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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玉箫英雄榜 > 第5章
    我还以为他……”褚夫人道:“愚夫入赘我王家,从此低调行事,淡泊名利,故江湖上不再有愚夫消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愚夫……”

    武师彦见她神情戚然,眼圈红红的,已猜知褚仁杰亡故,便道:“生死病死,人生之常。夫人还请节哀。”褚夫人走到堂北壁案头,迟疑片刻,伸手将案头覆着的一缕白绫取下。武师彦见绫下是一木牌,上书:“亡夫褚仁杰之灵位”。褚夫人双目莹然有泪,道:“亡夫是上月初八亡故的。只因亡夫生前好打抱不平,结了不少梁子,靠着几招还算见得人的功夫,朋友又多,仇家尚不敢如何。目今跨鹤西去,仇家一旦得知讯息,岂不立刻上门寻仇?因此,亡夫弥留时千叮万嘱秘不发丧。我们也照办了,只是妾身想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以故忧虑终日,不得安宁。”说到这里,忽然双腿跪下,又道:“今有幸结缘将军,想是我孤儿寡母天可怜见,安排将军来解救。”武师彦惊道:“有话好说,你快起来说话。”

    褚夫人道:“将军若不答应,妾身就长跪不起。”

    武师彦道:“武某身无长物,不知如何帮你?”褚夫人道:“将军家传剑术闻名遐迩,但能指教犬子两招,犬子必大有长进,我褚家就算是有靠了。”

    武家剑法百年前本来是极威势的,但武家几代传下来,不知何故威力大减,攻不能杀敌,守不能防身,徒有其名,在江湖上实在不值一提。只是祖训教子孙代代相传,子孙一来不敢有违,二来也有步武先烈,继承箕裘之意。但武师彦如照实说,既难出口,说了别人还不一定信,当下道:“这个,武某愚钝,连家传剑法精要也未领略,别说指教他人。”

    便在这时,珠帘一卷,进来一个少年,道:“娘,这老头儿行将就木,求他何益?”

    褚夫人道:“智儿,不得对将军无礼!”那少年道:“别人都说武将军不单武艺超群,而且侠义为怀,今日一见,却是……”

    “武艺超群,侠义为怀”八字最称将军之怀,倒是“行将就木”令他大不舒服,当下道:“怎样?”少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褚夫人道:“智儿,还不向将军见礼?”向武师彦道:“这是犬子光智,随妾姓王。犬子年少无知,言语得罪,还请将军海涵。”

    王光智哼了一声,脸向别处。

    武师彦道:“褚大侠英名,武某久仰,可惜缘悭一面,未能相晤。何况如今又有救命之德,你们在甚难处,武某理应相助。只是有一点不解,褚大侠朋友既多,死前何不托付朋友?我一个外人,插手别人恩怨是非,怕是不妥。”

    褚夫人道:“亡夫虽未与将军相晤,但他生前一提到将军,就赞将军精忠报国,技可压人,德可服众,实乃当世豪杰,可恨自己一介布衣,不能与将军相交,还说生平相交的朋友,都是场面上的,没一个可靠。”武师彦听得心头发热,想不到这位老剑侠对自己神交已久,便道:“知交老少尚且不论,何况布衣?真是,……既如此,武某答应你便是。”

    武师彦道:“武某倒有一策,趁眼下江湖上还不知令夫之死,不如潜避他乡,时日一长,仇家报仇的念头也淡了。”他话一出口,但觉不妥,要让享赫赫威名的褚氏一门偷逃,说什么也不会情愿。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忽有庄丁来报:“汤剑鼎拜访。”褚夫人脸色一变,道:“来不及啦。仇家找上门了。”王光智道:“娘,怕他作甚?待儿去会他。”说着话便去拔壁上的挂剑。褚夫人拦住他,道:“使不得!你若弄砸了,就更加难以收拾。咱们都听将军的。”王光智返剑回鞘,眼光望向武师彦,听他示下。

    武师彦道:“汤剑鼎是谁?”褚夫人道:“他是会稽濂溪书院的高手,早年曾与亡夫有过过节,后来冰释前愆,化敌为友,但也有好些年不曾登门造访。如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怕得了死讯……”

    武师彦道:“你们不用慌张,他是来吊唁,还是寻仇,抑或另别他事,尚且不知。你们迎他进来,便说令夫出了远门。我藏在帐后,看他有何话说。”褚夫人道:“也只好如此。智儿,你去请客人进来。”王光智应了一声,揭帘去讫。武师彦将那木牌依旧覆了,道:“且记:不要露出破绽,一切自有我在。”当下转入帐后。

    不久一个粗豪的声音自堂外响起道:“褚兄,老朋友来啦,还不出来迎接?咦,是嫂夫人,褚兄呢?汤某多年不见他,想念得紧呢。”这时人已在堂上,武师彦偷眼觑去,看那汤剑鼎花白胡须,一身儒服,斜负书囊,仿佛一个教书先生。双目精光湛然,显然内功深厚。武师彦只看得一眼,但觉此人不大正派。

    只听褚夫人道:“汤老爷子光降寒舍,妾身未曾远迓,这厢陪罪了。愚夫有事外出……”汤剑鼎道:“什么?他不在家?嘿嘿,嫂夫人,他是不是呜呼哀哉了?”褚夫人惊道:“你怎么知道?……”他话一出口,便即失悔,这话等于自承其事了。武师彦在帐后闻言心想:“毕竟女妇识浅,三两句便露了真情。”便听汤剑鼎哈哈一笑,道:“老匹夫也不等我一等,老夫练成平天下剑法,他却无缘见识了。”言语甚是无礼。王光智听了怒道“:瞧你这副德性,也配练成平天下剑法。别说你练不成,就是练成了,也比不过家父一双肉掌。”汤剑鼎双目凶光暴涨,盯住王光智,道:“小娃娃,是不是嫌死得不够快?”说着话腰中一摸,抽出一件兵刃,形似戒尺,却两边开刃。

    褚夫人见汤剑鼎要动手,爱子心切,冲过去拦在中间,道:“他是个小孩子,说话不知分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罢,你与亡夫的过节,便着落在妾身身上便是。”汤剑鼎道:“不错!老夫今日杀他,直如杀鸡屠狗一般,不过传扬出去,江湖上说老夫欺负一个小辈。他老子当年独闯濂溪书院,打伤我阳明派两名弟子,还说什么王阳明传下的剑法不过尔尔,这口气别说我阳明派咽不下去,说是江南武林中正派人士,也看不惯他的狂妄霸道。所谓父债子还,老子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除非你褚家断子绝孙,老夫只好自认倒霉。……”

    说到这里,袖起戒尺,向王光智道:“小子,给你三个月时日,三个月后,老夫再登门挑战。”说罢欲走。褚夫人伸臂一拦,道:“三个月未免短了些吧?”王光智道:“你要讨债,也不必等到三个月后,便是现在。”汤剑鼎冷笑一声道:“要胜过我汤剑鼎,只怕这你小子终生也无可能。就算他练成了平天下剑法,最多不过与老夫打个平手。那平天下剑法总共七十二招,一天一招,七十二天即可练成。老夫给他三个月,已够开恩的了。再见!”说罢打一个拱,顺手向案头一拂,只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跟着哈哈几声大笑,汤剑鼎已扬长而去。

    武师彦在帐后看得真切,暗自惊疑,走到案头,伸手取那蜡烛,轻轻一动,蜡烛断为两截,断口处平整有如刀切,不禁骇然道:“好厉害!”褚夫人脸色已然惨白,望了望儿子,道:“这一招是否便是‘平天下剑法’?”王光智点了点头,一脸惊恐,再也没了那副傲然的的神色。武师彦问道:“恕我孤陋寡闻,什么是‘平天下剑法’?听那姓汤的口气,平天下剑法似乎是天下顶尖一流的功夫。”褚夫人道:“姓汤的也没吹牛,这门绝学乃是当年武圣穷毕生精力所创,可以说是武林史上一座难以逾越的奇峰。谁能练成这门绝学,便可无敌无天下,但闻武圣当年并没将这门绝学传下来,妾身实难相信,他练成了平天下剑法。”武师彦道:“便是那武圣人王阳明么?”褚夫人道:“不错。”武师彦愤然道:“文成公文韬武略,乃大圣大贤之人,想不到他的徒子徒孙竟拿他老人家的功夫来欺负别人,真是可恶之极。”褚夫人扑通跪地,王光智见母亲跪下,也跟着跪下,褚夫人泪汪汪的道:“将军,姓汤的一出藏剑山庄,亡夫之死讯便即传遍武林,仇家即刻蜂拥面来,就算他不说出去,三个月后,我孤儿寡母也难脱他毒手。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全仗将军了。”说罢连连磕头。

    武师彦忙把他二人扶起,叹道:“那汤剑鼎武功远在武某之上,斗力是万万行不通的。”褚夫人道:“除非我儿练成了‘平天下剑法’。”武师彦道:“平天下剑法不是失传了么?”王光智道:“剑法的心法密诀虽已失传,但其剑招尚留人间。不瞒将军,我家便有一本《平天下剑谱》。”武师彦“哦”了一声,略感意外。又听王光智道:“家父得了这本剑谱,日夜参详,至死也没看出名堂。”褚夫人道:“智儿,你去取与将军过目,你爹专长掌法,于剑法一窍不通,自难猜想,将军深通剑术,说不定一遭成功。”王光智应了声“是”,便向里屋而去。不久便以回一个木匣,命出一本黄册子递与武师彦。武师彦一时未接手,心想:“平天下剑法这等神奇,武林中自是人人欲得之后快。若非褚仁杰一死,褚家面临灭门之难,怎肯舍得交给我这外人过目?”说道:“褚老英雄都难以索解,我武师彦更加不能。”

    武师彦并非冷心肠之人,只是刚才还被生擒,这会儿突然冒出个褚仁杰,恍如梦中。这山庄处处透着古怪,还有未明白的地方,他可不敢贸然行事。

    褚夫人道:“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将军今日想不出,还有明天,明天想不出,还有后天。除了七十二天,尚有十几天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