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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搜神战记(山海传说) > 第108章
    说着回过身来坐下,叹道:“这接引鬼轴虽然好用,但太过呆板,都需事先细细设定安排,以画后残留原墨的三分三各取一半,在两地雀穴风水之地描绘太极。太极之外又以八卦表饰,虽然皆是乾、坤、离、坎、巽、震、艮、兑,但列位却是极大的不同,起者按先天八卦排序,中规中矩,终点却是采后天八卦之意,变化多端。

    淳州府里受郡侯、郡丞所制的钟馗接引图只有两幅,一幅仅能在郡丞府的织绣藏画阁与水车河道之间相传相送,另一幅的效用却要低得多了,只能在这恨香院中与城墙外三里之内来回往返,也就是我手中的这件物什了。除此之外,再无什么精妙大用。”

    青衣极其诧异,怔然道:“老先生说这接引画卷分别是郡侯与郡丞所作么?”

    商皓公叹道:“你这娃娃心思如何偏颇?莫要以为天下的仕官者皆是庸碌无为之辈。这郡侯与郡丞二人画艺超绝不群,实在非那一般寻常的画师可以企及相提。”

    青衣摇头道:“我何时说过大官者大是奉承,小官者小用马屁,俱是阿谀奉承才在仕途之上一帆风顺、踩云轻扬的?只是画技再好,若是未曾得到画中道人的灵力法术的应承,这‘接引’二字也是用将不得的。”

    商皓公笑道:“这钟馗号称捉鬼判官,刚正不阿,其实与许多的鬼卒魂民还是颇有厚重交情的。若是不能如此,他哪里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你郡侯二人在淳州府中窃居权位,呼风唤雨、叱咤盆地?”

    一窥画中图像,重新卷起收好,道:“只是他也对那流言蜚语甚是惊恐,郡侯二人知其心意,于是教钟馗脱去阴司官袍,只画成戴着金箍的半仙道人一般的模样。”

    青衣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只是淳州郡侯、郡丞与阎王殿前的红人大吏、捉鬼钟馗之间究竟是何等亲密的交情,依旧还是不知底细,他在忙碌救人的趋念之下,倒也没有什么性情苦苦追究询问。

    商皓公看他张口欲言,但唇齿方显,却又三缄其口、默然不语,神情淡然平复,不觉颔首夸赞,啧啧道:“好,好,你不去究根问底,竟能按捺得好奇的性子,只依凭着这一份深深的城府观之,他日成人之后,若是效忠朝廷,定然是国家栋梁、不二谋臣。倘若自为一方之主,坐于或大或小的朝堂之上,面南而立迎巍然红日,则必然会是一介有道明君,唾手反复,轻易可得天下盛世也。”

    青衣躬身相笑,口中连道不敢,心中却是颇不以为然,暗道:“杨大哥附和你的自然美景、造化之画的时候,你也是用如此一番语气的极力夸赞。可见得无论是谁,只要投合了你的心思、趋迎了你的意识,在你眼中,早晚都是大有出息的人才。”

    二人一直在恨香院中等待,又过得约莫半个时辰,听得外面一声号角,脆而不震、清而不扰,正是两班的禁军护卫要到领牌房中交接换防之际。

    商皓公喜道:“小娃娃,你我此时若不乘隙逃走,更待何时?稍时此地巡视依旧,便是没有一分一毫的遁匿机会了。”悄悄打开院门,见外面无甚异常动静,有细心觑探堪察得一番,心中稍安,便贴着青白腰花的墙跟一路摸索而去。

    老翁在前,稚齿在后,紧紧相随相衔,不曾掉下一步。青衣见他如轻车熟路一般,但凡见着什么岔院支口、分道扬路,也没有些许的踌躇犹豫,蹑手蹑脚便是弯转曲拐,不觉暗暗生疑,只是如此潜匿的情形之下,委实不好张口询问。

    他们走得快捷,便看着身边的大红灯笼,或是挂于屋檐之下,或是置于台钩悬臂,一步前,那假山平洞尚放着三盏,光影摇曳,二步后,这莲花小桥却拖着四串,恍如白昼,尽皆乘风后去、欲还不及。

    过不多时,来到一个小院,迎面入眼的就是一道九十层的台阶,细细长长,竟有隐约纤弱之感,正端端架于荷叶裙下、小鱼逐食的一掬池塘之上,倒也精致,不失几分风雅。又见境中水月,波纹粼粼之间,如绽放含春笑黡,颇有迎客奉茶的美意。

    偶然隐于对岸,一抹浓绿,却似松竹相依、箫瑟同鸣。抬足而起,轻轻放于阶上,缓则稍嫌凝滞,快则稍嫌愕然,终究是唐突情趣,如惊扰佳人,唯有小心迈过台阶,不徐补急。便似越过农家小桥,足下流水,东去捎带几家欢愁,更胜七夕鹊桥小憩,轻风拂面,西来不见织女欢颜。

    对岸一座迎风小楼,商皓公引着青衣来到楼下,见花廊旁柱之上有些斑驳,不由低声叹道:“落魄了,落魄了,想必是长久无人清理,好好的藏兵阁都变得废弃了。”他二人来到房门之外,附耳贴听,闻得里面似有流水潺潺之声,鼻嗅用力吸将,竟是浓浓酒香、袭袭醇风,不禁面面相觑,俱是莫名诧异。

    青衣低声道:“这里不是放置铁钺的库楼么?如何听来有些怪异?”商皓公搔搔头皮,也是困惑不已,摇头道:“你来问我,我心中一片茫然,又去问谁?”心念一动,轻声道:“是了,你有缩身变化的神通,不妨就从门缝之中钻将进去,摸索得一个究竟,再去盗兵不迟。”

    青衣只盼着早些得了铁钺,再听他指点盗取铜雀儿,好歹回到郡丞府中得了杨起、祁恬的兵刃,逃脱厄难,至于撞击暮钟之事,却可往后面延迟一些时刻,心中虽有些窃室潜房的忌惮,但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依言行事,叹道:“也罢,情势所逼,既然做不得好人,就只好当一次坏人了。”

    商皓公闻言,眉头紧蹙,神情颇为不悦,听他摇头道:“你若是未得我的亲口许诺,自己就冒冒失失地进得了这木阁这中,品赏观看以外,又顺手从案上箱中得了几件倒也值钱的东西,那便与偷鸡摸狗的小盗蝥贼无二。只是此番光景不同,分明就是我千嘱万咐、诚心托请于你,也算得上是大大方方拜访、投帖传名地求见了,如何就是恶人所为,被你如此惴惴不屑?大大的荒谬,大大的荒谬!”

    青衣颇是无奈,看门缝处正有光线渗出,闭而不严,合而不实,只好缩量体裁,小心翼翼地钻将了进去。

    待进得屋中,这细细觑看之下、四处打量之间,却是教人好不失望,便见木梁之上,每隔二丈约余,便挂着一片水粉抹红的亮纱,轻而不薄,光而不透,纱下放着楠木裕桶,依旧水气袅袅,香气浓浓。

    青衣大是惊愕,忖道:“不是说这里本是供奉藏却铁钺法器的阁楼么?如何装扮得竟似一个颇大的澡堂浴室一般?不过这也好歹有了庇护,不能轻易被人察觉。”

    心念如是,脚步不觉便放快许多,看着阁阶风屏之后隐约有璀璨之色,不由喜道:“那彭山铁钺既然不是寻常的兵器,自然灵性昂然,或有神茫佛光,莫非正是放在那俸台之内。”以为从此探得了宝贝的下落,顿时欢跃不已,便借着那无数垂纱、累累木柱的密密遮掩,踮着脚尖,一路小跑疾行,来到了最后一个红漆大柱之后。

    他初为入室的盗贼,虽然听得商皓公的劝慰说服,但毕竟不能难耐忐忑惶恐之意,本就谨小慎微的性子更是甚然昭显。青衣暗道:“既然有宝,如何却没有护宝之人,莫非是因为天色已晚,他自己先去睡了不成?”

    方要探头觑窥,却听得屏后传来动静,分明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心中蓦然一惊,慌忙贴身附壁,胸中狂跳不已,一时动弹不得。稍时心平平复,叫苦不迭,念道:“果真是有人守卫,如此以来,急切间如何能够下手?”

    他自顾疑惧不定,失魂落魄,有意凝神静息,也好揣摸心计、思忖出一个合用的法子,却正合了“福无双降,祸不单行”的古话,便听得轰隆一声,风屏陡然倒地,从后面窜出一条小犬,朝着青衣隐匿的木柱狂吠不止。

    青衣不觉心惊肉跳,定睛观看,赫然便是一只魍欲鬼犬,只是毛色更加灰暗一些,龇牙咧嘴、鼓目嗅鼻,相貌也比郡丞府中的那一只凶恶、狰狞了许多,所幸它脖下除了无刺五行拴之外,尚系有一条角麟玉石串构的锁链,被一人牢牢扯住,不能挣脱。

    再看拽犬之人,端端蛾眉柳目,分明朱唇白齿,高鼻求精落致,小脸更是风流,正是生得凝肤玉脂,宛如夜间明珠,堪称长得沉鱼落雁,一头秀发黑亮无比,顺垂间披肩而下,青丝飘香,惹无数男儿牵梦断肠。

    青衣不觉瞠目结舌,惊道:“这绝色的女子莫非适才沐浴而出,自有芙蓉之清、百合之纯,只是为何穿着朝堂之上的郡侯服饰?”惊慌之下,手上的戒指无意轻轻撮磨,向着另一个方向不觉转动,便看着身体渐渐长大,再也匿遁不得,只好从红漆大柱后面羞涩转出。

    那女子愕然一征,旋即冷笑道:“不想当今世道果然变化甚快,你一个乳溴未干的小小娃娃,竟也懂得偷香窃玉,偷偷跑到我这浴室觊觎美色?”

    青衣脸色顿失,忙不迭摇手道:“姐姐误会了,我……我……”支吾得半日,不知怎样应答,心道:“难不成要我与她说明,不过是以为此地尚是藏有彭山铁钺的所在,因此与一个八旬白发的老翁通谋共行、入宫盗宝不成?”

    那女子看他神情张惶,哼道:“我白日化作男儿身体,处理这淳州府的一应事务,无论巨细大小,皆要批奏阅折,反反复复之下,好不辛苦,好不烦恼。唯有每晚月色极阴之时,四十九个大桶依次沐浴之后,方才能够还得三个时辰的女儿真身。你知晓了这等秘密,难道还想活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