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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分不清东西南北方。猛听的手起锏落一声响,刘秉臣花红脑浆溅公堂。

    刘秉臣贪赃枉法,在公堂之上将原告打成被告,说六郎诬陷国丈妄告不实对六郎要严刑拷打。南清宫八千岁赵德芳怒从心生,当堂用凹面金锏大肆了刘秉臣。此后,满朝文武对潘、杨一案无人敢问。你想啊,一边是潘娘娘的父亲当朝国丈,一边是八千岁赵德芳的妹丈杨六郎,都是皇亲国戚,别管得罪了哪一边,小则丢官、大则丧命,谁还敢沾这个边啊!

    忠良大人丞相王苞王延龄查了《清官册》,在金殿动本保举下邽县寇准审理此案。那寇准已在下邽县连了三任县令,官清似水,为人刚正,且与双方均无牵连。太宗准奏,立即派大太监总管崔亭为奉旨钦差去宣调寇准。崔亭领旨非常高兴:“常言道,钦差出朝,地动山摇。咱家在万身边当差,途经的州城府县,谁敢不给咱家送礼?自古道,文官怕调,武将怕宣。寇准一听说皇上调他这小小的县令,必然吓得魂飞天外,他一捉摸不知何事触犯朝廷,准得想尽办法打点门路,这岂能不给咱家送礼?这趟下邽县之行,必然捞他个满载而归!”

    太监崔亭第二天就收拾启程,沿途之上搜刮勒索不必细表。这一天,崔亭正往前走,听差人说立下邽县已经不到三十里了,“怎么还不见县官来迎接呢?寇准你好大的胆子!一路上州城府县各地官员听说咱家要来,哪个不出城四十里迎接?你这个小小的县官,胆敢在县衙稳坐泰山不接钦差!咱家要给你点颜色看!”想到此,叫人马稍停,在此等候县官迎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崔亭这个气更大了。这时,打前站的差人来报总管,说下邽县的县衙门可难找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可是衙门里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崔亭听说一愣,心想这事儿可真新鲜,别在这傻等了,到城里看看再说。真要找不到寇准,回去还没法交代。于是叫人带路直奔县城,来到县衙门前一看,不由得一愣!崔亭勒马仔细观,见县衙一片凄凉破旧不堪,两扇大门还剩下一扇,影壁墙皮脱落坍塌了半边。鸣冤鼓上的尘土有一寸多厚,荒草一片在眼前。崔亭下马把县衙进,只见那大堂上寂静无声少人烟。公案桌坏了一条腿,下面垫着两块砖。破旧的椅子没椅垫,褪了色的屏风戳在后边。三班衙役全不见,这县衙难道关板散了摊?太监崔亭心里暗盘算:“怎么看不见寇准七品官?此一行八成要徒劳往返白受累,找不到寇准,万岁怪罪我怎承担?”想到此叫差人快把县官找,把他叫来要问根源。差人一听不怠慢,走出大堂奔后边。(白)“有带气儿的吗?滚出一个来!”就听有人答应:“你找谁呀?”当差的闪目留神看,转过一人带笑颜。这个人十五六岁精神饱满,一件青衣身上穿。当差问:“你姓字名谁当面讲?”这个人答:“我是寇大人书僮叫寇安。”当差的一听,这回算找到了寇知县,忙问道:“你们县令在哪边?现在奉旨的钦差到,快叫他迎接钦差到堂前。如果再要来得晚,钦差怪罪他怎承担?”书僮答应说:“是,是,是,我们大人正种菜在后菜园。”说罢急忙往后跑,工夫不大又转回还。崔亭两眼仔细看,从后边来了寇准七品官,看年纪刚过四十岁,眉清目秀三绺短髯。破旧的乌纱头上戴,褪了色的蓝袍身上穿。官靴上前打包头后钉掌儿,有几块破处用青线连。崔亭看罢暗盘算:“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个样的穷县官!”

    来人正是寇准。此人在下邽县连任三年知县,官清似水,两袖清风,断案如神,很得民心。他方才听书僮报奉旨钦差来了,心中暗想,难道要大祸临头?又一想:“我寇准扪心无愧,何必多虑?”于是来在钦差面前深施一礼,说:“下官接迎钦差大人。”抬头一看这位钦差、满脸傲气、盛气凌人,肚囊子腆着,脸板着,腮帮子咧着,嘴撇着,这个“劲儿”可大啦!这时崔亭心中暗想:“这真是穷县城穷衙门穷官哪,把他这身衣服扒下来卖了,也不值半两银子!好不容易弄了个肥差使,没想到遇上这么个穷鬼!哎,没枣的树我也要打他三杆子!”想到这儿,大喝一声:“寇准,你这个小小县令好大的胆子!咱家是奉旨钦差来到你这下邽县,你为何不出城迎接?你可知欺君之罪!”

    寇准说:“卑职要知大人到此,天胆也不敢不接。怎奈没听差人来报,确实不知大人驾到,请钦差大人高抬贵手!”

    崔亭心想:“等读完圣旨就吓得你胆裂魂飞了,我也不告诉你是审理潘、杨一案,先吓你一跳。你一定猜想宣你进京是凶多吉少,看你怎么办?你要是心眼活一点儿,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咱家送点儿黄白礼物,不然就叫你好受不了!”想至此,叫寇准摆香案接旨。

    寇大人忙派人摆好香案,撩袍跪倒大礼参拜。崔亭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沼曰:兹派内总管崔亭调下邽县令寇准随入都。钦此!”寇大人听罢面带惊慌,腹内辗转犯思量:“万岁降旨来宣凋,不知为的哪一桩?武将怕宣,文官怕调,难道我寇准惹了祸殃?”又一想:“我为国为民在下邽县,接连三任苦度时光。既没做过伤天越理害人事,又何必心里去着慌?”三拜九叩接了圣旨,又把钦差崔亭请进书房。叫书僮沏好茶水快端上,“贵钦差一路辛苦经受风霜。”崔亭他刚喝了一口就喷在地,把嘴一咧咧到了腮帮,叫寇准:“你这是用什么茶叶招待总管?”小书僮一旁答话把笑脸扬:“禀贵差,只为您饥又饥来渴又渴,给您沏得是上等名茶‘涨肚青’稳稳心肠。”崔亭说:“撤下茶水快摆酒宴!”寇大人和书僮一齐忙。时间不大把饭摆上,窝窝头咸菜条小米饭汤。这可活活气坏了崔总管,大叫:“寇准太不应当!你的心目中哪有我这大总管,难道说下邽县没有酒楼和饭庄?”寇准说:“贵差息怒请原谅,小官我一幕卖法二不贪赃,哪来的钱财招待总管,贵差委屈一顿有何妨?”那崔亭肚子饥饿实难忍,也只好凑合一顿在书房。小书僮连忙又把茶沏上,说:“这次给您换了茶叶名叫‘一扫光’。”

    崔亭一听,这气可更大了。心说:“寇准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对我这样怠慢?连他的书僮都这样狂气!我又渴又饿的时候叫我喝‘涨杜青’;才吃点儿窝头小米粥,又叫我喝‘一扫光’,再把这窝头扫下去isuu書网,这小子可太坏了!”气冲冲的说:“寇准,你如此对待钦差,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吗?”

    寇准暗想:“调我进京为了何事,我是一点儿不知,大概凶多吉少。干脆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道:“钦差大人既然怪罪下来,您就按律治罪吧。”

    这一来倒把崔亭给治住了。他心想:“寇准到现在还不知进京去审理潘、杨,还以为是进京问罪哪!听这口气他这是豁出来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可就什么油水也捞不到啦!倒不如对他实话实说,他知道本差一路上鞍马劳苦为的是调他入京审案升官,他也得表示一番心意吧!”于是改变了主意,把怒容换乘笑容说:“咱家不怪你了。你知道万岁调你入京什么事吗?”

    寇准答说不知,崔亭就把审理潘、杨之事说明。寇准听罢,半晌无言。寇准闻听事了一惊,崔亭的来意这才弄清。为了审理潘、杨一案,万岁才调我寇准进东京。谁不知国丈潘仁美,是当朝的皇亲大如主公。他依仗西宫潘妃权势大,欺压文武任意横行。杨家将赤胆忠心保大宋,两军阵前血战重围杀敌立功。杨六郎是八王千岁的御妹丈,满朝文武谁不惧怕南清宫?凹面锏上打君不正,凹面锏下打臣不忠。潘、杨两家权势大,我这小小的县令轻如浮萍。既然是万岁降旨来宣调,我必须抑邪扶正秉公而行。既做忠良不怕死,倒不如探探黄河几成清!

    崔亭见寇准半晌无言,以为寇准害怕了,说:“寇准,不去不行。明日清晨启程,你现在可以回去把家里安置一下。”

    寇准说:“卑职在这里连任三任,弄得衣衫褴褛、一贫如洗,连入都的沿途川资也无法筹借。请钦差大人先回朝禀明圣上,待发下川资路费,卑职再应旨进京。”

    崔亭一听就愣住了:“寇准,你不随我进京,我回朝怎么交待?”

    “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崔亭一看也没办法了,说:“既然贵知县如此清贫,咱家先替你垫上,你进京后再还清,怎么样?”

    寇准说:“帐,我可不敢借。入都后审潘、杨一案,一旦审理不好,性命难保,哪耒的银钱还债?请大人谅解!”

    崔亭一听,暗想这一趟差使我是白给他忙活了!“这样吧,我先拿出银两,你换套官服,把家也安置一下。到京城后如审清了潘、杨一案,你升官还帐;如审理不好,你死了,那就算我赔了,我不要了。”

    寇准说:“我从来不借帐,还是您先回去吧!”

    崔亭一想,回去也没法儿办哪?“干脆,这银两算我送你的,不要了。”

    寇准说:“多谢贵差!”

    崔亭想:这次我算是赔到底了。

    寇准说:“差人、书僮也得跟我去,他们全得要安家费。”

    崔亭说:“行!一笔算清,要多少?快讲!”

    寇准说:“您看着给吧。”

    崔亭命人拿出银两,叫他们分头安置,明日一早动身。

    第二天天刚亮,衙门外一阵嘈杂声。崔亭当时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派人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