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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说岳全传 > 第90章
    张保行路辛苦,将酒来一饮而尽,说道:“好酒,好酒!”那人又筛来,张保一连吃了几碗,觉道有些醉意,便道:“大哥,我吃不得了!少停上岸,多送船钱与你。”一面说,一面歪着身子,靠在包裹上去打盹。那人自将酒瓶并吃剩的牛肉,收拾往艄上去了。

    停了好一会,已是一更天气,那人走出船头将缆解了,轻轻的摇出江心,钻进舱来,就把那条缆绳轻轻的将张保两手两脚捆住,喝道:“牛子醒来!”那张保在梦里惊醒,见手脚俱被缚住,动弹不得,叫声:“苦也!我今日就死也罢了!但不知元帅信息,怎得瞑目!”那人听了,便道:“你实说是何人?”张保道:“我乃岳元帅帐下马前张保。为因元帅进京久无信息,故此我要往临安探听。不意撞在你这横死神手内!”那人听了,叫声:‘叩阿呀!不知是岳元帅手下将官,多多有罪了!”连忙解下绳索,再三请罪。张保道:“原来是个好汉。请问尊姓大名?”那人道:“小弟复姓欧阳名从善。只因宋朝尽是一班奸臣掌朝,残害忠良,故此不想富贵,只图安乐,在此大江边做些私商,倒也快活。你家元帅没有主意,由他送了江山,管他则甚,何苦舍身为国?我闻得岳元帅过江去,到平江路,就奉旨拿了。

    又听得有个马后王横,被饮差砍死了。就从那一日起禁了江,不许客商船只往来,故此不知消息。”张保听了,大哭起来。从善道:“将军体哭!我送你过江去,休要弄出事来!”一面就去把船撑开,到了僻静岸边,说道:“将军,小心上岸,小弟不得奉送了!”张保再三称谢,上了岸。那欧阳从善自把船仍摇过江去了。

    张保当夜就在树林内蹲了一夜,等到天明,一路望临安上路。路上暗暗打听,并无信息。一日,到得临安,在城外寻个宿店安歇。次日,挨进城去,逢人便问。

    那一个肯多言惹祸?访问了几日,毫不知情。一日,清晨早起,偶然走到一所破庙门首,听得里边有人说话响。张保就在门缝里一张,只见有两个花子睡在草铺上闲讲,听得一个道:“如今世界做什么官!倒不如我们花子快乐自在,讨得来就吃一碗,没有就饿一顿,这时候还睡在这里,无拘无束。那岳元帅做到这等大官,那里及得我来?”那一个道:“不要乱说!倘被人听得,你也活不成了!”张保听见了,就一脚把庙门踢开,那两个花于惊得直竖起来。张保道:“你两个不要惊慌!我是岳元帅家中差来探信的,正访不出消息,你二人既知,可与我说说。”那两个花子只是撒撒的抖,那里肯说,只道:“孝小,人、人,们、们,不曾说什么!”张保就一手将一个花于提将起来,道:“你不说,我就掼杀了你!”花子大叫道:“将爷不要着恼,放了我,待我说。”张保一手放下道:“快说,快说!”那花子土神一般,对着那个花于道:“老大,你把门儿带上了,站在门首探望探望。倘有人走来,你可咳嗽一声。”那个花子走出庙门,这里把门忙掩上了,便道:“秦桧陷害岳爷,又到他家中去将他公子岳云、爱将张宪骗到这里,就一齐下在大理寺狱中,不知做些什么?若有人提起一个‘岳’字,就拿了去送了性命,因此小人们不敢说。将军千万不要说是我阿二说的吓!”张保听了这一席话,惊得半晌作不得声。

    身边去摸出一块银子,约有二两来重,赏了花子,奔出庙门。

    再回到下处,取子些碎银子,走到估衣店里,买了几件旧衣服。又买了一个筐篮,央人家备办了些点心酒肴,换了旧衣,穿上一双草鞋,竟往大理寺监门首,轻轻的叫道:“里边的爷!小人有句话讲。”那狱卒走来问道:“有甚话讲?”张保道:“老爷走过来些。”那狱卒就走到栅栏边,张保低低的说道:“里边有个岳爷,是我的旧主人,吃过他的粮,我因病退了粮。今日特来送餐饭与他,聊表一点私心。

    有个薄礼在此,送与爷买茶吃,望乞方便!”那禁子接过来,约有三四两重,暗想:“王、李二位相公曾吩咐,倘有岳家的人来探望,须要周全,落得赚他三四两银子。”

    便道:“这岳爷是秦丞相的对头,不时差人来打听的。我便放你进去,切莫高声,要连累我们!”张保道:“这个自然。”那狱卒开了监门,张保走进去,对禁子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那狱卒把张保仔细一看,方才在外面是曲背躬身的,进了监门站直了,却是长长大大换了一个人。狱卒道:“爷爷是害我不得的囗!”张保道:“不要惊慌!我非别人,乃濠梁总兵马前张保是也!”狱卒听了,慌忙跪下道:“爷爷,小人不知,望老爷饶了小人之命罢!”张保道:“我怎肯害你?你只说我主人在那里。”狱卒道:“丞相为了岳爷爷,新造十间牢房,唤做‘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岳爷爷同着二位小将军俱在‘章’字号内。”张保道:“既如此,你可引我去见。”禁子起来,又看了看道:“老爷这酒饭……”张保道:“你放心!我们俱是好汉,决不害你的。”那禁子先进去禀知,然后请张保进去。

    那张保走进监房,只见岳元帅青衣小帽,同倪狱官坐在中间讲话,岳云、张宪却手铐脚镣坐在下面。张保上前双膝跪下,叫一声:“老爷,为何如此?”岳爷道:“你不在濠梁做官,到此怎么?”张保道:“小人不愿为官,已经弃职回转汤阴。

    不想公子也至于此!”岳爷道:‘你既不愿为官,就该归乡去了,又到这里来何干?”

    张保道:“一则探老爷消息,二来送饭,三来请老爷出去。”岳爷道:“张保!你随我多年,岂不知我心迹!若要我出去,须得朝廷圣旨。你也不必多言,既来看我,不要辜负了你的好意,把酒饭来领了你的情。快些出去,不要害了这位倪恩公!”

    张保就将酒饭送上去,岳爷用了一杯酒,叫张保快些出去。张保走下来对岳云、张宪道:“二位爷!难道也不想出去的了么?”二人道:“为臣尽忠,为子尽孝,爹爹既不出去,我二人如何出去!”张保道:“是小人失言了!小人也奉敬一杯。”

    二人道:“也领你一个情。”那倪狱官与禁于看了,俱皆落泪道:“难得!难得!”

    岳爷又道:“张保出去罢!”张保道:“小人还有话禀上。”复上前跪下道:“张保向蒙老爷抬举,不能伏侍得老爷终始。小人虽是个愚蠢之人,难道不如王横么?

    今日何忍见老爷公子受屈!不如先向阴司,等候老爷来伏侍罢!”遂立起来,望着围墙石上将头一撞。一声响,头颅已碎,脑浆迸出而死!后人有诗曰:拚将一死报东君,忠义原来似宪云。地下王横如聚首,马前马后总超群!

    那倪狱官看见,心中十分伤惨。岳云、张宪痛哭起来。独有那岳爷哈哈大笑道:“好张保,好张保!”倪完道:“这张总爷路远迢迢赶来,为不忍见元帅受屈,故此撞死。帅爷不哀怜他也罢,怎么反大笑起来?”岳爷道:“恩公你有所不知,我们‘忠’、‘孝’、‘节’已经有了,独少个‘义’字。他今日一死,岂不是‘忠孝节义’四字俱全了?”说罢,放声大哭起来,众人无不下泪。岳爷哭了一回道:“望恩公将他的尸首周全出去方好!”倪完道:“这个不消帅爷吩咐。”即刻差人去与王能、李直知道,将尸首抬在后边。直到黄昏时候,王、李二人将棺木抬来,把尸首从墙上吊出,收殓钉好,村头上写着“濠梁总兵张公之柩”,叫心腹家人抬出城去,放在西湖边螺蜘壳内。可怜张保伏侍岳爷这好几年,立了多少功劳,才博得个前程;不愿为官,今日仗义死于此地!正是。三分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东窗下夫妻设计风波亭父子归神

    诗曰:秦桧无端害岳侯,故令宋柞一时休。至今地狱遭枷锁,万劫千回不出头。

    话说宋高宗皇帝,一日,忽然扮做客商模样,叫秦桧改装作伴,往临安城内私行闲耍。秦桧只得也扮做个伴当。私行出了朝门,各处走了一会,偶然来至龙吟庵门首,只见围着许多人在那里不知做什么。高宗同着秦桧挨进人丛里去一看,却是一个拆字先生,招牌上写着“成都谢润夫触机测字”,撑着帐篷,摆张桌子,正在那里替人拆字。

    高宗站在桌边,看他拆字一回,觉得有文有理,遂上前坐下道:“先生也与我拆个字。”谢石道:“请书一字来。”高宗随手就写了一个“春”字,递与谢石。

    谢石道:“好个‘春’字!常言道春为一岁首。足下决非常人。况万物皆春,包藏四时八节。请问尊官所问何事?”高宗道:“终身好否?”谢石道:“好,好,好!

    大富大贵,总不可言。但有一言:‘秦’头太重,压‘日’无光,若有姓秦的人,切不可相与他,恐害在他手内!牢记,牢记!”高宗伸手向身边摸出一块银子,谢了先生,拱手立起,悄悄对秦桧道:“贤卿也试拆一字。”秦桧无奈,随手写了一个“幽”字,递与谢石。谢石道:“这位尊官所问何事?”秦桧道:“也是终身。”

    谢石道:“‘幽’字虽有泰山之安,但中间两个‘丝’字缠住,只叫做双龙锁骨,尸体无存。目下虽好,恐后来年老齿坏,遇硬则衰,须要早寻退步方好。”秦桧道:“领教了。”也送了些谢金,同着高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