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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问,也没细究。

    俩人如常用了一顿晚膳。

    临走前,顾祯破天荒的送了她,将她送到左银台门外,一路轻声叮嘱着,让她饮了酒莫要吹冷风。

    “陛下。”沉吟许久,她终是忍不住说,“陛下那日相救,妾身很感激。”

    她顿了顿,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似已将余下的话说尽。

    顾祯心头蔓延过一丝酸涩,低声哀求:“懿懿,别说了,别……”

    可她终究要将剩下的话说完:“却也只是感激。陛下说喜欢我,可我却找不回当初的心动了。”

    第76章 何太妃盒饭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 眸中神色也透着柔软,偏偏,却说着最无情的话。

    每一个字都化作锋锐至极的利刃,向他奔来, 毫不留情的在身上划过一个又一个口子。

    唇瓣嗫嚅着, 顾祯掩在袖中的手掐出了道道印子, 低声道:“朕知道。”

    知道她还怨他。

    知道她还放不下往事。

    知道她始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可那有能有什么法子。过往种种,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因,如今结出来的那颗苦果, 也只能自己往下咽。

    “朕知道你心里不舒坦。”顾祯扳过她纤弱的肩,微微低了头, 声音低沉,“从前是朕不对,辜负你许多, 叫你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以后, 他再慢慢补偿回去。

    三年不够,那就十年, 十年不够,那就三十年。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赔给她。

    男人深邃的凤目轻垂,赵懿懿只要稍稍一抬眼,便可触及那双凛冽的眸子。

    强势的气息萦绕在侧,她倏地红了眼眶,连声气儿都变了:“陛下总说要补偿妾身,总说要护着妾身, 不再让妾身受委屈了。可河间侯府退亲、临川推端端落水、何太妃纵火焚毁椒房殿, 这一桩桩一件件, 哪个打的不是妾身的脸?”

    一口气问完,她忽然又止了声,稍稍偏头看向一旁松柏。

    他确实是护了她的,佛塔地动、椒房殿大火,他无一不是护了她的,可——

    可她终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一旦想起过往,只觉得难受。

    “陛下可知,妾身从前,究竟过的是怎样诚惶诚恐的日子?”她轻声问他。

    顾祯心尖猛地揪紧,握着她肩头的手也随之紧了紧,眉眼一沉,涩声安抚:“朕知道、朕知道。”抬手替她抹去眼尾一道泪痕,心头不由一酸,“别哭了,朕都知道。”

    赵懿懿仰起一双朦胧杏眸,怔怔然问他:“陛下都知道吗?”

    顾祯强忍着酸涩点头,放轻了声音回她:“嗯,朕都知道。别多想了,朕先送你回去,今岁栗子不错,朕明日给你做烤栗子。”

    赵懿懿却越发的难受,禁不住问:“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帮我?就看着别人欺负我?”

    为什么?

    顾祯突然哑了声。

    还能是为什么。

    不过是从未上过心,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罢了。

    可这些话,又怎能说出来。

    他只得一声又一声地道歉:“嗯,都是朕不好,不生气了。”

    赵懿懿气得不想理他,甩手就走,甚至未乘舆辇,一路走回了延德殿。

    她走得快,一路上裙裾随风而动,披帛也顺着风微扬。

    顾祯跟在后边,只得无奈提醒:“注意些,别绊着了。”

    “不要你说。”赵懿懿转过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祯只得无奈回她:“好好好,不说了,可你瞧瞧你那披帛都拖到地上,一会绊着可怎么好?”

    赵懿懿到延德殿时,便见得赵端端站在殿门口等她,显然是见她久久未归,心里头担心,才跑到外面来等。

    “阿姐。”赵端端先是唤了她一声,再瞧见跟在后边的皇帝时,下意识朝她身后一躲。

    她本就怕皇帝,更兼伤未养好、容貌有损的缘故,更不敢叫别人瞧见。因此只是躲在赵懿懿身后,小心翼翼拽着她的衣衫。

    一旁吴茂怔了怔,一脸惊愕地看着皇后身后露出的一片衣角,旁人遇着这事,还不得赶忙出来巴结陛下,偏就这位,竟是躲了起来。

    赵懿懿将人往身前一扯,笑道:“陛下才说了,要册封你为江都长公主,还不快给陛下谢恩?”

    顾祯抬目一瞥,知道她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是想尽快做实此事,却没反驳,只是转头吩咐道:“前些日子一直忙着,你去准备一番册封礼的事,再令让司天监选个吉日。”

    赵端端抿了抿唇,想说她不要,可等对上那双含笑的杏眼时,却是弯了身子,毕恭毕敬道:“多谢陛下。”

    目送她进了殿,眼见着延德殿大门在面前关阖,顾祯面色微微暗了些许。动了几下,一股钻心的酥痒窜上来时,才发觉站得久了,腿已经有些僵麻。

    手心里攥着一枚白玉佩,松了紧,紧了又松。

    这是去岁生辰时,她送的生辰礼。

    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想要再求一块,却难以求得。

    “陛下。”吴茂在边上唤了一声,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

    顾祯微微敛眉,扯了下身上的披风,淡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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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姜嘉言将审来的东西,呈在了御案之上。

    他亦是有些唏嘘,将废魏王关了这么些日子,直到何太妃下狱、七皇子也被关押的消息传来,他才肯松口。

    “何太妃曾承诺他,七皇子年幼,若是冲龄践祚,难以执掌大权,还是该奉他这个长兄未摄政王、统领朝政。”

    顾祯半阖着眼靠在榻上,听姜嘉言一五一十说着审讯结果。

    他突然睁了眼,哂笑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废魏王当年伤了一条腿,且身子也有亏损,非但落了个残疾,于子嗣上也有些难处。以他的状况,想要登极着实是有些困难。

    姜嘉言顺着他吐露的信息往上一查,才发觉早在先帝驾崩以前,这俩人就已经搭上了线,废魏王自知无法继承大统,却还是有掌权的心思,觉得当个摄政王也不亏。

    先帝驾崩时俩人便想动手,只可惜一直找不着合适的机会。

    “河内官场的人,早前亦是同废魏王有些纠葛,有不少暗地里支持他的。”姜嘉言轻声说着,又呈了一份证词上去。

    顾祯一一看过,突的哂笑了声,淡声道:“朕这些年对他们太好,倒是给了他们一些错觉。”

    被带来紫宸殿时,虽换了身新衣,以免冲撞了贵人,何太妃仍是不复从前的神采。

    跪在顾祯更前时,身子微有瑟瑟之意,深埋着头看向地衣。

    “母后这些年,待你不薄。”顾祯坐在上首,静看着俯跪于地的何太妃,扯了下唇角,“看在你能哄母后欢心的份上,朕也能把你当半个长辈供着。”

    关在狱中之时,何太妃便知道这条命到了头,以皇帝的性子,绝不可能容她。莫说是她,恐怕连阿瑜也是容不下的。

    ——可她不甘心。

    同样都是何家的女儿,就因为阿姐是嫡母所出,而她是婢生子,俩人自小的待遇就天差地别。

    家里除了父亲,没人将她放在心上。

    就连阿姐,也压根看不上她,更别提长兄还经常对阿姐说,让离她远些。

    “我与阿姐同为先帝妃嫔,可阿姐入宫便是皇后,我入宫不过是从二品婕妤。陛下是太子,七郎却被先帝说难堪大用。”何太妃突然低笑了几声,道,“同父所生的姐妹,陛下说,我怎能不恨?”

    顾祯容色淡淡,垂目瞥了她一眼:“母后不知,你以为朕也不知?当初入宫,不是你自己求来的?”

    何太妃瞬间失了声。

    当初皇后染病,她身为家中姐妹,进宫给皇后侍疾。趁着替皇后送糕点的机会,蓄意谋划之下,与先帝有了私情。

    比起情爱或地位,那时她更多的,是沉浸于抢走长姐丈夫的快感之中。

    再后来,何太妃开始想要更多。

    先帝知晓她的秉性,却又受用她的笑意温柔,只是警告过,让何太妃恪守本分。可一旦尝到了甜头,又怎么可能收手。

    在家中时,何太妃跟太后的关系只能说寻常,然进宫以后,随着她的小意讨好、谨慎奉承,兼之宫中日子实在枯燥乏味,俩人关系倒也日渐好转。

    有做皇后的阿姐庇佑,在宫里,何太妃比别人活得强百倍。直至那一日,她亲耳听着先帝对阿姐说,等九皇女周岁,便册封为公主。她的八皇女还要大上小半个月,等她满怀期许地问先帝何时册封时,先帝却说:“自是等八娘出阁前册封,你安心,朕绝不会少了她的一份。”

    埋在心底的记忆被唤醒,她自此就开始恨上了,恨着太后、恨着嫡母,甚至连襁褓里的九皇女也恨。仇恨之下,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见着太后产后虚弱,无暇顾及孩子,便主动将九皇女接了过来。

    何太妃数度想直接将九皇女掐死,后来却改了主意。与其直接弄死九皇女,倒不如让她的女儿替代,也免去了怀疑。

    于是命人将九皇女带出宫,给了一个宫女一笔钱,让她杀了九皇女之后直接回乡,实则早已派了人埋伏,打算将那宫女也杀了。

    谁知后来传来的消息,那宫女竟不知所踪。

    何太妃担惊受怕了一些日子,见着风平浪静,便大着胆子,声称自己的八皇女殁了。

    事成以后,何太妃便愈发的大胆,且胃口也越来越大。直到魏王起事,便又打起了那个位置的主意。

    一切都朝着她预设的方向走,不管是永嘉郡公府,还是这天下,以后就是他们兄妹二人、这两个低贱的婢生子的。

    谁知功亏一篑。

    “拖下去吧。”顾祯眼中划过一丝厌烦,挥了挥手,也懒得再看,“以谋逆论处。”

    当晚回去,何太妃未等谕旨下来,便直接一条白绫,将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七皇子一早起来见着,一声惊呼以后,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倒是宫人们一面上前给她收尸,一面担心没看好人遭了责罚,不住地骂着晦气。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七皇子,齐齐摇了下头,将何太妃收敛好后,才敢去禀给陛下。

    “是晦气了些,平白脏了宫里的地。”顾祯淡淡道了一声,掰了块吃食扔给阿墨,“把江都的册封礼,也往后挪一挪罢。”

    吴茂道:“陛下,有司已经备好了,若是要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