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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今后有人无缘无故的找你麻烦,你可以告诉我,我会管。但是如果你再敢在九镇闹什么事,不管和我有没有关系,我也第一个办你。听到没有?”

    小兵儿低着头,不说话。

    也许这个时候的他才终于开始真正的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挨今天晚上的这一顿打。

    他也开始明白过来,他面临的是要失去什么了。

    等了半天,他居然还是一声不吭的坐在地上,要不是看他一身的血,样子挺可怜,我真有点又想打他的想法。

    终于忍不住了,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他也终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他没得选择,本来胆子就不大的他终于丧失了在这条道上走下去的勇气。

    我很满意的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身向着前面等我的那一大伙人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小砸种,今后不要让我再在九镇看到,看一次打一次!”常鹰扭过头对着还躺在巷子里面的两个人大声的说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兵儿,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应该踏上这条道,更不应该放篙子。

    退出来也许对你更好,安心的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这种风光不是你能看的。走好!

    小兵儿的事,本来到了这里好像就应该宣告完结了。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艺术是来自生活,而高于生活,对于生活本身进行了精加工的一种东西。

    但是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生活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无人可以比拟的伟大的艺术家了。

    因为,它的创作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跌宕起伏,没有丝毫斧琢痕迹的完美成品。

    作为旁观者和见证者的我,根本就无须给它进行任何的加工,它本身已经非常之令人惊叹。

    所以:

    那个晚上,我本来想要至少下掉小兵儿身上的一点东西的,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很高兴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我还算是一个没有完全泯灭人性的人。

    而同样的那个晚上,卫立康只是想帮兄弟出口气,随随便便的打一架的,但是他一定很后悔打这一架。

    因为,他对一个被他打的人说出了等着来报仇的话,而他为这句话的威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句话直接导致了两个极狠角色的冒起,和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的产生,以及一位老朋友的日后回归。

    一百六十三

    公元二零零六年七月的某一天,我和朋友一起从芭提雅旅游,经香港转机回来,到了我们省会城市的机场。

    武昇他们几个来接我,一番亲热寒暄,在还没有出机场的时候,我就从小二爷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让我感到有些许震惊的消息。

    “胡钦,你还记得小兵儿吧?”

    “哪个??”

    “就是以前拜强北瓜做大哥,和红杰一起在廖光惠和三哥的场子里面放篙子的那个,小兵儿。壮壮实实,卷头发,有点黑的。”

    “哦,记得。怎么了?没什么事突然谈起他干什么?”

    “他死了!”

    小二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低着头准备上车,一下子就有些楞在那里了。

    虽然彼此之间不是很熟,关系也不是很好。在被卫立康常鹰他们打了一顿,赶出九镇黑道的主流圈子之后,甚至都没有任何来往了。

    但是我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真的很为震惊了一下。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不是刚出道的胡钦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翻脸无情,心狠手辣。

    偶尔没事,一个人也会回忆一下过去的一些人事,甚至会感到有些欷歔,有些感慨。

    其中也听过一些生死,见过很多离别。

    但是真没有这样震惊过。

    一个同年龄的人,一个本应是开始走上人生巅峰的年纪,突然之间就这么没了。

    不再回来。

    我本以为,他会安静的生活在我们这个圈子之外的另一个角落,会有个不太美丽但是善良淳朴的老婆,也许还有一个有些调皮但是机灵的孩子,会淡淡而恬静的享受着属于他的人生。

    但是,他却毫无预兆的死了。

    我默默的站了一会,一声不发的上车坐了下来。

    在车上,我问小二爷:

    “小兵儿是怎么死的?”

    一百六十四(12/10)

    “他啊,自己寻死路走,不作活。打飘飘(黑话,白粉,海诺因的意思)的时候一针打多了自己打死的!”前面开车的地儿边开车边侧过头来给我说到。

    随后,在同车的小二爷,地儿和武昇的讲解叙述之下,我听到了一个让我心潮起伏,各种感情复杂交集的故事。

    小兵儿在被卫立康和常鹰痛打一顿之后,在我的威逼之下,无力可施的交出了放高利贷的生意。

    黯然的回到了乡下老家,也从此宣告退出了混迹于全县和九镇黑道的流子们的主流圈子。

    但是,一个曾经出过头的,曾经风光过的小混混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的窝在乡下,像父辈一样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挥汗如雨又一年的过完这剩下的一辈子。

    于是,小兵儿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兵儿了。

    他不再是刚从乡下出来时的那个有些单纯,有些肮脏,有些怯弱,有些害羞,有些势利,也有些猥琐的小兵儿。

    也不可能再是那个放高利贷发达之后,飞扬跋扈,小人得志,满身铜臭,不知轻重的他了。

    但是他依然留恋着过往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尝到了偷情滋味的妙龄尼姑一样,永远的失去了那份青灯古佛的禅心。

    他想要重新的回到以前的世界里来,却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大门已经永远的向他关闭。

    要想走进来,他必须推开这关的死死的两扇大门

    而这两扇门,一扇叫做胡钦,一扇叫做卫立康。

    对他而言,哪一扇都太过于沉重了,沉重到他用尽一生的力气的都不能推开半分。

    他的胆怯,他的懦弱导致了他连试一下的勇气都完全的丧失。

    这样和性格和对于过往的留恋让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入流的混迹于黑道边缘的闲人。

    所以他不敢找我和卫立康报仇。

    曾经的师傅也永远的离他而去,在他的生命之中也从来没有过哪怕一个能雪中送炭,生死相依的兄弟朋友。

    他只能和一些与他一样不入流的小混混们在一起玩,而这个圈子里面的斗争可能没有他曾经生活过的圈子那样的残酷和凶狠无情。

    但是,却更加的堕落,更加的绝望,更加的无耻。

    在那里,充斥着主流圈子里面并不多见的毒品,色情,和偷盗,诈骗。

    人永远都不能改变环境,从来都只有环境去改变一个人。

    最终,小兵儿完全的变了,他变成了一个小扒手,变成了一个等在中学、小学门口抢个十来二十元的敲诈者。

    他在沉沦中堕落着,在希望中失望着。一切的尊严,所有的过往都在岁月的磨砺之中消失无踪。

    过了很多年,他终于遇见了一个东西,一个可以让他短暂的找到他穷尽一生都求之不得的尊严和美好的生活。

    这个东西的俗称叫做白粉,学名海诺因。

    他疯狂的沉迷到了毒品为他所创造的那个美丽而虚幻的世界之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终于万劫不复。

    所幸的是,冥冥之中的命运给了这个灰暗痛苦的灵魂一次拯救的机会。

    他在吸毒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一个同样来自乡下的,在九镇旁的一家小理发店做学徒的小女孩。

    他爱上了那个女孩,很幸运的是,那个女孩也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

    原本,这个女孩应该是上天赐给他的最为美丽的一个小天使,一个能把他拖出毒渊苦海的小天使。

    可惜,他却用爱情的名义把这个天使也一起拖入了无敌的深渊。

    那个女孩就像我们曾经在很多的三流杂志上看到过的故事一样希望她的男人可以为她戒掉毒瘾,却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于是在某一天的某个时间,想用自己来证明爱情和理智是可以征服毒品的这个道理的女孩,也终于拿起了一张锡纸,用火把上面的白色粉末化为了几缕青烟,吸进了自己的灵魂。

    这也是上天给予他的一次救赎,他没有把握住。

    相爱几年之后,同样的吸毒的女孩冒着极大的危险和几乎不可能的机率为他怀上了一个小孩。

    这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救赎,也是最后的一次救赎。

    他依然眼巴巴的看着重生的火焰渐渐的熄灭。

    在他的女人为他怀上了孩子六个多月之后的一天凌晨,他因吸毒过量死于县城里面一家小招待所的肮脏冰冷的床上。

    最后,那个悲哀而可怜的女人打掉了肚里的孩子,继续在海诺因的青烟之中缅怀着她最爱的那个同样悲哀而可怜的男人。

    他们甚至还没有时间来领结婚证。

    其实,回顾着小兵儿的一生。

    我,何尝又不是失去了无数获得拯救的机会,而心甘情愿的永远的沉沦在了不见边际的黑暗之中。

    三哥,险儿,小二爷,武昇,地儿,袁伟……哪个又不是孤独的走在这段艰辛而痛苦的生命之中。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七年前就已经回头了,看见的却是无尽的深渊!

    回来不久之后,我们去了一趟小兵儿的坟前,孤伶伶的一座坟,没有碑,也看不到有人祭拜的痕迹。陪着他的只有坟前的枯黄的小草,在秋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