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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玉箫英雄榜 > 第45章
    前一人面色枯黑,想是长年与蛊虫打交道之故,颏下稀稀疏疏几缕胡须,蓝帕包头,是寻常苗人打扮。辛达罗瞧了一下马啸风,道:“看来我这‘蛊浸’之法你已学到七八成。”秦汉道:“师父神乎其技,徒儿粗窥堂奥,已然能纵横江湖。”辛达罗脸露得意之色,又瞧向少冲,道:“他便是老叫化儿的徒儿么?”

    秦汉尚未开口,少冲大叫道:“快放我出去!”手一用劲,两根铁条竟被他掰弯。辛达罗略为惊异,道:“劲倒不小,嗯,我的‘千蛊之蛊’再过些日子就可育成,这小子正好派上用场。”说罢二人出屋去。

    少冲暗骇:“他说我正好派上用场,难道要用我做试验?”一想到岳向豪、马啸风等人痛苦不堪以至麻木的模样,害怕至极。自此以后,睡也不敢睡,送来的饭也不敢吃,只想着师父来救自己。

    这一日,有人开了锁,把少冲缚了手脚,抬到另一间屋子。少冲饿得头昏眼花,已无力反抗。见这间屋子到处都是笼子、瓦罐、药箱之物,笼子里尽是蜥蜴、四脚蛇、草上飞、蝎子、蜘蛛、蜈蚣之类毒物,有的奇形怪状,见所未见,别谈叫出名字。就是蜘蛛,也有绿的、红的、褐的,五彩斑斓的,形色各异。阵阵浓烈的腥臭气息熏得少冲直欲昏去。

    秦汉从高阁上取下一个透明的琉璃杯,倒进少许清水。有人把少冲抬过去,少冲还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手指被刀割了一下,身子放下来后,见那杯水面上浮了几滴血。秦老大晃动杯子,让水血溶合,又拿一根小棍子在一个小坛里蘸了一下,然后放入琉璃杯中搅动,最后覆上铁片,把杯子放在高处。复把少冲关回笼子。

    过了几日又押少冲到那屋子。秦汉从高处端下那琉璃杯,只见杯中有七八条细长肉红的虫子游来游去,形如沙虫。少冲心想:“怎么这几日里面就长出虫子来?”秦汉命人道:“把沙虱种入他左手中指中。”两个苗女抱住少冲,防他挣扎,另一个苗女把他愈合的伤口切开,强摁入琉璃杯中。

    少冲只觉那些虫子往伤口里猛钻,痒痒的,并不怎么难受。秦汉笑容满面的道:“小兄弟,这八条沙虱钻入你的体内,繁殖迅疾,三日之后就有成千上万条在你血管之中游动。那难受的滋味自不必待言。不过你不必害怕,你的小命尚能保得三年两载。”

    少冲道:“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为何要这般折磨?”秦汉刚欲说话,辛达罗走进屋来,一瞧少冲脸色,吃惊道:“秦汉,你在他体内种了什么?”秦汉道:“是,是沙虱。”辛达罗一巴掌掴去,打了秦汉一个趔趄,道:“我当然知道是沙虱。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折磨他?我培育出来的蛊虫可不是拿来害人的。”秦汉见师父生气,忙不迭道:“是,是。”

    辛达罗瞪了他一眼,向一苗女道:“今日是开瓮之期,把瓮打开,瞧瞧我的‘千蛊之蛊’。”那苗女出去,抱了个老大的瓮进来。瓮口以红布封严。众人小心翼翼的揭去红布,下面还有一层铁网。辛达罗从铁网看下去,面有喜色的道:“成了,成了。是金蚕蛊!”有人送来一把长长的铁钳。辛达罗启开铁网,伸铁钳入瓮,夹起一物迅即放入手中的竹筒中,筒口用木塞塞住。金蚕蛊如何个模样,少冲当时被辛达罗身子挡住了,没有瞧见。

    辛达罗让少冲净了双手,带到饭厅。厅上早已摆满了一桌酒菜。辛达罗道:“小兄弟,顽徒行事鲁莽,我这做师父的管教不严,请你见谅!你先吃饱了,这再设法为你治病。”少冲心想自己体内已有了沙虱,此时也不管饭菜是否有毒,一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了个大饱。

    饭后,辛达罗把少冲带到箐外,那里早有顶小轿停着。辛达罗叫少冲上了轿,抬着一直向南行了足有三四个时辰,方才停下。下轿后辛达罗指着前方一座山峰道:“那山上住着一位高人,可解你身上的蛊毒。我有份礼物,烦你转交给他,就说是我辛达罗送的,要他亲手启视。”说罢取出一个小木盒,放进少冲手里,然后坐轿回去。

    少冲心中大是奇怪:“姓辛的如何这么好心给自己指点,师父说他性情古怪,当真十分古怪。”他见那大山高可入云,东西走向,绵亘数百里,要寻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为了治病,却又不得不去找那高人,没奈何只好一步步向山上行去。

    山深林密,走了半日也不见有人家。时至隆冬,铅云低垂,眼看将有一场大雪。少冲眼见天色渐黑,找了个岩洞暂挡风雪。这一夜天寒地冻,北风吹得紧,少冲流浪惯了,反正自己不久于人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反而睡得很香。次日醒来,地上已铺了薄薄一层雪。他见雪地上有两只雏鸟扑腾着翅膀,心想:“雀儿昨夜为风吹散了巢,我少冲正好没吃早餐,烧起来必是一番美味。”几步过去捉在手中。雏鸟延颈叽叽叫唤,似在求救。少冲见了心生怜悯:“瞧它们失了父母,在这风雪之中也是受饥挨冻的,跟我也差不多。”当下觅此细柔的枯草在岩洞中搭了个草窠,把雏鸟放在里面,见它们呦呦待乳的模样,想要给它们寻些吃食。

    出了岩洞,翻石头,刨土块,想找些蚯蚓、蝼蛄、促织之类小虫子,他不知不觉翻了两个山头,还是一无所获。忽见雪地里有个身穿蓝袍的汉子,一手拿根短棍,弯腰找着什么。少冲自入山中,直到此时才遇见人,当下迎上前唱诺道:“这位大哥,你在找什么?”

    那汉子抬头望了少冲一眼,淡淡的道:“找虫子。”少冲见他直鼻阔口,满腮的虬髯,双目炯炯有神,心中已自喜欢,道:“我也在找虫子。找了这么久,一条也没找到。你呢?”

    那汉子又望了少冲一眼,表情有些古怪,却不说话,用短棍在雪地里刨来刨云,神情专注。少冲又道:“我找虫子喂小山雀,你找虫子做什么?也喂鸟雀么?”

    那汉子盯住少冲看了一会儿,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大冷的天不回家,却在这里捉虫子?”少冲道:“我是个小叫化儿,没有家。”那汉子道:“你不要跟我搭话,走得远远的!”表情甚是冷漠。

    这般冷面孔少冲早已见惯不惊,闻言便走到十丈之外,却不离开,瞧着那汉子如何捉虫子,自己学他本事。

    等了许久,那汉子也未寻到一条,少冲不耐烦起来,便想离开,忽听那汉子轻呼一声,几步走到一块平地上,脸有喜色。那在上有拳头大一块没有积雪,隐隐有热气冒出。那汉子从腰间解下一把小铁铲,轻轻铲那块土壤。掘地约有一尺,便收起铲子,取出两支鹿皮手套戴于右手拇食二指,然后伸入坑中刨了两下,夹出一条黑油油的虫豸,立即放入一个竹筒之中。卸下指套,拍了拍双手、袍幅,迈步便走。

    走了没多远,蓝袍汉子突然止步,少冲只眼前一花,一团灰影卷至,未及反应,身子已被那蓝袍汉子扛在肩头,丝毫不能反抗。他大声叫道:“喂,你干什么?”那汉子置之不理,大步向山上走去。脚下道路崎岖,他却如履平地,步行如飞。少冲心道:“原来竟是一位武林高手。”

    上了几层高崖,过了许多林壑,总是悬崖峭壁,坎坷山路。又走上了一条高岭,远远望见两株大松,松树亭亭直上,足有数十丈高,影罩十数亩地。转过弯来,靠山崖上有两间棕篷,四周以竹笆为墙,也无窗槅。前面一个天然白石池,碧沉沉的一池水结着薄冰,池边几丛残竹。

    蓝袍汉子推门而入,把少冲放在草墩上,向瓦罐内抓了个芋头样的东西塞进少冲嘴里。少冲这时也饿得急了,见他似无恶意,便嚼烂吃下,味甚苦涩。不一会儿,胃里如着了火一般,灼痛得厉害,全身也跟着发热。他想必是吃了什么毒物之故,惊恐的望着蓝袍汉。蓝袍汉面无表情,大手提起他后颈,走到门外,扔进那个白石池中。

    少冲打个寒噤,在水中一阵扑腾,刚露出头,一股大力压至,又沉入水中。他空有一身武功,在这蓝袍汉手下竟丝毫施展不出来。昏乱之中却并不觉池水寒冷,反而很是凉爽。又一次冒出水时,蓝袍汉不再摁他,却点了他全身穴道,提进棕篷,撂在草床上,再不理他。

    少冲叫道:“喂,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么这么折磨我?”蓝袍汉道:“不要说话!”手一扬,一股气劲冲至,封住少冲哑穴。少冲只头能转动,见那蓝袍汉从竹笼中取出一只大公鸡。那公鸡长得高大威猛,冠红欲滴,一出来咯咯乱叫,显是饿了。蓝袍汉从竹墙上取下一个笆篓,揭去颈上的草团向地上一倾,倒出一大堆黑乎乎的蜈蚣,足有三四十只,一落地便四散爬走。公鸡欢叫一声,低头急啄。不一会儿,三四十只蜈蚣全都进了鸡肚。蓝袍汉却有些不高兴,将鸡放回笼中,背上棕团,手拿笆篓,关门而去。

    不久蓝袍汉推门回来,将笆篓挂在墙头。篓内窸窣有声,想是又捉了不少蜈蚣。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芭蕉叶的包,说道:“这时节能在苗岭找到水蛭,算你小子造化。”摊开包,竟是三条虫子,身长两寸,体狭长而扁,后端稍阔,背面有灰绿色六条纵行条纹,中央一条白色阔带。蠕动起来,颇似蚂蟥。

    少冲不知他又要怎么折磨自己,双眼中尽是惊惧的神色。蓝袍汉一笑,扎起少冲裤管,把水蛭置于他腿肚上。三条水蛭立即伸展头顶吸盘,刺入少冲肉中吸血。少冲欲动不能,只觉全身血液都往那里流去,其痛苦自不必待言。蓝袍汉眼见一条水蛭坠落床上,一动不动,似死了一般,却全身饱胀泛红,已吸饱了血,便用一个小镊子夹在芭蕉叶里,向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在水蛭身上倒些黄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