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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叁点,冷雨霏霏。

    急雨声如瀑布,倾倒在大厦的玻璃上,震荡起水雾。

    沉清砚懒洋洋地掐断手中来电,视线重新落回董姝桐扇动的眼睫间:“你换新的睫毛膏了?”

    不徐不疾地斜她一眼,董姝桐将几个剧本一掷,正色道:“这些剧本里,只有两个的故事线还算新颖。”她指尖轻点试读剧本的塑封,“其中,这本给你的选角不太适合。至纯至善的女角色往往更需要演技,对角色理解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很容易翻车。相比之下,另一本就非常有看头了。女强男弱,少了很多弯弯绕绕的拖沓情节,受众应该会很广。角色也与你本身的性格相似,更好拿捏感觉。我私心希望市场上多一些类似的影视作品,标新立异。”

    “谁说女性一定要延续无害纯良的刻板形象?我们照样可以独立自信,野心勃勃。”她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上,“所以你选哪个?”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沉清砚自然拎得清:“你说呢?”

    “成。”董姝桐爽快地从中挑出后者,“片酬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磨炼演技,并拥有一定的知名度。转型慢慢来,公司会全力为你安排宣传和通告,进组后专心拍戏就好。这是你的第一部戏,沉清砚,好好干,别给人嘲笑你的机会。”

    “好说好说。”她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也学着董姝桐的姿势和她近距离面对面,眨眨凤眼,“我还有件事——你跟梁以诚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董姝桐迟疑地回答。

    沉清砚嗤之以鼻:“除非你保证没发生过肉体负距离接触的关系,否则我是不会信的。”

    “......”

    光看她的表情,沉清砚就心领神会了:“你告诉李钰了吗?我听说抓到龚晟彬出轨那天,李少爷可气得七窍生烟啊。”

    “他全知道。”

    雨声未歇,董姝桐把玩着笔,略微失神,心情苦闷。

    她和梁以诚未曾真正将彼此的关系盖棺定论,目前只有他在单方面进攻,坦诚地表达内心的感情。

    归根结底,是她决定得太草率。

    自己肯定对梁以诚抱有好感,甚至喜欢他。当初自认为能够全身而退,又受欲望驱使,心一横就把人给上了。然而如今看来,她依旧沉浸在上一段感情中,受其影响,短时间内无法全身心投入,亦无法忘却初恋带给自己的某些创伤,于是对新恋情的到来心生胆怯。

    她渴望被爱,也希望给予对方同等的爱。

    除此之外,董姝桐更害怕杯弓蛇影的自己会无意间伤害到无辜的梁以诚,使得那样热烈的喜欢消耗殆尽。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沉清砚随杨楠离开后,董姝桐接到了意外来信。

    【姝桐,好久不见。】

    对方是龚晟彬大学好友唐韫才的妻子,名叫何晚,二人于去年冬天成婚。她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某次节日的礼貌问候,董姝桐想破脑袋也无法猜出她的目的。

    幸好何晚没打算拖拖拉拉,直接挑明了来意。

    【我听说你跟龚晟彬分了,本不该再给你二次伤害,但我俩都觉得这事儿你得知情。】

    【如果你是想告诉我他在恋爱期间劈腿、约炮的破烂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董姝桐倒挺佩服自己,能如此平静地打出那些字眼,仿佛叁年来的点滴,连同龚晟彬带给自己的伤害都烟消云散。

    紧接着,何晚弹了几条五十多秒的语音,令人眼皮一跳。

    “不是,龚晟彬在你回国之前钓到个Z大的妹妹。据老唐所知,那姑娘才大一,带出来跟他们吃过一次饭,大家心照不宣,没多说啥。他追那妹妹的时候,各种好吃好喝、买奢侈品,买包包衣服供着。人家又单纯,被花言巧语和龚晟彬的惯用伎俩给迷得找不着北,觉得捡到宝了,对他百依百顺,深信不疑。”

    别的不说,龚晟彬确实舍得在姑娘身上花钱。大学时期,但凡逢年过节,他必给董姝桐准备惊喜;每年的纪念日也都精心准备各种礼物和鲜花,即便被迫相隔两地,该有的也半点不缺席。

    “人家还是大学生,家境听说一般,消费水平嘛顶天就每个月两千多。龚晟彬光请她吃顿饭就能花大几千,其他你也懂的,总之是让她跨阶级消费了。可前几天他俩闹掰了,不知道为啥。那晚上老唐和闭福凯他们一块喝酒,回来说龚晟彬喝得烂醉,妹妹来把他接走,第二天俩人就莫名掰了。”

    “我为啥懂呢,就因为第二天妹妹大闹他公司,把龚晟彬滥交、劈腿的事儿全给抖出去了。他颜面扫地,叫保安把人给赶出去,又不敢报警,来求老唐暂时帮他稳一稳。也不晓得有没有人把这事捅给你,反正老唐问了那妹妹想要啥,她说希望龚晟彬跟她认错,俩人重归于好。”

    “我就纳了闷儿了,她怎么还敢谈呢?”

    长篇大论的语音结束,董姝桐眉头皱得能拧干衣服。于情于理,那都不属于她该管的事儿,这是龚晟彬的烂摊子。

    再叁思忖下,她向何晚询问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贸然插手也不合适,我会看着帮忙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

    磅礴的雨点逐渐缩小,变得淅淅沥沥。

    宽大的办公桌前,程矫半边身子陷进柔软的椅背里,大张着腿,嘴里正滔滔不绝,试图洗脑梁以诚。

    俗称一个敢听,一个敢说。

    “你到底懂不懂呀?互联网日新月异,多看点吧!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非但如此,你还得学会欲擒故纵,否则她很快就会腻。”

    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的梁以诚:“......”

    “真的,你现在太恋爱脑了,不能这样。其实无论男女都喜新厌旧,先听我的慢慢来,咱们放长线钓大鱼。”

    由于程矫过于信誓旦旦,导致他真的开始反思起了自己。

    此前梁以诚清清楚楚,倘若他不率先敞开心扉、乘胜追击,董姝桐又怎会相信梁以诚真的喜欢自己;如果山顶那晚梁以诚没有承认心意,她只会觉得梁以诚也不过如此,从而满不在乎,更不会发展长久关系,甚至将他越推越远,最后自己缩进坚硬的龟壳里。

    唯有不断地主动靠近,她才会逐渐被动地接纳。

    望着屏幕上与董姝桐的聊天记录,梁以诚陷入沉思。

    早在程矫到达前,他就向董姝桐发出过共进晚餐的邀请。可对方沉默许久,回复道:

    【抱歉,我今天有约了。】

    梁以诚的心情瞬间如同窗外的天气,乌云密布,小雨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