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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昇,听到没有?说句话啊!”

    我们都在不断的轻声呼唤着他,想去摸摸他,却又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哪个伤口而导致更一步的恶化。

    无论我们怎么呼唤,他始终是一副安详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回答,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就好像,他和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世界了。而去了一个更加美好,更加让他留念的地方。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了!失去了一个高大英俊,无论我怎么调侃他都只知道对着我憨厚的笑着,笑骂我两句同时却又对我死心塌地的好兄弟!

    不是亲生,情如手足的好兄弟!

    这是我第一次后悔出来打流,发自内心的后悔!

    险儿首先哭了出来,接着所有的人也都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这一来惹得武昇的妈妈也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

    “晟晟,你起来啊!你不要这么吓我啊!钦伢儿他们来看你啊,你最喜欢和他们一起玩的啦,起来沙!你娘年纪大了,经不得你的吓啊!你要出了什么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辛辛苦苦几十年把你拉扯大,吃尽了的亏,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啊!妈妈哪里对你不住啊,你要这样对我。你起来啊!我的儿啊!你不要吓我了啊!我的儿!你只要好,就算是个傻子,我也要的啊!”

    杜鹃泣血,声声断魂!

    一时之间,大厅内哭声一片。

    三哥,明哥,唐厂长武昇的爸爸和两个警察都走了过来。

    武昇的爸爸接过他妈妈手上的点滴瓶,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怕着老婆的后背:

    “你莫哭!你莫哭!你几十岁了,把这些小伢儿都搞得跟着你哭干什么?晟晟又还没有怎么样,等下到市里大医院了就好了,没有事的。晟晟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你莫哭啦!怎么还说不听啊,不要把晟晟哭背时了。啊!”

    武昇的妈妈在劝慰之下慢慢的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她甚至不敢用自己的悲伤给儿子带来哪怕那么一点点的不吉利。这个坚强的女人在同样坚强的老公的怀中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情绪激动的她没有听到坚强的老公劝慰的话语中同样充满了欲绝的悲伤和强忍的哭腔。

    三哥走到了我的身边,一只手紧紧的抱着我的肩膀:

    “别哭了!别哭了!像个什么样子,这么大的人了。武昇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他平时能打的牛死,身体好的狠,不会有事的。”

    明哥,唐厂长和两个警察也在旁边轻声劝慰着同样在大哭的小二爷他们。

    所有人的哭声都控制了下来之后,警察轻声的给我们几个说,希望我们可以先跟他们走,去下所里面好具体了解一下情况。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谁都不愿意走,都想陪在武昇的身边,亲眼看着他醒过来。

    最后,在我们的恳求之下,三哥决定,由他和唐厂长陪两位警察先去派出所做调查。

    我们今天就不去了,明哥和袁伟会开着两张车送我们一起陪武昇去市里的医院,明天回来了,再去派出所了解情况。

    两位警察平时和我们的关系也处的相当不错,经常在一起喝喝酒什么的。何况,虽然身份不同,但是他们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

    虽然我们是流子,但是这个晚上我们更重要的身份是受害方的至亲好友,是伤心欲绝的普通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做不出来一定要狠心带走我们的事。

    好不容易,救护车里面的急救器械和药物都整理妥当了,主管医生和护士也都安排好了,却又出了个意外情况。

    原来,医院的科室与救护车队是分开的,科室可以安排救护车,但是管不了救护车,管理救护车的是救护车队的队长,一个中年的男人。

    他一定要先交一千元的出车费才允许发车,但是武昇的爸妈从家里出来身上只带了两千多元现金,交了之后怕在市里医院交不了住院费。

    于是,恳求他先发车,明天马上拿钱给他,都是一个镇上的,想赖账也赖不掉的,并且还要把身份证先押给他。

    但是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同意,说以前遇到这样的几回事,发车之后,事主都不给钱。现在不给钱绝对不发车,要不就现在去取,要不就不走,死也不是死他家里的人。

    这句话一出来,险儿跑过去就打:

    “我c你妈,你个畜生。你不发车,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这么一闹,本来在外面准备走的三哥和两个警察以及送他们的明哥、唐厂长几个听见了响动又走了进来。

    把他们一拉开,问清了情况。

    那个救护车队长对着警察说:

    “你看啊,黑社会打人啊。你在面前看到的,快点抓起来,好可恶啊!我就是受害者啦。”

    谁知道,一个年轻的警察说:

    “换哪个都要打你,一个地方上的人,这么混账,不讲人情。你比黑社会还黑些。一条人命啊!”

    这是我听过警察说的最让我感动的一句话。

    唐厂长从包里拿出了一千元钱给了那个救护车队长,要他发车。

    结果他说:

    “老子不发了,你给一万块钱老子都不发!妈了个b的,还敢打老子啊,有狠你就把老子打死在这里。老子还怕你!妈妈的b!”

    一听这话,险儿和地儿又要上去打,被两个警察和明哥拉开了。

    三哥接过了唐厂长手上的钱走到了救护车队长的面前,当着警察的面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头发,一个巴掌就打了上去:

    “狗砸种,你听好!我就是义色,钱在这里。你今天要是敢调皮,我保证明天就下你一只手。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就把手上的钱递了过去。

    三哥的名字在九镇只要是个人就一定听过,不疯不傻的人没有谁去得罪他。

    救护队长也许借着手上的一点小权,平时霸道惯了。但是他不是神经病,也更不是傻子。

    他完全可以知道他的这点小权和三哥之间的差别,他得罪不起,更不敢得罪。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聪明的一条路。

    救护队长捂着被打的脸,呆呆的望着三哥,又望了两个警察一眼,看见警察没有任何表示。

    他知道,他只能屈服了,默默的伸手接过了钱,一句话没有说就向外走了出去.

    “发车,走!”

    一百四十四(12/04)

    救护车队长混账,不代表救护车的司机也混账。

    这个司机人还是很不错的,一路上非常平稳而且快速的就开到了我们市最大的中心医院。

    我们三张车刚停下,九镇医院早就电话联系好的急症部的人就过来了,把武昇抬进了急救室里面。

    我们则陪着武昇的父母去办各种手续和交钱。

    结果七七八八一算,要先预交五千元,武昇爸妈一下就晕了,他们总共才两千多。

    而我们几个平时身上也不习惯带很多的钱的,因为根本就用不着。

    这个时候,明哥从身上的小黑拎包里拿出了三万元钱,是他走之前三哥和唐厂长一人给的一万,和他自己的一万。

    一起交给了武昇的父母,武昇的爸爸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手上拿着钱,望着明哥嘴唇不断的颤抖着。

    武昇的妈妈则是干脆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边对着明哥磕头边说道:

    “明儿,我多谢你,多谢你和三毛儿的大恩大德,等我们武昇好了,我要他帮你磕头。钱我们就算卖屋都会还给你的。明儿,真的多谢你了。多谢你们这些好人啊。我们晟晟前世积了德,认得你们这些好人啊。”

    吓得明哥赶紧一把把武昇的妈妈扶了起来:

    “姨妈,你千万不要这么搞,千万不要。武昇我们都是铁弟兄,又是一个厂的,这都是应该的。你还谈什么还啊。老三开始就交代了,你们没钱,这就是给武昇的医药费,厂里出的,不用还。要还你今后等武昇好了要他自己换我们。啊!你先不想这些,起来,起来.伯伯,你先去交钱去。我求你起来,我担不起啊。你还不起来,我就跪下了。胡钦。来帮忙啊!”

    在我们的搀扶下,武昇的妈妈终于起来了,嘴上还是不停的说着谢谢。

    武昇的爸爸也一边说着:“多谢多谢,明儿。要还的,钱一定要还的!”一边去找医生交钱了。

    一切都办好了,所有人都安静的坐在手术室门外长廊的凳子上,默默的等待着,也恐慌着。

    虽然明哥出差才回来,我们也一天多没有休息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半点要睡的意思。

    大家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术室淡蓝色的玻璃门。

    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那扇玻璃门打开之后,带给我们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我们希望这个结局可以快一点到来,却又希望它永远都不要到来!

    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

    武昇终于度过了鬼门关,把已经迈了过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他不会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却感到了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突然之间放声大哭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哭到最后,连武昇的妈妈都来安慰我:

    “钦伢儿!听话,不哭了,武昇好了啊,还哭什么,不哭不哭,你一哭搞的姨妈也要哭的啊。来,不哭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慢慢停住了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