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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种街道都是经过战祸、死亡的不祥地点,苏家的人将其废置,再重新起建新的大型街道。隔一条街买份报纸的钱,在这儿却可以让人生活上半个月,基本上,不只是这个城市如此,在这个世代中,每一个地方都是同样情形。”

    牛顿幽幽地说道。

    “但是,这种贫富生活并不是绝对的。像现在掌权的苏家,他们的先祖就来自这样的贫民区,推翻了原先的统治者。而这个世代就在这种永远动汤的状况下一直持续着。”

    “所以,这其实就像是公元前古中国的战国时代,是吗?”

    雷葛新随口问道。

    牛顿悄无声息。

    “牛顿,”雷葛新再一次问道。

    “对不对?”

    “嘘!噤声!”

    牛顿低声道。

    “不太对劲。”

    街道的另一端出现了几名男子,此刻正阴沈地向雷葛新的方向走近。

    几名男子的年纪都在二三十岁上下,身上的衣物并不光鲜,却从衣缝中露出强健的肌肉。

    为首那人的个头极高,脸上有愤愤不平之色。

    “走过去,没事的。”

    牛顿说道。

    雷葛新昂然迎着来人走过去,那几名年轻男子只是兀自站在人行道上冷眼盯视,也没来为难他。

    雷葛新好奇地打量这几个男人,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不满的复杂神情。

    “林远天,进了苏家,就忘了旧兄弟了是吗?”

    当前那名高壮男子嘎声说道。

    雷葛新诧异地看了看这一群人,知道这一定是附体这个远天的旧友,只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在正式入籍苏家之前,远天居然是个出身贫民区的白丁。

    在人群的身後,缓步走出一个清瘦的女孩,抬起眼来,以漠然的凄苦眼神看着雷葛新。

    雷葛新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缓缓越过带头的男子,越过他的同伴,最後也越过那个女孩。

    突然间,一声暴喝在身後响起。

    “林远天,你真行!”

    另一名长发的矮小蚌子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不认我们也就算了,难道连蝶儿你也认不得?”

    他一反手,揪住雷葛新的衣袖。

    “你飞上了枝头,看不起我们兄弟也就罢了,但是你不能对蝶儿这样!”

    雷葛新顺手一让,躲过矮个子的手势,矮个子一个收势不住,跌倒在地。

    其馀人见两人动起手来,纷纷发出怒吼声,同雷葛新的身边围拢。

    有几个人顺手抄起街上的废铁管,有一个胖子甚至掏出一把短刀。

    “砰”的一声枪响,让混乱场面陡地凝冻片刻,本来打算向雷葛新兴师问罪的男子们转头朝枪响的来处观望。

    枪声来处站着两名面色木然的黑衣中年男人,其中一人手上的高爆枪还冒着青烟。

    两名男人的身後是一部大型的嫩黄色礼车,车窗缓缓摇下,坐在车里的居然是前一天和雷葛新玩过赌命牌局的阎静敏。

    一众的贫民区男子楞在当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名带头的高壮男子一咬牙,仍然持着铁管向雷葛新处逼近,手臂回处就要往雷葛新头上砸落。

    “哥!不要!”

    清瘦的女孩小蝶尖声大叫。

    “砰”的一声高爆枪响再度响彻众人的耳际。

    阎静敏身旁的另一名黑衣男子气定神闲地再开了一枪,将高壮男人手上的铁管击成两段。

    高壮男人持着半根断棒,圆睁双眼。

    豪华礼车的车门此刻缓缓打开,阎静敏从车内走了出来。

    今天她是一身的猎装打扮,英气中仍然是冷冷的高傲神情。

    “这一枪,是看在苏远天先生的面子上,如果你再不知好歹……”

    她清澈的大眼陡地露出杀气。

    “我瞄你的鼻子,就绝不会打中你的眼睛。”

    一众的贫民区男子在早晨的天空下仓皇撤退,脚步杂沓,一下子全数绕过街角不见踪影。

    只有那女孩小蝶仍静静地盯着雷葛新,她的哥哥拉着她的手臂,也缓步离去。

    走没几步,女孩一松手,又跑回来雷葛新的面前。

    这时,阎静敏也已经走到他们身前不远处。

    女孩凄然地看看雷葛新,又看看一身兽皮猎装,皮带环上几颗晶亮珍珠的阎静敏。

    “远天,我知道再怎麽样,我也终究只是梁上的一只小燕子,比不上别人的光采。但是,”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

    “我只要你知道,我不怪你,真的,我一点也不怪你。”

    说完这番话,女孩便掩面转身,也在街角失去了踪影。

    而牛顿的声音又悄悄出现。

    “这是古世代常见的男女交往模式,在我们廿四世纪已经极少见到。”

    他说道。

    “还有你身边这个女人,有机会也和她尝试这类型的男女交互动作,我好做观察。”

    “察你个头!”

    雷葛新忍不住脱口骂道。

    一出口才想起身边还有个阎静敏,此刻她正圆睁着大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自言自语的表情。

    雷葛新也不去理她,一转身便往回头路走。

    阎静敏追上他。

    “喂!”

    她叫道。

    “喂!”

    雷葛新站定,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想和你聊聊,到我车上去,有空吗?”

    阎静敏以挑战性的眼神问道。

    “或者是说,有这个胆子吗?”

    牛顿这时又突然插进口来。

    “去看看,说不定会发现有趣的资讯。”

    “我会去,但是休想我会帮你找男女关系的资讯!”

    雷葛新低声道,看见阎静敏又盯着他看,连忙点点头。

    “好啊!”

    阎静敏的神情极度惊讶。

    “上我的车,你真的肯?”

    “可以。”

    最後,雷葛新这样简洁地说道。

    上了阎静敏的车後,她一直毫不掩饰地凝视着雷葛新。

    而雷葛新也不以为忤,只是好奇地打量车内摆设,有时凝神细看窗外的街景。

    阎静敏的嫩黄色礼车驶出贫民区,再度回到繁华的大街,开往城西的阎家势力范围,最後,在一栋大楼的顶楼停机坪上了一具垂直起落飞行器。

    雷葛新毫不犹豫便跳了上去,坐在阎静敏的身旁。

    在巨大的猎猎风声夹杂引擎声中,飞行器起飞,雷葛新想起在古装电影中,廿世纪人常用的直升机大概就是这类型的工具。

    苏氏城逐渐在脚下变得渺小,原来,在城邦的外围是大片的荒原和沼泽,一条

    绵延深远的山脉横陈在地平线的西端。

    牛顿此时则在雷葛新的耳旁分析眼前所见的一切。

    “在这样的权力结构下,城市外围的开发变得几近不可能,因为城市的统治者不会容许子民脱离可以监控的范围。”

    牛顿说道。

    “但是,虽然处於不同的时空,基本上,这个世代的生活模式和我们的遮蔽幕却很类似,都无法尽情享受整个地球的自然资源。我们的灾祸来自超人战争,他们的却来自本身的生存结构出了问题。”

    雷葛新忘情地看着辽阔的荒原,野生的动物在平野上奔驰。

    “不过,和我们的世界不同的是,这个时代的动物却快乐得多,人们花了太多精神在自相残杀上,反而造就了野生动物的天堂乐园。”

    牛顿有点啼笑皆非地说道。

    从飞行器中的玻璃窗望下去,一群野马在平野上奔驰。

    雷葛新一转头,打算换个角度来看那群野马,却看见阎静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柔和。

    “你到底是什麽人?”

    阎静敏的声音夹杂在引擎声中透现出柔和的气氛。

    “我收集了所有有关於你的资料,但是,上面却没有一样符合我自己亲眼看到的。”

    “我是林远天。”

    雷葛新顺畅地撒谎说道。

    “正确来说,你现在应该叫做苏远天。你是大企业集团苏氏子弟和欢场女子所生的私生子,是苏远竹、苏远兰的异母兄弟。从小在废都长大,没有受过一般教育,但是因为打起架来十分凶狠,在废都街上倒也小有名声。”

    “你知道得倒比我详细。”

    雷葛新由衷地说道。

    “但是,我却完全看不透你这个人。”

    阎静敏说道。

    “赌命那天,我算准你只是虚张声势,想不到却栽在你的手中。後来,你有开枪杀我的机会,却放过了杀掉你亲兄弟的仇人。难道,你真的知道我那柄枪里其实没有子弹的吗?”

    “不知道,”雷葛新坦然说道。

    “是後来才知道的。”

    阎静敏仔细看着他的神情,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不了解你,苏远天,”阎静敏悄然地微笑。

    “就连现在你说的话,我也分不出真假。见过你之後,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是真正的光明磊落呢,还是可怕的演员?’,你说,你是哪一种人?”

    雷葛新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不置可否。

    “从我开始插手阎家的事务以来,见过许许多多的狡诈人物,但是,会让我连续打乱布局,不知所措的人,你算是第一个。”

    她悠然地说道。

    “赌局完後那把枪是一次,而你会答应上我的车则是另一次。知道吗?在废都那儿,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只是你这个人太让我好奇了,而且,你对那个女孩的深情也很感动人,所以找才决定和你好好谈谈。”

    本来雷葛新是无言以对的,但是牛顿却在一旁嘟嘟嚷嚷地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