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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客气,上次的礼物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灵惜满脸堆笑“不过今天请你来,还是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哦?”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是小店刚开业请小葻博士来参观指导,二是发现了一颗有趣的树,一时认不出来,请你看看。”

    “我没听错吧,还有你认不出来的植物?那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我随着灵惜进入了这所豪华建筑室内布置的更加华丽,宽敞的花卉大厅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分为许多个区,都用玻璃密封隔离开,有各自独立的换气和温度装置,从而保持了不同种植物所需的温度和湿度。我随着灵惜在大厅里转了一大圈,世界各地不同种类的花草树木同居一堂,让我恍然有种游遍天下的感觉。

    “这哪是花行啊,简直是世界植物园嘛!灵惜,真有你的!不愧是神木。”

    “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活了这么久,受了别人无数的帮助,不做点什么有愧于心。你看,在这个花行里,所有珍稀品种和濒临灭绝的植物都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顾,在最适合它们的环境下繁衍,等到数量增多以后我还会把它们散布到外面更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能为它们做点事情,不是很好吗?”

    “嗯,我绝对支持你,加油哦!”我拍拍灵惜的肩,她这些年越发的成熟了,从前那些心气都没了,我看大概距飞升之日不远了。

    说着说着,来到了二层,这里是工作人员办公区域,比下面一层小了很多,布置如一般写字楼那样,一条走廊通到头,两旁是一间间半透明玻璃墙隔断的办公室,没有一层的华丽装饰,阳光从外面能直射入每个角落,我想在这样的环境工作一定很清新舒适。里面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灵惜介绍说,这才是花行真正赚钱的业务中心,每天都有来自国内外各地的几百笔单子在这里来去,大到政府部门礼仪用花,小到街头花店每日供货,啧啧,果然这年头卖花的也发大财啊。

    走廊尽头是两扇大门,里面是灵惜的办公室,一进门我马上就注意到了摆在她案头的那株小树,有一尺多高,笔直的树干,小小的暗绿色心型的叶子,栽在青花白瓷的盆子里面,咋一看似乎是个盆景,我猛的一下定住在原地。

    “你怎么了?”灵惜来不及止步,一头撞在我身上。

    “你从哪弄来的那棵树?”

    “上月不是去云南采购来着,这是那边前几日发来的货物里面夹带着的。那批货物是盆景榕树,我发现这个以后曾发电邮回去确认,那边说货物清单里面没这个东西,不清楚是怎么冒出来的。”灵惜见我死死的顶着那棵小树,吓了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注意到这棵树有什么特别吗?”我反问灵惜,凭她三千年的道行,居然没发现问题,也太大意了。

    “呃,你这么说的话,倒是有一点,自从把它搬到这里以后,这屋里的几株花好像越来越不行了,我还奇怪呢,在我灵气范围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难道……它有毒?!”灵惜有点紧张的看着我,我白了她一眼,还神木呢,一点见识都没有!

    “比有毒更厉害!这株树名叫‘双树’,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死亡之树’,幸亏你道行深,不然死完了花就该死人了!”

    “啊!有这么可怕!那怎么办?”

    “这还用说!烧了它!”

    “怪可惜的啊,你知道我对植物可下不来手的……啊!你怎么这就动手了?!”

    我哪等的了灵惜罗嗦完,大手一挥,绿色的火焰立刻席卷了案头,在绿色火焰的燃烧下,那青瓷花盆里面的东西最终化为了灰烬。跟妙九那什么都烧的三味真火不同,我的阴火只烧有生命有阳气的东西,以至邪的阴气来吸光对方的阳气,阳间的生命沾一点便可毒化为妖物,稍重点则灰飞烟灭。那死亡之树虽然本身也具有阴性,但终究是活物,而且这棵尚在幼年,还未害人,所以阴气较轻,自然抵不住我的阴火。

    “不过是一颗小树苗,再可怕也有限呀,我好歹也是神木,怎么也不至于被它弄死吧,干吗非要烧了呢,看到我一眨眼把小树烧了,灵惜还念念有词满口抱怨,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你要是也经历过我经历的,你恐怕比我还急于烧死它呢!”

    “烧都烧了,你就别夸大其词吓唬人了。”

    灵惜不屑一顾的说到,看她这个样子,我忽然记起来,这个三千多岁的树妖居然还跟小姑娘似的害怕听恐怖故事,于是我嘿嘿一笑“好,那我就给你讲讲我经历!你可别听完了吓的睡不着觉哦!”

    这句话果然奏效,灵惜马上改变了态度,瞪着眼睛,一副既想听又害怕的表情看着我,我抿着嘴走到老板椅前,一屁股坐下,然后吩咐灵惜“来,把最好茶给我沏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一并拿来!”看到后者忙不迭的样,又加上一句“动作快点,不然不给你讲故事!”

    双树,和彼岸花一样,是来自阴间的植物,只有充满死气与亡魂,暗无天日的地下才是它们生长的故乡。然而,这本不该出现在人间的死亡之树,却来到了人间,吸引它们来这里的,是血腥、残暴和罪恶。

    经历了许多乱世,也看惯了人类、妖怪不休的征战杀戮,但现在回忆起那段经历来,仍能感觉到随记忆一起涌来的阵阵恶心的血腥。

    事情发生在六十多年前,正逢乱世,那群来自琉球诸岛的逶寇,几百年前因为骚扰中原而被中原人痛打过的海贼的后代,在近些年里强大起来了,始终窥视中原土地的他们终于开始了向中原的全面侵略战争。空前的战乱、疫病、灾荒席卷九州,不仅是人类,就连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妖怪也不得安生。

    我因为友人新亡(原因可参考第十章),再加之居住之地燃起战火,我不想被侵扰,不得已开始又一次云游。

    大概是久居山林,对下面的人世渐渐无所知了,离开山里才发现,如今的人间界已经没有一片干净的土地了,无论走到哪里,见到的都是被战火烧灼过被污血浸泡过的焦土。

    沿黄河北上来到晋地,晋地从夏商起便是历代帝王盘踞的中心,自古就是个人类密集的地方,有着便利的交通和发达的商业。不过如今沿途所见,这里也不能幸免与灾难的侵袭,想想那个曾为数代王朝首都的城市如今被蹂躏在外邦强盗手中,纵然是妖怪也不免叹息。

    人类自己的文明自己的生命,最终还是要毁在人类自己的手上的。

    妖怪不问世事,本想入深山隐居,可越发往晋中走,沿途见到的伤残流民就越多,一问才知,前方山岭上刚刚打完仗,已经是尸横片野血流成河的战场,几十万士兵战死在那里。心里不禁一片戚然,不知哪里才是战火烧不到的地方。

    途中一开始还能见到一个个荒废的村落,不久人迹渐渐稀少,直至全无,走到后来路没了,前方是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地。踏上荒地的一瞬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踏上的是一片死地,荒地上干干净净连一颗草都不生,头顶上的天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空气中没有风,就连时间好像也死掉了。我走了很久也没走出这片地,在我的记忆中整个晋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心中的感觉越来越不祥,凭我两千年的道行本来不怕什么,可是这里充满着令一切生灵窒息的死气,我想离开,但是晚了,仿佛进到禁制中一样,无论使出怎样的法术也无法离开这片死地。同时我发觉力量在不知不觉中流失,我变得越来越衰弱,现在想来若不是因为修行亡灵法术以久,体内深厚的阴气能够与外界所抵制的话,自己绝撑不了那么久,更不可能见到这荒地的主人--双树。

    因为时间停止了,所以我辨不清昼夜,感觉是走了好几天的样子,就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视野中出现了一棵树,笔直的高高的树干,暗绿色细小的心型叶子,这样一颗不知名的树出现在寸草不生的死地上,无论怎样看也透着一股诡异的恐怖,更何况我的感觉告诉我,这里的阴气比刚才更重了,越接近树死亡的气味就越浓烈,我相信这棵树就是这荒地的源头。妖怪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不能接近那树,可是双脚却不住的向那里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冷,仅有的一点生气被从身体里抽走,而我却越来越麻木而不是恐惧,这样的情况在两千多年里还是头一次。

    走到树下了,我的元神已经快要出窍了,不能再拖了,我拼着自己仅有的一点点力气燃起了阴火,不是烧树,我清楚那没有用,如同火上浇油。

    我烧的是我自己!把自己作为燃料,拼了两千年功力的元神来供养阴火,我这一次赌得是大小,赌注是自己的生命。第二任师父伯阳老头在教我法术时说的第一句话是:阴阳相克又相生,大则吃小,强则克弱。如果我以自己的元神燃烧的阴火能大于这树的阴气,那么我就有机会生还,当然我也有可能杀了这树却因为承受不了如此多的阴气而化身成魔,不过我别无选择。

    很侥幸,我成功了,树的阴气被我吸干最终在阴火中化为灰烬,然而这侥幸的胜利让我看到了更加恶心可怖的东西。

    当树毁灭后,荒地消失了,脚下的土深深裂开,我看清了树的全貌。这是棵没有根的树,只有树干,埋在地下的另一半,仍是树。像水中倒影一般,笔直的树干,细小的心型树叶,不同的是叶子的颜色是暗红色,如污血一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