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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毕竟阳明山的后草山那个招待所比较简陋一些,阳明山管理局为了让“总统”住得舒适一点,就另外选择了阳明山一块地方,给他盖新的避暑官邸。1970年,中兴宾馆正式落成,老先生就在那年的夏天住进簇新的中兴宾馆。可是,住不了多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些不幸的事件,因而,中兴宾馆风水不佳的流言四起。中兴宾馆的地点位于后草山的顶上,大门面对七星山、背对台北市区,进入宾馆之前,要经过老先生的爱将胡宗南将军的墓地。起先,我们还不知道有一个墓地在宾馆附近,直到住进宾馆的第一天,车队快进入宾馆大门时,映入眼帘的一块修剪成四颗星的草坪,我们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胡宗南的坟墓。

    等到蒋宋夫妇在仰德大道发生车祸的第二年,有些官邸内的人员就在那儿窃窃私语,认为老先生会遇到这样的意外事故,必定是因为中兴宾馆的风水不佳所致。因为,往常住在士林和后草山时,从来也不曾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谁晓得中兴宾馆还在兴建,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并且连续发生几次意外事故,于是,各种穿凿附会之说便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第五章:蒋介石的二十四小时

    老一辈的中国人,立身处世莫不有自己的一套座右铭和日常的作息规律。蒋介石自不例外,他严谨的生活规律,我们随从人员点点滴滴看在眼里,他生前的音容和形貌,总是不知不觉就浮现在我们脑海。在名义上我们叫贴身副官,实质上却扮演着佣人的角色,做的工作有时也像古时皇帝内侍做的事,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对老先生自是更有直接而深入的认识。

    清晨起床必做七件事

    东方大地还是一片昏暗,蒋介石已经起床。黑暗中,他拿着一支钢笔手电筒,蹑手蹑脚,摸索走进盥洗室洗脸。

    他所以如此,一个最主要的理由,就是不想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宋美龄。老夫人是个当年台北官场知名的夜猫子,当老先生起床的时刻,老夫人其实才入睡不到两三个钟头。长年以来,他们虽然是夫妻,可是实质上,他们之间的生活作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然而,弥足珍贵的是,他们彼此间从来不相互影响干预。在保持彼此的生活形态上,他们的确是相敬如宾的。

    当蒋介石轻轻带动门把手,轻声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警觉的侍卫人员已经按下一声电铃,告诉当班的贴身副官,该到先生的身边服侍他了。在官邸,一般的情况下,按一声电铃代表是蒋介石那里找人服务,如果是按两声电铃,那是夫人传唤随从人员的讯号。

    假如,蒋介石自己召唤副官,通常是叫一声:“喂!”据说,这已经是十分“礼貌”性的一种叫法。在大陆时期,他是以喊“卫兵”召来随从的。其实,这也无所谓礼貌不礼貌的,即使是侍卫长在他以往的意识里,也不过是“卫兵头”而已,叫我们“喂”,我觉得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为了配合老先生的作息以及任务的需要,我们副官基本上分为正班、副班、空班等三个班次。副官人员必须在每天清晨5点以前就起床,我们起床后的第一件差事就是烧开水,烧好开水就倒好两杯,一杯是温的,大概五六十度,另外一杯是滚烫的,将近100度,以备老先生早上起床饮用。

    老先生不愧是个军人,他做任何事情,乃至早晨起床盥洗,都是那样有条不紊、按部就班。从他打开洗手间电灯,到他完成洗脸的动作,我们都训练到可以算出他这一连串动作,需要多少时间。在他做梳洗动作的时候,照例我们是不发一言,完全在他身后随侍而已,但是,我站在他身后,看他盥洗这么多年,他的每一个动作,我似乎都已熟悉到可以在脑海里反复重演的地步。

    就以他拧毛巾的方法来说,都是千篇一律的方法,他一定是以交叉拧扭的方式,把毛巾的水分扭挤到几乎最干的程度,再一寸寸细心地擦拭他的脸孔。他是一年四季都用冷水洗脸,大概是从他日本当兵时代,就已经养成的习惯。洗完脸,再用干毛巾擦拭自己的脸部,据说他这样是为了保持面部的血液循环,至于效果如何,大概可以从老先生总是红光满面看出来。

    老先生不但是一个非常讲究卫生习惯的人,他的卫生习惯也和他受的军事训练有密切的关系。就拿他盥洗用的毛巾来说,都是订做的,每次订个20到30打,由工厂派人送来官邸,老先生喜欢的毛巾是纯白色的。为了区分为洗脸和洗澡两种,印蓝色线条的是洗脸和擦手用的,印红色线条的则是洗澡专用,老先生绝不会搞混。

    漱口时,也有他的一套程序,我们通常会在他的洗脸台上摆一个空杯和冷水瓶,等他要漱口时,他习惯用一些李施德霖药水,加在冷开水中,然后用冲淡后的液体漱口。等他做完这些盥洗动作,我们另外再送上两杯开水,那杯子都是容量的,一杯是温的,一杯是烫的,他先喝温的,等那杯温的喝完,再等到他做完静坐,原来那杯热的,已经变成温开水。给他喝的开水都要保持摄氏40度左右,不能太烫也不可以太凉,否则一定吃他的责问。

    离开官邸时,我们副班副官就要事先准备一个茶箱,这个箱子里面装了一瓶热开水、一瓶冷开水、一条毛巾、一个牙缸,外加两瓶是从美军福利社买来的进口可口可乐。

    即使在荒郊野外,他也是不忘喝水,有时候天热,他心血来潮就想喝可乐。他喝可乐从来不喝冰的,他最喜欢的是可乐刚开罐时,气泡猛冒的情景,老先生就是喜欢喝可乐初开罐时冒的那些气泡。

    有人不清楚我们为何为蒋老先生带水,以为是怕被人在水里下毒,所以才随车带饮水,其实这是不了解老先生个性的人的误解。因为,老先生平日就喜欢喝水,到任何地方,隔个十几二十分钟,他就想喝水,然而他对开水的温度又很考究,过热和过凉的都不喝。我们副官很清楚他的脾气,大概每隔20分钟,就会为他换一次开水,只有在汽车行进间,他才不喝水。

    结束盥洗,喝完开水,他就开始在阳台上做柔软体操、唱圣诗。

    老先生唱圣诗时,特别有意思,只要唱到“天父”或是“圣哉、圣哉”的时候,他就会朝东方脱帽行礼。做体操、唱圣诗约莫20分钟,他再回书房静坐祈祷。

    静坐祈祷也是有不少规矩:他先是用毛毯把自己膝盖盖好,静坐的第一个步骤是点眼药,他的眼药水经医师特别处方,一面点眼药,一面用一条白色手帕轻轻擦拭按摩双眼;点完眼药,便闭起双眼,开始静坐。他的静坐时间大约40分钟。静坐时,他口中还念念有词,念着祈祷文。我从来没看见他计时,可是,他静坐的时间似乎永远不会有误差,有时候连一分钟都不差,确实让人不可思议。

    等时间到了,他就用双手按摩几下双眼,这时,就算完成静坐。他的静坐有个目的,一个是祷告,另外就是保养双眼。我觉得他的眼睛会那样炯炯有神,和他平日细心保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做完静坐和祷告,便在自己书房做他的“早课”。所谓早课,就是写日记和看报;一般人一定觉得纳闷,怎么蒋介石的日记会在早上写?事实上,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老先生是一个习惯日间活动的人,不习惯熬夜,所以,他通常是利用一天当中精神最好的早晨写日记。

    把日记写好了,开始看报纸。基本上,他什么报纸都看,像《中央日报》、《中国时报》、《联合报》,都是他每天必看的报纸。早课时,他只看大标题,如果他有兴趣的新闻,他会特别交代秘书,叫他把某则消息勾起来,等到他吃早饭的时候,再念给他听。所以,念报纸新闻就是蒋介石文书秘书每天的第一件差事。

    老先生不光是只注意国内新闻,即使对国际新闻,他也是十分有兴趣。老先生相当重视国际局势的发展,在他吃早点时,文书秘书会把当天最重要的国际新闻,也一并立即翻译大要,读给老先生听。

    他对各报刊载的地方新闻都非常注意。有一次在台中,下午翻阅报纸时在地方新闻版中,他看见一则新闻,说中兴新村有公务人员在宿舍打麻将。他看了这则报道十分生气,不久,有一回召见当时任省主席的黄杰,老先生曾经当面交代黄杰,要好好取缔中兴新村省府人员在官署或是宿舍打麻将的行为。有不少他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他也会在演讲场合针对类似的问题,提出来讨论。所以,老先生主政的时期,一般官员非常害怕自己有什么小辫子给新闻记者抓到,万一再给老先生见到有关的消息,岂不永无翻身之日?

    除了一般性的新闻以外,蒋介石也相当重视各大报的社论,这也是他早餐餐桌上主要的读报内容。

    蒋介石的早餐

    早上9点钟左右,蒋介石写完日记,看过当天报纸的大标题,便吩咐我们准备开饭。

    副官推着一辆可以折叠的餐桌,平时都固定放在一边,我们把餐桌推到沙发前,他就坐在沙发上,进食早餐。

    在蒋家家族当中,老先生是最重视吃食的一位。他吃的食品,非常精致但很简单,中年以后因装了假牙,他的餐饮,基本上以中西式餐食为主。