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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摇摇头,深邃的黑眸闪烁着挣扎。

    “……回答我!”早已隐藏许久的情绪,终是如喷发的熔岩一般爆发出来,手上的“斩妖刀”刀锋一转,直指男人脆弱的脖颈,“信不信,我杀了你!”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一滴温热的血珠,顺着刀锋滑落,然后,彻底消失在暗色的刀身中。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而下,“那你,带我回小师叔身边好不好?只要他在身边,我……一定很努力很努力修仙的”。

    沉默,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拒绝。

    这次,顾雪舞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看着面前的人,眼里全然是失望,收了刀在手里,转身离去。

    “雪舞。”

    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顾雪舞眼神暗了暗,“麻烦长老师叔放手”。

    似是就怕她再多走一步一般,那只手,丝毫没有放松。

    “我发了誓,若不能将他这魔族大军屠戮干净,我定受万重天谴,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说着,她就要将自己的手臂扯出来,却是抓着自己的手大力一拉,让她脚下一个趔趄,便是跌进了一个散发着清淡气息的怀抱。

    一只温良的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眸,遮了她的视线。

    “我来。”寒凉的话语,藏着隐隐的熟悉温柔。

    然后,眼前再是看不见什么,耳前再是听不到什么,仿佛世界停止了运转,一切变得寂静无声。

    再次睁开眼眸时,除了那半空几个苦苦支撑未曾倒下的魔族长老,眼前,只剩一抹平川,沙尘滚滚,仿佛刚才那些整齐排列的方阵,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除了风的声音,世界,好静好静,有好长好长的时间,顾雪舞就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这里”,身后的人,逼着她将视线落在城墙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身上,“还有谁欺负过你,一个个指出来,告诉我”。

    明明那般温柔的声音,却是听来如罗刹一般可怖。

    就像是陌生人一般,顾雪舞觉得,身后的人,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到,她都不知为何,心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恐惧,让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就那样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这般渺小脆弱,脆弱到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她像蚂蚁一样捏死。

    不管哪里,除了小师叔,都不需要她……

    “你,在怕我?”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怕他?他是自己的长老师叔。

    “那你为何发抖,嗯?”

    是啊,为什么会发抖?

    “因为……我怕……死……”怕自己像那些消失的魔族军队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那样,她就再也找不到小师叔了。

    “不会,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的。”只要有人敢伤我的孩子,通通都该死。

    “我要小师叔,我要小师叔。”

    此时此刻,下一刻,下下一刻,明天,将来,她都只要小师叔,宠着她,惯着她,对她很温柔,很温柔的小师叔,像初晨的阳光一样对她笑着的小师叔。

    “以后,一直,一直,都由我陪着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这世上欺负过你的人,我也一个个都杀光,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你不要怕我,可好?

    “不要!”

    手上的斩妖刀,毫无自觉地就那么挥出……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只要小师叔,我只想在青阳峰上和小师叔一起过。

    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待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修仙,修仙,修仙……

    我就想在小师叔身边,修仙可好,这样,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她都愿意待下去,只要有小师叔的地方,哪里都是好的,她会努力努力变强大,去保护小师叔,小师叔要什么,她都给他,这世上谁敢欺负他,她一个个全都杀光!她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

    “我……”

    却是这一惊一吓,身子早已撑不住的人终是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这世界,明明就太疯狂,执着痴缠的人,都是最可怖的魔。

    执念,是最容易蒙蔽人的心魔,明明很容易堪破的,却是堪不破,就那么陷入了一个逃不出的魔障,让自己的灵魂日日受着烈火一般的烧灼煎熬,慢慢堕落成最可怖的凶神。

    “哈哈哈哈……”看着墨离手上的那一抹血色,魔尊似疯魔了一般,笑得几乎流泪。

    墨离,我说你输了,你就输定了……

    今日之后,不管是修界还是妖界,都容不得丫头,我看你如何应对!

    却是笑过之后,他只出神地看着那人怀里的人儿,梦呓般道:“姐姐。”

    ☆、第112章 回归现实

    一声亘古的长叹,悠悠盘亘在怨鬼林的上空,带着别人欠了她十八辈子的冤债的幽怨,戚戚然然,凄婉非常,让整个林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哀伤。

    “回忆到此结束”,夜色般的眸子,似是蕴着星辰点点,沉淀着独属于岁月的伤痛和深沉,转眸之间,哀伤婉转,幽幽怨怨,戚戚然然,看着好不可怜,“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那时的日子特苦逼?”

    “……”

    有些阴森的风,吹得整片竹林簌簌作响,竹叶悠悠飘落,带着些黄昏暮色的寒凉。

    “还有呢?”

    故事明明还没到□□,正是听得兴起的红衣妖魅鬼物眨巴着纯洁无辜的眼神,对下面的故事很是期待。

    “没了。”花朵摊手,无辜地看着他。

    “二姐,你还没说后面的事呢,你和你小师叔后来怎么了?”

    这故事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特吊人胃口,面上有些急色地想要听到后面的故事,她早就知道自家二姐不简单,但是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今日听了这些故事后,简直是崇拜得不能再崇拜了,一双晶晶亮的眼珠子里,就差冒出两颗桃红色的星星来。

    当然,一旁第一次听到自家二丫说那转世之前的花大宝,也是听得有些惊心动魄,面上也跟着这故事的起伏一阵唏嘘。

    “后来?没啥说的了”,花朵特自豪地挑着眉头,很是老成地拍了拍花云的肩膀,吹嘘道,“你二姐我是谁,天不怕地不怕,当然是一路彪悍到底,谁敢欺负我?小心被本大人揍得门牙乱飞!”

    记忆这种东西,就像书页里的字,若是尘封太久,一直不拿出来见光晒晒,就会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最后变得模模糊糊,很多细节就都记不太真切了,不管是仙,还是人,都会如此。

    那种不能彰显自己光辉形象,窝囊地被人欺负加欺骗的记忆,就让它随风逝去吧……

    “那你们怎么……”

    花云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面上全是忧色,明明那时候,她看到自家二姐反应全是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时,她都怕,二姐就那样,破碎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像姐夫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面前。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昏睡了几天后,这二姐就跟前后变了个人似得,不说精神一点不颓靡,居然还热情地拉着一家老小,面色平静地与他们说自己的过去。

    “二姐。”

    “嗯?”

    “你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她怕自家二姐是在他们面前装坚强,装无所谓,明明很伤心却要这样,她看着难受,人憋久了是会崩溃的。

    “……傻丫头”,花朵弯着眉眼笑了笑,眼里无丝毫的忧伤,指着自己的脑袋对着花云道,“别乱想,你二姐我的脑瓜子跟一般人可不一样,这想事看问题的角度比较奇怪,放心,我说没事就没事”。

    如今,那人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还闲得没事吃多了撑着跑来跟她玩儿cosplay的戏码,她伤心了几天的时间想来想去,也看开了,反正人在那儿,她就不怕他跑了,即使跑了,他追回来就是了,急个毛线的球球……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唏嘘感叹道:“这男人啊,怎么就这么别扭?有个事情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有完没完?自己拉不下面子来找我,就跟我玩儿这戏码……”

    欠下的,早就还了,若是你灰飞烟灭于三界,我会痛苦一辈子,可如今,你既然好好地活着,我也释然了。

    “我现下觉得,心情是从来没有的舒爽,哼哼哈哈!”花朵插着腰身,眉眼之间全是舒展的笑意,旁人竟是看不出来有半点假装的。

    墨离,你要敢跟那谁谁谁结婚,老子弄死你!你既然别别扭扭地来找我,本大人不给你回点礼于礼不合,老子要把你妖界踩翻!

    ……反正,你若不要我了,我……

    被花朵那怪异的眼神弄得身上一阵寒战的青锋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掩面干咳一声,“丫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说着,某只鬼物很是利落地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抖落,勾着水灵灵的媚眼往着她身上蹭着,“丫头在向人家暗示什么吗?哎呀,讨厌啦,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咱们还是进屋子去吧……到时候,丫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某只跟软了骨头的水鬼似得,软在了花朵身上,然后,被翻着白眼的人一脸嫌弃地推开。

    “得得得,你少来,爷我有正房在那里摆着,不会随便来拈你们这些花花草草的。”

    “只要你愿意,人家心甘情愿地当你的小三。”

    “爷最烦的就是小三,边边去!”

    “那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咱们偷偷摸摸的,我不会和你那‘正房’抢,乖乖地,不会争风吃醋,好不好……”

    青锋眨着一双媚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花朵。

    这次,连一旁的秀才都看不过去了,脸上第一次对自家的主上显出了那么丁丁的嫌弃之色……这身段也放得太下了吧,把我们怨鬼的脸都丢尽了!

    听着这话的花朵却是收敛了脸上嫌弃的神色,抬手轻轻勾起面前这只橡皮糖似的将她黏住的鬼物,看着那双似是单纯无邪,又似藏了很多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的桃花眼,微微蹙了眉头,突然觉得有些揪心,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吗?那他是谁?”歪着脑袋的鬼物面上有些好奇。

    “记不得了,有些东西,碎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想不起了。”

    反正,一切恩怨该了的都了了,老是陷在过去也没意思,如今,她最需要的是将这短暂的后生过得好好的,在遭雷劈之前,继续装逼吧……

    说了这么久的故事,说的她口干舌燥,花朵也没了那个耐烦,对着众人摆摆手,“散了吧散了吧,该煮饭了”。

    转身,瞅见房顶上睡得一嘴哈喇子不知今夕几何的白狼,撇了撇嘴,顺手从地上捡了颗石子儿好巧不巧地砸在那狗狗脆弱的鼻子上。

    “敖大人,起床了,月亮都晒到屁股了!!”

    正做梦在跟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零距离接触享受着女神那双柔荑与自己顺毛的舒畅的某只,突觉鼻子一痛,猛的一个激灵从房顶上爬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吼了回去:“哪个要死的不想活的把老子吵醒的!!!!老子要撕了他狗皮!咬死他丫的!找死!找死!没看到老子正做美梦?!”

    的,tmd,他人生中这么寥寥几次好不容易梦到自己的女神,连女神那小手心都还没舔着,就被不知哪个要死的,该死的给吵醒了,哼,信不信他发起火来烧了这破房子?!

    “呀呀,做啥美梦了?这大的火气。”

    一个飞身落在房顶的花朵挑着眉眼有趣地看着面前炸了一身毛的白狼,难得来了兴致,抬手帮他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毛。

    “关你屁事!”

    白狼足足给她甩了三个大白眼,火气来了,又没忍住,一爪子狠狠地拍了下去,然后,才被修好立起来的竹屋,就生生又开了个大洞。

    屋顶的气氛,有一刻的死寂。

    “不错,再拍一个洞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