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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玉箫英雄榜 > 第188章
    两边人喝道:“村野乞婆要死了!怎么见祖爷不磕头?”孟婆师道:“我们山野之人,不知尘俗之礼,就见皇上,也不过如此。”

    魏忠贤双眼迷离,脸上表情古怪,手中银胆骨碌作响,半晌方道:“我这孩子的病,太医用药无效,就是全京城挂牌有名的医生,不消说是用钱求人引荐,就是提包摇铃,推车牵驴,摆摊卖药的,也都来胡混,不过指望撞着太岁,有一场小富贵而已,他们何尝晓得《素问内经》的章旨,张李刘朱的议论?有的不过记几句王叔和《脉诀》中的歌词,还竟有一字不识的,也来胡诌……”忽变了腔调,阴恻恻的道:“你这老乞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有甚奇方,可以治病?”

    孟婆师道:“有!绝妙奇方,能医古怪蹊跷病,能救忠良正直人。”魏忠贤淡然笑道:“胡说!你药在哪里?“孟婆师向少冲道:“拿来!”少冲从药袋中取出两粒弹丸来。孟婆师道:“我这两丸药,不但可以医人,且能医国;可救人,亦能杀人。”魏忠贤仍笑道:“药可医人,怎可医国?真是笑话奇谈!”

    孟婆师道:“我这药方,是以仁义道德为君,以贤良方正为臣,以孝悌忠信为佐,以礼仪廉耻为使,岂不是可以医国么?”魏忠贤道:“既是救人的,怎么又可以杀人?”孟婆师道:“若是忠臣孝子、义士仁人,服之不独治病,且可延年;若是欺君罔上、阴谋不轨、为非作歹、丧尽天良的权奸,只须我这丸子轻轻飞去,就可取他的首级来。你若不信,我还有一张黄纸。”

    有内官将药丸和黄纸呈给魏忠贤,魏忠贤展开黄纸一看,见龙蛇笔走,仅识几字,时田尔耕之侄田吉在侧,便给他道:“念给本督公听!”

    田吉双手捧定,念道:“举世忙忙无了休,寄身谁识等浮鸥。谋生枉作千年计,公道还当万古留。西下夕阳难把手,东流逝水绝回头。惟存正气完天理,可甚惊心半夜愁。”田吉念罢,连自己也觉莫名其妙,说道:“祖爷,这似乎不是服药的单子。”

    魏忠贤轻笑一声,道:“这泥丸子医得什么病?我看你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来杀人的,且是自寻死路的。”起身走到檐前,双眼忽然放出鹰一般犀利的光芒。空空儿见了,禁不住浑身直打哚嗦。

    内官李永贞道:“这老婆子与鬼为邻,怎敢来祖爷前胡言?必有主使之人,可抓起来拷问。”当下左右上前抓人。

    第三部烟雨江湖第卅七回佛门救恕

    三人不作抵抗,坦然受捕。恰巧许显纯来访魏监,得知此事,自荐道:“显纯查办案件最是在行,让孩儿绑去炼室拷问。”魏忠贤点头,即差人送到炼室。少冲心想:“什么炼室?”待到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里,见到处挂着铁链、琵琶钩,摆着老虎凳、竹拶、火盆等刑具,散发着阵阵腐臭味,方知是魏忠贤私设的刑堂。

    许显纯道:“招了吧,免得受刑。”孟婆师道:“什么刑?”许显纯道:“看来你们这些野人不知刑法厉害,自古惨烈的刑法莫过于戮、炮烙、车裂、焚、腰斩、枭首、弃市、凌迟,你们当是听过的。而我东厂又独创了五毒五大刑,何谓五毒?乃械、镣、拶、夹棍;何谓五大刑?乃剥皮、铲头、刷洗、钩背、抽肠。知道杨涟、左光斗这几个赃官么?这些个奸贼,朝廷将大俸大禄养着,却不为朝廷出力,终日只为贪财乱政,树党害人,到我镇抚司,可没如此便宜,老子给他每五日一遭夹打,不到月余,有三个相继而死,另三个虽然未死,但只有骨头受刑,受刑时昏了复苏,苏了复昏,真如万刃攒心。到杨、左二贼殁了,尸首发出去,蝇蚋丛满,尸虫遍地,唯杨涟尚存一手,左光斗已成一块血肉,嘿嘿,这都是不服五法的下场,还有那最可恶的周顺昌,进厂第一日先打四十大板,拶了又夹,夹了又敲,弄得皮开肉绽,手足几折,但竟是不招,还与本官对嚷对骂,哼,老子偏要折磨他……”

    说到这里,许显纯指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铜巴掌道:“本官便命样尉用铜巴掌将他满口的牙齿都敲完,他自称正人君子,结局如何,还不是体无完肤,死无全尸?”他满脸得意之色,越说声音越大,好让外面人听到,仿佛刑法越酷,越能让魏忠贤开心。

    少冲此刻若非为着刺杀魏忠贤这件大事,真想挣开锁链将他痛殴一顿。

    许显纯道:“……厂公之意无非是要折磨几个老匹夫,就算他们硬气抗到底,终而壁挺,还不是报个病殁身故的本,其实招与不招又有何分别?”话音一转,道:“这样的刑法,你们不怕么?”孟婆师道:“怕又怎地?”许显纯一笑,道:“怕就招出来。”孟婆师明知故问道:“招什么?”

    许显纯说了一大通,见这三人无动于衷,不禁大怒,道:“看来尔等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用力夹打。”左右吆喝一声,放起夹棍将三人一阵夹打。三人运起玄功,护住真元,只皮肉受伤,并无大碍。许显纯道:“自来多少豪杰,一打便昏,从未见这些野人,倒熬得住。你这乞婆不招,我真夹死你。快说,谁指使你来讪谤魏爷的?”孟婆师道:“你装什么?不是你指使我干的么?”此言一出,众打手皆掩口失笑。许显纯明知她胡说八道,但怕魏忠贤真的信了,只得道:“权且收监,明日再审。”

    孟婆师却呼噜声起,打起鼾来。空空儿、少冲见孟婆师捉弄许显纯,便也装睡,一时鼾声大作,摇也摇不醒,叫也叫不应,众人无法可施,只把三人上起刑具而散。

    直到柝夫击打三更,孟婆师道:“是时候了!”站起身,锁链都轻轻脱了下来。孟婆师师从碧霞元君,学得这解锁法,天下无论多难开的锁,到她手中,只须轻轻一拂,便应手而开。空空儿大感好奇,道:“好玩好玩,你这法子教给我吧。”孟婆师道:“去!你若学了此法,我怎么管得住你,废话少说,起来做正经事。”解开二人的锁,开了狱门,三人飞出层垣,径奔魏忠贤寝处。

    走到一屋脊上,听得里面书声琅琅,念的正是孟婆师给魏忠贤开的那首劝悔诗。孟婆师觉得声音甚熟,便揭开一片瓦向里瞧去,只见幔帐金钩,大理石榻上斜躺着一个中年汉子,认得是谁,心道:“怎么是他?”便向空空儿、少冲二人轻声道:“此人一脸病态,寝处又如此奢华,必是魏忠贤外甥傅应星。咱们以他为质,万一事败,可以挟之脱身。”二人甚觉有理,当下孟婆师跳下屋檐,傅应星只问了一声:“谁?”屋中烛火忽熄,便没了声。孟婆师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人,手缚嘴塞,正是那汉子。

    三人不敢耽搁,立即展开轻功,不久已到魏忠贤寝屋外,见屋中并未点灯。孟婆师将傅应星交与少冲,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做了个手势,让二人在外放风,然后用剑将门销移去,轻轻推开门,屏息蹑足直奔床榻,隐隐看见魏忠贤背朝外横躺着,心中暗喜,伸手一剑刺去,无声无息,将魏忠贤胸膛也刺穿了。她没想到如此容易得手,心下也自奇怪,但不敢久留,随即退身屋外。少冲轻声问道:“如何?”孟婆师道:“死了。”空空儿乐得直拍手,道:“大功告成,可以回去了。”孟婆师,忙竖指嘘的一声,道:“禁声!”

    恰在这时,忽然人影一闪,黑暗处飞出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三人穴道,三人便不能动弹。那人嘿嘿笑道:“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杀得了咱魏忠贤,咱老魏要死,除非自己动手。”

    那人面孔转向当光处,果然便是魏忠贤。原来他适才睡梦中早已惊觉,立即打熄烛火,将床边为他驱蚊打扇的小内侍点昏放在床上,然后闪到床下躲着,三件事连成一气,麻利之极,连孟婆师、少冲、空空儿这等高手也未知觉。

    孟婆师道:“我们杀不了你,岂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有人将你这奸贼碎尸万断。”少冲道:“不错,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有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死去的冤魂必会化作厉鬼,一起向你讨还血债。”

    魏忠贤道:“我还真以为是几个村野鄙夫,原来小乞丐也来了,何必乔装打扮与你李二叔过不去,岂不知与你李二叔作对的,都是死路一条?”

    孟婆师冷哼一声,道:“你以死唬人,别人就怕了么?”少冲道:“正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惧之’,咱们侠道中人,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是份所当为。”

    魏忠贤解开傅应星,道:“星儿,你没事么?”傅应星忽然向他跪下,道:“母舅,甥儿求你放他们去吧。”魏忠贤万没料到他会为刺客求情,斥道:“应星,你病糊涂了!他三个是刺杀咱的歹人,怎可放他们回去?”傅应星道:“正是如此,我才求母舅放过他们。”魏忠贤道:“即便是你最要紧的人,但仅刺杀咱这一条,咱也决不轻饶。应星,这些年来,舅舅待你如何你该清楚,舅舅的脾气你也该清楚,还不起来?”傅应星道:“母舅对应星如亲生骨肉一般,只是应星一介乡民,生性淡泊,享不得这富贵,每每看到母舅残害忠良,败乱朝纲,良心便自不安。应星这病也是由此而来……”

    傅应星说到这里,突然暴起,一拂手间已然解开孟婆师三人穴道。三人穴道一开,立即跳开,以防魏忠贤袭击。傅应星拔步便走,招呼三人道:“三位跟我来!”三人对视一眼,随他而走。忠贤好生着恼,喝道:“傅应星,我教你的点穴之法是要你帮外人的么?”当即追了上来。少冲见傅应星翻墙上屋,身法轻快,知他武功不弱。

    四人将出魏监宅邸时,却见魏忠贤不知如何赶到了前头,立在墙头等着四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