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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起看她如此模样,长叹一声,甚是无可奈何。

    二人转过一处钟乳石,看前面豁然开朗,一片水面如镜似玉,映照出后面好大的一处平台。上面一位老者挺枪冲突,忽而左劈右挡,忽而前刺后缩,弓步箭进,身形敏捷,好一番精神矍铄,全然看不得什么老迈之态。

    祁恬低声道:“难道他便是那位神鬼忌惮的铁枪魔将么?除了一身好的枪法,未曾看出与凡人有何区别。”杨起也是大为奇怪,却不敢松弛懈怠,喃喃道:“人不可貌相,那魔也是一样的。”

    他服下龙珠,目力修为与以往大是不同,仔细打量之下,见老者枪尖隐隐有一股杀气,窥之不透,探之不得,不由暗暗心惊,忖道:“这强悍之极的气势都被他隐藏了起来,为何还有撼天摇地之感。若是这些魔气尽皆释放出来,那又会怎么?”

    杨起越想越是害怕,虽然努力自持不动,但脊背寒意升起,极其忐忑不安。祁恬渐渐也看出了倪端,脸色沉凝苍白,不觉紧紧倚靠杨起身畔,手心徐徐渗出些许冷汗。

    老者一番挥舞,大汗淋漓,伸手拿过一条毛巾擦拭,继而喝道:“你也看了许久,此番再无老旦在戏台上唱喝,难道还舍不得出来么?”

    杨起大惊,方要出去,却被祁恬按住,轻声道:“休要急躁,未必便是发觉了我二人?”便听洞顶一处溶穴之中有人笑道:“老将军好耳力,不想我努力隐匿,竟然还是暴露了行踪。”杨起与祁恬面面相觑,心道:“这不是那魔使银瓶么?如何他也来了。”

    老者哼道:“我早已不是四大魔山十二魔峰之人,也不曾担上将军职责许久。你体内魔气甚然昭彰,想必也是来自三界之外。既是乡人,无论是否知道我的底细,还是唤我吴九道的本名为好。”

    银瓶飘然而下,抱拳行礼,道:“吴老前辈既然如此吩咐,晚辈也不敢不从,今日来此,正要请求前辈恩赐,垂悯一株洞中的百毒消于我。我有一至亲之人,急切盼望此物救命。”

    吴九道愕然一怔,道:“这百毒消千百年来也只结得三株,岂能轻易送人?”看见银瓶颈脖之上的一串银坠,见上面有一龙一麒麟的雕刻,道:“看你模样,莫非是青龙山左峰魔帝手下的丞相,你本是乌麒麟的化身,能解天下各种异毒,却不知你口里所说的那至亲之人中的又是什么毒?便连你也无可奈何?”

    银瓶道:“我虽是化作真身,能解奇毒异弊,但偏偏对这种毒无可奈何。先前有一人说道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我也应其所请挂印离相,从此甘心为其所用。但后来观之,他却是借此肆意使唤,允诺迟迟不得兑现。晚辈实在无法,冒昧拜访此地,欲另觅坦荡道路。”

    吴九道冷笑道:“原来如此,依你所言,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正合百毒消救人的宗旨。”银瓶闻言甚是欢喜,急切道:“前辈答应见赐了么?”吴九道摇头叹息,道:“可惜你却有些心术不正!所谓拜访,就是用无息凿山锤敲打我这溶洞的石壁,以图避开我的耳目,径直开出一条道路,直通百毒消的生长之处不成?”银瓶啊呀一声,满脸通红,喃喃道:“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第十二章杨银瓶斗魔枪(5)

    吴九道哼道:“我是魔界中人,在此溶洞之中住了何止千百年,与草木山水皆是气息相通。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如何瞒得过我?百毒消是不能给你的了,你快些回去吧?”银瓶苦苦哀求,见他不为所动,脸色顿时一变,喝道:“我看你偌大的年纪,方才好言恳请商议,谁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执意与我为难。今日不叫你看看我的本事,岂不从此小觑于我?”一道道闪电鱼贯而出,直奔吴九道而去。

    杨起识得厉害,不由一声低呼,道:“这又是那逆天雷电了。昔日鼓猛神勇无比,尚且被此招重创,他放出这许多,分明就是要取人性命了。”祁恬甚是不屑,呸道:“乘人不备,突施暗袭,果真是个无品无性的卑劣之人。”

    他二人不禁替吴九道担忧,却看他哈哈一笑,连道有趣,早已飞身闪过。银瓶大惊失色,叫道:“年岁老迈,如何还有这般敏捷的身手?”反手又是一道逆天雷电,极尽全力之下,威力更是猛烈。

    吴九道笑道:“我若是再去一味躲闪,你势必心中不服,如何还肯甘心离去。也罢,便接下你的招式,看看究竟能耐如何?”双手平推而出,由掌心处幻出圈圈波纹,正将逆雷挡住。杨起啧啧称赞,叹道:“如此轻易便将那招式化解,好厉害,好魄力。”祁恬苦笑道:“若是做了我们的对手,那便是好可怕,好惶然。”

    银瓶三番两次地攻击,俱是伤不得吴九道分毫,不禁脸如土色,索性拔出缠腰软剑,照头便砍。吴九道怒道:“你这晚辈如何还不肯死心,依旧拼命纠缠。你用上兵刃,莫非也是要我动枪不成?既然如此,我便亲手送你出去,以后休要再来烦恼生事。”长枪一抖,顿时卷起一道风云环绕,好不骇人。银瓶识得厉害,大叫一声不好,飞身躲避,已然不及。

    银瓶看长枪迎面而来,慌忙格剑抵挡。此剑虽然柔软无比,平日里可束在腰间携带,但亦是青龙山的一柄魔家宝器,随主人心意所至,坚韧异常。便看磕碰之下,火星四溅,银瓶顿觉胸中气血翻涌,一时把持不住,跌跌撞撞便往後退去,如此五六步方才勉力站稳。

    吴九道哈哈笑道:“乌麒麟生性好战,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方才不过是老夫的一个起枪势罢了,只为活动筋骨,以后也好展开招式。下面的一枪轻则伤逆心脉,重则贯身穿体,那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援救不得,你且小心了。”

    银瓶叫苦不迭,暗道:“当日在青龙山左峰御馆藏经阁观看以往战史之时,就听闻几位大学士谈论到此人的事迹,说道他与神界天庭的诸位猛将相斗,无一败绩。刚才接他一枪,已是极其勉强,若是再撑抗下去,果真会有性命之虞。”心中陡然升出许多的寒意,浑身略一颤抖,方要说话言和,却听见吴九道一身大喝,长枪顿时破空而来,气势如火似荼,与先前更是不同。

    银瓶不及思忖,银牙一咬,叫道:“也罢,若你这一枪不能将我搠倒,也算是徒有虚名了。”挥剑横向,便有剑毁人亡的架势。孰料他有视死如归的气概,那软剑却受不得长枪杀意的逼迫,堪勘疲软了下来。

    杨起二人自钟乳石探出脑袋张望,见得真切分明,不禁骇然,相顾道:“他这一条性命休矣。”都是扭头闭目,不忍窥看。只是等上好一会儿时刻,未曾听见银瓶的凄惨呼嚎,不觉大是诧异。杨起与祁恬转回身子,小心瞥视,原来吴九道一手叉腰,一手擎枪,已然滞招不发,那枪尖闪耀处距离银瓶胸口微微颤动,也不过半寸三分之遥。

    银瓶被唬吓得目瞪口呆,如泥塑铁浇一般,丝毫不能动弹,双目凝视枪尖,一阵眩晕。好容易半日回过神来,颤动道:“前辈为何不再动手?莫非是我的一条性命还看不上眼么?”此话说出,蓦然一觉,心中后悔不已,忖道:“我这话说得如此意气用事,若是不小心将他惹恼,手腕往前再进得一尺几寸,那便真是洞穿胸膛,冤死溶洞了。”

    吴九道不以为然,笑道:“你为求药而来,偷凿密道虽不甚光明正大,却也罪不致死。我若是因此杀你,反倒显得我小肚鸡肠,被人笑话唾骂了。”银瓶心中稍安,长长舒将一口浊气,此时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一身的衣饰皆被冷汗浸透打湿。被台下的水镜映照,颇为狼狈,哪里还有什么飞扬的风采?

    吴九道叹道:“只是我这溶洞经不得许多的打斗,你若是规规矩矩前来做客,彼此都是四山魔界之人,我身为地主,自然要好好款待,不敢怠慢失礼。不过若是还对那三株百毒消存有觊觎之念,且修炼的道行火候尚无大进,那还是流离于此处越远越好。难道天下之大,奇山秀峰、万涧千水,便没有能够替代的药草么?你好生寻找,自然不会为造化所弃。”银瓶无可奈何,不敢顶逆,于是抱拳一礼,默默离去。

    祁恬看得心惊肉跳,低声道:“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这天下解毒之药千万难数,难道除了这百毒消,便没有其余的药材能够救得钱烟敷么?”她看这老者甚是厉害,若是上去与他交涉,一语不合动起手来,那是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是以心中畏惧,顿然萌生退意。

    杨起也是与她一般的心思,轻声附和道:“你说得也是,我们得了清风与红孩儿的药散,虽然不能即刻清净钱小姐体内的异毒,但也能固本培元、保全心脉。以后寻得一株仙家的花草,说不得比这什么百毒消还要强上十倍。”祁恬点头道:“不错,莫说强上十倍,便是强上二十倍、三十倍也是有的。”

    二人主意既定,缓缓向后退去,却听得里面吴九道大声喝道:“你们两个娃娃,看了热闹便要溜走么?还不快给我过来!”

    杨起与祁恬面面相觑,忖道:“他如何知道我们躲藏在此?”灵光一闪,已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苦道:“他说道自己与此处的草木山水气息相通,我等隐匿在石后,就如同爬到他的口袋里无二,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耳目的。”一时手足无措,相顾惊惶。

    吴九道哼道:“你们既是同伴,彼此的相貌早已熟忒,相互之间还有什么好看。莫要发呆,难道还要我亲自去请不成?”祁恬一提弓箭,便要过去,被杨起扯住,道:“它此时能起得什么作用,若是剑拔弩张,反倒容易激怒于他,那时岂非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