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覆盆子福佳一 所有的事情里面,宋筠最擅长的就是等。 等泡面叁分钟,等公车半小时,等快递四五天,等工资一个月,等陈慕许多年。 她从来没有怨言,一刻不开心也没有。 陈慕早就跟她说了,宋筠,没用的,爱情不是等来的,我们没可能的。 可宋筠不听,听了也不照做。 她还是等他。 她大学跟着他一起读到了北方来,没有把人等到。 她工作跟着他一起南下去,也没有把人等到。 中间有那么两次两个人险些就成了。 一次是陈慕的工作出了错,辞了职。他这个人自视甚高,因为实打实是自己的错误,被甲方当众批评了几句,同事倒觉得没什么的,那个楼面积那么大,核算起来别说是他一个新人,老设计师也不免出纰漏,可陈慕偏偏觉得面子怎么也放不下,主动离职了,所长劝了几句,见他大义凛然的,也不伺候了,随他去吧。 陈慕辞了职,跑出去玩了一圈,把一个单反镜头都给拍丢了,人晒的漆黑乌麻的回来了。 他没回自己家,回了深圳之后直接跑去了宋筠家里,噼里啪啦的敲她的门。 宋筠住在一栋公寓楼里,一层四梯37户人家。隔音不够好,她前一天加了班,睡的正深,先有反应的是她的邻居,也是个小姑娘,脾气不够好,开了门噼里啪啦给陈慕一顿骂,骂完啪又把门关了。 陈慕一脸尴尬的赔完罪,门也不敢敲了,他打电话宋筠也不接,于是他挺高个个子,沿着门滑下来,环抱着自己蜷着打起了瞌睡。 直到晚上宋筠睡醒了出门吃饭才把他弄醒。 两个人都是一惊。 她什么都没问,下楼买了点菜,和他简单的吃了个晚饭。 吃了饭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又窝在他们家那小沙发上面看了个电影。 放的老美甜爱故事,初恋五十次。 陈慕不待见这些情情爱爱,一边倒牙一边陪她看。 两个人根本没怎么说话,却也不怎么尴尬。 电影要放完了,陈慕要伸手到她的背后要抱她,宋筠突然说,“陈慕,我不是那种随便做这事儿的女生。” 陈慕听了这话迟钝了几秒,还是把手环过去,非常紧的抱了她一下,然后起身背着包推着箱子回了自己家。 宋筠站在窗前看楼下他的那一点,明蓝的大书包越走越远。 宋筠抱紧了自己,想,一定是这城市太孤独了。 宋筠有时候也疑惑,真就对陈慕那么喜欢么。 她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大约是时间太长了,她连当初为什么喜欢上他都忘了。 好像跟住这个人变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喜欢他,宋筠想到这里觉得好笑,原来还有这样的习惯么。 总之日子就这样毫无波澜的过下去。 自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夜晚,两个人又是好久不见,说起来很好笑,两个人在一个大学,一个城市,可这么多年,对情意心知肚明,可这面,委实没有见过太多。 要说忙么,怎么会呢,哪里有人忙到这个份儿上,无非还是不想见的。 真的有必要见的是年前订票回家。 陈慕给她打电话,宋筠跑到茶水间去接,听到那边他按打火机的声音,宋筠想应该还是那只她送的打火机吧,大一送的,那时候不晓得兼职,生活费不够,只省出来一只最普通的zippo,烧油,锡箔色,按下去有一声轻微的咔嗒声。 宋筠听着那个声音没有说话,陈慕说了几句听她没回,问,你怎么不说话,不想和我说话? 宋筠摇了摇头,摇完想起来他也看不到,于是低声说了一句不是。 陈慕还想说些什么,被她截住,她说,“陈慕,你计划你的行程就好,我以后不和你一起回家了。”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陈慕看着通话框消失,手机又闪回主页,猛的往嘴里送了两口烟。 他真的没有和她一起回家。 他们读一所高中,家在同一个区的车程不远的街道。自从上大学以来每一次回家都是同行的。 陈慕的爸爸开车来机场接他,接了他的行李还不走,往他身后探头探脑的瞅,追问宋筠怎么走的这么慢。 陈慕烦躁的说,她没和我一起回来,她公司放假晚。 陈父听了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他说,你怎么回事,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丢在深圳自己先跑回家,他说着就把手里的大箱子撇下,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陈慕坐下副驾还是觉得不对味儿,怎么算他把她丢在深圳呢,明明是她先说不要一起走的。 可又想到这么些年,他心知肚明她对他那点心思,还任由她跟着自己走南闯北,说自己把她丢在了深圳,也不算错。 陈慕这么想着,接风饭也没吃好,洗了个越洗越烦的澡,头发擦到一半把毛巾一扔,跨到床上去够正在充电的手机。 他调出她的电话打过去,嘟了又嘟,没有人接。 覆盆子福佳二 陈慕不知道是宋筠拉黑了他,还是怎么了。 他印象里宋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宋筠到底是哪种人呢?他也说不上来。 他对宋筠的印象最早就只是同班同学,后来,是因缘际会才变成今天。 他盯着手机锁了半天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第二天睡醒,他开车载爸妈去置办年货,要到雅仕路去,陈父陈母相携去市里最大的农贸市场囤货,陈慕懒得下车,和他们约好买好了叫他来拿,这里停车不方便,他就索性一脚油门,随便开去逛了。 离雅仕路不远的就是他们学校。 陈慕记得每年高考的时候连农贸市场都不许营业,要给学生让道。 高考前一天宋筠还给他发信息鼓励来着,小姑娘发一条信息,正经的字没几个,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表情,陈慕没怎么看懂,照着她的信息也发了个加油,就去收自己的笔了。 考完了试,吃了散伙饭,他又被她叫住。 好像是喝了酒,她脸上覆了层水红,陈慕说不上来好看不好看,只觉得心里咚了一下。 不过他没在意。 陈慕的兄弟们乐坏了,起哄把他往她那边推,陈慕不知道是喝多了脚步不稳还是怎么了,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站到她面前了,她身后也有几个朋友陪着的,毕业了都需要点刺激,一堆人把他们围住。 陈慕怪不自在的,犹豫着要开口问句干嘛,话还没来得及说,手腕被她握住了。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拽着他一路跑了出去,六月末入夜熏暖的风,城市里眩眩然玲琅的光影,街道上跟在她身边不由自主跑起来的陈慕。 她的发尾在他眼前荡来荡去的,陈慕什么都注意不到,眼里只有她细瘦的背影。 好久好久到了市民广场才停下来。 不是周末,喷泉没开,可也不影响来来往往遛狗遛娃的大爷大妈。 宋筠带他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就马上松开了他的手,陈慕不想承认自己此时居然有些无措,先声夺人的责问,“你这是干什么,奇奇怪怪的。” 他们在的地方人少,是被精明的遛弯大妈们淘汰下来的,昏暗,光都不太能照过来。 宋筠放心的心安理得,她说,“你觉得呢?” 陈慕被她问的越来越烦躁,他耙了把头发,有些语气不好的说,“有话快说,我要回去了。” 宋筠见他急了,不由得想笑,可她笑了,又被他瞪了一眼。于是敛敛眉,她还是笑,但这笑又有点慎重的味道,但不见光,陈慕自然不能知道。 陈慕,要不要谈恋爱啊。她问。 不要,我没这打算。他说。 他说了就要走,宋筠的话追在他身后,那你什么时候有打算了告诉我呀,我可以等呀。 陈慕的脚步被这话扎的越来越急促。 她声音甜润,好像一直绕在他脑子里面,要不要谈恋爱啊要不要谈恋爱啊要不要谈恋爱啊。 陈慕不耐烦透了,把猝然蓬勃的心跳也怪罪到她身上,他恶声恶气的大声说,“爱情不是等来的,你省省吧。” 他好像听见宋筠笑了,又好像没有。 不过那天晚上,他倒真的梦见宋筠了。 覆盆子福佳三 他原本和她也不够熟,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同班关系,甚至她的座位在第几排,猛地一问他都想不起来。 是以陈慕梦见她的第二天醒来格外暴躁,觉得自己昨天像被人耍了一样。 既没里子也没面子。 他才不认为她真的喜欢自己呢。 读书叁年,他们根本就没几次接触。她喜欢什么啊喜欢。 一定是什么大冒险真心话或者干脆是喝了酒,脑子坏掉了。 总之他自认倒霉,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一直到了大一的寒假前夕,他的手机没有换,短信也没有删,他正在寝室打游戏,突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正好他游戏人物死亡,他喝了一口可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这个宋筠,她在短信里问他,要不要出来吃个晚饭。 陈慕可乐没拿稳险些喂了键盘。 他不高兴,觉得这个女生又来骗他。他没回。 到了六点钟,没想到她又发来信息,没吃对么,我在楼下等你。 陈慕告诉自己只是打游戏太久要放松下眼睛,他将信将疑的走到窗边去看,真的有个女生等在楼下,见了他还挥了一下手,陈慕上下左右的探头看了一遍,发现这栋楼这个时候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把半个身子探到窗户外边来了。 实在无语,他回去换了身衣服,脚步迂缓的往楼下移。 下楼一看果然是她。 陈慕无奈,“你来我们学校干嘛?”印象里不知道听谁说过她是要去南大的。 宋筠什么也没说,给他亮了一个学生证,赫然写着他们学校的名字,内页贴着她的信息照片。 陈慕失语。 一时怀疑难道是跟着自己来了这里?一时又觉得自己没这魅力吧。 他尴尬的跟在她身后没头没脑的走,像宋筠在遛一只大型犬似的,美中不足的是这大型犬脸上的表情换来换去的。 陈慕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你在这里上学? 宋筠说,早告诉你干嘛? 陈慕说,那你现在来找我干嘛。 宋筠说,这不是要放假了么,问问你怎么回家。 到后来也不知道说怎么敲定的,两个人一起买火车票回家。 他们带的行李都少,一人一个背包加一个二十寸小箱子。 陈慕要帮她拿,被她拒绝了。 他于是又不高兴,车都开到了下一个城市了,才和她说话。 宋筠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他递鱿鱼丝,被他拒绝,递橘子,也被他拒绝。 她也不递了,自己吃起来,可她吃着吃着,他却又堂而皇之的伸手来拿了。 他看书,看《yesismore》,是知名事务所bjarjkeingelsgroup的书,但封面不够严肃,宋筠说,你在看漫画书么? 陈慕给她一个嫌弃的眼角,根本不理她。 他不理她,她却也不在乎,还是一直盯着他瞧,她在瞧什么呢,无非是在看他控在书封上匀称修长的指骨,白的像玉。 可陈慕不知道呀,他只觉得她的视线把他浑身都困住了,他越来越僵硬,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又不高兴了,啪的把书收起来,唰的把被子铺开,嗖的一下,整个人滑进去,开始睡觉了。 他根本没睡着,就这样在被中假寐了很久,听着宋筠剥坚果的声音,小声和妈妈打电话的声音,下地穿鞋去卫生间的声音,一直到了晚上,宋筠也铺开被子,陈慕听见她很疑惑的小说,怎么那么能睡呀,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也睡了哦,晚安陈慕。 晚安陈慕。 可陈慕这一晚却忽然失眠了。 火车哐啷哐啷的砸过铁轨,陈慕把手拿出来枕在头下,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根本不敢测头去那边看她。 这是怎么回事呢。 陈慕想,怎么又和这个人经历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事。 第二天一早宋筠醒来,陈慕已经收拾好了,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床上。 宋筠看了吃惊的诶呀一声,你怎么睡这么久还这么困啊。 陈慕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宋筠不知所以,有些莫名其妙。 反正再后来,他们只坐飞机回家了。 覆盆子福佳四 除了一放假这个宋筠找他找的准时,平时是从不见人的,大学四年,两个人除了像个旅伴一样拼车去机场回家,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陈慕觉得疑惑,这也算喜欢人? 他宿舍那些哥们儿的对象,还在暧昧期呢,打个游戏不接电话要查叁四次岗,天天见面不算,有时候兴起了大半夜也要约着出去一趟。 再看看她宋筠,别说约他看看电影什么的邀请,就连一起上一食堂吃顿饭的想法她都没提过。 有时候陈慕从西门回校路过法学院,就跟枕扎了似的,不由自主的就要打开手机看看,短信嘛还是上个假期那条,几号回家呢? 陈慕觉得根本没有这种喜欢法,亏他起初真的以为她是追着他来的北方,死冷的天气,他还真真切切的愧疚了半个冬天,可你看看她这个表现,谁能劝服自己这姑娘喜欢自己呢。 陈慕有一种被人家遛了一圈的感觉。 他出去建筑所打杂都不从西门这捷径走了。 他觉得无语。 有一年冬天,高中校友聚会,两个人前后脚进来的,还穿了同色的大衣,一大桌子的人听说他们早前知道他们在一个校就挺兴奋的,这会儿还以为两个人终于成了,一帮男生嘴里说着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知会一声儿啊,还瞒着老同学,蜂拥过来罚陈慕的酒。 被宋筠站起来拦下来,她说,“别瞎说,没影的事儿,人家陈慕有女朋友的。” 她说完把杯子里的酒一敬,手一挡,再放下已经喝光了。 若干男同学们愣了,那年散伙饭谁不记得她们跑出去半天啊。 看她这架势,酒喝的这么痛苦,八成是有故事。 一堆人嗅到了一股尴尬的气息,跟着陪了一杯酒,识趣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宋筠喝酒上脸,一点酒就够她脸上比涂一盒腮红还艳,这会儿正闷头吃一块酱方。 她没看到,人声鼎沸里,陈慕和旧同桌碰杯,放下酒杯的时候往她这里带了一眼。 他那女朋友,是随手得来的。 大二的小师妹,换教室上课的时候在书桌里面捡了他的饭卡,又是发朋友圈发校友群又是登贴吧微博的找他。 陈慕都补办了一个多星期了,还是被她给找到了。 陈慕说不要了,电话那边的小姑娘非要给他,两个人约了钓誉湖边见。 陈慕从事务所回来累的已经躁了,小姑娘坚持今天一定要给他。陈慕头发还没干,穿着大裤衩就一路跑过去,想拿了就回来。 可他接了那卡,对方却不松手。 梳双马尾的小姑娘问他,“就这么就要走啊,知道我费多大力找着你的么?” 陈慕不耐烦,“我说不要了,是你非要给我。” 女生乐了,“可不,我这不是看你长得帅,乐意费这个事儿么。” 陈慕被她这嫖娼的语气说的一愣。 黑亮的眼睛警告的瞪了她一下。 没想到这小姑娘更来劲了,“啧,又帅又酷,诶我说,你有女朋友么?有也无所谓,我给你换换口味?” 陈慕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眼里的厌恶都要把钓誉湖装满,他把拿卡的手一松,转身就走。 十月底已经北方已经凉了,他穿短裤裸着一截精瘦匀称的小腿,背影挺拔高大。 整个人都要点着一样的快步走远。 方知娅在他身后使劲喊,“陈慕,下次见啊!” 覆盆子福佳五 这个方知娅说说的下次,其实是很多次。 他在陈慕的教室门口等他,在他回寝室的路上等他,在他去事务所的地铁站门口等他,在他常吃的二餐小酥肉窗口前等他。 而且每次都是他落单的时候,被她堵住一点当众的尴尬也没有。 陈慕就知道不可能就像她说的两个人命中注定就该遇到一样,果然一问,室友啥啥都招了。 陈慕真是无奈。 方知娅是个典型的北京妞儿,靓的爽直。 她说,陈慕你够了吧,有个小姑娘天天追着你跑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慕说,影响我生活了,烦。 方知娅乐得不行,她说你知道人是群居动物么?知道连动物都知道主动出击么?像你这样儿的,今天不是我堵你,也有别人堵你。没办法,你长的天生该烦。 陈慕想说不是的,是只有你这么烦,有人她早早是等我,可却从来不烦我啊。 但他没说,皱着眉夹着一卷巨沉的图稿走远了。 他怀疑这个方知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自尊心。 有一次她跑来他事务所门口等他,还敢公然往里面点了个二十人份的外卖。 陈慕把钱塞到她包里,方知娅不要,“我要这点钱能干嘛,我要你。” 陈慕把钱往她包里一塞就走,根本不跟她废话。 晚上她还给他打电话,“小陈哥哥,你下班了么?”声音水甜水甜的。 陈慕听的头都大了,他把桌子上图纸理了理,跟她说二十分钟后见。 等陈慕到了她们宿舍楼下,她早等着了,走近了一眼就看到她甚至还化了一个很漂亮的妆。 她直的不遮不掩,很主动的凑到他面前来,“小陈哥哥,我买了新的眼影,你觉得好看么?”她说着还眨了两下眼,长长的眼睫毛上下翻飞。 陈慕不自在的退了两步,“你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 方知娅嘀咕,“不凑近眼影这东西你能看清么。” 陈慕跟着她的思路想,别说你凑近,你就是画到我的眼睛上我也看不出美丑。 他马上回过神来,干咳一下说,“你别跟我耗了,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他这话说的挺诚恳的,实在是肺腑之言。 可惜小姑娘不领情,“时间是我的,我想花在谁身上花在谁身上,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安排了。” 她说的气哼哼的,一时都把陈慕接下来的思路给打断了。 陈慕见软的不行来硬的,“你放弃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没想到他这话说完,刚才还生气的小姑娘马上笑出来,她的笑声也爽朗,哈哈哈的,把陈慕笑的莫名其妙。 她笑了半天才说,“你是说法学院的那个学姐么?人家早有男朋友啦。您呐,还是留给我受着吧。” 陈慕被她说的风中凌乱起来。宋筠有男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可他又凭什么要知道? 凭他们每个假期都一起回家的关系么? 陈慕越想唇线抿的越紧,表情越难看。 他匆匆说了句你上楼吧就要走。 方知娅还在不停的说,“陈慕,从种种迹象来看你都该和我在一起啊。” 陈慕越走越快。 覆盆子福佳六 方知娅不上课的日子直接住在家里,她是本地人,有时候有课的日子说想回家也就回家了。 她有驾照,周末下午吃了饭直接把车开到陈慕事务所门口,普普通通的黑色雅阁,静静停在他们公司对面咖啡店的停车位里,她带本闲书,一边看一边等人。 等到陈慕一伙儿人出来旁边的餐厅吃饭,她就闪现过去,她这个凑巧假装了一次就被识破了,陈慕说,不要在我身上花任何一点心思,没用。 方知娅说,那可说不准,你陈慕的心能有陨石珍贵不成,就这样难求? 她还说,您那政律俏佳人都有主儿了,您还跟这儿守什么呢。 陈慕把她的咖啡钱结了,头也不回的说,多嘴多舌,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知娅再来,他真的拿她当陌生人,她的咖啡端到他面前,陈慕转手就递给旁边的另外一个实习生。 方知娅难堪,对他发火,“陈慕,你也算个爷们儿?” 陈慕说,我不算。 方知娅被他头都没抬的这句话气的笑出来,她说,好啊,好,就到这儿吧。我方知娅再贱都不会淌进你陈慕这条河了。 她一边走一边哭,回家的路上把车开的像火箭一样快,没想到被交警抓住请回了局子里喝茶。 刚出警校没几天的傅图南倒霉被分到了交警大队,月底被师傅安排今天一定要抓两个凑业绩,他正百无聊赖数红绿灯呢,一辆黑车竟然超速闯红灯打他眼前闯过去了,这他能忍么,上了大摩托开着喇叭一路狂追,终于在清潭路把人拦下了。 傅图南进警校就是为了缉毒的,实在不行刑侦也行,莫名其妙被掉来交警大队,别提他最近多窝火了,一辆破雅阁也敢这个时候跟傅少爷别苗头,傅图南这半个月的火都要炸了,他摘了头盔,喷火龙一样去敲车窗,“下来!”他语气不善。 可对方半天竟然不应声,把他干晾着,傅图南这心火越烧越旺,说人要爆炸了都不为过。 他啪啪砸车窗,心里还琢磨呢,耍酷哈,还贴黑车膜,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傻逼触老子眉头。 没一会儿车门直接从里面啪的踹开,傅图南猝不及防被推了老远,等他站稳,眼前站了一个穿一身皮衣染粉色头发女生,眼睛大又圆,鼻梁俏又挺,不知道图了什么东西在嘴上,小嘴巴看起来又软又艳。 是个漂亮妞儿,就是一直在哭。 方知娅一边哭一边喊他,“你追我干嘛!” 傅图南这才回过味儿来,他把眼睛一瞪,“干嘛,你说干嘛,你超速还闯好几个红灯,跟我回局子一趟。” 傅图南把那摩托扔路边让同事来qiu(叁声),自己开着她那雅阁往交管局走。 这姑娘坐他副驾一直哭,一边哭一边打嗝。 傅图南被她哭的烦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恶声恶气的打断她,“叫什么名儿!” 方知娅哭着瞪他一眼,“呜呜……嗝…你…呜呜管得着…么…呜呜呜呜呜呜呜” 傅图南眼晕,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能哭的,把她带回局里,分也扣了,钱也交了,都能走了,出句子的路上还在哭呢,就是没声儿了,眼泪默默的流。 一双大眼睛哭的通红,肿的像水蜜桃。 傅图南送她出去,“以后别犯事儿了,别给我们警察添麻烦。” 方知娅没回,顾自下警察局前的台阶。 这么一折腾天都黑了,路灯都点上了。 傅图南看她被风吹到耳后的一头粉毛,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嘴里吐鲁出一句,“诶,这给你。” 方知娅回头,傅图南没有跟他一起下台阶,他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站在刚刚的平台那里,伸出来的手上有一张男式手帕。 他见她回头,亡羊补牢的说,“你那脸这么哭能受的了么,擦擦吧。” 没想到方知娅一副看傻逼的眼神看他,理都没理按锁开车一气呵成一骑绝尘的开走了。 傅图南看着她的尾灯,气的把手帕扔在了门口吸烟筒里面。 方知娅回家饭也没吃就开始睡,自以为睡了一觉就能好。 可第二天她回学校,宿管阿姨把她叫住,给她递了一个巨大的箱子。 沉之又沉。 到了寝室打开一看,果真和她想的一样,她当面送给他的东西他从来没收过,箱子里的全是她托好多人以各种各样的名目送给陈慕的东西,限量的球鞋,签名的篮球,耳机,一个联名皮具,泳镜,还有一张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 另外还有一个素白的信封,倒出来里面是一沓现金,陈慕留了一张纸在里面,解释说是补偿她的无形花销。 方知娅昨天大约哭够了,这时心里空茫茫的疼,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坐在自己的宿舍床上笑起来,他可真够绝的,大半年了,他从一开始就拒绝她,到后来连这点物质关系也不想欠。 方知娅把钱捐给了学校山区餐桌计划。 箱子抱回家放进了阁楼里。 人么。忘了吧。 — 意外给女配写出了一男朋友,暂定傲娇热辣美妆博主和暴躁人狠话也多的缉毒警察。 覆盆子福佳七 至于男朋友,宋筠从来就没有男朋友,连他这个女朋友,都是人家小姑娘找上门来她才知道的。 宋筠接了助教的工作,于教授是个老派教师,不习惯新兴网络,他的课上写板书,印材料,带叁四本新颁布的各类法规来佐证发言,下了课宋筠正在空空的教室里收拾教授的一堆教具,一个小姑娘明朗又可爱的敲门,问她是不是宋筠,说陈慕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宋筠疑惑问,“你是?” 小姑娘大大方方的说,“姐姐,我是陈慕哥的女朋友。” 她又问,“能么?我也挺想和姐姐正式认识一下的,老听他们提起您呢。” 宋筠见微知着的想,连和他的朋友们都混熟了啊。 宋筠说,“不用了,也没那么熟,再说我还有约。” 她一边说一边把一沓课堂测试往怀里包,身后的小姑娘又问,几分俏皮,“是和男朋友么?” 宋筠撒谎了,她说,嗯。 很久很久以后他们才知道,罗敷无夫,使君亦无妇。 但当时,他们甚至没有想过去求证。不知在等什么,也不知在怕什么。 对方的消息那样少,但凡得知一点点,便什么都不管就信了。 那个寒假回家,在机场,他们隔着四个人值机,座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买到一起,下了飞机宋筠不用等行李,陈慕的大箱子里装满了宝贝图纸,他取了箱子出门,根本没有她宋筠的人影了。 给她打电话,她说什么,她说,我先走了,要赶回家吃饭。 陈慕在机场大厅里挂了电话冷笑了一声,他想,真是有了男人知道避嫌了。 他招手拦车,人影退到远处,陈慕接了一个家里的电话。 挂了之后他抬手揉眼睛。 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太把那场散伙饭当回事了。 一直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大叁下大家都忙着实习,陈慕已经可以接私活了。 他接了一个别墅的软装,叁层才四间房,业主是个爱找事儿的主儿,陈慕天不亮跑到房山那偏远的地方看现场,晚上业主下了班再赶回市区去跟对方调整方案,就这儿对方交房的时候仍说不满意,说跟他预想的不一样,非要陈慕把一楼拆了重装,陈慕说拆可以,重新设计钱也得重算,对方不乐意了,你这人,没满意呢你就得重新改,改到我满意,懂什么是甲方爸爸么。 陈慕打电话给宋筠,他第一次接这活儿,拟合同的时候怕出什么问题,当时网传了宋筠一份,让她帮着看看。 他这会儿打电话,宋筠在法院当实习书记员呢,忙完案子找了同事替班,尽可能快的赶过去。 业主见她来的时候还别了法院的徽章,冷嘲热讽的说,还找律师,你找谁你这钱我也不能出,你必须给我改好喽。 他刚才电话里就说了事情经过,宋筠一身黑西装笔挺沉着站在锡金的大厅里一条一条把合同解释给他听,业主听完就不说改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陈慕能力不行,他和他朋友还有挺多房产的,本来要找他,现在嘛,再也不和他合作了。 宋筠听他语焉不善的要开始拿钱辱人,截住他的话,“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她伸手握住了陈慕的手腕,带着他直往门外走。 一直走到别墅区外面才松开。 陈慕在这无风的暗夜里像多年前一样,被她牵在身后。 他想,这么多年了,她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几次,可又好像在某个地方一直如影随形。在夜里,也在白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了他的脑海里。 连她的出现都带着一种命运给的戏剧性和必然性了。 陈慕笑起来,坐上了她借来的白色大众。 滑进车流里和其他大众一样大众。 陈慕说,今天谢谢你。 宋筠说,没事。 陈慕说,我请你吃个饭吧。 宋筠说,我还要回院里整理今天的记录。 陈慕点点头说,那下次吧。 宋筠说,嗯。 临下车前,陈慕突然问她,哎,你毕业留下来么? 宋筠“嗯?”了一声,陈慕站在车窗外居高临下的透过车玻璃看她,他说,要不去深圳吧?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用。 宋筠真的离开了公检法体系,跟着他南下,加入了一家律所,成了一名专打劳务诉讼的律师。 劳动仲裁成功的几率大,但老板不执行仲裁结果的几率更大。 宋筠起初为此吃尽苦头。 她有一回凌晨还在找突破口,想到头都要裂开,她突然给陈慕打电话,陈慕也仍在公司加班,她说出来吃个饭吧。 她穿着灰色的半裙,芽绿的真丝衬衣,脸上化了极淡的妆,在脸颊那里透出一些暗沉。 陈慕在她对面好整以暇的打量她,招手对跑堂说,再来一份豆豉凤爪。 他往她的碟子里又夹了一只虾饺。 他没问她的案子,她没问他的设计。 两个人在深夜的深圳,在这家通宵营业的小饭店里,吃过很多顿不用言语就可以汲取能量的夜宵。 覆盆子福佳八 他们就像偶然重逢的老友,不问客从何处来,不问明朝路往何处走。 宋筠第二年买了车,陈慕第叁年买了房。 陈慕买的是期房,第二年初才交付,又装修散味,林林总总的,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这一年半,他搬去宋筠的隔壁当了邻居。 她那时还不住那种公寓,每个案子拿的钱都不多,又新提了车,她住在近郊的自建房里。 陈慕问她,你会做饭么? 宋筠正要上庭,微信里简短回了一个嗯。 没几天的周末,她轮休在家里,一大早就听隔壁丁零当啷的进进出出。 她被吵醒,生气的透过猫眼往外看,果然是在搬家。 宋筠看那大包小裹的架势,还有的折腾,她认命的洗了把脸,绑了个头发,换了衣服抱上电脑打算去公司加班。 她低头下着楼梯,眼看就要走出单元门了,光被人挡住,她往左让,那人也往左,她往右移,那人也往右移。 宋筠不耐烦的抬头,看到了他。 宋筠被他又带回自己家里的时候还是懵懵的。 陈慕把她的电脑放下,又拽了她一只毛衣袖子,把她带到了隔壁。 非工作日,两个人碰巧穿了一色的衣服,陈慕带她进门,搬家的工人见了直说,陈先生,您带女朋友出去等等就好,不用搭手,我们很快的。 宋筠摆摆手正要否认,话还没说出口,又是那只袖子被拽住,人又回了自己家。 他家的门大开着,她家的门也是。 陈慕就坐在她家的客厅里,喝着她一个当事人送的乌龙茶。 他低着头翻着手机,偶尔抬头看几眼对面的进度。 他第一次来她的家里,自在放松的很,倒是她这个主人局促的抱膝坐着,既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宋筠有一种挫败感,可她又不想显露出来,于是她捡起手边果盘里的一个橙子扔过去,可陈慕连头都没有抬就接住了,宋筠一时心跳快起来。 他能这样轻易就接住,是不是他一直有注意她这里? 于是她问话的语气就带上了不自知的柔软。 “陈慕,你为什么要搬到我家隔壁来?”从前有那么几次陈慕送她回家,她连楼都没有叫他上,他又是从哪里得知可以当她的邻居呢? 陈慕比她想的直白,他说,“我问了你的房东,向他提出想租你隔壁这间,”他接着又问,“你隔壁住着我,难道不比住着陌生人放心么?” 宋筠是律所里成长较快的新晋律师,她脑子灵,话也说的漂亮,又在公检法系统里待过,所里有意培养她转到商业诉讼上面。 可她只会在他的问题里迟钝,巧舌如簧的本事一下子被他剥离,她愣了一下说,“嗯?是吧。” 陈慕定眼看着她,“是什么是?” 宋筠把膝盖再抱紧一点,她说,“是你说的那样。” 陈慕看着她先是裹在毛衣里,又陷进沙发里,她低着头,头发便滑了一些到脸侧来,陈慕看不清她的表情,可见她下巴磕在膝盖上的样子,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可这屋子里不就两个人么,倘若她受了欺负,除了他哪里还有嫌犯。 陈慕心里反上来一堆的躁,他懊恼自己不抽烟,这时竟无计可施。 他站起来,扔了一句我回去看看,快速走了出去。 他走得快,宋筠抬起头只够看到他的背影,还是长直的腿,还是短刺的发,还有宽平的肩,削瘦却饱含力量。 宋筠想,许多年了,他看起来怎么像没有变啊。 ————— 抱歉抱歉本周太忙了(再次提醒请记住一个方针缘更缘看o(^▽^)o 覆盆子福佳九 就这样,两个人就对门的住下来。 南方的住宅本就墙体薄,自建房的更薄。 陈慕有一次感冒了,他熬夜绘图,宋筠隔着一道墙,躺在被子里隐隐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宋筠把耳朵捂住,按说应该听不到声音了才对。 可她越在被里埋的深,这声音越是清楚。 闷闷的咳嗽像在她耳朵边上一样。 宋筠开始怪他,为什么要把书房挨着她的卧室,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感冒,为什么有工作不在公司做完。 为什么他这个人要在她生命里遇到。 第二天一早,宋筠要上庭,她五点多给他发信息,叫他醒了来家里。 陈慕照做了,他按照她的指导,到门口地垫地下取了钥匙,进门换了拖鞋,去冰箱里把小菜拿出来,去电饭煲里盛她不知煮了多久的肉松粥。 实际上宋筠是告诉过他的,叫他拿自己餐具过来,可他没有听,他坐在她的餐桌上,用着她的餐具,吃着她不知几点起来忙碌的成果。 甚至吃完之后,他还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她的家,连她主卧里带的卫生间都没有错过。 陈慕站在她的客厅里,九点钟,光已经足够西晒进屋子里来,陈慕没有管口袋里振动不停的手机,他站在那张龙猫地毯上,看着她摆在小茶几上的照片,是她大学的学士服照,笑着捧着毕业证书看着镜头,拍照的人技术很好,她显得那么青春,清纯,清冶。 陈慕看着,不知是太阳晒的脸热,还是被她笑的脸热,他皱眉疑惑着,无果,关上门离开。 回到家里他先把那个电话回过去,再是枯坐了很久,才继续绘起图来。 自那之后,她偶尔做了饭,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碰上两个人双双在家,陈慕还跟她去了一次市集。 诺大的农贸市场,他们从头逛起,宋筠要做饭,陈慕决心要花钱,她挑好菜,他扫码付钱,再拎着袋子跟她走向下一个摊位。 等到回了家,她说厨房小容不下两个人,陈慕就坐在她的客厅喝茶,他有时看看手机,有时低头看茶,就是不看桌前那张照片,和身后厨房里走来走去的她。 有时候连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办公,也像被干扰了一样,自从得知她的卧室就在一墙之外,他总觉得好像这书房里她也在。 陈慕盯着一道30的梁走了神,他想到,好像就差了一个名分。 像已经在一起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和宋筠往一块儿想,竟然越想越投入,到了凌晨两点多电脑还和刚打开一样,没任何进展,群里的总工一个小时以前问了进度,陈慕看了一眼把白天的进度答上去,把手机关了。 他回到卧室睡觉,又觉得郁躁起来,他想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喜欢为什么不坚持表白,既然不再表白了,为什么又听他的话,让她来就来了,为什么来了,又不再作为了呢。 陈慕把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在这个晚上抽了26年来第一支烟。 覆盆子福佳十 陈慕去找过宋筠几次,不是夜宵,不是突然想到她,他是特意去找她吃饭的。 原想要和她一起吃一次正式的晚餐,可扑了好几次空,车都开到他们公司楼下了,她人就是出不来,比叁国元首还要忙的样子。 陈慕想,那么中饭也是好的。 为了和她吃一顿中饭,陈慕前一天夜里叁点回家,第二天十点钟醒来,他洗了个澡,站在洗漱台前对着镜子仰一点脖子刮胡子,突然想到宋筠没车的时候,有那么一次他顺路载宋筠回家,她那时还是一个菜鸟,在律所里忙的不可开交却没什么成绩,朋友圈的状态是从来不更的,电话也不主动给他打,陈慕知道她肯把安稳放开来这里,与他是脱不开联系的,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做人总要有那一点良知,故而他常常得了空就去她们所里,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自己开着电脑在车子里继续加班,等到一点过去了,宋筠就边揉脖子边往他这里走,往往是她还没找到他的车,她倒先被他看到了。 他们的微信聊的不多,并且简洁。 十点。 嗯。 一点回? 嗯。 等。 辛苦。 陈慕接过她很长一段时间,将她送回家再开回自己家睡下,往往夜已过去小半了。 但却觉得这是应该的。 好像是因为她真的来了这里,陈慕从没有一次觉得自己孤独。 陈慕怀疑她不喜欢自己,是有理有据的,方知娅说每次见他,常常要提前打扮上一两个小时,有时为了服装效果好看,甚至会饿上一天。她每次出现,确确实实是好看的。 可看看这个宋筠,无论何时见到他,她岂止不羞涩,甚至不修边辐了。加班就不要说了,有时周末载她去超市,也没有见到她精致美丽过。 夜晚就不要提了,妆花了一些,头发也乱了,乌糟糟的被夹在一件开衫与丝织衬衣里面,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常常是上了他的车就要睡了。 但有一次等红灯的时候他凑巧往窗外看,却看见她正在看他。 他在车窗里凝视她,可她一无所觉的看着他出神。 一直到绿灯亮了,他的车又开起来,她才镇定自若的就着那个姿势重把眼睛闭上。 陈慕那个时候比现在年轻几岁,心里不可谓不骄傲,多少觉得自己容貌俊朗,才能让她偷偷看出神,兴许不止被他发现的这一次,说不准次次都是这样。 他一边脸色肃着,心里信马由缰的乱想,将车开到她家楼下。 早几年有很多这样两个人的夜。 想到这里,他迅速把胡子刮好,把剃须泡泡洗尽,又拘了几捧水泼在脸上,自己凑近去看,骨相么还是那个样子,但可能是夜熬的多了,年份久了,人也像酒,沉了许多,远没有当年那样少年气了。 又细看了几眼,陈慕皱起眉,揉了把脸,迅速离开了镜子前。 他这天打扮的格外上心,thombrowne的全套黑西装,站在宋筠律所在的cbd楼下等她,里里外外经过的女人们总有几个要看他一眼,陈慕被看的烦躁,他鲜少这样高调在人前,他退到偏僻处给她打电话,可她下来时,不仅是一个人,陈慕远远看着里里外外一群人和她一起走出来,像把半个律所搬空了。 陈慕就知道她会错意了。 宋筠是真的以为他说的正好路过他们公司一起吃个午饭是认真的,所里也到了吃饭时间,同一个案子的人也就和她一起下来了,总之是工作餐,也没什么不能一起吃的吧。 等到一起坐到一家川菜馆里,陈慕的心态已经缓和下来了,他当自己就是路过,就是要来和她同组的人一起共进工作餐一样。 但他穿的太正式,像个商务精英,于是席间有人问他,是不是出来开会? 陈慕镇定自若的说是。 可一个建筑师又有什么会要跑到金融商圈里来看呢,有也轮不上他呀,那是管理层的事情。 又有人问他和宋筠是什么关系,她正在拿开水烫碗筷,烫完了自己的烫他的,就这样也没有耽误她抢答说,邻居。 从前她和人介绍他,说是同学,再后来说说校友,现在么,他成了她的邻居。 哪个称呼都对,哪个称呼又好像都不对。 陈慕见她眉都不抬的说了几句不要开他们玩笑的话,便什么也没说,冲其他人笑笑,拿出手机开始回工作信息。 到了晚上,她却突然发信息给他,好像突然才抽空注意到他一样,她的信息在屏幕上弹出来,是一句夸奖。 她说,新衣服很衬你,今天有很多同事说你帅。 陈慕搭在手机上的手指久久没在按键上离开,他想问问,那么你呢? 可又觉得多余。 问了有什么意义。 一个邻居对另一个邻居的夸奖能值得几分钱。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工作起来。 - 致歉,遇到了疯狂加班期。太忙了。没有更。 覆盆子福佳十一 陈慕观察过其他人的爱情。 从他大学的时候就观察过。 一个室友有一个异地的女友在南部读书,有时室友要逃课南下见人,有时女孩儿北上飞过来,两个人像两期候鸟一样乐此不疲的谈了四个年头,毕业了终于生活到一起去。 听说也是女生先主动的,男孩子后来才接受的。 同是高中毕业之后坦白的恋情。 所以陈慕起初是问过的,他问人家,她说喜欢你就同意了么? 室友说,当然没有,我们也是在这里提前下又磨合了一段时间才决定在一起的。 于是陈慕便想等等看,看看这个宋筠要不要来找他磨合。 可他等了一个大一,毫无动静。 到了大二,陈慕差一点被别的女生磨合去了,她还是那个样子,看起来也不怎么忙,却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陈慕有时候上楼会往情人区看一下,楼前形形色色的女生那么多,偶尔他也期待,可就是没有他等的那个。 到后来陈慕搞清楚了,他对这个宋筠,应该是不喜欢的,他只是搞不懂她这些迷惑行为,突如其来对他告白,莫名其妙改志愿北上,读了一个学校却又不来找他了。 陈慕说,我可不喜欢这个女生,我就是想不通。 再后来,方知娅出现了,方知娅是个方方面面条件不错的女孩子,可陈慕就是喜欢不起来,不仅如此,她越是表现的对他上心主动,他越抵触,他知道她是好的,可不是自己要的。 方知娅走的越是近,他越是能透过她,想到另外一个人。 于是对于方知娅,他就越讨厌起来。 只想求眼不见。 他对宋筠就是想见么? 也不是。 在他和宋筠为数不多的见面里,他们并无什么过多的交流。 他有的,说到天上去也就是耿耿于怀。是怪她突如其来,把池水搅乱,却偏偏又不再走近,却也不肯离开。 真正让他们走近的,正是毕业后。 他那时说起深圳,是真的一时之举,甚至带着恶劣的蛊惑发问,他这蛊惑就是他自己,可没想到,他到了深圳半个月之后,她给他发信息,什么话也没有,只是一个宝安机场的定位。 陈慕笑起来,嘴角才扬起来一点,他又马上提醒自己降下来,迅速找同事借了车,就那样火速开到机场,脸色肃着,把人接过来。 这些年里,他梦见过她几次。 有的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片段模糊。 醒来人也觉得好笑。 有的清清楚楚,有头有尾,合情合理,他在梦里和她关系很好,做些温温柔柔的事情,眼睛看过去是满天星,手握起来是绕指柔。 他对她细致,她对他用心,像在一场梦里把一生都和她过完了一样,全是情意。 醒来陈慕在晨光里思忖,难道还有一个平行空间的我和她么? 再多的,还有那么几场春梦。 最开始是从那一天晚上开始的。 陈慕连着和甲方开了一天的会,将近十二点才将车开回家,正好空了车位出来,他的车就停在单元门旁边,兴许是身体感知已经到了安全区,他的累一下子卷上来,人疲的靠在车座上无法动, 就这样闭眼靠着,竟然小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已经近两点了。 他起身去拿后座包里的钥匙,人刚转过来,一眼却看到她陪着一个男人从单元门里出来。 她工作在深圳的第一年,她全家来过深圳一次,陈慕负责当那次行程的司机,她像她母亲,一脉相承的白,穿藏蓝色很好看,气质婉约温柔。 她眼下就穿了藏蓝色的一套,襟前系珍珠扣的polo领毛衣,百褶样式的齐膝毛衣裙,踩一双毛绒绒的穆勒鞋,陈慕在心里笑,这时倒会穿了。 她只到那男人的肩,乖顺的仰头不知道和对方在说什么。 对方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捂嘴笑了起来,袖口遮住一半手掌,露出的手指看起来更加莹润修长,半遮在脸上,把一对酒窝遮住。 又说几句,那男人要走,她竟然陪着要送人家出去,被对方留下了。 可她竟然不马上上楼,还要目送人家走远。 陈慕等那个人走远了,长腿一迈下车来嘭的一声把车门砸上。 她正要上楼,被吓的又转身回来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黑着脸的陈慕。 这人倚着车门环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她,没有礼貌的问,“可以呀宋筠,”他点点手上腕表的表面,“这么晚了留个男人在家里。” 他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还有些鄙夷。 宋筠被他的话冒犯到,她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她再不理他了,踩着带着绒毛的鞋上了楼。 进了门,她把这鞋踢的远远的,这不是她的风格,是前几天去找他,见他的女同事们穿她才起意买来的。 陈慕当天晚上梦见了她。 她就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跟在他身后小意的求他,她说,“陈慕,我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那个人只是在处理工作呢。” 他们在他的家里,他去客厅倒水,她就跟到客厅,他去书房看书,她就跟到书房,到后来,她在他的电脑椅旁边蹲下哭起来。 她边哭边说,“陈慕,求求你,和我说句话吧。” 她声音惨兮兮的,好欺负的很,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滑。 陈慕施舍一样,终于肯和她讲话,他伸手去掐着她的下巴把人抬起头来,他用另一只手去揩她的眼泪,又捏着她的嘴唇揉,边揉他边问,“小嘴巴长的这么好看,他没有亲你?” 宋筠摇头,语不成句的说,“只是工作…” 陈慕把手指抵在她的唇上,他说,“嘘。” 他这个字的气音还没完,人已经低头吻上去了。 宋筠的唇上还有一点眼泪的咸味儿,尝到他的嘴里像验证某种令人满意的惩罚一样,他的亲吻渐渐疯起来,含着她的唇把舌头往里伸,搅着她的不停的吮,还拿牙齿去磨她的舌尖,叼出来含在自己嘴里吸。宋筠的涎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滑到嘴边湿亮一片。 她喉咙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是在求饶还是在求爱,陈慕只做不闻,他一只手托在她脑后,另一只按着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宋筠渐渐不敌,哀哀的哭,眼泪越滚越多,热热的泪渐渐把眼角也烫红,她的身体因这个过于漫长的吻在陈慕怀里吃不消的颤。 等到陈慕终于肯放过她,她急喘着大口呼吸。 可陈慕又笑她,他眼里都是坏,他说,“真没用,” 她拿眼睛去横他,毫无用处,他一边接着她的眼神,一边无耻的拿手去解她前襟的珍珠扣,这衣服修身的厉害,她的曲线被包裹的紧张,陈慕把六颗扣子里的叁颗解开,已经能看到半个嫩圆了。 他把手指顺着肉缝往下滑,接着是半个手掌没进去,再接着,羊绒的精纺毛衣上出现一个完整的手的形状。 他把她的一只乳包住了。 她一边低低的哭出声音,一边缩着肩膀躲。 可陈慕不让,他扳着她的肩不许她动,另一只手带着她的手去解剩下的叁颗扣子,宋筠怕的浑身都在颤栗,可他却又温柔起来,牵着她的手背举高吻了一下,又低下头温柔的舔她的唇,只舔了那么几下,那片湿滑的舌就滑到了他全部剥到毛衣外的一对奶子上。 她的奶罩托在毛衣里,被他从中间扯断了拿出来扔掉,他的唇落在她左侧绵软的胸乳上,一嘬一嘬的哺着她的奶头往嘴里吸,宋筠的乳尖发麻,酸酸的胀痛着,等到她两只奶子都被他爱遍,变的湿黏冰凉,人已经哭的喘不上气了。 再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他把手放下去去扯开她的内裤,陈慕挑着眉看春情爬到她脸上,低低的笑起来,“吸吸奶就吐这么多水,浪货。” 宋筠连声否认,他根本不听,他掐着她的臀肉,把沾了她淫水的手指在她的臀尖上擦干净。 又去掐她的奶头,直到宋筠觉得要被他拧掉了一样火烧火燎的辣辣疼时,他才把手掌贴到她的肉缝上面去。 他用了巧劲去揉,把水揉的更多,把她的毛衣裙都淹湿了,陈慕才把手掌摊平,整个垫在她耻骨下,拇指去按她那颗顶出来的小肉粒,食指一点点往她那条肉缝里面钻,那颗肉粒被他拧的骚红肥大,他把中指也送进了她身体里。 宋筠挣扎着要逃,却被他扣着小穴不放,他的手指开始在她下身蛮横霸道的抽插起来,叽咕叽咕的水声越来越大,宋筠被这声音逼的红漫到脖颈。 他又说,“你这骚逼头一次用,水就要把我家淹了。” 他把手指拿出来给她看,那些湿淋淋的淫水真的多到顺着他修长的指争先恐后的往下滑,她的裙子被他卷的高高的,那些冰凉的淫水都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肚脐的漩涡里,宋筠凉的扭了一下腰肢,陈慕眼睛赤红,低下头,把舌尖抵进那个可爱的小凹陷里,一点点把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东西吃回到自己的肚子里。 他掐着她的两条腿举高,人低下去把她的那只粘着汁水的骚贝肉一整只含到嘴里来舔,他又唆又舔,她被他吸的汁水横流,淫液淌了他一脸还不够,被他吸的浑身发抖,那肉花开的淫靡不堪,肥红的肉唇上都是唾液和她的汁水,陈慕拿鼻子蹭她滚熟的阴蒂,她就颤的宛如风中弱柳,每一片叶子都在颤栗,陈慕笑,热气吹到她的花穴里面去,宋筠禁不住轻呼出声,陈慕就在这时猛的吸了一口,她的腿挣着,连肌肉都轻微的抽动起来,就这样在他的嘴里到了高潮。 陈慕坐起来,只手去解开自己,一边握着已滚烫硬勃的大东西,拿吐着精液的冠头去蹭她的穴口,一边嫌弃的说,“又骚又不中用。” 她嗓子都哑了,眼睛鼻子嘴巴,全飞了红,在他身下无助的哭。 陈慕看了一会儿,觉得心脏咚咚的,再看她,恐怕要死掉。 他抿嘴低头不去看她,默默干起来,慢慢的自己送进去,却被她里面一裹一裹的吸的寸步难行,进一个头用了半天时间,最后是他发了狠,腰上用力狠狠入了进去,他在宋筠悲悽的低呼里,带走了她的童贞。 他的肉刃粗长滚烫一次一次把她紧窄的肉腔撞开,他被她里面又吸又裹的骚肉弄的急躁起来,一刻也不愿等了,大开大合的捅开她温热的肉洞,直往最里面去。 宋筠被他用这根昂然滚烫的肉柱钉在那块毛毯上,她疼的把嘴巴咬破了层皮,细密的血丝一点点渗出来,陈慕低头凑近她去舔,她断断续续哭吟,“好痛,啊,你出去呀……” 陈慕被她的好味道迷的昏了头,怎么可能退出去,他此时只怕恨不得死在她身上,他一边胯下用力冲撞着,一边没有半点诚意的道歉,滑嫩紧致触感将他包围,更渐渐从更深处泄出水来,陈慕干她干的爽到全身发麻,过电一样,心想这就是人间极乐。 他抓握着她的臀肉按近自己,兽一样凶猛的冲撞起来,把她的求饶撞的支离破碎,把她的穴肉撞进撞出,他的囊袋打在她的臀上啪啪的响,两个人交混的液体流出,被撞成一圈白白的水沫。 宋筠什么也不会,心里想要逃,穴里却越来越热,把他吃的越来越紧,她羞耻的无所遁形,几乎要死了,像被架在火堆上烤,全身都烧灼起来,理智不知道在哪里,只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住了,她的宫颈被他撞的发麻,顿顿的疼起来,这疼里还带有一种陌生的愉悦的痒,宋筠骂他,“混蛋。” 她连着骂了很多句,眼泪不停的流,视线模糊不清,以为自己要瞎了,她被他掐着腿根翻转过去,脸埋在雪白的毛绒地毯里,恨恨的低哭,“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可陈慕像个流氓暴君一样,他说,“你是我的了,你要喜欢我一辈子。” 他把她抱到腿上面对面坐着,把她的奶头叼进嘴里吃,吸的啧啧的响,那根阳具自下而上的捅进她里面干着,宋筠一点也受不住,酸的往上躲,却被他更重的追着顶,一场情事下来她无助的只会哭,嘴里含糊没骂几句就被他吻住,她渐渐被欲望收买,没有一点力气去推拒,全身软绵绵的任人欺负,任他干进干出。 到了后来,她把嗓子都哭哑了,又娇又怜的抱着他的腰,他动一下她的乳头就蹭一下他的胸膛,嗡声嗡气的只会喊他的名字,陈慕的眼神这才温柔下来,可他下面还是狠,入进去直往她肉花的芯上捅,陈慕喊她的名字,“筠筠,哥哥把你填满好不好?” 他真的比她大七个月,自称是哥哥一点也不轻浮,反倒生出一点违禁,宋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知道他那根东西越是进的深撞的狠就越爽,她在陈慕陡然又急又猛的冲撞里伸手抓握在他背上,带着哭音的拒绝,“不要,哦,我不要,快停下呀。” 她的声音软甜,拒绝也哭吟的像勾引。 陈慕操的更狠,宋筠觉得内脏都被他顶的痛了,她怕的又哭出来,这一场情事几乎要把她的泪水流干,那根狰狞的恶东西还在深入,忽然宋筠一阵颤栗浑身抖起来,她从他怀中脱力的向后仰倒哭喊着,底下又没出息的涌出一大股粘稠的情水。 她身上都是汗,头发成绺的黏在脸颊上,嘴巴被人吸的嫣肿,眼神一点着落都没有,一副痴淫态,唯有那只肉洞,升温变湿急剧的蠕动不停,陈慕被她吸的腰眼都麻了几回,大肉棒在她里面猛顶了几十下,热烫的精液冲出铃口,射进她的肉洞里。 他真的把她填的满满的,从书房到客厅不算,他还把她抱回卧室里,从床头干到床尾,到了后来,他把她的肚子射的满满的鼓突出来自己仍埋在里面,她人已经累的睡着,他把人抱进怀里,拿手去按她的肚子,按一下,她人就娇娇的哼哼出一声,下面洞里面的精液就晃动一圈,将他温柔的吸裹一遍。 陈慕笑起来眉眼清致,他低头快速的亲了她一口,他说,“别走。” ——— 昨晚五点睡今天还要和公司憨批阿姨决一死战从未吵过架爆更祝我赢嘞 覆盆子福佳十二 这场梦让陈慕很长时间内有睡眠障碍,甚至宁可加班,能通宵那种最好,那样累到回家就能快速睡着,省的看着家里的每一处,他都想回避。 他回避的最狠的是事主宋筠。 他们对门住着,平日里碰到的机会很多。 但自那天之后,宋筠极少见过他,唯一那么一次就是他的车早上开回来,她的车早上开出去,两个人隔着车窗看了一眼,他就快速把头转过去,那之后连他的空车也撞不见了。 宋筠气极了,分明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的是他,可他这样有意避之不见的姿态倒好像她比细菌还恶心人。 她从前周末还会敲他的门,请他来家里吃饭,她逢周末喜欢自己做饭,荤腥做了一堆,味道在家常菜里算很好,做出来是整个楼道里都闻得到那种香,但她人再也不上门请那位唯一的客人了。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快一个月,直到有天晚上邻居敲门,从四楼一路拍门下楼,嘴里大喊着求救,其余七户人家无一幸免,全被他叫醒了。 原来是对方家里的老人在浴室洗澡,把腿摔到了,老人虚虚有一百七十几斤,儿子还没成婚,和老父亲同居,一己之力委实不能把父亲载去医院,打电话给119,对方也表示院里的车都派出去了,要从其他区医院调车来,开过来可能要很久,儿子马上问自己送过去可以么,院方指导他做了一些基础检查,发现可以移动,他便一层一层拍门而下,求近邻的救助。 在这栋里住的独身女子比较多,另有一对情侣杯吵醒后直接骂着把门摔上。 陈慕和宋筠一起开了门,他听了抬眼看了对面穿了一身圆点睡裙的宋筠,皱眉,“回去睡觉。” 说完他便回去快速换了个衣服,和那个矮了他半个头的年轻人上了楼。 等他和对方抬着疑似腿骨骨折的胖老人小心翼翼下到二楼时见她的门关着,想到她的睡裙露了好长一段小腿,心里又烦躁起来。 等到了一楼,他更烦躁了。 那个宋筠也换了身衣服,她的车开着车门,就停在了单元门口。 陈慕坐在她的副驾,那对父子坐在后面,除了后排父子低切的互相安慰声,车里再没有任何声音。 宋筠把人送到,自己也跟着进了医院,一进医院就有医护人员接手,老人这个情况不用想也是要住院观察的,他们两个今天都是用不上的了,那个儿子感谢了他们几句就急匆匆的跟着医生走了。 陈慕和宋筠在医院告别了对方一起走到医院门口,宋筠说了句等等,就走去取车,十二月的深圳深夜,冷是有些冷的,大约刚才为了方便,她此时套了一条杏白色的连帽毛衣裙,领口有小小的造型感,显得她脸很小,风往她身后吹,她的背影看起来单薄柔弱。 陈慕在她背后看着,觉得她和梦里像,又和梦里不像。 她这些年就是这样的,一时离他近,一时又离他远。 也像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一样,捉摸不透。 她把他载来,又把他载回家,一直到上了楼,要各自关门前,陈慕才开口,他回头看她正要进门的背影,说,“我向你道歉,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该相信你的为人,你是女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总不该诋毁你的名声。” 宋筠没有回头,过了好久她才嗯了一声,把门关上了。 就这样,两人见面的次数又多起来,到了下一个星期,她敲他的门告诉他可以吃午饭了,陈慕从冰箱里拿出早上排队去买的蛋糕上门做客,一顿午饭从十一点半开始吃,到了下午叁点钟他才抱着电脑离开她家的沙发。 虽然仍无什么交流,但总归像是和解了。 一直到后来他搬进新家,她搬到新公寓去住,两个人都一直维持着这种隔墙而居的生活。 一周见很许多次,吃好几顿饭,到后来也会给对方工作提提意见。 她家里除了青天白日来聊私密案件的同僚,再也没见过其他异性。 至于他陈慕自己么,他心里清清楚楚,恐怕宋筠是他对异性认知的全部了。 那场梦,后来也有过几次。 不同方式,不同玩法儿,和同一个人。 陈慕心里想,假如这个宋筠再提一次喜欢,我必然要答应她。 可她再没有提过。 覆盆子福佳十三 后来有那么一回,陈慕觉得她差一点就要说了。 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宋筠结了一个大案子,奖金丰厚的要命,她大手笔的告诉他,全深圳的餐厅随便挑。要带他吃顿好的。 陈慕心里不以为然,他本来也不是贪吃的人。但想想都要挑最贵的餐厅了,约莫不会有太多人,两个人吃饭的机会,他还是想要的。 最后他听人说有一个私房菜馆,趁她下早班那天,陈慕请了个假,特意回家找了一套得体的衣服换了,晚上到她公司门口接她。 没想到她今天穿的也很漂亮,香芋色调的绸缎长裙,波光粼粼的,头发散开,卷出漂亮的水纹卷,露出的脖颈上有一条某牌经典的镶钻项链,这东西也是他们一起去买的,她明明喜欢,却没有买,陈慕知道,她觉得贵了。那时她手里的案子不赚钱,有时还要家里接济,陈慕跟着她转了一圈又走出去,最后说是出来逛街,一人吃了一碗糖水,什么也没买就回家了。 后来有一回他出门看现场,车子又路过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生出一种冲动一定要买到它。 结果东西是买到了,车子也被人贴了罚单。 刚买回来陈慕把它放在书桌上,工作累了就看着发呆,没有名头留在手里也是发愁。一日又一日,每每觉得场合对了,不是东西没带,就是话说不出口,好久好久,这块烫手山芋,终于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出手了。 陈慕还记得她的眼神,很开心,亮晶晶的。 他心里嗤之以鼻,女人,果然都爱这些会闪的东西。 又不由得小骄傲。虽然是我让你来,可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好几个月工资呢。 可他觉得宋筠没有领情,因为转过年来他过生日,宋筠也送了他一份大礼,他查了价格,比他的还贵几百块,呵呵,她又玩了一手等价交换,还盖过了他的风头。 但不论怎么说,这条项链真衬她,在她修长脖颈上恰如其分的熠熠生辉。 晚上吃饭,她吃的很少,陈慕觉得奇怪,她不是减肥派,他问,不喜欢? 宋筠看着他,十分为难的说,所里下午给我开了庆功宴。 哦,怪不得穿的这么漂亮吃的这么少。 陈慕一下子胃口也不好了。 两人又随意吃了一点,要结账,宋筠递出一张卡,陈慕没接,他说,你都没吃,花什么钱。 回去的路上宋筠和他道歉,说下回再请她吃饭。 车堵在外环高架上半天不能动,已经远离市中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远离人烟,总觉得在这里看,天上的星星更亮些。 陈慕说,我不吃饭了,你请我去露营吧。 说去就去,人在城里困久了,总想返自然。 可惜这次不是他们两个人了,露营人少了也不好玩,两人都动员了几个朋友,到最后浩浩荡荡六台车一起开进了岭南的大山里。 男女很平均,大家分工明确,不一会儿就搭好了帐篷,因为里面有两个户外高手,他们就没有去什么露营基地,直接露的野营。 车上装满了食物和水还有很多工具,分门别类的摆在一个个大小收纳箱里,宋筠要去帮忙拿,陈慕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他拿眼神给她指了指那边拍照的几个女人,说,这么多男的,不用你。 宋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果然走了,只是她没去拍照,她抱了两个西瓜拿去溪水里冰镇了。 陈慕看她那傻样,心说,笨女人,就知道干活。 晚上吃的是烧烤,调料是和烧烤店买的,味道好吃的不得了。 陈慕不会做饭,他专等宋筠那架烧烤架上的肉,有时人家的肉先好了,喊他去,他还假装低头玩手机没听见,宋筠这边好了,正在撒调料他就精准的来了。 两人也没太多对话,她顺手一递,他伸手一接。 默契这个东西,好像天生就焊在他们中间。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都是都市熟透人群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那点事情,有或没有,都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吃了饭,天还没黑透,大家围着篝火聊天。 所里有个海商法的律师,女孩子已经不年轻了,却依旧自信明媚,她在漫天星河底下长叹,有了解内情的劝她,男人譬如韭菜,一茬一茬老,一茬一茬新,没什么可惜的。 女孩子笑笑,道理我知道,我只是怕我会清醒,不愿意再多等一种可能了。 说着无心,陈慕有意,他瞄了一眼宋筠,她正拿一根小木棍在地下画什么,他以为宋筠有感而发,坐的远,陈慕心里烦躁,到底是在写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大家又喝了点酒,快活的钻进各自的帐篷里。火没有熄灭,高手说,晚上把火留着,野生动物才不敢靠近。 于是又要安排人守夜,在城里要当夜猫子大王,进了山困意却来了。 人人都争着要先睡,陈慕心里有事,没注意听,被人安排守下半夜。 他进了帐篷躺着,为了安全,几顶帐篷连着,夜里,有些动物的轻鸣声,陈慕在这窸窣的嘈杂里,竭力分辨哪一丝是她的呼吸。 就像他在家里睡前常做的那样。 他根本睡不着,闹钟一响,他立马钻出帐篷,上一个守夜的人被他猛的窜出吓了一跳,手上高举了一根棒球棍。 陈慕看都懒得看他,快步走到她刚才坐的地方,他借着火光看,地上一片狼藉,写了什么已经无从看出了,被她拿脚抹平了一遍又一遍。 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心里意兴阑珊,觉得他就和这干柴一样,非要放进烈火里才能开出“哔剥”的脆响。 可惜,那烈火到底为什么在几年前的夏天燃了一次,就熄灭了。 陈慕想着,气闷不已,燥的想钻进她的帐篷里问个清楚。 他的手刚碰上她帐篷,那扇小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宋筠与他在山野间对峙,她仰头,借着月色,从脸庞到锁骨下的阴影,清晰可见。 陈慕的唇抿的死紧,脸色一下子变得紧绷。 他低头狠狠盯着她,想问出个所以然。 他快要憋死了。 宋筠钻出来坐好,他也跟着坐回来,圈养的猎狗一样,分明还在龇牙咆哮,可主人走了,他马上就会跟上。 宋筠在车载冰箱里翻翻,一堆的覆盆子福佳,她拿出一瓶递给他,自己开了另一瓶。 这种女人酒,陈慕看不上,他拿在手上看着她喝了一口又一口。 有那么好喝吗。鬼使神差的,他咬开喝了一口。 浅淡的酒味,细微的甜。 这也叫酒,骗人的东西罢了,根本瞒不过男人的嘴。 “哎,拿来。”她说。 他递过去。 她就着他的含过的瓶口,仰头喝了一口。 “我的。”他强调那点口水。 “我知道。”她毫不在乎。 好像有些酒意上头了,陈慕恍然,原来只要喝的多喝的猛这也算酒。 他盯着她水红的嘴巴,期盼她再说点合听的话。 他怎么想的她就怎么做。 她说,陈慕,有几年了? 她没头没尾,但是他知道,18岁到今天,七年了。 她说,你说我等到了吗? 18岁的夏天,她的声音追在他后面,要不要谈恋爱,我可以等呀。 25岁的夏天,她问他,你说我等到了吗? 陈慕眼里一下子滞涩起来,心脏靠近的地方也开始发烫。 他刚要开口,又响起来突兀的拉链声,正是那个韭菜女,她看到宋筠,急忙过来拉住她,要她陪她去方便。 等她们回来,两人就像没看到他一样,钻进去睡了。 陈慕哑然,无语,女人就这样没有好奇心吗。 他明明还没有回答。 —— 重看觉得挺好玩,竟然真的是我写的。 完 真要命。离开了那座山,离开了那个晚上,陈慕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他甚至有一种怀疑,她是故意的。她或许早都忘记了那个夏天,忘记了那句话。 陈慕有时在院里画着图,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古人真聪明,女人实在难养。 他忘了,他哪里养过她呢。 按理她是高中喜欢上他的,可他没有印象。上了大学倒是知会过他了,他虽然不是天天等她,她可更妙了,若即若离,行踪就像昙花一现。 到了工作,比邻而居久了,好像真成了好邻居了。 最初将他们联系起来的名头,不是恋爱吗? 陈慕那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宁,上面在开会,老板滔滔不绝,陈慕手里按亮手机,又熄灭,他把她的头像点开,放大又还原。 乐此不疲,心有他意。 熬到下了班,他给她发了一条不错的内容,今天发季度,我请你去吃盆菜。 宋筠也发了一条不错的回复,量大,我们吃不完,能不能让我带个同事。 呵呵,陈慕幸好没留胡子,不然都气焦了。 最近她搬走了,很难见上一面,今晚错过,不知下次是哪天。 晚上,陈慕早有准备,他穿的风骚帅气,在酒店门口等,车停下,宋筠先下,后面下来的,果然是个男人。 那男人一看就是熬了大夜,面色比他灰扑扑的衣服还暗淡。 陈慕面上礼数到位,心里已经自判大获全胜。 可是一顿饭吃下来,宋筠给他夹了一根海参,给那人又舀汤又添菜。 陈慕揣测,这位没见过,是你们新领导吗? 那位迷茫,不是啊,就是普通同事。 陈慕脸一黑,结账的时候破天荒开了发票。 宋筠拍拍他,我们先走了,还要加班。 等他拿了发票走出门,人早没影了,热风吹进他今天的衬衣里,闷的他直发火。 想到这里,开车从学校里兜出来。 掉打方向盘开上高速,他单手操控,腾出一只手来打电话,他爸接了一听他要回深圳找她,高兴跟什么似的,连说让他快点开。 陈慕一头黑线,怎么就不怕他出事。 开到她家楼下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新门卫和他不熟,根本不让他进去,陈慕本想帅气的在她家楼下出现,眼下正在和保安掰扯他的身份时,她回来了。 正是上回那车送她回来的。 陈慕看着她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他边上,看着她和保安说明道歉。 看着她上了他的车。 陈慕一言不发的一脚油门开进去。 到了地方她要下车却发现打不开门锁了,宋筠加了班回来,累的不想动,她声音倦倦的,低低的叫他别闹。 陈慕一点也不同情,这么晚了,从野男人的车上下来,难道深圳的交通系统瘫痪了吗,打不到一辆专业的出租车吗。 他冷冰冰的看着她,你真有病。 宋筠累的迟钝的没有听清。 他又说,你做事情就是这种态度吗? 真的不懂,宋筠问他,什么事情? 见她装糊涂,陈慕一鼓作气打算击溃她,你还好意思问,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和你谈恋爱吗?你不是问我,等到了吗? 见他说这个,宋筠觉得好像没那么困了,她支起头看他愤愤不平的恼火样子。 车厢里小又暖,外面冷又静。 陈慕说着,突然觉得很不甘心,他盯着她,手里扣着车座的硬皮,你为什么不问了? 宋筠挑眼笑,你要我问吗。 话都说到这里,他什么优势都没了。陈慕突然生出些委屈,他别扭的点头。 宋筠的笑越来越深,陈慕,我等到你了吗? 陈慕不喜欢她这么看他,侧身过去把她捞过来埋在怀里,鼻音闷重的说,嗯。 他身上穿了一件白毛衣,胸前越来越湿。 外面天地远阔,今夜却只有此间少年。 许多年前,宋筠转学到震川来读书,她这人懒,起不来床,经常迟到,时间越晚,她越不着急。有一回她为了买笼包子,与上课时间还剩毫厘,赶不上早自习无事,赶不上早课就要命了,她图方便,从学校后门摸进来。 就要上楼梯了,听到有人说话。 “你就让他自己打扫得了,咱们珍惜时间连上帝都会原谅,可他呢,就他那成绩,不扫地他也考不上。” “本来就是叁个人的分担区,为什么要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这声音清平,没什么情绪,内心认同的事,随口说出来罢了。 在震川,成绩好就是高人一等,宋筠好奇是哪个圣人。 她探头一看,他往下一瞥。 就这样一眼,他整个人就砸进了她心里面。 这么多年,他还是那样,素直,谦隽。 他没有变。 她的心意也没有变。 —— 可喜可贺,完结一本是一本。 后期视民愿,可在微博逢年过节补充女性视角和番外。 冷雾白霜一 听说日本兵就要打来了,上海滩有法子的都躲出去避难了。 逃城那天,陈家的古玩字画,玉器摆件并家私箱笼,大大小小一共装了七十几个黑木箱子。摆在地上将整个大厅都填满了还不够。陈毓之带着两房姨太太车已经开出了光明路,却忍不住又折返回来,他蹬蹬疾跑到二楼来敲她的门,“我再问你一次,你走不走?” 他的声音急切,表情也是,再过半小时船就要开了,也难为他此时此刻还肯来问她。 宜早坐在榻上正在往脚趾甲涂一支章红蔻丹,不过眯眼回头,轻声说,“二哥小心误了时辰。” 人人都要要去香港,好像世上只剩香港一个好地方似的。人人都去的,我陈宜早偏不去。 这是她前几日说的。 陈毓之最后瞧了她一眼,到底转身急急走了。 而后不到十日,日军对上海发动了空袭。 那一天,炮弹如同急雨一样四处飘落,掷地有声的将一座座军事防御,甚至一重重民居夷为平地。日寇的军舰进入黄浦江上,军舰上的一支支炮口对准上海街头,每一支炮弹出膛,就造成死伤无数。 从那一天起,直到此后的叁个月间,宜早都一直辗转在各个阵地与教会医院之间,帮忙救治那些残破不堪的伤病患,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些痛苦无助的呻吟一日日充斥着她的脑海,使她再无闲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留下来。 十一月九号那天,淞沪守卫军被迫撤离上海,上海滩这块繁荣地正式被日本侵略军侵占。 陈家原本就人丁凋敝,父亲与大哥去了之后,家里就剩下二哥和她。 陈家的房子在租界里,大轰炸之后也好好的。可太空了,她不愿住,索性搬到了渝森路上的一处公寓里去。 晚上,她在白俄面包房里面买了点面包,上楼的时候照例去信箱里看了一眼,除些广告单子,什么都没有。 过了年她在电话局找了个接线员的工作,这工作本不难,加上她还会些英文和法语,在局里很得用。 上海二月数九寒天的晚上,她留在局里兼作一些文书工作,错过了回渝森路的末班车,想着不算远,不如走回去,就是那个晚上,一个打酒馆里出来的日本兵把她拦了下来,那人用生硬的舌头不停和她说些陌生的语言,其间还夹杂了几句不伦不类的中国下流话。 宜早被他一直往后逼到街巷的暗处,他腿间东西硬贴着她,浑浊的酒气也如数喷在她面颊上,宜早悄悄拿起袖间藏的拆信刀,正打算等他再近一些就捅到他的身体里去,也叫他明白中国人的血债血偿。 却被一个英国军官救了下来。 那个高大的英国人,在黑暗里一拳将那喝昏头了的日本军官打的倒进了路边的积水滩里,脏水溅出来时,宜早往后躲了躲。 那天晚上,这个英俊的异国租界巡官一路将她送到了公寓底下。 分别时他说,请记下我的电话,下回需要时尽可找我。 宜早往回走时,开电梯的杨先生鬼头鬼脑的说,“陈小姐,我可都看见了。” 宜早一笑,看见什么了。 她住在七楼,是最顶层,法国人的建筑用色大胆明艳,绿墙红漆落地,每一家的门却是金棕色,放在一处也好看。 六楼住的是一家犹太人,在上海做钟表生意,他们的两个孩子在家里打闹,女孩子尖俏的声音穿透天花板渗到她家里来,宜早把自己剥光了躺在浴缸里,珐琅头的水龙头拧开,半热不热的水大股的不停的冲在她身上,宜早的眼泪流下来,一想到什么,更不禁放声大哭。 冷雾白霜二 天气热时,宜早重新换上了去年新作的,还没来得及穿的旗袍。 她拨了电话,请那位安德烈先生出来吃饭。 他来时迟了些,一下车就不停的抱歉,中文杂着英文,帽子被他摘下托抱在怀里,略卷曲的头发一下子飘扬起来,高鼻深目,碧蓝的眼镜,穿深黑的军装,肩章上还有衔位。 两人乘车去餐厅,路过外白渡桥时被日本人的关卡拦住,那些人与他们对峙到最后,对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在拿难以忍受的眼神瞧她。宜早冷冷回视过去,却让安德烈更加着迷。 不过这一面,他开始经常来找她。 有时下了班,才没有走出门,就有同事在窗外边上说,宜早,你的英国军官又来了。 宜早笑笑,是英国人的英国军官,哪里是我的。 同事等她走出去后冷嗤,笑她清高。 入秋时,黄浦江的水又涨了些,有人说,这是拿中国人的尸体垫高的。 宜早和安德烈并排走在江边,她在长旗袍外穿了一件大衣,走起路来露一截卡在高跟鞋里的细白脚踝,层层迭迭的衣摆随风翻飞。 安德烈前几日回香港述职,下午的轮船刚抵沪,就迫不及待的来见她。 他兴冲冲的说,她的家人在香港已经置了产业,她哥哥在香港开了一家茶楼,生意很好,又为她娶了一房欧葡血统的嫂嫂。 他说的多,她听的多,两人走着走着,把天都走黑了。 晚上,两人一起吃了一餐饭,安德烈把她送到公寓门口,他想替她将二哥带回的东西拿上去,怕她不放心,还一直说,我把我的枪给你,假如我要做什么,你开枪。 宜早一笑,把他的枪退回去,拿英文同他说,我相信你。 这是安德烈头一回到她家里来,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紧凑又精致,在上海不算差,可较香港的住所相去太多。 她在客厅里养了一盆睡莲,换了家居的绸裙沏茶给他喝,安德烈问她,你为什么不去香港。 不去自然有不去的理由,她没有回,他也没有再问。 这一年冬天格外冷,过年那天,宜早拒绝了安德烈的邀请,一个人留在公寓里喝了一坛蜜叁刀,醉到第二年。 春去秋来,一年也不算长,转眼也就过了。 宜早独来独往,身边不过一个安德烈出现的经常了些。 陈毓之给她发了十几封电报,说要派人来接,见她不回,真叫人直接找上门来一回,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趁她去工作,早将她的东西打包好了,宜早没有听话,还是留了下来。 陈毓之最后说,上海是回不去的了,往后陈家就要留在香港。 宜早给他回信,二哥安好,不必管我。 又一年开春的那个下午,阳光少见的灿烂,还差一刻钟就要下班,有支线路接过来,那头的声音太过熟悉,宜早以为自己听差了,日思夜想的,出了幻觉。她将听筒拿远些,才重新听了一遍,发现真的是他。 他在电话里说,“总机吗?请帮我接7189,秦宅。” 宜早帮他接过去,她拿着冰冷的听筒,听他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璐璐,我等下就来接你。女人笑着答应。她的友人却说,喔唷,老夫老妻的看电影还要来接,腻死人了。 那晚下班,宜早按线路地址找到秦宅去,那是一栋石库门的小独栋,宜早跟边上的人打听,知道了秦先生是大生意人,和太太两个才搬来不久。 那一晚宜早回到家里去,点了一根女士香烟,半天却没有抽,她呆呆看着墙上一张裱在框里的出师表发怔,直到那烟头烧尽,将她手上皮肉灼伤。 宜早疼了一个激灵,这才站起来推开窗户,窗外原本有一盆今早拿到外面去晒太阳的栀子花,她忘记了,那花便一下子摔下七层楼,在地下粉身碎骨。 屋子里的香烟味道散了,屋子里的花香也散了。 到了五月初,日本人要办场面极大的酒会,各界的人都会去,安德烈来邀请她,宜早答应了,他的军衔又升了,像他这样的军官,来远东地区镀一层金,回到本土不知多风光,家里给他来了两回信,叫他回到不列颠。安德烈却不愿意,他留在这里有私心。 这还是宜早头一回答应他的邀请,安德烈这一天来的极早,天还亮着,他的车就已经泊在她家楼下,从车窗里歪着头努力看,就能看到她养在阳台上的花,一共有叁盆,隔着那么远,安德烈觉得空气里都有余香。 到了六点钟,她终于出现了,她穿塔夫绸的蓝裙,露出平直如玉的肩颈,她的皮肤白,和蓝色相得益彰。 安德烈载她去酒店的路上,心跳地比发动机齿轮的转速还快。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真的万万没有想到,为什么那声枪响时,宜早一下子从他怀里跑到那个男人前面。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国男人,眼里流着泪,在同伴的掩护下不久就消失了。 他的宜早却在血泊里,再也不能对他笑了。 冷雾白霜三 在陈家所有的下人里,冯连轩不是模样最好的,也不是最聪明的,甚至也不是最得用的,但他是最忠心的。 陈宜早十岁那年到跑马场去的路上,路过闸北,车子堵在路上,她无聊张望,在大街上发现了一个被四五个男人围着打的瘦弱男孩,大小姐一时起了爱心,直接推门下车,她走到那群人边上,叫他们住手,跟着她下车的人会做事,随意往地下丢了几块银元就赶人,那几个男人捡了钱对她客气得很,走时嘴里还在不停咒骂,小赤佬,走了狗屎运。 冯连轩就是走了狗屎运,陈家的大小姐把他捡回家,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朱门酒肉臭,他在陈家做下人,日子比寻常人家还好出许多。 陈家诺大家业,早都做到南洋去。 陈宜早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会在意随意捡回来的流浪狗。 她有一回在外面惹了事,被陈复勋关在小书房里禁闭一个星期。 她倒是无所谓,却有人诚惶诚恐的不得了,晚上,陈宅上下寂静,书房外面却传来狗的叫声,陈宜早以为是嫂嫂养的小京巴又跑出来了,根本没有理会,那声音却叫个不停,宜早把手里内页五花八门的闲书放下,走到门边去嘘声,叫那小狗走远些。 门外却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宜早根本听不出来是谁,却听他虔诚的说,“小姐,别怕,我每晚都会来。” 宜早听了心里好笑,她想问,你是谁,你来干嘛。 却只是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从那天起,他说话果真算数,每晚都会来,陈家的小书房是大少爷未开门立户时读书用的,里面陈设齐全,她白日里吃了就睡,晚上故意清醒着,无论几点她在那薄薄的门框上轻敲两下,那边都会轻轻敲两下传回来。 有天晚上,白日下雨,她昏昏沉沉舒服的睡了一整天,晚上实在无聊,她干脆坐到门边同他聊天。 “喂,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在陈家做事的。” “哦。” 宜早故意发难他,“做什么事?难道是晚上来看着我?” 那边急了,“不是的,我在厨房帮忙。” “那你晚上不睡觉,来我门外做什么?” 男孩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怕你一个人,关在这里,会害怕。” 宜早噗呲一笑,让她陈宜早害怕的事情,可还从没出现过。 男孩子听她笑,十分摸不着头脑,只是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她说,“喂,你说对了,我真的很怕,你可不许睡。“ 他真的在那头嗯了一声。 到后半夜她还没睡着,去敲那门,那边仍旧传来咚咚两声。 宜早这回真笑了,在夜里笑的开怀,盯着那门,边笑边说,“呆子。” 等到禁闭过了,宜早一早冲到厨房里去,陈家上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千金,人人都要捧着她,她叫所有人一字排开,挨个报上名字来,各人虽说不懂她的意思,但还是很快照做了。 报到他的时候,宜早走到他边上上下瞧他,“再说一遍。” 灰扑扑的男孩子,穿不知谁给的衣裳,裤子长了一截拖在地上,上衣却短的露出大截胳膊,见她看,他不由得把手背到后面去,“冯连轩。” 容颜殊丽的大小姐一下子笑靥如花,“跟我走吧。” 冷雾白霜四 冯连轩从在厨房打杂搬货的下等人,变成了大小姐一个人的下人。 陈大小姐对他很好,说是派他来保护她,却不让他做什么,女孩子闺房里的事情,他一概帮不上忙,她还有别的人使唤呢。他每日做的不过是陪她上下学。衣服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合体制服,连轩在镜子里照过,虽说是陈家带出门的家仆都有的,却比他以往任何一套衣服都精神。 头一回穿那天,连大小姐也说了,蛮合身的。 他事情做得少,例钱却涨了。晚上回去住时,下人房里的人经常不给他好颜色看,他洗的衣裳,一周太阳天愣是没晒干,还有人牵着大少奶奶的京巴狗来他床铺上撒尿。 这些他都忍了。 唯独有一天晚上回去,隔着窗户听到有人说大小姐怕不是看上了他那事上得用,才把他留在自己房里。 冯连轩听了青筋暴起,理智全无,冲进房里对那人一顿猛打,那人被他骑在床上直打的脸上没一处好肉,周围人都被他这发了疯的样子吓到了,连劝也不敢劝。 那一晚,冯连轩没有在屋里住,他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四月里,院子里的月季零星开了几朵,乍暖还寒时候,连天上星星都是冷光。 冯连轩家在浙北的深山小村落中,父亲早去了,母亲难以养活他,就把他过继到上海本家一位膝下无子的舅爷家里来,舅爷家中日子也紧凑,却能活人,好日子是过了几年,但好景不长,舅爷在外面的女人怀了,生的恰恰是儿子。他一下子从香饽饽变成冗余,日子一落千丈。舅爷无心瞧他,舅母却镇日打骂他,把她不能生的痛苦都怪到他身上,怪他留不住舅爷的心。后来舅爷干脆连家也不回,在外面成了家。舅母不知怎么,吸上了烟土,家里一整日都是烟雾缭绕,连那烟都有毒,连轩每日连门都进不得,家里的钱吸光了,舅爷不管她,她索性做起来暗门营生,把自己的家变成了长叁堂子,她小有一些姿色,男人们蜂拥着拿钱换她春风一度,邻居摇头说,她的日子这样的糜烂,死了下地狱进了油锅,恐怕都要把油染脏了,连轩却不敢说什么,因她偶尔神智清醒时,对他还会温柔笑笑,递钱给他,叫他去买江米条。 她竟然还记得他爱吃江米条。 他那时不知是非,只知道有她的营生,日子倒不难过,他越发小心伺候舅母一日叁餐,生怕她把自己丢了。 这一天却没来,她先把自己抽死了。 她死了,他彻头彻尾的成了活着的孤魂野鬼。 幸好,她救了他。她是救他疾苦的仙女,连轩绝不许任何人诋毁她。 第二天去当班,宜早一眼瞧见了他额头一块乌青。 她问他,怎么了。 连轩一开口就先咳嗽,自觉站到离她几步开外去,只说起夜时不小心摔的。 宜早听了哈哈笑,说天下还有这样蠢的人。 她笑起来也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矜贵,那笑又漂亮又明亮。 她这样的人,团白如雪的云端似的。 连轩也跟着笑,可不是么。 冷雾白霜五 他跟在她身边久了,终于也敢和她多说几句话。有回有人送了一支丝绒盒子,叫他递给他家小姐,连轩梗着脖子对那富家少爷说,“你喜欢我家小姐,不该走我的路子,我家小姐值得你堂堂正正的送给她。” 那人对他笑笑,直说,有意思。 宜早听了,回家时在进门前对他说,“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连轩被问住,那勇敢气魄不再,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他,油头粉面不是好人。” 他这话是有理有据的,从前舅母许多恩客恰恰是那些体面的油头粉面男人。 陈宜早又问他,“那什么长相的是好人?” 陈宜早把他从头一眼看到脚,“你吗?” 连轩来陈家第四年,今年十七岁,她往前走进门,他跟在后面红了脸。 第二年春上,连轩在街上请人写字,不妨被她撞见。 他那天休假,一月只休这一天,他每回都用来请先生写信,寄回家里去,老家村里有专门的读信人,他常托人把自己的境况写了寄回去,如此一来,母亲就能知道他过的尚好,他这一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她,但连轩知道,他过得好,她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正给笔先生念,“小姐老爷都待我很好。” 身后有个娇俏的声音截住他的话音,“哦?有多好?” 连轩面色一僵,那天跟她回家时,被她一顿奚落,她又拿那副神情上上下下的扫视他,让连轩觉得自己身上的几件衣裳都像没穿一样,羞臊非常。 那天以后,大小姐出门的时候少了,她一有功夫就把他叫到房里去,在他面前摆一方砚台,一管毛笔,一张宣纸,一笔一画的教他认字。 连轩和护院的管先生习武,再苦再难都没有一声埋怨,唯独每每坐到这张书桌台子前,就愁眉不展。 在陈家几年,他的身量抽条猛长,早已比那亭亭玉立的女孩子高出许多,坐在她前面却还是蔫头耷脑的,任由她指挥。 宜早叫他练字,他太笨拙,拿枪使棍的手握不来那精细的笔,一个人字也能写的七零八落,宜早较真起来,不信教不会这个呆瓜。 她亲自站到他后边,握着他的手导着他写,夏天炎热,她在家惯常只穿一件白绸裙,那布料顺着他的身体下垂,连带着她身上的兰馨香气直直透过他的衣料,肌肤,钻到他的心里去,勾引着他的血液倒流,四处乱撞,心脏咚咚的响,那声音把他震的快要耳鸣,她却还一无所知。 一笔字写完,她还握着他的手美滋滋端详,这不就对了。 连轩再管不了许多,他一把推开她,匆匆跑出去,一路上撞了不少人,终于到了后院恭房里才停下来,他的喘息早已到了顶,一同顶立的还有他胯下那根脏东西。幸好有宽大外衣遮挡,不然他就要在她身前无状了。 恭房里臭轰轰的,连轩颤着手解开裤子,把那粗热一根放出来握在手里,他不停上下撸动,撸动又握紧,正如刚刚她的手握着他的一样,那东西被他粗暴的自渎弄的包皮外翻,露出里面粉红皮肉,龟头上渗着晶莹水渍,粉嫩一根变得更加红热粗长,他想着她的笑,想着她那馥郁香气将他包裹,就那样射在手里,白浊的一滩东西,凑到鼻端闻只会觉得腥臊异常。他释放过后一下子泄了气,他看看四周,这恭房在院子最后面,便如同他一样,是这样见不得台面的东西。 可他却不是头一回肖想她。 无论连轩怎么和大小姐说,她都不肯让他放弃习字。她常挂在嘴上一句,我的人需得十全十美,什么都要会。 于是那一整个夏天,连轩都被她囚禁在屋子里度过。 她美不自知,旁人却忍的辛苦,他隔一日就从绮梦里醒来,日日都要洗亵裤,幸亏他现在独自住一个屋,不然不知外面要把他传成什么样子。 入了冬,她越发慎重,还给他请了一位先生。那人是大少爷的同学,很乐意帮人开蒙,对他态度很好,教书也很仔细,没什么可指摘的,但连轩就是不喜欢他。 因为他看大小姐时,眼神总是犹疑轻浪。 真叫他猜对了,他对大小姐果真心怀不轨。 这人家道中落,到了留洋回来才知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一家老小原本指望他回来谋个好差事救命,谁知他在国外最会的不过是声色犬马。听闻陈家请先生,这才毛遂自荐了来,他一见宜早就打起来算盘,成了陈家的姑爷,只怕比家中鼎盛时期日子还要好过。可惜,那水仙花一样的女孩子却不理他的秋波暗送,只关心那家仆的学问,真是榆木脑袋,他是不得已的,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将她那忠仆支开,房门一锁,扑到了那在小榻上看书的女孩子身上。她真软呀,这么香的皮肤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原本嘛,破了她的身子,何愁陈家不把她下嫁呢,她这样漂亮,要是娶到她,他自然当成祖宗一样供在高处。不过顺序问题,他心想,有什么错,不过顺序问题。 可惜,只差一点,她那高大的忠仆将门撞开时只差那么一点,他明明将她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真不知那人是怎么发现的,他冲进来,真不虚保镖的身份,把他打的全身鲜血淋漓,他的一条腿都被他打折了,两边牙齿一共脱了叁颗。 虚伪的教书先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看着榻上衣衫不整的女孩子笑,“你脏了,跟了我吧。” 冷雾白霜六 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宜早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陈老爷去敲门,一天去六回,她连一声也不应。 佣人送进去的水米,原样在门外面放着,从没人动过。 全家阴云密布,连轩连扇自己十几个巴掌,一张脸被那掌力打成红肿猪头。 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偏偏听了那道貌岸然男人的话,替他回家拿那劳什子的教具,要不是他中途不放心折回来,只怕更无力回天。 夜里,街上敲更人一过,他从外面攀着墙险险爬上来,在她窗前敲了很多下。 屋里人却没响动。 他就是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学着小狗一样汪汪叫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嗓子都干了,她才把窗户打开。 窗里人才几日已经快速枯萎了,容颜憔悴不堪睹,连轩攀在窗外险峻的石阶上仰头看她,他脸上的点点血渍,竟然映着他眼眶里的泪也带点红。 连轩翻进她的闺房里来,这是他头一回进她的闺房,到处都是香喷喷的,软和的女孩子味道。 他挽袖擦了一把眼睛,冲她嘿嘿一笑,“我把他杀了。” 宜早听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来,他杀了人,她却根本不关心,仰头问他,“我脏么?” “不脏!” 她说这样的话,是在要他的命。 她挨着他的身子都在颤抖,连轩的心也跟着抽疼。 小姐怎么会脏呢,在他心里小姐是世界上顶顶干净的。 宜早却不信,她退出几步,伸手拨开自己的衣服如同夏日荷花朵朵开尽,到底露出的就是那清白甜润的果实。 天地之间,只有月光点点照在她身上,她全身赤裸,肌肤如玉,唯有几处还留着那天的证明,那些青紫斑驳,被她反复搓洗,连皮肉都脱了一层,如今正结着一层暗红的痂,那样刺眼。 宜早指着那些斑驳,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连轩,你看看我。” 她一向是他心头明月,是佛坛上的神女,得了她一个笑,都是他日日跪拜供奉求来的。 连轩偏过头去,捡起地上衣裳囫囵把她遮住,他动作那样快,一触即离,宜早流着泪,重新将那衣裳丢开,那轻飘飘的软绸毫无分量的落在地上,却在他心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巨响。 “看我!”宜早大声命令。 见他站定宛如塑像。 宜早光洁的脚踩在地板上,几步就站在他的身前,连轩还闭着眼睛,宜早却直直亲了上去。 她干燥的唇贴在他的上面,她不懂接吻,只是不得章法的在他脸上蹭动,全身赤裸的女孩子踮着脚尖,一边流泪,一边在他的眼睛上不停的亲吻,他脸上干涸的血迹都被她的眼泪烫化开,融进了她的齿间。她的手带着他的一起落在她那将将显出形状的初桃上,连轩全身克制紧绷到极限,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栗,他觉得他就要亵渎神明了,他分明不敢的,可是神却自己走下来,赤身裸体的走到他的怀里来,只到他肩头的女孩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含住了他的下唇,那丰润的一小块软肉被她吞进嘴里,拿津液抿湿,舌尖描摹着一寸寸的舔舐,连轩晕头转向,他觉得迷惑,神怎么会来勾引他下地狱。 背叛神明的人,永世将堕入畜生道,不会再有来生。 连轩一时动摇了,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所谓的,就下地狱吧。 就下地狱吧。 连轩终于回应了。 宜早还在撬开他的齿间,却被他突然欺近,他的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万般珍惜的印了一下。宜早抬头看他,他就着这个姿势低头,一寸寸把她的眼泪吻干净,咸湿的泪水,到了他的嘴里也像催情起欲的药引,他越发控制不住,原本还轻柔的动作,一点点粗暴起来。 他将她脸上吻遍,才含住她的唇吞吃起来,他吃的深,粗厚的舌头整个钻到她的小嘴里去,在她的嘴里搅得天翻地覆,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里流出来一路蜿蜒到颈窝里去,在她光洁的身子上流下一道道湿亮的小溪。 他的手也不客气地罩住那一点点隆起,实在太小了,一只手罩住,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那挺立的坚硬不停的戳在他的手心里。 连轩一边拿常年练武磨出来的指茧去蹭那顶端,一边问她,“这里他吃了吗?” 宜早的泪像不值钱的黄浦江水,不停地淌出来,她泪涟涟的冲他点头,连轩高高的个子,在外面为了给主人家撑面子一向把腰挺得笔直,这时听了把手拿开,弯腰低头换了那湿热的嘴舌盖了上去,春光乍泄一瞬,又藏进他的唇齿之间。 女孩子刚发育的胸乳娇弱,原禁不住搓磨,连轩含上去之前,心里还记着的,可真将那一点茱萸吃进嘴里,就什么都忘了,他一下子发了狂发了性,把那既软又硬的一点肉粒在嘴里吃的滚热发烫,等他终于肯吐出来时,两只小肉珠已经被吸的肿大不堪,宜早一开始还想躲,可叫他含着移不开身,他吃的那么凶,她是真的怕了,可她每每逃一下,他都要更重更狠的追上来,宜早被吓的木了,连眼泪也忘了流,她觉得好痛,痛的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连轩的吻一路往下移着亲,他每吻一处,都要问她,“这处他碰了吗?” 如果她摇头,他便轻柔的舔舔,如果她点了头,连那处皮肉都要被他发狠的咬掉一般。 宜早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如同裂成两半,一半还在她身上,一半已经在他嘴里了。 连轩终于亲到她的腿间,他高大的一个人跪在地下,跪在她两腿之间向上看,连轩一时觉得如梦似幻,他呆呆半刻,才如梦初醒一样伏身趴在地上,从她的脚踝处一路亲到那条小缝里,他小狗一般乖乖坐着,闭着眼,凑在底下挨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连轩觉得自己和那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也日日肖想着她的身子,她的这处,他做梦都想来走一遭。 那日他撞开门,那男人正要解她的小裤,连轩觉得一下子要疯了,要不是小姐突然哭了出来,连轩知道,他要将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幸好,今天他把他杀了,小姐在屋里日日不见人,连轩也像进了一间黑屋里,不把那人杀了,他永远也走不出来的。 不过一个时辰之前他刚杀了人,他扔在一旁的衣裳上面还有没来得及干的深深浅浅的血道子,这时却已经臣服在她胯下,做比那人还淫乱的事。 冷雾白霜七 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宜早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陈老爷去敲门,一天去六回,她连一声也不应。 佣人送进去的水米,原样在门外面放着,从没人动过。 全家阴云密布,连轩连扇自己十几个巴掌,一张脸被那掌力打成红肿猪头。 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偏偏听了那道貌岸然男人的话,替他回家拿那劳什子的教具,要不是他中途不放心折回来,只怕更无力回天。 夜里,街上敲更人一过,他从外面攀着墙险险爬上来,在她窗前敲了很多下。 屋里人却没响动。 他就是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学着小狗一样汪汪叫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嗓子都干了,她才把窗户打开。 窗里人才几日已经快速枯萎了,容颜憔悴不堪睹,连轩攀在窗外险峻的石阶上仰头看她,他脸上的点点血渍,竟然映着他眼眶里的泪也带点红。 连轩翻进她的闺房里来,这是他头一回进她的闺房,到处都是香喷喷的,软和的女孩子味道。 他挽袖擦了一把眼睛,冲她嘿嘿一笑,“我把他杀了。” 宜早听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来,他杀了人,她却根本不关心,仰头问他,“我脏么?” “不脏!” 她说这样的话,是在要他的命。 她挨着他的身子都在颤抖,连轩的心也跟着抽疼。 小姐怎么会脏呢,在他心里小姐是世界上顶顶干净的。 宜早却不信,她退出几步,伸手拨开自己的衣服如同夏日荷花朵朵开尽,到底露出的就是那清白甜润的果实。 天地之间,只有月光点点照在她身上,她全身赤裸,肌肤如玉,唯有几处还留着那天的证明,那些青紫斑驳,被她反复搓洗,连皮肉都脱了一层,如今正结着一层暗红的痂,那样刺眼。 宜早指着那些斑驳,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连轩,你看看我。” 她一向是他心头明月,是佛坛上的神女,得了她一个笑,都是他日日跪拜供奉求来的。 连轩偏过头去,捡起地上衣裳囫囵把她遮住,他动作那样快,一触即离,宜早流着泪,重新将那衣裳丢开,那轻飘飘的软绸毫无分量的落在地上,却在他心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巨响。 “看我!”宜早大声命令。 见他站定宛如塑像。 宜早光洁的脚踩在地板上,几步就站在他的身前,连轩还闭着眼睛,宜早却直直亲了上去。 她干燥的唇贴在他的上面,她不懂接吻,只是不得章法的在他脸上蹭动,全身赤裸的女孩子踮着脚尖,一边流泪,一边在他的眼睛上不停的亲吻,他脸上干涸的血迹都被她的眼泪烫化开,融进了她的齿间。她的手带着他的一起落在她那将将显出形状的初桃上,连轩全身克制紧绷到极限,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栗,他觉得他就要亵渎神明了,他分明不敢的,可是神却自己走下来,赤身裸体的走到他的怀里来,只到他肩头的女孩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含住了他的下唇,那丰润的一小块软肉被她吞进嘴里,拿津液抿湿,舌尖描摹着一寸寸的舔舐,连轩晕头转向,他觉得迷惑,神怎么会来勾引他下地狱。 背叛神明的人,永世将堕入畜生道,不会再有来生。 连轩一时动摇了,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所谓的,就下地狱吧。 就下地狱吧。 连轩终于回应了。 宜早还在撬开他的齿间,却被他突然欺近,他的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万般珍惜的印了一下。宜早抬头看他,他就着这个姿势低头,一寸寸把她的眼泪吻干净,咸湿的泪水,到了他的嘴里也像催情起欲的药引,他越发控制不住,原本还轻柔的动作,一点点粗暴起来。 他将她脸上吻遍,才含住她的唇吞吃起来,他吃的深,粗厚的舌头整个钻到她的小嘴里去,在她的嘴里搅得天翻地覆,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里流出来一路蜿蜒到颈窝里去,在她光洁的身子上流下一道道湿亮的小溪。 他的手也不客气地罩住那一点点隆起,实在太小了,一只手罩住,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那挺立的坚硬不停的戳在他的手心里。 连轩一边拿常年练武磨出来的指茧去蹭那顶端,一边问她,“这里他吃了吗?” 宜早的泪像不值钱的黄浦江水,不停地淌出来,她泪涟涟的冲他点头,连轩高高的个子,在外面为了给主人家撑面子一向把腰挺得笔直,这时听了把手拿开,弯腰低头换了那湿热的嘴舌盖了上去,春光乍泄一瞬,又藏进他的唇齿之间。 女孩子刚发育的胸乳娇弱,原禁不住搓磨,连轩含上去之前,心里还记着的,可真将那一点茱萸吃进嘴里,就什么都忘了,他一下子发了狂发了性,把那既软又硬的一点肉粒在嘴里吃的滚热发烫,等他终于肯吐出来时,两只小肉珠已经被吸的肿大不堪,宜早一开始还想躲,可叫他含着移不开身,他吃的那么凶,她是真的怕了,可她每每逃一下,他都要更重更狠的追上来,宜早被吓的木了,连眼泪也忘了流,她觉得好痛,痛的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连轩的吻一路往下移着亲,他每吻一处,都要问她,“这处他碰了吗?” 如果她摇头,他便轻柔的舔舔,如果她点了头,连那处皮肉都要被他发狠的咬掉一般。 宜早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如同裂成两半,一半还在她身上,一半已经在他嘴里了。 连轩终于亲到她的腿间,他高大的一个人跪在地下,跪在她两腿之间向上看,连轩一时觉得如梦似幻,他呆呆半刻,才如梦初醒一样伏身趴在地上,从她的脚踝处一路亲到那条小缝里,他小狗一般乖乖坐着,闭着眼,凑在底下挨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连轩觉得自己和那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也日日肖想着她的身子,她的这处,他做梦都想来走一遭。 那日他撞开门,那男人正要解她的小裤,连轩觉得一下子要疯了,要不是小姐突然哭了出来,连轩知道,他要将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幸好,今天他把他杀了,小姐在屋里日日不见人,连轩也像进了一间黑屋里,不把那人杀了,他永远也走不出来的。 不过一个时辰之前他刚杀了人,他扔在一旁的衣裳上面还有没来得及干的深深浅浅的血道子,这时却已经臣服在她胯下,做比那人还淫乱的事。 他冲她的小穴呵气,热热的气流吹地她唯有的几根乌黑毛发一片倒戈,他开心的笑,仰头去叫她,“小姐,我吃了哦。” 他握住她一条腿抬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架着,那两片穴肉自觉就打开了,他边说手指边摸进她腿间,恶劣地捏着她的阴蒂,不消几下,那里就开始渗出水来,他在梦里早这样玩过她几百次,根本驾轻就熟。他痴迷的看着那不断淌水的骚红鲜嫩的肉花,两根指头分开那肥嫩的大阴唇,扯的大大的,突然凑近那泥泞的腿根,伸出舌头来缓重的舔了一道,砸了砸嘴,像在回味,“好嫩。” 未待宜早有任何回应,他埋头整张嘴贴了上去,从远处看,她像骑在他身上一样,他壮硕如山,她细弱的不过像攀绕着山石的缠枝莲,他钻进她胯下,相连处的两张嘴一刻也没有分开过,从她嫩逼里被吸出来的汁水悉数进了他的嘴里,他却还不知足,一只手还伸高去玩她的贫乳,另一只手在她身后撑着,权当是给她坐着,宜早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全身的水都要给他吸干了一样,他的那根舌头却还不知足的四处勾缠。 “不要,唔,我怕!”她原本说什么他都会听的,他是她驯养的最好的一条小狗,偏偏这个时候失了控,他再也不肯听她的话了,宜早又哭起来,她被舔的又痛又麻,那里平时洗漱也只敢轻轻掬水淋上去,如今被他含在嘴里用力地舔舐,他每一个猛吸宜早就觉得身体下坠一次,慢慢地,她坠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位置,宜早迷惑的低头看他,他明明还跪在他的腿间。 宜早颤抖着舒服了好几回,险些克制不住尿在他嘴里,那里给他舔的通红发烫,连一滴水都吸不出来,他才意犹未尽的抬起头。 他比她高出两个头还不止,一只手就足够把她捞在怀中,她原本就主动脱了衣服,省得他再费力,连轩站起来,一手怀抱着她,还能空出另一只手去把裤子解了,小小的女孩子在他怀里乖的不像话,连哭也是小声的,等到了床边两人已经是裸裎相对了。 宜早本来不是这样的,她是家里掌珠,要天上月亮也有人去为她想办法。她常常是高高在上的,如今被他放在那张锦缎大床上,却只是怯生生的,可怜虫一样的。 连轩再次问她,“小姐,你可想好了,还要做吗?” 宜早唯恐他离开,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冰凉的丝绸贴身一会儿就变得温热,她看着他乌黑的眼瞳,汗湿的额发,宜早轻轻点头。 连轩撑在她身子上方,低头亲了她一口。 “小姐,我等下不会客气的。” 连轩说完了这句话就失去了交谈的耐心,他起身看着宜早,她的头发散乱了一床,一片乌黑里显得白的更白。她还处在高潮的余韵中,两腮通红,闭着眼睛身子却还在打颤,两只奶头红俏俏地挺着,两腿间淫靡浪荡的肉唇被吸舔得外翻出来,一副任取任予的骚浪样子,就像他梦里。 连轩把她的腿拉开,跪在当间,拿自己硬的发胀的肉棒去敲她滚烫红肿的肉核,只敲了几下,那馋东西就又开始渗水,连轩眼睛都发痴了,牢牢看着,看着那淫水被他的大肉棒砸地四溅,飞溅的淫水又一点点把他的龟头打湿,他的喉咙干的冒烟,好像再一瞬就要从身体里面喷出火来,连轩亲手引导着自己的脏东西,一点点放进她的小穴口里去。 那么小,那么紧,可是又湿又热。 连轩才磨了两下,就耐心告罄,握着阴茎就往里狠狠插进去。 宜早猛地被一根巨大的性器钉入,紧窄的甬道一下子被捅开,疼的猛地睁开眼去看他,连轩就是在等她这一眼,黑夜里的少年像一只猎食的豹子,眼睛黑的发亮,他冲她咧嘴一笑,残忍又快活。 “你记住了,是我,不是别人。” 宜早像被他这话蛊住了,他的性器昂扬粗热,烫的她只好不停的流出大股淫水来灭火,可她越是湿的不成样子,他却越发猛烈,长驱直入大开大合地操到最里面,退出去时却只留一个头,他故意停上一瞬给她休息,却趁她不防备时再次重猛地捅进去。宜早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从挨了第一下时就开始叫了出来,可她那点动静根本不被连轩看在眼里,只是助长他的气焰罢了,他越发发了性,又急又狠的操了许多下都不肯停,宜早不停的求饶都被他撞断了,她全身都被操的打哆嗦,脸上全是汗湿的发丝和泪水,又痛又爽,不知今夕何夕时睁眼去看他,他也在看她,眼睛在黑夜里闪出掠夺者神采奕奕的光,而后他闭上眼,享受至极的把肉刃插进她体内,身上热气蒸腾,汗水从他的下颏流下来,正正滴到宜早唇边,鬼使神差地,宜早伸出舌头把这滴咸渍的汗卷进嘴里吃了。 这样急速的动着,他还不满足,没几下就把她抱起来坐在床沿边上,小孩子把尿一样从背后抱进怀里,他的性器这一会儿从后面插进来,更深了,连轩动了几下就停了,他人坐着不动,双手掌握着她的臀,导着她一前一后的套弄起来,宜早高潮了好几次,水流的把他的毛发都打湿了,已不觉得痛,她两只手扶着他结实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去,连轩表情都没变,伸手去掐她的下巴,扳着她的脸转过来亲,他齿间含混不清,痴迷又温柔地夸她,“我要死了,真舒服。” 宜早四肢发软,被他的吻烫坏了,膝盖软绵绵的往下跪,被连轩单手捞回来。 他一只手就把她箍的紧紧的,温热干燥的手掌随着抽插的节奏按在她的肚子上,和他的肉棒一起折磨她,不几下,被他扭过来抱着站了起来,突然的腾空让她吓了一跳,她吓得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腿紧紧夹住他精壮的腰,连轩低头吻在她害怕的脸上,托着她的屁股在屋子里边走边操。 宜早不断地被他抛着操进来又颠回去被他的肉棒接住,爽的一塌糊涂,连神智都不清醒了,连轩教她叫床,她就跟着学,“啊,不要,好深,唔,要被操坏了”。 他有时走到柜子边上,就把她放上去,按的牢牢的猛操一番,等那股要射的冲动过去,再把她重新抱回怀里,他一边操她一边在屋内走来走去,不过几个来回,她就咬着手指头哭的喘不上来气,腿绷得笔直,浑身都在抽搐,连轩知道她要到了,他把她放进临窗的沙发里,自上而下干进去,粗长可怖的性具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不停的在她身上奋力驰骋,把她的小穴捅透了,逼肉磨的起火,他呼吸急促滚热,喷在她身上把她最后一丝水分也蒸干,浓稠滚烫的阳精急促的喷进她的肉腔里,打在娇嫩的肉壁上,粗大的性器射尽了却还不肯拿出来,硕大一根将她刚刚失禁一般流出来的淫水堵的严严实实,连轩把她捞起来抱到床上,放在自己身上平躺着,两人交迭着,她的汁水一点点渗到他身上,宜早昏昏沉沉的还在打哆嗦,连轩一下下拍抚着她细瘦的脊背,“乖,就含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