竟就算有大手术也在乌市的医院做,一般不会来边陲小城市。 优秀厉害的专家医生多在一二线城市,现在有这个学习交流的机会,大家纷纷涌过去观摩。 阮梨看着兴奋的众人,默默退出,没打算观摩,按照平时的流程工作。 手术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阮梨刚好午休完来医院上班,就迎面撞上了刚结束手术,正在和阮广山讨论的佟楒话等人,一行人也注意到了阮梨,视线立马投到她身上来。 阮梨装作淡然自若,主动打招呼:“佟主任阮主任好。” “阮医生啊。”佟楒话笑了笑,“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我吃过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阮梨礼貌颔首,没多说什么,便搭上电梯上楼。 佟楒话看着目光追随着阮梨的阮广山,故意偏头和旁边的周临开说道,“小阮医生估计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这避嫌避得。” “是啊!” 接受到佟楒话眼神的周临开立马配合地说道,“阮教授你都不知道,之前阮医生刚来我们医院的时候,不知道谁造谣说她一研究生肯定走的后门。” 闻言,眼前的阮广山倏地抬眸,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嗤笑一声。 “走后门?特意从申城到阿尔勒什来啊?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话显然就是在护犊子,身后的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屏气凝神,不敢接话,包括一旁的科主任。 谁敢说句不是?这位上手术台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像风一样 第51节 佟楒话看着满脸傲娇的阮广山,眉头微挑。 行。 不愧和她的老师王隆义王主任交好,两老头一个德行。 想起带阮梨研究生时期的严温译,佟楒话不由得失笑,但凡两人多夸夸阮梨,也不至于让人小姑娘这么排斥学医吧? 起点那么高,压力还大,要她是阮梨估计也不会喜欢医学。 “还走后门。”阮广山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戳破:“就她这么讨厌当医生,要不是生活所迫估计打死都不会迈进手术室。” 佟楒话抿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嘲讽阮梨,可细听实则是在替阮梨澄清流言。 虽然已经不用澄清了,毕竟她这个父亲一站过来,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清楚。 毕竟谁家女儿放着家里在申城那条件不要,特意跑五千公里来他们这医院走后门的? 科主任看向阮广山,跟着附和道,“是是,优秀的人总是格外遭人眼红嘛,很正常。” 阮广山哼一声,没接话,脸上严肃的表情却柔和几分,显然对科主任夸阮梨优秀的话感到骄傲。 他没接着聊下去,反倒往前走,在大家的指引下来到医院食堂吃饭。 吃饭的时候,阮广山的话题始终有意无意聊到阮梨身上,显然在透过他们了解阮梨的近况。 佟楒话感到无奈的同时,却又如实回答。 由于明天阮广山还有手术,他坐晚上的飞机回申城。 佟楒话根据科主任和院长的意思,前去和阮梨谈话邀请她一起去送机。 阮梨倒是还算给阮广山面子,没拒绝,一口答应了。 只不过去送机的路上,她一句话也没说过。 佟楒话看着关系僵持的父女俩,趁着阮广山去买特产的时候,直白地跟阮梨说。 “你爸今天中午和我们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聊你。” 听到这话,阮梨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她淡定的抬眼,笑着问道,“所以我爸是让佟主任你来劝我回家吗?” 佟楒话看向一猜就中的阮梨,表情止不住的惊讶。 阮梨轻扯唇角,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不会放过她身边任何一个人,只要是自己劝不动就会劳烦其他人来劝。 唐宁宁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从高中她们认识开始,就不知道参与她家多少档破事了。 “不过我没答应。” 听到佟主任的话,阮梨下意识看过去。 佟楒话无辜地摊了摊手,“别看我,我可不是那种闲到管别人家事的人。我一直都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是需要双方互相努力解决的,你们不诚心坐下来好好谈,其他人说再多也没用。再说了,我不是当事人,没法为你们任何一方说话,但我能说的是——” 阮梨看见佟楒话顿了顿,然后笑起来。 “人生若总是在计较,就会忽略身边许多已经拥有的爱,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是这样,没有人是完美的,爱更是如此。我总在想,不能因为对方某一方面做得不好,就否定他全部的爱吧,小阮医生你说是不是?” “……” 阮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只是不断重复着佟楒话说的那句: 人生若总是在计较,就会忽略身边许多已经拥有的爱。 这么想着,阮梨便看见车窗外的阮广山走了回来。 他手上提得满满当当,左手上全是当地的一些特产,右手则提着一份炒米粉。 阮广山在前排副驾驶上坐下来后,先把那些特产放在了座位底下,然后才转过身把手中的炒米粉递给了阮梨,语气僵硬道: “我记得你一直有吃夜宵的习惯,刚路过看见顺手买的,拿着吧,送完机回宿舍正好能吃。” 第38章 烈士·缅怀 炒米粉的香味在车内弥漫开来。 阮梨盯着阮广山递过来的那盒炒米粉, 安静一瞬,伸手接了过来。 等副驾驶上的阮广山回过头,车子便再次启动。 热闹繁华的街道往后倒去, 空气沉寂几分钟, 阮广山和佟楒话再次交谈起来。 两人聊到张洵手术时的一些事情,阮梨装作不经意般瞥向前排, 借着车窗外的光线, 她看见阮广山多了不少白头发。 阮梨正想找个机会加入聊天, 却听到阮广山说了句: “要我说啊, 命才是最重要的。听力受损或者下降哪有那么严重, 追梦什么的都是其次,能好好活着都不错了!还是太年轻。” 闻言, 阮梨神情微顿,她往后靠在椅背上,重新移回视线看向窗外。 很奇怪,想象中的情绪并未出现。 阮梨的心情异常平静, 其实有些东西她一直都明白,只是扔抱有一丝侥幸, 希望自己的父母能理解她。 可世上的情感和三观思想原本就是不相通的。 阮梨渴望她的人生不被束缚,能活出自我,但对于阮广山和向芸莉而言, 只会觉得她在走弯路。 那弯路又是怎么定义的呢? 是不努力学习玩游戏,还是她该学医却去玩摄影? 如果从一出生每个人就都有自己的人生剧本,那大家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阮梨敛下眼, 她总在想, 活着总要有个目标和追求吧。 就像旅途迎来终点前, 沿途秀丽的风景、志同道合的伙伴亦或是美食、自由和快乐, 至少要收获一项吧? 要不然人又是为什么活下去呢。 阮梨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教她遇到困难不要放弃,和到头来要她丢弃梦想、切实际点少做梦的会是同一个人。 所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 难道不应该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走向的权利吗?而为什么不妥协就是不成熟呢? 原本阮梨有许多话想和阮广山聊,可意识到两个对立的观点是不可能统一时,她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只不过佟主任有句话说的没错,她不能否定父母的爱,但也不会完全听从这份爱。 她属于她自己,应该听从于自己的心。 跟着心走。 像是想到什么,阮梨抬手在起雾的车窗玻璃上写下三个字母—— cqz。 她抿唇笑了笑,然后画了个爱心圈起来。 对,跟着心走。 上飞机前,阮广山只是多看了阮梨一眼,什么也没说。 阮梨主动嘱咐了阮广山一声“路上注意安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机场门口,才跟着佟楒话重新折返医院。 张洵做手术的前一天,阮梨给陈迄周发过消息。 她想去看招财,但又怕陈迄周在执行任务没留基地,就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消息,可陈迄周到今天也没回。 阮梨刚想着要不回去跟翁雅妮打听打听,便听到佟楒话问了句:“你这两天有跟陈迄周联系吗?” “嗯。”阮梨如实点头,“只是他没回消息。” “正常。” 佟楒话说:“明天清明节,他这几天应该在忙着组织烈士纪念缅怀活动。” 阮梨轻轻应了声,没说话了。 “下午要和我一起去看吗?我大概知道他们的活动几点开始。” “我们可以去吗?”阮梨侧过身,偏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佟楒话。 “当然能。” 佟楒话抽空透过后视镜看了阮梨一眼,见她眼底藏不住的期待,笑起来,“正好我也需要去看看老谭。” 阮梨眼神微怔,看见佟主任脸上满是笑容。 前排的佟楒话似是回过神哦了一句,然后弯眉说道: “对了,我好像还没告诉你老谭和陈迄周的关系。他是陈迄周之前的中队长,我和陈迄周认识就是因为他,老谭很喜欢陈迄周。某些时候吧,我感觉老谭和陈迄周还挺像的,不过老谭运气不太好,前两年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阮梨神情一松,安静下来。 佟楒话眼底带笑,她表情风轻云淡,还在继续说着:“子弹直接贯穿了心脏,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阮梨张了张嘴,尽管之前隐约已经猜到了,可当事情从佟楒话嘴里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时,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佟楒话的表情没有丝毫悲伤,她眼神清明,一滴泪都没有,甚至还面带笑容。 但恰恰是这样的佟主任,让阮梨的心情更加复杂。 “你明天会来吗?”佟楒话没有顺着话题聊下去,她只是向阮梨这样确认道,“还是来吧,我想你来。” 阮梨盯着佟楒话看了几秒,点头应下:“嗯,来。” - 隔日一早,阮梨穿上白大褂来到张洵的病房时,张洵已经醒了。 他躺在床上,剃成光头的脑袋上裹着一层层纱布,望着隔壁床的老爷爷老太太斗嘴。 张洵的身边没有家人陪伴,加上术后听力有些影响,他自己能感受到,兴致也不太高。 像风一样 第52节 但在注意到阮梨靠近后,张洵还是朝阮梨笑了笑。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阮梨走到张洵的病床前,仔细按照流程检查询问他的情况。 “挺好的。” 张洵也十分配合阮梨的工作,无论她问什么问题,都会认真思考再回答。 阮梨不清楚周临开是怎么劝他接受手术的,不过想起周医生平时工作的模样,也隐约能猜到。 检查完张洵的情况,阮梨站直了身子,她的目光掠过床边竖立摆放的吉他,问道,“你的电吉他能借我回去玩两天吗?” 听到阮梨提这个,张洵的眼睛瞬间亮了。 “阮医生也喜欢音乐吗?” “嗯也不算。”阮梨如实道,“但我有一个摄影梦。” 张洵笑起来,“摄影梦?那为什么突然想学电吉他?” “上次下班的时候经过这儿,听见你在弹beyond的歌,挺帅的,就想学学。”阮梨笑了笑,她尾音上扬,“看看我有没有天赋在你出院前学会?” 话音刚落,张洵明显愣了愣,他很快重新面露笑容。 “好啊,阮医生要是学会了,作为交换,我免费当你的模特?” “真的?” 阮梨诧异地抬眼,对于张洵的话感到意外。 “当然是真的。”说着,张洵还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又是光头,颜值方面不能保证。” “那些不重要。”阮梨说,“你有才华不就够了。” 她的话显然安慰到了点上,张洵一扫眼底的阴霾,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阮梨看见张洵的心情好起来,这才放心地离开病房。 中午结束工作,阮梨先和佟楒话在医院食堂吃完午饭,坐在原地简单休息半个小时后,两人便 开车出发去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离她们医院有二十多公里,路上要花费差不多三十分钟。 等阮梨和佟楒话到达烈士陵园时,正好赶上陈迄周他们在敬献花篮。 隔得远远的,阮梨依稀能看到六位礼兵们手抬花篮,迈着庄重的步伐,缓慢地走向烈士纪念碑前。 下面的其他武警们穿着绿色的军服,肃然站立着。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云层铺洒在地,偶有几只飞鸟从天空滑过,叽叽喳喳叫上两声,给这严肃的场景徒增几分活力。 像是烈士们的回应。 阮梨的视线越过层层人群,一眼落在了陈迄周身上。 敬献花篮过后,接下来就是瞻仰烈士纪念碑和重温入党誓词。 耳边响起一句句掷地有声的入党誓词的同时,阮梨还听见佟楒话小声地感慨了一句—— “真好,很快冬天就又要结束了。” 阮梨侧目,她看见佟楒话的目光落在远处站姿笔直标准的年轻武警身上,她眼底藏着笑,同时还有怀念。 在透过眼前这群穿着同样军服的人,思念着她的爱人。 阮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她不忍再直视佟楒话,看见她那不怎么悲伤的笑容。 “我以前总觉得人生还长,路要慢慢走。” 佟楒话没看转头,她随着阮梨的视线看向队伍最前头的陈迄周。他们武警队员身高普遍高,也不知道是不是陈迄周站在最前面的原因,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 佟楒话停顿了足足半分钟,才接着说: “那会我事业心重我想着不着急,于是结婚是慢慢来的,反正老谭还年轻,孩子也可以慢慢有,直到他突然牺牲,我才发现时间根本不会给你慢下来的机会,它更加不会留给你足够的空间去思考和决定。” “因为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是见一面少一面。” 听见这话,阮梨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而视线里的陈迄周突然回头,阮梨看见他撩起眼皮,朝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隐约中,他们的视线似乎越过漫漫人群,对视上了。 但下一秒,阮梨的幻想就被打破。 陈迄周便朝后排的胡旭招了招手,两人低头聊起来。 初春的暖阳落在两人的身上,镀了一层光。 阮梨紧紧地盯着陈迄周,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最后在烈士纪念活动结束,陈迄周他们退场打算回基地时,身边的佟楒话朝陈迄周打招呼,叫住了他。 穿着军服的陈迄周先是愣了愣,随后和旁边的人说了句话,敬完礼然后走了过来。 微风拂过树梢,绿叶打着旋儿坠落。 陈迄周腰板挺直,就这样踩着那些落叶一步步,走到阮梨面前站定,他轻敛眉睫,低眼望向阮梨的那个瞬间。 阮梨在想:春日已至,冬天真的结束了。 既然她在异乡都能和陈迄周重逢两次,还注定困在了阿尔勒什今年这个寒冷但不算漫长的冬天,那为什么,她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呢。 有经验的情况下,再追陈迄周一次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么想着,阮梨在陈迄周的直视下朝他笑了笑,主动问道,“陈队晚上有时间吗?我有那个荣幸可以和你共进晚餐么?” “……” 第39章 迟到·招惹 话一出, 陈迄周便拧起眉。 他沉默着没吭声,眼底闪过许多情绪,有些复杂, 阮梨不太能看懂。 “你们聊。”佟楒话十分有眼力见, 她揶揄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趁机离开:“我去找老谭说说话。” 扔下这句话佟楒话就转身走去, 她的背影渐远, 慢慢消失在阮梨和陈迄周的视野里。 阮梨回正视线, 她看向没正面回答的陈迄周, 又问了一遍: “晚上有时间吗?” “没时间。” 陈迄周别开眼, 他不清楚阮梨今天为什么突然如此热情,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面对格外冷漠的陈迄周,阮梨丝毫没气馁。 “你们晚上也要训练吗?” 陈迄周深深地看了阮梨一眼,转身就走,“嗯。” “那明天呢?”阮梨跟上去。 “要训练。” “后天晚上?” “训练。” 这下, 就算是傻子都明白陈迄周的意思了。 可阮梨不是一般人,她脸皮向来比较厚, 要不然高中也不能把陈迄周追到手,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接着低下头打开手机找到陈迄周的微信, 边给他发了一串地址边说: “这周末总有休息的时间吧,就星期六晚上好了,地址我先发给你。” 走在前头的陈迄周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向阮梨, 忍不住提醒她。 “我可没答应。” “没事。”阮梨眉眼弯弯, “我已经当你答应了。” “……” 迎上阮梨带笑的眼神, 陈迄周抿起唇,没反驳。 这一瞬间,陈迄周恍然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以前,阮梨也是这样围在他身边转,尽管自己的语气态度再不好,她依然是笑嘻嘻的,浑然不知什么叫脸面。 阮梨追人真的很有毅力。 那几个月会变着法逗他开心、给他送早餐等等。 陈迄周神色淡淡,佟主任和谭队总是不明白他对阮梨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执念,其实陈迄周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清楚,除了阮梨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牵动他的情绪。 而除了阮梨,他谁也不爱。 陈迄周以前总在想,只要阮梨不提出分手,他就会一直和她走下去,从校服到婚纱,直至鬓角发白。 但不太幸运的是,爱情在阮梨的人生中从来都不是第一顺位。 这对于把阮梨放在心尖上的陈迄周来说,是一件备受煎熬的事情。 导致于他和阮梨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走出这份感情,甚至还希望这辈子不要再和她见面。 可事实上,分别后的每个日夜陈迄周都在思念阮梨。 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想过要是在阮梨狼狈时,他定会好好冷嘲热讽一番,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能实现。 陈迄周垂眼盯着跟前的阮梨看,心中郁结,讲不清的烦闷。 阮梨每次都这样。 总是一时兴起,既然坚持不下去那为什么又要主动招惹他?当他是出租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我不会来。”陈迄周眼神冷下来。 阮梨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她有些捉不透,怎么陈迄周短暂沉默片刻后莫名其妙突然生气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么? 像风一样 第53节 “就吃个晚饭的时间,你要是不方便我到时候开你的车来接你也行。” 陈迄周像是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忽然答应下来:“行啊,但时间不一定,我们每天结束训练的时间点都不同,有时候还有任务。” “没关系。”阮梨笑起来,“我可以等你。” “嗯。”陈迄周冷冷勾唇,“你说的。” 这会,阮梨还没明白陈迄周说的这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陈迄周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她以为是自己的坚持打动了陈迄周,加上除去ktv那天,这一个多月以来,陈迄周从来没跟她甩过脸、发过脾气,阮梨便没想那么多。 直到周六这天,阮梨结束工作后开着陈迄周的越野车来到餐馆。 她提前预订好了,还嘱咐店员帮忙留个靠窗的座位。 服务员看着阮梨在位置上坐下来,立马询问道,“请问要现在开锅点餐吗?” “不用。”阮梨摇头,“还有人,等他到了再说吧。” “好的。” 得到阮梨的回复,服务员转身离开了。 阮梨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朝着桌上的羊肉火锅拍了张照片,发送给陈迄周。 【我已经到啦。】 等了许久,陈迄周那边也没回消息。 阮梨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着—— 9999990: 29。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一分钟,于是她耐下性子安静地等起来。 八点半,陈迄周的消息还没过来。 阮梨进微信反复刷新了十几次,确认他没回自己的消息后,轻轻叹了口气。她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在输入栏里删删打打老半天,还是问了句: 【你在执行任务吗?今晚还能来么。】 这句话发过去,没几分钟陈迄周的消息总算进来了。 【嗯。】他说:【临时接了个任务,不一定能过来,你先吃吧。】 阮梨盯着这条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迄周那天的那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一响,坚定地打字: 【我等你一起。】 - 那天,陈迄周答应阮梨确实是想气气她,让她吃个闷亏。 他原本是想迟到个半个小时,但临近出门前,却真的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陈迄周连手机都没来得及看,就被刘钧鹏拉去整队出任务。 到车上和刘钧鹏分析完局势,才得空和阮梨发消息。 陈迄周看着阮梨发过来的那条“我等你一起”,陷入了沉默。 身旁的刘钧鹏见他一直盯着手机发呆,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匆忙瞥清两人的消息后,刘钧鹏笑道: “愁什么呢陈队?这不正好合你心意嘛,反正也不想去。” 陈迄周睨着刘钧鹏,顺带收回手机,“少满嘴胡话,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去了?” “呦。”刘钧鹏一脸坏笑,“这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改变想法了啊?” 陈迄周撇开眼,懒得和刘钧鹏就着这个话题谈论下去。 今晚的任务出得急,不过好在不是什么难搞的大任务,十点左右便结束了。 他们开着车回基地时,正好要经过阮梨所在的那条街道。 陈迄周低头看了眼时间,想着这个点阮梨应该已经吃完回去了,耳边响起刘钧鹏疑惑的一声:“咦,前面那人好眼熟。” 说着,刘钧鹏便让车停靠在路边。 陈迄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从火锅店里走出来的阮梨。 她肩上披着一件古着毛衣,此刻微低着脑袋,巴掌大的小脸上遮盖不住的失落。 “这不是阮医生吗?” 后排的胡旭凑上去,惊奇道,“这么巧的,她怎么这个点一个人从火锅店里出来啊?”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陈迄周呼吸顿止,他愣了愣,目光落在阮梨身上就再也没收回来过。 刘钧鹏看向明显慌了的陈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按下车窗玻璃,朝着街边的阮梨喊了一声: “阮医生!” 阮梨循声望了过来,她看见他们后,先是表情一怔,然后才迈开步子走到车前。 “这么晚还没回去?”刘钧鹏抢先开口,他笑着,明知故问道,“刚结束工作啊?” “没有。” 阮梨摇头否认,她的视线越过刘钧鹏落在陈迄周身上,匆匆一瞥才回正视线答:“刚吃完饭。” “这样啊,那还挺巧的,我们晚上接到一个紧急任务正打算回……” 没等刘钧鹏说完,车内响起安全带弹开的声响,紧跟着,车门就被人打开,陈迄周长腿一迈,走下了车。 他挺直腰板,站定在阮梨面前,问她:“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一点。”阮梨如实回答。 陈迄周嗯了一声,“那再陪我吃点?” 闻言,阮梨诧异地抬眼看向陈迄周。 车上的刘钧鹏听见陈迄周的话,无语地嗤笑一声。 就他还想着迟到气气阮医生? 总共见到阮医生还不到三分钟就坐不住了,这下车的动作倒是十分麻利,就差把“我是真的执行任务,不是有意放你鸽子”写脸上了。 啧。 刘钧鹏嫌弃地别开眼,简直没眼看。 第60章 夜市·护食 附近大多店铺都已经停止营业, 和刘钧鹏他们分别后,阮梨便带着陈迄周往停车的地方走。 陈迄周不知道停车点,于是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阮梨身后。 他没跟上来,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阮梨主动放缓脚步, 和陈迄周并肩同行,她注意到他穿着的作训服, 问道, “你想吃什么?” “都行。” “那我们去夜市么?”阮梨想了想, 又问:“你这身衣服方便在外面吃饭吗?” “能。” 陈迄周说, “以前不行, 近两年改了。” 但要格外注意,以免带来不必要的纠纷。 剩下的话, 陈迄周并未说出口,他只是松开拧起的眉心,提议道,“市区有个夜市, 我们去那边?” “好。”阮梨笑着答应下来。 临近车前,阮梨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 她按下开锁键还没绕过车头,手腕就被抓住,有温热的温度传来。 陈迄周掠过阮梨眼中的疑惑, 抓住她的手匆忙松开。 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然后说:“我来开吧。” 阮梨应了声好,没反驳。 她这两天医院工作上连轴转, 都没怎么休息好, 晚上坐火锅店等陈迄周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要不然等不到陈迄周心里那股浓浓的着急, 阮梨估计能当场睡着。 坐上副驾驶,陈迄周等阮梨系上安全带才启动车辆。 车内比外头暖和,舒适安逸的环境下令阮梨昏昏欲睡。 她眨了眨酸楚的眼睛,降下半边车窗玻璃试图清醒清醒,凉风拂面,阮梨脑子果真清醒了点,她把脸颊两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到耳后,看向陈迄周。 “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来了。” 陈迄周沉默两秒,突然问:“怎么没走?” “嗯?” 面对陈迄周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阮梨愣了愣,回过神后反问道,“我不是说了会等你一起的么?” “要是我今晚没来呢?” “那我就自己吃完回去呗。”阮梨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嘴硬着,“其实你看见我的时候我就是吃完打算回去了。” 陈迄周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 阮梨捂嘴打了个哈欠,她偏头直勾勾地盯着陈迄周看。 “说实话,我开始以为你想放我鸽子。” 陈迄周瞬间明白阮梨表达的意思,他轻笑一声,“确实有这种想法。” 阮梨看着陈迄周眼中的笑意,身子也放松下来,跟着笑道,“你还挺坦诚。” “过奖。” 阮梨轻撇唇角,她捂着嘴又打了个一个哈欠。 下一秒,副驾驶的车窗玻璃就被升上去,阮梨听到身旁的陈迄周说了一句:“睡吧,到了我叫你。” 像风一样 第54节 阮梨摇头,她降下车窗,“我还是回去睡吧。” 话虽是这么说着,车程到一半的时候,阮梨还是忍不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陈迄周听着耳边传来的轻微均匀的呼吸声,眼神有些无奈,他不由得降下车速,平稳地行驶着,尽量让阮梨睡得舒服。 阮梨为了陈迄周方便,选的火锅店在他基地附近几公里。 他们重新开回市区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车子刚停稳,陈迄周还没有机会叫醒阮梨,她就自己醒了。 阿尔勒什的夜市还算热闹,广场上围着不少小摊小贩,人来人往的。 阮梨呆呆地盯着夜市望了十几秒,然后才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注意到陈迄周开门就要下车,她连忙拉住了他。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吧?” 陈迄周回过头,看着她没吭声。 “我看夜市人还挺多的,你穿着军装万一有什么影响也不好。”阮梨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上来。” 陈迄周看着热情贴心的阮梨,表情微顿,随后手拉着车门带上,听从阮梨的劝。 阮梨把他随口报的几个小吃细细记下,接着便捧着手机下车了。 她穿梭在人群里,背影单薄又消瘦,陈迄周侧过身,目光落在阮梨精致白皙的侧脸上,久久没收回视线。 直到阮梨提着满满当当的两手小吃回来,陈迄周才坐直身子,别开了眼。 车门被打开,一阵香味随着阮梨的动作飘进来。 她坐上车,开始低头向陈迄周数着、介绍起刚才买的所有食物。 阮梨的语气没了之前那般客套,她碎碎念着,更像是男朋友加班后给带夜宵的可爱小女朋友。 陈迄周心中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他勾了勾唇角,指着阮梨带回来的那份烤包子和米肠子,故意说: “我想吃这两个。” 果不其然,护食的阮梨听到这话马上抬头望过来,她舔了舔唇角,把展示备忘录的屏幕对准陈迄周。 “你没说要,我只买了我的。” “那你让给我。” “?” 阮梨疑惑地抬眼,对陈迄周这句话感到十分意外,甚至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理所当然地说出口的。 “不让。” 说着,阮梨就从袋里拿出米肠子咬了一口,态度十分坚决。 陈迄周微挑眉尾,他抬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往前凑近了些。 阮梨下意识退了退,心跳因为陈迄周的靠近慌乱跳动起来,她依旧护着手中的美食,试图和他讲道理: “干嘛,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已经吃过了。” “嗯有道理,不过,”陈迄周顿了顿,他眼底藏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和我谈恋爱的时候最喜欢法式深吻?而据我不完全统计,深吻的次数应该有68次。” “……” 陈迄周的话太过露骨。 阮梨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说过这种荤话,毕竟以前这类角色一般由她来扮演,也是她经常带着作为三好学生的陈迄周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陈迄周和她刚在一起时,因为没谈过恋爱他吻技十分生疏,那会还是阮梨装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陈迄周怎么接吻。 别人都是男朋友教女朋友,他们俩正好反过来。 当时的阮梨开放大方,很多次拥吻亲热都是她主动的,而那时陈迄周虽然长得高,可却偏瘦,根本不像现在这样身材这么好。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阮梨占据主导地位,陈迄周没那么强的胜负欲,倒也不在乎这件事。 其实阮梨一开始也觉得深吻是件比较恶心的事情,但奈何陈迄周总是学什么都快,后来阮梨也在他温柔的撩拨下逐渐迷失自我。 现在回想起来,饶是厚脸皮的阮梨都有些害臊,于是她安静半秒,耳根瞬间通红,因为心虚,说话也不顺畅结巴起来: “你,你少血口喷人。” 陈迄周轻笑一声,又靠近了一些,他嘴上什么话都没说,手却绕向阮梨的后脑勺。 阮梨唇角绷直,心中警铃大响。 她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没想清楚到底是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一步的,明明之前陈迄周和自己相处还都客客气气的…… 没等阮梨多想,耳边传来安全带拉扯的响声,随着咔哒一声,安全带被系上的同时,陈迄周也坐了回去。 还没等阮梨松一口气,陈迄周淡淡地说了句: “下次护食记得换个法子,这招对你的前任并不管用。” “……” 阮梨看向陈迄周,发现陈迄周和她想象中的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太能说得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倒是有种位置互换的新奇感,想到这,阮梨忽然笑了笑,她往后轻轻靠在椅背上,回道: “是么,那我以前法式深吻的技术怎么样?” 话一出,陈迄周倏地抬眸,他迎上笑脸盈盈、丝毫不正经的阮梨,咬牙切齿道,“不、怎、么、样。” - 有些时候得承认,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阮梨原本还想着和陈迄周一起找个安静的公园,边吃夜宵边吹吹风聊聊天,正好还能促进促进感情,说不定一个无意间的对视还能一气呵成,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熟…… 不是。 说不定有机会能重新复合。 阮梨点了点头,对,复合。 可谁知道她不甘示弱反驳回去的那句话直接惹毛了陈迄周,他直接开着车一路飞赶回基地,然后提着小吃头也不回地走了。 摆明了不想和阮梨促进感情。 阮梨觉得遗憾的同时,心情又有些放松。 说起来还有些奇怪,陈迄周对阮梨客气时,她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就有种,他们之间真的翻篇了的既视感。 人在熟悉的人面前,其实都会有两种性格。 往往越亲近脾气就越加不会收敛,说话也是直白地给,不用顾及形象,只有面对陌生人或者是不熟悉的才会稍微掩饰自己的本性。 至少阮梨是这样。 而且她是见过陈迄周另一面的,所以哪怕刚重逢时还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阮梨都有些摸不准陈迄周的心思。 她害怕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于是也学着陈迄周的模样对他客气冷淡。 只有在陈迄周偶尔怼她时,阮梨才有片刻的松懈。 主要是太久没见面,中间隔了七八年没相处,阮梨总感觉有一层纱在她和陈迄周之间,她好像是熟悉了解陈迄周的,又好像并没有。 阮梨在情感上向来愚钝。 她总是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从不会太过投入、倾注自己的全部在一份感情上,因为担心最后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阮梨相信至死不渝的爱情,只是不相信自己有那份好运。 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爱人先爱自己,这是阮梨始终坚信的理念,她固执又骄傲,不愿为了他人做出改变。 也许是陈迄周太将就她,也许是别的,反正阮梨老是相信: 真正爱她的人,会爱她的一切。 而她只需要挺直腰杆,带着满身骄傲往前走。 可不得不说,在知道佟主任的故事以及听完那番话后,阮梨心中确有动容。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在慌什么,只是代入想一下,如果明天即将见不到陈迄周了,就莫名觉得难过。 阮梨微微皱眉,这么说来,她应该是爱陈迄周的吧? 陈迄周的身影消失在基地门口,阮梨眉头一松。 不管了,肯定是爱。 6 2、晚安·现在 开车回宿舍的路上, 阮梨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的手机连着包一起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不见来电显示,这会开车不方便, 想着这个点应该也不是医院打来的, 就没管。 抵达宿舍楼小区,阮梨把车停好后提着包往住的单元门走去。 回到宿舍打开门, 客厅一片漆黑。 阮梨推算了下日子, 今晚翁雅妮估计是上夜班不能回来, 她抬手打开客厅的灯, 循着光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 最近两天没睡够, 晚上回来眼睛都睁不开,她把披肩的头发挽好, 正打算快速洗个澡睡觉,陈迄周的电话打进来了。 陈迄周嗓音低低的,他先叫了一声阮梨的名字,然后才问: “你到了么?” “刚到。”阮梨打开扬声器, 点进微信看才发现陈迄周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询问自己有没有安全回到宿舍,她主动承认错误, “我忘记报平安了。” 陈迄周嗯了一声,“早点睡。” “好,你也是, 晚安。” 手机那头的陈迄周安静片刻,他没接上阮梨的那句晚安,只是轻声应下后便挂断了电话。 阮梨弯唇笑了笑, 倒也没有很在意。 经过陈迄周的电话提醒, 阮梨这才想起车上被她忘掉的未接来电, 她点进屏幕下放的通讯录一看, 发现那个电话是唐宁宁打过来的。 自从在医院上班之后,阮梨就很少和唐宁宁打过电话了,基本上都是在微信上发消息交流。 不过因为时差问题,双方经常消息发出来就是缘回和轮回。 想到这,阮梨边给唐宁宁回拨电话,边往卫生间走。 她打开扬声器,直到花洒的热水传递出来,唐宁宁也没接电话。 像风一样 第55节 没过两秒,就自动挂断了。 阮梨疑惑地重拨回去,这次还是一样没通,她听着听筒梨传来的冰凉女声,只得作罢。 这天晚上到阮梨睡觉前,唐宁宁都没回电话。 阮梨早晨起来看着空落落的聊天界面,打字主动给唐宁宁发了几条消息。 发过去后,阮梨又退出去找到了陈迄周的微信。 追人要有毅力和诚心。 而追陈迄周不仅需要这两项,更需要厚脸皮,虽然他大多数时候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总是一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阮梨知道陈迄周的内心是个细腻温柔的人。 这么想着,阮梨就打开微信相机对着买回来的早餐拍了张照,连同着那句“早上好”一起发出去。 陈迄周已经起床了,应该是要早训,消息回复得很快。 【早。】 阮梨盯着这句早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捧着手机问道:【你吃早餐了吗?】 【嗯。】 这个嗯字发过来,阮梨等了几秒,马上又接收到了陈迄周补充的一句:【吃了。】 阮梨笑了笑,说:【你晚上要是在基地的话,我来看看招财?】 【行。】 得到陈迄周的回应,阮梨正在打字想问问他要不要买点招财的生活必需品带过去,陈迄周就抢先发了条消息。 【我先带队早训,晚些联系。】 【好的。】 说完,陈迄周那头就再也没发消息过来。 阮梨眼看着上班时间临近,没多磨蹭,吃完早餐就走去医院。 中午休息吃饭时,唐宁宁的信息进来了,她引用了阮梨那条“怎么了”的消息,并回复—— 【没事,就本来有点烦想找你吐槽抱怨一下。】 唐宁宁:【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工作吧。】 阮梨看见这两条信息,眉头顿时紧蹙。 她找到医院一个安静的角落,给唐宁宁打了个微信电话。 接通后,唐宁宁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感冒了,她先“喂”了一声。 阮梨应下,单刀直入道,“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嗯。”唐宁宁深叹一口气,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到最后只是闭上了嘴。 见状,阮梨隐约猜到了。 估计又是李津韬他们一家子闹事,阮梨舔舔唇角,她对这些烦心事没兴趣了解,倒是径直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你想离婚的话我支持你。” “……” 唐宁宁始终沉默着,一声未吭,没任何表示。 阮梨跟着长叹了口气。 其实没有任何人能接受身边有这样一个不断散发、输出着负能量的朋友,阮梨也不例外。 偶尔还行,长时间下来连带着阮梨每次听了都有些烦躁和不高兴,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更应该耐下心来,给予唐宁宁帮助和安慰。 可唐宁宁本人也清楚,这些安慰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唐宁宁需要的是一个发泄口,以及一个解决办法,而这些东西都只有她自己能做到。 阮梨认识唐宁宁这么久,她其实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无论是被逼着接受家道中落,还是父亲离世,唐宁宁大多时候真的很乐观坚强,只是她的婚姻不圆满,也不幸福,那些坏情绪更是在孕期被放到了最大。 阮梨从小到大都不太会安慰人。 她思考了很久,最终也直白地说了句:“如果你害怕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和你一起养,你不要听长辈那些劝人的话术,什么孩子没有父亲会怎么怎么样,这种渣男父亲有什么好要的?” 听到这话,手机那头的唐宁宁无奈地笑出了声。 “你不是要gap一年吗?怎么回来。” “不gap了啊。”阮梨无所谓道,“人生还有这么长,以后有得是时间。” 唐宁宁安静几秒,又问:“那工作呢?摄影梦不要了?” “这个东西我高中就放弃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毅力,反正都捡不回来了养都养活我自己,拿什么追梦啊?” “是吗。”唐宁宁笑笑,“那陈迄周呢?” 阮梨抿起唇,没说话了,她听见唐宁宁笑着问:“你也不要了?” “……” “梨子,其实你还喜欢陈迄周的对吧?” “嗯。”阮梨点头,这次坦然承认了。 “陈迄周在部队里很忙,你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他吗?” 阮梨皱着眉,陷入了纠结,她望着眼前盆栽里开得鲜艳的花朵,抬起手指捏下来一片枯黄的叶子。 见阮梨迟迟没回答,唐宁宁不再继续为难她。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看你还是算了。你不仅舍不得陈迄周,还舍不得放弃摄影梦吧?” 被唐宁宁猜中,阮梨撇撇唇,眼底却满是笑意。 “还是你了解我。” 唐宁宁笑哼一声,说:“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带球跟着你跑,整个小说里的带球文学,这样吧,你先给我一个亿。” “?” 阮梨笑出了声,她听着唐宁宁的玩笑话,知道她心情好了起来,于是开始说大话:“一个亿不是有手就行吗?下辈子你找到我,我给你十个亿。” 闻言,唐宁宁小声地嘁了一声。 阮梨感受到明显开心起来的唐宁宁,总算是松了口气。 之后的十几分钟,唐宁宁简单地和阮梨讲述了一下昨晚的情况,她的情绪劲已经过去,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温和。 倒是作为局外人的阮梨,听得想问候李津韬的祖宗十八代。 事情的起源很简单。 就是唐宁宁在网上买了不少衣服,她买的都不是什么大牌子,要不了很多钱,只是快递拿上来时比较多且杂。 唐宁宁拆快递时,她婆婆就站在一旁看着,还时不时嘲讽两句。 唐宁宁本来开开心心拆包裹,结果心情受她婆婆影响,就回怼了几句。 这一怼,那老太婆骂得更凶了,唐宁宁差点被气哭。 事情到了这里还没完,李津韬下班一回来唐宁宁婆婆就立马冲上去告状,李津韬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帮着自家母亲一起说唐宁宁。 哪怕在唐宁宁重新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后,她老公依旧摆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甚至说了一句: “你跟老人家计较什么?她说话你不爱听不听就是了,用得着骂人吗?” 隔着屏幕,阮梨都替唐宁宁感到窒息。 她转念想到这些年唐宁宁的妈妈在唐宁宁身上施加了许多压力,就更难过了。 母女俩都说不上谁对谁错,因为唐宁宁的妈妈也只是希望唐宁宁能幸福,可这些关心落到唐宁宁身上都被转换成了压力。 唐宁宁清楚父亲离世后,自己的妈妈过得有多辛苦,两个人互相为着彼此,都选择独自消化所有的坏情绪。 阮梨怪不了她们,就只能疯狂帮唐宁宁骂李津韬和他那小心眼妈。 骂到最后,唐宁宁都被她逗笑了。 电话挂断前,阮梨还听见唐宁宁小声急促地道了声谢。 她望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有些出神,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息屏,阮梨才慢吞吞地把手机收回白大褂的口袋。 但愿唐宁宁这次真的能狠下心来,和阿姨好好聊聊,然后离婚。 要不然别怪她再也不想管这档子破事,劝不动的话,只能原地嘲笑唐宁宁的命运了。 - 下完班,阮梨饭都没吃直接就跑去找陈迄周。 开车到达基地外头的大门时,陈迄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偏头和站岗的武警聊了两句,接着便抬脚走了过来。 陈迄周他们部队的休息时间和训练时间都是统一的,在无特殊安排和任务的情况下,周日是不用训练的,还允许请假外出。 到了晚些时候,请假外出的武警们也纷纷回到基地。 阮梨开着陈迄周的车就停在门口,她今天穿得很温柔,和霸气的越野车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十分显目,惹得几个和陈迄周熟悉的武警队员们纷纷朝两人的位置看过来。 其中,刘钧鹏和另外一个不知情的队长路过时还笑着打趣道: “呦呵,这是陈队的女朋友吗?长得真漂亮啊,和陈队很配!” 没等阮梨和陈迄周张嘴解释,刘钧鹏抢在前头说道,“害,什么女朋友啊?他们俩是高中同学,别乱拉郎配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说着,刘钧鹏还故意撞了陈迄周一下,朝他扬眉:“你说是吧?” “……” 陈迄周睨着刘钧鹏,没吭声。 迎上陈迄周警告的眼神,刘钧鹏笑得更欢了。 这几天阮医生那么主动,陈迄周明明心里都乐开花了,脸上还要摆出一副我不在乎的模样。 他倒是要瞧瞧看,陈迄周这闷葫芦还能憋多久。 阮梨见陈迄周沉默着不说话,主动回答道,“我们确实是高中同学。” 像风一样 第56节 这话一出,刘钧鹏便注意到陈迄周抿起唇别开了眼,他没反驳,什么也没说,但相较于刚才确实不高兴了。 “不过只是现在,”阮梨顿了顿,她言笑晏晏,眼神坦然又真诚:“以后还真不一定。” 话音刚落,眼前的三人立马齐刷刷地望向阮梨。 刘钧鹏眼底藏不住的惊讶,他看向同样愣了愣的陈迄周,很快笑起来。 他总算明白,阮医生是怎么追到陈迄周这个闷葫芦的了。 6 999999、意外·昏迷 “这我支持。”刘钧鹏揶揄道, “到时候成了,我应该算半个见证人,陈队和阮医生不得请我们吃饭啊?” 眼见着刘钧鹏越说越离谱, 陈迄周无奈地扯了扯唇, 拉上阮梨走人。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因为陈迄周晚上还有些事需要回基地处理, 阮梨撸了会招财, 便和他跑到附近的餐馆里吃晚餐。 期间, 陈迄周几次想问些什么,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 最令他困扰的就是阮梨突然转变的态度,她这几天异常主动热情, 甚至还打直球。 陈迄周感到好奇不解的同时,却又有些担忧。 他不敢问,或者说是害怕答案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出入,害怕再次沦陷时, 轻松提出分手离去的那个人还是阮梨。 眼前的阮梨在笑着和他分享招财的一些趣事儿,陈迄周望着她的眼睛有些出神。 可尽管这样, 尽管理智告诉陈迄周,他在感情上期许的回应阮梨不一定能给,还是避无可避地心动了。 原来阮梨只需要走一步, 剩下的路他都会主动。 陈迄周轻敛眼睫,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 第一眼就心动的人, 真的会喜欢很久很久。 他就不能和阮梨相处, 就不能看她。 开车送着陈迄周回基地, 阮梨目睹他走进大门,这才开车离去。 路上,阮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情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阮梨总觉得自己打直球的行为陈迄周不喜欢。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陈迄周的反应不对。 他好像藏着许多心事,阮梨完全不知道陈迄周在想什么,猜不准,更摸不透。 阮梨皱眉,总不能是她自作多情以为还有机会,实际上陈迄周已经走出来了? 越想,阮梨心里越没底,她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这些糟糕的想法赶出脑外,但仍旧是无济于事。 这天晚上睡觉前,阮梨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迫于明天要上夜班才沉沉睡去。 上完夜班的那个早晨,从医院回到宿舍的路上,阮梨拿出手机正想给陈迄周发条消息,却先收到了唐宁宁的微信消息。 她发过来一条语音,语气难掩兴奋。 “最新好消息分享给你,我昨天晚上跟我妈彻夜长谈后,她支持我和李津韬离婚了。” 阮梨听完语音,挪开放在耳边的手机,打字回复: 【好事啊,我提前帮你庆祝一下,把你购物车里最贵的包发给我,我帮你买。】 发过去后,阮梨在这条消息的后头紧跟了一个“帅”的沙雕熊猫表情包。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唐宁宁乐出了声,她的笑声在语音最后戛然而止,随即下面就跟了张某宝的购物车截图,在图片最中央的是一个耀眼显目的粉红色包包。 g家的。 阮梨的目光顺着包包图片看向最后一栏的价格,只见上面显示着—— 29500。 两万块,把她卖了也凑不齐。 阮梨静晒两秒,果断打字回复着:【图片加载不出来,没看见你发过来的是什么。】 唐宁宁:【骗我你是狗。】 【网不好,下辈子聊。】 发送完这句话,阮梨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就看见唐宁宁扣了个问号过来,然后给个竖中指的表情包,骂道: 【狗。】 阮梨笑了笑,她默默花了半个多小时给唐宁宁挑了款自己经济能承受范围之内的包,接着熟练地翻找到之前保存的唐宁宁家地址,下单,付款。 被唐宁宁一打岔,阮梨忘记要给陈迄周发消息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给陈迄周发过消息,忙过两天到休假那天早晨,阮梨直接开着车往陈迄周他们的训练基地跑。 停在基地门口前头的停车位上,阮梨拿起手机找到陈迄周的微信一看,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提前打过招呼。 她纠结地咬了咬手指,思虑片刻,还是不死心地给陈迄周发消息。 【你在基地吗?】 等了几分钟,那头的陈迄周并未回消息,阮梨只好又打字发送着。 【上次来的时候我看见招财的那袋猫粮见底了,所以我买了袋过来。】 【我还以为前两天给你发了消息,现在一看才知道根本没发……】 两条消息发过去,阮梨正想着要不要再补充解释一下,车窗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阮梨循声抬头,看见一列列身着迷彩色作训服的武警队员从基地门口小跑着出来,而队伍最前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倒三角身材格外瞩目,他作战靴的裤口扎进靴内,戴在头上的帽子遮盖住额头,帽檐下的眉眼锋锐凌厉。 阮梨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陈迄周。 看起来他应该是带队在早训,他们跑的方向是迎着阮梨这边来的。 阮梨笑起来,她抬手把驾驶位的半截车窗玻璃全降下来,然后把手肘撑在车沿上,视线落在陈迄周身上。 基地偏,来往的车辆和人员都不是很多。 走在一侧的刘钧鹏很快注意到了阮梨,她看见刘钧鹏眼底先是一愣,随即其他武警队员也陆续看了过来。 但碍于在训练,他们每个人都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匆匆收回目光。 在陈迄周看过来的那一瞬间,阮梨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她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反应,眼睫向下瞥,注意力被反光镜里的小货车给吸引住。 阮梨稍稍偏过脑袋,看着那辆加速行驶过来的货车,心跳莫名一慌。 她快速回头,眼见着不远处小货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它笔直地行驶着,似乎带着目的来。 阮梨抬头,重新看向陈迄周所带领的几十个武警队员的位置,再转头时,货车还在朝着他们逼近。 陈迄周和刘钧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迅速带着队员们往旁边撤离,给货车腾出位置。 然而,这辆小货车的目标好像就是他们,方向盘一拐,又一次笔直地冲陈迄周他们撞去。 他们一行人身后是高高的围墙,退无可退,更加无处可躲,有好几个来不及躲闪的武警队员被货车撞倒撞飞。 阮梨顾不得思考太多,果断启动车子,转动方向盘,想要逼停这辆货车。 谁知道货车司机把方向一转,跟不要命了一样疯狂踩油门。 这次他对准的方向正是陈迄周所站在的,阮梨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她几乎没犹豫,对准小货车的车头撞去。 货车司机没料到阮梨会这么拼命地阻拦自己,他车头一歪,两辆车瞬间撞向旁边高大的树木。 连着撞断了四五棵树,车子才停下来。 那一瞬间,阮梨只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掌心有些发麻,紧跟着,眼前的视野一模糊,脑袋传来疼痛的同时周遭的一切声响瞬间褪去。 剩下的,只有刺耳的耳鸣声不断重复着。 甚至连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阮梨也没感知到。 任凭她如何努力睁大眼,面前依旧是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耳边传来车子刺耳的警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梨感受到手臂两边被一股力道抓住。 阮梨费力地抬眼望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到了陈迄周。 他神色焦急,平日里那双淡定自若的眼里满是慌张,隐约闪着泪光,像是快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 也许真是错觉。 毕竟阮梨从来没看见陈迄周掉过眼泪,这么想着,身体的疼痛逐渐传递进大脑,她再也支撑不住了,便顺从着闭上了眼睛。 - 等阮梨睁开眼时,视线里是有些发黄的天花板。 她感受着全身的酸痛,先是木讷地眨了下眼,然后咽了咽口水企图润一润干涩到有些发疼的嗓子。 阮梨环视一圈,发现躺在隔壁病床上的人下半身鲜血淋漓,殷红的血液正顺着病床往下滴。 还没来得及观察更多,视野里率先出现一身熟悉的白大褂,阮梨听见男医生说了句: “你这掐着点醒啊?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分钟,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头痛吗?” 阮梨想要说话,谁知道刚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粗鲁的声音吓到了,她只好摇摇头。 男医生见她清醒过来,开始注意形象被逗笑了。 “你的头颅ct结果显示没什么大问题,有些轻微脑震荡,不需要住院治疗的啊,回家多休息,不要做剧烈运动就行。” 医生交代的话阮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耐心地等医生说完,然后便起身离开了急诊抢救室。 阮梨的额角有外伤,血已经止住,也用纱布简单地包扎好了。 关于自己怎么会受伤出现在医院里,阮梨不太能想起来,她皱起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角,手还没碰到纱布,头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阮梨掀眼望去,发现是陈迄周。 他衣领略显凌乱,胸膛起伏着,随后明显松了口气。 阮梨迎上陈迄周担忧的眼神,丢失的那段受伤的记忆慢慢涌上脑海,她张嘴想说话,却被陈迄周抢先了。 “你头还疼吗?” 陈迄周看着始终沉默不说话的阮梨,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上来,他紧张地握住阮梨瘦弱的肩头,目光在她白净的脸蛋上来回打量。 像风一样 第57节 “不疼了。” 陈迄周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他手臂落下,顺势牵住阮梨冰凉的手指,说道,“我先送你回去。” 阮梨看向陈迄周那只握住自己的手,乖乖点头:“好。” 车祸发生后,几个受伤的武警连同阮梨当即被送往最近的医院救治。 相较于迎面被车撞倒的几个武警队员,阮梨的伤势是最轻的,只不过当时她额角上的血和昏迷还是把陈迄周吓得不轻。 这会想起来,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陈迄周不敢想象,如果阮梨有什么颅内出血或者更严重的情况,他该怎么办。 光是想到自己那辆车头被撞变形的越野车,陈迄周就心一慌,他看向身旁的阮梨,牵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 陈迄周的车不能开了,他向刘钧鹏借到车后,带着阮梨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副驾驶上的阮梨一直没开口说话。 她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唇因为没喝水干裂开来,眼睫轻轻敛下时,安静又美好。 面对如此安静的阮梨,陈迄周有些心慌,他忍不住打断阮梨的思绪,说道,“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了。” “嗯。” 阮梨轻轻应下,她没接过话茬,倒是沉默几秒后,突然回头看向陈迄周问道:“你那车还能开吗?” 听到阮梨首先关心这个问题,陈迄周瞬间皱眉,嗓音也淡下来。 “现在还不知道,被拖走处理了。” 阮梨眨眨眼,“哦好吧。” 问完不到三分钟,阮梨再次偏过头,她声音带着沙哑: “你队内那些被撞到的武警队员们怎么样了?严重吗?” 陈迄周看着眼前弯曲昏暗的街道,最终开口说道,“有一个伤势比较重,已经转院接受治疗了,其他两个比他好点。” “那就好,”阮梨松了口气,她直勾勾地盯着陈迄周,“都没事就好。” 空气沉寂。 陈迄周并不知晓阮梨口中的这个“都”包含了自己,他被阮梨这番心大的言语气到了,冷声开口说道: “这些事不需要你关心,这两天多注意自己的情况,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去医院。” 阮梨疑惑地抬眼望去。 这话说出来,陈迄周好像也意识到了有些多余,阮梨自己就是神外科的医生,倒也用不上他来多嘴嘱咐。 陈迄周抿了抿唇,“你是医生,也应该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就不多说了。但当时你不应该直接开着车撞上去,对面是货车,你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吗就这么冲动,如果……” “陈迄周。” 虽然是陈迄周罕见不多说这么多话的时刻,可阮梨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了。 她望着陈迄周的眼睛,忽然说了句:“你那车修理费贵么?” 话音刚落,阮梨便注意到眼前的陈迄周神色明显一顿,随即他好看的眼睛里立马染上一层愠怒,皱着眉瞪过来。 在陈迄周生气之前,阮梨抢先说话了。 她弯眼笑起来,语气真诚,一字一句淡然地说道,“我在想,修理费要是很贵的话我没钱赔的,我最近还挺穷,所以你能接受赊账吗?” “……” 陈迄周快被阮梨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死了,他咬紧后槽牙,刚张嘴,就听见身旁的阮梨跟着说了句—— “以身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家里好几个亲人都阳了,最小的那个妹妹临时住到家里来,更新时间有些不稳定,十分抱歉。 第63章 关心·则乱 没料到阮梨会说这样的话, 陈迄周表情微愣,眼底的薄怒瞬间淡去。他迎上阮梨灿烂的笑容,立马慌乱别开眼, 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阮梨没打算追问下去, 她只是笑了笑,接着就在温煦的晚风中睡着了。 陈迄周侧目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的阮梨, 抬手将副驾驶的车玻璃升上去半边。 时间临近中午, 气温不算低。 等开到阮梨宿舍单元门楼下时, 她睡得正酣, 陈迄周拉下手刹停稳车, 他转过身安静地盯着阮梨看,并未叫醒她。 早晨的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 陈迄周看见阮梨开着车撞上去的那一刻,平日里所有的淡定理智全然丢弃。 他陪着队员和阮梨快速赶往医院,这件事便都交给了刘钧鹏去解决。 关于事情的缘由,到底是刹车失灵、疲劳驾驶还是别的, 陈迄周到现在也不清楚,但回想起早上发生时的场景, 他倒更觉得货车司机是抱有目的性的。 陈迄周轻叹一口气,只是幸好阮梨没事。 没等他多想,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陈迄周担心吵醒阮梨, 连来电显示都没瞥一眼,直接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间的一瞬间,陈迄周也看到了来电备注。 刘钧鹏打来的, 他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 先喂了一声, 随后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儿才开口问道: “你在哪儿?” “送阮梨回宿舍。”说着, 陈迄周看向身旁的阮梨,注意到她还在睡觉,便再次降低声量,“刚到,怎么了?” “事情查清楚了。” 听到刘钧鹏这话,陈迄周没出声,安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谁知道刘钧鹏迟迟没说话,手机里传来啪嗒一声,听着像按打火机的声响。 果然,下一秒陈迄周便听到刘钧鹏深吸一口气,没两秒又长长地吐出来。 “上个月执行任务,我们去下级县捕捉的那伙人还有印象吗?” 陈迄周皱起眉,略一回想后反问:“逃了两个的那次吗?” “对。” 刘钧鹏语气轻飘飘的:“我们费尽心思找他们,结果他们俩在我们基地附近踩了大半个月点。他们本来打算一人开一辆货车,趁着早训报复我们。但中间不知道哪一环出了点问题,另一个晚出发了半分钟,等他踩油门想过来时,阮医生已经撞了上去,那司机怂了,直接开车跑了,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就没说了。” “……” 陈迄周眼神冷冷,没回话。 刘钧鹏压根没在意,他继续说着: “要不是阮医生开你的车阻拦那司机,事情肯定会更严重,说不定你和我现在也都躺在医院里。不是我说,阮医生为了你,也太舍得拼命了吧?她但凡再晚两秒,你现在根本没机会站在这好好地跟我打电话。” 难怪你对她情根深种。 剩下的话,刘钧鹏没说出口,他只是在心里疯狂感慨好奇,这么般配的两个人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分手。 闻言,陈迄周下意识抬眼看向阮梨。 “对了,说这么多都忘了问,阮医生情况怎么样?没事吧?” “没太大问题,有点轻微脑震荡。” “车头被压瘪折腾成那样,只是轻微脑震荡啊?”刘钧鹏哇一声,惊叹道,“阮医生平日心善积德,这真是福大了。” 陈迄周无奈地扯扯唇,不置可否。 他也不知道该说阮梨是不是福大命大,当时以她所处的位置,正巧别过去时是用的副驾驶那边,而且连着撞断的那四五棵树都是货车司机在承受。 阮梨就额角和脖子被副驾驶的碎玻璃划伤,安全气囊及时弹出来护住了她。 好运到划伤的伤口都不深,连针都不用缝,反倒是货车司机遭了不少罪。 “艾孜买提的情况有点严重,”刘钧鹏顿了顿,他语气严肃:“我和胡旭在这边陪着,你要是能早点赶回来,来躺军医院吧。” “嗯好。”陈迄周轻声应下。 他还没多问情况,电话那头胡旭叫了刘钧鹏一声,随即电话就被匆忙挂断了。 陈迄周蹙眉,他盯着亮起的屏幕望了几秒,刚收起手机,发现副驾驶上的阮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她睡眼惺忪,先是呆呆地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才说: “你怎么不叫我。” “刚到。” 陈迄周没说实话,他看着伸手解开安全带的阮梨,忍不住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 “好。” 阮梨点头应下,刚才陈迄周和刘钧鹏她也听了几句,没多聊便开门走下车,她原本想等陈迄周开车离去再上楼,但陈迄周也正有此意。 阮梨迎上他的眼神,见陈迄周大有一种不看着自己上楼绝不走的模样,她无奈地抿起唇角,老老实实迈开脚步往楼上走。 回宿舍时,翁雅妮上班没在。 阮梨头还是有些晕,她没胃口吃饭,给陈迄周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便回卧室休息去了。 等休息完起来时,阮梨手机微信里收到了佟主任的问候。 她估计是从陈迄周哪儿了解到这件事,连着发了七八条语音过来,阮梨耐心地一条条听完,然后打字回道: 【我没事,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而已。】 阮梨没睡多久,此时正值中午休息时间,佟楒话的消息回得很快。 “那就好。我听陈迄周的描述都快要吓死了,差点直接跑去你宿舍找你,幸亏没事,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明天见面细聊。” 阮梨:【好的。】 晚上吃饭前,翁雅妮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宿舍。 她看起来累极了,换鞋的时候都精神不振,阮梨见翁雅妮走进来,主动打招呼:“你回来了?今天很累吗?” 像风一样 第58节 “累死了。” 翁雅妮说:“今天不知道什么情况,来急诊的人巨多,其中还混杂着好几个听不进话的,我嗓子都快说冒烟了,他们都还是……” 说到这,翁雅妮的话音顿时止住,她注意到阮梨额角的纱布和脖间的伤口,立马话锋一转,皱眉问道: “你这怎么搞的?你今天不是休假去找陈队了吗?他打你了啊?” 阮梨看着想象力丰富的翁雅妮,被她逗笑了。 “我如果说是,你信么?” 翁雅妮纠结几秒,坚定道:“不信。” 阮梨挑了挑眉,没觉得意外,她听见翁雅妮解释道:“陈队看起来,不像是会动手打人的性格。” “人不可貌相吧。”阮梨迎上坚定的翁雅妮,突然想逗逗她。 “啊?”翁雅妮吃惊地张大嘴,“真是陈队打的啊?” 阮梨撇撇唇角,没说是也没否认。 翁雅妮见阮梨这副表情,开始迟疑不定,她的目光落在阮梨白皙的天鹅颈上,上面有好几道细碎的伤口,已经干涸凝固了,伤口呈现出暗红色,目测像刮伤。 “他为什么打你呀?” “陈迄周心情不好。”阮梨圆不下去,随口胡诌道,“我恰巧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翁雅妮秀眉紧蹙,“那也不应该动手啊!” 阮梨眼瞅着翁雅妮当真了,赶在她愤怒前开口解释:“骗你的骗你的,他没打我。” “吓死我。” 翁雅妮长舒一口气,对于阮梨逗她的话没放在心上,反而更想知道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于是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出去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狼狈其实也不至于。 阮梨舔了舔唇角,她组织好语言,把早上发生的事情皆数描述给翁雅妮听。 听到阮梨开车撞过去昏迷那块,翁雅妮被她吓得直拍胸脯安抚自己。 “阮阮你怎么想的啊,直接开车撞过去?”翁雅妮明显不赞成阮梨的行为,她表情凝重,严肃道:“对方是货车,你就算是开装甲车也不能直接撞上去呀,要是车子不小心翻了,你有想过后果吗?” 翁雅妮在急诊室待得久,她见过许多车祸伤送入医院。 什么断手断腿的都算比较轻的,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多了去了,阮梨这根本不是见义勇为,她是在拿命救陈迄周。 “我知道。” 面对翁雅妮的责备,阮梨清楚她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她没反驳只是心虚地敛下眼,坦言道:“但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根本没考虑那么多,光想着陈迄周了……” 翁雅妮看着低着脑袋、乖乖认错的阮梨,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亏我以前还以为阮阮你很理智,就算和陈队最后没结果,你应该也能很快走出来。”翁雅妮顿了顿,无语地摊手道,“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了。难怪陈队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他应该的。” 阮梨无辜地眨了眨眼,她看见翁雅妮的表情柔和下来,问道,“你头现在不痛不晕了吧?” “嗯。”阮梨摇头,“不晕。” “那你吃晚饭了吗?” “没呢。” 翁雅妮看着阮梨,“冰箱里还有几个菜,我炒了咱俩凑合吃吃?” “行,我给你打下手。” 见阮梨说着就要站起来,翁雅妮连忙拦住她,“不用了,阮阮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实不相瞒。” 阮梨笑起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翁雅妮摇了摇头,认命地走进厨房。 这天晚上睡觉之前,阮梨收到了陈迄周给自己发的消息,问她有没有觉得身上或者脑袋有哪里不舒服。 隔着屏幕,阮梨都感受到了陈迄周的担心,只得认真地打字回复: 【没什么问题,拿回来的头颅ct我也看过了,真的只有轻微脑震荡。】 手机对面的陈迄周接收到阮梨的信息,隔了好几分钟才回复,他听到这话似乎安下心来,先发了条“嗯”过来,然后接道: 【你早点休息,晚安。】 阮梨盯着那句晚安笑了笑,也打了个晚安发过去。 之后,陈迄周就没再回消息了。 隔天去上班时,阮梨因为额角的纱布太过显眼,科室里有不少医生护士拉着她关心几句。 她除了刚开始和周临开还有关系较好的艾斯凯尔说了真话,其他人都是用“发生了点意外”一句带过。 中午吃过饭,阮梨没时间休息立马回到办公室写病历。 写到一半,佟楒话推开门进来了,她先是看了眼阮梨头上的伤口,然后才拉开凳子在旁边坐下来。 亲眼确认阮梨没事后,佟楒话悬着的那颗心才彻底落下。 她想起陈迄周在电话里的那段夸张的描述,难免觉得有些无语。 可当着阮梨的面,佟楒话什么也没提,她只是关怀地问道,“你在那医院照的头颅ct自己看过了吗?没有颅内出血什么的吧?” “看过了。” 阮梨点头,“没什么大问题。” “没问题就好,”佟楒话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什么又说:“算了,我晚上跟你回趟宿舍,帮你看看ct。” 阮梨疑惑地抬起眼,她自己给自己看病就算了,这会一个小小脑震荡用得着佟主任来? 不至于吧,是不是有点太过谨慎了。 “不用了吧佟主任。”对于佟楒话的关心,阮梨心里很是感动,但她嫌麻烦,于是开玩笑地拒绝道,“我虽然撞到了头,但头颅ct还是会看的。” “我也知道。” 佟楒话表情有些无奈,“你我还不放心嘛,问题是某人不放心。” 阮梨愣了愣,她看见面前的佟楒话低下头在手机上翻找些什么,接着就拿起手机翻过来,把屏幕对准了自己。 只见屏幕上显示着聊天记录,左上角的备注是陈迄周。 阮梨的视线往上,看见那条—— 【话姐,有件事想麻烦你。】 陈迄周说:【保守起见,你能看看阮梨的ct吗?我有点担心她。】 时间显示是今天的凌晨三点,在陈迄周和她互相道完晚安之后。 第66章 美好·差异 阮梨缓慢地眨了下眼, 她又盯着这句话看了一遍,表情有些迟疑。 她抬眼望向佟主任,只见佟楒话点点头, 边往下滑动着屏幕边说:“看时间, 陈迄周好像一晚没睡。” 闻言,阮梨顺着佟楒话的手指往下看, 看到陈迄周到了五点多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再之后, 就是八点多佟楒话起床回复的信息了。 两人的聊天几乎没有间隔, 佟楒话发过去后下面紧跟着陈迄周的, 对话最终以这样的形式展开—— 佟楒话:【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不算。】陈迄周回:【中间眯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佟楒话:【失眠吗?】 陈迄周:【嗯。】 【为什么?】 【担心队员。】 陈迄周发过来的消息后马上跟了一条:【他伤势很重, 晚上做完手术后转进了icu,直到我和刘钧鹏回来都还昏迷着。】 隔了八分钟, 佟楒话问: 【单纯因为这个么,没有别的失眠原因?】 中间又间隔好几分钟,陈迄周才回了句:【嗯。】 最后,佟楒话没有就着失眠的话题追问下去, 她只是表明了自己会帮阮梨看头颅ct,而陈迄周说了句“谢谢”后, 聊天界面就滑到底了。 佟楒话把手机收起来,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学陈迄周的口吻说话。 “所以保守起见, 还是让我看看你的ct吧。” “好。” 阮梨无法拒绝,只得点头应下。 佟楒话见阮梨答应,笑起来, “那正好, 我和你许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到时候看完你的ct出去吃一顿?” 阮梨迎上佟主任温柔的眼神, 心情都跟着变好了,也笑了笑,调皮道: “话姐说了算。” “行。”佟楒话没跟阮梨计较,轻声说了句:“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先走一步。”便离开了办公室。 阮梨目送着佟主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收回视线。 大多数时候,阮梨跟佟楒话相处说话时都感觉如沐春风。 佟楒话学术涵养高,私底下没什么架子,有种知心大姐姐的既视感,尤其在知道她老公的事情后,阮梨更加佩服这样坚韧温柔的佟楒话。 从佟主任口中,阮梨可以听出来她真的很爱自己的丈夫,奈何天公不作美,没给两人白头偕老的机会。 不过好在佟楒话性格坚强,都熬过来了。 像风一样 第59节 此时,阮梨严重低估了佟楒话对这份感情的倾注,她天真地以为佟主任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直到之后的某天佟楒话失联,阮梨才惊觉: 悲伤其实不一定需要展现出来,有人在欺骗别人的同时也在欺骗自己的心,而大多数时候,悲伤就像一粒种子,哪怕深藏于心,也会生根发芽最终生长成参天大树。 但现在,阮梨正饿得前胸贴后背。 晚上临近下班时间点,佟楒话还在手术台上没下来,阮梨原本想着先回宿舍把ct取过来,谁知道那场手术硬生生拖延了一个小时。 她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办公室里有上夜班的医生在快速扒饭。 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阮梨往后靠了靠,微叹一口气。 她盯着办公室的门发起呆来,莫名幻想到如果自己以后走医学这条路,晋升到主任医师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佟主任这样,天天做不完的手术。 真到那种时候,她头发估计也没剩多少了吧? 没等阮梨想更多,佟楒话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眼底遮盖不住的疲惫。 阮梨见此,立马拿起包走过去。 才靠近佟楒话身边,阮梨就听到她嗓音嘶哑地说了声: “手术出了点差池,让你久等了,十分抱歉,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阮梨刚要拒绝,眼前的佟楒话却抢先补充道,“不能拒绝哦,你一直坐外边等了我一个多小时,拒绝的话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好的。” 阮梨抿唇笑了笑,顺从着佟主任的话。 佟楒话昨天就提前想好今晚吃什么,上车后,她问过阮梨的想法,得到阮梨同意便径直开车往餐馆所在的街道奔去。 餐馆就在佟楒话家小区附近,它上菜的效率很快,两人吃完饭前后不到四十分钟。 佟楒话见时间还早,就邀请阮梨上楼坐一会儿。 阮梨没拒绝,她跟着进门,稍微瞥了眼房屋结构便收回视线,穿上佟主任递过来的拖鞋。 佟楒话扔下一句“随便坐”,随后转身去厨房给阮梨倒茶洗水果了。 房子是一套比较大的三居室。 门口玄关处正对着厨房,往旁边右转是宽敞明亮的客厅,整体的装修风格偏原木风,但因为添加了些比较可爱的家具,又透出一股温馨的感觉。 阮梨没到处乱走,在沙发上坐下后就安静地等佟主任过来。 她看向养在阳台上的一排花,撑着手肘放松下来。 佟楒话动作迅速,她并未在厨房待太久,很快就端着茶水和水果走了出来。佟楒话先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接着便把搭在沙发边沿的衣服收起来,顺带整理了一下沙发,坦然道: “最近手术太多,家里比较乱没来得及收拾,小阮医生见谅。” “没关系。” 阮梨摇头表示理解,“我房间也乱。” 佟楒话听着阮梨的高情商发言,眸中笑意愈浓,她腾出阮梨右手边的沙发,坐下来和阮梨聊起天。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两人从医学谈到家庭,等等许多。 阮梨惊奇地发现,佟主任的三观和一些想法和自己几乎重合,于是聊到最后时,她还有点舍不得结束。 直到拿起手机看见时间比较晚了,怕打扰到佟楒话休息,阮梨这才告别打算离开。 临走前,阮梨借用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洗手时她注意到台面上放着的两个牙刷,不由得愣了愣。 阮梨抬头,发现旁边墙面上挂着的毛巾也是两条。 来的时候阮梨看见导航显示的位置,也察觉到佟主任的这栋房子离陈迄周他们基地很近。 不。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离佟主任的老公,老谭谭队工作的地方近。 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阮梨拿出来发现是陈迄周打来的,径直接通了。 “喂?” 陈迄周嗓音低低的,听得阮梨耳朵发麻,她马上接道:“我在。” “嗯。”陈迄周解释着:“几个小时前我发了消息给你,你一直没回,就打电话了,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有。”阮梨摇头,诚实道:“我在外面呢,没看手机,你找我有事么?” 电话那边的陈迄周顿了顿,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问了句:“后天中午我们郭队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那天见义勇为,你有时间吗?” “感谢我?” “是。” 阮梨傻愣愣地眨了眨眼,“不用了吧,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见义勇为……” 毕竟她当时只是太害怕陈迄周出事,没想那么多。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阮梨亦是如此。 她太清楚自己的本性,胆子小到不行,但凡陈迄周没在那些人里面都不会那么冲动,至少要犹豫个五六七八秒。 阮梨自认为她没那么伟大,实在做不到为了一群陌生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所以这顿饭,她是万万不能去的,也配不上这么真诚的道谢。 支队长都出动了,要是去了估计得心虚死。 阮梨张了张嘴,正想要解释两句,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敲响,随后传来佟楒话关怀的声音。 “你好了吗?好了的话我现在帮你滴个车。” “马上。”阮梨抽空偏头回复着佟楒话,一回头就听见陈迄周说:“等你回宿舍先看完我给你发的消息,然后再决定吧。” 阮梨听着陈迄周不容置喙的语气,没反驳,嗯一声应了下来。 坐车回宿舍的路上,阮梨看了陈迄周给自己发的消息。 一共三条,都比较长。 他发过来时自己正在和佟主任吃饭,一直没看手机。 阮梨一行行顺着看下去,总算明白陈迄周为什么要她看完再决定了。 那天早晨在基地门口发生的事情,陈迄周上头的支队长很关注,他知道阮梨撞开货车司机让他们几十个武警队员免于伤害后,想举荐她的见义勇为行为。 而举荐见义勇为需要提交一些书面材料,阮梨作为当事人肯定是需要知道的。 于是不管阮梨乐不乐意,后天中午的那顿饭必吃,就算要拒绝自然也是当面说比较好。 阮梨咬着手指纠结十几分钟,最终回复道: 【那好吧,你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我,我下班就去。】 消息发过去没等两分钟,陈迄周的消息很快进来了,他没直面回答阮梨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好,后天我去接你,你下班给我发消息。】 阮梨舔舔唇,慢吞吞地打了句:【好的。】 【嗯,早点睡晚安。】 【好的。】阮梨弯眼笑起来,【晚安。】 - 后天上午恰巧是张洵出院的日子,可惜阮梨还没来得及学会beyond的歌。 她为张洵开具出院医嘱,把贝斯还回去时略带遗憾地调侃着: “你恢复太快了,根本没给我学会的时间。” 张洵迎上阮梨的笑脸,知道她在说笑,便高情商地回道,“不是我恢复得太快,是阮医生尽职负责,忙到没时间学吧。” 张洵这话一出,隔壁病床的病人纷纷看过来,朝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其中开朗的那对老年夫妻还跟着打趣了几句。 气氛温馨融洽。 阮梨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扬唇笑了笑。 “不过阮医生今天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也是有时间当你的拍摄模特的,应该最多不过半个小时吧?” “很遗憾。” 阮梨轻叹一口气,“今天还真没时间。” “哦?”张洵来了兴致,“要干嘛?和男朋友约会吗?” “不是。”阮梨摇头否认,“有饭局。” “那还真是遗憾。”张洵把贝斯装好重新背起来,“但我记得前两天阮医生下班时,好像拍了几张照片吧?” “是的。” 那天阮梨路过病房,撞见张洵在弹吉他。 他还穿着那身蓝白相交的病号服,头上的纱布没拆,看起来却比刚做完手术时要精神了许多。 如同刚进医院时那般,张洵还是坐在窗边,余晖也还是一样闯入病房里,洒在他的指尖,但是相较于手术前那次,这次张洵弹错了一小节。 他的听力受损,已经恢复不到以前。 可张洵并未执着于此事,他脸上洋溢着笑容,依旧在享受音乐。 那一刻,阮梨仿佛在张洵身上看见了光,她不知道张洵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著名乐队的贝斯手或是主唱。 阮梨不确定,但她在想: 努力追梦的人哪怕最后无法登顶,他也是自己世界里唯一的王。 因为梦想无价,更因为精神世界的富足是金钱无法比拟的。 于是阮梨不禁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拍到第六张时,张洵注意到了她,抬头望向镜头时的笑容真诚纯净。 被当场抓个正着,阮梨倒是十分淡然地走了进去。 她问过张洵的意见,听到他不介意这件事,就把照片留了下来。 “我听说阮医生你有个账号专门摄影的。” 像风一样 第60节 张洵的声音把阮梨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迎上张洵的目光,看见他说:“要是我那照片拍得好看的话,我很乐意成为你那一期视频的主角。” 闻言,阮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起来: “没问题,不过我那账号不是拍人的,之前定位都是拍风景,关于一些旅游的。” “此言差矣。” 张洵说,“人也可以是一种美景的。那些软件上做旅游博主的很多,能火的却是寥寥数几,虽然本质上人们都爱看美好的事物,那是因为大家平日的生活难免带着不幸和苦难,可美好与美好之间也是存在区别和差异的,比如……” 张洵尾音拖长,他的视线撇开,落在阮梨身后。 他看了眼病房门口的高大男人,观察到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阮梨身上,瞬间感知到了什么,停顿两秒,接着说: “比如我工作辛苦为了放松出去旅游,和我患上癌症,随着生命进入倒计时去阅览不同的世界。前者是生活的美好,后者是生命的美好。” “再比如,阮医生你只是站在这儿认真对接工作,而有人觉得,你光这样就已经是美好本身了。” 闻言,阮梨表情微怔。 她没能理解张洵怎么突然把这两段话联系起来,刚觉得奇怪,身后就有脚步声响起。 阮梨下意识回头望去,看见陈迄周走了进来。 但只是迈进门口一步,陈迄周就停了下来,他没打算进来,仅是稍微抬睫盯着她看。 阮梨迎上陈迄周直勾勾的眼神,心跳徒然漏掉一拍,也是在此刻明白了张洵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65章 感谢·郑重 中午下班, 阮梨跟着陈迄周出发前往餐馆。 上车后,陈迄周认真开着车,一言不发。 阮梨想起那天早晨的细节, 觉得奇怪, 不由得好奇地问:“事情查清楚了吗?是刹车失灵才撞向你们的么?” “不是。”陈迄周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太详细的细节他不能透露, 于是挑着重点简单和阮梨说完情况。 听完陈迄周的话, 阮梨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陈迄周作为武警, 执行的任务都很危险, 但没想过还会有被报复的危险, 并且这种报复还是冲着几十条生命去的。 如果那天没出意外,两辆小货车同时出发前后夹击撞向他们…… 阮梨拧眉, 有些后怕,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光想象就已经胆战心惊了,更别说要是真的发生会怎么样,阮梨长吐一口气, 突然有些庆幸那天自己决定去找陈迄周,也庆幸当时没犹豫开着车撞了上去。 这么想着, 阮梨偏头看向身边的陈迄周。 她盯着陈迄周看了半分钟,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只是转正身子重新望向车窗外。 二十分钟左右,两人抵达了餐馆。 阮梨以为没多少人过来,结果推门进去才发现是个大包间, 里头围着坐满了整整两大桌, 大概来了有一个排。 其中只有几个面孔是阮梨所熟悉的, 包括胡旭、刘钧鹏以及上次吃饭时见过一次的。 除去这几个, 其余的阮梨都不认识。 尽管她去过几次基地,这会他们也换掉平时的作训服,穿上了便装,可阮梨依旧不太能认清楚。 来的人好像全是那天早训陈迄周手下的,他们纷纷起身整齐地先和陈迄周打过招呼。 接着主位上看起来稍微年长些的男人最后站了起来,他笑着问道:“这位就是阮梨阮医生吗?幸会,我是支队长郭祥天。” 圆桌隔着宽,郭祥天不方便走出来,于是朝着阮梨鞠了个躬。 阮梨看着眼前谦卑温和的郭队长,跟着弯下腰:“你好,我是阮梨。” 简单的互相介绍后,郭祥天没重新坐下,其他人便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包间内一共只剩两个位置,就在郭祥天身旁。 阮梨和陈迄周绕着半个圆桌,随后依次站在了座位跟前,她见大家都没坐,就知道他们在正等郭队入座。 于是阮梨也跟着站直身子,没动。 郭祥天笑起来,“阮医生坐吧。” 闻言,阮梨侧目看向陈迄周,见陈迄周点头,她才慢吞吞地拉着椅子坐下来。 “那天早上的事情还没正式感谢过阮医生。”郭祥天看着阮梨坐下,单刀直入道,“我们就借用这个场所先简单道个谢吧。” 说着,郭祥天就率先站了起来,他郑重地理了理衣角,旁边的人似乎都知道接下来的流程,有的还跟着郭队整理下衣着。 随后众人肃然起敬,所有人笔直地挺直背脊,他们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只是整齐庄严,而又沉默着敬了个礼。 阮梨没料到这一出,她以为是说些话感谢自己,瞬间慌了。 面对几十个人如此郑重的道谢,阮梨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众人严肃的表情,最终只是舔了舔唇。 陈迄周敛下眼,看出了阮梨的慌张,他等郭祥天放下敬礼的手,就往她身边靠了些。 “我本来想让他们一人说一句话感谢阮医生的,”郭祥天顿了顿,“但他们有些人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陈迄周又说可能会让你尴尬,于是他就想了这一出,希望阮医生感受到了大家的诚意。” 阮梨张了张嘴,正要回话,却听见郭祥天收起那些玩笑话,继续说: “如果没有你,那天受伤的武警同志肯定会更多,我再次代表我们武警机动中队向你表示敬意。” 话音刚落,郭祥天又深深地鞠了个躬。 “不不不,太隆重了。”阮梨连忙摆手,她想起从阮广山那儿学来的话,于是十分官方地回道:“医者救人,职责所在。更何况你们平日里保家卫国也是为了我们,要说感谢,也应该是我们人民群众感谢你们才对。” 郭祥天听着阮梨蹩脚的场面话,忍不住笑起来,他看着阮梨漂亮精致的脸蛋,然后挪开视线望向陈迄周。 若是只单看相貌的话,阮医生和陈迄周确实般配。 虽然陈迄周这几年待在部队,身上多了股兵痞的气质,但原本身上的本质还未被全部掩盖。 阮梨就更甚,看着就像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还是属于成绩优异的那种乖乖三好学生,青涩又稚嫩,完全没有那种职场老手的感觉。 而郭祥天也听刘钧鹏说过,这位阮医生履历和家庭都十分优秀。 医学世家,申城a大研究生毕业,父亲是有名的神外科医生,现在在佟楒话手底下工作。 郭祥天越看阮梨越顺眼,他边坐下来边问了句: “我听说,阮医生和陈迄周是老乡啊?” “是。”阮梨点头,认真回复,“我们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这话一出,阮梨便感觉到桌上的人全看向了自己。 他们有的人互相看了看,面露揶揄。 除了有些刚跟在陈迄周手下的队员,他们和陈迄周同一批进来的人,其实都知道陈迄周有个前女友。 那时谭队还在,某天他们聊到学生时代做的荒唐事时。 有恶俗的队员开着黄腔,也有队员中规中矩地回答问题,唯独陈迄周始终沉默着,没搭腔。 还是谭队问到他,他才参与进这个话题。 陈迄周短暂地沉默后,回道,“凌晨十二点在学校燃放烟花,被抓写检讨算吗?” 闻言,众人唏嘘一声,调侃道:“燃放烟花啊?不会是为了哄哪个女生开心吧?” “嗯。”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他们见陈迄周承认不禁瞪大双眼,纷纷起哄:“你小子这么会,那你平时在我们面前装木头啊?” “就是。” “不是吧,要是谈到现在不得请我们吃顿饭啊?” 当时的陈迄周神色淡漠,他说:“已经分了。” 众人瞬间噤声。 他们刚认识陈迄周的时候,见他长那么帅加上这层职业滤镜,都认为他想找什么女朋友找不到,应该说,大把的女孩会主动涌上来。 可后来认识久了,就会发现陈迄周比谁都受规矩和道德底线。 也许是和家庭教育有关,他不像部队里的某些品行败坏的渣男,仗着职业的特殊性肆无忌惮的脚踏两只船。 陈迄周比任何人都要清心寡欲。 不知道该说他一心扑在事业上,还是说他忘不掉上一段感情,当他们想深入探究陈迄周这位前女友时,陈迄周却闭口不谈。 于是传到后面,他们都相信陈迄周还喜欢着前女友,但关于他的前女友大家只知道一条消息,那就是: 同一所高中毕业的。 接受着众人的打量,阮梨还想着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她下意识望向陈迄周。 谁知陈迄周紧抿着唇,默默低着眼,一声不吭。 阮梨正奇怪着,郭祥天的话把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那巧了,阮医生单身吗?交男朋友了吗?” “还没。”阮梨迟疑着摇摇头。 “正好。” 郭祥天笑起来,“我们队里也有个单身的,和你年龄挺相似,身高相貌什么的也般配。” 话说到一半,郭祥天就注意到陈迄周紧张地抬眼看向自己,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话锋一转故意指着坐在对面的队员说道: “你觉得他怎么样?” “啊?”坐在对面的武警队员傻愣愣地眨了眨眼,“我吗郭队?” “对就是你。” 郭祥天瞥了一眼皱起眉的陈迄周,偏头问阮梨:“阮医生意下如何?” 面对如此热情、像极了家中长辈介绍相亲对象的郭队,阮梨尴尬地舔了舔唇,她眼神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明说。 而郭祥天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抢在前头说了句: “没事。” 像风一样 第61节 阮梨刚松一口气,郭祥天又说:“不喜欢咱换一个,我们整个机动中队有九十多号人,单身的还挺多,一个个选,慢慢来不着急。” 阮梨看着大手一挥,淡定地端起茶杯喝口茶的郭祥天,沉默了。 “你和陈迄周交好,正好让这小子帮你把关。”郭祥天笑了笑,朝陈迄周说:“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有你帮忙看着我放心,一定要帮小阮找你们队伍里最好的!” 陈迄周没应下,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钧鹏看他吃瘪,低下头偷笑起来。 还得是郭队啊!这一下就把陈迄周这块闷木头拿捏了。 “我觉得也是。”刘钧鹏话语微顿,决定继续添把火,“咱们陈队品性这么好,肯定能给阮医生挑个好对象的。” 说着,坐在陈迄周身旁的刘钧鹏还撞了撞他,“是吧?” “……” 陈迄周睨着刘钧鹏,眼神冷漠,咬牙切齿地小声回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是不是有人把我当哑巴我不知道。” 刘钧鹏笑嘻嘻的,“但我知道,你如果继续哑巴下去,老婆就要跟别人跑咯。” 听着刘钧鹏幸灾乐祸的语气,陈迄周想骂脏话的心都有了,偏偏刘钧鹏丝毫没收敛,甚至贱嗖嗖地重复道: “阮医生就要跟别人跑咯!” 陈迄周:“……” 他哀怨地盯着刘钧鹏看了好几秒,然后才扭过头对着郭祥天喊道: “郭队。” “不用了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众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郭祥天笑眯眯地看着有默契的阮梨和陈迄周,乐出了声。 真般配,改天挑个好日子直接结婚吧。 第66章 亲吻·喜欢 陈迄周迎上郭祥天揶揄的眼神, 闭上嘴不说话了,而阮梨看了陈迄周一眼,也主动沉默下来, 让他先说。 两人同时开口, 又同时沉默。 包间里的人面露调侃,纷纷笑起来, 起哄的意味十分明显, 惹得一向厚脸皮的阮梨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别开眼, 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 好在郭祥天看出阮梨的窘迫, 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没过五分钟, 饭菜便陆续开始上齐。 虽说是为了感谢阮梨特意组的饭局,但因为受伤的几位武警还在医院, 他们大部分武警队员的情绪都不高。 不过看在阮梨和郭祥天在场,他们脸上都没表露出来,只是阮梨还是能感受出来。 尤其是胡旭。 他从酒菜端上来开始就没怎么吃饭,一直和身边的人闷头喝酒。 阮梨听陈迄周说了, 受伤的人里就数艾孜买提的伤势最严重,胡旭又和艾孜买提关系最好, 那天出事后胡旭脸上几乎就没有了笑容,今天附和着大家笑几声都尤其勉强。 平时最话痨的胡旭安静下来,其他人一时间竟没人能打开话匣子。 于是大家都各吃各的、各聊各的, 最后在饭局临近尾声时才活跃起来。 阮梨下午还要工作,加上周围人看她是女生,也没让喝酒。 离开餐馆时, 所有人都保持着清醒。 胡旭他们下午由陈迄周带队有训练, 所以也没喝多少酒。众人老实地跟在郭祥天身后, 还未到街道口, 刘钧鹏就快步离去打算先把车开过来。 其余人和郭祥天打过招呼后,便纷纷驱车先回基地。 陈迄周要先送阮梨回医院,他和郭祥天对视一眼,就走去开车了。 人一走,周围瞬间空下来。 借着这个机会,阮梨正好能和郭祥天聊申报见义勇为的事情,她快速简洁地表达完自己的想法,郭祥天果然不赞同道: “那不行。” 郭祥天皱起眉,“申报这个事情还要做的,不能一顿饭表示感谢就算了,那不是件小事,你挽救的是十几条甚至几十条我们武警队员的生命,必须值得嘉奖。” 见郭祥天态度坚决,阮梨有些头疼。 她咬着唇思忖半分钟,干脆直接挑明了:“主要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担心陈迄周才冲上去的,我也怕死,所以我觉得申报见义勇为有点……” 剩下的话阮梨没说完,郭祥天却已经懂了。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聊着聊着,郭祥天平日里说话自带的那股队长和长辈威严慢慢暴露出来了,他说: “结果就是你及时撞开了小货车,让许多武警同志免受伤害。不要想那么多,就算你一开始是为某个人,但也不是谁都有那个赴死的决心的。” “……”阮梨不吭声了。 “见义勇为要申报,你到时候把需要提交的书面材料给陈迄周,让他转交给我。” “好吧。” 阮梨争不过郭祥天,只能服软。 话题到这结束。 阮梨想着这件事,没再重新聊起另外一个话题。 连续好几分钟的沉默后,郭祥天望向身边始终安静的阮梨,突然开口说了句:“你们读高中时,陈迄周是个什么样的人?” 阮梨正思考着就听到郭祥天率先问了这个问题,她认真地回想几分钟,然后答: “一个十分优秀且三观正的人,很多时候我能从他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哦?” 郭祥天尾音略微上扬,对阮梨异常客观的评价感到惊讶,他其实想问的并不是这些,于是干脆挑明道:“那私底下你们相处的时候呢?” “私底下的话……”阮梨顿了顿,她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真的和平时很不一样,他话挺多的,而且还喜欢怼人。” 郭祥天诧异地扬了扬眉,他很快收敛起丰富的情绪,自顾自地说: “那还挺意外的,我平时可见不到这样的陈迄周。” 阮梨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搭腔,眼前的郭祥天继续道: “不过我倒是听说,他有个非常喜欢的姑娘,喜欢到两个人分开后至今没再谈过恋爱,前两年作训服的胸前口袋里好像还放着他们的合照。” 闻言,阮梨不由得愣了愣。 她听见郭祥天话锋一转,问道,“阮医生你和他是高中同学,知道这姑娘是谁吗?” “啊?” 阮梨反应半刻,才意识到郭祥天话里的“他”全指的是陈迄周。 信息量爆炸,阮梨压根反应不过来,她的脑子里始终重复着郭祥天的那句—— “前两年作训服的胸前口袋里好像还放着他们的合照。” 等到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缓过神来想回答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喇叭响。 阮梨和郭祥天下意识望去,看见坐在驾驶位的刘钧鹏低下头叫道:“郭队。” “来了。” 郭祥天闻声应下,他没继续追问,只是和阮梨道别后就上车跟着刘钧鹏离开了。 前后半分钟不到,陈迄周便开着车停在了阮梨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降下来大半边,从阮梨的视角望过去能看到陈迄周精致好看的眉眼,以及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阮梨缄默两秒,迈开脚步坐上了车。 陈迄周照旧看着阮梨系好安全带,才启动车辆。 回医院的路上,阮梨撇着脑袋在想郭祥天说的话,安静着,一声未吭。陈迄周也当她是上班太累了,没挑起话题打扰阮梨休息。 直到陈迄周把车开进医院停车场里停稳,他拉下手刹,抬头却发现身旁的阮梨依然是一动不动的。 陈迄周忍不住凑过去,看见阮梨没睡觉,在睁着眼发呆时,他略一思索,不禁出声提醒她:“到了。” “……” 阮梨没反应。 陈迄周疑惑地皱眉,他身子向前倾,又凑近了些,而这时阮梨终于回过神来,她呆呆地偏过头,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猝不及防对视上。 不知道是不是陈迄周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有炽热的呼吸隐约扫过脸颊。 几秒的对视,时间被无限放慢。 让陈迄周有种过了几分钟的错觉,迎上阮梨纯粹干净、盛满笑意的眼神,他率先败下阵来,别开了眼。 正欲往后退回驾驶位置,陈迄周突然听见阮梨开口喊了句:“陈迄周。” “嗯?” 陈迄周下意识掀眼望过去,面前阮梨眸中的笑意愈浓,她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又好似带着几分真心,她问:“你还喜欢我么?” 话一出,阮梨便注意到陈迄周神色明显一顿。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问这个问题,反应过来后,眼底的情绪皆数褪去,表情立马淡下来。 陈迄周抿着唇,没正面回答问题。 阮梨看见他身子往后退了退,想要坐回去,她抿了抿唇角,自顾自地说: “我还喜欢你。” “……” 陈迄周动作微顿,猛地撩起眼皮看了过来,他眼中的情绪翻涌着,眉心皱得更紧了。 像风一样 第62节 阮梨不太能看懂陈迄周的情绪,她短暂沉默几秒,俯身凑上前,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呢?还喜欢我吗?” 面对阮梨骤然凑近,陈迄周方寸大乱。 她眼神真诚,陈迄周从中辨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可除了惊讶和心跳失常,陈迄周的心里还有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就在此刻,他突然很想拥有读心术,很想知道阮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更加想知道,阮梨说的这句喜欢里到底带着几分真心。 是和从前追他时一样吗?还是多了点? 陈迄周猜不准,他敛下眼,不愿再看阮梨的眼睛。 她的眼睛惯会骗人,尤其是欺骗他。 沉寂在脑海深处的一些陈年旧事被连带着掀起来,陈迄周想起八年前阮梨也是这样盯着他看,笑脸盈盈地说喜欢他,说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最后,将他远远抛在身后的也是她。 陈迄周苦笑着勾了勾唇,反正阮梨总是这样,她嘴里没一句实话,而记得这些的人永远是他,也只能是她。 陈迄周张了张嘴,他想问一句:“这次你能喜欢我多久。” 但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阮梨再次往前凑了凑,接着,嘴唇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滚烫的呼吸洒落下来。 阮梨看着陈迄周始终沉默着不说话,她心里也逐渐没底。 冲动的情绪退去,阮梨冷静下来后莫名有些后悔直接就把这些话问出了口,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收回来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想赌一把。 赌赌看陈迄周还喜不喜欢自己,要是真没感觉,左右不过是马上辞职离开阿尔勒什,这辈子和他不复相见。 祖国这么大,找个没有陈迄周的城市也不难吧? 阮梨不甘心和他保持着高中同学或者老乡的模式相处,她和陈迄周的关系有且仅有两种: 要么陌生人,要么此生唯一的爱人。 于是这么想着,阮梨便大胆地凑上去亲了陈迄周,简单地碰了碰嘴唇,她果断往后推开,再次笑着问陈迄周: “那你还喜欢我么?” 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 陈迄周看着执着于答案的阮梨,忽然轻笑一声。 阮梨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 陈迄周迎上阮梨的眼神,他笑自己沉沦得如此之快。 回答完的下一秒,阮梨便感觉到腰间搭上一只手,眼前的陈迄周身子稍稍倾斜过来,他抬手扣住阮梨的后颈,俯身吻住了阮梨的唇瓣。 鼻间是熟悉的气息。 陈迄周的亲吻霸道有力,带着绝对的掌控,他手臂肌肉发达力量大,阮梨难以招架。她只感觉放在腰间的手又紧了紧,隐约有种想把她揉进身体里的狠劲。 陈迄周紧紧圈住阮梨,眼底的情愫热烈。 那就一起沉沦。 这次也是阮梨主动招惹的,他绝不会再轻易放她走。 绝无可能,要么相爱要么再也不见。 第63章 渣女·惊喜 阮梨有工作在身, 陈迄周按着她在副驾驶上亲了没几分钟,就让她走了。 他动作不轻,亲得阮梨嘴唇发麻。 来到办公室时, 距离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有几分钟, 阮梨从柜子里拿出白大褂后,顺带照了照镜子, 发现嘴巴有些红肿。 阮梨想了想, 从包里拿出润唇膏涂上。 表白前, 阮梨曾幻想过陈迄周的好几种反应, 可刚才那种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陈迄周的反应, 有些奇怪。 难道还在为了当年分手的事情生气么? 阮梨想不明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陈迄周亲自己的时候,动作粗鲁却又小心翼翼的。 好像十分在意某件事,在害怕。 阮梨微微拧眉,心下感到不解, 可他能害怕什么呢? 阮梨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能把他的情绪归结到那年分手上。 好吧, 她确实不应该骗陈迄周,何况他是这么骄傲的人,估计知道真相后会觉得自己被耍了, 心底憋着这团火现在才发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正常。 上班时,阮梨的嘴唇还肿着。 为了不让人误会, 她拿着口罩带上, 偶尔撞见几个好奇的医生护士, 也被阮梨用感冒的借口搪塞过去。 整整一个下午, 阮梨都没闲下来。 她忙于各种琐事,直到临近下班的时间点才有空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休息会。 阮梨伸了伸酸疼的腰,刚脱下白大褂,门口有人经过。 佟楒话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阮梨还坐着,便笑着问她:“小阮医生今天晚上有夜班吗?” 阮梨摇了摇头,“没有。” “那现在走么?” “走。” “正好。”佟楒话站直身子,笑容愈加灿烂,“我也要回去捎你一程?” “ok。”阮梨欣然答应。 佟楒话知道阮梨今天中午跑去和郭祥天吃饭,来回跑没时间休息,忙碌了一整天,所以来到停车场后,她就开着车径直往她们的宿舍小区走。 阮梨坐在副驾驶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佟楒话见她这样,忍不住笑道: “这么累?中午和郭队见面怎么样?” “还可以。”阮梨说,“郭队人很好,就是有点emmm。” “也给你介绍对象了?” 阮梨精准捕捉到佟主任话语里的那个“也”字,抬头问道:“为什么是也?” “以前我还没和老谭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想给我介绍对象来着。”佟楒话弯眉笑笑,“他人就这样儿,和我们年龄差距有点大,长辈作风、说一不二,不过人还是很好的。” “嗯。” 阮梨赞同着点点头,似乎想起些什么,她缄默几秒忍不住问: “话姐,你认识的陈迄周是什么样的人啊?” 听到这个问题,佟楒话神情微怔,她抽空瞥了阮梨一眼,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发现,大部分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陈迄周在想什么。”阮梨坦言道,“我跟他七八年未见,对于现在的他我几乎是一无所知。” 就像今天在车上表白,阮梨就不清楚为什么陈迄周的反应会是那样。 很多瞬间,她总感觉陈迄周其实没变,却好像又不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模样。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佟楒话的声音将阮梨的思绪重新拉回来,她看见佟楒话笑了笑,说:“亲生父母七八年不见都会有隔阂,更别说你们。” 阮梨抿起唇,没接话。 “你有没有想过,”佟楒话停顿两秒,余光瞥见阮梨的视线移过来,这才接着说:“可能你从未真正地了解过陈迄周的内心,而陈迄周或许也没有真正向你敞开内心的大门。” 闻言,阮梨眼神一顿。 她脸上的表情平静着,可心底却因为佟主任的这段话掀起了一阵波涛。 佟楒话看着陷入沉思的阮梨,没再继续说下去,留给她足够思考的时间。 就这样,两人一直保持沉默抵达宿舍楼下的单元门。 阮梨和佟楒话道完谢后,正抬手准备开门下车,佟楒话却突然叫住了她。 迎上佟楒话的眼神,阮梨听见她说—— “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也许,陈迄周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豁达。” 阮梨面露不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佟楒话又笑着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应该吧我也不太了解他。” - 晚上回到宿舍,翁雅妮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晚饭。 两人简单的打过招呼,阮梨就回了卧室,她没什么胃口,煮了碗泡面加根火腿勉强应付,凑合吃了点。 阮梨吃饭的时候喜欢追剧,但此刻却毫无心思。 她想着郭队说的那张合照,以及佟主任的那句“陈迄周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豁达”,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阮梨想得入神,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当年陈迄周也很喜欢她,分手后同样没放下这段感情,那一切不就全都能说通了么? 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阮梨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她起身转而走进翁雅妮的卧室,在她床尾坐下来,商量着: “雅妮,你方便让胡旭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像风一样 第63节 “麻烦他帮忙把我带进他们的训练基地,”阮梨顿了顿,补充:“尽量别让陈迄周发现,我打算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翁雅妮笑起来,随口猜道:“生日惊喜吗?还是表白啊?” “对,是表白。”阮梨没打算瞒着,直接承认了。 听到这话,翁雅妮诧异地抬起头,“真的假的,阮阮你真要和陈队表白啊?不会是逗我玩的吧?” “真的,我都想好了。” 闻言,翁雅妮瞬间来了兴致,她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都亮晶晶的。 “要怎么表白啊?我可以帮忙吗?” 阮梨简单地把流程和翁雅妮说完,翁雅妮皱着眉好半天没吭声,她沉吟许久,才犹豫着提醒道: “虽然但是,这些环节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买花的话会不会太……女生了点?”翁雅妮话音微顿,她看了阮梨一眼,委婉道:“我没这方面的经验,陈队也会喜欢比较浪漫的东西么?” 翁雅妮简直无法想象,陈队一米八七的大高个被手捧鲜花的阮阮表白。 这画面,怎么说都不对吧? 难道不应该是陈迄周手捧鲜花向阮阮表白么,怎么反过来了? “嗯。”阮梨认真且郑重地点点头,她摊了摊手说:“我以前也是这么跟他表白的,还成功了。” “啊?” 翁雅妮傻了,“不会吧,陈队硬汉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少女心啊?” “有可能。” 阮梨垂眸略一思索,突然想起来以前陈迄周和她谈恋爱的时候,确实很不一样。 和平日里展现的性格不同,很多时候都是陈迄周主动发消息过来,也许是她太不粘人,太独立了? “那好吧。” 说着,翁雅妮就拿着手机递给了阮梨。 两人能复合,翁雅妮打心底高兴,但她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不可能去搅合他们俩的事情。 似乎是想起什么,翁雅妮又马上收回手机,然后大喇喇道:“要不我把胡旭的微信推给你,你直接和他聊吧。” “好。” 阮梨当着翁雅妮的面,和胡旭商量完后便回到了卧室。 睡觉前,她给陈迄周发了两条消息: 【你睡了么?】 【我有点想招财了,方便给你打个视频吗?】 消息发过去好久,陈迄周也没回。 阮梨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不清楚陈迄周是已经休息了还是在执行任务,于是耐下性子来等着他回复。 又等了两分钟,总算等到了陈迄周的回复,他说: 【刚才在洗澡,等我穿个衣服。】 阮梨才把“好的”两个字打上去,还没点击发送,突然想起什么弯唇笑起来,把这两个字全部删掉,径直给陈迄周打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秒,就被接通了。 画面里没有陈迄周的身影,朝着天花板。 阮梨:“手误。” “手误?”陈迄周低沉的嗓音随着阮梨的话一同响起,他语气略微带着点埋怨,提前预判了阮梨。 阮梨诧异地扬了扬眉,紧跟着手机屏幕一转,陈迄周的脸出现在了画面里。 他眉眼深邃,头发尖儿还在往下滴着水珠,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短袖,露出半截精瘦有力的肌肉。 陈迄周轻轻垂下眼睫看向阮梨,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阮梨故作无辜地耸耸肩头,死不承认,“真的手误。” 陈迄周扯了扯唇角,懒得和她计较。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阮梨的嘴唇,见她的嘴唇已经消肿,便拿起手机奔向招财的窝。 陈迄周一个人住一间,招财的窝就在他床边的那个角落里。 透过手机,阮梨注意到了许多陌生的设备,什么猫爬架、自动喂食机和自动饮水机,那是之前她从未给招财买过的。 “看来招财在你那儿过得很好。” 陈迄周哼笑一声,算作回答。 画面有些抖动,那头的陈迄周似乎蹲下来把手机对准了招财,而招财一注意到屏幕里的阮梨,立马迈开步子凑了上来。 它抬着爪子似乎在触碰手机屏幕,发现摸不到只好朝阮梨叫了一声。 阮梨像哄小孩一样,问候完招财最近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后,便以“妈妈过几天来看你”结束了今日的交谈。 手机画面又抖动一番,接着就对准了陈迄周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阮梨一眼,然后问:“过几天是几天?” “这个的话……”阮梨拖腔带调,故意说:“我明天早上要跟着佟主任上手术台,晚上有夜班,要上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快十点,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下午都没得休息,还有就是……” “算了。” 没等阮梨说完,陈迄周就冷冷打断了她,他的目光落在阮梨好看的小脸上,怼道:“当我没问。” 渣女。 陈迄周在心底默默补充,他别开眼冷笑一声,撩完就跑。 第68章 告白·桔梗 阮梨看着明显不高兴的陈迄周, 抿唇笑了笑。 她懒散的表情一收,怕陈迄周炸毛,没继续惹他生气, 反倒认真地承诺: “大后天吧, 我晚上去找你吃饭。” 陈迄周盯着她,眼神狐疑, 明显不相信。 “干嘛。” 屏幕那头, 陈迄周的表情莫名有种事后被她无情抛弃的感觉, 阮梨觉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说: “我真的会来。” “最好是。”陈迄周嗓音淡淡的, 他将目光从阮梨身上挪开,冷漠地问:“还有别的事吗?” 阮梨摇头, “没了。” “那挂了。” “为什么?”闻言,阮梨登时反驳,“没事就不能跟你打电话了吗?” 陈迄周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阮梨抢先了, 他看见她故意委屈地撇了撇唇,然后说:“中午都还抱着我接吻不愿松手, 到了晚上就翻脸不认人了?陈迄周你变了。” “……” 陈迄周静哂两秒,“我怎么变了?” “变成了渣男。” 面对阮梨的恶人先告状,陈迄周觉得十分荒唐。 “我渣男?” 阮梨:“对。” 陈迄周嗤笑一声, 他稍稍往后靠在椅背上,模样散漫,痞痞道:“等你大后天来, 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渣男。” “行啊。”阮梨知道陈迄周嘴上不饶人, 于是不怕死道, “看就看, 问题是到时候某人会临阵逃脱吧?” 陈迄周眼神微愣,很快反应过来阮梨在说以前酒店那次,他咬紧后槽牙,气笑了。 当时他难受了一晚上,临阵逃脱还不是为她着想? 这会倒是反过来说他不行了?真没良心。 手机里的陈迄周睨了阮梨一眼,随后便起身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阮梨问。 “吹头发。”陈迄周低下眼,盯着她问:“这要不要直播给你看?” “……不用了。” 话音刚落,画面里便没了陈迄周的身影。 阮梨无辜地耸耸肩头,得逞地笑了笑,她趴倒在床上,听着那头传来的吹风机响声,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阮梨强撑着眼皮,想等陈迄周回来跟他互道晚安再睡觉。 陈迄周动作利索,很快吹风机的声音就停了。 但还没等他出现在视频里,阮梨听到几下敲门声,接着,陈迄周的声音响起:“有人敲门,你等等。” “好。” 阮梨没阻拦他,乖乖应下。 门口隔得有些距离,阮梨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声音,隐约只能听到清楚的几个字。 她耐心地等了会,陈迄周还没回来。 最后困意席卷而来时,阮梨撑不住睡了过去。 陈迄周和刘钧鹏结束对话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阮梨睡着的画面。 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手机横着立了起来,手机并没倒下去。他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拿过手机找到胡旭的微信发了条消息。 【休息了吗?有件事麻烦你帮个忙。】 像风一样 第64节 正躺在基地玩手机的胡旭一下就看到了陈迄周的这条消息,他边想着这两小情侣真有默契,同一天找他帮忙,边回复道: 【什么?】 陈迄周:【阮梨和我打着视频睡着了,帮忙问问你女朋友在没在宿舍,帮她盖个被子。】 胡旭:“……” 好家伙,不要太有默契。 一个要他帮忙表白,一个要他女朋友帮忙盖被子,这还没正式在一起呢,已经开始疯狂撒狗粮,不管别人的死活了? 没天理了。 等了好几分钟,陈迄周也没收到胡旭的准确回复。 他皱着眉检查了一遍自己发过去的消息,确认无误后正欲打字,就收到了胡旭的那句: 【好的陈队。】 消息发过来的同时,阮梨那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翁雅妮出现在视频里,她先是俏皮地朝陈迄周敬了个不标准的礼,然后帮阮梨盖好被子,就转身走出了卧室。 陈迄周抬手想要挂断电话,视线扫过屏幕上显示着的通话时间,动作止住,收回了手。 早上。 阮梨是被翁雅妮叫醒的,眯眼摸到手机一看,才发现设置的好几个闹钟都没把她闹醒。 她伸了个懒腰,翻身坐起来发了几分钟呆。 翁雅妮看着目光呆滞的阮梨,停下手上刷牙的动作,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平时那么严肃冷漠的陈队,居然有颗细腻温柔的心。” 阮梨愣了会,没反应过来。 “什么?” “昨天晚上你和陈队打着电话睡着了,是他要胡旭找到我,帮你盖被子的。”翁雅妮顿了顿,表情揶揄,“怕你着凉感冒咯!” 听翁雅妮提起这件事,阮梨才想起来。 她下意识拿起手机,解开锁屏,点进微信。 最上面的消息已经把陈迄周的头像顶了下去,阮梨往后翻了翻,找到陈迄周的头像进去一看,发现消息停留在视频电话挂断的时刻。 陈迄周没发新消息过来。 阮梨眼睫微抬,瞥到视频电话挂断的时间—— 3:50,二十分钟前才挂断。 阮梨抿唇笑起来,她捧着手机开始打字,给陈迄周发消息。 门口的翁雅妮无奈地摇了摇头,边刷牙边走回了卫生间。 晚上七点多,阮梨下班后先去花店买了一束白桔梗和十几盆粉玫瑰。 昨天说有夜班的事情是骗陈迄周的,不过阮梨的休息时间跟以前没太大变化,不值班的情况下,只有晚上有比较充足的时间。 所以她列了个清单,然后拜托胡旭帮忙买了些布置房间的材料。 阮梨原本是想着,如果他们基地有空着闲置的屋子,就借用一下,到时候她麻烦点再把房间收拾好。 可胡旭把这事儿告诉刘钧鹏,两人汇报给郭队后。 郭队的答复是:不能在基地搞这些。 不过郭祥天对阮梨还真算不错,给她又指明了一条道路,借用部队家属院的房子。 刘钧鹏已经结婚,他在家属院分配到了房子。 但前两年因为妻子的父亲生病,他妻子搬回了娘家,房子就空了下来。 经过郭祥天这一点拨,刘钧鹏大手一挥爽快地把房子借给阮梨表白。 阮梨捧着白桔梗,循着胡旭发过来的地址来到家属院。 刘钧鹏担心她找不到楼层,干脆提前在门口等着,把阮梨一路领到楼上。 阮梨跟在刘钧鹏的身后,她想起把陈迄周叫过来的事情,于是不由得提醒着:“刘队,陈迄周就麻烦你骗过来了。” “小事情。”刘钧鹏拍拍胸脯,“就放心交给我吧。” “嗯,谢谢。” 阮梨礼貌道谢,她又说:“我布置场地可能要花上四五十分钟,到时候我们手机上联系,然后你再带着陈迄周过来吧。” 刘钧鹏啊了一声,他像是想起什么,摆手道,“不用,没那么麻烦,最多十五分钟就够了。” 阮梨不解地抬眼望过去,她还没开口细问,眼前的门就被刘钧鹏推开。 屋子里站满了人,约莫有十来个。 离门口最近的胡旭率先注意到两人,由他牵头喊了句:“嫂子。”紧跟着,其余人也十分有眼力见地跟着喊: “嫂子好!” 阮梨别扭地抿起唇角,被他们这个称呼叫得浑身不自在,也总算明白刘钧鹏说的“没那么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最多十五分钟。” 粗枝大叶的刘钧鹏浑然不觉阮梨的尴尬,他信誓旦旦,还不放心地嘱咐着:“我先回基地一趟,这些人你随便使唤哈!” 说着,刘钧鹏转头看向他们,表情顿时变得严肃,“都听阮医生的,她要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刘队!” 得到队员们整齐响亮的回答,刘钧鹏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去。 胡旭等刘钧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第一个走到阮梨身边问道,“那嫂子,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啊?” 阮梨静默两秒,忍不住说:“要不你还是叫我阮医生吧。” “啊?”胡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大喇喇道,“我想着今晚你就会和陈队表白,改叫嫂子也是迟早的事情嘛。” 这话倒是在理。 可阮梨还是觉得别扭,可能是因为她从来没被十几个人这么叫过,有些不习惯。 阮梨抿了抿唇,没再揪着称呼不放,转而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她让胡旭买了不少气球,这会好几个人都拿着打气筒在打气球。 见他们来都来了,阮梨便按照昨天已经想好的方案,给所有人安排下各自的任务。 果然不到十五分钟,场地就被布置好了。 胡旭看着眼前焕然一新、异常梦幻浪漫的房间,偷偷摸摸拍下了照片。 窗帘那边一整个大的爱心气球都是被阮梨用小气球一个个拼起来的,她用买来的十几盆粉玫瑰在地上摆了个爱心。 玫瑰全是最新鲜的,那些氛围灯交叉落在上头时,都能看见它娇嫩的身姿。 胡旭不禁砸吧砸吧嘴,一边在心里疯狂感慨陈队好福气时,一边又想着要怎么改良下次才好向翁雅妮求婚。 他实在没想到,等来的是阮医生向陈队告白。 没等胡旭想更多,他的手机里就收到了刘钧鹏发来的消息,提醒他们: 【到楼下了。】 “快快快!”胡旭连忙招手,“大家快撤啊!陈队已经到楼下了。” 听见胡旭这一嗓门,阮梨快速拿起搁在旁边的白桔梗,她揉了揉手心的汗,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 楼下,陈迄周看着走在前头的刘钧鹏,皱眉不耐烦道,“你一大男人,怎么搬个东西还要人陪?” “可不是。” 刘钧鹏油腻的话张口就来,“没你我不行啊。” 陈迄周沉默一瞬,忍不住抬腿踢了刘钧鹏一脚。 “少恶心人,走快点,我等会还有事。” “什么事?”刘钧鹏揶揄道,“你晚上又不要带训练,能有什么事啊?” 临近门口,刘钧鹏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陈迄周启唇,简洁地答道:“打电话,和阮梨。” 前头的刘钧鹏嫌弃的“咦”了一声,“打什么打,不用打,直接见面就是。” 闻言,陈迄周抬眸看去。 没等他搭腔,门就被刘钧鹏拉开了,里头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灯光。 陈迄周偏头望去,发现门口铺满了一层花瓣,花瓣两边摆了一排爱心蜡烛,沿着直到房间更深处去。 陈迄周皱眉,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刘钧鹏一把推了进去。 随后门就被刘钧鹏无情关上。 家属院的房子没多大,进门口一眼就能看清楚整个客厅,陈迄周看着站在玫瑰丛里的阮梨,表情顿时一怔。 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紧抿起唇,眸中情绪翻涌。 视线里,捧着白桔梗的阮梨一步步走到陈迄周的面前来,她笑脸盈盈的,双手伸直,将花递给了陈迄周。 阮梨比他要矮一截,在陈迄周的对比下,她身板显得格外娇小。 “网上说,谈恋爱要从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我想了想,之前追你好像就没给你送过花,现在补上应该来得及吧?” 陈迄周静静地盯着阮梨,他看见她话语一顿,似乎是忘词了回想半分钟也没想起,干脆直接说: “陈先生,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听到阮梨这个称呼,陈迄周无奈地勾了勾唇,他静默几秒,长叹一口气。 阮梨看着陈迄周不太高兴的反应,紧张地眨了眨眼。 她本来不紧张的,但布置房间的时候,胡旭他们一群人都处于极其兴奋的状态下,阮梨的情绪莫名也被带起来了。 这会他们肯定在外头等着,要是陈迄周不给她面子…… 像风一样 第65节 手背传来的温度打断了阮梨的思绪,眼前的陈迄周接过了阮梨的花,他表情无语。 “说了多少遍,送花和告白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做。” 陈迄周目光哀怨,他本来计划大后天等阮梨来基地买花和她告白,结果现在全泡汤了。 阮梨疑惑地抬头,反应几秒顿时明白了陈迄周的意思,她往前走两步,笑着凑近,“不会吧,我抢在你前面了?” “嗯。”陈迄周不情不愿地应道。 得到陈迄周的回答,阮梨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她把白桔梗往陈迄周那边推了推。 “那你先接过我的花。” 陈迄周乖乖接过阮梨手上的花,他环顾一圈地面上的花瓣和气球,问:“布置了多久?” “没多久。”阮梨坦言道,“有你队员帮忙,还没十五分钟就布置好了。不过墙上那个大爱心气球可是我自己一个个拼好的,没让他们帮忙,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挑了束白桔梗吗?因为……” 陈迄周眼神灼灼,他直勾勾地盯着阮梨的眼睛看。 没让阮梨说完,他腾出空着的右手,顺势勾住阮梨细软的腰肢,往前一带。 阮梨剩下的话被陈迄周的动作打断,她抬眼,看见陈迄周的嘴唇。 他嘴唇水润,粉粉的,看起来就很好亲。 阮梨紧张地舔了舔唇,移开视线,迎上陈迄周炽热的眼神,他俯身说了句:“阮小姐,闭眼。” “干什么?”阮梨脑子一抽,下意识回问。 话音未落,阮梨立马觉得自己这话十分破坏氛围。 果然,眼前的陈迄周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他嗓音低低的,耐心地答道:“和你接吻。”说完,陈迄周放在阮梨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紧跟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69章 醉酒·存心 唇瓣传来温热的触感。 阮梨顺从地闭上眼, 腰间的手慢慢往上移,托住她的后颈。 陈迄周动作轻柔,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 感受到他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阮梨放在胸口的手情不自禁地搂住陈迄周的脖子。 陈迄周进部队之后,身材要健硕了不少。 边陲恶劣的环境让从前冷白皮的他变成了小麦色, 身上的肌肉也硬邦邦的, 硌得疼。 阮梨想起高中时白净高瘦的陈迄周, 心底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由于长期日晒风吹的训练, 陈迄周的掌心有薄茧。 那层薄茧摩擦着阮梨的后颈, 激得她心脏怦怦直跳。 耳垂边滚烫的呼吸落下,阮梨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睁开眼,对视上陈迄周眼底浓郁的情愫。 阮梨心头一动,主动拉下陈迄周的衣领,再次覆上他的唇。 没亲多久, 陈迄周便松开了她。 他想到刘钧鹏他们还在门外,便用指腹擦了擦阮梨的唇角, 嗓音克制又暗哑,问道,“吃过晚饭了么?” 阮梨老实摇头, “没有。” “嗯。” 陈迄周轻声应下,他放下手顺势牵住了阮梨,“那先去吃饭。” “好。” 阮梨虽说有些不情愿, 可也知道外头还有一群人等着他们出去。 她跟着陈迄周走到门前, 陈迄周的手刚握住门把手, 门后的话语声就传了进来: “诶, 没声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胡旭的,刘钧鹏紧跟其后,他说:“哎呀说了让我来。” 隔音效果不太好,刘钧鹏他们离门口近,聊天的话全都叫阮梨和陈迄周听了去。 陈迄周的手顿了顿,没着急打开门。 阮梨看了陈迄周一眼,然后听见有武警队员说: “没声音应该就是成了吧?” “这事儿还能不成么?”胡旭嚣张道,“就咱嫂子上次撞开小货车救我们大伙儿一命,陈队要是敢不答应,我按着他的头让他答应。” “你可劲吹吧!” 有人笑胡旭,“平日里见着陈队也没看见这么张狂,有本事你当着陈队的面说啊?” “不是我说,这么好的嫂嫂上哪找去?长得漂亮、学历高、性格好,关键还给陈队准备这么多惊喜,又是送花又是告白的。” 胡旭一条条列着阮梨的优点,语气跟那种小迷妹追捧自己的偶像一样:“陈队不答应还想怎么样啊?你说是吧刘队。” 突然被提及的刘钧鹏“啊”了一声,然后嗤笑道,“陈迄周不答应?就他那阮医生勾勾手指能跟着走的样,还能不答应?” 闻言,阮梨弯眼笑着看向身边的陈迄周。 陈迄周的眸中闪过一丝局促,他不敢看阮梨,闷声回道,“别听他们乱说”,便径直打开了门。 “你们在说什么不切实际的……” 刘钧鹏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门一被打开,挤在楼道里的十几个人纷纷抬头望了过来。 他们看见陈迄周斜睨着刘钧鹏,满脸写着不高兴。 胡旭反应最快,他缩了缩肩,马上挤开身边的队员就往楼下跑。 迎上陈迄周警告的眼神,刘钧鹏心虚地扭过脑袋,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陈迄周轻扯唇角,懒得和他计较,单刀直入道:“附近的餐馆你有什么推荐的么?” “你要干什么?” 刘钧鹏反应两秒,哦一声,“晚上要和阮医生去约会是吧?那可多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附近有家……” “晚上请你们吃饭。”陈迄周静默一瞬,忍不住打断了刘钧鹏。 刘钧鹏眼神微顿,立马笑起来,“那你早说啊!订餐馆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你和阮医生先帮我把房间清理一下,然后发消息给我,我就开车接你们去。” 说着,刘钧鹏便带着一伙人往楼下走,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他把钥匙扔进陈迄周怀里,“我们回去通知一下其他人,这里交给你们了啊!” 一伙人儿像脚底抹了油,随着刘钧鹏果断开溜。 陈迄周接过钥匙,认命地往房间里走去。 他先把手上的白桔梗递给了阮梨,单膝蹲下来后又仰头看向阮梨,问她:“要拍照再拆么?” “要。”阮梨点头,像是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说:“我先帮你拍,然后我们再合照行吗?” “不行。” 听见陈迄周拒绝,阮梨唇边的笑意收了收,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蹲在地上的陈迄周站了起来。 他站直身子,散漫道:“我长得这么哇塞,免费做你的模特有点亏。” “?” 阮梨疑惑地抬眼,她回想起陈迄周的那句“哇塞”,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长这么哇塞,我刚才还免费亲你了呢。” “确实。”陈迄周表情坦然,丝毫没觉得羞耻反而面无表情道,“但我这人比较大方,就算了。” “好的,谢谢你哇塞哥。” “……” 陈迄周迎上阮梨得意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把她拉过来。 “饿了,赶紧拍。” 阮梨动了动唇,正欲开口说话,却被陈迄周抢先了。陈迄周把花束塞到阮梨手中,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站到墙边的爱心气球去。 阮梨看着陈迄周不容置喙的眼神,无奈之下只得按照他的意思走了过去。 最后,陈迄周也还是没同意让阮梨拍照。 他只是帮她拍了几十张,然后把手机还给阮梨接着合了几张照。 陈迄周去收拾房间的时候,阮梨站在一旁翻看着他拍的照片。 出乎意料的,里面没有一张丑的。 阮梨翻照片的动作顿止,突然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她曾教过陈迄周摄影。 那会陈迄周虽然学得认真,但拍照技术仍旧一如既往的烂。 每次都把她拍得像鬼一样,偏偏阮梨这人天生没什么耐心,后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她再也没让陈迄周替自己拍过照片。 想到这,阮梨忍不住凑上去想问问。 可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胡旭的电话打了进来,他先喊了句阮医生,然后接着说道: “你们好了吗?其他人已经先出发去餐馆了,刘队要我问问五分钟后来接你们行不行?” 阮梨抬头看了一眼,“十分钟吧,我们尽快。” “那好。” 挂断电话,阮梨就把摄影的事抛到了脑后。她加入收拾的队伍里,和陈迄周一起加快速度整理好房间。 十分钟后,阮梨跟着陈迄周准时下楼。 走出单元门的瞬间,刘钧鹏也开着车过来了。他注意到门口的两人,果断停车降下车窗朝他们招呼着: “这儿,快来!” 副驾驶上坐着胡旭,阮梨跟陈迄周在后排落座。 等他们到达餐馆靠近包间时,就隐约听到了里头欢快的聊天声。 走在前头的刘钧鹏率先推开了门,里面的声音顿时一止,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他们注意到四人走进来,整齐地喊: 像风一样 第66节 “刘队!陈队!嫂子好!” 阮梨接受着几十个人的注视,不自在地看向身旁的陈迄周。 陈迄周头疼地扶了扶额,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没有多意外更没觉得尴尬,只是轻飘飘地睨了刘钧鹏一眼。 刘钧鹏则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兴奋地领着两人往前,走到中央。 “来来来,上次吃饭有些人没见过阮医生的是吧?”刘钧鹏手指合拢,指向阮梨,“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阮医生阮梨,现在也是我们陈队的女朋友了啊!” 在众人的直视下,阮梨僵硬地笑了笑,尴尬得想夺门而出。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稍稍颔首,接过话茬。 “你们好,我是阮梨。” “嫂子好!” 又是响亮整齐的一声,阮梨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人吹起彩虹屁,嚷嚷了一句—— “之前就听胡排长说嫂子长得漂亮,今天一见果然是!” 这话一出,其余人跟着附和道:“可不呢,陈队和嫂子郎才女貌的,绝配啊!” 阮梨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随后求救似的看向陈迄周。 陈迄周收到她的眼神,主动开口打断了他们接下去的彩虹屁,牵住阮梨的手腕入座。 上菜前,由话痨胡旭挑起话题,带着大家开始聊天。 刘钧鹏时不时会和陈迄周插科打诨,调侃他两句。 不过阮梨发现,陈迄周在别人面前要正经许多,无论刘钧鹏说出来的话有多欠揍,他始终神色淡淡,和她相处时的不正经,丝毫没有流露出来。 酒菜上齐后,刘钧鹏先给阮梨还有陈迄周倒了杯酒,随后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他等着大多数人都倒上酒,牵头领着几十个人,朝着陈迄周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先祝咱们陈队和阮医生长长久久,漂亮话就不说了,都在酒里。” 话落,刘钧鹏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时,还特意笑眯眯地提醒陈迄周:“我干了啊!” 包间里的众人顿时幸灾乐祸地看向陈迄周。 整个机动中队都知道,陈迄周烟酒一点不沾。他觉得喝酒误事,哪怕平时节日或吃饭时,他们偶尔有时间小酌一杯,陈迄周也压根不参与。 甚至面对其他队长的劝酒也始终不动如山。 所以部队里的人根本没见过陈迄周醉酒的模样,这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不得好好灌一灌啊? 阮梨认识陈迄周这么久,自然也知道他不爱喝酒的事情。 于是她主动端起手边的酒杯,笑着替他解围,“谢谢刘队。” 道完谢,阮梨正抬手要喝光杯中的酒,手腕却被陈迄周一把扣住,他微微皱眉,表情有些不赞同: “你明天还要上班,喝酒误事。” 说实话,陈迄周不想让阮梨沾酒。 喝酒误事,吸烟伤肺。 这是陈迄周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他烟酒不沾,肯定也希望阮梨不要碰这些东西。更何况酒醒后头会疼,而阮梨明天要上班,万一接到病人要上手术台,确实误事。 神经外科的医生,手要稳。 “不是吧陈迄周。”刘钧鹏见他仍旧顽固着坚持自我,忍不住骂道:“这么好的日子你都还要扫兴,你行不行啊?是不是男人?” 闻言,陈迄周撩起眼皮看了刘钧鹏一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并没被他刺激到,反倒是淡定地接过阮梨的酒杯,说:“一人敬一杯就算了,一个排派个代表来吧。” “……?” 刘钧鹏抬眼盯着陈迄周,觉得十分荒唐,“今天你带的队都只来了一半的人,还跟我说一个排敬你一杯?” “老实说吧陈队,你是一杯倒吧!”其他队长也笑道。 “我可不管你这么多啊!”刘钧鹏抢在陈迄周面前说话,“今天这酒你不喝也得喝,咱们大伙儿祝你和阮医生幸福长久的酒你都不喝,你是想怎么?不打算对阮医生负责是吧。” 听到这话,陈迄周低眼瞥向一旁的阮梨。 阮梨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对这件事爱莫能助。 陈迄周挪开视线,他看着蛮横的刘钧鹏,冷哼一声,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 “好!接下来胡旭,你来!”刘钧鹏笑得一脸得逞,殷勤地为陈迄周倒上酒。 “我来我来。” 胡旭满脸兴奋。 包间里气氛高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陈迄周都没怎么吃饭,一直被刘钧鹏追着以各种理由灌酒。 阮梨实在心疼陈迄周,连着劝说了两次,刘钧鹏他们才作罢。 酒过三巡,饭局也接近尾声。 除了被灌醉的陈迄周,在场的人都没醉酒,但他们喝了不少酒,之前在包间里走出餐馆后他们便开始叫代驾。 等代驾的时间里,阮梨陪着难受的陈迄周坐在路边。 他很少喝酒,被灌到一半时就已经不胜酒力了,这会更是醉得双脸泛红,连耳垂都是红的。 不过好在陈迄周的酒品很好,此刻也只是紧紧地牵着阮梨的手,乖乖靠在她的肩头休息,不吵也不闹。 阮梨闻着陈迄周的满身酒味,担心地竖起三根手指,问他: “陈迄周,这是几?” 陈迄周听到阮梨的声音,呆呆地坐直身子,盯着她细长白皙的手指看了好一会,最终答:“二。” “……” 阮梨缄默几秒,又指着自己问:“我是谁?” 陈迄周的视线顺着阮梨的动作落在她精致的脸蛋上,他愣了一会,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拥住阮梨,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 “bb,我好钟意你。” 肩头一沉,耳边响起陈迄周低沉沙哑的声音,他的粤语字正腔圆,十分标准。 阮梨心里一咯噔,完了,陈迄周真醉了。 她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手掌抚上陈迄周宽厚的背,嘱咐道,“你喝醉了,等会和刘队回去,记得让他在路上帮你买点醒酒药。” 还没说完,阮梨顿时觉得自己和醉酒的陈迄周嘱咐很傻,于是不得不说:“算了,还是我和他去说吧。” 说着,阮梨推开陈迄周想站起来。 可才起身,手指就被陈迄周紧紧抓住,他抬头望过来,眸中有慌张还有些委屈。 “你又要丢掉我吗?” 阮梨起身的动作止住,她迎上陈迄周的眼神,莫名心口一窒。 深夜的阿尔勒什,风透着凉意。 冷风刮过葱郁的树木,发出细微声响。不远处是刘钧鹏和胡旭他们的谈笑声,阮梨感觉到陈迄周握在她指尖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重新坐下来,“为什么是又?我什么时候……” 陈迄周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她。 “很久以前。” 阮梨看见陈迄周耷拉下脑袋,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他似乎想抱自己,可伸出手后又缩了回去,他说: “bb,你能永远喜欢我么?” 迎上陈迄周炽热急切的眼神,阮梨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正思考着怎么回答,肩头再次一沉。 陈迄周的额头抵着阮梨的肩膀,他喝醉了,七倒八歪的,然后又费力地坐直身子,认真地对着她问: “我要做什么,你才能永远喜欢我?” 陈迄周眼底的其他情绪渐渐敛去,他眸色认真,像是在真心发问,仿佛刚才的失控都是阮梨的错觉。 阮梨看着又恢复了的陈迄周,不由得失笑,当他在发酒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要做什么?” 陈迄周点头。 “嗯……”阮梨想了想,“那你亲亲我。” 陈迄周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着阮梨的话。 而玩心大起阮梨看向醉酒后格外好说话的陈迄周,存心逗他:“亲我都不乐意?你刚才还说中意我呢。那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姐姐,然后说我好爱你。” 阮梨说着说着,自己先乐出了声,她拿出手机想把这一段录下来,等陈迄周酒醒后让他社死。 可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唇上便一热。 陈迄周的手搭在阮梨的腰间,他只是简单地碰了碰阮梨的嘴唇,就抵着她的额头往后退开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只要陈迄周稍微俯身就能再亲上。 那一刻,陈迄周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阮梨耳边炸开,她听见他认真地说了句—— “我爱你姐姐。” “……” 周遭的声响顷刻间散去,阮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鼓。 第50章 深夜·外卖 这天晚上之后, 阮梨连着好几天都不敢给陈迄周打电话。 像风一样 第67节 她原本抱着逗一逗的心思,结果没想到自己被反撩了,甚至每每想起陈迄周的那个眼神, 心律就要失常。 幸亏陈迄周忙着工作, 不太有时间和阮梨见面。 两人便始终保持着在微信上聊天的状态。 刚开始前两天,阮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原因, 没给陈迄周打视频电话。 她和陈迄周除了早晚问候, 其余时间都在打字交流。 直到第三天, 陈迄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阮梨上夜班时打了个电话过来。 但视频打过来时, 阮梨正在病房里忙前忙后。 忙碌了二十多分钟,才有时间回到办公室休息, 刚一坐下,她就注意到了他们聊天界面的那个未接电话。 阮梨手指顿了顿,沉吟片刻,最终没拨回去, 只是打字问道: 【在值夜班,怎么了?】 消息发送不到半分钟, 陈迄周的消息进来了:【方便打电话吗?】 阮梨眨了眨眼,正犹豫着,陈迄周的视频电话直接进来了。 这次她没挂, 转而接了起来。 陈迄周知道她们医生值夜班有时间是可以眯几个小时的,阮梨能回消息,肯定就代表她现在暂时在休息。 阮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拒绝他的视频。 接通电话后, 画面卡顿一秒, 随即陈迄周的脸就出现在屏幕里。 阮梨动了动酸疼的脖子, 她把手机放下来,自己则趴在桌上,懒洋洋地问了句:“怎么了?” 对面的陈迄周视线稍微往下敛了敛,然后才迎上阮梨的眼神,说: “月底你还要把招财接回去吗?” 闻言,阮梨抬起手撑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 “都可以啊。如果招财在你那儿太麻烦,就接回来,要不然还是别搬来搬去了吧。”阮梨打了个哈欠,非常自然道,“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这话一出,陈迄周倏然抬眼。 阮梨还没意识到这话有什么问题,他轻轻勾了勾唇,答道,“行。”末了,又提议:“那后天我带招财去找你?” “好。” “嗯。” 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阮梨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她瞥了眼时间,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哼了一句。 “我想睡觉了。” “睡。”陈迄周说,“我帮你看着。” 阮梨眨掉眼里的生理泪水,疑惑道,“你明天不用训练么?” “要训练。” “那你还不睡觉,不困吗?” “困。” 陈迄周老实点头,“但有件事想不太明白,还在纠结。” 困意占据上头,阮梨没察觉到陈迄周直勾勾的眼神,趴倒在桌上,下意识问他。 “什么事?” “我在想,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找我。” 听到陈迄周的这句话,阮梨瞬间清醒了,睡意全无。 她撑起脑袋,把下巴抵在手臂上,睁开眼看向手机屏幕。画面里的陈迄周停顿一会,又补充道: “是喝酒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 阮梨立马反驳,“你酒品那么好,没吵,一直就待在我身边。” “是么。” 陈迄周语气不咸不淡,他缄默几秒然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紧盯着阮梨,“阮医生,你说谎了。” “……” 阮梨心虚地舔舔唇角,完全不敢吭声。 就像以前一样,每次只要她撒谎陈迄周都能看出来,无一例外。 阮梨自觉她的撒谎技术还行,至少表情没显露出慌张,好歹读书时对老师和家长说的那些谎言都能圆过来。 怎么到了陈迄周面前就行不通了呢?阮梨搞不懂。 “我记得,你跟我说了很多话。”陈迄周看着阮梨,眼底没什么情绪,“好像还哄骗了我?” “谁跟哄骗你了。” 见陈迄周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阮梨打死不认,“别人喝醉酒断片,到了你这儿怎么还自己添加莫须有的记忆。” 陈迄周抿着唇,没吭声。 阮梨见状,更来劲了,“我无缘无故哄骗你做什么?你少污蔑人好不好。” 陈迄周冷哼一声,他微挑眉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反倒话锋一转回道: “哦,可能我记错了,昨天是对着一条狗说的:我爱你姐、姐吧。” 阮梨:“……” 陈迄周故意把“姐姐”这两个字咬得极重,阮梨尴尬地别开眼,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耳垂却爬上一抹红。 “看不出来啊阮医生,你好这口?” 陈迄周低眼,看着阮梨红透的耳垂,眸中笑意愈烈,接着调侃,“喜欢让比你大的人叫你姐姐?” “哎呀。” 阮梨感受着脸颊的热意,连忙打断陈迄周的话,“网怎么卡了,听不清你说什么诶,你等等,我换流量试试。” 说完,阮梨不给陈迄周反应的机会,径直把视频挂断。 微信传来嘟的一声,通话结束。 阮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子放松下来,再不挂,她要被陈迄周打趣死。 知错了,下次还敢。 办公室里刚寂静下来不到半分钟,被阮梨扔在桌角的诺基亚响了起来。 那是神外科夜班医生的共用电话,一般护士们遇到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就会打过来。 随着聒噪铃声响起的瞬间,阮梨受到了陈迄周发过来的消息。 他发过来的是一段语音。 阮梨边接通值班打来的电话,边把这段语音转换成文字。 【晚安,姐姐。】 阮梨的脸瞬间红了。 “阮医生,二十二床的病人……” 耳边护士姐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阮梨着急忙慌地退出微信,知道陈迄周在调侃自己,没回复他,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好,我这就来。” 直到周末,陈迄周都时不时会用“姐姐”的称呼逗阮梨玩。 后来惹得阮梨炸毛了,也试图用“哥哥”这个称呼来恶心陈迄周。 于是两人的聊天记录顺着往下翻,全是陈迄周先发一句:“姐姐今天晚上晚餐吃了什么?”,然后阮梨回一句: “哥哥,我今晚还没吃饭呢。” 两人互相恶心着对方,最后还是阮梨先受不了了。 她看着那聊天记录,自己哥哥长哥哥短的,还没膈应到陈迄周,先把自己恶心吐了,不得不率先举白旗投降,在陈迄周最后一次发语音喊她姐姐时,打字发道: 【错了,别再姐姐姐姐的了,我下次不敢了。】 真不敢了。 阮梨算是看明白了,陈迄周是真油盐不进。就如从前那般,不管她怎么撩拨,他都始终不动如山,甚至还能回怼两句。 阮梨无奈地扯了扯唇,难怪和自己分手后没再谈女朋友,陈迄周活该的。 周日,阮梨原本和陈迄周约好见面。 他最近这个星期一直忙于工作,和阮梨的时间大部分时候是错开的,没见面更没打过几个视频。 但临近见面的前两个小时,陈迄周他们临时接到紧急任务,没能赴约。 阮梨虽然有些失落,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给陈迄周发了句“注意安全”,便回了宿舍。 她独自一人吃过晚餐,躺在床上刷了会视频,觉得甚是无趣,就点进了微信。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翻着聊天列表,阮梨没忍住点进了陈迄周的头像。 她其实有点想陈迄周,毕竟告白之后就有一个星期没见他。 可删删打打好久,一条消息都没发送。 阮梨盯着界面看了好半晌,感受到腹中细细密密的疼痛,她推算一下日子,意识到什么,马上起身去衣柜里找卫生巾。 阮梨一翻,发现只剩下两片。 她上个月还把“卫生巾”三个字写进了备忘录里,一个月下来还是给忘了。 阮梨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只能拿过剩下的一片卫生巾去到厕所。 从卫生间出来,阮梨就走到床头柜前,把手机揣兜里出门。 像风一样 第68节 为了防止明天忘记,她干脆趁着今天时间还早赶紧买了得了。 走出单元门,阮梨轻车熟路地找到附近的小商店。 宿舍小区离超市太远,阮梨不情愿去那么远。 她在小商店里挑挑选选好半天才去付款,来到收银台,阮梨直接把手上抓的几包卫生巾递给男收银员。 阮梨没觉得尴尬,生理期是女生每个月必须要经历的事情,很正常,没什么好害臊的。 男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接过阮梨的卫生巾后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开始扫商品。 扫到一半,阮梨身后站过来一个人。 她原本没回头看,是那排队的人站得离自己越来越近,阮梨就皱眉转身看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比阮梨高半个脑袋,他穿着简单的运动薄外套,手上握了瓶碳酸饮料,注意到阮梨回头的动作,眯起眼朝她笑了笑。 阮梨接收到男子的笑容,眉皱得更紧了。 那笑容并不友好,有种让阮梨说不出的厌恶。 果然下一秒,男子的目光稍微往下,打量起她。 阮梨眉头紧蹙,不愿意和男子起冲突,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了两步。 而身后的男子却好像没明白阮梨的意思,跟着又凑近。 阮梨垂在腿边的手抬起,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她看着慢吞吞的男收银员,边用指纹解开手机屏幕边催促道: “麻烦快点。” “哦哦。”男收银员被阮梨一催,动作立马利索起来,“好的,这边一共八十六块,微信扫这里。” 阮梨抿着唇没说话,默默打开微信的扫一扫把钱付了,她接过收银员小哥手上的袋子,快步走出商店。 离开商店有些距离,阮梨穿过马路后回头看一眼,确保男子没跟上来瞬间放心了。 临近小区附近的公交车站,阮梨撞见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翁雅妮。 胡旭今天申请了外出,听翁雅妮说他们两个本来计划了一张约会表,要把上面的事情做完,结果半道胡旭临时被叫回去执行任务。 翁雅妮等胡旭被接走后,就自己搭车回来了。 “唉。”翁雅妮叹了口气,表情哀怨,“武警和医生在一起真难,约会的时间都没有。阮阮你和陈队也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吧?” 阮梨点头,“嗯。” “那我以后和胡旭结婚,岂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守空房啊?”翁雅妮说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人生好难。” 阮梨看着她,不禁失笑。 两人聊得正欢,丝毫没注意到远处跟在她们身后的中年男子。 夜未深,路上人还挺多,男子始终和她们保持着比较长的距离,等目睹着她们走进单元楼,他等了会,才凑上去看了眼门牌号。 中年男子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眯眼笑起来,随后转身离去。 晚上睡觉前,阮梨接到了陈迄周的电话。 他没打视频过来,嗓音藏不住的疲惫,阮梨稍一停顿,主动问道: “你结束任务啦?” “嗯。”陈迄周答,“刚结束。” “那你快去休息吧。”阮梨想让陈迄周能多睡会,于是说,“明天再和我打电话。” “好。” 陈迄周没反驳,只是顺着她的话接道,“我送完外卖就去休息。” “外卖?什么外卖。”阮梨疑惑地皱眉。 “你前天不是说,到了晚上总是饿么?我给你送夜宵。”陈迄周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关门的响声。 阮梨神情微愣,果断翻身站起来。 她趿拉着拖鞋,凑近卧室的窗边往楼下一看,果然看到了陈迄周的身影。 陈迄周站在车旁,昏黄的路灯洒在他的脚下。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抬头看过来时,空出的另外一只手朝阮梨挥了挥。 “滴,您的专属外卖已送达,暂不支持上楼配送。” 陈迄周的嗓音低低的,随着微风一起消散在黑夜里,“阮小姐,请下楼。” 5 2、害怕·困难 阮梨没多耽误, 随手拿过床边的外套就跑下了楼。出了单元门,她看向耐心等着自己的陈迄周,慢下来, 喘了几口气。 陈迄周注意到阮梨, 主动走过来,他身上还穿着执行任务的衣服, 没带头盔。 在她面前站定后, 陈迄周将手中提着的夜宵递了过来。 阮梨低头瞥一眼, 发现食物种类还不少, 但都是她爱吃的。 “你买这么多我吃不完吧?” 阮梨还想着要不要一起和陈迄周吃完, 可转念想到他刚执行完任务肯定很累,于是犹豫几秒。 这一犹豫, 陈迄周便说道:“买的双人份,和你室友一起吃。” “哦好。” 等到阮梨的答复,陈迄周并未着急走,他低眼盯着她看。 “你吃过晚饭了么?”阮梨问。 “还没。” 陈迄周摇头主动解释着, “出任务时正好到饭点,还没来得及吃。” 阮梨哦一声, 立马懂了。 这次执行任务的地方在北边的县城里,其实回训练基地的路并不经过阮梨的宿舍,是陈迄周绕一圈开车过来的。 而来的路上, 陈迄周经过了夜市。 那会时间不早了,街上没有多少人,陈迄周想起这段时间阮梨总会在大半夜喊饿, 便停好车下去给她顺便带了些吃的。 陈迄周抿了抿唇, 说起来这些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和阮梨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阮梨一心担心着陈迄周太累, 见他迟迟不动, 不由得催促道,“很晚了,你快回基地休息吧,等你上车我给你打电话。” “……” 陈迄周沉默两秒,他迎上阮梨微皱的眉头,最终应下来,“好。” 阮梨:“嗯。” 见阮梨仅仅只是简单地嗯一句,陈迄周忍不住提醒道:“我走了。” “好。”阮梨应道。 她打算目送着陈迄周离开再上楼,可他笔直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打算。阮梨看见他眉心微蹙,又重复说了一遍: “我走了。” 闻言,阮梨疑惑地抬头望去。 她迎上陈迄周不太高兴的表情,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咧嘴笑了笑。 陈迄周看她一笑,咬了咬后槽牙,气得转身就要走。 他特意绕一圈跑过来,阮梨倒好,一心催着他离开! 阮梨看着明显有些生气的陈迄周,连忙跟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角。 陈迄周感受着衣角传来的力道,马上停下脚步,转头望过来。他看见阮梨满脸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哦对,有件事要告诉你。”说着,阮梨就朝他招招手。 陈迄周没迟疑,乖乖地凑过去。 “你蹲下来点。”阮梨费力地踮起脚尖。 见此,陈迄周果断半蹲下来,他微微侧耳,让阮梨更方便说。 “你帮我提着夜宵。”阮梨又说。 陈迄周抿起唇角,虽然感到不理解却还是听话地接了过来。刚拿过夜宵,眼前的阮梨就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阮梨看着愣住的陈迄周,漂亮的眼睛里装满笑意,“晚安,陈迄周。” 陈迄周连着眨了好几下眼,他唇角轻轻勾起,似乎偷笑了一下,随后不自在地站直身子,把夜宵塞进阮梨手中。 “晚安。” 扔下这句话,阮梨便看见陈迄周快速走回车边,开车走了。 阮梨挑了挑眉,陈迄周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这天晚上,阮梨在翁雅妮拍马屁的话语里吃完了陈迄周带来的夜宵。 两人收拾好垃圾,她回卧室又给陈迄周打了个视频电话。 打视频时,陈迄周正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阮梨注意到他眼底的疲惫,没和他聊太久,就催促着陈迄周去睡觉了。 第二天,阮梨不用值夜班,于是在规定的下班时间离开了医院。 她和陈迄周约好了今晚去基地找他,所以走回宿舍的路上,阮梨就给陈迄周发了消息,表示自己已经下班了。 陈迄周的消息回得很快,他说: 【好,到了给我发信息。】 阮梨看见这句话忍不住笑起来,她的手指放在键盘上,正要打个“好”字回过去,却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动作一顿,直接停下来扭头望向身后。 天并没有完全暗下来。 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街道上人来人往。 阮梨皱着眉大致扫了一圈,并没发现奇怪的地方。身后同路的人经过她身旁,还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停在路中央的阮梨。 阮梨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姨妈自己太敏感了,她怎么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像风一样 第69节 这么想着,阮梨又扫视了一圈后头的人。 他们脸上表情平淡,各自都在专注着回家,见阮梨停下来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就经过她旁边往前走去。 可能是第六感出错了。 阮梨虽是这么想着,可转身却走进了超市里。她在超市里晃晃悠悠许久,警惕着观察着,确认没人跟在她身后,才放心地回到宿舍。 阮梨把包里关于工作的东西清出来,这才轻装出发去找陈迄周。 没有准许,陈迄周不能在外头过夜。 他的车自从那个早餐被撞半废,走完保险后,一直都没抽时间重新去买。 于是两人吃过晚饭,陈迄周就陪着阮梨滴车,让她回去了。 他担心阮梨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看着她上车便立马给她打了个视频。 阮梨就和陈迄周边聊天边回到了宿舍。 她懒得走路,就麻烦司机开车进小区,把她送到了单元门楼下。 阮梨斜着身子给司机指路,她直视着前方,目光瞥到了前头正在走路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感受到车前灯的照射,回头看了过来。 他胡子邋遢,身上的休闲外套散开着,阮梨看着他熟悉的五官,顿时皱起眉。 这男的,长得好像她昨天晚上在商店遇到的那个…… 阮梨只来得看了一眼,车子就将男子远远地甩在后头。她赶忙回头,想多看几眼,确认到底是不是的,可驾驶位上的司机大哥却大声问道: “小姑娘,前头岔路口,往左还是往右啊?” 阮梨登时回过神,她摆正视线,看了眼前面的路快速答道:“右边转弯就是。” “好嘞。” 没两分钟,司机大哥就停下车了。 耳边一阵拉手刹的声响,阮梨看着熟悉的门牌号,伸手打开车门下了车。 手机微信上的打车小程序会自动付款,阮梨不再管这件事,戴稳耳机和陈迄周边聊边上楼。 楼下,中年男子等阮梨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门口,这才谨慎地走上前。 他找好位置,站在楼下,目睹着楼道间的灯光一层层亮上去,最后在五楼停下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之后的两天里,阮梨跟着佟楒话去下级医院做了好几个手术。 她忙着工作,没办法抽出时间去找陈迄周。 而陈迄周因为部队的封闭式训练,基本上只有周末能申请外出,平时只能和阮梨的打电话、在微信上聊天。 陈迄周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头几天他还会时不时给阮梨发信息,到后两天就只有每天的早安和晚安发过来了。 阮梨知道陈迄周不爱在网上聊天,还想着等周末去找他,却从先从翁雅妮那儿得知到艾孜买提去世的消息。 翁雅妮知晓这件事,也是胡旭告诉她的。 胡旭平时跟艾孜买提很要好,艾孜买提离世的那个晚上,他给翁雅妮打电话哭了好久,连带着翁雅妮的心情都忧郁起来。 阮梨下完班回来,注意到翁雅妮又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禁凑上前。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翁雅妮反应过来,朝阮梨扬起一个笑容,“没什么。” 阮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翁雅妮身上,直接拆穿了她。 “想艾孜买提和胡旭的事情吗?” “嗯。”翁雅妮沉吟两秒,还是承认了。 见翁雅妮点头,阮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武警平时执行的任务多多少少就会有危险,而在边境的阿尔勒什市只会更甚。阮梨听陈迄周说过他们平时的训练程度,陈迄周一直对手下的队员很严格。 无论他面对再多怨言,魔鬼式的训练方法也从未更改过。 不为了其他,陈仅仅只是让队员日后面临要执行生命危险的任务,有更多的机会能活下去。 对于一群在刀尖上行走的人,他们不惧怕死亡。 因为从确定进部队的那瞬间开始,所有人都时刻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 他们没有人怕困难,更没有人害怕死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但阮梨想,他们或许会害怕艾孜买提这种情况。 他们努力训练,恪守部队的规矩,每次任务都拼尽全力。 哪怕是粉身碎骨立功、告老还乡,也绝不能是被报复撞死在这样平凡普通的一个早训。 “胡旭说,”面前的翁雅妮有些哽咽,“那天早上出门早训前他和艾孜买提聊天,艾孜买提还说大话扬言以后要当支队的一把手,要像陈队一样活着领一等功,然后出门不到半个小时,艾孜买提就被货车撞飞了,在他眼前。” “胡旭告诉我,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许多生生死死,之前中队也有人牺牲过,可当这一刻发生在他眼前时,他总有种梦幻的感觉。” 阮梨闭着嘴,安安静静地听翁雅妮说:“他总觉得,艾孜买提不应该就这样死去,而且还跟我说,有些害怕自己以后也被报复。” “……” 阮梨愣了愣,她眼神松懈,莫名想到了陈迄周。 “阮阮。” 翁雅妮的眼里有泪花,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很害怕,害怕胡旭出去执行任务不能平安归来。我这几天总算想,如果那天早上出事的是胡旭,我会怎么样,我能怎么办,然后我就发现除了安慰胡旭,我根本没办法为他提供解决办法。阮阮,这好像是个死结。” 这番话如同冬日里有一盆冷水从阮梨头顶淋下来,瞬间醍醐灌顶。 让沉浸在热恋中的阮梨立马清醒过来,她听见翁雅妮又问: “阮阮,你不害怕吗?” 5 999999、浪迹·天涯 阮梨沉思下来, 一时半会并没回答翁雅妮的话。 要说真的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当年决定和陈迄周分手就考虑到了这一层。 不管陈迄周愿不愿意,他进入部队成为武警, 从此之后心里、脑子里最先考虑的都只能是国家。 而这就意味着, 阮梨如果继续和他谈恋爱到步入婚姻殿堂,她必然会迎来“丧偶式”婚姻。 这种丧偶式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 阮梨甚至只能选择体谅, 无法有半句怨言。 说起来, 那年分手阮梨找的借口虽然敷衍, 可决定分手却是她思考了一个多星期的结果。 就如现在翁雅妮说的这般, 无论她怎么想都是个死结。 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阮梨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理性冷漠的人,她只爱她自己, 无法接受这样的恋爱,更无法接受结婚后生下的小孩可能也会面临她小时候经历的种种。 以前的事情其实谈不上对错,只是在阮梨最需要陪伴和爱的年纪,阮广山和向芸莉作为父母并没能满足。 仅此而已。 随着年龄增长, 阮梨也早就不需要父母的陪伴了,不过她仍旧不希望自己的婚姻会和父母一样。 阮梨不想将就。 她不想去听身边大多数人的爱情和婚姻是什么样的状态, 她只知道她的婚姻需要爱支撑起来。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她和陈迄周结婚后,彼此心中的爱被生活的琐事磨尽, 到那时无论阮梨是三十岁还是七十岁,她都会选择离婚。 选择离开陈迄周,去寻找新生。 阮梨不怕从头开始会太晚, 她只害怕自己没有勇气去选择, 而被迫妥协将就。 因为“晚”这个字, 像是牢笼圈住了许多人的一生。 十几岁确认兴趣和未来想发展的方向时, 父母会说: “你现在学太晚了,高中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二十四岁工作两年想去考研究生时,家里人会说:“都工作一年多了太晚了,还考什么研究生?工作经验比书本上那些死知识要重要很多啊!” 二十八还没结婚,亲戚会说: “事业固然重要,但你这年纪再不结婚就是晚婚了呀!” 很多时候阮梨都觉得,她的人生就像已经编排好的了剧本,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步步按照上面的流程演下去。 她不愿被安排,更加不乐意被牢笼困住。 她偏要随性,偏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完这趟人生旅程。 世间不会有一座牢笼能困得住她,她的人生始终将会由自己书写,旁的话让他们说去罢! 怀着各种想法,阮梨最后选择了和陈迄周分手。 只不过阮梨原本以为,她会保持理性直到走出这段感情,和许多不同的人相遇,然后忘掉陈迄周。 但她严重低估了陈迄周在她心中的地位。 阮梨后来去想那天早上的事情,当意识到自己宁愿选择冒着丢掉生命的风险,也要去救陈迄周时。 阮梨就知道,她远远比想象中的更爱陈迄周。 那是超越理智的爱,是脑子拼命想剔除记忆和感觉,可当再次重逢的瞬间心脏就会马上记起。 或许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是说不清的。 所以那一瞬间,阮梨突然不想思考她和陈迄周到底有没有未来。 她不想管了,只想牵着他的手走一步看一步。 “当然怕。” 阮梨思绪回笼,她认真地点头回道,“毕竟是爱的人。” 翁雅妮眨了眨眼,听到阮梨的话后莫名放松下来,就在她以为阮梨会长篇大论一番,或者用道理和理智说服自己时,翁雅妮看见眼前的阮梨忽然弯眉笑起来。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找个人整容成陈迄周的模样,然后我和真正的陈迄周去浪迹天涯。” “……啊?” 像风一样 第70节 面对阮梨无厘头的话,翁雅妮傻了。 阮梨看着翁雅妮疑惑当真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来。 “逗你玩的。” 闻言,翁雅妮无语地撇了撇唇,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又听见阮梨跟着补充了一句:“但你要是真的担心胡旭,或许我说的也是个解决方法?” 翁雅妮安静一瞬,答道:“解决了,没完全解决是么?” 迎上翁雅妮无奈的眼神,阮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谁说不是呢。” 经过阮梨这么一闹,翁雅妮的情绪确实好了不少,她看着阮梨把杯里的水咕噜咕噜一口喝完,接着就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临近门口,阮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过来。 “对了。” 翁雅妮循声看去,她注意到阮梨手扶着门沿,稍稍弯着腰说:“我有个问题比较感兴趣,如果胡旭明天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会。”翁雅妮略一思索,这样回答。 “那不就是了。” 翁雅妮眼底有些不解,门口的阮梨站直身子,无辜地摊了摊手,“所以你在害怕纠结什么?反正你也不会离开胡旭,想这么多不如想想周末和他约会去哪儿玩,或者看什么电影。” 听到这话,翁雅妮表情一怔。 还等她有更多的反应,门口的阮梨就潇洒转身进屋了,没多久,卧室里就响起一阵熟悉的微信通话铃声。 电话被接通,屋内响起两人聊天的声音。 翁雅妮耳尖地听到阮梨说了句“想你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沙发上的手机跟着回到卧室。 阮梨屋内,她还在和陈迄周聊周末出来的事情。 这周日她是打算和陈迄周去看电影的,当然是在他不出紧急任务的情况下。 前两个星期有部历史纪录片在影院上映了,作为历史迷的阮梨自然不会放过。 她在视频软件上刷到有关注的博主推荐后,立马在线上买了两张电影票,但这部纪录片没什么排片,加上他们只能下班去看,于是阮梨把阿尔勒什所有的电影院翻了个遍,才在离医院三公里外的电影院买到票。 她当时压根没问陈迄周,直接就订下了票。 因为不管他那天是否有空,阮梨都会买两张。 阮梨看着屏幕那头皱眉思考的陈迄周,有些担心起来。 “你不想看这部电影么?” “不是。”陈迄周轻轻摇头,否认道,“我在想买车的事情,电影院离基地和你的小区有些远,来回不方便。” 经陈迄周一提,阮梨才想起来他之前越野车报废的事情。 这段时间,陈迄周出行基本上开的都是刘队的车,他也确实需要买一辆车,要不然跑过来找她很麻烦。 这么想着,阮梨张嘴就说:“那你有看中什么款式吗?需要我帮你参考参考吗?” “需要。” 陈迄周好看的眉眼正对着画面,他似乎在手机上翻找着什么。 没多久,阮梨便瞥见屏幕上方弹出好几张图片,都来自陈迄周。 她点开看了一眼,全是车。 阮梨顺着最底下的一张看上去,发现款式都比较娇小秀气,颜色不是白的就是粉的浅色系,一半都很可爱。 阮梨看中了好几个,她反复拿着自己看中的那几款挑过来挑过去,然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是陈迄周要买车。 她不禁困惑地挪开视线,看向陈迄周,迟疑道: “你确定,要买这么粉嫩的颜色?” “嗯。”陈迄周点头。 阮梨滑动的指尖微顿,她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劝道:“呃……怎么说呢,你喜欢的话倒是没问题,不过这车要是停在你们基地,会被其他人误以为是外来车的吧?” “没事。”陈迄周说,“不停在基地里。” 阮梨更懵了,她舔了舔唇角,还没开口问就听见陈迄周补充了一句:“给你买的。” “给我?!”阮梨眼底有些错愕,惊讶地指着自己。 陈迄周则淡定地重复了一遍,“嗯,给你。” “为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阮梨就问了这句话。 “什么为什么?” 视频里的陈迄周微微皱眉,他掀起眼皮看着阮梨,字正腔圆地反问了一句: “男朋友给女朋友买辆车,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阮梨:“……” 正常吗? 到底哪里正常了! 阮梨静默一瞬,试图反驳他的话:“谁说的?除了有钱人富二代,一般人都是先给自己买车买房的好吗?” “哦。” 陈迄周神色淡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也轻飘飘的:“我不是一般人,我是你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住在家里的小孩今天被接走了,明天开始就恢复以前的更新时间啦~ 不是我不想按时更新,五岁的小孩子是真能碎碎念哇o(╥﹏╥)o 我又是裸更党,已经决定下一本全文存稿再开了,大家见谅~ 第53章 苦恼·胆小 阮梨顿住, 她听着陈迄周坚定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快选。” 电话那头陈迄周的语气不容置喙,他说:“没有喜欢的我再找找。” 听到后头这句话, 阮梨就知道自己拒绝不了陈迄周了。她重新点开第一张图片, 认认真真地翻到最后一张,也没有看中特别喜欢的。 “都还行吧。” “我再找找。”陈迄周没有丝毫不满, 反而说道, “你等等。” 阮梨没应下, 她想了想说:“要不我帮……不是, 我自己看吧。” 屏幕里的陈迄周微愣, 仅是迟疑半秒就嗯了一声。 见他答应,阮梨翻身坐起来, 点进各大软件开始看车,她边看边问陈迄周:“价位多少的?” “你看着挑。” 陈迄周说完,正要补上一句大概的价位,却被阮梨抢先了。 “我看着挑?我要是挑个一百万的大g你也给我买啊?” “买。” 阮梨听见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她以为陈迄周要说什么画大饼的情话,毕竟他要不吃不喝工作几十年估计才能买得起, 结果陈迄周接着说道: “你晚上做梦的时候,爬起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去你梦里给你买。” “……” 阮梨迎上陈迄周带笑的眼睛, 不说话了。 她就知道他这张嘴不饶人,不能期盼他能说什么好话出来,不过有种情况下好像是例外? 想到之前醉酒那晚的事情, 阮梨突然抿唇笑了笑。 临睡前, 阮梨把看中几辆车的图片给陈迄周发了过去。 她趁着陈迄周翻看图片的间隙,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快速说完晚安就挂断了他的视频电话。 果然,还没退出微信界面阮梨就收到了陈迄周的消息,他再次提醒道: 【给你买的。】 阮梨选的几个款式都是越野车,有个别比较像之前陈迄周的那辆。 她几乎不要想都知道陈迄周是什么意思,她干脆瞥都没瞥,直接回复一句: 【你选的都太粉嫩了,不适合我这个年纪。】 陈迄周:【?】 阮梨看着上方的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赶在他前头打字发送道:【好困,我先去睡觉啦。】 发完,阮梨便没再管那么多,直接息屏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 车子她是不可能接受的。 那都是这些年陈迄周辛辛苦苦工作、日晒风吹训练以及执行任务换来的,要说买车应该是她自己赚钱买,再不济也要等结婚后,现在买算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阮梨猛地一拍脑门。 她原本给陈迄周打电话是想问他明天下午有没有空,想去找他,结果把电影的事情告诉完后,被一打岔,直接忘了。 阮梨眸中有些懊恼,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为了防止自己忘记,阮梨睡觉前临时设置了一个闹钟,名称里标注好这件事,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阮梨起床刷完牙,回到卧室拿手机时便看到了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 她瞥见闹钟的名称,果断点开微信给陈迄周发完消息。 像风一样 第71节 整整一个上午,阮梨都没空摸手机。 她今天跟着佟楒话做了个较为复杂的手术,一直到下午两点多从手术台上下来,阮梨打开外卖包装开始吃饭时,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看陈迄周有没有发什么消息过来。 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阮梨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陈迄周的那句—— 【好,晚点联系。】 阮梨抿唇笑了笑,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给陈迄周发消息。 【你吃午饭了么?】 【在吃。】 陈迄周的消息回复得很快,没两秒后边就紧跟着几张照片,拍的餐盘,看样子在基地食堂里。 阮梨看了一眼陈迄周荤素搭配的菜式,也抬起手机拍了张照发过去。 【阮医生今天吃这么差?】 【是啊。】阮梨发了个可怜的表情包过去,【阮医生好惨的,今晚去陈队基地的食堂能吃点好的吗?】 【好,想吃什么?】 阮梨看着认真询问的陈迄周,逗他:【我想吃什么就能有?】 【嗯。】 【那我想吃佛跳墙。】 【……】 隔着屏幕,阮梨都能感受到陈迄周的无语。她收敛起眼底的笑意,正想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却看见陈迄周的消息发了过来。 【也行。】 陈迄周十分配合地说道,【不过你明天早上将会看到一则社会新闻:惊!某男子为了让女朋友吃上佛跳墙,深夜竟做出如此举动。】 阮梨看着陈迄周有趣的回答,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是懂怎么取标题的,这标题报社编辑看了都得竖大拇指夸一夸。 阮梨弯眼,刚想回复,佟楒话却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她连忙收起手机,跟着佟主任还有周临开走了出去。 忙完回来时,阮梨便看到陈迄周发来的那几条: 【人呢?】 【你好,是工作去了么?】 两条消息过后是疑问:【这会不应该是休息时间,还没上班?】 【跟别人聊天了?好吧,祝你幸福。】 阮梨:“……?” 陈迄周不要太离谱。 阮梨轻扯唇角,学着他的口吻打字回复: 【你好,你的亲亲女友礼包于今天下午两点二十一分失效,续订发送“ 2”,费用5 9999990,不续订则发送“t”。】 发完这句话,阮梨没能等到陈迄周的消息,估计是训练去了。 临近上班时间,她也没想那么多关掉手机转身出了办公室。 下班时,阮梨脱下白大褂坐电梯下楼,才发现陈迄周的消息。他认真地回了大写的“t”字母过来,后头紧跟了5 9999990的转账。 阮梨愣了愣,边笑陈迄周太好骗了的同时,边忽略过他发来的转账打字发消息回道: 【我已经下班啦,现在出发去找你,预计二十四分钟到达。】 等阮梨回到宿舍,坐上车出发前往陈迄周的基地时,微信再次弹出来一条消息。 陈迄周什么也没说,只是发了张照片过来。 阮梨点开照片放大查看一番,发现是在他们基地门口,而照片正对着夕阳拍的,傍晚的余晖占据了半边天,将云朵也染成了橘黄色。 陈迄周说:【嗯,我在门口等你。】 - 下午结束训练,刘钧鹏在基地转了一圈最后在靶场找到了陈迄周。 训练场内的枪声有序且响亮,陈迄周握枪的站姿笔直标准,他眼睛注视着前方,一瞬不瞬的。 仅是在子弹射出去的瞬间,才下意识地眨眨眼。 刘钧鹏斜倚着观察了陈迄周好久,等他把手中的枪放下,这才起身走过去。 “什么情况啊陈队,一个人偷偷加训?” 闻言,陈迄周抿着唇睨了刘钧鹏一眼,没搭腔。 刘钧鹏倒也不在意,只是不依不饶地围在陈迄周身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将一颗颗子弹重新装上去。 刘钧鹏的视线从陈迄周好看的手指移到他脸上,短暂停留一秒后,抬腿踢了他一脚。 “哭丧着个脸干什么?今天阮医生不是说要来找你?” 中午和陈迄周吃饭时,刘钧鹏无意间瞥到了他和阮梨的对话。 那一刻,刘钧鹏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最近几天,队内因为艾孜买提的事情气氛十分沉重,胡旭更是因为这件事把眼睛都哭肿了。 其他人也受到了不同的影响。 一部分是像胡旭这样的人,因为跟艾孜买提关系好所有伤心,而另一部分人则是当时目睹了现场,带来的后怕。 往严重了说,心理阴影也不为过。 他们都清楚事情为什么发生,正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心情才复杂。 大家每天努力早训、夏日沙漠拉练谁也不想死得这么委屈的。 而那天如果没有阮梨,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成为艾孜买提。刘钧鹏能理解队员的想法,所以这段时间训练有人出错也没怎么批评。 同理,作为中队长的陈迄周更加明白,他已经比以前要宽容很多了。 耳边再次传来枪声,刘钧鹏回过神来。 他看着握枪射击的陈迄周,眼底有些无奈,只是他把平时的那股狠劲和严厉现在都转而移到了自己身上。 刘钧鹏知道,陈迄周是个情感内敛的人。 他哪怕心里有事也不会说,只会藏起来慢慢消化。 就如今天在阮梨面前,他也没提到半分。 一梭子子弹很快被陈迄周射击完,他放下枪,开始脱下穿着的防弹衣。刘钧鹏见他要结束训练往外走,便直言不讳道: “你也在担心自己有天被人报复?” 陈迄周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刘钧鹏。 空气安静片刻,陈迄周淡淡地挪开目光,嗯了一声。 刘钧鹏笑起来,调侃道,“没想到啊,咱有勇有谋、支队活着领一等功的陈队还会有这么胆小的一天?” 陈迄周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淡然地脱掉防弹衣,临走前朝刘钧鹏比了个中指。 刘钧鹏诧异地挑了挑眉,直到陈迄周的背影消失后,他眸中的笑意渐渐淡下来。 最近他有种不好预感。 总感觉陈迄周如果再这么下去,和阮梨的感情会出现问题。 他好像也逐渐明白当初两人为什么会分手了。 陈迄周太闷了,他应该多表达自己,表达自己的爱让阮梨看到。 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说…… 刘钧鹏长叹一口气,没停留多久,跟着转身离去。 阮梨坐车到达时,一眼便看见了陈迄周。 晚霞还未彻底散尽,此刻照耀在他身上,发出淡淡的橘色光芒。他就站在树下,皱着眉,似乎在苦恼着什么。 阮梨放慢了脚步,她想到昨天晚上翁雅妮问自己的问题。 而往左边看,不远处被撞烂的几棵树还在原位。 阮梨眨了眨眼,她小跑过去,轻轻拍了拍陈迄周的肩膀,然后朝他笑道,“嗨帅哥,一个人吗?有女朋友吗?能加个联系方式晚上一起吃饭么?” 第56章 夜路·男子 陈迄周走出训练场就收到了阮梨的消息, 他就直接转弯来到了基地门口。 这几个月来,陈迄周在基地和医院之间跑过太多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需要多少时间阮梨才能抵达。 但他还是选择了提前出来等她。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所以到了后来陈迄周直接望着晚霞发起呆来。 他脑中思绪万千, 想到许多事情。 久远些的有阮梨以前高中教他写生物题,那会两人在学习上都有各自的短板, 他们明明是竞争年纪第一的关系, 却互相为对方讲解题目、弥补短板。 随着年龄的增长, 高中的大多事情陈迄周都有些模糊, 记不大清了。 但他仍然记得炎热夏日头顶电风扇转动的声音, 和身旁阮梨翻书的响声,包括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 抬头时灿烂且阳光的笑容。 他们走过蝉鸣阵阵的梧桐树下,陪着彼此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寒冬。 教室窗外的树枝枯了再绿,那时尚且年少的陈迄周也不止一次在想,未来的他和阮梨会是怎样的。 走到最后了吗? 能一直在一起吗? 像风一样 第72节 如果分手他们各自的结局是什么呢?阮梨完成她的摄影梦了吗?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比自己更爱她呢? 当时的问题, 现在都得到了答案。 明明还算圆满,可陈迄周知道他和阮梨之间还有些问题没解决,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个人问题。 大多数时候,陈迄周其实是个感性的人。 只是由于母亲早早去世,自幼跟随爷爷和父亲长大的他习惯了那种军营式的硬汉教育。 他很少哭, 脑海里甚至有关母亲的记忆越来越少。 陈迄周记得发现自己并非父母亲生时,才六岁。 那年距离母亲过世未满一年,陈迄周照例放学回家时, 发现家门是虚掩着的, 然后在门口听到爷爷希望父亲趁着年轻, 抓紧时间再找一个妻子结婚生小孩。 父亲表示反对后, 急脾气的爷爷气得破口大骂: “你个倔驴!难道要守着你前妻一辈子?让我们陈家绝后吗?!” 爷爷是个思想保守的人,但人不坏。 陈迄周一直都知道,所以那天他并没有选择推门进去让老人家难堪,只是默默地背上书包转身下楼。 他站在大院那棵古树下,看着人来人往,直到夕阳最后一点残余被黑夜吞没,才挪动发麻的双腿回家。 之后的许多年,陈迄周都装作不知情。 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包括阮梨。虽然脑中关于童年的记忆不多,但父母对他好的那些场景,陈迄周却记得一清二楚。 于他而言,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陈迄周知道父亲承受着家中长辈催再婚的压力,所以他从没调皮过,无论是在学业还是生活上,他都尽量不给父亲惹麻烦。 这样也好不落话柄在那些长辈手里。 其实陈迄周自己也不清楚,这样做算不算讨好。 但他这些年来确确实实,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努力学习也好,考上军校也罢,陈迄周只是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家需要他这么做后,就这么做了。 他只是在想,或许离开陈家他哪儿也去不了。 那间没有母亲生活气息的屋子,就是他在世间唯一的栖息地。 于是父亲离世后,陈迄周离开了南霖市。 他将父亲留下来的房屋变卖,离开那个居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城市,只带走了两张照片。 一张他和阮梨的,一张小时候母亲还在时一家三口的合照。 来到阿尔勒什,陈迄周原本以为往后的日子除了无尽头的训练和任务,他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可他在这遇到了谭队、刘队还有佟楒话等等人。 直到老谭牺牲前,他们几个每个星期都会聚一聚,虽然总是聚会到一半就半道走人去执行任务。 但那段时间是除去和阮梨在一起之时,陈迄周第二快乐的人生阶段。 事情突然发生后,所有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几个月后,生活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就连作为老谭最亲近最在意的佟楒话都慢慢走了出来。 陈迄周却没有。 也许是人生经历的快乐阶段太少,又或许是自己的情绪调节有问题,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陈迄周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他经常在训练结束后坐在空旷的宿舍里发呆,想不明白生活的含义。 他没生病,只是突然发现: 如果明天自己将要离世,在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清空后,他生存于这个世间的证据就真的完全消失了。 这是件光想想就会让人难过的事情,可陈迄周却难过不起来,也哭不出来。 身边的人只能陪伴他走一程,那些大道理陈迄周不是不懂,风不会为他停下,而他也抓不住风。 倒是在和阮梨分开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无比渴望有人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能抛弃世间其余的美景,只为他停下。 而这个人,如果是阮梨就最好了。 眼前余霞成绮,陈迄周敛下眼盖住眼底的落寞。 所以从一开始他和阮梨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在感情里,他始终是被动的,就像在父亲面前不敢流露出的情感,陈迄周面对阮梨更是如此。 陈迄周一直以为,时间会带走他很多不成熟的思想,只要他确定阮梨还喜欢自己,能重新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可在意的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底。 直到艾孜买提遭遇不幸,陈迄周便再也无法忽略这根刺。 这两天陈迄周经常在想,他到底能给阮梨什么?又或者说,阮梨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开心幸福。 年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如她愿、对她好,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直至死亡。 从前总觉得爱很简单,长大才发现光是这三样已经难上青天了。 那时的陈迄周觉得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阮梨,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在这份特殊职业下,那些承诺的话语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甚至开始害怕,害怕下一次执行任务无法平安归来,就像老谭那次…… “嗨帅哥,一个人吗?有女朋友吗?能加个联系方式晚上一起吃饭么?” 耳边响起熟悉的柔和嗓音。 陈迄周眼底的情绪顷刻间散去,他猛地抬头,迎上阮梨那双盛满笑意的漂亮眼睛。她眉眼弯弯,从兜里拿出手机后又歪着脑袋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有女朋友了。” 陈迄周不想让阮梨尴尬,于是配合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怕阮梨看出些什么,连忙别开眼故作冷漠地回答: “不加v。” “啊……” 阮梨似乎感到遗憾,但很快她话锋一转,说:“没关系,也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嘛。到时候你和她分手,我不就有机会咯。” 闻言,陈迄周回头看向阮梨,他缄默一瞬,随即抬手伸向外套口袋。 阮梨见陈迄周这个动作,误以为他要拿手机同意自己的请求,马上睁大眼睛故意感慨道: “呜呜呜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哼!渣男,你家里可爱漂亮美丽大方的小女友会多伤心你知道吗!她肯定会伤心到只能吃一粒米,然后成为史上第一个饿死的女人。” 陈迄周诧异挑眉。 他听着阮梨无厘头的话,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薄荷糖,“什么?” 阮梨垂眸,她看着陈迄周手上的糖缓慢地眨了下眼,“诶”了一声。 “你怎么不按我的剧本走?” 陈迄周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他早就预判了阮梨,但这会还是愿意配合她演下去:“剧本?阮导,你什么时候给我剧本了?” “昨天啊!” 阮梨煞有其事地说:“昨天晚上我不是还偷偷溜进你房间,把剧本转交给了你吗?招财可以作证的。” “是么。”陈迄周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没收到,等会上楼让招财大人断案。” 阮梨抬眼,被陈迄周逗乐了。 “大人?噗哈哈哈,招财大人说:我也母鸡哇,你别过来啊!” 陈迄周见阮梨笑点这么低,无奈地抿唇跟着笑起来。 阮梨注意到情绪转好的陈迄周,心里就算总算松了口气。她伸手主动牵住陈迄周,在最后一抹晚霞消匿于天边前,拉着他进到基地里去。 算起来,阮梨来他们基地的次数不少,却是第一次来食堂吃饭。 她今天下班得不算早,但陈迄周他们向来吃饭时间不定,所以这会食堂里还是有不少人。 有熟悉的人注意到两人进来,立马凑过来和阮梨打招呼。 刘钧鹏就是其中一个。 其他人打过招呼就自觉走了,只有他见到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乐呵呵地移着饭盘坐过来,丝毫不觉得当个电灯泡有什么尴尬的。 陈迄周虽然嘴上不饶他,却没想着真的要赶刘钧鹏走。 阮梨坐旁边听着两人插科打诨,时不时附和两句,饭吃到一半,基地里突然响起震耳的集合铃声。 刘钧鹏和陈迄周对视一秒,脸上轻松的神色立马变得严肃,同时站了起来。 阮梨看见刘钧鹏拿过旁边的头盔站起来,他先是看了陈迄周一眼,扔下句“阮医生我先走了”就小跑着离开了。 她抬头看向皱着眉的陈迄周,跟着站起来。 “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说着,阮梨顺手帮陈迄周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着说:“我吃完饭就搭车回去,到宿舍会给你发消息,然后我们周末再见啦。” 阮梨轻松的语气听得陈迄周眉皱得更紧了。 他想到阮梨今天肯定是高高兴兴来找自己的,才见面不到一个小时却要一个人吃完饭然后回去,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陈迄周张了张嘴,他有许多话想说,可耳边的铃声不断催促着。 最终,他抬手抱了抱阮梨,说了句—— “任务结束我给你打视频。” 阮梨笑起来,“好。” 话音未落,陈迄周就拿过头盔一路狂奔着跑走了。 阮梨的目光跟随着他高大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下来。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难掩失落。 阮梨望着盘里的饭菜,突然觉得胃口全无。 不过出于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她还是坚持着吃完了。 桌面上还剩着陈迄周和刘钧鹏没吃完的餐盘,阮梨正纠结着要不要顺手把餐盘送回去。基地推着清洁车的大叔忽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他乐呵呵地接过阮梨手上的餐盘,说: “我来吧。” 像风一样 第73节 没等阮梨有反应,大叔就握住了她的餐盘。 阮梨松开手,颔首道了声谢。 “不谢。”大叔拿起抹布擦了擦桌面,他没想把两人的餐盘收起来,还抬头问阮梨:“男朋友还是老公走啦?” 阮梨礼貌地抿唇笑笑:“男朋友。” “真好,倒是辛苦你们了。” 阮梨表情有些不解,没理解大叔这话的意思。 “他们武警小同志们辛苦保家卫国,你们作为陪伴在他身边的人肯定也辛苦了,这不,约会到一半人跑了。” 大叔没说太多,只是满脸笑容地推着清洁车走了。 走出食堂时,基地里有些空。 阮梨沿着记忆中的路,边走边滴了个车。 站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滴滴司机才开着车抵达了,阮梨刚一上车,还没等司机确认尾号,就接到了佟主任的电话。 她匆匆瞥一眼,拿出耳机戴上才按下接通键。 “喂?小阮医生?” 电话那头佟楒话嗓音温柔,阮梨连忙应道:“嗯,佟主任。” “你坐上车了么?” 闻言,阮梨愣了愣,没等她想更多又听见佟楒话问:“还是站在基地门口等车呀?” “没,坐上车了。” “那就好。” 佟楒话顿了顿,简单交代道:“陈迄周担心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给我打了电话,叫我联系你。但我手头上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没办法来接你,我和你这样保持通话直到你安全到家好吗?” 听着佟主任哄小孩儿似的语气,阮梨有些脸红。 她不自在地挠了挠眉心,小声应着:“好,佟主任你忙吧。” “嗯好。” 佟楒话应下这声,电话里除了打字敲键盘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副驾驶上的车窗玻璃被司机降下来了一半,有风吹过耳畔,阮梨盯着空阔寂静的街道,有些出了神。 时间虽然还早,但路上没什么车。 司机开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了小区门口。 阮梨见司机在停车前接了下一单,也就没开口麻烦他把车开进去。 老旧小区出口就一个,到时候绕进去也只能从这个出口出来,太耽误时间了。 阮梨想了想,开门下车打算自己走进去。 经过熟悉的保安亭,阮梨沿着昏暗的小道往前走。 边上的路灯烂掉了好几个,从她来的时候就一直没修好过。阮梨戴着耳机,注意力全被佟楒话那边的声响吸引过去。 走到单元门楼下,耳机里响起佟主任的声音,她问: “到家了?” “嗯。”阮梨说:“已经在爬楼梯了。” “好,我去洗把脸,等你回宿舍关上门,我听到你室友的声音再挂电话。” 阮梨知道佟主任是为了她好,没反驳,乖乖应下。 佟楒话似乎把手机带在了身边,阮梨隐约听见她那头传来窸窣水声。 爬到四楼,耳机里突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随着一阵“滴滴滴”的铃声,电话由于信号不好挂断了。阮梨摘下耳机,她从包里拿出钥匙顺带着点开微信打算给佟主任发条消息。 五楼到了。 阮梨站定在门口,她单手开门,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打着字,浑然没注意到楼上有个人蹲在楼道口盯着自己看。 男人微弓着身子注视着一切,伺机而动。 门被打开,里面是漆黑一片。 翁雅妮今天晚上值夜班,没在宿舍。 阮梨走进门,她刚要把打好的消息给佟楒话发过去,余光却瞥到楼上冲下来的男人。瞥见中年男子的脸,阮梨心底一惊,她什么也没来得及想,握住门把手的手猛地关上,然后快速反锁。 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后,阮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客厅的灯还没来得及开,她清楚地听到黑暗的环境里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心跳。阮梨紧紧地握着手机,目光不敢从门把手上挪开半分。 等了几分钟,房门没有丝毫动静。 阮梨迟疑地走上前,她慢吞吞地对上猫眼往外看,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阮梨刚要松口气,猫眼里突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那人瞪大着眼睛凑上来,表情抑制不住的兴奋,阮梨被吓得抖了抖,很快门把手就剧烈动起来。她们宿舍的防盗门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被中年男子用力摇晃着,隐约有种要掉下来的感觉。 阮梨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多停留,立马转身跑回卧室关上了门。 阮梨的背脊紧紧地贴着卧室门,她呼吸有些急促,时刻关注着门外动静的同时,果断拿起手机打算求救。 作者有话说: 独居的女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注意安全。 晚上走夜路也不要戴耳机呀,多观察观察四周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包里能放什么喷雾和报警器最好还是放着,最好我们都不要经历这种事情。 迟来的新年快乐,祝大家 9999990 9999993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第55章 警局·巧遇 隔着破旧的老木门, 客厅的动静清楚地传进阮梨的耳中。她摸索着手机的指尖开始发抖,点进通讯录,上头第一个电话联系人是陈迄周。 阮梨头次经历这种事情, 此刻完全无法彻底保持冷静。 又或许是人在异乡给她带来的焦虑, 阮梨下意识想拨打陈迄周的电话。 可她知道陈迄周这会在执行任务,就算幸运地接通了也帮不到自己, 于是阮梨手指动了动, 转而去拨打 2 20。 屋外突然没了动静。 阮梨不敢多磨蹭, 眼瞅着三个数字输入进去就要打过去,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弹出来佟主任的来电。 阮梨径直挂断, 坚定地报警。 电话接通的那瞬间,客厅里传来一阵开门声。阮梨把手机夹在肩头, 把旁边的凳子和桌子搬过来挡住。 “你好, 2 2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有陌生男人尾随我回家,他一直在敲门。”阮梨费力地搬动桌子, 赶在女接警员开口前把小区的地址报了出来。 没等到对面女接警员的回话,卧室门被男子猛地从外面拍动起来。 阮梨吓得连退两步, 桌子只挡住了门的一半,她看着逐渐摇晃的卧室门,顾不得手机那边的女接警员, 扔下手机搬着桌子把门完全挡严实。 中年男子在门口嚷嚷起来,是一些警告威胁阮梨的话。 阮梨装作听不见,重新捡起地上的手机。 电话那头的女接警员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一直没挂断电话, 而且不断出声安抚着阮梨。 “你还好吗?” 阮梨听到女接警员担心的语气, 答道:“我在卧室里, 暂时安全。” 阮梨的声线虽然发抖,却始终在提供有效信息。 女接警员面对如此沉着冷静的报警人,知道她也许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抚,于是转口说道: “好,我们警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请你再坚持一下。” 阮梨“嗯”了一声,没再吭声。 她很害怕,但她更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情绪只会拖后腿,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所以只能冷静下来。 木门有桌子抵着,男子推不开慢慢没了声响。 阮梨借用了墙的力量,让桌子斜过来放着,一头顶着门另一头顶着墙。这样能多撑一会,可也撑不了多久,只要男人去厨房找工具…… 想到这,门口发出“砰”的响声,从门板外面劈进来一个东西。 阮梨定睛一看,看到了白亮的刀尖。 她心跳越来越快,低头瞥向和接警员的通话时间,警方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出警,过来也至少要五分钟,来不及了…… 门外的男子疯狂地劈砍着木板门,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说着一些不入流的脏话。 老旧小区住的人不多,许多都是老人。 她们宿舍对面那户就是一对老夫妻,就算动静再大吵醒了也会害怕管这件事。 阮梨脑子快速转动着,她无暇顾及手机里女接警员关心的话语,径直跑到窗前,打开窗户,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着火了!救命啊!” 这一嗓子喊出来,阮梨看见男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骂着砍得更快了。 “五楼着火了,快出来!救命啊!” 阮梨故意含糊了地点,果然几嗓子喊出来,对面楼陆陆续续亮起几盏灯,有人将头探出窗户观察着情况,嗓门大的直接对喊着:“哪个单元的五楼啊?” 寂静的黑夜里,警笛声响彻整个小区,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客厅外发出一阵刀子落地的清脆声响,阮梨听着男子凌乱逃跑的脚步声,松了口气。她的手指抓着窗沿,还不敢完全放松下来。 直到两名警察敲响卧室房门,阮梨透过缝隙看见那身制服,才将门打开。 门打开的瞬间,阮梨全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干,直愣愣地坐在了地上。 像风一样 第74节 “没事了没事了。” 其中一位年轻的警察蹲下来安抚着阮梨,他的手在阮梨背上轻轻拍了拍,等到阮梨情绪恢复便有分寸地收了回去。 那头接警员听到同事的声音,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我们来的时候看见有人正好从这栋楼出来,顺手控制住了,另外一个实习的小同事看守着,还是麻烦你要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阮梨嗓子又干又涩,说不出话,于是点了点头。 刚从地上爬起来,她手中握着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阮梨拿着看了一眼,发现是佟主任打来的,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到了嘴边的那声“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阮梨就听见佟主任急切切地喊了句: “阮梨?” 佟楒话那边窸窣响声停下来,她明显松了口气,问道:“你刚才怎么了?最开始打的那个电话直接挂断我的,后来再拨就一直说在通话中。” “我没事。” 阮梨跟上前头两位警察的步伐,组织了会语言才说: “刚才出了点事,您现在有时间么?能麻烦你来一趟……呃。” 阮梨话音止住,她并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个派出所,正抬头欲问,前头的年轻警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库伊木派出所。” 阮梨愣了愣,马上接道:“库伊木派出所。” “好。”佟楒话并未多问些什么,只是说:“你等等我,我尽快到。” 接着电话就被匆忙挂断,阮梨甚至没来得及说声拜拜。 宿舍的门被男子撬开,已经烂了合不上,阮梨只能虚盖着就跟随两位警察下楼。楼上的邻居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楼道口看着热闹。 他们来到楼下时,中年男子正在对着实习的女警察口吐芬芳。 阮梨身旁年长的警察对着男子就踹了一脚,他眉头紧蹙,眼神犀利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男子被警察一凶,立马老实下来,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阮梨,充满了警告的意思。 年长的警察转头看向阮梨,问她:“是他吗?” “是。”阮梨的视线从男子身上挪开,回答着。 “行,回派出所吧。” 警察招呼着旁边年轻的警察给男子解开手铐,然后他亲自押着人上车。女警察贴心地把前排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阮梨,自己则和队长坐到后排一起看押男子。 阮梨礼貌地和女警道谢然后才坐上警车,车子启动后,她在微信里和翁雅妮大致聊了下情况。 翁雅妮似乎在忙着值班,很久都没回消息。 阮梨没在意,直接退出聊天界面。 她盯着微信的信息界面,排在第一置顶的是陈迄周的头像。阮梨迟疑两秒,最后还是点了进去,指尖在输入法上打打删删许久,也只是发了句—— 【你还没结束任务么?我有点困啦,先休息了。】 等了五分钟,聊天界面没有刷新消息。 阮梨抿起唇角,将手机息屏,靠在车窗玻璃上发起呆来。 来到派出所,年轻的警察带领着阮梨去做笔录,女警官先给阮梨倒了杯热水,随后在阮梨对面坐下,帮着年轻警察一起做笔录。 笔录做完,阮梨从里头出来走到大厅时,看到了站在正中央静静地等着自己的佟主任。 佟楒话可能是洗过澡了,她身上还穿着睡衣,随便披了件外套。 阮梨还没走过去,佟楒话就迎面跑了过来。 她在阮梨跟前站定,双手搂住阮梨的肩头,用眼神确认一遍阮梨没事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来了派出所?” 阮梨触及到佟主任眼底的担心,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刚接到电话时,情绪还没完全调节过来,所以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时脑抽就把佟主任叫了过来,等现在身子松懈下来,不禁懊恼起来: “当时和你的电话中断后,我已经到家门口了,想着给话姐你发条消息就不回拨电话了,但我不知道有人蹲在楼上,好在我关门比较快,他撬门进来前我打了 2 20,也是那时没接电话。” “现在没什么事了,对不起话姐,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闻言,佟楒话秀眉紧蹙。 她了解阮梨,很清楚如果阮梨接通了别人的电话,肯定会在微信里知会自己一声,所以当连着两三个电话打过去时,就立马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佟楒话看着笑容勉强的阮梨,伸手抱了抱她。 “不麻烦,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难逃其咎。家里卫生间信号不好,电话自动挂断了,早知道我就晚点再去洗脸。” 见佟楒话有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意思,阮梨连忙摆手: “这跟话姐你没什么关系,就算等我回去该发生的事情也会发生的。那人跟着我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估计是算准了今天晚上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 佟楒话松开阮梨,站直了身子。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好几天前去超市买卫生巾,后来偶尔我下班回家我也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但没发现他。这事要怪就怪我自己不够警惕吧。” 阮梨简单交代清楚,佟楒话听完后眉头就一直皱着,没松下来过。 离开派出所前,女警察带着阮梨落下的手机追了上来。 她刚才恍恍惚惚的,到大厅光顾着和佟主任讲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将手机遗落在询问室里。 “谢谢。” 阮梨接过手机,向温柔的女警官致谢。 “不客气。”女警察笑起来,“要不是有人给你发消息,你的手机一直在凳子上震动我也注意不到。” 阮梨回了个笑容,没接过话茬。 “这么晚了快回去吧。”话落,女警察转身就要走,可走出去没两步她又折回来说:“忘了说,刚才嫌疑人已经认罪了,他之前有案底,强/奸罪判了五年,这段时间会被关押在看守所里。” 阮梨知道女警察说这番话是想安慰她,于是再次郑重道谢。 和佟主任走出大门,阮梨看到了手机里的信息,全是陈迄周发过来的: 【你睡着了么?】 【我刚结束任务,还在外面。】 【休息吧,明天等你下班我再打视频给你。】 阮梨想了想,最终装作自己已经睡觉了什么也没回。 佟楒话注意到她的动作,犹豫一瞬,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打算告诉陈迄周这件事吗?” “告诉他。” 阮梨摇了摇头,“但今天晚上不说了,明天再说。现在告诉他,他有可能会跑过来找我,他刚完成任务我不想他这么累。” 她太了解陈迄周了,不是有可能,而是绝对。 佟楒话挑了挑眉,没反驳阮梨的话。 阮梨沿着楼梯走下去,她一抬头迎面就看见有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对方眼神冷冷,他凑近阮梨跟前,略微低下眼来。 陈迄周的视线在阮梨身上打量一番,最后盯着阮梨的眼睛看,他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阮梨迎上陈迄周冷淡的眼神,有些受不了,率先心虚地别开眼。 “不是说,困了先休息吗?” 陈迄周嗓音淡淡,他目光紧紧地落在阮梨身上,停顿一瞬,又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56章 买药·拥抱 阮梨张了张嘴, 却突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在陈迄周的注视下,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如破口的羽绒服瞬间涌出来,阮梨感觉到眼睛有点发酸, 她立马低下头, 不敢再看陈迄周。 空气沉寂。 佟楒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停在低着脑袋的阮梨身上。 她递给陈迄周一个眼神, 意思是让他哄哄, 谁知陈迄周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 一动也不动, 跟块木头似的。 佟楒话微叹一口气, 对陈迄周这别扭的性格感到无语,正欲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身后忽然传来另外一道男声。 “咦?阮医生和佟主任?” 循声望去,佟楒话果然看到了一脸诧异的刘钧鹏,他乐呵呵地打招呼:“大晚上的,你们怎么在这儿?” “出了点事情。” 佟楒话笑着解释, 这话一出她果然看到陈迄周掀眼望了过来。见他的注意力从阮梨身上转移过来,佟楒话想了想, 将事情和盘托出: “有个有强/奸案底的男人尾随梨梨好几天了,他知道今天晚上宿舍里只有梨梨一个人在,所以一直蹲在楼道口等着梨梨回来, 打算趁着梨梨开门的间隙进屋。” 闻言,陈迄周立马皱起了眉。 “啊?怎么遇到了这种事情。” 眼前的刘钧鹏下意识看了阮梨一眼,见阮梨完好无损, 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阮医生没什么大碍吧?” 阮梨知道刘钧鹏问的是自己的心理状态, 她抬起脑袋回答: “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等刘钧鹏说话, 佟楒话抢在了前头。 她皱着眉似乎是真的在感叹, 但阮梨却听见她添油加醋地说:“我还担心梨梨你会产生心理阴影,毕竟后来对方见你躲在卧室里,都到厨房拿刀了,要不是警察们来得及时还差点伤到你。” 阮梨看向佟楒话,眼底有些不解。 虽然但是,说得好像没错可她又觉得哪儿不对呢? 余光中,陈迄周淡漠的神色柔和下来,阮梨迎上他担忧的眼神,心头一紧,连忙摆手澄清道: “不是的,门被我想办法堵住了,警察来的时候他没能进门,所以没伤到我。” 像风一样 第75节 佟楒话看着害怕陈迄周担心,于是着急忙慌解释起来的阮梨,又瞥向明显自责起来的陈迄周,低头笑了笑。 其实这些情况她也是听警察说的。 佟楒话到的时候先去咨询处问了问,知道阮梨在做笔录只好耐下性子等待起来。 当时遇上有个年长的警官从审讯室里出来,佟楒话听到他和年轻的女警官交谈时提到了阮梨的名字,就上前了解了情况。 了解完后,佟楒话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太清楚阮梨对陈迄周有多重要,后来见到阮梨好好地从询问室里走出来,悬着的心才落下。 可惜…… 佟楒话将目光挪到陈迄周身上,无奈地耸耸肩,可惜陈迄周偏偏是个不开窍的,这个时候还跟阮梨生什么气啊。 陈迄周闷着,仍旧是一声未吭。 他捕捉到阮梨小拇指旁红肿了一片,指甲盖上还有点淤血,抿了抿唇说道:“我送你回去。” “好。”阮梨看见陈迄周还是松口了,连忙跟上去。 佟楒话和刘钧鹏分别开了车过来。 陈迄周没车,刘钧鹏要等着他一起回基地,而佟楒话不放心,也说要跟着陈迄周一起送阮梨回宿舍。 走出派出所大门,刘钧鹏很有眼力见地把自己的车让给陈迄周开,自己则跟着佟楒话上车了。 刘钧鹏观察到佟楒话身上还穿着睡衣,主动提出他来开车。佟楒话跟刘钧鹏关系好,什么也没说,直接把车钥匙扔了过去。 上车后,他们有一茬没一茬地聊起天来。 谈到晚上的事情时,佟楒话好奇地问了嘴:“你们今晚任务执行得不顺利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今天的陈迄周脾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佟楒话说:“要我是他,都心疼死阮梨了,哪儿还顾得上生气啊?” 刘钧鹏笑笑,没搭腔。 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全知情,包括接到任务后陈迄周给佟楒话打电话,还有结束任务后回复阮梨的消息。 他都看见了的。 正是因为目睹了整个过程,以及知晓陈迄周这几天受到了艾孜买提事情的影响,才更加明白陈迄周为什么生气。 从接到任务上车开始,陈迄周就在想着能快点结束回去给阮梨打电话。 这次的紧急任务其实是闹了个乌龙。 起初是库伊木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警电话,报警人声称自己被人群殴,出警后民警们在酒店同层发现了几个吸食毒品的。 原本想着一起抓捕回去,结果对方好像是个不小的贩毒集团,携带枪支胁迫人质跑了。 结果枪是假的,几人也不是什么贩毒组织的,只是吸食毒品的普通人。 这片辖区属于库伊木,所以他们抓捕到犯人后押送回了派出所。 如果不是这样陈迄周估计没机会撞见阮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她真的休息了…… “生气是因为自责。” 刘钧鹏的声音引得副驾驶上的佟楒话回头看过来,他顿了顿,接着说:“陈迄周你还不知道吗,外表坚韧,实则是个玻璃心。我们的队员这段时间多少都受到了艾孜买提的影响,陈迄周也不例外。” “他这会怪自己呢,怎么会生阮医生的气啊?” 闻言,佟楒话皱起的眉头顿时松开。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撇头怔怔地望向窗外的景色,好半天才反驳一句: “就算这样我也觉得不应该,梨梨肯定更需要他的拥抱,而不是冷眼相待。” 前方陈迄周开的车子速度突然缓下来,车尾亮起转向灯,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刘钧鹏跟在他后头,也跟着降速停车。 他借着后视镜抽空瞥了一眼旁边的佟楒话,见她眉宇间有些忧郁,一下便知道佟楒话在想以前的事情。 “陈迄周会的,他一向心软,尤其是对阮医生。” 刘钧鹏看到前头走下车的陈迄周,他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懒散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接着道:“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以前,他有成长的。” “……” - 上车后,陈迄周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半个字都没说出口过。 阮梨盯着陈迄周望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主动说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是怕让你担心,打算明天再告诉你。” “……” 陈迄周认真开着车,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阮梨不死心地盯着陈迄周看,想从他嘴里听到回答。 陈迄周察觉到身边直勾勾的视线,最终答了句:“我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阮梨愣了愣。 最开始陈迄周看到自己的时候,阮梨能感觉到他生气了,因为她欺骗了他。 但现在陈迄周的回答却让阮梨不确定了。 如果是生气还好解决,陈迄周耳根子软,她哄哄就行,更何况陈迄周也会看在她刚经历的事情上很快心软。 可现在…… 阮梨微微蹙眉,别开了脸。 也不知道是晚上的事情影响了心情,还是别的,让她莫名有些心烦。 她摸不准陈迄周的情绪,从以前开始他就总喜欢让自己猜,阮梨实在不讨厌这些弯弯绕绕,长了张嘴不就是用来表达的。 有什么心事或者不高兴的,不能直接告诉她么,非要她猜…… “刚才凶你我很抱歉,但我没生气。” 车内沉寂几分钟后,陈迄周主动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旁边的阮梨下意识偏头望去,她看见陈迄周眼中情绪翻涌,似是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把车子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又说: “等我调节好情绪,再找你谈。” 扔下这句话,陈迄周没给阮梨阻拦的机会,径直开门下车。 阮梨的目光跟随者他,她看着心事重重的陈迄周绕过车头走上人行道,他从树木中间的石道穿过,进了一家 9999996小时营业的药房。 他动作迅速,很快就重新折回来,把手中的袋子放到后排便启动了车辆。 一直到抵达宿舍小区下车,阮梨都没再主动提这件事,她保持安静,留给陈迄周调节情绪的时间。 陈迄周拉下手刹,阮梨便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跟着停下车的刘钧鹏和佟楒话。 她抬手正要去解安全带,熟悉的气息靠近,陈迄周先一步俯身帮阮梨按开了安全带,他说: “我送你上楼。” “好。”阮梨没拒绝。 陈迄周拔下车钥匙,两人一起走下车。 阮梨和身后的佟楒话还有刘钧鹏打过招呼,谁知他们听到这话也说要送她上楼,阮梨拒绝无果,最后只得同意。 三人跟在阮梨身后往楼上走。 爬到五楼,站在阮梨身边的佟楒话第一个注意到屋里的情形。 门口的锁已经完全被男人撬开了,合不上,而客厅里更是一团糟。 阮梨的卧室门口堆着几个工具,有从厨房拿来的刀,还有餐厅搬过去的凳子。凳子烂掉了两条腿,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砸门的时候砸烂的。 佟楒话环顾一圈杂乱的环境,不禁提议道: “梨梨,你今天晚上要不去我家睡吧?” 阮梨正欲回话,刘钧鹏抢在前头一起劝道:“对,去佟主任家。现在这么晚了,找门锁师傅过来修门要费好多时间,门合不上不安全,还是跟咱话姐回家吧!” 佟楒话赞同地点了点头,“收拾好你和室友的重要东西,去我家吧。” 面对两人的轮番劝说,阮梨就算想拒绝也说不出口,她刚应下一声“好”,门口的陈迄周就走了进来。 他目标很明确,直接奔着卫生间走去。 佟楒话疑惑地看了眼陈迄周的背影,什么也没问。 另一边,刘钧鹏自觉地帮忙整理起屋子。 阮梨转身想过去,却被佟楒话领着往屋外走,边走她还边说:“你在外面等我们,告诉我东西放哪儿,我帮你进屋拿。” “我还是自己拿吧。” 阮梨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她还想开口补充几句,陈迄周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拿了几块干净的洗脸巾,一言不发地牵住阮梨带着她往楼下走。 出了单元门,陈迄周找沿着路边往前走。 中途他回车里把药袋子提了出来,找到一张长椅后,陈迄周微扬下巴示意让阮梨坐下。阮梨看了他一眼,最终按照他的意思乖乖坐了下来。 刚坐下,眼前的陈迄周就蹲了下来。 由于职业原因,他背脊挺直,是非常标准的部队蹲姿。 阮梨看见陈迄周拿出袋子里的一次性冰袋,他先用洗脸巾把冰袋包住,然后再伸手抓住她的小拇指,将冰袋轻轻敷在伤口处。 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伤口,阮梨这才注意到自己小拇指上有伤口。 估计是搬桌子堵门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阮梨眨了眨眼,她稍微颔首,视线落在陈迄周的脸上。 此刻的他眼睫低敛着,眉心紧皱,正认真地为她冰敷,从阮梨的视角看下去,可以数清楚陈迄周有多少根眼睫毛。 晚风吹响树木,连带着掀起了陈迄周作训服的衣角。 为了方便,他袖口挽上去了一节,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阮梨。 像风一样 第76节 “疼不疼?” “不疼。” 阮梨摇了摇头,她呆呆地看着陈迄周,最后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皱着的眉头,“长愁养病,不要总是不开心就皱眉。” 闻言,陈迄周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他听话地松开皱起的眉头。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耳畔只有风声。 过了好几分钟,阮梨才听到陈迄周问她:“下次别骗我行么?” 陈迄周的语气带着点委屈,隐约还有丝丝哀求的意味,听得阮梨一愣。面前的陈迄周保持着蹲姿,一动不动的,甚至说这话时连抬眼看向她的动作都没有。 分明在说与阮梨听,但又好像是说给自己的。 阮梨舔了舔唇,莫名觉得嗓子眼很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完这句话,陈迄周再次安静下来。 他认认真真给阮梨的伤口进行冷敷、喷药,这一系列结束后佟楒话和刘钧鹏也走了下来。 按照原来的样子,四人开着车出发前往佟楒话所居住的小区。 阮梨路上困了,想眯一会,结果直接睡到了目的地。 她被陈迄周叫醒时,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脑子出于宕机状态一时没回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 阮梨看见陈迄周先把系在自己肩上的安全带解开,然后才伸手帮她解。 安全带弹回去后,陈迄周没及时坐回去,他盯着阮梨洁白的脸蛋看了会,最终搂上她的腰抱住了她。 阮梨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脖间传来痒意,陈迄周把脸埋在了阮梨的肩头,他拥抱得很用力,像是怕她下一秒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陈迄周没抱很久,他很快松开手,托住阮梨的脸颊亲了亲她。 “去吧。” 阮梨呆愣地应了声好,回了他一个吻,拎着陈迄周递过来的药袋子下车了。 佟楒话居住的小区出入车辆要严格登记,刘钧鹏早已下车在等着了。 等看见阮梨走下来,他才抬脚走过去。 刚一靠近,陈迄周就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他将车钥匙扔给了刘钧鹏,自己则站在车头目送着佟楒话的车驶入小区门口,消失在夜幕里,彻底不见才上车。 车上,刘钧鹏看着陈迄周系好安全带,等了会才慢吞吞地启动车子。 开出去不到五百米,副驾驶的车窗玻璃就被陈迄周全降下来。 凉风顷刻间灌入车内,呼呼作响。 刘钧鹏撇头看了陈迄周好几眼,什么也没说。 直到陈迄周打开扶手箱的储物盒,埋头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刘钧鹏迟疑两秒,开口问:“找什么呢?” 陈迄周没回话,他自顾自地寻找一番,最后修长漂亮的手指抓住了一包烟。 刘钧鹏诧异地看去,表情像是见了鬼,“你拿烟干什么?” 听到这话,陈迄周总算有了反应,他撩起眼皮睨了刘钧鹏一眼,眼神就如看白痴: “抽。” 刘钧鹏哑口无言,身旁的陈迄周熟练地在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找出打火机,又淡声反问了一句:“不然当巧克力棒吃吗?” “……” 陈迄周是故意的。 刘钧鹏不由得轻啧一声,以往他递给陈迄周烟都会被他拒绝,还要顺带嫌弃地怼两句,这会自己主动抽? 烟雾在车内里升起,不过片刻又马上被窗外的风给吹散带跑。 刘钧鹏闻着淡淡的烟草味,问道:“不高兴?因为今晚的事情?” 陈迄周嗯了一声。 他撇开眼,视线落在街两旁葱郁的树木上,不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前方十字路口,刘钧鹏看见红灯亮起踩下了刹车。 等停稳车,他偏头望向旁侧的陈迄周。 陈迄周侧着脸,他下颌线清晰流畅,手肘搭在窗沿上,指尖叼着的烟泛出点点星火。 刘钧鹏见他抬手深吸了口,然后不太熟稔地吐出烟。 “不会抽你抽个屁,浪费老子烟。” 好不容易逮找个怼陈迄周的机会,刘钧鹏自然不会放过,他瞅见绿灯亮起,边启动车辆边扎陈迄周的心: “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静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到了阮医生身上就这么死心眼。” “……” 陈迄周安静一瞬,说:“或许她想要的我都给不了。” 下班时的接送,回到家的热饭热菜。 陈迄周低眼,这么简单的两件事他都未必能做到,更别说遇到危险及时出现在阮梨身边,根本不可能。 他那么努力练枪、负重拉练,空有一身肌肉却护不住心爱的人。 只要一想到阮梨今天晚上在卧室里独自面对外头持刀疯狂砍门的男人,陈迄周就觉得心脏疼,喘不上气来。 “早知今日,当初别读军校啊!部队就是这样的,守大家护不住小家。这些道理你不早就明白了?” 刘钧鹏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陈迄周知道他想起以前的往事,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别人不清楚,但陈迄周知道的。 要说艾孜买提的事情对他们谁的影响最深,肯定是刘钧鹏。虽然他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满脸笑容,每天乐呵呵的。 可事实上,刘钧鹏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能抽掉一包烟,陈迄周就经常撞见他抽闷烟。 算起来,刘钧鹏入伍的时间比他要长几年,满打满算今天是第十一年。 他立过那么多功,带领队员获得许多集体荣誉,站在刀尖口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的儿子也活在锋利的刀尖下。 那些“刀子”是同学们侮辱的言语,更是老师的无所作为。 刘钧鹏的儿子尚且年幼,不如他这般坚强,最后选择了跳楼自杀。 入伍十一载,保家卫国却护不住自己的至亲。 指尖的烟燃烧到了最底,灼热的烫感让陈迄周瞬间回过神来。他将抖掉多余的烟灰,忍着呛意,将烟抽完了。 驾驶位上的刘钧鹏见陈迄周伸手还要去拿烟,急得打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 陈迄周刚把烟叼在嘴边,打火机啪嗒一声还没点燃,就被刘钧鹏抢了去。 “你差不多行了,还想抽几根?” “明天买一包赔你成么?”陈迄周见刘钧鹏这么小气,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是你压根不会抽,纯粹浪费老子的烟好吧。” 陈迄周向来一根筋听不懂劝,伸手又拿起了那包烟。 刘钧鹏急了,直接搬出了阮梨。 “你要抽不是不可以,咱们先问过阮医生的意思好吧。”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屏翻找起阮梨的微信。 陈迄周安静几秒,把烟盒扔到刘钧鹏怀里,“不稀罕。” 刘钧鹏惊讶地微挑眉头,不是吧?阮医生这么好使? 第53章 失眠·哄睡 空气中是挥之不去的烟草味。 陈迄周说完这句话后, 便再次转过头沉默下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底有很多刘钧鹏不太能看懂的情绪。 他想起刚才陈迄周的那句“或许她想要的我都给不了”, 忽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惊恐道: “等等,你那话什么意思?要跟阮医生分手?” 闻言, 陈迄周并没有什么反应, 眼睛都没眨一下。 刘钧鹏顿时急了: “你可别想不开啊?好不容易跟阮医生复合走到这一步, 要是因为这点困难放弃她, 我都瞧不起你!那你就简直愧对阮医生的爱, 人姑娘豁出性命去救你,换来你这么对她, 我都要代表郭队第一个给你两拳,打出你脑子里的水!” 身旁的陈迄周没吭声。 刘钧鹏见陈迄周不搭理自己,干脆抬手快速推了他一把,“你听见没有?” “什么?” 陈迄周转头看了过来, 他好看的眼里满是疑惑。 “我说——”刘钧鹏失去了耐心,精简地重复道:“你和阮医生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准提分手。” “分手?”陈迄周皱起眉,反问:“我为什么要和她分手?” 刘钧鹏:“?” “你刚刚不是说‘或许她想要的我都给不了’吗?” 陈迄周点头:“嗯。” “这难道不是想要分手的意思?” “不是,我在阐述事实。”陈迄周否认道, 末了,他停顿一下又接着补充:“给不了,但我会努力。” 刘钧鹏:“……” 行, 刚才的感情白带入了。 像风一样 第77节 陈迄周抿起唇, 可今晚的事情无论他多努力, 只要接到任务不能陪在阮梨身边, 怎么着都是无可避免的。 想到阮梨居住的那个小区,陈迄周再次陷入了沉思。 有许多话,他原本想今天晚上和盘托出的。可开车回去的路上,陈迄周思考到的问题实在太多,一下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 是选高中转学那次公交车作为切入口聊吗? 还是他的家庭? 亦或是这分别的八年? 这一细细整理,陈迄周才发觉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从未和阮梨提过,而今天晚上显然不适合拿出来说。 谈心的时间每天都有,今晚的阮梨更需要好好休息。 至于分手?除非他死。 陈迄周眼神微凛,不然他和阮梨的关系就只有爱人这一种。 - 阮梨来到佟楒话家的第一时间,就被对方催促着赶紧洗澡去休息。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头发尖的水快速地滴落在背上,透着凉意。阮梨走出卫生间站在灯光明亮的客厅,表情有些拘谨。 她注意到主卧传递出来的光,刚要抬脚,佟楒话就走了出来。 “洗完啦?吹风机给你。” 说着,佟楒话就把手中紫色的吹风机递到阮梨跟前,阮梨乖乖接过来,嗯了一声答道:“洗完了。” “行,我在客卧帮你铺好了被子,头发吹干后,吹风机放洗漱台下面的抽屉里就好。” “谢谢话姐。”阮梨真诚道谢。 “不客气。”佟楒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今天晚上折腾这么久你肯定很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吹完头发就赶快去睡觉吧。” “好。” 在佟楒话的催促下,阮梨只得拿着吹风机又回到了卫生间。 头发没被毛巾吸过水,花了十几分钟才吹干。 等阮梨从卫生间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被佟楒话关掉了,只剩下主卧和主卧对面的卧室亮着灯。 主卧的门是敞开的。 阮梨靠近门口还能清楚地听到里头传来的哗哗水声,她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走进客卧。 为了让阮梨睡得好,佟楒话在房间里点了香薰,香味淡淡的。 尽管如此,阮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 佟主任那边早就没了动静。 整个屋子都寂静下来,阮梨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一层月光,挣扎片刻,最终起身把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了起来。 从到佟主任家的那个小时起,阮梨就没再拿出手机看过。 这会点进微信才发现陈迄周一个多小时前给自己打过电话,打过来两个她都没接到,自动挂断的电话后头还跟了几条消息。 阮梨逐字逐句看完,打字回道: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去洗澡了。】 发过去之后阮梨想了想,又想补充一句:【洗完澡就躺床上,没看手机】 谁知还没点上发送键,陈迄周的消息就进来了:【我知道,问过话姐了。】 阮梨愣了愣,正欲把打出来的话删掉,手机屏幕突然一闪,陈迄周的电话进来了。 阮梨没多想,径直接通,她瞥了眼时间惊讶地问:“你还没睡?” 电话里的陈迄周嗯了一声,回答:“在做个东西。” “哦。” 阮梨了解地点点头,还想细问一嘴,却听到陈迄周问她: “睡不着?” “嗯。”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声响,陈迄周似乎拿起了手机,阮梨隐约能听到他的指尖按动屏幕的声音,她好奇地问: “你在查什么?” “快速入睡的方法。”陈迄周说,“我记得有个睡姿和穴位按压可以促进入睡。” 阮梨神色微怔,弯眼笑道:“那些有用么?” 陈迄周缄默半秒,如实道:“不清楚,我没用过。” “那还不如你给我唱首歌呢。” 这个要求提出来,阮梨听到陈迄周想也没想直接应了声好,他认真地说: “等我找找歌单。” 面对今晚上有求必应的陈迄周,阮梨诧异地挑了挑眉。 等了很久,那边没有半点歌声。 阮梨见动作一向利落的陈迄周磨蹭这么久,就知道他紧张了,于是她故意打了个哈欠,学着斗地主里的语音说道: “你还没好么,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陈迄周急急地跟上:“选好了,我唱了?” “好。” 阮梨先是听到陈迄周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比往常说话要缱绻温柔许多—— “我想要的 想做的 你比谁都了 你想说的 想给的 我全都知道 …… 可是你不想一直走在黑暗地下道 想吹风 想自由 想要一起手牵手 去看海 绕世界流浪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别管那是非 只要我们感觉对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别离开身边 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 陈迄周是清唱,没放任何伴奏。 阮梨笑了笑,保持安静地听他唱完,想到艾孜买提的事情,她突然好像明白了陈迄周今晚的情绪。 于是等耳边歌声止住的那瞬间,阮梨主动说了句:“决定瞒着你的事情,我很抱歉。” 陈迄周也对她说了抱歉,这样就互相抵消啦。 阮梨听到陈迄周沉默下来,好像不知道要怎么接上她的话,她笑笑,轻声喊道:“陈迄周。” “嗯?” “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下次就直接抱住我然后说……”阮梨顿住,她刻意拖长尾音,将声音放小,一字一句道:“我爱你。” 空气安静片刻,随后响起陈迄周有些低哑的声音。 他学着阮梨的口吻,咬字清晰,“我爱你,梨梨。” 闻言,阮梨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郁闷了一整晚的心情也因为陈迄周的话得到了释放,她想了想,提议道:“陈迄周,我们定个暗号好不好?” “什么?”陈迄周问。 “就是只要说出这个暗号,无论我们眼下的情绪多上头也必须冷静下来。” “好。” 陈迄周爽快答应了,他问:“定什么?” “我想想……” 隔天早上,阮梨起来的时候佟楒话已经做好早餐了。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她后来在陈迄周的歌声下很快就睡着了,听到佟楒话招呼着自己去吃早餐,阮梨加快洗漱的动作。 吃早餐时,阮梨回复了翁雅妮的消息。 翁雅妮昨天晚上在值班的空闲期看到了阮梨的消息,鲜少发语音的她,急得直接发了十几条过来。 阮梨一一听完,认真地打字回复: 【我没事,我在佟主任家,昨天忘记和你说了。】 【那就好。】 翁雅妮看样子是刚下班回到了宿舍,她嘴里絮絮叨叨的:“我回来差点被吓到心跳骤停,你那门被砍得,我简直不敢相信,太吓人了!” “你今天早上还会回来吗?我已经找修门师傅在修门了,对了,我身份证什么的你有看见吗?我进卧室怎么着都找不到,不会是被人顺走了吧?” 听见翁雅妮提起这茬,阮梨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给她说了,赶忙扔下手上的牛奶打字回复起来。 坐在对面的佟楒话听到阮梨手机里传来的女声,笑着问道: “你室友么?” “是的。”阮梨点头,“她在急诊的问诊台工作,她很可爱。” 佟楒话微挑眉头,“下次有空叫上她,我们一起认识认识吃个饭?” “好。” 像风一样 第78节 此时的阮梨还当佟楒话是客气地回道,没在意,满口答应下来。 吃过早餐,她坐着佟楒话的车一起去上班。 佟楒话知道阮梨昨晚上没睡好,也没怎么多带她上手术台。阮梨在办公室休息时也是哈欠连天,忙到下班回宿舍,倒头就睡。 好在阮梨的卧室门在早上被翁雅妮连着一起换掉了,她也就没什么事情需要再操心。 周末。 阮梨和陈迄周的电影约定在晚上,她还没下班就接到了陈迄周发来的消息,熟悉的一张图片和一句: 【我在楼下。】 阮梨抽空回了条“好”,就满心欢喜地继续工作。 后来待在科室的半个多小时里,她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等到确定自己能下班的那一刻,阮梨脱掉白大褂几乎是跑也似的离开了医院。 走出大楼,阮梨偏头望过去,果然看见陈迄周坐在上次手骨折带着招财的那个地方。她弯眉笑起来,正要小跑过去,陈迄周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自己,起身走了过来。 阮梨懒得动,便眼睁睁看着陈迄周走至自己跟前。 陈迄周手上提着一个袋子,他没说话率先将袋子递到阮梨手边,阮梨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看到里头有防狼喷雾、像手机吊坠一样的报警器,等等许多。 她愣了愣,呆呆地抬起脑袋看向陈迄周。 陈迄周迎上她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还主动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给阮梨耐心地介绍起来: “这个报警器是拉这边……” 阮梨看着格外认真的陈迄周,也用心地听他说话。 等他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介绍完,陈迄周马上又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阮梨个子没他高,看不清他弄了些什么东西,只见陈迄周扬了扬下巴,说道: “下次要是再遇到有人尾随你,就播放我手机里发给你的东西。” 听到陈迄周这么说,阮梨先是问了句“什么”,然后就要拿出手机,但手指还没触碰上屏幕,就被陈迄周拦了下来。 他抿着唇,眼神有些不自然,“现在没事先别听。” 阮梨不解地抬眼,她迎上陈迄周的视线,没坚持,听话地收起了手机。可心里却痒痒的,好奇得紧,一直到抵达电影院都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件事。 趁着陈迄周买爆米花的空隙,阮梨偷偷摸摸走出一旁,接受了陈迄周在微信上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的前十几秒是微信默认的来电铃声,上面出现一句话: 你:喂?听得见吗? 阮梨刚开始还以为是陈迄周在网上找来的素材,直到手机扬声器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 “嗯听得见,下班了吗宝贝?” 阮梨面色一怔,她稍稍站直了身子,慌张地把扬声器关闭,把手机贴到耳边。 手机里还响着陈迄周低沉磁性的声音,他问: “你到哪儿了?” 视频安静几秒,特意给阮梨留出了回答的时间,随后陈迄周略带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算了bb,你开位置共享,我来接你。” 声音在耳边炸开,阮梨清楚地听到了陈迄周那声温柔缱绻的“bb”,她的耳廓顿时一麻。 视频还在继续,没结束。 阮梨的手指摸上音量键,刚调大一格,头顶的声音和手机里的重合上—— “就知道你会忍不住。” 阮梨倏然抬眼,她心虚地笑了笑,接着手机就被陈迄周夺了过去。 他的目光掠过阮梨红透的耳朵,眼底的无奈转而化成了笑意。 “喜欢这个称呼直接告诉我,”陈迄周弯下腰,拖腔拉调道,“我也不是不能改,你说对吧bb?” 阮梨吃惊地瞪大眼睛,脸颊登时一热。 第58章 酒店·宝贝 音响里播报着电影检票的提示。 阮梨收起手机, 她不敢直视陈迄周,更没回应他的话,只是装傻充愣地转移了话题。 “可以进场了, 我去取票。” 陈迄周看着落荒而逃的阮梨, 低头笑了笑。 来到自动取票机前,阮梨点开软件将二维码对准机子扫了扫, 顺利取到票, 她磨蹭一会才回头去找陈迄周。 陈迄周还站在原地。 他一米八七的身高在人群中很显眼, 怀里捧着大桶的爆米花和饮料, 一身灰色的卫衣和运动裤显得十分青春洋溢, 肩上背着的包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周末来电影院的人不少,大多都结伴而行。 阮梨注意到周围有女生屡屡侧目看向陈迄周, 有大胆的甚至走上去问联系方式了,而陈迄周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些什么,那人遗憾着走开了。 取票机靠近检票口,阮梨站着没动, 打算等陈迄周自己过来。 陈迄周明显知道她的心思,果然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他在阮梨面前站定后, 指向肩上帮她背着的包,问道: “你有没有可爱点的包?” 阮梨不明白陈迄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没有。” 她在家的衣柜里倒是有不少包,问题是都没带到阿尔勒什来,毕竟当初是抱着旅游的目的过来的, 谁知道在这边留下来了呢? 眼前的陈迄周抿了下唇角, 欲言又止, 他想说些什么,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阮梨看着陈迄周接通,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敛去。 “是。” “我知道。” “好。” 陈迄周板着一张脸,神色严肃,连着三句话都精简到了极致,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接到了部队的电话。 阮梨心中难免失落,她垂眸望向捏在手中的两张票,安静地听着陈迄周打完电话。 “走吧,电影马上开场了。” 听到头顶的声音,阮梨诧异地抬眼,“你不是有事吗?” 闻言,陈迄周微微皱眉。 他很快反应过来,知道阮梨说的是刚才那个电话,于是空出一只手牵住阮梨,认真地点头答道:“是有事。” 阮梨还没来得及失落,就听见陈迄周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 “陪你看电影不算么?” 阮梨笑起来,脸上藏不住的愉悦,她跟着陈迄周去排队检票,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刚才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可爱的包?” “有的话下次约会带过来。” 陈迄周顿了顿,思忖片刻后要求着:“最好要个粉色的。” “粉色?!”阮梨疑惑地抬眼,她的目光看向陈迄周肩上,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摇头道,“我没有粉色的包。” 陈迄周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等阮梨开口细问,前头的队伍排到了尽头,她把手中的票递给工作人员,在电影正式播放的前三分钟,和陈迄周找到播放影厅及位置坐了下来。 纪录片开始放映十分钟后,又进来了一对情侣,之后便再也没人走进来过。 这部历史纪录片的导演没花什么钱宣传,知道的人并不多,来电影院观看的就更加少。 约莫一个半小时左右,纪录片接近尾声。 厅内总共就四个人,阮梨直接拉着陈迄周走出了影厅,离开电影院,两人吃过饭陈迄周就送阮梨回宿舍了。 抵达单元门楼下,陈迄周把车停好,送着阮梨上楼到家门口才走。 星期三时,阮梨收到几个快递取件码。 但她最近都没在网上购物,开始以为是寄错了,可去取件点一问才看到快递上面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是对的。 阮梨拿回宿舍拆开看,发现三个快递里都是包。 她想起和陈迄周去电影院的事情,果断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你给我买东西了么?】 陈迄周在忙,没回消息,到晚上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包收到了?喜欢吗?” 阮梨听到陈迄周的问题,下意识看向被她放在衣柜里的包,点头应道:“喜欢。” 就是太小巧精致了些,她平时上班估计没什么机会能用到。 “喜欢就好。”陈迄周说,“下次出来记得带粉色的。” 见他对粉色情有独钟,阮梨忍不住笑道,“你对粉色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干嘛老想让我背粉色的包?” “粉色可爱。”陈迄周眼神微顿,还是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是你喜欢粉色吧?” “不是。” 陈迄周立马否认了,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好半晌又突然点头承认道:“也可以是。” 阮梨轻挑眉头,没再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转而说起别的。 电话接通两个小时后,阮梨终于说累了。 她停下来,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视频里的陈迄周目光始终紧紧地跟在她身上,从未离开过。 像风一样 第79节 陈迄周有一个好习惯,从阮梨高中认识他开始保留到现在。 那就是听别人说话时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并且无论话题多无聊枯燥,他都会认真思考后再回答。 偏偏这样一个小小的习惯,把阮梨迷得不行,尤其是当她每次说完一长串话,低头总能看到对面的陈迄周撑着脸颊、在耐心地望着自己时,心跳就会不受控的加速。 那一瞬间,阮梨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能一直喜欢陈迄周了。 原来不需要太多理由和原因。 她对爱人的标准从来都很简单,听得懂话还有会尊重就足矣,但如此普通的标准,这么多年来阮梨却只在陈迄周身上看到过。 谁会拒绝一个在你说话时盯着你眼睛看,还会用心听诉求的男朋友呢? 阮梨在想,如果当时她能真诚一点对待她和陈迄周的感情,不那么草率地自作主张提出分手,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答案未可知。 不过就算重来一次,阮梨相信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她那时太过年少,不懂得珍惜爱,更不懂得珍惜人,眼界和阅历也注定让她会那样选择。 岁月带来的磨砺,并不是年少轻狂的她坐在教室里多读几本书、多看几条社会新闻就能感悟出来的。 有些事情得亲身去经历,而阮梨总愿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面对人生岔路口,其实无论选择什么都会后悔,如果生活总是抱着“假如当初我怎么怎么样”的想法,就会失去很多快乐。 想到这,阮梨也就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时常对她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因为对于他们夫妻两而言,她乖张叛逆、固执得像头牛。 可管他呢,她的人生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视频里的陈迄周吹干头发重新折了回来,阮梨张嘴莫名就很想和他谈谈心,聊聊以前的事情。结果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陈迄周就被刘钧鹏叫了过去。 等他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阮梨看了眼时间,眨了眨酸楚的眼睛,自知今晚并不是能静下来谈心的好机会,便结束掉这次通话,乖乖去睡觉。 后来的一个多星期,陈迄周的工作很忙,阮梨没太有时间和他见面。 倒是在佟楒话的招呼下,阮梨叫上翁雅妮,三个人经常聚着吃饭聊天。最开始几次还在外头的餐馆聚会,到后来翁雅妮和佟楒话的关系渐好,她们便是跑去佟主任家聚会了。 佟楒话家有投影仪,有时候时间充裕,阮梨跟翁雅妮还会在她家看个电影再走。 几人聊得到一块,翁雅妮也很喜欢和佟楒话相处。 周末,陈迄周和胡旭原本都申请到了外出的名额,但两人在来的路上又被紧急召集回去。于是被放鸽子的阮梨还有翁雅妮临时决定去佟主任家吃火锅。 这天晚上,她们吃完火锅后,由翁雅妮提议看了一部电影:《寻梦环游记》 影片虽然是动漫的形式,内容却很感人。 让一向不怎么容易被感动的阮梨都眼眶发热,旁边感性的翁雅妮在影片播放到一半就开始哭了。 而当影片进入最后,小主角回去给他的太奶奶弹吉他时,翁雅妮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边抽泣边说着: “我也、想我奶奶,我奶奶她,她这一辈子很辛苦,到最后都,都没过上好日子,我真的好想她……” 翁雅妮哭得一抽一抽的,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最后哭累了,竟然还靠着沙发睡着了。 阮梨是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她抬头迎上佟主任的眼神,无奈地耸了耸肩。 “别叫妮妮起来了。” 佟楒话弯起眉,脸上带着笑,她伸手把翁雅妮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柔声提议道,“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到我家将就着休息一晚算了吧。” “嗯。” 阮梨看向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翁雅妮,没拒绝。 两人合伙把翁雅妮弄到床上后,阮梨就去卫生间洗漱了,她洗漱完出来,在客厅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佟楒话的身影。 阮梨敲门进主卧,才发现佟楒话独自坐在主卧的阳台上吹风。 晚间的凉风吹乱了佟楒话的秀发,她仅披了一条薄毯子,纤细的手指握着一瓶啤酒,背影看起来十分孤单。 阮梨想起佟主任老公牺牲的事情,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还未靠近,佟楒话率先听到了声响转过头来。 她见到是阮梨走进来,立马扬起一个笑容,“没去睡觉吗?” “刚洗漱完。” 阮梨抿了抿唇,她缓慢地走到佟楒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话姐,你不开心么?” 闻言,佟楒话默了默,拿起冰啤酒抿了一口。 “说不太上来。” 佟楒话嗓音温柔,阮梨却从中听出丝丝伤感,她看见佟楒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和谭瑾曜是在抗震救灾的时候认识的,那年我才大五,他当时已经从军校毕业进入部队了。” “他很自以为是,我当时特别讨厌他。”说着,佟楒话笑着转头看向阮梨,“谭瑾曜总是一板一眼的,说一不二,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那会就在想,谁要是当他老婆不得倒霉死去。结果没想到后来,我成为了他的妻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佟楒话眼底的笑意愈浓,她脸上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语气也是欢快的,却莫名听得阮梨心口发涩。 “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不知道佟楒话想起什么,她望向漆黑的夜,唇边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声音轻轻的:“算起来,今年好像是谭瑾曜牺牲的四年吧?还是三年?我都记不清了。”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慢慢遗忘一个人的开始。 这几年里,除了最开始得知谭瑾曜去世消息时崩溃的那一次,佟楒话几乎很少在其他人面前流露出难过的情绪。 她小时候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没接收到太多的爱,也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没遇到谭瑾曜之前的二十几年生活,佟楒话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就算没了他,她照样也可以幸福开心。 没什么问题,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阮梨张嘴想安慰,可面对如此平静的佟主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抬手默默地拍了拍佟楒话的背。 感受到阮梨的举动,佟楒话的身子顿时一僵。 她感受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涌出来,便弯起眼睛笑道,“我还好,不难过。平时没什么的,估计是你们选这个影片把我的情绪勾起来了。” 见佟楒话怪在电影上,阮梨嗯了一声没反驳,她什么话也说,只是站在阳台上陪着佟楒话吹了半个小时冷风。 等佟楒话将情绪整理好,才离开主卧。 隔天早上起来,阮梨看到佟楒话恢复了平常私底下温和的性格,才放下心来。 五月结束前,阮梨从唐宁宁那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唐宁宁和李津韬离婚了。 她现在每天和阿姨待在一起,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阮梨好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能看到唐宁宁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阮梨发自内心的高兴,不过唐宁宁预产期将近,她也要好好盘算一下,把那段时间的空出来回去陪唐宁宁。 一切似乎都在朝美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周六上午,阮梨上班时发现佟主任没来,刚开始她以为佟楒话休假了,结果到下班前也没能联系上人。 阮梨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于是又拨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仍旧是无人接听。 她盯着自动挂断手机的屏幕,突然想起看电影那天晚上的事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阮梨来不及多想,拉上刚下班的翁雅妮就跑去佟楒话家。 两人在佟楒话家门口敲了许久的门,没人回应。 阮梨急得打了陈迄周的电话,陈迄周在得知这件事后,叫上了刘钧鹏还有胡旭等队员到处寻找佟楒话。 佟楒话一直是独居,没人清楚她具体是从何时联系不上的,自然也报不了案。 阮梨跟着陈迄周找了好几圈,找到晚上十点多,佟楒话的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心里虽然焦急,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自己的情绪会连带着影响陈迄周。 陈迄周着急的心情更甚,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好几个度,惹得胡旭他们每次打电话过来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十一点前,阮梨再次拨打佟楒话的电话时接通了。 她没等对面的佟楒话开口,就火急火燎地问了句:“话姐,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佟楒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很显然是感冒了,“怎么了?” 阮梨瞥向紧张地盯着自己看的陈迄周,张了张嘴,最终道,“没什么,我和陈迄周现在能来找你么?” “……” 佟楒话静默几分钟,应了声好。 阮梨把佟楒话没事的消息告知其他人,便跟着陈迄周来到了佟楒话家。 两人原本以为这事儿是闹了个乌龙,结果到了后,看着杂乱的房间,陷入了沉默。 和上次阮梨来的时候不同,整齐有序的客厅变得一团乱,窗帘拉上后只有零星几点光亮挤进来,阳台花盆里生长的花朵也有枯死的迹象,明显好长一段时间没浇水了。 站在阮梨身后的陈迄周的目光落在佟楒话的手腕上,他眯起眼,头一次顾不上礼仪,冷声问道: “你手怎么回事?” 阮梨循声,跟着陈迄周的视线望去,看到佟楒话左手腕上缠绕着几圈纱布,伤口处的血渗出一些,已经干了。 “不小心划伤了。”佟楒话皱起眉,一副不太乐意谈这事的表情,转而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想自杀。” 陈迄周沉默半秒,直白地戳穿了佟楒话。 佟楒话淡漠地瞥向陈迄周,她缄默片刻后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气氛顿时凝固。 夹在他们中间的阮梨惊讶地抬起头,她看着情绪都有些失控的两人,心中警铃大响,连忙赶在陈迄周开口前说: “陈迄周,我手机好像落在车上了,你能帮我去拿下吗?” 这话一出,陈迄周和佟楒话的目光立马移到阮梨身上。 陈迄周知道阮梨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僵持两秒,最终听话地走出门下楼了。陈迄周一走,阮梨顿时感受到佟楒话的情绪松懈下来。 她看着转身进屋的佟楒话,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阮梨没主动开口说过一个字,她只是把客厅的窗帘拉开,默默地帮佟楒话收拾起屋子。 阮梨不太清楚两人过往经历了些什么,但从之前的相处模式来看,她唯一能明白的一点就是: 陈迄周很在乎话姐,同理,话姐也是。 这种在乎更多的是亲情上的。 像风一样 第80节 哪怕抛开陈迄周和话姐的关系不谈,这几个月来话姐对她的照顾,阮梨无法忽略。阮梨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上司,她优秀漂亮、坚强善良,身上有太多优点值得她学习。 经历更是让她心疼。 但阮梨觉得,那些劝人的话不应该由她来说,陈迄周同样没有资格。 失去爱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们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更不是光靠嘴皮子劝佟楒话要开心、要幸福就足够。 所以阮梨决定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问。 佟楒话眼睁睁地看着阮梨的身影在客厅和卫生间来回穿梭,终是叹了口气,忍不住起身跟着她一起收拾。 她们俩都是行动派,动作迅速,很快屋子就跟以前一样整洁了。 佟楒话看向在阳台上给花盆浇水的阮梨,走到她身边,缄默半刻问道,“梨梨,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什么?” 阮梨呆呆地抬头,她迎上佟楒话注视的眼神,慢半拍地哦一声,把手中圆滚滚的浇花小胖壶放了下来,“还真有。” 佟楒话抿了抿唇,她垂睫遮住眼底的情绪,等待着阮梨开口。 “话姐,我和陈迄周今天晚上还没吃饭,等会儿能到你家吃个宵夜么?” “……” 佟楒话表情停滞一秒,随即抬眼看向阮梨。 眼前的阮梨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小脸白洁干净,笑容尤为灿烂。 佟楒话定定地望着她漂亮的眼睛,试图从阮梨眼中看到些别的情绪,可什么也没有,阮梨就真的很纯粹地在认真询问。 末了,佟楒话听见她补充一句:“你上次给我和妮妮泡的那个泡面还挺好吃的,家里还有么?” “有。” 佟楒话沉默好半天,在阮梨的直视下还是松口了,“你想吃我给你弄?” “好。”阮梨笑脸盈盈的,嘴甜道,“谢谢话姐。” 佟楒话等阮梨浇完花,便走进厨房给阮梨煮泡面。 期间,阮梨就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絮絮叨叨的,聊着她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偶尔提了陈迄周两句。 佟楒话听着阮梨的念叨,时不时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 她偶尔回头看,捕捉到了好几次阮梨打哈欠的样子,佟楒话想起阮梨找了自己一晚上的事情,再联想到阮梨刚才认真给花浇水的模样,突然在这一刻,懂得了陈迄周为什么对阮梨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阮梨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可佟楒话在迎上她笑容的那一刻,莫名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十分愚蠢。 佟楒话记得,谭瑾曜以前问过陈迄周喜欢阮梨的原因是什么。 当时的陈迄周思考很久后,只回答了一句话,他说: 我也不知道,只是和她相处时有种人生很美好的错觉。 以前的佟楒话不以为意,觉得是陈迄周对阮梨的滤镜太严重了,毕竟爱一个人时,她全身上下都是闪光点。 而现在,佟楒话认同陈迄周所说的。 她确实在阮梨身上感受到了美好,这种美好源自阮梨对自己人生的十足掌控。 世间这么多人,唯有阮梨真正做到了随心所欲,她洒脱自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言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情感不会成为她的累赘。 她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鸟,只会将爱化成更丰满的羽毛,去成就自己的一片天地。 其实仔细想想,爱难道本来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么? 为什么她生来会被家中父母“男孩更好”的言语束缚,为什么她人生前二十年始终在争一口气,争一口“巾帼不让须眉”的气。 而又是为什么,她明明答应过谭瑾曜以后会开开心心的,不为任何人的话怀疑自我,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结果都没有做到。 她这几年活得浑浑噩噩,在谭瑾曜离开后丢失了人生的目标和方向,几度一蹶不振,却忽略了最好的爱从来不是软肋和拿捏对方的把柄。 它应是坚硬的盔甲,应是更丰满的羽毛。 不惧怕死亡其实并不难,为了爱的人更好的生活下去才难,就像《寻梦环游记》里说的: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前几天佟楒话看完这部影片时,很难受。 人的记忆力有限,她最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太能记得清谭瑾曜的声音,她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开始慢慢遗忘他,更加接受不了,那些有关爱的记忆正在慢慢消失。 这样的话,十年后,二十年后,她又怎么能证明她和谭瑾曜相爱过呢? 佟楒话觉得很难受,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她每天没日没夜的掉眼泪,最后走到了这一步。 想到这,佟楒话的心脏又开始抽疼起来。 “谭瑾曜死的时候,我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阮梨看着佟楒话低着脑袋沉默半晌后,突然冒出了这句话。她登时站直身子,视线落在佟楒话身上,面露担忧。 “他还说好金婚要给我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全是放屁。” “……” - 陈迄周识相地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 他知道阮梨会安抚好佟楒话,也知道当时的自己无论是立场还是情绪都不适合留下去,所以他出来了。 只是…… 陈迄周再次将车熄火,他拿过旁边毫无动静的手机,微微蹙眉。 这都快凌晨两点了,阮梨还没安慰好么。 陈迄周眼神有些哀怨,他抬手找到点进阮梨的微信头像,往上翻找着自己发过去的几条消息,紧抿起唇。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手机屏幕一闪,佟楒话的电话过来了。 陈迄周快速接起,到嘴边的“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对面的佟楒话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道: “你现在在哪儿?” “楼……”下字还没说出来,电话那边响起了阮梨的声音。 “我看到我的宝贝开坦克来接我了!话姐,今天晚上感谢你的款待,我先走了啊!” 听着阮梨不对劲的语气,陈迄周刚皱眉想问些什么,手机一声清脆响,佟楒话把手机放了下来。 “等等,不对,那边是厕所!梨梨你先别动。” 佟楒话的声音有些着急,她抽空跟陈迄周说了句:“你快上来吧。”话音未落,佟楒话音调一转,慌张起来,“不对不对,那是马桶不是坦克的驾驶位!” “话姐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快上来……” 陈迄周听着两人杂乱的声音,头疼地扶了扶额。 他上楼一看,果然看到阮梨醉成了一滩烂泥。阮梨见到陈迄周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她小跑至陈迄周跟前,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半天,憋出一句: “咦,你和我家宝贝长得好像哦。” “……” 醉酒的气息扑面而来,陈迄周默了默,转头看向佟楒话,问:“她喝了多少?” “没多少。” 说起来佟楒话也有些无奈,她指着餐桌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啤酒瓶和那杯孤单、看起来压根没动的白酒,说: “就喝了一瓶啤酒和一口白酒。” 陈迄周抓住在自己身上这里摸摸,那边碰碰的阮梨,轻叹一口气,“她不胜酒力,几乎约等于一杯倒。” 佟楒话惊了,“那喝酒还是梨梨提出来的,喝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要我把喝醉。” “别理她。”陈迄周别开眼看向阮梨,冷哼一声,“她鬼话连篇,嘴里没一句实话。” “不理我?!” 眼前的阮梨以为陈迄周是在跟她说话,先是委屈地瘪瘪嘴,然后双手插胸,“不理我就不理我呗,你以为你是谁?能有几分像莞莞是你的福气好吗?” 陈迄周:“……” 佟楒话:“……” “要不是我家宝贝有事,我才不稀罕你。” 陈迄周脸都黑了,他咬牙切齿的,“不稀罕?” “是啊。”阮梨点头,不怕死地一字一句重复道,“不、稀、罕!!!” 佟楒话眼瞅着阮梨越来越不清醒,此时也开始后悔答应和她喝酒了,“你还是先送梨梨回去吧,她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 闻言,陈迄周的脸色有所缓和,他伸手就要去牵阮梨,谁知道被阮梨侧身躲开。 “干嘛?你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的。” 陈迄周气笑了,他懒得跟阮梨继续纠缠下去,抱住她的腰就把她抱走了。 身后的佟楒话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目光落在挣扎的阮梨脸上,给了她一个祝好运的眼神,等他们坐上电梯然后才关门进屋。 一路上,阮梨都在不清醒地挣扎着。 陈迄周没办法,只能把她放下来,揪着她通红的脸蛋说:“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话奏效了,阮梨安静下来,认真地盯着陈迄周看了好久,甚至还上手摸了。她眼神清明一瞬,似乎认出他来了,一把抱住了陈迄周的腰。 “陈迄周,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吗?呜呜呜我等了你好久。” 陈迄周松了口气,他表情无奈却还是耐下性子回答,“嗯,我来接你回家。” 陈迄周原本是随口答的,谁知道这句话成了后来阮梨不想回宿舍的理由。他开着车把阮梨送到单元门楼下时,阮梨还没清醒过来。 她睁着眼环顾一圈环境,莫名抱着他就开始哭: “我不上去,你不是说带我回家吗?为什么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来?你肯定是不想要我了,呜呜呜你个渣男……” 像风一样 第81节 陈迄周低眼,他看着只是干嚎一滴眼泪都没有的阮梨,觉得荒唐,“我不想要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不管,你要是把我丢在这里我明天就跟你分手!” “你无理取闹。” “娶闹?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娶他?”阮梨抬起脑袋,眨巴眨巴眼,“我不能娶你吗?” 陈迄周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怼道,“你下次别喝酒了,酒品真烂。” “你骂我,你完了,这辈子找不到老婆。” 陈迄周:“……” 二十分钟后,陈迄周望着死抱着自己不松手的阮梨,完全没辙。 他软下语气试图和阮梨讲道理,“你不想回宿舍想去哪儿?” “你去哪我去哪。”阮梨固执地说,“反正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陈迄周愣了愣,他轻勾唇角,“我去火星你也去?” “去!”阮梨毫不犹豫。 “那你得先和我结婚。” “为什么?”阮梨疑惑地抬眼,她认真地问,“火星是你娘家啊?” “?”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逻辑。 算了,他今晚都莞莞类卿了,不能和醉酒的混蛋计较。 陈迄周用尽各种办法,最后也没法劝动阮梨后,带着她到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他原本是想开两间房的,可阮梨在前台各种闹。 醉酒的人半点道理不讲,阮梨更甚。 陈迄周只能依着她的,改定了情侣大床房。 刷卡进屋后,陈迄周把阮梨带去了卫生间,想帮她洗漱一番。 谁知道阮梨根本听不进话,一直在乱动,不是对着镜子欣赏自我就是这里看看,最后还把爪子伸到了陈迄周身上。 陈迄周见她摸自己腹肌的时候最消停,干脆也就没管她。 结果摸着摸着,阮梨手的方向突然一转,落到了裤头上。 陈迄周呼吸一滞,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了阮梨的手,他咬了咬后槽牙学着她的语气警告道,“手不要乱摸,男女授受不亲。” 阮梨缓慢地眨了眨眼,她好像听懂了陈迄周的话,乖乖地仍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 陈迄周把阮梨的手拿出来,认真地给擦手。 阮梨的手指很漂亮,又白又纤细。 陈迄周翻过她的手心,擦干净后松开阮梨的手,然后说:“另外一只。” 阮梨“哦”了一声,听话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放到陈迄周的手心。陈迄周稍稍弯腰,像照顾小孩似的,异常用心地擦干净阮梨的每一根手指。 阮梨身上的酒味被冲淡了些。 陈迄周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扬起下巴指向淋浴间,“进去,我帮你洗脚。” 阮梨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仰头盯着陈迄周看。 陈迄周无奈地扯了扯唇,认命地弯下腰,手才碰到阮梨瘦白的小腿,头顶却突然响起阮梨的声音。 “陈迄周,你是不是那个地方不行?” 陈迄周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撩起眼皮看向阮梨。 “你说出来,我不会嫌弃你的。”阮梨的表情异常真诚,她竖起四根手指头,“我发四。” 陈迄周冷嗤一声,气笑了,“行不行的,要不你试试看?” 阮梨:“行,我试试。” “……” 作者有话说: 阮梨:试试就逝世。 这章写了好多,才这么晚更新,抱歉o(╥﹏╥)o 第59章 夜晚·按摩 “别闹了。”陈迄周头疼地扶了扶额, 耐心劝道,“快洗完脚把醒酒药吃了然后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 这会因为过于顺畅的对话, 让陈迄周忽略了阮梨还醉着的事实, 权当阮梨是在说笑。他正欲去淋浴间放点热水,衣领突然被阮梨一把抓住。 阮梨的力道不轻。 陈迄周被猛地拉住俯下了身, 他下意识地护住她的腰, 眉头还没皱起, 唇瓣便传来湿热的触感。 这个吻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怀中的阮梨努力踮起脚尖, 她的吻技生疏且毫无章法, 陈迄周目光微沉,心头一动, 抬手扣住了阮梨的后脑勺。 他另外一只手搂住阮梨,将她抵在浴室玻璃上,加深了这个吻。 阮梨的背抵上充满冷意的玻璃,激得她缩了缩肩头。 陈迄周注意到她的动作, 托住阮梨的腰单手把她抱起,转动方向, 来到了洗漱台这边。怕弄脏阮梨的小裙子,陈迄周脱掉自己的外套垫在了最底下,然后绕开她披在肩头的黑发, 扶住阮梨白皙细长的脖颈,低头再次亲吻住她。 阮梨仰头估计昨天洗过头发,陈迄周能闻到她身上清淡的香味。 不知道亲了多久, 陈迄周感受到阮梨换气换不过来, 于是往后撤开松开了她。 阮梨眼神有些茫然, 嘴唇红润泛着水光。 陈迄周轻笑一声, 抬手用指腹帮她擦了擦唇,问:“还想试么?” 接吻都不知道换气,说大话就算阮梨的。 阮梨其实压根没听清楚陈迄周的话,身上滚烫的温度几乎快把她的意识给吞噬掉,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浑身使不上劲干脆将脑袋靠在陈迄周的肩头,胡乱地嗯了一声。 陈迄周见她还嘴硬着,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 他让阮梨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抱着她走出了浴室。 陈迄周把阮梨放在床上,她一触碰到柔软舒适的被单就下意识要跑,可陈迄周却拽住她将她重新搂入怀中。 他看着阮梨有些红肿的唇,轻轻吻了吻嘴角,随即细细密密的吻顺着下巴,一路从脖间落到了她漂亮的锁骨上。 耳边阮梨的气息越来越乱。 黑暗中,陈迄周的手往上摸索,找到了连衣裙的拉链。他动作微顿,略一思索,最后还是扯下了拉链。 高中时,阮梨的身材就偏瘦。 两人几年不见她也没长什么肉,腰肢依旧细软,陈迄周一只手就能握住。 或许是因为工作太多在室内的缘故,她的皮肤白到发光,尤其和小麦色的陈迄周抱在一起,两人对比时更加明显。 阮梨真的很香。 陈迄周亲着亲着,忍不住在她白净的脖子上种了个草莓。 阮梨瘦弱的肩头颤了颤,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陈迄周没太听清。紧跟着,阮梨像是报复性般攀上他的脖颈,在他喉结旁咬了咬。 陈迄周迎上阮梨得意的小表情,笑了笑,托住她的后脑勺,再度吻了上去。 屋内气氛愈发旖旎。 陈迄周听着耳畔阮梨的声音,手掌绕开阮梨的衣角往更深处探去。 喝酒暖身,阮梨回来的路上也一直在折腾个没完,她身上的温度要高出许多。 刚开始接吻时,她感受到陈迄周的温度没那么高,老是亲着亲着就把滚烫的脸贴到他的胸口。可亲到后来,他们不相上下,倒是分不出彼此了。 没了那股凉意,阮梨自然不乐意抱着陈迄周,几次都想推开他往床上的其他角落跑。 两人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热的。 此刻酒精上来,阮梨的头开始晕痛起来,她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腿间的炙热,下意识地哼唧了一句: “陈迄周,我有点难受。” 陈迄周乍一听误会了阮梨的意思,他随口嗯了一声,动作愈发放肆。 直到怀中的人儿染上哭腔,陈迄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散漫的神色顿时收敛,微皱起眉,问她。 “哪里难受?” 阮梨面色潮红,她眼睛红得像兔子,豆大的眼泪从她眼里滑落出来,她人还没清醒,反应了好久才回答: “我头好疼。” 说完这句话,阮梨就开始不断叫着陈迄周的名字,嘴里重复着两句话—— “我好难受。” “我不舒服。” 陈迄周抿了抿唇,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松开阮梨,指尖帮她轻轻按摩着脑袋,嘴上责备着她,语气却不自觉地柔下来。 “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喝酒,以后一滴酒都不准碰。” 阮梨紧紧地抱住陈迄周,她颔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顺带还把眼泪擦干净。 陈迄周垂睫望着阮梨这副样子,上头的情/欲瞬间褪下来。 他给阮梨按摩了半个多小时脑袋,听到耳边响起阮梨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才放下手。 陈迄周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盯着阮梨看了会,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这样。 阮梨倒是睡得安稳,可他今天晚上怎么睡…… 像风一样 第82节 陈迄周再次叹了口气,在床上躺了会,心中的欲/火也仍旧没熄灭。陈迄周的视线落在阮梨洁白的脸蛋上,他握住她细长的指尖,亲了亲她的眼睛。 窗外月光皎洁。 陈迄周嗓音低哑,他收紧环在阮梨腰间的手,说了句: “梨梨,帮帮我。” - 隔天早上,阮梨是被陈迄周的闹钟吵醒的。 他早训的时间向来早,手机虽然只在床头震动了不到半分钟就被关掉了,可还是把阮梨吵醒了。 她头疼欲裂,睁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半天,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卧槽。” 阮梨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 她回头看向光着膀子的陈迄周,惊得下巴都掉了。 陈迄周原本关掉闹钟还想抱着阮梨再睡一会,谁知道阮梨直接起身了,他只得撑着手肘,跟着起身。 “你,我、我怎么在这儿?昨天晚上我没回宿舍吗?” 陈迄周好整以暇地看着磕磕巴巴的阮梨,稍一挑眉,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阮梨喝断片了,记忆还停留在安慰佟楒话陪她喝酒那会,她努力回想片刻,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阮梨的视线落在陈迄周喉结旁的红印上,她吃惊捂住嘴巴,一脸不敢相信。 “我和你做/爱了?” “……” 陈迄周听着阮梨直白露骨的话,沉默下来,他静晒两秒,抬手拿过床边的短袖套上,忍不住怼道: “做没做你自己不清楚?” 被陈迄周这么一提示,阮梨脑海里隐约出现一些昨晚的片段。 她的手摸上后背没完全拉上去的拉链,再看了看完好无损、穿着连衣裙的自己,松了口气。 “太好了。” 她可不想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体验和陈迄周的第一次。 对于阮梨心中的想法,陈迄周浑然不知,他穿衣服的动作一顿,不高兴地眯了眯眼,冷嗤一声,学着她的口吻重复说了一遍: “太好了。” 阮梨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出来有歧义,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陈迄周,尽管他什么话也没说,但阮梨也知道他不高兴了。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嗯。” 陈迄周懒散地应了一声,“无所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阮梨看着嘴硬的陈迄周,弯眉笑起来。 她半起身,走到床边抬手想要搂住陈迄周的腰,却发现手腕异常酸胀。 “怎么回事,我手怎么这么酸……” 陈迄周听见阮梨的嘟囔,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他看向皱眉揉起手腕的阮梨,轻咳一声,嚣张跋扈的气焰顿时一熄。 “你先洗漱,我下楼给你买早餐。” “哦好。” 这话一出,阮梨顿时想起自己还要上班,倒也顾不上细想,起身去了卫生间。 她站在镜子前拿过牙刷,刚挤上牙膏,外头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响。 阮梨探身一看,发现陈迄周已经出门了,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再回身刷牙时,瞥见了自己脖子上的草莓。 拉开衣领,顺着锁骨往下看还有好几个。 阮梨瞠目结舌,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不是,这么多草莓她今天怎么去上班啊?陈迄周不是说他们没做/爱吗??? 阮梨灵光一闪,视线慢吞吞地移到自己的手上,像是想起了些什么,阮梨连忙放下手中的牙刷,冲出去在床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正欲找陈迄周算账,谁知道按了按按键发现手机没电了,阮梨坐着生了会闷气,最后眼瞅着陈迄周快要回来,才起身进去洗漱。 洗漱完时,陈迄周刚好回来。 他手上提着热腾腾的早餐,都是已经打包好的。 阮梨没给陈迄周开口的机会,伸出自己的手径直问道,“我手为什么酸?” 陈迄周没料到回来还会被她盘算这件事,眼神飘忽一瞬,继而淡定地回道: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 “嗯。” 阮梨眯起眼,死死地盯着陈迄周的眼睛看,“真的不知道?” “真的。”陈迄周表情真诚,看起来没说谎。 阮梨一噎,转而指着自己脖子上的草莓问道,“那这是什么?” 面对明知故问的阮梨,陈迄周一下就想明白她可能知道了,他略一思索,认真地皱眉凑过去看了看,然后说: “不知道,蚊子咬的包吧。” 阮梨疑惑抬眼:“?” “哦对,我记起来了。” 陈迄周站直了身子,他答完话不到十秒钟立马接道:“记起来你手为什么会酸了。” “为什么?” “你躲蚊子的时候滚到了床下,手应该是那会磕到的。” “……” “昨天晚上酒店的蚊子确实多,我也被咬了,你看。” 阮梨看着一本正经指着自己喉结解释的陈迄周,眼皮一跳。 你不要太荒谬。 第60章 追月·思念 阮梨安静一瞬, 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看起来像傻子?” “……” 陈迄周迎上她直视的眼神,认真摇头,“也没有。” 阮梨见陈迄周装傻充愣着, 没戳穿他, 不再探究事情的真相。 主要是没时间探究那么多了。 她衣服上明显沾着酒味,要在上班前回宿舍换洗的话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相较于手忙脚乱的阮梨, 陈迄周倒显得尤为淡定很多, 他先去卫生间洗漱一番, 然后便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看到阮梨拿过桌上的早餐急匆匆就要走时, 陈迄周还抬眼问道: “要我送你么?” 闻言, 阮梨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去, “你今天不要训练吗?” “今天周六。” 陈迄周淡声提醒着,“昨晚出来的时候请假了,晚点去找她。” 阮梨知道陈迄周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佟楒话,她静静地看着皱眉的陈迄周, 抿了抿唇,没说话。 以前陈迄周在谭瑾曜手底下工作时, 受过夫妻两许多照拂。 人生中,陈迄周为数不多向别人吐露心声的一次就是在谭队面前,也是那次, 谭瑾曜知晓了他家中的一些事情。 从那之后,原本春节一个人留在部队的陈迄周被谭瑾曜邀请去他和佟楒话家里吃年夜饭,这一吃就是好几年。 陈迄周并不是一个冷血动物, 他有血有肉有感情。 在谭瑾曜牺牲后, 他经常有空就会跑出来看望佟楒话,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佟楒话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开心。 可也没有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佟楒话于陈迄周而言, 早就是他的家人、他的姐姐了,所以无论如何,陈迄周都不会放任她产生这种消极的想法。 阮梨看着安静思考的陈迄周,临走前还是安慰了一句:“别太担心,话姐会想清楚的。” 陈迄周轻轻嗯了一声,他正要起身就被阮梨拦下来。 “我自己回去好了,这里离宿舍不远,你吃完早餐快去找话姐吧。” “好。”陈迄周没拒绝。 阮梨等到陈迄周的回答,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身上黏糊糊的,但回到宿舍时已经没太多时间留给她洗澡了,阮梨简单地冲了一下,便匆忙赶到医院。 照例查完房后,阮梨收到了佟楒话发来的消息。 大概消息是她没事,叫阮梨想个办法把休假的陈迄周弄走。 阮梨笑笑,却没打算插手管他们俩的事情。 下班后,阮梨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就在门口看到了陈迄周和佟楒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佟楒话眼底隐约有些不耐烦和无奈。 像风一样 第83节 走得近了些,他们的谈话内容也落入阮梨的耳中,佟楒话先问: “你休假到什么时候?” “明天。”陈迄周答。 “还要明天?”佟楒话说,“明天你应该有安排吧?带着梨梨去约会,别在我眼前瞎晃。” 陈迄周默了默,“我记得你家里是不是有个鸳鸯锅?等会去超市买点菜,晚上去你家搞火锅吃。” “?” 佟楒话看着油盐不进的陈迄周,疑惑抬眼,“我在跟你说明天的事儿,你谈什么火锅?想吃火锅和梨梨约会去,你什么癖好,非要带个电灯泡。” 阮梨看见陈迄周张了张嘴,像是要怼回去,可撩起眼皮注意到自己走过来了,便闭上嘴,什么也没说了。 佟楒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立马笑起来。 “下班啦?陈迄周说晚上到我家搞火锅吃,梨梨你想吃什么?” 这话一出,旁边的陈迄周垂眼瞥向佟楒话。 阮梨看着陈迄周眸中的哀怨,抿唇笑了笑,故意答道,“就吃火锅吧。” “那行,我们现在一起去买菜。” 佟楒话看了眼时间,朝陈迄周扬扬下巴,指挥起来,“你快去把车开过来。” 陈迄周不情愿地看了佟楒话一眼,随后转身往地下停车场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陈迄周一走,佟楒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阮梨吐槽起来,“陈迄周还是不能太闲,我好不容易休个假,他倒好,跟个跟屁虫似的,我去哪儿都要跟着。” “他担心你。” 阮梨没拐弯抹角,无奈地耸耸肩,“奈何嘴太笨。” 佟楒话微微一愣,被直言不讳的阮梨给逗笑了,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也就只有梨梨你治得了这小子了。” 阮梨抬眼,看着陈迄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置可否。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昨天的事情,就被佟楒话挽住手腕,带着往前走。 半个小时后,三人来到附近的超市。 不过时间太晚,新鲜的菜没剩下多少了,他们各自买了自己想吃的,就开车回到佟楒话家搞火锅。 阮梨原本挤进厨房想帮忙。可她很少亲自下厨,除了洗菜,刀法笨拙又生疏,最后是陈迄周实在看不下去了,扶着阮梨的肩膀把她推了出去。 隔着玻璃门,阮梨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望着,视线从打下手的佟楒话身上最终看向了陈迄周。 她以前就知道陈迄周很独立自主,会下厨。 但分手前阮梨从来没吃过陈迄周做的饭,她看着陈迄周挽起一节袖口,露出精瘦有力的手臂肌肉,突然萌生一种想学做饭的想法。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阮梨就觉得离谱。 她讨厌油烟味,更加不喜欢双手沾上油渍的感觉,所以一直排斥下厨。从小到大因为父母也很少下厨,家里对阮梨的厨艺也没什么要求。 阮梨眨了眨眼,目光舍不得从陈迄周脸上挪开,她身子放松下来,倚靠在墙边站着。 其实这样平凡普通的生活也很美好。 所以她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跟陈迄周会没有未来?分明陈迄周这个人就是靠谱的代言词。 阮梨想起以前,思绪逐渐飘远。 这天晚上,三人吃过火锅后,由佟楒话提出散步消食。 她们围着小区明亮的小道,步伐缓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经过健身设备附近时,佟楒话谈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阮梨安静地听着,偶尔听到身旁的陈迄周出声怼上几句,气得佟楒话连白了他好几眼。 当阮梨听到他们说起,以前去附近下级县那片茂密美丽的胡杨树林景区游玩时,她眼睛一亮,不禁出声提议道:“我们去吗?” 佟楒话面露诧异,“现在吗?” “嗯。”阮梨重重点头。 “现在去太晚了,景区应该已经关门了,只能围着外头的路转悠一圈。而且最佳观赏时间是在十月中旬。到那个时候顺着视线往前看去,是一片金灿灿的胡杨树,现在都是绿的,没那感觉。” 一旁的陈迄周正要赞同,两人却看到阮梨笑容明灿,摇头道,“不会啊,绿色好,多有生命力。” 她顿了顿,说,“我们十月可以再去一次嘛,现在刚好月亮出来了,我们就追着月亮的身影去。” 这话说出来太过浪漫,佟楒话无法拒绝,最终听从了阮梨的建议。 佟楒话以为自己今天晚上注定要当个一千瓦的大电灯泡,结果阮梨没选择和陈迄周坐前排,她陪着自己来到后排。 而他们就在陈迄周的冷笑声中,出发前往胡杨树林。 抵达胡杨树林时,躲藏在云后面的月亮也完全展露出来。 一眼望去,道路两旁的胡杨树几乎隐没于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它的身姿,更无从昧着良心说这是一番美景。 身旁的阮梨将她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夜晚的风瞬间灌入车内,吹拂在佟楒话的脸上,她感到从所未有的惬意,情绪在此刻得到了释放,身子完全放松下来。 佟楒话想起阮梨追着月亮走的话,勾唇笑起来,不过好像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风好舒服。”阮梨收回伸出去的手,她欣喜地看向前排,“陈迄周,你能把车窗全部降下来吗?” 陈迄周没回话,却是伸手按下车门上的按键,把窗户全降下来。 耳畔有风声,呼哧呼哧的。 佟楒话看见阮梨提高音量又不满意地喊了句:“你开快点。” 前排的陈迄周抽空瞄了一眼后视镜,这次没应她的要求。 “阮小姐,这里是阿尔勒什,不是秋名山。” 阮梨愣了愣,被陈迄周这番话逗得捧腹大笑起来。佟楒话的视线看向笑点极低的阮梨,无奈地扯了扯唇。 他们开的是车是佟楒话的,车上有天窗,不安分的阮梨问过佟楒话后,起身打开天窗站了出去。 她站着张开双臂,与风撞了个满怀。 今晚的阮梨格外兴奋开心,陈迄周和佟楒话也被她的笑声感染了。 在风里,两人听见阮梨突然大喊了一句,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大清,好像是—— “陈迄周,我好爱你!” 正在认真开车的陈迄周闻声,表情一愣,接收到佟楒话调侃的眼神,他悄悄红了耳根,嘴上却淡定地说道,“你跟风说不如跟我说。” 阮梨自然听到了陈迄周的话,她从天窗上爬下来,一本正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以前听专家说,只要够诚心,风会把爱意和思念带到对方身边去。” 陈迄周哼笑一声,不以为然,“哪个专家?江湖骗子吧。” “本专家。”阮梨自信地拍拍胸脯。 她懒得和陈迄周这个直男计较,转而拉住佟楒话的手说,“话姐,你要不要试试,真的很灵的!” 陈迄周看着像个江湖骗子似的阮梨,抿唇笑了笑。 阮梨见陈迄周取笑自己,瞪了他一眼警告道,“笑什么?你难道没接收到我的爱?” “没。” 陈迄周轻咳一声,不敢反驳,“灵,灵得不得了。” “……” 佟楒话看着无语的阮梨,眼底的笑意愈浓。 耳边是阮梨和陈迄周互怼的声音,她侧目望向窗外,想着阮梨的话,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谭瑾曜,我好想你。 想见你、想抱你,真的很想很想……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佟楒话轻轻垂眼遮住眼底的悲伤,你听到了吗。 晚上回去的时候,阮梨隐约感受到地面震动了一下。 她一开始看着身边的陈迄周和佟楒话毫无反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没在意这件事。她还在想,要趁今晚月色好和陈迄周谈谈心。 结果陈迄周接到部队打来的电话,被临时叫了回去。 她依依不舍地和陈迄周道完别,目送着他开车离开佟楒话的小区后,转身和佟楒话告别回到了宿舍。 阮梨刚脱下鞋,走到客厅就看见翁雅妮冲了出来。 翁雅妮握着手机,边穿衣服边拧着眉,“阮阮,你晚上有看群里的消息吗?” “没有。”阮梨摇头,不由得好奇地问:“怎么了?” 翁雅妮欲言又止,“你还是自己看吧。” “好。” 听到这话,阮梨快速掏出手机点进微信里医院的大群看起消息。 群里正热闹着,在讨论今晚鹤山县6.5级地震的事情。 阮梨想起陈迄周走得匆忙的事情,心跳一顿,突然有种预感。 果然,当她找到陈迄周的手机拨打过去时,已经显示无人接听了。阮梨抬头和翁雅妮对视一眼,只见翁雅妮摇了摇头。 “胡旭也没接我的电话。” 闻言,阮梨抿着唇沉默下来,她翻看着群里有关地震的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6 2、地震·救援 此次地震中心在鹤山县的乌夏甫镇, 距离阿尔勒什市区 99999965公里,坐落在山脉下,县城内平均海拔将近有两千米。 大概推算了一下陈迄周被召集回部队的时间, 阮梨猜测他们应该是作为先遣队被派过去的。 6.5级算强震, 她们医院估计马上就会组织应急救援小分队前往一线救灾。 大群里,不断有不同科室的主任出来发言。 阮梨看着她们发出来的那句随时待命, 抿了抿唇, 她拍了拍翁雅妮的肩, 见她忧心忡忡, 出声安抚道, “别多想了,今晚早点睡, 明天说不定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嗯。”翁雅妮没反驳,她应了声好便转身回了卧室。 如果前方灾情严重,医院要派遣医护人员去支援的话,她们急诊肯定是第一梯队, 其次还包括骨科以及神外科的专家们。 像风一样 第84节 翁雅妮回到卧室刚躺下不到二十分钟,果然如阮梨所说的, 急诊科护士群开始召集志愿者,组成应急小分队参与鹤山县的救援。 她想到前线的胡旭,直接报名了。 很快没几分钟, 小分队的组长确定好人员,把她们拉入了一个新的群,在群里发了句: 【请本次报名参加鹤山县救援的人员携带3天的生存保障物资, 于 2:50前在医院集合完毕, 另外请保持通讯畅通。】 翁雅妮看到这句话, 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护士群其他人发送着“注意安全”的消息时,她已经携带好物资从宿舍出来了。 卧室里。 阮梨压根没睡着,她听到那声关门响后把手伸出被窝,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翁雅妮发了条消息。 【一定要注意安全。】 等了许久,翁雅妮似乎坐上了连夜出发赶往鹤山县的车,才有空回复消息。 【好的。】 翁雅妮回复的这条消息后面还加了个抱抱的表情包,阮梨的视线在她的表情包上顿了顿,果断放下手机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一早,阮梨来到医院还没查房就被叫去院办开会。 根据昨晚第一支小分队带来的消息,鹤山县的伤亡人数不少,在上级领导同意商定后,医院决定派遣第二支应急救援小分队,于今日十点半出发前往。 这支小分队主要由灾区救援需要的几个外科科室医生组成,包括阮梨所在的神经外科。 佟楒话有过不少救灾经历,她主动申请带队前往一线救援。 小分队名单出来后,阮梨也在其中。 她没多磨蹭,交接完工作就回了趟宿舍,前程争分夺秒。 坐救护车上高速后,阮梨和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了会,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样子,一行人抵达鹤山县。 昔日热闹的县城房屋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满目疮痍。 车子越开越抖,晃得阮梨有些想呕吐,她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心情越发沉重。 阮梨从小居住的申城是沿海城市,她人生二十几年倒是经历过台风,从未亲眼目睹过地震,更没机会来现场。 她以前在电视里听过许多地震的新闻,光是看到灾后的图片还有那伤亡人数就叫人心一惊。 这会到了现场,比在电视前更令人压抑。 顺着视线放眼望去,没有几栋房屋是完整的。 有不少人躺在路边等待救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钱的贫穷的,这一刻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格外平等。 人的生命是如此渺小。 身旁的佟楒话见阮梨表情严肃地沉思着,以为她被吓到了,于是拍了拍阮梨的手以示安慰。 阮梨抬头,回了个眼神表示自己没事。 佟楒话这才放心下来,转头和旁边的几人交代起来。 抵达医疗大本营时,阮梨刚下车便看到了身穿橙黄色消防服的消防员们正在搬运伤者。 他们把伤者搬进临时分诊区里,由急诊的医生护士们进行初步评估病情,按照病情轻重将伤员分为红、黄、蓝三级。 经过分诊区处理后,再按分级将伤者送往抢救室和污染救护区。 阮梨隐约在分诊区的队伍里看到了翁雅妮的身影,但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佟楒话带领着前往抢救室。 佟楒话和相关人员进行对接后,马上便带着阮梨上了第一台手术。 伤者是急性硬膜下血肿,因出血量较大形成脑疝,需要做紧急开颅手术。 阮梨穿戴好口罩和帽子,使用灭菌剂刷手后快速换上无菌手术衣进入了手术室。 在鹤山县做手术要比平时难上几倍,除了要警防余震给手术带来的各种影响,还有高反。 这边海拔要比阿尔勒什高,再加上不停歇的工作时间,同行的有一两个医生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 神外科手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佟楒话见他们起了高反,干脆让他们去休息,带着阮梨和另外一个医生开始马不停蹄地接下一台手术。 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阮梨才有时间吃上今天的第一顿饭。 但她刚吃没两口,就又有伤者送过来,阮梨没犹豫直接放下筷子,再次刷手穿上手术衣走进手术室。 天黑下来,救援的进度也慢了下来。 阮梨和佟楒话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十分了。她看了眼疲惫不堪的佟楒话,主动拿过两人之前吃了几口的盒饭,打算出去找找有没有能热饭的。 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阮梨正欲转身回去,无意间瞥到了翁雅妮。 翁雅妮面前站着刘钧鹏,两人正聊着天,刘钧鹏的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翁雅妮的眼瞬间红了。 阮梨挺了挺酸疼的腰,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离得近些,他们的聊天声也落入阮梨的耳中。 她看见翁雅妮沉默两秒,然后问:“那他们大概几天能回来呢?” “最多五天。” 刘钧鹏神情严肃,他皱着眉说,“他们身上带的物资只够这么些天,所以没消息前我们只能等待。” 这话一出,阮梨就看到翁雅妮的眼眶更红了。 两人察觉到有人靠近,齐齐抬头看向阮梨。 阮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心中已经了然,于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朝刘钧鹏打过招呼后对着翁雅妮说了句: “今天辛苦吗?” “阮阮。” 翁雅妮见是阮梨,眼泪一下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她摇头道,“还好,我做的都是比较简单的分诊,登记身份信息和佩戴分拣标志什么的,不怎么累。你呢?你今天来的吗?” “嗯。”阮梨点头,“中午看见你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进手术室了。” 闻言,翁雅妮的视线落在阮梨手中的两盒盒饭上,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有医生在喊她的名字。 翁雅妮回头应了一声,然后朝阮梨和刘钧鹏说道,“我先走了。” 阮梨:“好。” “辛苦。”刘钧鹏站直身子,对着翁雅妮敬了个礼。 两人看着刚才还在哭的翁雅妮眼泪瞬间一止,她仓促地用手背擦干眼泪,果断跑进了临时帐篷里。 刘钧鹏目送着翁雅妮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门口,才转身看向阮梨。 他盯着平静的阮梨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和她交代一下陈迄周的情况。 “昨天晚上我们连夜抵达鹤山进行救援,上头接到消息说,乌夏甫镇那边临近山脉底下的乡村里有几个被困人员。进乡的道路已经被阻断,车子进不去,所以陈迄周带着胡旭几人,在今天早上九点多作为先遣队去探情况了。” 说着,刘钧鹏抬眼看了看阮梨,他看见阮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才接着道: “一直到下午我们都还保持着联系,不过下午几次余震后……” 刘钧鹏没把话说完,可情况已经十分明了了。 乌夏甫镇的海拔比鹤山县内还要高,接近山脉底下的更是,车进不去,就代表着陈迄周他们只能徒步。 被困人员在信号丢失前打过电话求救,他们只有基本的方位,没有具体位置。 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徒步进去只为挽救也许已经去世的被困人员。 先不说能不能活下来救出来,进去的人都可能会有危险。 可阮梨很清楚,只要有一丝可能,陈迄周他们作为武警、作为人民的子弟兵就不可能放弃。 “我知道了。” 阮梨依旧很冷静,她注意到刘钧鹏眼底的疲惫,没多和他交谈,郑重地颔首说了句,“辛苦,注意安全。”便拿着盒饭走了回去。 她跟着佟主任吃掉凉了的饭菜,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又上了手术台。 后来整整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起床,阮梨都没从刘钧鹏那儿得到陈迄周的任何消息。 阮梨昨天很晚才睡,起来时佟楒话又带着另外一个医生进了手术室,她匆忙吃过早餐,往手术室走时看到了由人群拥簇着走过来的两个男人。 他们是国家医疗组派过来的专家组,最中间的男人年纪稍长些,显然是组长。 阮梨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自然地抿抿唇角。 严温译的目光在阮梨身上短暂停留一秒,他似乎是知道她在这儿,面上丝毫没觉得惊讶。 这时,手术室有医生走了出来,是佟楒话和另外两个医生。 严温译转头和佟楒话打招呼去了。 阮梨的视线看向严主任身后的男人,相比之下男人要年轻许多。 他身材颀长,身上穿着薄薄的黑白夹克外套,衬得那张精致帅气的脸蛋更年轻了,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两师兄妹正忙着互相寒暄,阮梨抬眼便看到人群里的年轻男人朝她微挑了一下眉头。 阮梨白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 有手术在身,佟楒话和严温译简单地聊两句就直奔工作内容。两人对接完,严温译叫连轴转的佟楒话去休息了,然后二话不说指挥道: “江靳州。” “我在。” 被点到名的江靳州连忙往前走了一步,见此严温译才接着说了句,“准备和我进手术室。” 没等江靳州应声好,严温译转了个身朝阮梨招了招手,“还有你。” 阮梨愣了愣,就看见严主任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正欲跟上去,肩膀就被人一揽,随即头顶响起一个十分欠揍的声音,“哎呀呀,真可怜啊阮小梨,你这黑眼圈一看昨天晚上就没睡觉。难怪这么久不见,你越来越瘦得像只猴了。” 阮梨掀眼睨着江靳州,在他的爪子抬起来要捏自己脸蛋时,冷漠地拍掉了。 “你也不赖。”阮梨对着江靳州扬起一个虚假的笑容,她打量一番他的穿着,回怼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装嫩,你清醒点,蚂蚁还有两年……不是,你还要两年就要奔三啦!” “……” 江靳州轻啧一声,不高兴地眯了眯眼。 像风一样 第85节 阮梨还真是成比例长大,脸长得跟小时候一样就算了,性格都如出一辙。 牙尖嘴利的,瞧瞧她这怼人的劲儿,谁会喜欢? “你骂我,你完了,这辈子找不到对象。” 阮梨边往手术室里走,边听到了江靳州幼稚的话,她翻了个白眼,手上戴口罩的动作没停。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谈一次被甩一次?我早就有对象了。” 身后,江靳州眼底的笑意收敛几分,他安静一秒,忍不住抬头问道,“谁?” “陈迄周啊。” “你们不是分手了?”江靳州皱眉。 “是啊。”阮梨说,“又看对眼了不行?” 闻言,江靳州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弯了弯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也没看见你发朋友圈官宣。” “上个月。” 说着,阮梨转头看向江靳州,面露嫌弃,“你幼稚不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官宣那套。” “这怎么能叫幼稚。”江靳州反驳,“这叫安全感,不会吧不会吧,陈迄周也没官宣你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小心他把你当备胎,玩玩就甩了你。” “滚。” 阮梨看着表情得意的江靳州,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这狗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 “急眼了,被我猜中了。”江靳州这样总结。 阮梨斜睨着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江靳州,咬牙切齿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怎么行,帅哥的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尤其是我这种大帅逼。” 江靳州还在继续自恋着,阮梨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穿戴好口罩和帽子,不再理会身旁的江靳州,径直往手术室走去。江靳州见状,匆忙地诶一声,说了句:“你等等我啊。” 阮梨加快了脚步。 她刷手后进入手术室没多久,江靳州也跟着进来了,他收敛起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切换成了工作模式。 手术做得紧急,没有给他们商量的机会,严温译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指挥着: “江靳州一助,阮梨二助,准备开颅。” “是。” 两人一齐应下。 作者有话说: 陈迄周危。 6 999999、保护·上药 进手术室前, 严温译和佟楒话仔细确认过伤者的情况。 病人是颅内血肿,出血量超过30ml,佟楒话之前根据神经影像学已经判断了血肿的大致位置, 并且设计好合理的手术切口。 严温译将头皮切开, 他用电动开颅钻打孔后,朝一旁器械护士伸手: “铣刀。” 器械护士连忙把专用铣刀装置拍在严温译手上。 严温译接过后进行颅骨切开, 取下骨瓣进行硬脑膜切开, 随后脑组织便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切开离血肿最近的皮层, 严温译确定血肿的位置后果断伸手道, “吸引器。” 他动作太过利索迅速, 旁边的器械护士没和严温译磨合过,递上的动作稍微慢了些, 果然下一秒,阮梨便看见严温译不高兴地皱眉,抬眼望了过来。 器械护士心惊胆战地递上吸引器,大气不敢出。 除了江靳州, 其余第一次和严温译做手术的人都被他这番严厉的态度吓到了,阮梨想起以前在主任手底下挨过的骂,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显微镜下,严温译开始吸除血肿。 见江靳州合格熟练地替自己开阔视野,严温译皱着的眉头慢慢松下来, 眼底的不高兴一扫而空。 江靳州跟着严温译做过不少手术。 几乎不用严温译多说,只要轻啧一声江靳州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后半程的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 甚至还在严温译估量的时间内提前完成了, 血肿清除完毕, 严温译把剩下的缝合工作交给了江靳州和阮梨, 自己则率先走出了手术室。 严温译一走,屋内的医生护士们瞬间放松下来。 江靳州的视线掠过阮梨眼下的乌青,见她如释重负,摇头轻笑了一声。 阮梨自然听到了江靳州的这声笑,她瞥一眼,懒得搭理他,拿过持针器准备开始缝合。 缝合的整个过程,江靳州就跟这台手术的主刀医生似的,光站阮梨旁边看着。 阮梨也没跟他计较,权当锻炼的机会,认认真真缝合。 缝合结束,江靳州看着阮梨堪称完美的缝合技术,想挑刺都找不出一点毛病,最后只能硬巴巴地说了句: “没我缝得好看。” 阮梨嗤笑一声,赶在这货自恋前抬脚离开了手术室。 江靳州见状,连忙跟上去。 他腿长,没两步就追上了阮梨,围在她身旁问道,“我听阮叔叔说,你来西北的这几个月一直没回家过?” “嗯。”阮梨坦然承认。 “我说怎么过年那会走亲戚没见着你呢。”江靳州笑了笑,“跟家里闹别扭啊?” 阮梨看了江靳州一眼,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江靳州却已经透过阮梨的眼神懂了,他了然地点点头,又问,“真决定不当医生了,去搞摄影?” 阮梨抿着唇沉默下来。 关于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好。 跟着佟楒话的这段时间,是阮梨学医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或许是本质上耳边没有了爸妈的念叨,自由带给她的快乐。 毕竟远在几千里外,他们就算真的想管阮梨也管不着。 阮梨想了想,她张嘴正欲回答,迎面却撞上了刘钧鹏和佟楒话。 对面的两人见她和江靳州并肩走过来,先是一愣,紧跟着刘钧鹏单刀直入道,“有陈迄周他们的消息了。” 闻言,阮梨倏然抬眸,她表情仍旧平静,只是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 刘钧鹏扬起一个笑容,接着道,“今天凌晨四点多,他们顺利找到了被困人员,然后十点多时和我们派遣的第二小队成功会合了,现在带着伤员在赶回来的路上。” “太好了。” 阮梨松了口气,她不由得往前迈了一步,看着刘钧鹏问,“我,能听听他的声音么?” “行。”刘钧鹏点头,“我带你去指挥中心。” “嗯,谢谢刘队。” “小事情。” 说着,两人的身影便逐渐走远,留下佟楒话和江靳州站在原地。 江靳州的视线从阮梨急切的步伐上收回来,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旁边的佟楒话看向眼前年轻帅气的男人,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起来。 “之前急着工作,还没来得及和你认识认识,我叫佟楒话,是严主任的师妹。” “佟主任好。” 江靳州回神,握住佟楒话递过来的手,颔首道,“江靳州。” 佟楒话弯眼笑笑,“江医生和梨梨认识?” “认识,我们父母是好友,从小一块长大。” “原来如此。”佟楒话了然地点点头,她注意到江靳州的视线时不时望向阮梨离开的方向,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江靳州喜欢阮梨,这下陈迄周有麻烦了。 两人不熟,加上江靳州的心思也不在这儿,聊了不到两句他就找借口离开了。 佟楒话看着江靳州离开的背影,拿出手机想给陈迄周发条信息,可转念想到什么,又默默把手机收回兜里。 也好,让这闷木头开开窍。 另一边,阮梨和刘钧鹏来到临时指挥室里。 刘钧鹏向郭祥天表明情况后,拿过对讲机按下,开始和那边交流起来。 “a小队,这里是指挥中心,听到请让陈队回答。” 对讲机呲呲两下,随即响起陈迄周冷淡沙哑的嗓音,他以为任务上要交代什么,十分认真地答:“在。” “你们到哪儿了?” 那头的陈迄周沉默一瞬,听到刘钧鹏松散的语气后,也跟着懒懒地回,“刚和二小队会合,正带着伤员出来。”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刘钧鹏顿了顿,他看向一直盯着对讲机看的阮梨,补充了一句,“我们等你回来。” 对面的陈迄周很快反应过来,他轻嗯一声,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知道了,很快就回。” 话说到这里,对讲机再次呲呲两声,彻底归于安静。 阮梨和刘钧鹏道完谢,没多停留便走出了指挥中心。她清楚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对讲机是用来联络交代任务的,所以一开始问刘钧鹏的时候也没抱太大希望。 转身回到手术室外,阮梨喘口气,就被严温译叫了过去。 这次的伤者是颈椎脱位并附带脊髓损伤,手术难度高风险也高。 严温译请来了这次和他一同从申城被派过来的骨科专家,打算会诊共同完成此次手术,于是江靳州和阮梨再次穿上手术衣进了手术室。 两个多小时的手术结束后,阮梨揉了揉脖子,回到了休息室。 她刚一坐下来,后脚江靳州就走了进来。 像风一样 第86节 阮梨看着像跟屁虫似的跟了自己一上午的江靳州,不由得怼道,“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但你跟着我的行为像个变态诶。” 阮梨和江靳州认识这么多年,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没觉得这么骂他有什么不对劲。 而对面的江靳州在听到那声变态后,先是上下打量了阮梨一眼,然后轻嗤道,“阮医生,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再看看自己在说什么?谁跟着你?” “你咯。” 阮梨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手忍不住摸了摸发酸的颈椎,随口答道。 “我跟着你干什么?你一没钱二没色的。” “……” “不过,”江靳州顿了顿,他扬唇俯下身来,“小爷我见多识广,还真没见过像你一样瘦得像只猴似的女人。瞧瞧这脸蛋,陈迄周没让你吃饭啊?” 阮梨迎上江靳州的眼神,听着他欠揍的话,拳头硬了。 他俩总共见面才聊了几句话,江靳州这一口一个骂她是猴,还小爷,别逼她打得他大爷都不认识。 想着,阮梨冷笑一声,正要骂回去,地面却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休息室是用临时帐篷搭建的,里面摆了几张床和椅子,此刻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江靳州眉头一皱,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瞥到阮梨身后的摇摇欲坠的柜子,目光一凛,想走过去把阮梨拉过来。可地面晃动得有些严重,江靳州站不稳身子,等他再次抬眼望去时,柜子已经要倒下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靳州用肩膀抗住了砸下来的柜子。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声,眼前的画面模糊不清,被分割成了好几块。 阮梨费劲地集中视线去看江靳州,目光落在他肩头的柜子上,阮梨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帮忙扶住砸下来的铁柜,随后没多久,晃动便结束了。 阮梨扶稳柜子,她皱眉,伸手就想查看江靳州的伤势。 “你没事吧?” 江靳州见阮梨要扒自己的衣服,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拦住了她,“我警告你,我长得是很帅,但你别动手动脚的。” “?” 阮梨实在受不了这货无时无刻不在自恋的性格,她拍了拍江靳州受伤的后肩膀,无情道,“不看滚。” “嘶。” 江靳州感受着肩膀传递过来的疼痛,倒吸一口凉气,“你就不能温柔点?亏我刚才舍身救你,可倒好,救了一白眼狼儿。” 阮梨听着江靳州最后一句莫名其妙带上了儿化音,学着他的口吻回道,“走好了您嘞。” “……” 眼瞅着阮梨当真转身就要走,江靳州故意叫了一声痛,并且浮夸道,“卧槽卧槽,手好像要断了。” 闻言,阮梨脚步一顿。 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着江狗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转念想到刚才江靳州护住自己的事情,还是转身走了回去。 “衣服拉开,我看看。” “好嘞阮医生。”江靳州抬手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听话地拉开衣服。 阮梨看着江靳州泛红一片、皮肤下带着血丝的肩胛骨,眉头微皱。 “阮医生,我这个伤严不严重的啊?不需要动手术吧?”江靳州还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贫嘴道。 阮梨心里的愧疚被他这番话弄得荡然无存,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答道: “不严重,截个肢就行。” 江靳州听着阮梨张口就来的胡话,抽了抽嘴角,“你个庸医。” 阮梨哼笑一声,没反驳江靳州的话,反倒是往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真就看看不治啊?” “没药怎么治?”阮梨回头给了江靳州一个嫌弃的眼神,“我巴拉啦能量,绿魔仙变身给你治成不成?” 江靳州神色微愣,等反应过来时阮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他轻挑眉头,不禁低头笑了笑。 阮梨动作很快,拿到药后便快速折了回来。 她用医用棉签沾染药水,朝江靳州扬了扬下巴,刚想说让他把衣服拉开点,眼前的江靳州突然起身,把他穿在身上的短袖脱下来。 阮梨虽然和江靳州一块长大,但步入青春期后就始终和他保持着男女有别的距离,这会瞥到他的腹肌,眼神僵住,不自在地别开脑袋。 偏偏江靳州什么感觉也没有,还异常坦然地解释道: “我衣服牌子货,贵着呢,你笨手笨脚的,肯定会弄脏我的衣服。” “……” 阮梨沉默一瞬,果断放下手中的药水,涂不了,让这狗自己上药吧。 - 余震来袭时,陈迄周带着伤员已经抵达了医疗大本营附近。 车上清醒的伤员刚从废墟里逃出来,这会面对余震都有些惊恐,在慌乱中,陈迄周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才安抚好他们。 地面停止晃动后,一行人迅速赶往大本营。 伤员被大本营的医护人员搬运走后,陈迄周总算放下心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要去向郭祥天回报,目光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女人穿着白大褂,扎着的头发有些散乱,应该是刚经历余震没来得及整理。 陈迄周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阮梨身上,舍不得移开。 盯着看了会,直到阮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陈迄周才抬脚往指挥中心走去。他跟郭祥天报告完,便按照原路匆忙折回去找阮梨。 但出门没两步,陈迄周就被刘钧鹏拦了下来。 先开始陈迄周还耐着性子听刘钧鹏说话,后来见他谈的都不是工作内容,讲一堆废话,干脆随口敷衍两句走人了。 “诶,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时的刘钧鹏还没意识到陈迄周一秒钟都等不了要去阮梨,傻愣愣地跟了上去。 陈迄周方向感和记忆力一直出奇的好,很快他便找到了阮梨所在的那间帐篷。他先在外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才往里屋走去。 刚靠近,说话声就传了出来。 一男一女。 男生说,“你轻点!下手这么狠,我好歹算你半个救命恩人吧?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闭嘴吧你,再吵自己涂。” 陈迄周听着阮梨的声音,不由得抬眼望去。 这一看,差点没气死。 陈迄周看着江靳州光着膀子,而阮梨则站在他身侧帮他上药,不高兴地眯起眼睛。 身后跟上来的刘钧鹏见原本心情很好的陈迄周突然冷下脸来,不由得好奇地凑了上去。 “看什么呢让你这么生……”气字卡在喉咙里没出来。 刘钧鹏慢了一步,只来得及看到江靳州穿上衣服,他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接了句:“……哦豁。” 第63章 震中·支援 里屋的阮梨背对着他们, 正在拧上药水瓶盖。 刘钧鹏顿时了然,他闭上因吃惊张大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紧抿着唇没吭声的陈迄周, 抬肘推了推他。 “你别多想, 我听佟主任说阮医生和江医生是青什么竹的,你看阮医生手上的药水, 给江医生上药呢!别多想啊!” “……” 陈迄周沉默着, 目光锁定在江靳州身上, 他当然知道。 像是想起了什么, 陈迄周冷嗤一声, 他抬脚想要走进去,却突然听到里头的江靳州问了阮梨一句: “你这次和陈迄周又是谈着玩玩的, 还是奔着结婚目的去的?” 闻言,陈迄周身子一僵,将抬起的脚收了回来。他撇开眼看向始终背对着门口的阮梨,紧张地攥了攥手。 旁边的刘钧鹏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来了兴致, 又往前凑了凑。 刘钧鹏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朝陈迄周扬扬眉。 空气有些安静, 阮梨一时半会没回答江靳州的问题。 陈迄周盯着阮梨的背影,心里倍感煎熬。 等了大概有三十秒的样子,阮梨仍旧没开口说话。陈迄周眼底紧张的情绪皆数褪去,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阮梨一眼,突然很不想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转身离开了帐篷。 刘钧鹏虽然很想知道答案, 但他明显感知到了陈迄周不对劲的情绪, 顾不得里头的阮梨说了什么, 连忙追上去。 “你走什么啊?”刘钧鹏费劲地跟上陈迄周的步伐, 不解道,“阮医生都没看见你呢!” “我见着她了就行。”陈迄周语气淡淡。 “不是,我理解你吃醋,但阮医生话都没说完你直接走了是怎么个事儿啊?” 陈迄周敛去眼底的情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 陈迄周没回话,他想起阮梨刚才沉默的那几十秒,眼神淡漠地看向刘钧鹏。 刘钧鹏一接收到陈迄周的眼神,马上就知道他又自己在脑补些什么了,陈迄周习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藏起来,这会越是平静他情绪起伏就越大。 “你知道个屁!” 刘钧鹏忍不住骂,“耳听为实你懂不懂?听都不听自己一个劲的脑补,刚才郭队交代你下午去震中,这一分开你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你舍得啊?”说着,刘钧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陈迄周一眼,“你什么榆木脑袋!爱谈谈,谈不了拉倒,阮医生多得是人喜欢,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孤寡一生吧你!” 陈迄周看着愤愤离去的刘钧鹏,心中翻涌的情绪莫名平静下来,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地折返回去。 - 其实陈迄周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江靳州就看到了,他见阮梨没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干脆也没出声提醒。 像风一样 第87节 余光中,陈迄周站着没走进来。 江靳州感受着他那能吃人的眼神,勾唇笑笑,故意开口说道: “你这次和陈迄周又是谈着玩玩的,还是奔着结婚目的去的?” 江靳州一直都知道,阮梨是有点恐婚恐育的。 像阮梨这样有梦想有追求的女生,找到合适的人生伴侣、结婚生子都不是最重要的,于她而言,会更害怕家庭成为一道枷锁束缚住她的手脚。 她确实憧憬美好的爱情,可爱情只是她人生的调味品,并不是必需品。 当年阮梨转去南师大附中后,江靳州其实从她口中听过陈迄周的名字。 不过当时的他沉迷于自己的赛车手梦,加上出于对阮梨的“信任”,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得知两人在一起后,江靳州怂恿着唐宁宁跑去南霖约他们见面。 他和唐宁宁打着试人品的旗号,对陈迄周各种挑刺,谁知道陈迄周就像没脾气的软骨头,全程没有流露出一丝不爽。 然而在唐宁宁和阮梨走开,陈迄周独自面对他时,身上那股温柔劲儿顷刻间散去。 几句话把江靳州怼得哑口无言。 后来江靳州和阮梨单独聊天时,他曾问过阮梨是不是很喜欢陈迄周,当时阮梨的回答是—— 还好。 通过那顿饭,江靳州也明显感受到陈迄周在阮梨身上投注的爱意,要远比阮梨回应给他的要多很多。 江靳州认识阮梨这么久,从来没见她会全心全意地粘着任何一个人,包括陈迄周。 阮梨理性又冷漠,恣意且洒脱。 这也是为什么江靳州暗恋阮梨十三年,却连半点心思都不敢透露出来的原因。 江靳州很清楚,阮梨对他并没有想法。 而比起告白成为恋人,江靳州更害怕连发小的关系都没办法和她保持,所以他知道,阮梨一定会犹豫。 这么想着,他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阮梨,得逞地轻挑眉头。 看,果然被他猜中了。 门口已经没了陈迄周的身影,江靳州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连答案都不敢听,真是个胆小鬼。 没等江靳州嚣张两秒,阮梨的声音忽然响起,她转过身来,点头应道,“结婚。” “什么?”江靳州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你耳朵刚才被震聋了?” 阮梨狐疑地看着反应格外异常的江靳州,一字一句坚定地重复道,“和陈迄周结、婚。” 江靳州笑不出来了。 可当阮梨打量的目光一投过来,江靳州立马挤出一个笑脸,像平日般夸张地张大眼睛,连带着站直了身子。 “不会吧,你说真的啊?” “当然。” 阮梨想起江靳州刚刚话里的那个“又”字,不满地皱皱眉,纠正道,“我什么时候和陈迄周谈着玩玩了?一直都在很认真地和他谈恋爱好吗。” 江靳州心绪不宁,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门口闪过一道身影,陈迄周走了进来,他的视线短暂地和江靳州对视一秒,随即看向阮梨,亲昵地喊了句: “梨梨。” 听到陈迄周的声音,阮梨惊喜地抬眸望去。 她根本没细想陈迄周的称呼,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脸上。阮梨先上下打量一番,确定陈迄周没受伤,这才仰头笑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不久。” 陈迄周解释着,抬手突然给了阮梨一个拥抱,“你呢?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上午。” 那头的阮梨回抱住陈迄周,还在耐心报备着自己的行程,丝毫没顾及到旁边还有人。 江靳州没眼继续看下去,他心里难受得紧,这两人倒好,上来就抱在一起你侬我侬,完全不把他当人看。 江靳州嗤笑一声,正欲别开眼,却瞥见抱着阮梨的陈迄周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 ? 江靳州气笑了,他就说这小子表里不一,不是什么好人!!! “行了行了,抱得够久了吧。”江靳州不怀好意地打断他们,“我还在这儿呢,能不能干点人事?” 闻言,阮梨从陈迄周怀里抬起脑袋。 她转头看向哀怨的江靳州,当他是单身久了羡慕,于是挑眉道,“你也赶紧找一个啊,省得阿姨天天帮你到相亲广场去找对象。” 江靳州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陈迄周看着吃瘪的江靳州,扬起唇角,故意问:“这位是?” 没等阮梨回答,江靳州率先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我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 陈迄周摇摇头,他表情真诚,似乎是努力回想一番,然后回道,“抱歉,没印象了。” 江靳州觉得荒唐?婲,当他没录像没证据是吧? 刚才挑衅他的时候怎么不说没印象这种话啊?还抱歉?? 阮梨看着气得撸袖子的江靳州,下意识护住陈迄周,结果江靳州只是指着自己的脸再次确认道, “我!你几时在阮梨身边看到另外一个比我还帅的男人了?” 阮梨:“……” 陈迄周望着好几年过去依旧心气浮躁的江靳州,身子顿时松懈下来,刚想怼回去,佟楒话出现在了帐篷门口。 她朝阮梨和江靳州招招手,说道,“过来开会。” 这话一出,江靳州顿时安静下来,他随手拿过旁边脱下来的白大褂,率先走了出去。 阮梨见状,也没多磨蹭,和陈迄周说了声等我便跟着离开。 陈迄周目送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帐篷门口,脸上的笑意登时一敛。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佟楒话弯身走了进来,在陈迄周面前站定,“下午去震中是由你带队吗?” “嗯。” 陈迄周点头,随即疑惑佟楒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掀眼看向她。 接收到陈迄周疑惑的视线,佟楒话懒得解释直接说,“正好刘钧鹏到处找你呢,你们也要开会,到时候就知道了。” “行。” 陈迄周应下,两人一起离开帐篷。 会议是临时召开的。 随时会有病人达到指标后要动手术,佟楒话没敢多耽搁,快速走回了临时会议室。 进去时,神外科的所有医生都已经到了。 佟楒话站在严温译身旁,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交代起来。 “震中陆续发现数百名被困群众,那边人手不够,需要我们去救援。震中情况不比在大本营,优先让有经验的人去,所以除了我,还要一个神外科的医生。” 虽说乌夏甫镇到大本营的路不算远,但由于地震道路早已坑坑洼洼,崎岖坎坷,要绕一圈甚至步行几公里才能进去。 第一批进去的医护人员不多,也正是这个原因,有不少重伤的病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下午郭祥天和佟楒话说起这件事时,她当即和其他专家们商量,决定在不影响大本营医疗的情况下各个科室派人前去支援。 佟楒话的目光扫视一圈帐篷里的人,最终落在了阮梨脸上。 说实话她是想带阮梨过去的。 可阮梨经验太少,佟楒话不确定她有没有能力应对,另外还有一个就是,中心地区要危险许多,如果发生意外…… 佟楒话拧眉,陷入了纠结。 屋里的其他医护人员也显然想到了这一层,纷纷认真考虑起来。 阮梨短暂地纠结一秒,正要举手,严温译的声音突然响起:“江靳州,你不是有过不少救灾经验?” 迎上严温译的眼神,江靳州顿时明白了自己老师的意思,他举起手站起来,“我去吧。” “行,江医生和我一起。” 有严温译的顺水推舟,佟楒话没思考太久,迅速敲定了人员。 两人简单地收拾好东西,背了个包就往大本营出口那边走。 阮梨原本想去送送佟楒话和江靳州,但还没踏出帐篷,手术室就接到了个病人,她只好马不停蹄地随着严温译进入手术室。 临近车前,江靳州发现自己手机落下了,他向佟楒话表明完情况跑回去找手机。 等他再回来时,佟楒话已经坐在了军用越野车上。 后排的车窗玻璃被佟楒话降下来一半,此刻正朝他招手。 江靳州看着这辆军用越野车,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靠近拉开车门坐上去,果然在副驾驶上看到了陈迄周。 江靳州先是皱眉,随后乐了,朝陈迄周得意地扬扬下巴。 没想到吧,来的人是他。 陈迄周显然接受到了江靳州的意思,他冷漠地抿了抿唇,转过身。 驾驶位上的胡旭见众人都系好了安全带,招呼一声,启动了车子。开出大本营没五百米,道路崎岖起来,全是石头和废墟,摇摇晃晃持续了一路。 像风一样 第88节 江靳州忍下胃里的不适,扭头看向窗外。 随着海拔的升高,那种不适感越发强烈。 旁边的佟楒话注意到江靳州的不对劲,主动问道,“江医生高反吗?要不要吃两片药?” 江靳州点头正要应下,却听到前排的陈迄周轻飘飘地说了句: “才三千米不到,看来江医生身体素质不行,平时要多锻炼。” “……” “是啊是啊。” 陈迄周这番话说得极其真诚,就连胡旭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跟着附和道,“拿手术刀的医生体力也是要跟上的吧,我们部队强身健体有一套的,江医生可以问问陈队啊!” 透过后视镜,江靳州看见副驾驶的陈迄周笑着勾了勾唇,他咬紧后槽牙,心底暗骂道: 操。 还不如不来。 第66章 初恋·记者 身体带来的不适远远大于心理上的。 江靳州盯着陈迄周看了会, 最终决定眼不见心为净,吃下药后,便戴上帽子靠着窗沿闭上了眼。 很快, 车子就停了下来。 胡旭伸长脖子看向前方破碎开裂的地面, 扭头等待陈迄周的指令。 “拿东西,下车。” “是。” 紧跟着他们后头的几辆车也纷纷跟着停下来, 一行人自动分成两队, 由陈迄周带队的武警队员们, 以及佟楒话带队的医护人员。 两队人简短地聚在一起传递完情况, 徒步往震中走去。 江靳州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后, 身上所有的不适感逐渐消失,人也恢复了平时的活跃劲, 偶尔还能跟佟楒话交谈几句。 不过三十分钟后,江靳州就累得说不出话了。 肩上的背包越来越沉,像是有几十斤石头背在背上,压得江靳州挺不直腰, 连连喘气。可偏偏包里的大多数东西都不能卸下来,是他们和乌夏甫镇的医护人员交流后缺少的医疗药品。 而同样有这种情况的, 还有其他医护人员。 路不平,确实难走了些,但他们其实能坚持下来。 当然, 得要前头的陈迄周他们不走那么快。 武警每天在部队里都有训练,负重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小儿科,面不红气不喘的, 甚至还能聊天。 佟楒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她主动小跑着跟上陈迄周。 两人低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陈迄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点头。前头的佟楒话得到回复,脚步慢下来。 没多久,陈迄周等人便再次超越了佟楒话,远远将他们甩在身后。 一个小时后,众人抵达了乌夏甫镇。 现场带来的恐惧更让人深刻,匍匐在倒塌房屋旁哭泣的人们,还有埋在废墟里早已冰冷的尸体。 头顶阳光耀眼明媚,空气里却塞满了灰尘。 江靳州面色凝重,随着一起过来的医护人员们迅速加入救援队伍。 - 阮梨做完手术出来,找了一圈,结果从刘钧鹏那儿得知陈迄周被派往震中了。她和陈迄周总共见面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说过的话更是两根手指头都能数清楚。 此刻,阮梨心中难掩失落。 她呆呆地盯着微信界面看了好半天,脑子里有许多话想说,可最后只是发了句—— 【注意安全。】 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却是阮梨唯一能说的。 手机那头的陈迄周迟迟没回复消息,阮梨没理会那么多,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看到陈迄周的信息。 他报了声平安,其余多的什么也没说。 阮梨把手机收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她正往休息室方向走,意外瞥到了坐在帐篷外的老奶奶。 老奶奶腿上的纱布还没摘,面前有三个男人。 一个坐在她身边举着话筒采访,另一个拿着本子在旁边记着,像是实习生,还有就是扛着摄像头的大哥。 阮梨的目光落在举话筒的男人身上,觉得有些眼熟。 她刚要定睛一看,男人却在这时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阮梨和他短暂地对视一秒,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高响?” “阮梨?” 男人的声音随之一起响起。 阮梨还没来得说话,高响的视线掠过她胸前的工作牌,笑着问:“你是大老远从申城跑来鹤山支援的?” “不是。”阮梨摇头,回了个笑容,“我在阿尔勒什人民医院工作。” 高响张张嘴,似乎想问更多,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有采访,不好意思地颔首道,“我先工作,晚些聊。” “好。” 阮梨爽快应下,自觉退到一边。 手上无事,阮梨干脆没走,斜倚着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这段采访。她的目光落在高响脸上,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许多回忆。 高一那年,阮梨还在申城读书。 因为父母相识,她和江靳州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在一个班。 初高中都是申大附属中学的重点班,直到高一第一次月考,当时江靳州满心满眼都扑在了赛车上,甚至和家里赌气开始逃课、不学无术,成绩下滑很多。 考试时还故意空了几十分题目不写,没够着分数线,被移出了重点班。 申大附属中学作为省重点高中,十分注重成绩。 除了重点班和普通班外,还有一个班级作为两者之间的缓冲带,美其名曰不让移出重点班的学生受到太大的打击。 可这样等级森严的教学制度,让学生们的心理也受到影响。 有不少人“亲切”地称呼它为皇子班。 毕竟上有太子,下有平民。 而那时阮梨年少轻狂,加上日漫看得多,为了江靳州嘴里所谓的那句义气,于是在下次月考也空了一大半题目。 导致班主任和向芸莉对她好一通教育。 偏偏阮梨天生反骨,越说越不听,这也是后来向芸莉坚持要带她转学去南霖的重要原因之一。 阮梨和江靳州再次成为同班同学后,认识了唐宁宁。 在被移出重点班前,阮梨的成绩始终是全校第一,当时她还和全校第二的高响是同桌。 暗恋高响的唐宁宁知道这件事后,开始跟阮梨交好。 阮梨知道她的目的,一开始也没认真玩,还是到了后来两人越聊越深,发现对方出奇地和自己合拍,阮梨才把唐宁宁当做好朋友。 阮梨记得,高一那会附中受追捧的男生除了江靳州,还有一个就是高响了。 江靳州的外形条件其实要比高响出色许多,但他实在是个混球,嘴里吐不出几句好话,硬生生丢失了一部分桃花。 重点中学的学生都是人精,当代智性恋的代表,于是比起嘴欠的江靳州,温和谦卑的高响显然更深得她们的心。 其中就包括了唐宁宁。 但不得不提的是,尽管这样仍旧有不少人喜欢江靳州。 关于这件事,阮梨是觉得荒唐的,并且至今没想明白,主要江靳州的嘴实在是太欠揍了,除了那张脸和身高,找不出其他优点。 当然也可能是阮梨认识他太久,太熟了导致眼里没有那层滤镜。 后来,阮梨知道唐宁宁暗恋高响后,主动给两人牵线,介绍他们认识。 她和高响说熟也不是很熟,勉强能交谈上两句。 倒是唐宁宁凭着自己的魅力、本事,和高响越走越近。高响的成绩太过漂亮,唐宁宁想离他再近一些,后来还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让阮梨辅导过她。 唐宁宁下了许多功夫,每天没日没夜的学习,成绩才逐步开始往上爬。 阮梨转学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辅导唐宁宁学习的重任被高响接了过去。 有时她打电话过去,还能听到高响给唐宁宁讲物理题的声音,一道题听下来,阮梨恨不得给高响竖个大拇指。 太有耐心了,堪称保姆级教学,她都做不到这么细节。 曾有一度,阮梨以为他们俩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结果直到毕业,唐宁宁和高响都始终维持着朋友的关系,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毕业前夕,阮梨在电话里怂恿过唐宁宁,让她去表白。 唐宁宁当初好像听她的话确实心动了,打算告白来着,但情书都还没来得及写家里就出事了。 唐宁宁父母经营着一家小企业,被不良报社的记者恶意报道后,不断亏损,加上唐宁宁的父亲经营不善,一时着急走弯路。 大半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唐宁宁父亲接受不了事实选择了自杀。 这件事对唐宁宁的打击不小,她沉浸在父亲去世的事情里,而高响不是申城本地人,高考结束后回了老家。 至此,故事就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婆婆,这边地震频发,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个城市生活?” 实习生的声音将阮梨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见高响微微皱眉,而旁边的实习生浑然不觉继续问着: “您和您的丈夫年岁渐长,刚才听您说小孩在外务工,他们应该有提出接你们过去,为什么不想过去啊?” 老奶奶闻言,懵了,但仍旧好脾气地答道: “没有为什么,我的家在这里。我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地方,它是地震频发,或许不那么好,但也是我的家乡。” 像风一样 第89节 “……” 实习生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高响抢先了。 高响情商很高,两句话就哄得老奶奶笑呵呵的。 阮梨脑子里不断想着老奶奶的话,倏然抬起了眼,她的目光越过层层帐篷,落在县内倒塌的建筑物上,心中思绪万千。 采访很快结束。 高响专注着工作,直到站起来才发现阮梨没离开,他看着安静思考的阮梨,主动走到她跟前,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阮梨回过神来,朝高响伸出手,“好久不见。” 对于高响还记得自己这件事,阮梨是感到惊讶的。 毕竟她高一下学期就转去了南霖,和高响接触不深,这会算起来应该有十年没见了? 阮梨的视线扫过高响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没细看,直接问他: “你在这边电视台工作吗?” “没有。” 高响说,“在老家青海,听说鹤山地震特意过来的。” 阮梨了然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和高响多聊几句,就被叫去上手术台。 高响表示理解,摆摆手说了句:“晚些聊。” 阮梨当高响在说客套话,没多想便走了。 谁知道手术结束后,阮梨刚走进休息室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高响。 高响见到她,脸上带着笑容,邀请阮梨去他那边吃点水果。 阮梨没拒绝。 边疆昼夜温差大,白天将近三十度,夜晚却骤然低到十七度。阮梨进屋拿了件外套,跟着高响来到了他们搭建帐篷的地方。 帐篷外燃起篝火,白日里的实习生和摄像大哥正围着坐在一起吃葡萄。 见到两人并肩走过来,他们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高响互相介绍几人认识,阮梨随着他坐下来。 阮梨开始还担心会尴尬,奈何高响说话太有艺术,情商高到让她叹为观止。 气氛始终轻松愉快。 聊到后来,实习生和摄像大哥误以为高响对阮梨有意思,纷纷找借口溜走了,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临走前,年轻的实习生还递给了高响一个“我懂”的眼神。 高响怕阮梨误会,十分坦然地解释着,“回青海后太久没遇到附中的同学,一时有些激动,实在抱歉。” 阮梨听着高响的话,突然明白唐宁宁为什么被他迷得死死的了。 “都一样。”阮梨笑了笑,她看到放在高响身旁凳子上的相机,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不由得问:“这是你的相机吗?” “对。” 高响点头,见阮梨感兴趣主动提过来,“我工作的第一年就带着它了,拍了许多照片,要看看么?” “好。” 阮梨自然不可能拒绝,她接过相机,开始一张张翻看起来。 能看出来高响没学过摄影。 他的大多照片都没讲究画面比列、构图和光线,似乎只是单纯地觉得这里好看,于是停下来随手一拍。 但阮梨却从他的照片里看到了活力,看到了一种对工作和生活的热爱。 相机里的最后一张,是高响来到鹤山后拍摄的。 一片废墟中,腿受伤的老奶奶抱着自己昏迷的老伴儿哭,眼泪不是悲伤,给人的感觉是喜极而泣。 凌驾于死亡之上的爱,阮梨是这样想的。 “拍得很好。”阮梨指了指相机上的照片,“介意把这张发给我吗?我想收藏。” “当然,到时候发你。” 高响欣然答应,但他转念想起什么,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之前的 20 2号早就找不回了,我们还是加个微信吧。” “嗯行。” 就等着高响这句话呢。 阮梨克制不住的弯了弯唇角,加上好友后,她和高响多聊了二十分钟。期间,两人谈的不是摄影就是彼此工作上的事情。 高响在青海老家的电视台当记者,当阮梨问及他为什么考那么高的分数却去学了新闻时,高响愣了愣,随即笑着回答。 高响嗓音低沉磁性,只回答了十四个字,他说: “世界需要真相,而真相需要去挖掘。” 篝火倒映在眼前男人的眼中,他背脊挺直,脖间挂着的工作牌被风吹得翻动了一下,像是为了响应他的回答。 恍惚间,阮梨好像看到了从前尚且年少的高响。 那时,阮梨好奇地问唐宁宁喜欢高响的原因。 唐宁宁说她不知道,随后扳着手指一条条数着高响身上的优点,数完后,唐宁宁的眼底盛满了笑容,回答: “他这么优秀美好,难道不值得我喜欢么?” 阮梨心中情绪翻涌,忽然开口问了句:“你结婚了吗?” “嗯?” 高响没料到阮梨会问这个问题,他神色微怔,很快接上,“单身,未婚。” “挺好的。” 闻言,高响疑惑地抬眼望向阮梨,没明白哪好了。 阮梨淡然地接受着他的不解,没开口解释,反而扬言说自己困了,道完别就走人。 她回到休息室,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唐宁宁发消息: 【猜猜看我今天见到了谁?】 唐宁宁的消息回得很快,她有些不在意地问:【谁?】 【高响。】 唐宁宁:【?】 第65章 职责·献血 对面的唐宁宁扣了个问号之后便安静下来, 好半晌都没发新消息过来。 阮梨只得慢悠悠地打字补充道,【就是你想的那个高响。】 【你在哪见到的?阿尔勒什?】 收到唐宁宁发来的消息,阮梨弯唇笑笑, 打字回道:【是啊, 最近鹤山县发生了地震,我跟着医院过来救灾, 高响是青海那边电视台的记者。】 聊天信息框里安静许久, 唐宁宁发了句—— 【哦。】 面对如此淡定冷静的唐宁宁, 阮梨挑眉, 指尖摸上输入法正要打字, 手机一震,唐宁宁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要注意安全, 救人的时候也要考虑考虑自己。】 【还有啊,灾后传染病容易爆发,记得多注意防范。你自己是医生,这些东西就不需要我提醒了。】 【另外就是我预产期你要是忙, 就别回申城了,跑来跑去也麻烦。】 屏幕连着弹出好几条唐宁宁的消息, 却只字不提高响的事情。 阮梨不禁微微蹙眉,想了想,最后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唐宁宁的电话。铃声响了半晌, 唐宁宁才慢吞吞地接起,她语气十分自然地说: “哇,你这么忙居然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果然是你最爱的人。” 阮梨嗤笑一声, 懒得跟唐宁宁装傻充愣, 直白道, “为什么故意绕开他?” “什么?绕开谁?” “高响。”阮梨找了个凳子坐下,听见唐宁宁说:“我没绕开他啊,不是回了句‘哦’吗?” 见唐宁宁打算装傻到底,阮梨干脆更直白了。 “我把你微信推给他。” “不要。” 几乎没犹豫,唐宁宁立马拒绝了,似乎是知道避不开这个话题,她缄默几秒后长叹一口气,嗓音平静柔和。 “我跟高响已经没可能了。” “怎么没可能?”阮梨不赞同,她反驳道,“都单身未婚,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是单身离异。”唐宁宁淡声纠正。 “……” 闻言,阮梨沉默下来,她低下眼思考几分钟,还是不死心地劝道: “单身离异怎么了,你又没有对不起李津韬,你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顶多是识人不清。再说了,男人离婚带小孩能娶头婚女,你嫁头婚男怎么了?人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老大爷都还有结婚的,你这么年轻不行?从哪儿学来的封建腐败思想。” “这能一样吗?” 唐宁宁对阮梨的这番说辞感到无奈,“梨子,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结婚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两个家庭。我就算能厚着脸皮追求高响,那他爸妈呢?” “如果未来某一天你的小孩还没到三十的晚婚年纪,带回来一个已经离过婚的女人,那女人还大着肚子,你怎么想?你觉得陈迄周会怎么想?” 唐宁宁试图以情动人,可却忘了阮梨心性执拗,在家里是出了名的“幼稚”“不懂事”,此刻完全不明白她的纠结。 “我没有想法。” 阮梨没迟疑,坚定地答,“那是他的人生,他有做出选择的权利,我无权插手。” 像风一样 第90节 “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这么想,我也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高响和他的父母。我和他就是不一样,我结过婚了,而且还怀着孕,他……” 唐宁宁语气有些激动,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话音顿时打住。 空气沉寂一会儿,阮梨听到唐宁宁恢复到之前那般平静的状态,然后说,“高中我没有勇气表白,现在也同理,错过的已经是遗憾了,人生没有办法重来一次。” “……” 阮梨捏紧手机,声线淡下来,“你劝我和陈迄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去趟医院,下次和你聊。” 唐宁宁说完这句话,没给阮梨反应的时间便径直挂断了。 阮梨盯着亮起的屏幕看了足足有十分钟,直到光线暗下去,才收回手机,转身走进了休息室。 那天晚上之后,阮梨没再收到过唐宁宁的消息,她似乎铁定了心不想和高响扯上关系,阮梨没辙,只好闭嘴不谈。 第二天,阮梨在大本营又撞见高响一次。 但两人都有彼此的职责,点头打过招呼后便忙碌起自己手上的工作。 中午饭后,正准备上手术台的阮梨被高响临时叫住。 高响准备出发前往震中拍摄素材,此番过来是要同阮梨道别。他清楚阮梨还有手术,所以没浪费她的时间,简单道完别递过来了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日照金山的喜马拉雅山脉,背后的字体清隽有力。 阮梨垂眸看向落款处那一行‘祝前程似锦,诸事顺遂’的祝福语,诧异抬头,“给我?” “是的。” 高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解释道,“和老同学在西北重逢的概率比中彩票还难,我出来得急,包里只留着上次去西藏没拿出来的明信片,单拿出来有些说不过去,想了想还是觉得添个祝福语比较好。” 阮梨抿了抿唇,双手接过高响递过来的明信片,郑重地道了声谢。 “小事。” 高响眼底的笑意未减半分,他收回手拢了拢肩上的背包,“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聚。” “好。” 等阮梨点头应下,高响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等着他的两位同事。 阮梨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她顺着高响离开的方向望去,后头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山脉交叠纠缠,像是情至深处难舍难分的伴侣,紧紧相拥着,任凭风吹雨打、山崩地裂也无法割舍分离。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是这样就好了。 阮梨在想,这样大概当初她和陈迄周就不会分手,白白浪费八年的大好时光,而唐宁宁与高响—— 或许能有未来。 后来的两天,阮梨除了每天晚上会在不同时间收到陈迄周报平安的消息,以及一些垃圾短信,手机再没有别的动静。 她和陈迄周心照不宣,没过问对方的工作。 因为传染病,她们的工作越发艰难。 严温译担心阮梨,每天要过来嘱咐她好几次注意防范,就是那语气不情不愿,像是被逼迫一般。 阮梨有一次忍不住说了句:“严主任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 结果严温译听到这句话后,小眼睛立马瞪大,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转身走了。 那次之后,阮梨也发现严温译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没了学生时期的较真劲,和老师相处起来要比以前融洽许多。 严温译见阮梨重新捡起医学,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吃饭闲下来时,动不动便揪着阮梨讲他这一年多的科研研究成果,一聊就停下来,惹得其他医疗组专家打趣他精力真充沛。 救灾到第六天,前往震中的陈迄周等人还没回来。 鹤山县逐渐开始恢复秩序,阮梨闲下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时不时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想给陈迄周发消息,最后却都发给了唐宁宁。 自从阮梨和唐宁宁谈过高响的事情之后,她回消息都不积极了。 这会已经连着几天不带搭理她的,阮梨往上滑,目光落在之前她昨天给唐宁宁发的消息上,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不至于吧? 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消息都不看了? 阮梨想着,气不过给唐宁宁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次微信通话铃声响了许久,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阮梨疑惑地皱起眉,正欲退出去打手机电话,身后响了严温译响亮的喊声: “阮梨!” 闻声,阮梨下意识回过头,她看见严温译朝自己招招手说道,“你过来一下,有事要交给你。” “好。” 阮梨收起手机,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 乌夏甫镇。 江靳州自从来到震中后,已经两个晚上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这边的房屋塌得彻底,临时帐篷又有限,每个地方都住满了人,他们甚至沦落到了打地铺睡硬地板的份上。 江靳州那个帐篷里有不少打呼噜的,他睡得浅,平时半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更别说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完全睡不着。 他也知道不怪那些医生们,毕竟白日里忙的腰酸背痛,晚上睡觉自然沉。 但于江靳州而言,实在是煎熬。 这种精神折磨持续两天后,他的脾气也逐渐暴躁起来。佟楒话见江靳州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知道他晚上睡不好后,提议道: “你今天晚上要不去陈迄周那边睡觉吧。” “不去。”江靳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佟楒话惊讶地微挑眉头,笑了笑,不由得说:“放心,他没在。” 听到这话,江靳州困惑地抬眸。 “陈迄周昨天就带队出去了。”接收到江靳州的不解,佟楒话开口解释,“附近雪山上的边防哨站受到地震影响,站内的几个边防战士被困住了,陈迄周带队去救援。” 江靳州抿起唇角,还没来得及吭声,又听见佟楒话说: “对了,你过去的时候记得多带床被子,那边冷些。” “嗯。” 江靳州点点头,这时还没明白佟楒话所说的冷是多冷。 直到晚上结束工作,江靳州卷着自己的被单走进去,他扫视一圈简陋甚至漏风的临时帐篷,陷入了沉思。 都不能算帐篷,风一吹能跳起舞来,和露天没什么区别。 震中去往鹤山县的道路受阻,物资运输进来要耗费许多时间。 这几天来,救援不歇,不断有被困人员被消防员们从废墟里救出来,物资紧缺,所有的好东西自然优先给人民群众,给有需要的人。 但江靳州怎么也想不到,陈迄周他们睡得环境更糟糕。 地板上,所有的睡袋整齐摆放着。 江靳州杵着站了几秒,最终默默地铺好被子。 虽然环境不好但胜在安静,江靳州这一晚睡了个好觉。 他早上起来领到早餐吃完后,还没正式开始工作,无意瞥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那人肩上背着一个包,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此刻正侧着身子。 江靳州的视线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会,眯了眯眼睛,这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申城附中的人? 对,唐宁宁喜欢的大学霸,叫高什么来着? 江靳州缓缓地走过去,他在高响面前站定,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来就是一句: “高同学?” 闻声,高响也抬头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有些疑惑,但很快回想起来,拍掉手上的污渍朝江靳州伸手,“江靳州?你怎么也在这儿。” “也?”江靳州挑眉,一时没反应过来阮梨在大本营的事情,问道,“你还撞见了谁?” “阮梨。” 高响看了江靳州一眼,很快意识到江靳州和阮梨或许不一样,他迟疑片刻,把心中的猜想问出了口:“你从申城过来支援的?” 江靳州点头嗯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迎面走过来一个护士打断了他。 护士面露严肃,快速交代道,“江医生,有个边防战士头部有伤,佟主任需要你过去。” “嗯,我马上过来。”江靳州应下护士的话,扭头朝高响说,“忙完回去之前,我们三聚一聚?” “好。” 高响自觉让开道,不再打扰江靳州。 江靳州跟着护士走回去,果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陈迄周和胡旭等人。 他们衣服上都沾着不少血渍,江靳州匆匆瞥一眼,见两人没什么大碍,跟着佟楒话进入了手术室。 这场手术他给佟楒话做一助,两人虽然不太熟,但配合还算默契,一个小时左右便结束了。 出手术室时,陈迄周和几个边防战士还站在门口等着,从佟楒话嘴里听到人没事后,边防战士们纷纷松了口气。 佟楒话安抚几句,随后将视线集中在陈迄周身上。 “你受伤了。” 这句话是陈述句。 旁边粗大条的胡旭一听,瞬间转头看向陈迄周,往下一瞥,这才注意到陈迄周腹部那儿有一道划伤,迷彩服都被割开了。 胡旭身上虽然血渍多,但都不是自己的血,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陈迄周也是这样。 像风一样 第91节 好在伤口不深,对于他们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陈迄周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去,淡淡看一眼,移开了视线。 “小伤。” “让护士处理一下吧。” 陈迄周皱眉想要拒绝,那句“再晚两分钟它自己愈合了”都到了嘴边,却听到佟楒话说,“伤口要是感染,回去见阮医生她……” 话都没说完,陈迄周扭头就往护士那儿走。 胡旭看着如此听话的队长,傻眼了,阮医生这三个字有魔力? 帐篷内,陈迄周掀起衣服让护士处理伤口,他的身材实在太过漂亮,倒三角、精瘦有力而不夸张的腹肌,还有人鱼线。 就连同样身为男人的江靳州和胡旭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帮陈迄周上药的护士更是红透了双颊。 “唉。” 江靳州听到胡旭叹了口气,“咱陈队要是胸口没有那个枪伤,身材完美得简直能当模特的地步。” 闻言,江靳州眼神一愣。 “确实。” 佟楒话附和的话音未落,江靳州忍不住好奇地问,“枪伤?” “是啊,陈队 9999993岁那年执行任务肺部中枪。”说起这个胡旭还有些后怕,“差点就没挺过来,这不才成为我们部队唯一一个活着领一等功的人。话说起来,佟主任我有件事还挺好奇的,我听说当年陈队胸前口袋里放着一张合照,里头的女生是阮医生吗?” 佟楒话看向胡旭。 她原本想说不知道,可接收到江靳州的目光,点头应道,“是。” “真是啊!还好我直觉牛逼,没有让……” 胡旭还在感慨着,江靳州抬眼盯着不远处的陈迄周看,眸中情绪复杂。 他原本还觉得,陈迄周对阮梨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可在这一刻江靳州突然有种感觉:除非这俩人自己想放手,要不然谁也没办法让他们分开。 而横梁在他和阮梨之间的,从来不是一个陈迄周这么简单。 是他的自以为是,是他的口是心非,更是他不愿直视自己心动的怯弱之情。 江靳州以前一直觉得,他来那么早,陪伴阮梨走了那么远的路,最后和她一起抵达终点站的也只能是自己。 可感情从来不分什么先来后到,爱与不爱全凭个人主观,第一眼不会喜欢的人,再久也不会动心。 它就像买彩票,只讲运气,只讲命。 江靳州抿了抿唇,同两人找了个借口转身走了。 之后的几天,江靳州和陈迄周始终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离开震中的前一天,武警们抓到了一个毒贩,他本人也是个吸毒惯犯,逃跑时慌不择路,摔倒后脑袋直直地撞上了废墟里的钢筋。 钢筋戳穿毒贩的一只眼睛,根据ct断层扫描来看,从额叶、颞叶直接戳到脑补顶叶,脑部大范围出血,急需动手术。 手术风险大,在场的神外科专家没人敢接手,最后是佟楒话接过手术主刀的位置。 哪怕对方是毒贩,可对他们医生来说,上了手术台就只有病人这一个身份。 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尽全力拯救这条即将逝去的生命,至于这个人的价值应该由社会、法律或者国家来判断,而不是他们。 江靳州深刻明白这一点,所以当佟楒话叫他上去做一助时,他没拒绝。 手术开始前因为血袋不足,佟楒话让人去问问有没有人愿意献血,但不知道是谁传播了这人是个毒贩的消息,没人愿意献血。 江靳州过去时,听到的就是群众们慷慨激昂的声音,有嗓门大的大哥直接冲着前头的陈迄周喊道: “这种人救回来也是浪费社会资源!他祸害了多少家庭?我可不献血当这个冤大头!” “是啊是啊,傻了不成。” “……” 众人议论纷纷,站在原地的陈迄周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像是预料到了,淡声问道,“那我最后确认一遍,你们没人愿意献血对吗?” “对,不献!” 陈迄周嗯一声应下,转身带着胡旭他们走了出来。 迎面和江靳州撞上后,江靳州身旁的医生急冲冲地问:“现在怎么办陈队?没人献血他就会死” “我知道。” 陈迄周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他说,“所以先抽我们的,不够我再找彭队和范队。” 彭队是震中消防队的领头人,而范队则是公安特警那边的。 医生听到这话,表情立马放松下来,“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 “不谢,我们是军人,职责所在。” 身旁的医生再次真诚道谢后率先往临时手术室那边走,江靳州深深地看了陈迄周一眼,最终开口说了句: “聊聊?” 陈迄周没回话,也没走。 江靳州领着陈迄周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短暂地沉默两分钟后,他忽然开口问道: “关于那天阮梨的回答,你不好奇吗?” 陈迄周抿了抿唇,淡漠地回:“不好奇。” 江靳州诧异地挑眉,没想到陈迄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油盐不进,他干脆也不管陈迄周的回答,自顾自道: “她说想和你结婚。” 陈迄周表情一松,掀起眼皮看向江靳州。 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睛试图从中辨别真假,江靳州无奈耸肩。 “真的,你别不信。” 陈迄周思索两秒,没顺着江靳州的话回答反而问道,“你不是喜欢她?为什么告诉我。” “为什么告诉你?嗯……”江靳州皱眉托着下巴假装认真思考了会,然后笑着漫不经心地答,“也许我没那么喜欢她?谁知道呢,我这人向来三分钟热度,你不会不知道我这些年没少交女朋友吧?” 江靳州的笑意不达眼底,陈迄周听着他的混蛋话,紧抿着唇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算了你爱信不信。” 江靳州不愿和陈迄周多说,转身就走,他抬起手挥了挥,“我等会还有手术,先走一步。” 陈迄周目送着江靳州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远处山脉起伏,连着一片。 秀丽景色之下是勉强能望到尽头的废墟,明媚的阳光形成一束束光柱洒照下来,明显能看清楚空气中的尘土。 陈迄周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置顶头像。 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他昨天晚上给阮梨报的那声平安,陈迄周指尖顿了顿,点开加号,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视频响了不到半分钟,很快就被接通。 画面里出现阮梨戴着口罩的小脸,她似乎在走动着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随后摘下口罩吃惊地咦了一声,问他: “你怎么突然给我打视频了?” 陈迄周迎上阮梨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不突然。” “嗯?” “想你了才打的。” 屏幕里的阮梨明显一愣,紧跟着震惊地抬起脑袋。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一早回老家过的小年,晚上回到家在床上码着码着想细节直接睡着了,早上起来接着写完的,没按时更新十分抱歉o(╥﹏╥)o 大家应该能感觉到在收尾了,月底估计会正文完结。 有看到说陈迄周戏份少的,可能是我不擅长写太多互动的情节,总感觉地震之前写了好多腻歪的,有点甜得我发齁。 尽量在加了tvt 第66章 主动·表达 阮梨以前和陈迄周谈恋爱时, 他就很少说这些直白的情话。 如简单的“我爱你”“我很想你”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其他的。他们之前甚至连个稍微亲昵的称呼也没有,总是在叫名字, 或者陈同学、阮同学。 这会突然听到陈迄周说想她了, 阮梨心底满是震惊。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故意为难他, “想我了?有多想啊陈队?” “想立刻回来见你。” 阮梨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她把手机立着放在桌上, 撑着下巴问道, “我听郭队说, 你们后天回鹤山?” 陈迄周点头,“嗯。” 地震救灾临近收尾工作, 最早来支援的有一部分人已经提前撤离了现场,而阮梨她们也将会在今天下午离开鹤山回阿尔勒什。 “你今天几点的车?” “三点。” 阮梨见陈迄周知道这件事,干脆如实答道,“吃过饭就走, 我本来还想多留两天等你一起,但严主任要去阿尔勒什等着江靳州然后再回申城, 我得陪着他订酒店什么的。” 说着,阮梨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跟陈迄周说过她和严温译的关系,于是张口解释。 “对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严主任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我受过他不少指导。” “我知道。” 像风一样 第92节 “你知道?”阮梨懵了,“你怎么知道的?” “从话姐那儿得知的。”陈迄周迎上阮梨的目光, 他想了想, 主动说道, “严主任经常在她面前炫耀你。” “不会吧?” 阮梨脑补了一下严温译板着张脸夸自己的样子, 质疑道,“严主任很严格,读研那会我几乎每天都要挨他一顿骂,会炫耀我?” “你聪明漂亮,炫耀难道不是应该的?” 陈迄周表情认真,眼眸带着点点笑意,听得阮梨莫名耳根一红,可嘴上却还反驳着:“那是你。” “我倒是想有这个机会,你给么?” “什么?我做你的学生啊?” 阮梨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转念一想回道,“也不是不行,你教我下厨做饭,我叫你一声陈老师?” “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陈迄周顿了顿,尾音拖长,“当我老婆,然后我出去炫耀。” “啊?” 阮梨眼神微愣,随即笑起来,故意装傻着问:“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陈迄周摇头,“在试探你。” “为什么要试探?害怕我不答应么?” “嗯。” 阮梨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陈迄周会如此坦然地承认。她舔舔唇角,莫名架不住陈迄周直勾勾的视线,不得不转移了话题。 “就算严主任真的在话姐面前炫耀我,她又怎么会告诉你?” 话题跳得太快。 陈迄周盯着阮梨泛红的耳垂看了一会儿,接着低笑一声,倒也没拆穿她,反而顺着阮梨的话接道: “因为她见过我们的合照,知道我还喜欢你。” 陈迄周只口未提中枪的事情,把重点落在最后那句话上。 而阮梨听到他承认分手后还喜欢自己的事情,唇角止不住上扬,在这一刻很想穿进屏幕里抱着陈迄周猛亲。 会主动表达的陈迄周她真是太喜欢了! “那会我还回去看过你一次。” “回申城?” “嗯。”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迎上陈迄周带笑的眼睛,阮梨突然想问许多问题,比如当年分手为什么没挽留,也想和他说很多心里话,包括自己还留着两人合照的事情。 但她不想在电话里聊这些,更想当面亲口说,所以阮梨话锋一转,说道: “你今天不对劲,电话打过来一直在撩我,瞒着我偷偷向谁拜师了?” “有么?” 陈迄周笑笑,反问:“这就算撩?好像不难,我以后多学学。” “哼,你果然拜师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是谁。” “没拜师。”陈迄周想了想,直言道,“我刚来震中时,带队去附近雪山的哨站救援几个边防战士。其中有个年轻人,应该比我们要小点,二十来岁,头部受了伤,昏迷前念着家里人。他说他来南疆三年,回家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清,去年过年也没回家,只收到了父母发过来放烟花的视频,他哭着说他还不想死,想家,更想回家。” 阮梨沉默下来,她几乎能从陈迄周的这番话里,脑补出在哨站的边防战士坚守疆土的模样。 他们原本年轻,该拥抱繁华的世界,可却被“困”在这座雪山里。 和平之下,是无数像他们这样默默付出时间和生命的战士。于他们而言最美好的青春几年,全部献给了自己的祖国,从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刻起,他们应该做的似乎只有咬牙坚持。 这是他们的职责,更是使命。 可他们也不过二十多岁,正值年轻,在离家之前也是家里唯一的宝贝。 视频那边的陈迄周轻敛下眼睫,似乎在想些什么,他没安静太久,很快又说: “我昨天还见过一个男人,他的妻子儿子还有父母都在这次地震中丧生,他每天以泪洗面,说出来的话都是对家人的思念。于是我想,爱或许要及时说出口。” 阮梨看到陈迄周眼睛里的笑意又重新升起,他问,“我现在说爱你,会突然么?” “……” 阮梨喉间莫名一哽,她想起陈迄周养父去世的事情,突然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喊他: “陈迄周,今年春节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闻言,陈迄周神色微怔,他喉结滚了滚,语气难掩愉悦,“好,跟你回家。” - 下午三点多,阮梨坐上了回阿尔勒什的大巴。 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时,路已经平坦了许多,灾后重建的工作也在稳步进行着。 顺着视线望过去,天空是一片蔚蓝,成群的云朵结伴追赶着风的脚步。 穿过废墟离开鹤山县,他们在晚饭前回到了阿尔勒什。 傍晚的阿尔勒什被夕阳镀了一层光,一如去时那般亮丽繁荣,熙攘的街道上,幸福的人们笑容满面。 阮梨有些出神,她在想,人类的悲欢也许真的并不相通,能治愈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而那些灾后留下来的人只能拍拍灰,然后站起来继续这趟人生旅程。 昨日已逝,人生亦没有回头路,只能朝前走。 阮梨抿抿唇,拿出手机对着车窗外拍了张照,发给陈迄周报平安。 【我已经到啦。】 【嗯。】 陈迄周的消息回得很快,他说:【过两天见。】 阮梨笑起来,随手扔个表情包过去,便息了屏。 下车后,她先带着严温译找了家附近环境比较好的五星级酒店,随后就回宿舍洗个澡。考虑到老师一个人在酒店,阮梨给严温译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带他去吃饭。 谁知道严温译直接发语音过来表示不用,他已经吃饭了。 听着熙熙攘攘的背景音,阮梨再垂眸看向严温译那条—— 【你休息着吧,阿尔勒什还挺好玩的,我给我老婆买特产去。】 阮梨无奈地扬了扬眉,回复完就把手机一扔,跑去睡觉。 等她睡一觉起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阮梨穿好外套邀请翁雅妮出门吃饭。 医院知道她们这段时间辛苦,给她们放假到明天,后天再正式回去接手科室内的工作。由翁雅提议,两人来到了市中心的美食街。 阮梨和翁雅妮沿着美食街的入口,一路吃过去,拍了许多合照。 回到宿舍后,阮梨把这些照片整理打包,全给陈迄周发了过去,还附带提到了哪些好吃下次要拉着他一起尝试。 陈迄周没拒绝,一一应下。 阮梨回医院工作那天,陈迄周他们从鹤山县撤离了。 因为部队里还有事情需要他处理,陈迄周先跟着郭祥天回了支队。 江靳州和严温译也不打算在阿尔勒什待太久,订了当晚的机票打算飞回申城。佟楒话知道后,做主邀请了他们吃晚饭,叫上了阮梨。 阮梨下班后,循着佟楒话发过来的地址来到了餐馆。 进入包间时,她才发现高响也在。 估计是去震中遇见了有交集,高响正和佟楒话他们有说有笑的,阮梨和他们打过招呼,跟着加入聊天。 饭菜上齐后,严温译跟几个年纪稍长的专家挨不过酒瘾,点了几瓶酒边喝边聊天。 除了佟楒话和阮梨,后来在场的高响还有江靳州都被灌了不少酒。 酒过三巡,他们几人的话题也越来越不受限制,最后不知道是谁聊到了学生时期,江靳州兴致冲冲地诉说一通后,挑眉看向高响。 “说起来,我和高响是一个学校的,他那会可风光了!学校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哦?” 话一出,平时严肃的严温译来了兴致,他笑道,“那高记者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闻言,阮梨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她看见高响弯眼笑着,因为喝酒他脸颊通红,似乎是有些不清醒,点头回答了一句:“有。” “你有喜欢的人?”江靳州也惊了,“是我们申城附中的吗?” “是。” 高响顿了顿,补充道,“你也认识,不过她已经结婚了。” “我去,谁啊谁啊?我认识?” 江靳州满脸兴奋,他大概是喝酒喝懵了,一时脑袋空白没想起唐宁宁。 旁边的阮梨挪开嘴边的饮料,脱口而出问道:“唐宁宁吗?” “……” 江靳州瞬间看向阮梨,高响则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清醒了,眼底的笑意顿时褪去。 他沉默着,没吭声。 阮梨接受到桌上一群人的目光,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什么蠢事,她紧张地搓了搓手指,期待高响开口说话,却又害怕他一直沉默,于是不得不说: “我乱猜的,你别当……” 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高响打断了她,“嗯,是唐宁宁。” 第63章 风筝·项链 像风一样 第93节 听到高响的回答, 阮梨面上一怔。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话题已经被转移了。包间里的人除了她和江靳州,其他人并不认识唐宁宁, 倒是想起高响说的那句“她已经结婚了”, 便适时打止,聊起别的。 阮梨看着和众人侃侃而谈的高响, 心中难掩激动。 她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 出门来到走廊尽头, 给唐宁宁发消息。 【我靠唐宁宁, 你的春天要来了!我刚刚亲耳听到高响说他喜欢你!!!】 阮梨连发了三个感叹号过去, 以此来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但等了足足有十分钟, 她也没收到唐宁宁的回复,于是不得不问:【人呢?】 【上次我语气是不好了点,但你不至于小气到三四天不理我吧?这么好的机会你得赶紧抓住啊!】 【我把你的微信推给高响。】 阮梨的手指顿在空中,停了几秒, 见唐宁宁那边依旧是毫无消息,得逞地勾起唇角。 【我不管啊,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高响知道你结婚了,到现在都还没谈恋爱还喜欢你,这说明什么?你要是敢不同意我马上冲回申城, 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想想,悔得肠子都青了,当时我就应该直接帮你表白, 你们两也不至于错过这么多年。】 阮梨盯着发过去的这句话看了两秒, 想了想正想补充一句, 手机画面一转, 唐宁宁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阮梨看着沉不住气的唐宁宁,轻啧一声,按下了接通键。 调侃的话都到嘴边了,可阮梨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人脸,紧急收回,老老实实地喊了句:“阿姨好。” “梨梨。”唐宁宁的妈妈扬起一个笑容。 唐妈长得很漂亮,是个有气质的女人。 阮梨捕捉到她脸上的疲态,以及发红的眼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唇边的笑意稍稍收起,刚想问唐宁宁呢,对面温柔娴静的唐妈率先开口了。 “我这两天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没有翻看宁宁的手机,很抱歉现在才和你联系。宁宁她……前天因为大出血,已经去世了。” 闻言,阮梨表情一松。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问了句: “什么?” 视频那头,唐宁宁的妈妈皱起眉深叹了一口气,眉间是挥之不去的悲伤,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哽咽。 “宁宁从 2 999999周开始一直处于胎盘下缘覆盖宫颈口状态,当时她还没和李津韬离婚,医生说后期会涨上去她就没放在心上,后来到二十八周时定性为完全性前置胎盘,伴植入。” “她之前偶尔就有血,前几天我陪她去医院检查,本来决定第二天就去住院,结果被李津韬和他妈一闹,耽搁了。宁宁大出血时我不在她身边,去超市买她住院要用的东西了,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 阮梨看到唐妈话语顿止,随即眼泪掉了下来。 阮梨喉咙一阵干涩,莫名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舔了舔唇,平复好心跳开口问道,“李津韬不是已经和唐宁宁离婚了,为什么闹事?” “那天晚上梨梨你和宁宁打电话的事情,我在旁边听到了。那天早上去医院排队的时候我劝了宁宁几句,当时李津韬带着他妈过来检查身体,被他们听了去,觉得宁宁坚持要离婚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们母子俩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辱骂宁宁,宁宁气不过和他们吵了起来,然后……” 听到这里,阮梨被气笑了,口不择言骂道,“他脑子有病是不是?” 唐宁宁的妈妈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她回想起那天的场景,自责和愧疚就紧紧地包裹住她的心脏。 如果她坚持带宁宁去住院就好了。 如果宁宁的父亲还在,送医院救治及时就好了,如果…… 阮梨看着低头擦眼泪的唐妈,涌上心头的情绪瞬间褪去。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更奇怪的是,她没有半点想哭的欲望,只是听着耳边的哭声有些出神。 后来渐渐的,周遭的一切声响忽然间消失了,连哭的声音阮梨都听不见了,她感觉像是在梦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宁宁的葬礼过几天会举办,梨梨你要回申城送送她吗?” “要。” 阮梨听不大清自己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后来只能看见唐宁宁的妈妈嘴巴一张一合的,还说了些什么,但听不见。 阮梨只是胡乱应下,随后回到包间。 包间热闹依旧,阮梨好像听到了江靳州叫她的声音,又好像只是幻听。 她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呆,直到手臂被江靳州推搡一把,抬头迎上他疑惑的表情。 “你魂不守舍的,干什么呢?走了。” “……哦。”阮梨迟缓地点头应下,慢吞吞地起身就要走。 “包不要了?” 江靳州再次出声,他看着愣神不在状态的阮梨,忍不住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阮梨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她费劲地拿过放在凳子上的包,顺从着跟着严温译他们走出了包间。 身后的江靳州嘟囔几句,也抬脚跟了上去。 几人站定在饭店门口,佟楒话开口和严温译道别,没多聊几句,他们的视线齐齐望向最后头发呆的阮梨。 众人不知道阮梨刚才出去经历了什么,此刻见她心情不佳,倒也没硬拉上她。 严温译坐上车后,江靳州紧随其后。 他在后排落座,趁着车子还没启动连忙按下了车窗,江靳州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阮梨身上,张嘴想道别,但最终还是接着高响和佟楒话他们,一起说了声再见。 除了阮梨,其余人都回应了江靳州。 司机得到严温译的确定后,这才踩下油门启动车子。车辆往前开去,很快,阮梨她们就被甩在了身后。 江靳州透过前排的后视镜看了阮梨一眼,随后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他垂眸,长睫遮住眼底的落寞。 下次见面,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饭店门口,高响看着江靳州他们坐的车消失在视线内后,偏头看向旁边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阮梨。 他其实没喝醉。 但借口说出来的话却全是真心的。 非要仔细说起来,高响也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唐宁宁的了。 他出身其实不太好。 家里在青海某个县城里,父母遭了许多罪才把他送到大城市里去读书,他不敢辜负父母的期望,去到学校后更是拼了命的学。 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高响做过兼职,但凡有奖金的奥数物理比赛他都参加了个遍。 在周围有同学情窦初开时,他满眼满心只有学业。 而未来的规划里,高响也从未把谈恋爱纳入其中,直到唐宁宁的出现。她聪明、可爱,尽管家境优渥,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高傲,包括对他的鄙夷。 她待人真诚,从不设防,也不习惯将人往坏处想。 高响无可避免的沦陷了。 但高中的一些事情,其实并没有江靳州说得那么梦幻美好。 偶尔也会遇到不好的人。 高响记得,那时有个女生追求自己,对方家里有钱知道他缺钱后,扬言说和她谈恋爱,谈一天给两百。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高响始终保持着平静。 他知道的,阶级与阶级的跨越实在太难,需要付出太多太多的努力,而起初高响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坚信自己有能力,未来将有无限可能。 在少年时期的一腔热血下,高响甚至写好了情书打算和唐宁宁告白。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巴掌。 高响清楚的记得,那时他打算送唐宁宁一条项链当做告白的礼物。他省吃省喝兼职两个月,在取到项链那天和爱慕唐宁宁的一个男生撞上了。 男生家境优渥,追求唐宁宁好几个月了,但她没答应。 哪怕高响已经收敛对唐宁宁的喜欢了,但男人总是懂得彼此的那点小心思,当即男生就对高响冷嘲热讽起来。 原话高响已然记不清了,倒是男生最后那句话让他记到了现在——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这穷酸样,宁宁脖子上的项链就抵得了你一年的伙食费了,你送的这垃圾她稀罕吗?” 高响后来拍下唐宁宁脖子上的项链上网查过,不止能抵他一年的伙食费,更是他要做一年兼职、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的。 从那天之后,这句话就像一粒种子埋进了高响的心底,种子逐渐发芽、生根,直至最后生长为参天大树。 他开始害怕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和漂亮的唐宁宁站在一起。 并逐渐觉得贫穷的自己除了满腔爱意,一无所有,他害怕唐宁宁知道自己的心意,于是把情书连带着项链一起丢得远远的。 申城的房价比高响家乡贵好几倍,唐宁宁家在这座繁华热闹的大都市里有房有车,而他家在小县城里买房都是贷款月供。 高响恍然意识到: 他和唐宁宁之间,隔着天与地。 那些差距或许高响拼劲全力也没办法缩小,他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像小说里穷小子逆袭那般走向人生巅峰。 可现实不是小说。 他没有商业头脑,没有开阔眼界,只是亿万人中平庸又普通的一个人。 现在想想,高响觉得他确实配不上唐宁宁。 他缺乏勇气,胆子太小,对唐宁宁的爱就像被线困住的风筝,飞不高、还会被自卑操控,而有人说他的爱是垃圾,他就信了。 想到这,高响不禁勾唇自嘲地笑了笑。 他整理好情绪,犹豫一瞬,走近阮梨身边主动问道,“她,过得还好吗?” 正在发愣的阮梨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她盯着眼底带笑的高响看了许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了句什么话。 她指的是唐宁宁,阮梨知道。 可过得还好吗…… 气氛有些寂静。 像风一样 第94节 高响看着光沉默什么话也不说的阮梨,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人是谁,正欲补充,却听见阮梨答: “她过得很好。” 不远处响起高响同事的叫喊声,提醒他车快到了。 阮梨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丝丝沙哑,她抿唇咽了咽发涩的喉咙,扬起一个笑脸开口重复说道: “唐宁宁,过得很好。” 高响感受着阮梨语气的不对劲,微微皱眉,随后见她笑起来,便也跟着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那就好。” 街道口停下来一辆车,高响听见同事招呼着自己过去,他朝阮梨颔首道别,“我先走了,以后如果来青海玩找我就行,我请客。” “好。” 得到阮梨的回复,高响转身走到街旁上了车。 车门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阮梨目送着黄白相间的出租车启动、开远,最后汇入街上来回穿梭的车流中。 阮梨眸中的笑意慢慢淡去,她眼眶一酸,突然很想哭。 不好。 唐宁宁……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68章 告别·意义 佟楒话从兜里拿出车钥匙, 正想提议送阮梨回宿舍,转头便注意到她眼眶发红、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佟楒话微微拧眉,不禁走到阮梨跟前开口问道, “梨梨, 你怎么了?” “我没事。” 阮梨把眼泪憋回去,笑着抬手揉了揉眼睛, “沙子进眼睛了。” “那我送你回去?”佟楒话盯着阮梨沉吟片刻, 提议着。 “不用。” 阮梨摇头拒绝了。 唐宁宁出事的消息来得太突然, 打得她猝不及防, 此刻心乱成了一团。阮梨看着灯光繁荣的街道, 想自己散散心,但怕佟楒话担心于是随口胡诌道: “我等会想去找陈迄周。” 闻言, 佟楒话愣了愣。 她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还早,她又看着满脸笑容的阮梨,没再怀疑她倒是转身离开前嘱咐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好。” 阮梨站在原地看着佟楒话上车离开, 待了会,攥紧手中的包, 顺着街道往前走。 饭店离医院不远,但也有几公里。 徒步走回去一个小时肯定少不了,阮梨不识路, 也不清楚脚下的这条路是不是回宿舍的,只是单纯地觉得心上好像压了一块石头,想走走透透气。 阮梨脑子里回忆起许多事情, 最后沿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 她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酸疼, 在街边找个石椅坐了下来。 石椅冰冷, 她的视线落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上,莫名感到迷茫。 阮梨打开微信,找到和唐宁宁的聊天界面,一条条往上翻。 她没有删记录的习惯,消息顺着指尖的动作滑下来,像是没有尽头。 但很快,几个月前的消息就被翻了出来。那时阮梨还待在申城,她看着和唐宁宁满当当的几页消息,以及掺杂其中许多不少于一个小时的电话,而自从来到西北后,阮梨和唐宁宁的联系越来越少。 每次聊天都是她匆匆忙忙挑起,又连着一两天没回。 唐宁宁报喜不报忧,是从她父亲去世后养成的坏习惯,而极有可能阮梨从她嘴里听到的那些抱怨话,也是唐宁宁实在忍不住才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唐宁宁在她面前闭口不谈完全性前置胎盘的事情,瞒着她,只是用一句“胎位低”敷衍了过去。 阮梨垂眸,心里止不住的自责,但凡她的注意力分点到唐宁宁身上也该反应过来…… 夜色愈浓,熙攘的街道逐渐安静下来。 待在外头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跟从月光的指引,踏着影子各自回家。阮梨起身站在风中,看着陌生的街道,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迅速席卷她的心脏。 在这一刻,阮梨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或者说,她不清楚自己想去哪儿。 手心的震动打断了阮梨的思绪,她翻转手腕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陈迄周的。 阮梨迟疑两秒,最终还是接通了。 “还没回去么?” 陈迄周温和的嗓音率先响起,阮梨低着脑袋,没吭声。 “喂?” “阮梨?” “梨梨?听不到我说话么?” 陈迄周连着喊了三句,接着便有凳子轻轻拖地的声响,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也不管阮梨能不能听见还是提醒道: “你等会儿,我找个信号好点的地儿。” 阮梨抿了抿唇角,出声回复他,“我听得到。” 手机那头的脚步微顿,陈迄周静默两秒问道,“饭局结束了?” “嗯。” “不开心?” “……” 阮梨愣了愣,一时竟不知是自己情绪很明显,还是陈迄周太了解她。 “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好。” 阮梨没拒绝,她重新坐回石椅上,点进陈迄周的头像乖乖给他发送了地址。 对面的陈迄周接到地址后,什么话也没说。 只不过很快阮梨便听到他起身出门的声响,她听见陈迄周找到郭祥天临时请假,没多久,手机里便传来车子启动的声响。 阮梨靠在椅背上,盯着不断跳跃的通话时间发起呆。 “街上还有什么店面是开着门的吗?” 陈迄周的问题让阮梨回过神来,她边打量着附近边问了句,“你晚上没吃饭?” “吃过了。”陈迄周顿了顿,说:“我过来要时间,你先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不要待在路边。” “你怎么知道……” “风声很大,我听得见。” 阮梨神色微怔,随即慢吞吞地应下,可却半点要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她隐约听到陈迄周叹了口气,然后认真问道,“因为什么不开心,能告诉我么?” 阮梨思索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唐宁宁去世了。”她顿了顿,去掉那些妇科的专业术语,用陈迄周能听得懂的话补充:“大出血救治不及时。” 这话一出,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马上到。” 好半晌,陈迄周回了一句这样的话。 阮梨知道他向来不懂得安慰人,嗯一声应下后便没再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陈迄周循着地址来到了阮梨所在的地方。 这条路并不是宽阔的大道,人烟极少,附近更没什么店面。 阮梨安安静静坐在石椅上,陈迄周的目光掠过她身上单薄的外套,眉头顿时紧蹙,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走到阮梨跟前,她始终低着脑袋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陈迄周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阮梨的肩头。 随着他的动作,阮梨总算回过神抬头看了过来,她眼底带着诧异,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么快?” “嗯。”陈迄周点头,他视线低垂,瞥到阮梨散开的鞋带,主动蹲下来帮她系好,“什么时候回申城?” 陈迄周个子高,蹲下来几乎和坐着的阮梨持平。 阮梨看着他有些笨拙地系着蝴蝶结,沉默片刻才答:“后天。” “嗯,我和你一起。” 话音刚落,鞋带就被陈迄周系好了。 阮梨看着他收回手,并未着急站起来,反倒掀起眼皮和她平视。她的目光落在鞋上有些不太好看的蝴蝶结上,忍不住说,“有点丑。” 陈迄周盯着神色落寞的阮梨,怕她下一秒哭出来,于是没敢反驳,老实道,“我回去学学。” 阮梨将注意力转移到陈迄周脸上,两人对视半分钟,蹲着的陈迄周率先伸出手拥抱住了她。 怀中温度暖和,阮梨闻着鼻间熟悉的气息,莫名安下心来。 背后的力道缩紧了些,陈迄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起她。 “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 阮梨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掉几滴眼泪,可奇怪的是,完全哭不出来。 明明很难受,但她一滴眼泪都没为唐宁宁流。 眼睛有些发酸。 像风一样 第95节 阮梨回抱住陈迄周,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试图用困意麻痹自己,不再想唐宁宁的事。 可是无济于事。 这天晚上,阮梨不清楚自己抱着陈迄周在外头待了多久。 陈迄周也没催她,始终耐心地陪在一旁。 直到困意袭来,阮梨才跟着陈迄周回到了宿舍,她原本回去马上倒床就能睡,结果失眠到三点。 隔天一早,太阳升起后,阮梨照旧在平日的起床时间点醒来去医院上班。 她先把假条交给科室负责人审核,随后跟着周临开去查房。 阮梨管床的病人中有个八岁的小男孩,髓母细胞瘤四级,恶性程度非常高。 原本不应该来他们医院就医,因为西北远有更专业的儿童医院,但听说是小孩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好,没多少时间了。 于是他的父母商量后,带着他从其他城市回到了家乡。 阮梨和周临开进去查房时,小男孩正在和自己的父母聊天,他做过开颅手术,头发还没长出来。 周临开先和家长交流完情况,接着便耐心地弯下腰安抚起小孩。 谁知道男孩很开朗,一直笑着回答周临开的所有问题。 阮梨的视线落在满脸笑容的男孩脸上,抿着唇沉默下来。聊到最后,周临开问男孩长大后想干什么时,男孩沉默下来然后认真答道: “想保家卫国。” 闻言,阮梨指尖一顿,抬眼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站在病床前的父母双双红了眼眶,不忍地扭过头,而男孩笑得真诚,他眼睛里似乎有光,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美好。 他坚定道:“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或者军人!” “好志气。” 周临开愣了愣,抬手给男孩竖了个大拇指,“不过警察和入伍当兵可没有那么容易,要吃很多苦的,你要快快好起来才能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啊。” 阮梨看见男孩表情一松,马上笑着应了声好。 彼时的周临开并不知道男孩早已知晓自己的病情,还在用心安慰着眼前的小孩,和他畅聊未来。 但病房里的人都清楚,这个才满八岁的小男孩,已经没有未来了。 离开病房前,阮梨听到小孩的父母在逗他开心。 她回头,目光在一家三口身上短暂地停留几秒,然后迈开步伐追上前头的周临开。 跟着周临开查过房,阮梨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工作中。 赶在下班前,阮梨把假条给分管领导批准。 唐宁宁不是她的直系亲属,不能给婚丧假,只能请事假,阮梨担心医院不给假,特意把理由写得清清楚楚。 领导见状,没办法找理由,很快将她递上去的假条批准了。 周五早上,阮梨和同事对接好所有的工作后,和陈迄周坐上了回申城的飞机。 飞机起飞后不到半个小时,阮梨就开始睡觉。 陈迄周担心她休息不好,特意带了眼罩,世界失去光亮,阮梨这一觉睡到了申城。 其实中间气流颠簸的时候,阮梨不是没醒来过,但她不想摘下眼罩,害怕看到陈迄周担心自己的眼神。 离申城越近,阮梨的心情便越沉重。 这种沉重在殡仪馆看到唐宁宁的尸体后,到达了巅峰。 阮梨和陈迄周抵达申城的时间是下午,此刻唐宁宁所在的告别厅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 应该是唐宁宁家中的亲戚,在拍着唐妈的肩膀安慰她。 等阮梨走近些,便看到了躺在水晶棺里的唐宁宁。 唐宁宁以往红润的脸蛋变得极其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她就安静地躺着,一句话也没有。 阮梨的呼吸慢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唐宁宁看了好久,直到确认她真的不会再睁眼,才转身跟着陈迄周去安慰唐宁宁的妈妈。 唐宁宁的告别仪式在明天上午。 阮梨的假批了三天,参加完告别仪式还有多余的一天,但她没有回家看望家里人的打算。 这次回申城本就是临时决定,太匆忙。 阮梨的心情算不上好,不想和家里人聊到唐宁宁,更何况身边还有陈迄周,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回家的好时机。 心里有了决定,阮梨快速定好回程的机票,在唐宁宁妈妈的再三推阻下,仍旧选择留下来守夜。 阮梨原本让陈迄周去附近找家酒店休息,可陈迄周嘴上应着,直到十一点多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告别厅里有唐宁宁在,阮梨不愿面对她于是走出来透气。 刚一出来,她便瞥到隔壁告别厅的门口有两对夫妻正在吵架。 去世的似乎是位老人家,四人争吵间谈到的都是分配财产的问题,阮梨在门口的墙边靠着坐下,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zhangyi!你有没有良心?爸卧床的这几年你人去哪了?一直是我这个做儿媳的在照顾,你现在张口就说爸爸留下来的钱你要一半,你凭什么能分一半啊?” “凭什么?凭我是他女儿!” “你现在说是爸的子女了?生病的时候你人呢?要出钱的时候你人呢??” “我之前根本不知道!爸生前承诺过,金南区那边的房子会留给我。你一个外人冲我嚷嚷什么?平时在我爸面前装出一副有孝心的模样,这会野心憋不住了?房子和钱你还要两手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吗?” “说谁呢,嘴巴放干净点!” “行了行了别吵了,爸刚去世才多久,你们能不能消停会?” “你拉我干什么?有本事冲你妹妹嚷嚷去!” “……” 四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阮梨冷眼观察着,直到余光中陈迄周的身影走进,她才慢吞吞地移开视线。 陈迄周自然也注意到了隔壁的动静,他淡淡地瞥一眼,没理会,径直在阮梨身边坐了下来。 “肚子饿么?我去买点夜宵?” “没胃口。” 阮梨摇了摇头,她晚上到现在没吃饭,却一点都不觉得饿。 见阮梨拒绝,陈迄周没坚持,他往阮梨那边又凑近了些,将肩膀靠过去,“时间还早,要不要靠着睡会?” 其实不困。 但阮梨没拒绝,她靠在陈迄周肩上,眨着眼,没打算休息。 耳边争吵声越发激烈,随后几人像是注意到了台阶口的她和陈迄周,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争吵果然停止了。 空气安静下来。 阮梨抬头看向挂在夜里的月亮,沉默许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是不是无论怎么选择,人生都会充满了遗憾?” 这几天来,阮梨思考了很多。 她一时间有些不太确定。 不太确定是不是从自己放弃摄影,从唐宁宁放弃动漫设计的那一刻开始,她们的人生就已经偏航了。 曾几何时,唐宁宁也是满脸笑容嫁给李津韬的。 他们俩是大学同学,在学校广播站认识的。 李津韬追求唐宁宁那会,用尽了手段和心思,节假日会主动给唐宁宁送花准备惊喜,知道唐宁宁痛经又是帮她泡姜糖水,又是给她捂肚子。 阮梨不是没有听过唐宁宁和李津韬谈恋爱时向自己秀恩爱,所以后来李津韬变成那样,她说什么也想让两人离婚。 喜欢是真的,付出是真的。 大男子主义也是真的,帮着亲妈对付自己老婆也是真的,婚后不珍惜更是真的。 那虚假的到底是什么呢?阮梨想不明白。 她不清楚如果当年高响和唐宁宁某一方能大胆些,表白在一起后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她也不清楚自己劝唐宁宁离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如果不离婚,李津韬和他妈应该不至于放着唐宁宁大出血不管。 而唐宁宁,也不会因为救治不及时死去。 “是。” 头顶响起陈迄周的声音,阮梨眨了眨眼,意识到他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反应过来他没有安慰自己,反而坚定地回答了声“是”,阮梨不由得坐直身子,抬眼看向陈迄周。 “我不明白。如果我们的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注定充满遗憾,不能完成梦想、不能嫁给爱的人,不能事事顺心,那努力生活的意义在哪?” 阮梨逐渐觉得,人生也许从来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时期的热血在认命听从家里安排学医那一刻开始消耗殆尽,而这几年那股若有若无的冲劲,也好像在三十岁前提前透支完毕。 如果注定终将死去、什么都不能带走,生前所坚持而付出的一切又是否有价值呢? 身旁的陈迄周迟迟未开口,似乎在认真思考,好半晌,他才组织好语言将往事细细道来。 “关于你说的问题,我大概有点发言权。” “六七岁那年,我从爷爷口中得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而是领养,爷爷当时急着想要我养父再找一个人结婚,我没敢进门,于是在院里的那棵树下站了很久。” “其实我有无数次机会和父亲坦白谈心,但我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陈迄周顿了顿,语气平静道,“我害怕他真的听爷爷的话重新组建家庭,那届时我该去哪儿呢?” “因为担心自己没有容身之地,自那之后我不敢调皮吵闹,努力学习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可直到父亲离世他也没再组建家庭,而我,只需要朝他走一步,就能知道他很爱我,也很爱我的母亲。” “但我没有。” 陈迄周平静的叙述听得阮梨心口一窒,她心疼地看着陈迄周,想开口喊他的名字,却又听见他说: 像风一样 第96节 “分手前,我也有无数次机会向你表明心意。” “告诉你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你转学那天的公交车上,比你想象的更早,告诉你作文是我故意迎合你的口味写的,更是因为你才接近天赐。” “是我先喜欢上你,但我也没说。” “在乌市与你重逢算是偶然,也不算。我那天接话姐回阿尔勒什,开车在路上看到了你,跟了你一路。我没那么豁达,分开后许多个日夜都忘不了你,和你的合照始终被我带在身边。还有,我真的很爱你。” “这些,我也从来没和你说过。” “执行救灾任务时我在想,生活的本质或许就是在不断地得到和失去,遗憾是常态,可总有人会成为支撑我走下去的理由,比如你。” “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让你成为我的遗憾。” 陈迄周炙热的眼神灼得阮梨心头滚烫,她没回话,转而重新靠在了他的肩头。 没多久,陈迄周便听到耳畔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他撇眼看向睡着了的阮梨,心中情绪翻涌。 后来,陈迄周一夜未合眼。 等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查许多攻略,最后给阮梨买下了新一台相机。 第二天早上,告别仪式结束后唐宁宁的尸体送去火化。 阮梨和陈迄周陪着唐宁宁的妈妈去了躺墓地,随后两人找了家餐馆吃过午饭就坐上了回阿尔勒什的飞机。 六个多小时的飞机坐得阮梨腰酸背痛,下飞机后,她看见旁边有两个女生在拍视频。 她们很年轻,满脸笑容地冲着镜头喊了句:“大西北我们来啦!”便激动地走了。 阮梨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听到耳边陈迄周的催促才回过神来。 两人并肩走出机场,叫了一辆的士回去。 守夜那天晚上她和陈迄周都没怎么休息,阮梨等陈迄周陪着她坐车来到宿舍楼下,就让他基地补觉了。 之后的两天,阮梨迅速恢复了工作。 她每天忙碌着管床病人、以及和佟楒话上手术台,忙到仿佛把唐宁宁的事情抛之脑后。 身边的陈迄周和佟楒话等人,包括阮梨自己也以为她的情绪已经整理好了。 直到七月初的某天晚上,阮梨和陈迄周约会晚上去吃饭看电影。 她下班后,在住院部楼下等着陈迄周来接自己。 陈迄周出门前临时有事耽搁了,阮梨闲得无聊刷微博来解闷。她这段时间没怎么碰手机,微博上全是搞笑段子,引得阮梨坐在那儿直笑。 实在刷到一个有趣的,她下意识按住分享键发给了唐宁宁。 等反应过来之时,撤回时间已过。 阮梨看着被顶上来的唐宁宁的微信头像,笑容僵在脸上。 沉默一瞬,阮梨最终还是点开了两人的聊天界面,她盯着孤零零的那条分享,忍不住打字发送: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超搞笑,你快看!】 【里面的人表情真的好像你啊,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这话发过去,阮梨几乎能想象到唐宁宁会如何回复自己,她肯定会说: “滚吧,像你好吗?” 可事实上,消息不会再弹出来了。 当意识到这件事时,阮梨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滴在了屏幕上。 眼泪来得太凶,阮梨手指颤抖着打了好几分钟才把完整地一句话给唐宁宁发过去—— 【你理理我行不行?】 【我不会劝你加高响微信了,你和我说说话。】 眼泪掉得越来越凶,模糊了视线。 阮梨打字的动作顿住,面前有人站过来,她没心思看,只听到一声叹息声,随后那人蹲下来捧着她的脸蛋帮她擦掉了眼泪。 阮梨看着眼前的陈迄周,心中的情绪猛然决堤,抱着他哭起来。 这天下午,陈迄周抱着阮梨安慰了她很久也没奏效,最后不得不取消看电影的打算,开车带着她出去兜风散心。 阮梨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但这天却哭了很久,从最开始的哭出声到后来靠在副驾驶的车窗玻璃上默默掉眼泪,再直到哭累了睡着。 陈迄周感慨阮梨终于把情绪发泄出来的同时,又很心疼她。 前头绕到了胡杨树林附近,陈迄周将车停靠在路边,脱掉身上的外套给阮梨盖上,这样陪着她休息了两个小时,阮梨醒了。 她眼睛哭得有些肿,眼底满是迷茫,不过好在眼泪止住了。 陈迄周松了口气,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轻声问道,“去吃饭?” “好。” 听到阮梨嗓音沙哑,陈迄周随手拿过车门上的矿泉水瓶,帮她拧开瓶盖递了过去。阮梨接过去喝了一大半,然后便还给了陈迄周。 吃过饭,陈迄周送着阮梨抵达宿舍单元门楼下时,趁她开门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阮梨不解地回眸,她看见陈迄周俯身到后排拿过来一个相机,相机上附带一张部队军人的银行卡。 “给我?”阮梨诧异抬眼。 “嗯。” 陈迄周点头,说:“部队规定婚假才有长假,实在觉得不开心出去玩玩,但我不能陪你。卡里是我这些年的存款,应该够你用。” 听到这话,阮梨愣住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如果不能事事顺心,努力生活的意义在哪么?我也不知道,所以用你的眼睛出去寻找答案吧。” 说着,阮梨便看见陈迄周把相机和银行卡往前又递了递。 她心底万千情绪,有许多话想说出口,可最后只是伸手抱住了陈迄周,喊他: “陈迄周。” “嗯,我在。” “我爱你。” 陈迄周神色微怔,马上接道,“我也爱你。” 阮梨缩紧了搂住陈迄周的手,她不太懂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迷失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她渴望走出去,可头顶的树木高大茂密,遮盖住所有光线。 而当她站立在路口茫然地环顾着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纠结担心于死亡与未知前途之中时,与她同行的旅者跟了上来,笑着朝她招手说: “别犹豫了,跟着心,向着风走吧!” 彼时光亮降临,前行的道路突然出现了希望。 阮梨从未有一刻如此庆幸,庆幸能够在西北与陈迄周重逢,更加庆幸这么多年他却还只喜欢自己。 遗憾是常态,但她和陈迄周是例外。 第69章 旅行·计划 阮梨知道陈迄周晚上还要赶回基地, 没多耽误时间,很快松开了手。 她接过相机,不打算拿银行卡。 谁知道陈迄周一把将两个东西塞进了阮梨怀中, 他语气淡漠, 听着像是有些不高兴,“不想和我结婚?” 阮梨一愣, 刚想回句不是, 眼前的陈迄周冷笑一声, 稍稍往后靠了靠。 “这次又是撩完就分?” “我没有!”阮梨连忙反驳, 她不高兴地撇撇唇, 对于陈迄周把自己视为渣女的行为感到不满。 “行。” 陈迄周煞有其事地点头,“祝你幸福。” “?” 眼看着他伸手就要从自己怀里抽走银行卡, 阮梨赶忙缩手护住。 “陈迄周你什么毛病!我什么都没说呢。” “下车吧阮小姐。”陈迄周淡然地别开眼。 阮梨看着戏瘾又犯了的陈迄周,不禁被他那副板着脸的模样逗笑了。她弯眉,捧着手中的相机,俯身凑到陈迄周面前。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这么口是心非的。” 闻言,陈迄周垂眼瞥了阮梨一眼, 喉间发出一声轻哼算作回应。 阮梨笑笑,她望着高傲的陈迄周,凑近亲了他一口。 没料到阮梨会是这个举动, 陈迄周表情有些错愕,他抬眼看向阮梨听见她问:“陈迄周,你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迄周的目光掠过阮梨哭肿的眼睛, 喉结滚了滚, 不知道要怎么答这个问题。 “当年我向你提出分手, 是觉得我们两个没有未来。”阮梨说话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 直接道,“我听家里的安排去学医,你要考军校,我们肯定会异地恋,以后工作起来必然也没时间见面,我觉得早分晚分都是分,所以就提了分手。” “骗你是我不对,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我这些年都没找男朋友。” 陈迄周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阮梨皱眉,轻飘飘道,“忘不了你呗。” 听着阮梨直白的话语,陈迄周内心有些动容。 他一直都以为,阮梨是因为不那么喜欢自己才提的分手,可现在…… “还有啊。”阮梨继续说着,“合照我也没丢,你那天晚上说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正面回答一下。” “首先,我真的比你想象中,也比我想象中更爱你,就算你不写那篇作文、不刻意接近天赐,我也会喜欢上你。” 像风一样 第97节 话一出,阮梨明显捕捉到了陈迄周眼中的不相信,她无奈耸肩,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拜托,你自信点,我早就在迟到被罚站时就注意到你了好吗。” 陈迄周没答话。 阮梨见他表情迟疑,还是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模样,正想继续补充几句,便见到他冷漠地偏过头。 “这听着感觉像见色起意,我迟早有容颜衰败的一天,到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 “……” 阮梨看着别过脑袋、模样像极了无理取闹的小女友一般的陈迄周,傻眼了。 “你什么逻辑?我刚才的话里那一句表明了是见色起意,明明是一见钟情好么?” “两者没差。” 说着,陈迄周瞥眼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在阮梨脸上打量几秒,当即嗤笑一声,“说话就说话,你凶我干什么?” “?” 阮梨疑惑抬眼,“我怎么凶……” 没给阮梨说完的机会,陈迄周马上接着道,“果然拥有了就不知道珍惜,女人。” “……” “懒得理你。”阮梨学着陈迄周哼笑一声,拉开车门就要往外走。 关上车门,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着银行卡,于是又折回到副驾驶车窗前。 “工资卡真交给我啊?” 陈迄周睨着她没回话,那表情却像是在说:“不然呢?” “我真拿走了?” “拿。” “你不怕我卷钱跑路吗?” “怕,怕死了。”陈迄周唇边带笑,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异常嚣张狂妄,“反正是用来娶你的,我也知道你家在哪儿,大不了上门找我岳父评理。” 阮梨抽了抽嘴角,行,可太行了。 目送着阮梨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口,陈迄周眼底的笑意慢慢散去,想到阮梨和自己道别时的笑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并未着急走,反而是在手机收到阮梨说自己已经到家的消息后,才驱车离去。 这天晚上,阮梨在睡前制定了旅游计划。 不得不说的是,对于陈迄周的提议她真的很心动,但阮梨不打算用银行卡里的钱,这半年来除了头一个月,她还是存了不少钱。 医院提供住宿,后来招财也送去给陈迄周养了,阮梨基本上没什么开销。 钱是存了,可旅游太久还是不切实际的。 不过阮梨确实打算穷游多玩一阵儿,至于穷游结束后是回阿尔勒什人民医院继续工作,还是去别的地方,得到时候再论。 最终方案敲定出来时,阮梨决定八月中旬等快入秋时再动身,她想先沿着南疆往下去到西藏,然后顺着去青海、甘肃、宁夏以及内蒙古。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但最后有没有时间和财力就要另说。 尽管如此,阮梨却依旧非常期待这趟旅行。 生活重新有了目标和动力,连带着工作时都充满了干劲。 而陈迄周只要没任务不忙,差不多每个周末都会请假出来和阮梨约会。 两人有时候是看电影,有时候就单纯的牵手逛街,偶尔闲暇之余也会约上佟楒话和刘钧鹏、还有胡旭翁雅妮等人出去野外露营。 阮梨逐渐从唐宁宁离世的难过中走出来,她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点进唐宁宁的微信分享自己的生活,附带许多照片。 大多数时候是美食风景照,倒也掺和几张招财和陈迄周的。 七月的最后一天,阮梨下班坐上陈迄周的车,她边系着安全带边看着有些陌生的车内环境,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你换车了?” “嗯。” 陈迄周点头,纠正道,“我们的新车。” 听到这话阮梨笑起来,她张嘴正欲说些什么,被陈迄周抢先了。 “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你心里啊?”土味情话阮梨张口就来。 陈迄周却略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少上网学这些,油得能炒一桌满汉全席。” 阮梨撇撇唇,不乐意地反驳,“啧,没情趣。” 透过后视镜,阮梨的小表情被陈迄周尽收眼底,他低头轻笑,忽然开口问她:“看见前面那家店了么?” “什么?” 阮梨好奇地弯腰望去,顺着陈迄周指的方向,她看到了一家情趣用品店。 阮梨眼神微愣,猛地回头看向驾驶位上的陈迄周。 陈迄周微挑眉头,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打量,他抬起腿,一边踩下刹车将车速降下来一边说了句: “进去逛逛,增加点情趣?” “?!” 阮梨眼睛都瞪大了,她感受着果真慢下来的车速,慌忙抬手拦住他,“不用了不用了,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陈迄周微勾唇角,没听阮梨的劝,反而抬手打了转向灯。 阮梨彻底慌了,“你滴,大大的有情趣。” 见阮梨急得口不择言,陈迄周被她逗笑了。他笑得气息不稳,阮梨反应过来陈迄周在逗自己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陈迄周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阮梨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想再搭理他。 一路上,无论陈迄周说什么话她都敷衍着回答,直到抵达目的地,阮梨看着眼前这片环境静谧的小区,眼底满是不解。 “你带我来这边找谁呀?” “上去就知道了。”陈迄周卖着关子。 小区在阿尔勒什的市中心,临近古城附近,交通很便利。 里头树木绿植繁杂,物业管理看着也很不错,主要是下楼走出去两条街就有夜市,十分繁华热闹。 阮梨跟着陈迄周上楼时,忍不住观察着小区的房屋结构以及环境,最后默默把地点记下来,纳入以后她和陈迄周买房的考虑列表里。 坐电梯上楼后,他们在9楼走了下去。 阮梨看着前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的陈迄周,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她皱眉刚要询问,陈迄周便打开了门。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阮梨先进去。 阮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走进屋内。 房子还是毛坯房,没装修。 进门后顺着视线往前看,是一条连贯的小走廊,阮梨匆匆瞥了一眼,发现是四居室,她心里一惊,立马转身看向陈迄周,问道:“别告诉我这是你买的房子。” “嗯。” 陈迄周坦然点头,他再次纠正着,“我们的房子,喜欢吗?” 哪怕已经猜到了,可听到陈迄周亲口承认阮梨心中情绪万千。 “从很早之前我就盼望这一天了,我想过婚后向部队申请家属院,但我更想和你有个家。这样你以后过来阿尔勒什长住,也方便。” 陈迄周话里的“以后”“想”没被她漏掉,阮梨眨了眨眼,开口问:“你不想我留下来吗?” “……” 陈迄周静默一瞬,如实道,“想。” “那为什么是过来阿尔勒什?”阮梨又问。 “我是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以必须留在这儿,可你是自由的。”陈迄周顿了顿,眼神坚定,“天下没有女朋友必须为男朋友牺牲妥协的道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为我而慢下脚步。” 阮梨听着陈迄周平静的话语,莫名眼眶一热。 陈迄周似乎总是这样,总是要先她一步规划他们的未来,总是对她说类似“你就做自己,我会爱你。”之类的话。 他并非是个有安全感的人,却给足了她安全感。 阮梨弯眼笑起来,忍不住吐槽,“陈迄周你恋爱脑啊?” “有么?” 陈迄周微皱眉,认真思索一瞬,答道:“我只恋你。” 第70章 兄妹·惹毛 阮梨心跳漏掉一拍, 被陈迄周这番话撩得心花怒放。 她唇边的笑容抑制不住,可嘴上却学着陈迄周刚才在车上嫌弃的样子,吐槽着:“好土的情话。” 陈迄周的目光迎上阮梨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淡然耸肩, “什么情话?我在讲述事实好么。” 阮梨诧异挑眉,她扯扯唇, 没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反而逗起陈迄周。 “你把工资卡给我了, 还有钱装修房子么?” “有。别担心, 你男朋友很有钱。” 这话不假, 陈迄周毕业入部队到现在大多数时候都是零开销。 部队提供吃喝, 因为没有女朋友和过少的社交活动,他就算想花也没地给他花, 所以这几年存了不少钱。 更何况父亲去世后变卖房屋留下来的钱,陈迄周也一直没动过。 阿尔勒什的房价要比南霖便宜几倍,买辆新车和四居室的房子对陈迄周来说,确实是绰绰有余。 像风一样 第98节 阮梨看着今天格外臭屁的陈迄周, 笑了笑,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毕竟是我男朋友嘛。” 我男朋友四个字对陈迄周十分受用。 他眼底的笑意愈浓,抱住阮梨问道, “房子的整体装修风格有想法么?” “嗯……”阮梨想了想,“那就多了去了。中式风我喜欢,现代极简和原木风也都好看, 如果有空余的房间我能拥有自己的衣帽间吗?” 陈迄周张了张嘴,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阮梨又接着说: “我发现我们家客厅的朝向还挺好的, 正对着西边, 那阳台可以不做平时那种么?我想着把落地窗改小三分之一,顺着窗边做一排悬空的桌子,然后这边放上小矮柜,当做书房。到时候我们在这边一起看书,哇,一抬头就看见落日余晖,肯定很漂亮!” 陈迄周看着边说边走到阳台上挥手的阮梨,不禁失笑。 “还有啊,我们可以一起种些花花草草什么的,我上次去话姐家就超级喜欢她的阳台,但我们如果改成书房肯定就不能把花养在这儿,我们只能……” 阮梨还在继续说着,絮絮叨叨念个没完。 她漂亮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想象,陈迄周感觉到自己的心率有些时常。他得承认,阮梨一口一个“我们”说得他很动容,恨不得明天就能装修好房子,搬进来和她住一起。 但显然不可能。 于是陈迄周按捺住心中的情绪,走到阮梨跟前,打断她絮叨开口说了句:“阮医生,有兴趣和我来个法式深吻么?” 闻言,阮梨当场愣在了原地。 她正兴奋地诉说着自己对房子装修的一些想法,怎么也想不明白陈迄周为什么突然想和自己亲亲。 阮梨启唇,话还未说出口,手腕被陈迄周拽住。 她被拉着去了墙角后边的小角落,腰间力道缩紧,阮梨刚想踮起脚尖,眼前的陈迄周却主动弯下腰。 一个温热潮湿的吻落了下来,呼吸交织,陈迄周撬开了阮梨的贝齿。 阮梨闭上眼,感受着陈迄周越发猛烈的进攻,心脏怦怦跳。 陈迄周其实不爱深吻。 他更喜欢短暂绵长的亲热,尤其喜欢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但阮梨不喜欢,她没什么耐心,时常会被撩得急眼,所以更喜欢深吻。 那样有种将世界抛在脑后、不顾一切疯狂相爱的感觉。 这种感觉会让阮梨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很容易冲动。 就像此时,陈迄周结束深吻后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上,轻轻覆上一吻。阮梨感受着脖间的痒意,下意识缩缩脖子,听见他说: “附近有酒店。” 阮梨明白陈迄周的意思,她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唇,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提醒道,“还没吃晚饭呢。” 可陈迄周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又亲了亲她的锁骨,“去不去?” 说话间,滚烫的气息又落在了下来,“嗯?” 陈迄周尾调上扬,低沉暗哑的声音听得阮梨耳廓发麻,连带着最后丝丝理智也被一并吞没。 “去。” - 沿途去酒店的路上,两人经过一家婚纱店。 站在外头的店员见他们牵着手,跑上来宣传着。出于礼貌,阮梨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传单,低头瞅了一眼。 店员误以为她感兴趣,逮着阮梨说道:“最近的话我们店内是有活动的,像你们二位如果是拍这种……” 听着店员的话,陈迄周顺着看了眼传单上的例图。 都不太好看。 他兴趣缺缺地别开眼,耐下性子等待店员介绍完他们的活动规则,谁知道这一说就是五分钟,期间阮梨几次开口想拒绝但完全没有机会。 店员的话又密又长,其他人根本插不进话。 “另外还有就是……” 眼看着店员又要进行下一轮劝说,陈迄周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不用了,我们暂时用不上。”末了,他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于是稍稍偏头指向阮梨,补充一句:“她是我妹妹,亲生的。” 这话一出,阮梨和店员同时愣在了原地。 阮梨疑惑地抬眸看向一脸淡定的陈迄周,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着他的胡说八道,“哥哥,我饿了,现在走么?” “啊?我看你们这么般配还以为是情侣或者夫妻。” 店员挠了挠头,脸上有些尴尬,火速闭嘴,“那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没事。” 陈迄周颔首回应完,便拉着阮梨离开了。 走出去好几步,阮梨确保店员没往他们这边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亲妹妹可还行?这波操作太牛了。” “一般般。” 阮梨看见陈迄周微挑眉梢,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夸奖”,她不禁轻啧一声。 古城附近有不少酒店。 他们选了家从外边来看环境还算可以的酒店,陈迄周在前台开房时,阮梨看着他递过去的身份证,想到刚才的事情突然玩心大起,开口说了句: “哥,要不还是回家吧,爸妈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大姨说得对,我和你是亲兄妹,谈恋爱是大不孝,会遭天谴的……” 话音刚落,阮梨便感受到了陈迄周传递过来的目光,她瞥见前台小哥动作一顿,睁大眼睛表情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们一眼。 陈迄周自然也接受到了前台小哥打量的眼神,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你好好说话,别闹。” “我没闹。” 阮梨故意撇撇唇,低下脑袋委屈道,“我是真的认真考虑过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听爸妈的话,还是回去认错,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吧。” “?” 这话说出来,前台小哥吃惊地瞪大了眼,他手上开房的动作越来越慢,看样子似乎是想把这个瓜吃完整。 而一旁的陈迄周听着阮梨越说越离谱的话,感到头皮发麻。 他没搭腔,背过手在台面上敲了敲,催促着前台小哥,“麻烦快点。” “哦好好好。”前台小哥不敢反驳,连忙加快速度。 阮梨压下唇边的笑意,注意到陈迄周因为尴尬抿紧了唇,她又故意抬手扯住陈迄周的衣角,小声地喊了句:“哥。” 此时的阮梨故意掐着嗓子,声音比往常还要温软。 陈迄周呼吸微滞,他深吸一口气,狼狈地接过前台小哥递过来的房卡,趁着阮梨只来得及说了“我们”两个字,拦腰把她抱走。 前台小哥看着眼前肤白貌美的女人被高大男人抱走,他的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惊呼了一声:“我的妈呀。” 声音不小,阮梨听见后马上笑场了。 她害怕前台小哥发现,于是搂住陈迄周把脑袋埋在他的肩上,直到了电梯门合上,阮梨背撑着墙面,放声笑了出来。 陈迄周看着笑得腰都挺不直的阮梨,眼底有些无奈,“你很无聊。” 阮梨不在意地撇撇唇,没把陈迄周的话放心上,她知道陈迄周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尴尬,丝毫不收敛,反而笑脸盈盈地凑上去,故意恶心他: “哥哥,你别凶我,我会难过的。” “……” 陈迄周看着笑容愈发灿烂明媚的阮梨,头疼地别开眼,他就不应该说出那句话。 “哥哥你别生气,我不会离开你的。” 耳边的阮梨还在继续说着,陈迄周回头看她,咬牙切齿地警告道,“差不多得了。” “哥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凶我骂我,可你现在,唉,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陈迄周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可抬眼看向电梯角落的摄像头,闭上嘴什么也没说。 这一举动落在阮梨眼中,她便更觉得自己拿捏住了陈迄周,开始哥哥个没完。 好在没多久,电梯滴一声到达了所在的楼层,陈迄周忍不住先一步走了出去。 阮梨小跑着追在他身后,依旧一口一个哥哥。 陈迄周找到房间,站在门口刷完卡进去,他没插上卡,转身就扯过阮梨的手腕把她拉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背脊抵上硬冷的门板,阮梨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巴就被陈迄周堵上了。 吻密密麻麻,带着报复性。 阮梨换不上气,几次欲推开陈迄周,手却被他按住。 两人之间的力量相差太悬殊,阮梨被陈迄周压在门板上亲了许久,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唇上炽热的温度才挪开。 阮梨胸膛起伏着,大口呼吸起空气。 她瞪了陈迄周一眼,还未表达自己的不满,身子一轻,被陈迄周单手抱起来丢在了床上。 房间昏暗,窗帘没拉,有光线投进来。 阮梨看着欺身压上来的陈迄周,立马慌了,提醒他,“等等。” “不等。”陈迄周冷漠回绝。 “窗帘没拉!”阮梨急了,“你先去拉窗帘!” “什么?你想去窗户那边做?行。” “???” 阮梨猛地抬头看向陈迄周,“不”字刚说出口,腰间便再次覆上一只手。 “不是,等等,我不要。” 阮梨翻身试图抓住点什么,不让陈迄周把自己抱过去,但手刚摸到枕头还没抓到床沿,就被陈迄周单手拦腰抱起。 阮梨连人带枕来到了窗边,她看着外边模糊朦胧的灯光,心中一咯噔。 完了。 玩过火了,把陈迄周惹毛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这章 9999996h内留评发红包~ 像风一样 第99节 第71章 、裙子·俯首 他们所在的楼层虽然不高, 但俯身往下看过去就是古城景区。 阮梨瞥了一眼脚下被城墙围住的古城,着急地搂住陈迄周的脖子,大声反驳:“我不过去, 会被别人看见的。” 感受到阮梨全身都在抗拒, 陈迄周得逞地勾了勾唇,逗着她。 “看不见, 我们在楼上, 而且没开灯。” 阮梨抬眸看向一脸淡定的陈迄周, 沉默半秒, 立马说, “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话音刚落, 阮梨的背便抵上冰冷的窗户玻璃。 凉意刺得她肩头一颤,炙热的呼吸再度洒下来,阮梨听见陈迄周往常冷淡的嗓音里带了几分□□,问她: “我以前什么样?” “你以前……”脖间传来轻微疼痛, 阮梨呼吸一乱,接下来的话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可陈迄周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道,“怎么不说话?” 说着,阮梨便感觉到托住她腰的手钻进了衣角, 带着些许凉意。 她倒吸一口气,眼眶微红,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委屈, “你以前, 很绅士。” “哦?” 陈迄周眉梢微挑, 对阮梨用的这个词表示惊讶,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垂眼反问道,“男人在床上绅士,还算什么男人?” “……” 行。 是她低估陈迄周了。 “好好好,你最行。”阮梨软下语气,试图跟他商量,“我们能不在这儿么?我恐高。” 闻言,陈迄周倏然抬眸。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阮梨,眼底没什么情绪,表情仿佛在说:“不信。” 阮梨启唇,刚想胡说八道一通顺带卖卖惨,谁知道眼前的陈迄周安静地思考一瞬后,突然开口来了句: “恐高?那等会你在上面怎么办?” “……?” 阮梨秒懂。 听着陈迄周的荤话,她莫名自己脑补出了画面。阮梨不敢再看陈迄周的眼睛,认命地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怀中的人悄悄红了耳垂,陈迄周唇边的笑容完全压抑不住,他轻笑一声,扶住阮梨的腰,把两旁的窗帘拉上。 陈迄周瞥向阮梨还攥在右手里的枕头,拿过来帮她垫在身后。 后背再次抵上窗玻璃,不过这次有枕头隔开,没了那股冰冷的凉意。 窗帘拉上后,阮梨的身子瞬间松懈下来,回应起陈迄周的亲吻。 阮梨今天穿的是一件条纹衬衫和一条浅色阔腿牛仔裤,长发被她束成了一个高马尾,看起来漂亮又有活力。 衬衫扣子被解开了几粒,露出一大片白皙皮肤。 陈迄周抱着她亲了会,后来嫌解扣子不方便,又重新回到床上。 解开几粒扣子,阮梨标准的一字锁骨露了出来。 锁骨末端一直延伸到肩膀头的位置,顶出一个小小的凸尖,肩带要松不松的挂在凸尖上,陈迄周的气息瞬间乱了。 他伸手往上走,手指落在那一排扣子上。 阮梨感受到陈迄周不太熟稔的手法,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迄周知道她在取笑自己,也不着急,反而厚着脸皮抓住了阮梨的手。 “你来。” “不来。”阮梨记着窗边的仇,果断拒绝,“你自己解,解不开就别睡了。” 陈迄周瞥了阮梨一眼,哼笑一声,“行,解开了去窗边。” “?你玩不起!” 话音未落,阮梨身上的束缚一松,肌肤暴露在了空气中。 陈迄周淡淡敛下眼,他的视线漫不经心掠过,压了上去。呼吸滚烫,阮梨咬紧唇瓣,仿佛听到了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心跳声。 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陈迄周的。 衣服散落在地上,阮梨的身子软成一团。 眼前的陈迄周肩膀宽阔,手臂青筋明显,接着房间内微弱的灯光,阮梨看到了陈迄周线条优美、紧实有力的腹肌,人鱼线,以及…… 阮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鼓。 细密的吻顺着锁骨往下,腿间有温度。 赶在陈迄周进行下一步动作前,阮梨抬手拦住了他,小声地问道,“我们要在这儿做么?” 陈迄周眼中□□如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说些什么,听到阮梨补充: “酒店,第一次。” “……” 陈迄周抿起唇角,迎上阮梨紧张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僵持几秒,弯下手肘,将下巴抵在了阮梨的肩上,“不喜欢在外面?” “嗯。” 阮梨点头,换作以前可能在哪都无所谓,可知道陈迄周对自己付出多少真心后,她总觉得在酒店会太草率了些。 如果可以的话,阮梨更希望是在她和陈迄周的家里。 “我想要有点仪式感。” 阮梨没解释太多,她相信陈迄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果然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一声轻叹声。 陈迄周收回手,老老实实地抱住了阮梨的腰,他靠在阮梨的肩头安静了会,然后突然站了起来。 阮梨看见陈迄周起身,也跟着坐起来,问了个白痴问题:“你干嘛去?” “手动解决。” 陈迄周撩起眼皮,表情有些哀怨,“你要帮我?” “……哦。” 阮梨瞥了一眼陈迄周完美的倒三角身材,缩回去蒙上被子,装作什么也没问,当起了缩头乌龟。 陈迄周无奈扯唇,转身去了浴室。 没多久,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伴随着几声低低的喘息。阮梨悄悄拔开被子,露出眼睛,小心翼翼地往浴室的方向看去。 陈迄周定的是情侣大床房,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阮梨慌张地移开目光,双颊通红。 她蒙上被子耐心地等着,结果过去好半天,陈迄周都没从浴室里走出来。 阮梨躺在床上,思绪乱飞。 她想到大多数时候总是陈迄周在迁就自己,无论说什么,陈迄周都会尽力满足她,忽然觉得自己纠结环境实在有些没必要。 在哪儿重要么?重要的应该是和陈迄周。 想明白了,阮梨果断起身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阮梨只好喊道,“陈迄周?” 里头反应几秒,水声弱下来,随后陈迄周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应了一声:“嗯。” “我想了想,如果是和你的话好像在哪儿都一样,要不我们……” 剩下的半句话还未说出口,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条缝。热气钻出来,阮梨手腕一紧,直接被陈迄周拉了进去。 水汽氤氲,阮梨看见陈迄周扬唇得意地笑了笑,弯腰吻住她的唇瓣前,说了句:“就等你这句话呢。” “……” 身后传来冷意,眼前是炽热。 热浪一波波冲击在瓷砖墙面上,最后化成水珠滴落下来。 阮梨不清楚在浴室待了多久,只知道后来腿软到连抬脚都费力,是陈迄周帮她把浸湿的衣服换掉,然后抱着她上了床。 在床上又折腾一番,阮梨累到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才沉沉睡去。 等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 房间昏暗无光,阮梨看着身边空落落的被窝,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呆,接着,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滴。 房门被打开,陈迄周提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他手中握着房卡,却没插到墙上,像是怕吵醒阮梨直接摸黑走了进来。直到看到床上坐着的一团黑影,陈迄周反应过来阮梨醒了,又重新折回去插上房卡。 灯光亮起,屋内的景象也展露在阮梨眼前。 没有阮梨想象中的那么乱,陈迄周有职业病,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都被他整理好摆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阮梨看见陈迄周先是把左手的袋子靠着墙面放下,右手提的吃食放到桌上,随后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她。 “饿不饿?我买了些吃的,先垫垫肚子?” “好。” 嘴上虽是这么应着,但阮梨半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抬手搂住了陈迄周。 陈迄周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替阮梨套上自己脱下来的灰色卫衣,然后抱起她。 卫衣刚好没过阮梨的大腿根,袖口长了一节,陈迄周贴心地替她挽上去。 像风一样 第100节 简单地吃过东西,阮梨望向隔壁凳子上自己湿掉的衣物,皱起眉。 身下的陈迄周瞥见阮梨这副表情,抱着她让她坐回床上,自己则走到墙边拿起袋子。阮梨盘起腿,看到陈迄周蹲在床边,把里头的衣服拿了出来。 一条粉色的玫瑰花纹吊带连衣裙,带着薄薄的针织衫。 “随便买的,不喜欢也只能穿了。” 阮梨探头,瞥到最底下一套里衣里裤,撇唇道,“不随便吧?尺寸都刚刚好,还买的都是粉色。” 陈迄周轻咳一声,心虚地低下脑袋。 见状,阮梨凑上前笑他,“看不出来啊陈队,你硬汉身材下藏着一颗少女心?” “并不是。” 聊到这个,陈迄周就不得不澄清一下,他认真回道,“粉色衬你。” “放屁吧,我今年过完生日就二十七了好不好,一把年纪的老阿姨还装少女。” “你本来就是。”陈迄周反驳。 阮梨翻了个白眼,她看着被扔在角落里的粉包,再看了看陈迄周手上的裙子,松口了,“好吧,我穿。” 陈迄周的衣品没话说,他明明就谈过她一个女朋友,搭配起来却是有一套的。 阮梨换上裙子,转过背,让陈迄周帮她把拉链拉上去。 换上陈迄周买来的一套衣服,阮梨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照了照,发现出奇的好看。 裙子没过膝盖,是开叉款,露出一双笔直的腿,显得皮肤也更白了。 陈迄周倚在门口看着,阮梨把视线从镜子上挪到陈迄周身上,开口质问道,“陈迄周,你是不是背着我养了个女儿?” 听到这话,陈迄周忍不住皱眉。 还没来得及反驳,眼前的阮梨就凑过来抱住了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坚定道: “你肯定玩过奇迹暖暖。” 反应过来阮梨口中的女儿指的是游戏里的,陈迄周无奈地轻扯唇角,坦然承认:“没玩过你说的这款,但玩过别的。” “你真玩过换装游戏啊?” 阮梨惊讶地睁大眼睛,站直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现在还玩吗?” “高中。”陈迄周摇头,“现在不玩。” 听到陈迄周说的这个时间,阮梨更吃惊了。 “你高中玩过这个游戏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你为什么玩换装游戏?高中那会班上的男生不都玩什么lol和cf吗?你例外?” “不例外。” 陈迄周目光微沉,淡然回答道,“为了你玩的。” “为了我?”阮梨不解地指着自己,表情满是疑惑。 “嗯。”陈迄周点头,重复一遍,“为了你。” 那会阮梨还没转进重点班,陈迄周有一次偶然路过她们班级时,见到有男生向她表白,看样子对方表白了好几次,惹得阮梨有些烦了,拒绝的话有些敷衍却又好像带着几分真诚。 她说: “我喜欢会给我搭配衣服的男生,你衣品太烂了,自己都搭配不好,我们不合适。” 陈迄周面上毫无波澜地淡定路过他们俩,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后来,他不记得自己从谁嘴里听说换装游戏能提升衣品,于是坚持玩了好几个月。还是和阮梨在一起前,怕她发现会调侃自己,才没继续玩下去。 当时,陈迄周还在那个翻盖的旧手机里搜索过许多关于女生穿搭的技巧,只要阮梨一翻他的手机就能发现。 但阮梨是个不缺爱也不缺安全感的人,直到分手也没翻阅过陈迄周的手机,所以关于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情。 说到底,阮梨的安全感源自于自身足够强大和自信,用她的话来说就是: “真有那个想法的话,就算我在他身上安监控,他也会想尽办法背叛我。我始终愿意相信爱情里的信任是相互的,而留不住的人,不留也罢。” 陈迄周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在这份爱情里从来都不自信。 他其实很想光明正大吃醋,也想翻看阮梨的手机,但陈迄周知道阮梨不喜欢这样,于是还是遵循了她的想法,按照她想要的模式谈恋爱。 两人不查阅彼此手机,给对方留足了私人空间。 只不过这份私人空间,陈迄周不是很想要。 阮梨盯着始终沉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陈迄周,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为了我啊?” “你之前拒绝别人的表白,说你喜欢会给你搭配衣服的男人。” “啊?” 阮梨摸了摸鼻子,对自己说过的话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迎上陈迄周直勾勾的眼神,忍不住说:“虽然我记不起了,但按我的性格,当时肯定是随口找的一个理由,敷衍拒绝别人的话,你怎么也往心里去?” “那时我也是别人,还不是你男朋友。” 阮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静默片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仰起脑袋开口问:“你给我买开叉裙,愿意让我穿出去吗?” “当然。”陈迄周说,“买回来不就是用来穿的?” “你不吃醋?” 陈迄周犹豫一秒,摇头,“不会。” 阮梨惊了,她继续疯狂试探着陈迄周的底线,想要逼他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你这么没有安全感,不会吃醋?不怕我跟别人跑了?” “……” 陈迄周沉默下来,他原本想故作淡定地摇头否认,但看着眼前笑脸盈盈逗着自己的阮梨,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提醒她: “那你最好在结婚前,不然我跟你一起去牢里看望那个奸夫。” 阮梨神色一愣,被逗笑出了声。 陈迄周看着笑得腰肢发颤的阮梨,目光在她细软的腰上短暂地停留一秒,随即站直身子,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重新返回床边,阮梨还在笑,嘴里还嚷嚷着他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陈迄周瞥了一眼乐得正欢的阮梨,帮她把鞋子放到脚下,“快穿鞋,出去吃饭,我饿了。” “说起来,破坏军婚罪判刑是判几年啊?” 阮梨压根没听陈迄周的话,兴致勃勃地问着。 陈迄周见她缩起腿又坐回了床上,默默弯腰蹲了下来。 他拿起床边的鞋,一边抓住阮梨的脚踝,一边淡声反问道,“怎么?帮你奸夫提前打探情况,然后你们俩再商量商量?” 阮梨扬唇笑笑,她看着蹲在地上、心甘情愿做裙下臣帮自己穿鞋的陈迄周,凑近亲了他一口。 “这么不划算的买卖我还做啊?放着家里帅气的老公不要,出去找别人?”阮梨哼一声,小脸上满是得意,“我踏破铁鞋都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好吗?” 陈迄周听着阮梨话里“老公”这两个字,喉结滚了滚,握着她脚踝的掌心微微发热。 心下有了决定,他起身把阮梨圈在了怀里,低声说:“我们再做一次。” 阮梨猛地抬眼:“?” 还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72章 、盛夏·分别 陈迄周瞥见神色慌张的阮梨, 低头笑笑,看向她身上的碎花裙。 阮梨很少穿粉色的衣服。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连裙子都很少穿, 因为觉得休闲的衣服在工作时自在方便,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穿浅色衬衫加牛仔裤,偶尔一时兴起换上及脚踝的半身裙。 但阮梨很适合穿裙子, 她皮肤白, 露出的一字锁骨精致漂亮, 腿更是又直又细。 陈迄周视线往下, 瞥了一眼阮梨细削光滑的小腿, 眼底浮现几丝懊恼。 好看是好看,但下次还是不买了。 而这一举动落在阮梨眼中, 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她匆忙缩回腿,往后坐了坐,警惕地看着陈迄周,拒绝他, “衣服都穿好了,没有脱下来的可能了。” 闻言, 陈迄周低头笑笑,伸手把阮梨的裙摆整理好。 “逗你玩的,过来穿鞋。” 说着, 阮梨便看见陈迄周再次蹲下来,从盒子里拿出另外一只鞋。她狐疑地盯着陈迄周看了好几分钟,确定他没有那个意思后才慢吞吞地坐回去。 刚坐回去, 另外一只脚的脚踝就被陈迄周抓住。 他眼尾耷拉下来, 修长的手指绕过阮梨的脚后跟, 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肌肤。 为了给裙子搭配, 陈迄周还买了双高跟鞋回来,尖头蝴蝶结的,一套穿下来温柔又甜美。 阮梨看着耐心帮自己穿鞋的陈迄周,突然觉得身上的腰酸算不上什么了。 她忍不住咂嘴,颜值果然是个好东西,顶着这样一张脸的男人认真用心起来,谁能招架得住啊? 反正她不能。 阮梨微眯起眼,莫名想到高中第一次见到陈迄周时的样子。 那会的陈迄周还是成日埋在书堆里的学生少年,清瘦高冷,与人来往自带疏离感,像是不入凡尘的谪仙。 而现在,他高大成熟,工作冷静稳重,肩上扛起了祖国的重托,还有使命与责任。 很神奇。 阮梨忽然好奇,分开的这八年里陈迄周都经历过什么,遇见过哪些人?每天开心吗?许多许多。 正当她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容,想开口让他说说以前的事情时,眼前的陈迄周已经扣好了鞋带,他起身拿过旁边的包,放在阮梨腿边打量一番,淡淡地说了句: 像风一样 第101节 “这包配裙子不好,等会回去再给你买个白的。” “……” - 下楼到前台退房时,前台小哥不断偷瞄着陈迄周。 陈迄周是个脸皮薄的,收到退返的押金后牵着阮梨飞速离开了现场,让阮梨笑了好半天。 吃过饭,两人去逛了古城。 中间阮梨接到了翁雅妮的电话,让她帮忙取个东西回去。 阮梨应下,在回去前跑到翁雅妮发过来的地址位置。附近没有临时停车点,翁雅妮早就跟老板打过招呼,她便顾不上什么,快速开门下车了。 陈迄周没熄火,坐在驾驶位上等着,他见阮梨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口,目光收回时瞥到了她落在座位上的手机。 陈迄周抿了抿唇,没思索,伸手拿过手机,熟稔地输入密码。 屏幕解开后,他径直点进购物软件,拍下她购物车里的东西立马退了出去。 全程不到两分钟。 陈迄周不清楚阮梨什么时候回来,火速将手机息屏放回原位。 谁知道阮梨十多分钟都没返回,等得无聊,陈迄周回复完刘钧鹏发过来的消息,视线不自觉地瞥向副驾驶上的手机。 他皱着眉沉吟一瞬,终是别开了眼,往后靠在座椅上,盯着阮梨离开的方向看,耐心地等她回来。 那天晚上回去后,阮梨果然在第三四天陆续收到了他买给自己的包。 没去拿快递前,阮梨以为只有一两个。 结果没想到完全低估了,大包小包腋下包手提包钱包加起来有十来个。她看着满床的包,沉思两秒,最终找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陈迄周。 【?】 很快,陈迄周的语音进来了,“怎么了?不喜欢?” 是这个的问题吗。 阮梨无语,敲字问道,【你买这么多干嘛?】 “给你背。”陈迄周认真答。 阮梨深吸一口气,换成语音按下正要说话,手机那头的陈迄周又发了条语音过来,她没迟疑,退出点开听起来。 “我看你没什么包,到时候家里的衣帽间空荡荡的怎么办?” 阮梨沉默下来,她得承认被这话撩到了。 阮梨匆匆扫了一眼摆在床上的十几个包,里头大多都是她爱的款式,有几个还加入了购物车里。 像是想起什么,她扬扬唇,发语音问: “你从哪儿找的攻略,买的好多都是我喜欢的。” 那边的陈迄周安静一秒,发消息诚实道,“翻了你的购物车。” 见陈迄周如此坦诚,阮梨诧异地微挑眉梢,她笑起来,问他,“只看了购物车么?” “嗯。” “那真是太遗憾了。” “什么?” “我给你的备注那么好听,还故意把手机留下来,结果你居然只看了购物车?” “备注?” 陈迄周发过来这句话,屏幕顶端便显示他正在输入中,期间消失出现了几次,消息一直没发过来。 阮梨看着微信上“宝贝周周”的备注,截图给陈迄周发了过去。 随后,正在输入中没再出现过,陈迄周的消息也不发过来了。 阮梨笑着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哼着歌开始整理起床上的包。 基地。 陈迄周收到阮梨截图的第一瞬间,马上点开看,他掠过那四个字,低声笑了笑。 旁边的刘钧鹏听到声响,偏头看了过来,见陈迄周捧着手机一个劲地傻乐,他好奇地探头望去。 结果连手机上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眼前的陈迄周就迅速将手机息屏,他眼底的笑意顷刻间散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钧鹏迎上陈迄周的视线,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不看。” 尽管这么说,陈迄周还是不愿点开屏幕了。 远处,胡旭他们正逗着招财和平安玩,不断有爽朗的笑声传过来。 刘钧鹏回正身子,看向可爱软萌的招财,好奇地开口问道,“照你们这样子,怎么说今年也会结婚吧?” 陈迄周沉默一会儿,语气平静,“不知道,看她。” “你抓紧机会求婚啊!”刘钧鹏轻啧一声,抬起手肘碰了碰陈迄周,“房子都买好了,还在等什么?” “知道,等她出去旅游完再说。” “阮医生要出去旅游?” 刘钧鹏惊了,“去哪儿啊?她不是还有工作在身上么?能给批长假吗?” “应该会辞职。” “辞职?!不是吧,阮医生不打算留在阿尔勒什啊?你们要开启异地恋了?”刘钧鹏皱眉,表情满是担忧,不是很赞成。 “我觉得你还是劝一劝吧,倒不是说旅游有什么问题,辞职的话万一不会阿尔勒什了,你们两怎么办?虽说部队里不少同志都和老婆是分开的,但你们两这才刚在一起多久啊?更何况有机会能待在同一个城市,为什么要分开?” “……” 陈迄周沉默着,没说话。 “再说了,”刘钧鹏停顿两秒,接着道,“你不在阮医生身边,她遇到什么问题和麻烦你都不知道,帮不上忙更插不上手,你放心啊?” “不放心。”陈迄周摇头,没多回答什么,只是说,“但我想尊重她的想法和选择,大不了我辛苦点,多跑去找她。” 刘钧鹏张嘴,还想劝些什么,可对上陈迄周坚定的眼神,一下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 算了。 刘钧鹏轻叹一口气,到底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管那么多做什么?何况陈迄周这性子,怕是阮梨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都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正想着,身边的陈迄周站直身子往胡旭他们那边走去。 刘钧鹏看见他背脊挺直,等队员们集合完毕后,板着一张脸把下午的训练项目报了出来。 什么高空索降、射击、600米障碍,每说一项,队员们脸上绝望的表情就又多了几分。有胆子大的还向陈迄周求情,但陈迄周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众人无奈,只得整队按照他的说开始训练。 刘钧鹏瞥着与刚才看手机时气质完全不同的陈迄周,略带嫌弃地挪开视线。 瞧瞧,现在铁面无私,哪还有刚才看阮医生消息时那副不值钱的样儿? 还真被他说中了,阮梨勾勾手指陈迄周就沦陷了。 小狗被主人冷落都还会委屈生气,陈迄周倒好,还会冲上去摇尾巴。 唉。 刘钧鹏长长地叹一口气,只希望阮医生最后愿意为了陈迄周留在阿尔勒什,如果没有,也希望她能回应陈迄周的爱。 要不然,又不知道陈迄周会偷偷难过多少次…… 八月盛夏。 阿尔勒什迎来了最强高温天气,每天空气中都是挥之不去的闷热。 阮梨管床的那个患有髓母细胞瘤的小男孩,最近情况也越来越不好,本地的电视台听说他的事迹后,派了记者过来采访。 经过男孩和父母的同意,他们带着摄像师过来拍摄画面和视频。 阮梨周一跟着佟楒话大查房时,记者和摄像师刚好到,两人等着她们查完房才坐下来采访。派过来的记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生,她嗓音温和柔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等阮梨回来时,刚好听到她在逗着男孩笑。 后来,阮梨从周临开那儿得知女记者在想办法联系武警部队,让几个武警队员帮忙穿军装过来送祝福给小男孩。 她略一思索,主动找到了记者小姐姐聊了这件事。 得知小姐姐还没联系到人时,阮梨当场提出自己男朋友在部队,说不准能帮上忙。 听到这话,小姐姐表情难掩激动连连表示感谢。 晚上下班回去后,阮梨把这件事转述给陈迄周听。 没两天,陈迄周就带着胡旭和两个队员过来医院了。他们身着绿军装,每人手上捧了一束鲜花,由陈迄周牵头给小男孩送花。 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表情欣喜,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军人哥哥们看。 男孩问了许多问题,有的关于部队和军校的生活,还有的是执行任务相关的。 陈迄周始终耐心认真回答着,他声音放柔许多,不似平常那般淡漠。 聊到最后,男孩的问题都得到了回复,他弯眼笑了笑,抬手朝陈迄周等人敬了个礼,声音不算响亮但异常坚定,他说: “谢谢哥哥们,你们辛苦了!” 闻言,几人脸上皆是一怔。 有感性的队员偷偷转身擦泪,陈迄周望着病床上的小男子汉,挺直背脊回了个礼。 当天早上阳光正好,盛夏时节的早晨太阳光不算太灼热,透过窗户一格格倒映在病床上、男孩秀气稚嫩的脸蛋上,以及陈迄周肩头熠熠发光的肩章。 两人一大一小,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却美好到看到了彼此的未来。 记者和摄像师经过他们同意,一直在旁边拍摄,摄像老师敏锐地这个画面捕捉了下来。 送完祝福,见男孩脸上略显疲态,陈迄周和队员们包括电视台的记者纷纷告别离开。 走到病房门前,陈迄周扭头便看到了站在外头的阮梨,她穿着白大褂,扣子一颗颗系好到了最上面,头发扎成低马尾,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迄周跟胡旭打过招呼,便朝阮梨走去。 像风一样 第102节 有眼力见的胡旭带着队员们走开了,不知情的记者和摄像老师好奇地跟着陈迄周的脚步看去,只见身姿挺括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站定在漂亮女人面前。 没等女人开口说话,男人一把拥抱住了她。 高大的男人稍稍俯身把下巴靠在女人的肩窝处,他衣服上的肩章发着光,可更惹人注目的是两人身上的衣服。 军装与白大褂。 两种不同的颜色冲击着眼球,却都象征着责任和付出。 但此刻,严肃冷静的男人满眼满心全是怀抱里的人。 女记者和摄像师了然,眼神止不住的艳羡,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默契离去。 而阮梨原本在想男孩的病情,听到耳边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肩膀就被对方一把搂住。 阮梨闻着鼻间熟悉的气味,拧起的眉头立马松开。 “结束了?” “嗯。”陈迄周顿了顿,问:“他真的……不能活下去么?” 阮梨自然知道陈迄周说的这个他是指谁,她话音一哽,点头回道,“嗯。” 话音刚落,阮梨便感觉到放在腰间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陈迄周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虽然总是没什么表情、看着十分不好接近,但却比谁都要感性,会为了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难过。 阮梨叹气,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哄小孩一般安慰道: “没事的,他的生命可能迎来了终点,但意志不会,会有许多像他这样的小朋友带着他的梦想走下去,就像你们一样。” “嗯。” …… 中旬,阮梨正式辞职离开医院的前几天,小男孩没熬住离世了。 男孩的父母帮他签过器官捐献书,离开医院时,夫妻两从周临开那儿听说自己孩子的器官至少能挽救四个家庭后,两人双双落泪。 周临开不得不安慰起夫妻两,谁知刚说出一句“别难过”,他们面前消瘦矮小的女人笑着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回答道: “我们不难过,前天答应过俊俊他离开那天不能哭,器官捐赠出去也好,给了我们安慰,感觉俊俊以另外一种还活在世上。” 女人说完,带着身边的男人齐齐鞠躬向周临开和阮梨致谢,表示很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照顾,辛苦了。 周临开摆手回复,夫妻俩便走了。 阮梨看着夕阳下牵着手的两人,心情异常沉重郁闷,像是有块石头压在上面。 这种心情,是无论她从医几年,无论之前已经做足多少心理准备,却仍然无法避免的。 他们是医生,许多时候面对病人需要保持冷静和理智,但她们更是一个有情感、有情绪的普通人。 阮梨抿起唇,突然想起患有桥小脑角脑膜瘤的张洵对她说的那句—— 人也可以是一种美景,而生活和生命的美好是存在差异的。 身旁的周临开转身走了,阮梨定定地站在原地,想起之前发在网络上的视频,心底情绪翻涌。她把给张洵拍的照片找出来,用手机软件精修一番,编辑文案发了出去。 离开阿尔勒什前,阮梨的视频和电视台放出的报道同时火了。 由于发出来的时间相近,阮梨蹭了点流量,两件事被放在一起讨论,网友们对生命展开了一系列探讨。 有网友分享自己的一些故事,还有人聊“死亡”这个严肃的话题,说死亡也是一种教育,建议家长有空可以和小孩聊聊。 这些言论阮梨只知道一部分,她忙碌着手于旅行的事情,没太有时间上网。 阮梨辞职需要搬出宿舍,她的行李经过这半年的增添,多到离谱。 她和陈迄周商量过好几种方案,最后还是佟楒话提议帮到她家去,这件事才得以解决。 离职的第二天,阮梨坐上了前往西藏的火车。 临行前,陈迄周和刘钧鹏还有佟楒话过来送她,阮梨一一道别,最后看着今晚一直盯着自己看、明显不舍的陈迄周,给了他一个拥抱和热吻。 三人目送着阮梨进站,看着她的背影融入人群里,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刘钧鹏偏头,看见陈迄周还盯着阮梨离开的方向看,他哼笑一声,打趣道,“这会舍不得了吧?现在去追还有机会呢。” “不去。”陈迄周斩钉截铁的拒绝。 “行,你有种。”刘钧鹏给陈迄周竖了个大拇指,“你是真说一不二啊。” “不是。” 陈迄周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只是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她能做自己。” 人生想要万事顺遂太难,可如果有那么一件事能让阮梨开心快乐,他就愿意去做。 无论付出什么。 陈迄周垂眼,遮住眸中的情绪,如若爱情里注定有一方要付出更多、牺牲更多,他更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而阮梨,只管笑就好。 第73章 乌市·初雪 旅行的第一站, 阮梨抵达了西藏拉萨。 她原本想顺着南下先去阿里地区,那边有片无人区她很感兴趣,但有许多地方需要办理边防证, 于是只得先去拉萨。 入住民宿的当晚, 阮梨绕着附近逛了一圈,她在街头看到一家特别有氛围感的酒吧, 原本想进去小酌一杯, 可转念想到陈迄周对自己的叮嘱以及为了安全着想, 最后回到民宿翻查这几天的攻略。 暑假是旅游旺季, 街上过来拉萨游玩的旅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门票都需要提前预约, 阮梨前两天就预订了布达拉宫和西藏博物馆的门票,大昭寺被她留在最后离开拉萨的那天去玩。 第二天一早, 阮梨来到了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整体为石木结构,红宫居中,白宫以凹字形自东西、由低至高排开,层次分明, 错落有致。 它依山而筑,集宫殿、城堡与寺院于一体。 屋顶采用歇山式和攒尖式, 墙面装饰有鎏金铜饰,形象都是佛教法器式八宝,具有汉代建筑风格的同时又富含浓重的藏传佛教色彩。 早晨阳光正好, 衬着蔚蓝洁白的天空,整个布达拉宫仿佛布满了金光,巍峨耸峙, 立于最高之巅。 阮梨租了一套藏服, 她拍了许多照片最后还凑了个潮流, 换到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举着与布达拉宫留下合影。 阮梨一路慢悠悠的游玩、拍照, 没跑太多景点。 中午回到民宿,她把上午拍的照片传到手机上,挑拣几张给陈迄周发了过去,其中包括她穿藏服的自拍照。 消息发过去,那边的陈迄周不到十分钟就回复了。 他直接越过前头的风景照,引用阮梨发过去的自拍照,夸道: 【好看。】 阮梨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几遍,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你来过西藏吗?这边好玩。】 【嗯,不过是执行任务。】 【那我们以后有时间过来玩,一回生二回熟,到时候我们自驾游。】 【好。】 阮梨刚要打字再说些什么,下一秒陈迄周的视频电话就进来了。 午休时间,视频里的陈迄周待在宿舍。 阮梨和陈迄周简单聊了会,知道他下午还有训练,不想打扰他便提前挂断了电话。 下午,阮梨去了博物馆。 她总共在拉萨待两天,边防证发下来后,便顺着之前规划好的一路去到阿里地区。 抵达阿里地区的当天晚上,阮梨在民宿里遇到了一伙自驾游的人,男男女女加起来有七八个,都是年轻人。 他们看起来像是玩累了,待在民宿的大厅里玩桌游。 后来的几天,阮梨经常能和几人碰上,一来一回之间也熟了,见面能笑着点头打招呼。 离开阿里地区的最后两天,阮梨想去无人区,但她不识路还没车,于是到前台询问作为当地人的老板,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板给阮梨建议时,自驾游那伙人里有个漂亮的女生经过他们身旁,得知阮梨也想去无人区时,表示他们车上正好还有一个位置,可以和他们一起。 阮梨很是心动,可她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女生没强求,只是说她们明天去无人区,如果改主意可以再找她,随后便走了。 民宿老板对这件事没做评价,倒是劝阮梨不要一个人租车去无人区。 阮梨明白其中的危险,见老板掏心掏肺地给建议,她轻声道谢,坐在民宿里查看起攻略。 大数据实在无敌,阮梨压根没搜索过关于无人区的任何东西,但这两天点进软件后都是各种—— 成功穿越阿里380公里无人区。 要么就是:不是天堂,不是人间,这是世界第三极阿里羌塘无人区。 映入眼帘的全是关于无人区的帖子。 阮梨点进去查看他们拍摄的无人区的照片,想去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最终还是忍不住跟陈迄周商量了这件事。 两人打了一个小时电话后,阮梨成功说服了陈迄周。 陈迄周其实担心她,但他不忍心泼冷水浇灭阮梨的热情,只是在挂断电话前不断嘱咐着注意安全,和陌生人保持距离,还叫她每隔一个小时和自己报平安。 阮梨知道陈迄周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一一认真应下。 跟着那伙人开进无人区,四人坐在车上聊天,当阮梨听到前排的情侣不断把话题引到自己和旁边的男人身上时,总算明白女生为什么会邀请自己了。 “小姐姐跨越无人区就回申城吗?还是要去其他地方?” “去其他地方。” 阮梨笑着回答女生的问题,她顿了顿,正要补充却被女生抢先了,“去哪儿啊?说不定我们有缘分,下一个目的地也是同一个呢。” 女生转过头,笑容满面的。 像风一样 第103节 “可能会去青海,暂时还在考虑。” “青海啊,青海好!”女生边说着,边给后排的男人使了个眼神,怂恿着他开口说话。 但男人很害羞,别扭半天都不敢和阮梨搭话。 阮梨笑笑,装作不经意般说道:“不过我最后不回申城,去阿尔勒什。” “啊为什么呀?你是申城人不住申城么?” “嗯,不住申城。” 阮梨想了想,把到嘴边的男朋友改成了:“我老公工作在那边。” 这话一出,车上的三人齐齐望向她。 前排的女生和后排的男人表情明显带着失落,女生遗憾地“啊”一声,随即说: “小姐姐长这么漂亮结婚这么早?” “是的。” 阮梨眼底的笑意愈浓,“因为我很爱他呀。” “那为什么小姐姐你是一个人出来旅游的,他怎么没陪你?” 话音刚落,女生立马意识到了这话说得不友好,连忙摆手解释,“我单纯好奇,没有恶意,真的。” 强烈的求生欲望引得三人发笑。 “他工作特殊。”阮梨解释,“在部队里,没办法陪我。” “军人吗?” “是的。” “哇!驻守边境好辛苦的,身为他的妻子肯定也会吃很多苦,那祝你们幸福圆满,一定会长长久久的!” 开车的男人紧跟着附和女生的话,“加一,祝长长久久。” 阮梨看见身旁的男人神色恢复了正常,看样子是彻底打消了和她搭讪的想法,毕竟没有傻子会冲上去撩一个和军人结婚的女人。 除非他想吃牢饭。 而阮梨原本以为这些话说出来会让气氛陷入尴尬,但他们几人豁达,都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之后一路都有说有笑的。 随着深入无人区,里头的景色也完整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蓝天之下,是一望无尽的戈壁滩。 远处雪山连绵起伏,荒无人烟,偶尔还能看到几具动物的遗骸。车子驶过,悠闲的藏驴起身追着车跑,与戈壁滩融为一体的野兔受到惊吓,慌忙逃走。 荒凉、无人,但处处透着生命的气息。 它们生活在这片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没有掠杀,只有自然竞争,获得了千百年来生命最高的自由。 车内聊天的声音暂停下来,前头传来女生爽朗的笑声和惊叹声,他们纷纷凑近车窗前开始欣赏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景色。 穿越无人区后,阮梨向她们表达谢意,随后便和这伙人分开了。 之后的一个月,阮梨顺着川西这条线转到青海。 青海有我国最大的无人区,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无人区总面积超过60万平方公里,是国内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无人区,因为其恶劣的气候以及野兽横行,被称为“生命的禁区”。 进去了几乎就等于送死。 阮梨还没疯狂到不惜命的地步,所以最后只是绕着附近的公路玩了一圈。 9月底,阮梨决定结束旅行。 她兜里的钱用得差不多了,甚至还从陈迄周的工资卡里借了点, 9999998号是陈迄周的生日,阮梨决定回去给他庆祝。 但回阿尔勒什前,阮梨先回了躺申城。 她太久没回家,再不回去看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阮梨留出四天时间待在家里,然后打算在 9999998那天早上坐飞机飞回阿尔勒什,给陈迄周庆祝生日。 倒不是说她对家人漠不关心,主要以她爸妈的性子,刚回家的那几天可能还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但最多一个星期,她就会被冠上不孝女的名号。 到达申城的那天晚上,阮梨刚走出机场便看到来接机的向芸莉和阮广山,她心里高兴,嘴巴说话也甜了不少。 回到家和爷爷吃过饭后,四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天。 阮梨想跟他们提自己会留在阿尔勒什的事情,可看到自己的父母和爷爷乐呵呵的,心情很好,便打算过两天再说。 待在家的前几天,阮梨的父母和爷爷经常对她嘘寒问暖,问这问那,甚至这辈子总在忙忙碌碌的父母每天晚上还出奇地抽出时间陪她吃饭。 向芸莉还塞钱给她,说是补上去年的压岁钱。 阮梨面对自己口是心非的妈妈,觉得好笑,她都多大了还拿压岁钱?担心她没钱不能明说么? 打算回阿尔勒什的前一天,阮梨接到了陈迄周的电话,他说临时接到一个任务,手机要上交,没办法和她联系,生日也过不了了。 阮梨心疼陈迄周,却也只能不断嘱咐他注意安全。 计划泡汤,和陈迄周见面的喜悦瞬间被冲淡。 阮梨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坐在床上思考许久,决定暂时不回阿尔勒什,带着她妈给她的那笔巨资转而跑去内蒙。 听说阮梨还要走的那天,向芸莉和阮广山当时下班逛完超市回来。 他们买了许多阮梨爱吃的食物,夫妻俩打算今晚亲自下厨,结果那顿饭因为阮梨的一句话,把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搅得一乱遭。 到后来,夫妻俩更是双双闭嘴,不再说话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询问关于陈迄周的任何信息,阮梨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对这件事感到不满,但父母的态度让她的心情也十分不好受。 阮梨很清楚,她的父母对她是掌控欲的,这个并不会因为她出门远行一躺就随之改变。 如果是以前阮梨可能不会管那么多,她和爱的人结婚还用身边的所有亲人都满意? 那到底是她结婚还是什么? 可在阿尔勒什生活了半年后,阮梨很想让家里人支持她和陈迄周在一起。 陈迄周吃过太多苦,她不愿意看到他在这一环节上还要付出,还要花费心思。 爱情本就是双方互相付出和退让。 陈迄周很好,值得她奔赴五千公里去往异乡的阿尔勒什。 阮梨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做,她必然会辜负一方。 留在申城对不起陈迄周,而去阿尔勒什,则对不起父母。 向芸莉和阮广山并不算一对非常完美的父母,但也绝对称不上不好,就如佟主任所说:人生若是总在计较得失,就会忽略身边许多已经拥有的爱。 阮梨突然就不想在梦想这一块和他们抗争了,观念不一样,根本没有意义。 另外再有一个,父母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追梦的最基础条件就是能活下去,摄影能让阮梨精神富足,却并不能让她物质富足。 现实一直如此,要么改变世界,要么改变自己。 如果说接受失败和挫折是成长的第一步,那么学会正视自己的平凡普通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环。 没有人永远一帆风顺,生命各异,皆有自己的磨难与苦处。 生活中充满太多比较,就会失去许多快乐。 评定人生有没有价值的考官从来只有一人,那就是自己。 生命短暂脆弱,她要大胆点。 阮梨吐出一口气,起身打算去找父母谈谈,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发现向芸莉站在门口。 阮梨叫了一声“妈”,接着便听到向芸莉问:“你一定要去阿尔勒什吗?” “嗯。”阮梨毫不犹豫。 闻言,向芸莉罕见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申城去那边超过五千公里,你跑那么远,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欺负你,我和你爸坐飞机赶过来都至少要一天?” “没想过。” 阮梨如实答着,“以后的事情我不敢保证,或许就像您说的,陈迄周以后会对我不好、欺负我,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只知道如果想那么多,这辈子或许也找不到真爱。” 向芸莉表情一怔,她看见眼前的阮梨无所谓地耸耸肩。 “爱情本就如此,我总不能指望它像黄金一样保值吧?有多少人结婚后还能保持最初的喜欢和爱?他现在对我好,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选错了大不了重新来过。” 阮梨这番话,听得向芸莉哑口无言。 她一下竟不知阮梨如此洒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向芸莉沉默片刻,突然问了句: “陈迄周,你和他以前是同学?” “这怎么知道的?”阮梨眼神惊讶,“我记得我刚才没说。”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梨笑笑,不说话了。 回申城的第四天,阮梨早上去看望唐宁宁,接着和家里人道别,踏上了前往蒙古的旅程。她去看了大草原,拍下许多照片和视频,发布在了之前的账号上。 阮梨给阿里无人区和可可西里无人区做了个特辑,名字叫:《去往我的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是人类生命的禁区,却无关其他生物。 它神秘荒凉,前銥嬅途充满未知和危险。 可于阮梨而言更是生命这个词的象征,人就是向死而生,所有人最终的结局左右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只不过有人半道放弃,而有人坚持走到了终点。 阮梨原本是随意一发,结果视频风格纯粹独特,在网上收获了不少点赞和好评,还有人说看她的视频感受到了自由和美好。 阮梨看着友好的评论区,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某种程度上,她的摄影梦差不多已经圆了,不需要外界的反响,光这几个月的经历便完全足够。 十一月中旬,阮梨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旅行。 她在初雪那天回到了乌市,并且提前让刘钧鹏骗陈迄周请假去乌市。 像风一样 第104节 刘钧鹏起初和陈迄周说起这件事时,陈迄周怎么也不乐意,只想留在阿尔勒什等阮梨回来,最后还是佟楒话以和刘钧鹏的妻子聚餐为由,三人一起开车来到了乌市。 佟楒话根据模糊的记忆,带着陈迄周来到了最初和阮梨重逢的那家餐馆,随后以买东西为由让刘钧鹏停车。 陈迄周看着陪着佟楒话下车的刘钧鹏,丝毫没多想。 车窗外落了雪,陈迄周抬眸望向街道上昏黄路灯前的小餐馆,抿了抿唇,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打算拍照发给阮梨。 谁知道刚抬手,镜头里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女人穿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去年这时的那条红围巾,帽子下的眼睛水润灵动,鼻尖被冻得发红,脸上却满是笑容。 陈迄周看见阮梨敲了敲车门,随后她清亮的嗓音响起—— “先生,今天初雪,要给女朋友买束花吗?” 陈迄周微怔,反应过来后不禁失笑,他摇下车窗,问道,“多少钱?” “一束99,你要么?” “要。”陈迄周垂眼,瞥见阮梨从身后拿出一束粉色的玫瑰花。 “只剩下这一束艾莎了,看你要不要,花语是我的心中只有你,送女朋友其实也合适啦。” 听到这话,陈迄周无奈摇头笑了笑。 他没再顺着演下去,盯着阮梨的眼睛看,说了句“钱卡里扣”随后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刚到没多久。”阮梨看着开心的陈迄周,也跟着笑起来,“惊不惊喜?” “嗯。” 外头雪势渐大,飞舞着落在了阮梨的头顶。 陈迄周往旁边坐了坐,打开车门让阮梨上来。 车内开了暖气,阮梨刚把围巾取下来,手腕就被身边的人一把扣住。嘴唇传来温热的触感,陈迄周的吻覆了上来。 阮梨被他抱着连亲了两口,最终忍不住抬手抵在陈迄周的胸口,轻轻推了他一把,提醒道:“别亲了,等会儿话姐和刘队回来撞见了不好,很尴尬。” “不会,过来开的车是我的,他们刚才给我发了消息已经走了。” 解释完,陈迄周没给阮梨回话的机会,再次亲了上去。 窗外寒风凛冽,风雪肆卷。 他们分别于盛夏,最终在冬日相见重逢。 他们相拥接吻,他们在相爱。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休息几天,腻歪的戏份番外见! 感谢陪伴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