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忽然听闻秦朔死讯，他却也开心不起来。
反而，当真的听说秦朔可能死了，他会感到遗憾。
对秦朔，他一直都寄予厚望，也从不否定秦朔的本事，甚至比秦尚还要更看好秦朔，也是因此，他对秦朔才会如此防范，甚至想要秦朔死。
但此事，他除了简单安危秦尚一句，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甚至连继续议论朝政的心思都没了。
却在此时，又有消息传来。
“报，北方传来捷报，穆公府秦弘大公子，秦毅二公子两人联手，在天北关之外，接连拿下风雪王朝四座城池，构建了一道易守难攻之防线，与天北关守望相助，相互配合之下，相当于削弱了风雪狼骑十之一二的战斗力，北方防守压力大减。”
在场几名老臣下意识就想要恭喜陛下，只是抬起头看到秦尚听到如此大好消息依旧没有缓和的表情，他们又硬生生将到了喉咙变的话语都咽回去了。
秦尚站起身来，冲着杨天业行礼，道：“陛下，臣请求告退。”
杨天业知晓，秦尚现在没心思议论朝政，便准了秦尚的请求，让其回家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穆公府。
秦尚站在一个院子之外，双手缓缓将院子的门推开。
院子之中有一张小石桌和几个小石凳，还有几间略有陈旧的屋舍。
一个人都没有。
当秦朔在王都自己购置了宅院，唯一的两个下人，一个小荷被秦朔带在了身边带走了，还有一个管家老吴也被秦朔安排，算是告老还乡了。
抬起手在石桌上轻轻抹过，没有灰尘。
如今的秦朔今非昔比，穆公府每日都会有下人来打扫院子，不敢怠慢。
推开屋舍房门，秦尚走到一张老木板床边上站了十多个呼吸，又缓缓推出来，慢慢将屋舍合上，只是此事，秦尚的手中多了一个木质牌位。
刚刚退出小院，拉上小院的门，大夫人许菁已经来到了近前。
“老爷，今日回府怎如此之早？可要提前吩咐厨房准备膳食？”许菁脸上堆着笑容，尽显自己对于老爷的关心。
只是话语说完，她便看到了秦尚手中搂着的一块牌位，面色便是微微一变。
“老爷，这牌位？”许菁疑惑问道。
秦尚平淡道：“朔儿房间找到的，他母亲的牌位。”
许菁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但被她藏得很深，她问道：“老爷如今取出赫连妹妹的牌位是打算？”
“放到秦家祠堂！”秦尚答道。
许菁面色再变，如果秦朔母亲的牌位安放进了秦家祠堂，那岂不是说以后秦朔回来，在穆公府之中的身份将和其他几位公子平起平坐？也有了继承穆公府的资格？
“老爷，这不妥吧，赫连妹妹的身份连妾都算不上，按照秦家的家规，她的牌位是没资格进宗祠的。虽然妾身也希望将赫连妹妹的牌位安置祠堂，给她一个名份，如此也能缓和六公子与老爷之间的关系，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有了一个不好的开头，往后再想要矫正怕是就不容易了……”
许菁还待继续说下去，可是一瞬间，汗毛倒竖，秦尚那冰冷的目光仿佛两把利剑抵在了她的喉咙处，让她心头无法言喻地生气莫大的恐惧。
“秦家的家主是我秦尚，秦家的家规是我秦尚所定，我要改，秦家谁要反对？你吗？”秦尚冷冷盯着许菁问道。
大夫人许菁吓得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裙，面色苍白，连忙摇头。
秦尚收回冰冷的视线，叹了口气，道：“宫中那边刚刚得到消息，朔儿为救坐骑，带兵杀入九连山，再也没有出来……”
大夫人许菁看着秦尚渐渐走向宗祠方向的背影，仿佛第一次，看到自己那个顶天立地的丈夫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也会憔悴，也会背上，甚至那背影也会显得那么寂寥。
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许菁就将这些情绪遣散，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还有什么比秦朔身死的消息能够更让他觉得是大喜事？
既然秦朔都死了，赫连家那个贱人一个牌位而已，放到宗祠也不过是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不值得自己再为了此事开罪老爷。
……
与此同时，在冀州的凤王府，在凉京城的宏澜候府，在大奉的江湖上，秦朔可能已经死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掠过整个大奉王朝大地。
秦朔何许人也？
当朝穆公府六公子是也。
江湖上也有人奇怪，一个国公府的公子死讯而已，为何整个江湖上似乎都因此而产生了变化。
还有一些刚出关的，刚出世的，隐士下山的，民间的，初生牛犊的，各种形形色色的江湖人们发现，在大奉王朝各地江湖上，都有人在祭奠那位穆公府的公子，这让他们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很意外。
“我等江湖人士，与朝廷几乎没有多少交集，为何阁下要祭奠这国公府的一位公子？莫非如今的江湖儿郎都已经向朝廷臣服了吗？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到为了一个国公府的公子整个江湖都去祭奠拍马屁了吗？”
有一名刚刚从师门下山，意气风发，准备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年轻侠客指责见到的第八个祭奠秦朔的人，颐指气使。
当然，这名年轻人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江湖的凶险，被人几乎打断了腿。
也有很多年轻的少女以泪洗面。
她们向往江湖传说，喜欢听说书的讲那些江湖上的英雄事迹，侠道热肠。
秦公子什么人？
发动了多次大战的领头人。
灭血煞帮，覆血魂教，毁魔云教，在凉京之战身先士卒，立下累累战功，救了多少江湖侠士？
欠着秦朔人情的江湖人多了去了，谁不感恩？
江湖讲究一个快意恩仇，有恩者，装腔作势也罢，做给外人看也罢，都要报恩，都要感恩，只有这样，才不枉江湖走一遭，证明自己有一颗侠肝义胆。
哪个少女不怀春？
传说中，秦朔秦六公子，英俊潇洒，气质非凡，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为人仗义疏财，侠肝义胆，本领超凡。
向往江湖的女子，谁不仰慕？
只是如今，噩耗传来，整个大奉王朝的江湖上都仿佛遮挡了一片乌云，都是悲伤的气息。
在凉京城外的西山，有很多人在这里自发为秦六公子建造了衣冠冢。
有说书先生在这里摆下摊子，专说那位年轻少下的事迹。
杀马匪，灭山寨，砍贪官头颅，一桩桩，一件件，讲得振奋人心，也更让人觉得悲伤。
有人痛呼，如此大好儿郎，为何会命丧关外，连尸体都做不到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