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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江道:“蚩尤忌惮黎锦方天画戟的厉害,便将它藏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以地图标识,却分成了六份碎片小心收藏看护。你们手中的地图,依我观之,若是猜测得不错,想必便是其中之一二了。只是不曾窥得其完整大貌,我也不敢全然断言的。”

    杨起四人不禁面面相觑,恍然大悟,忖道:“难怪那三眼魔君撩弄作恶之外,稍有时机空隙,便要从我们手中谋夺这几片碎图,想必就是为了找回那方天画戟,从此再无虑惧,敢于逆天而行。”

    杨彪招手将他唤到一旁,又低声嘱咐得几句,便看杨起满脸惊愕,颇有诧异之色,怔然半日,旋即笑道:“晚辈知晓了,多些前辈的指点。”看青衣、黄松甚是不解,这祁恬又苦苦逼问,无奈之下,轻声道:“前辈说道,还有一页地图碎片或许就在此去西方三千里外的淳州府一带,我们倘若有缘,不妨也将它寻获才好。”

    众人莞尔,笑道:“不过就是一柄方天画戟罢了,我们要来何用?不过也万万不可被那三眼魔君得了去的。”

    话虽如此,既然淳州府也在西去之路,终究还是躲避不得。过得数日,筝船破云之时,远远看见下面有着一座锦绣的城池,赫然就是淳州府管辖之下的狉县。黄松将船身降低,见地上的一处草场之上,无数乡民团簇围座,呼喝呐喊,场上灰尘四起,却是几匹大马正在奔跑,不觉笑道:“此地有赛马之风,倒也休闲快活。”

    青衣每到一地,素爱翻阅地方志史,以求对四围国府州郡有所知悉,这狉县的来历在才情谷中也有记载,他尚能清晰记忆得其中的内容,于是应道:“狉者,野兽蠢蠢欲动,继而竭力奔跑也,所以此地以戏马赛驹为乐,多年累积,自成一番迥异民风。”

    杨起方要说话,忽觉怀中的干莫小匕震颤不已,不觉奇道:“此处该无妖鬼才是,如何响应如斯。”不敢踌躇,卸去匕鞘细细观看,却见匕刃之上隐约一片火影流溢,略一思忖,不觉大是惊讶,愕然道:“这分明就是‘余者皆来’的火匠形象,淬炼完毕它便已随三味真火一并熄灭无迹,如何又能在刃身留得三分气息?”

    话音方落,握柄之处如烈火灼烧一般,滚烫不已,一时拿捏不住,便看它凭空飞去,绕着筝船桅帆旋转舞动,忽高忽低,寒光恻人,唬得黄松低头蜷伏,颤声道:“它这般雀跃,实在是危险之极。”

    眼见青衣蹙眉观望,不由跌足急道:“刀剑无眼,哪里能教你这般清闲地思虑?”跃起身子将他拽扯,挟在腋下,一并寻了一处颇为厚实硬固的船舱挡板,战战兢兢地小心防护。

    祁恬也是心惊肉跳,慌道:“你若要练那驱剑之术,此处不合时宜,快些将它收了才是。”

    杨起叫苦不迭,道:“我何时使将了那驱剑之术?它莫名疯狂,我也是不知所以、束手无策。”灵光一闪,暗道:“是了,驱剑之术既然可以隔空操纵匕首,这等危急之际,我不妨再试上一试,且看看能不能将它如意制服、平复安定?”

    口中念念有词,喝道:“风止树静,凝而不发,急急如律令。疾!”便看干莫小匕嘎然而止,悬于半空不动。

    祁恬拍掌称好,笑道:“看你还敢猖狂。”话音方落,见匕首猛然往下扎落,便听得轰隆一声,竟将甲板贯穿了一个大洞。黄松哎呀一声,顾不得躲藏遮掩,急急往往便要窜去查看,惶然道:“不好,那水蒸瓶若是损坏,你我莫说再要西游,就是步行百十里的路程,没有了车具船用,也是万难。”却听得扑哧一声,干莫小匕重新飞出,径直便往桅杆的绳索刺去。

    黄松骇然不已,急道:“这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桅帆再坏,砸伤船身,自然也要花上好些银两方能维护。”

    青衣心念一动,恍然道:“是了,这匕首被真火淬炼,虽是大福大缘,可是因其体内的妖元气盛悍凝滞,一时之间尚未与那元气珠的纯正气息相融,所以灵性紊乱,失了法度。还须玉月弓以自身的元气引导,才可无恙。”

    祁恬脾性急躁,早已按捺不得耐性,摘弓弯弦,张手就是一箭射去。便看那箭到得半空,似乎正为干莫小匕吸引,略一停顿,忽急忽缓地向其靠近,离得约莫尺许距离,竟划着弧、绕着圈儿地相互追逐起来。

    黄松愕然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看来此言也不尽然。”祁恬呸道:“你学得几句斯文,有形无神,莫要再胡说八道,徒然惹人笑话。”

    黄松依旧不解,暗道:“倘若我哪里又曾说错话了,你也该明明白白地说将出来才对。这般横竖莫名地指责,实在是叫人不知所以。”思忖间,便看干莫小匕当啷一声跌在甲板之上,再也不能动弹。

    杨起慌忙将它拾起,见它无甚异状,刃身的模糊火影小人也无影无踪,心中稍安。青衣道:“气息已然被导引通畅,灵性自然也就回复了。”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心神安定,方才发觉彼此皆是一头的冷汗,黄松躲藏之时,沾惹了舱房外角的灰尘,颇有蓬头鸥面之感,好不狼狈。

    他讪讪道:“你们也小心一些,虽说筝船外有龙鳞庇护,坚硬无比,但内里却是极其脆弱,不堪接二连三的打击。”言罢,只觉得脚下一软,勉强站立不得,扑嗵便跌了一跤。

    祁恬拍掌笑道:“有趣,有趣,你害怕之后,肚腹就会饥饿,想必此时已然饥肠辘辘,头晕目眩,竟然连那寻常的站立也是变得极其困难了。”

    青衣脸色一变,道:“这动静大是迥异,如何会有咯咯之声,莫非是板下的水蒸瓶果真受了伤害,教筝船行使不得了么?”看船身抖动不已,众人不禁大骇,揭开甲板观看,见水蒸瓶依旧无碍,可是其中的雪石却裂成了两半。瓶口的蒸汽涓涓如流,少而无力,如何能够支撑筝船翱翔游动。

    黄松捶胸顿足,大声道:“这番要摔死了,这番要摔死了。”杨起也是叫苦不迭,失魂落魄,暗道:“不想昔日干莫小匕降妖除魔,今日乱性胡闹,却将我们也一道降服了。其实降服也也罢,只是平白搭上一条性命,委实冤枉。”

    青衣脸色苍白,静立于黄松之旁,口中犹自张合吐词,正在施展托云法术。他招来许多的白云、乌云、彩云,或是晴天装缀,或是大雨备蓄,因筝船下落之势甚猛,尽皆被船底撞得粉碎,不能遏制阻挡。

    祁恬惶然无措,蓦然道:“敛财管家,那极北天山的雪石本有两块,一块已然粉碎,一块尚在你的口袋之中,快快将新石换上,莫要迟疑。”

    黄松被她当头棒喝,喜道:“不错,若是瓶中的机括装置再能推吐得一些救命的蒸汽,筝船便是不能前行,也可漂浮空中或是渐缓下坠之势。”无意间一眼往外瞥看,却见筝船正往地上的草场压下,急切切抹将额头的如珠冷汗,深吸一气,翻开瓶盖竭力更换。

    筝船飘落不定,摇摇摆摆,却将草场之上的乡人县民惊得瞠目结舌,俱是张口哑然,欲呼无声。待一人惊觉,竟是手舞足蹈,大声叫道:“天上掉下一艘大船了,不是神仙,就是妖怪。”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往外躲闪逃避。

    祁恬看得场上犹然灰尘四起、蹄铁之声不绝于耳,恐一不小心便要相撞,不由慌道:“大伙儿借着风向,将船再往左边偏移一些,想个法子好歹歇缓降落,莫要与马匹冲突才是。”

    杨起执定桅帆,却是不肯依从,朗声道:“左边便是庄稼耕地,稻麦丰收在即,如何能够践踏粮食?”反将大桅倒下,顺着筝船垂坠之势,正往右边倾去。群马受此惊吓,虽然不能受伤,却也是魂飞魄散,离了圈道,便在场中肆意撒欢野闹起来。

    乡民看清船上四人,却是四个少年娃娃,不觉惊愕不止,满目皆是茫然。众人之间有得一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四处张望一番,竟是勃然大怒,嚷嚷道:“这好好的一场赛事,偏偏被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男女娃娃破坏殆尽,实在是罪无可恕。

    乡亲们速速拾起棍棒,将他们统统擒住,莫要叫小蝥贼们逃匿才是。”便看场上乡人悉数叫喝,拿起各式的家伙炫耀,形势果然不堪为妙。祁恬惊道:“此处民风极其彪悍,不是仁义礼教之地,若是落在了狉民的手中,只怕要吃上无穷的苦头。”却听黄松喜道:“雪石嵌入,水蒸瓶重新焕发腾云之力。”青衣不敢怠慢,唤来一片大云托将,便看筝船摇摇晃晃升空而起。

    有那几个蛮横的乡人心有不甘,以为体力强健,一个跳跃,牢牢攀附住船舷的两侧,斥骂道:“不将性命留下,如何能够走得?”黄松急道:“若是要留性命,千万也要逃离。”拿起一块板子,沿着船舷来回奔跑,朝着乡人的手指便用力敲打起来,喝道:“下去,下去,稍时倘若摔跌,休要埋怨我们。”狉县乡人负痛不得,纷纷松手落地,再要报复,看得筝船早已拔高了数丈,底下清风横贯,仰头惟有叹息,又如何轻易够将得到?

    土财主气急攻心,左右锄耙一时用将不得,索性拾起地上的石头,照着上面的筝船努力砸去,众人纷纷效仿。黄松窥得他们举止,心中反倒稍安,叹道:“外有既然有有着敖劫的龙鳞披甲,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小小的石头有何惧哉?”

    言罢,看眼前一花,猝不及防之下,正被一块厚实的石头敲中脑袋,便看着瞬间青肿了一片,好不疼然?青衣呵呵一笑,将疗伤圣袋从腰间卸下,到处一些清水替他涂抹,不消多时便已清瘀活血,只余一片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