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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见他神色有变,前桥心中后知后觉咯噔一声。

    孟筠会问什么?他临走时,对魏留仙定有很高期许……可六年之后,她变成什么样也看到了:瞒着女皇勾结赵熙衡,为他抗旨出府,甚至纳了一屋子使奴。

    一屋子使奴啊!不久前她还炫耀地带他去冶铁厂看这群“员工”,如今只觉从头尬到脚趾。

    “仙儿,昔日葆懿宫中跟着你的那些人,你为何尽数遣出?月枝和月婵,是你让她们出府娶卿的?”

    孟筠开始询问,可他的第一个疑问就无法解答。

    “我不知道……”她只记得月婵的名字,魏留仙曾托其把牌子送给孟筠,可是再多的记忆就没有了。“……月枝是谁呢?”

    “还没完全想起来吗?”

    “只想起与你有关的一部分而已。”

    其实前桥心里隐约有个答案。那些人在身边碍手碍脚,不许这不许那,魏留仙还怎么放飞自我,和赵熙衡勾勾搭搭?她一定在雪山见了赵熙衡以后,就把她们都打发了。

    可是如此一来,她身边只剩心有余力不足的菊姑姑,和一个压制不住她的成璧。如果那群心腹还在,定然晓以利害,也就不会有新婚去青楼的一出好戏。

    这丫头自断双臂,如今看来很不明智啊。

    孟筠又问:“你是如何失忆的?”

    “你问失忆患者这个问题……挺别出心裁啊。”前桥企图蒙混过关,却见孟筠还盯着,只能答道:“好像是有天喝多了,记忆有些断片。”

    “你同谁去喝酒?”

    “……赵熙衡。”

    孟筠早从梁穹处知道答案,如今得以求证,心中已是不悦,又问:“那刚刚为何会想起我的事?”

    前桥实在不好回答,只觉自己刚失去了一个男宠,又找回了一个亲哥。头疼仿佛要从外表渗入灵魂,搪塞道:“我一接近你,就自动想起来了。”

    “仙儿,你还信我吗?”

    前桥下意识地点头,孟筠道:“多年情谊,我纵非卿子,也算是你知己好友。你若有信不过旁人之事,尽可对我讲。若怕说实话引我责怪,则大可不必——我不会为既定之事怨你,只会站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思索应对之法。”

    前桥因他这话感动得不行,然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

    “你是个重情之人,做你的卿子一定很幸福,可我也担心,这份重情会为人利用。”

    魏留仙……重情吗?这俩词儿就不挨着吧!前桥哭笑不得,孟筠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她啥都好。

    “我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的。”

    “我对你放心,对别人可不会。”孟筠不再和她兜圈子,直言道,“赵熙衡对你接近讨好,你失忆一事也有他参与,定然有所谋划,让我不得不防。如果他想利用你的感情,为他牺牲,做他追求权力的垫脚石,我定不饶了他。”

    一向温柔的他也有目光如此阴寒的时刻,前桥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只看到孟筠的冰山一角。

    “……额,我承认他对我有所图谋,不过失忆这个事儿,应该和他无关。”

    她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名为失忆,实则魂穿魏留仙,赵熙衡如果有这么大本事,魂穿老爹改立太子得了,何必大费周章?

    “你无需为他开脱,我有自己的判断。”孟筠说着便叹了口气,终于语带责怪道,“你啊……真不让人省心。如今他已有妻主,你还是放不下吗?”

    “啧!哪有放不下啊,他就是我一个员工!”

    头上的钝痛又开始传来,前桥强撑许久,还是精力不济,捂着脑袋道:“诶,不成,我头疼得很,我们还是下次再说吧。”

    “是着凉了吗?”

    孟筠扶她躺下,随后便要起身,被她警觉地一把拉住:“筠郎别走!”

    孟筠哄道:“我不走。你身体抱恙,得叫庶卿知晓。”

    前桥只记得自己点了点头,随后就陷入混沌之中。等她再醒来时,屋外已黑透了,陪伴在旁的人变成了乐仪。

    ——

    2.

    见她醒转,乐仪将她扶起:“你好些了?”

    她转转脑袋,那种不适感已经烟消云散。手环视梦的副作用虽然强烈,却往往睡上一觉就可调整,然而四下转头,都没见孟筠身影。

    乐仪道:“筠郎说深夜不便留下,刚刚回宫去了,梁庶卿去送他——俩人鬼鬼祟祟的,恐怕有话想背着我说。”

    “哦……”

    猜也猜到了,孟筠和梁穹一样,都不是好打发的。唉,重新与孟筠相认,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这男的控制欲好像不弱啊。

    乐仪看她愁眉苦脸,以为她还在为孟筠不肯回来之事伤心,揽着她安慰道:

    “有些事是急不来的。筠郎现在的想法,以后未必不会转变,你得花时间,慢慢去磨他。”

    什么,还能磨?前桥问:“怎么磨?”

    “他不肯嫁你的原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无非是蒙官身体不好,怕在床上满足不了你。可是这枕边之事,哪有个定律,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见她仍旧疑惑,乐仪进一步道:“下面不济事,不是还有嘴巴,还有玉卿卿嘛?甚至筠郎愿意的话,把后面给你也行啊。这些花样你不会不懂,从前他教你,现在换你教他嘛,嘿嘿……”

    好家伙,就像和梁穹那样吗……乐仪不愧是魏留仙的启蒙导师,竟然还说得她有些蠢蠢欲动。

    只是有操守的孟筠自抬双腿、开敞后庭让她玩的样子……额,不敢想。

    “以你的能力,加上你们的情谊,摆平他是迟早的事。”乐仪安慰她完,话锋一转道,“好啦,你的事暂时解决啦,那我的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虽然乐仪言及魏收还是不远的上午,可前桥在回忆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年,愣了一愣,才理解她的意思。

    “我明日要和孟筠去一趟工厂看看生产情况,后日吧,后日我去亲王府,邀收哥出来。”

    乐仪满意道:“好姊妹,就等你这句话了。”

    ——

    3.

    随着她恢复记忆,孟筠的身份也就失去了遮掩的必要。

    消息不胫而走,孟筠来厂视察产品的功夫,就连佟辅导员都听说了,向她禀告时还自作聪明地改了口。

    “公主,孟公子说……”

    前桥赶紧拦住:“可别这么叫!还是叫孟少司——你别把他吓跑啦。”

    前桥牢牢记着乐仪的话,收复筠郎有望,不可操之过急。纵然和他亲近,也发乎情止乎礼,给他十足的尊重。

    只是对于其他使奴而言,孟筠的选择非常难以理解。

    宁生自收到孟筠赠书以来,总要晚睡早起,匀出时间去阅读。他底子不好,读书很慢,却也格外认真。因是借书,不敢随意涂抹,遇到不明之处,就抄录在其他纸上,短短几天攒了一堆。

    他本想等孟筠再来时询问,却听说了孟筠原是公主蒙官之事。

    “少司大人,您为何不想留在公主府呢?”

    孟筠完成工作后找他闲坐,顺便答疑解惑时,宁生忍不住问他。

    孟筠笑笑,反问道:“宁郎,若是你来选,想当少司还是公主府使奴?”

    “奴自知没有当少司的本事,可做使奴……”他停住了,当初患得患失的忧伤又涌上心头,“做使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是啊,若只求富贵,不动感情还好。”孟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一旦怀揣真心和期待,就要随时做好失望准备。若为求怜爱争宠、谄媚,真情也变了味儿,到头来,无论是美好回忆还是最初的真情,都不会剩了。”

    宁生抿抿嘴,苦涩点头道:“少司大人通透。如此看来,将命运自握,倒比系于她人好上太多。”

    “宁郎何必感慨?你不也是不愿当使奴之人吗。”

    孟筠望着他笑,宁生没觉喜悦,只觉惭愧。他竟误会自己和他是同类人吗?若当蒙官的是他……想必想不到这些,也不会有他这般说拒绝就拒绝的底气。

    “奴哪能与大人比。实不相瞒,奴曾是公主使奴,后为其所逐……前些时日公主让奴回去,纵然公主府锦衣玉食,可奴除了这身子别无长物,想到恩宠稍纵即逝,心中便悲戚不已。”

    他说到此处,对孟筠感激地笑笑:“如今见了少司大人,好似这空荡荡的皮囊有了灵魂。奴资质平庸,却也想学着大人,自食其力。”

    “原来如此……”孟筠长叹,似为他感慨,又道,“能这样想,也证明你资质并不平庸,我这赠书之举倒不多余。”

    宁生感念地对他施礼:“大人之恩,宁生永世难忘。”

    孟筠冲他友善地微笑:“言重啦,宁郎。对我何必拘谨?你我有缘,不如像梁庶卿一般,唤我筠兄吧。”

    这对宁生而言好似殊荣,他不敢照做,却没法推辞,只好对他施以大礼,口唤为兄。身体被孟筠扶起,对方上下打量他叹道:“以你这般风姿,竟会被公主驱逐,实在出人意料。其中情由,可愿对我讲讲吗?”

    孟筠待人真诚,心地良善。想到他是公主蒙官,又视自己为友,一些私密之语讲也无妨,便将自己入府缘由和被逐契机大致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与梁穹有关之事。

    孟筠静静听罢,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是吗,他竟敢……往公主府安插人手啊。”

    “筠兄,你别误会。”宁生连忙自证,“我虽受其安排,却不知真相,也未曾做过危害公主之事。”

    “你肯对我直言,我信你心胸坦荡,真不知情。”孟筠口上虽这样说,看他的眼神却疏离许多,将书本一合,道,“时辰不早了,我改日再来同你讨论书中内容吧。”

    ——

    4.

    回去的路上,前桥以为孟筠会继续昨天的话题,对她多方盘问,可孟筠并不如此。

    或许是怕成璧多心,他一路上都与前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也拒绝去府中坐坐的邀约,等他到了宫门口下车,成璧才偷偷问前桥道:“孟少司真不想回来啊?”

    “昂。”

    成璧道:“他既然不放心我们,怎么不留在你身边帮忙?”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前桥问道:“他不放心你们?”

    “嗯。”成璧道,“无论是我,还是你身边的丫鬟、奴仆,他都觉得不如意,我还以为你会让他治治我们。”

    前桥看着他阴阳怪气的小样,捏他鼻子道:“让他治你?除了我谁能治得了你?”接着又去吻他,“明明连我都舍不得治你……”

    车内无人,成璧倒是羞答答地和她吻了一会儿,接着又小声问道:“对了,孟少司他……从前是怎样为你开蒙的?”

    “啊这,你想问什么……细节?”

    “细节就不必了。”成璧道,“我怀疑他当初就没给你开好头,否则你现在怎么那么……”

    嗯?“……那么啥?”

    成璧说到便忍不住笑:“……我头一次见到阿梓、阿芪是如何侍寝的。从前多人伴宿,我以为不过是像庶卿和我那般,没想到……”

    前桥打他一下,心道成璧还是太天真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梁穹都要玩出花来了,那箱小工具掏出来只怕要吓死他。

    说来成璧都进府四年了,啥也不知道可还行?该感谢魏留仙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吗?前桥哼哼道:“这事不怨孟筠,只怨我自己学习能力太强。一经点化,触类旁通,见微知着,举一反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啊?”成璧皱眉道,“我没有在夸你,怎么还骄傲上了?”

    “不必多言,你的心里话,我已经看出来了。”

    成璧无语了一会儿,又在耳边轻轻呵气道:“其实我和他挺像,都是只有一夜……这些年他如何过来的,我也算能感同身受。唉,我还是想滞势。”

    诶呀,又来了,他兜兜转转地又来了。

    而且成璧明显学坏了,说完不算,还轻轻含了下耳垂,给她整出一身鸡皮疙瘩来。伸手一摸,果然那里微硬,成璧顺势将她手掌按在小腹上,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你就这样放一会儿,也可解乏了。”

    前桥拇指摸着龟头的轮廓,心中不断哀叹:还是赶紧娶卿吧!再等一会儿,后宫里唯一性癖正常的男生也要憋出毛病来了!

    女皇不是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吗,咋就没下文了?自己是不是该主动点儿?

    想归想,面对成璧激发的冲动,在独自回到寝殿后又烟消云散。她坐在桌前,摩挲着手环的屏幕。屏幕黯淡,没有一丝反应。

    为了强行看到孟筠更多剧情,手环超负荷运转,再次耗光了电量。关机就意味着和诱荷的时差更加扩大,可是那个人形充电宝,现在还在春台公款吃喝呢……

    不管孟筠怎么想,她都要赶紧见到赵熙衡了。

    一想到这里所有男人都不待见他,唯一盼他快点归来的,还是惦记他的电量,就觉得赵熙衡混成这样还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